《东宫来了个小侍读》 第一章今日大婚 大夏年历启德二十三年五月初十晚,大夏金陵城内阁首辅靳重之阁老的府邸靳府,灯火辉煌、忧喜交加。 忧的是,正值中年的靳重之半年前酒后中风,卧床不起,这些日子正值弥留之际。 喜的是,为满足靳重之病重之愿,同时为他冲喜,靳重之十四岁的独子靳布在今日迎娶了凌管家十六岁的女儿凌敏敏为妻。 书房内,一名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小侍童,躬着身子一脸担忧地望着书房软榻上一身红袍新郎服的少年新郎。 少年新郎文质彬彬、眉目清秀,两腮还微微有些婴儿肥,此刻他躺在软榻上瞪圆了双眼直愣愣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 等到眼睛实在酸涩得不得了的时候又阖上了眼睛,接着又睁开双眼继续瞪着屋顶,继而瞪着面前的侍童。 侍童觑着眼偷偷看了一眼软塌上的少年新郎,正巧碰上少年空洞的眼神,复而仓惶垂首将膝盖微不可查地往软塌边挪了半分。 自从刚刚少爷起身照了镜子后,这样的情景已经持续了一炷香了。 终于,小侍童将视线钉在自己长袍上的布织纹路上,涩着嗓子开了口:“少爷,今儿可是您的大婚之夜,万不能歇在书房呐,不然老爷要责罚平安了。” 呵呵,少爷,大婚。 少爷!大婚! 靳布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自小小病不断,大病不犯的病秧子,最后居然因为一个小感冒诱发的心肌炎而翘了辫子。 死就死了吧,她还穿越了。 没有穿越的人生不是完美的人生。 所以为了能让人生更加完美些,这穿越嘛,她也就认了。 可是为何别的女的穿越都是变成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或者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公主,或者什么千金小姐,皇帝的嫔妃。 而到她这里她就要变成一个十四岁乳臭未干的半大小伙子。 半大小伙子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一个今日大婚的半大小伙子。 要知道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岁啊,是个刚上大一的新生啊,她自己都没谈过恋爱,都没跟男生牵过小手,现在就要她去跟着另一个陌生的女生洞房? 跟女生洞房? 呵呵哒,怎么洞? 虽然现在她这具身体是男的,可她的内心还是妥妥的直女,萌妹子啊。 哪怕新娘再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她也下不去嘴,下不去手啊。 “我不去。”靳布缓缓出声,她这才发现她的这具身体估计还太小,都还没经历过变声期,发出来的音都是软萌的男孩子的声音。 听到这个回答平安并不感到意外,这次大婚完全是老爷趁自己病重,强行给少爷定下的,并且一定要少爷在上任太子侍读之前完婚。 因此少爷不愿去洞房是能够理解的,更何况他家少爷才十四岁,估计对男女之事还不甚了解。 说起他家少爷,平安还是很引以为豪的,少爷是金陵城第一才子,今年春天还一举拿下春试的头等状元,才华学识是得到了皇帝赏识的。 不管是智商还是学识都是数一数二的高,可是其他方面就弱了点。 就比如,少爷有些脸盲,他跟了少爷十年,少爷还是对他非常陌生,上个月还喊错了他的名字。 就比如,少爷很是寡言,他曾经掰着指头算过,一年十二个月平均下来他家少爷一天给他说超过十个字就算话多了。 就比如,少爷没有朋友,十年了他都没见过有哪位同龄人来找过少爷游玩。 还比如,少爷很是无趣,这些年除了看书,他都没看过少爷有过其他的兴趣爱好。 面对靳布的拒绝,平安的态度很是平和,毕竟这些年他也已经很习惯了,要是放以往他肯定就不会再试探第二次了,可今日毕竟少爷大婚,老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的。 “少夫人还盖着盖头等着您呢,您总该给少夫人揭了盖头吧。”平安一脸期盼地望着靳布,希望他的少爷能挪动一下高贵的身躯,前往新房看一看已经等到快三更的新娘。 “不去。”靳布很有原则地坚持。 “少爷,您就体谅体谅奴才吧,若您大婚之夜宿在书房,明日奴才非得蜕层皮不可。”平安说着已经全身匍匐在地了。 靳布有些不忍心,终于坐起身想要将平安搀扶起来。 已经将脑门贴在地上的平安看到面前伸过来的手,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整个肩膀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他家少爷居然扶自己起来,看来这场婚事真让少爷受刺激了,连行为都与素日不同了。 要知道十年了,不管他在少爷面前是摔了,碰了还是磕了,他家少爷从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着脸从他旁边路过。 曾经他一度在心里痛骂少爷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平安的反应把将靳布吓了一大跳,她以为自己的一再拒绝让这名侍从很是为难,毕竟在那些古装剧中,主子犯了错下人是要受罚的。 实际上,她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记得自己昏迷在医院病床醒来就到了这里,成了一名即将洞房的半大小伙子。 甚至她还有种身体与灵魂尚未完全契合的眩晕感。 看了一眼还匍匐在地的平安,靳布尴尬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稍微挣扎了一下:“非得去不可吗?” “平安,少爷可在书房?”平安尚未答话,门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原本就愁眉苦脸的平安听到门口的声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婚之夜不去新房,这下好了连老爷都惊动了。 “在,在的,老爷。”平安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答道。 靳布一下慌了神,刚刚她躺在软榻上回忆了半天,她只想起这具身体也叫靳布,是个年仅十四岁的高冷状元,有个中风瘫在床上的爹,有个白日里刚迎接回来的娘子,明日就要去给当朝太子做侍读了。 可这爹不是瘫在床上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砰砰砰” 敲门声透过木门一下下锤在靳布的心墙上,只砸的她一颗心剧烈地颤动。 怎么办?要怎么办才不会被发现? 第二章到底扶不扶 靳布惊恐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慌乱地跳了起来满屋子转悠着,脑袋的眩晕感更加严重了。 毕竟她即将面对的是这具身体的亲爹啊,言行举止稍有差异就有可能被识破。 状元!学神级别的! 高冷!面瘫模式的? 所以这位高冷状元在面对自己中风卧床的亲爹的时候会怎样?还会面无表情的板着脸吗? 靳布思考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模样,用手使劲搓了搓脸颊,她自己是个非常爱笑的人,这高冷的模式,对她来讲有些困难呐。 “阿布开门!”半天没有等到回应的靳重之把门拍的更重了几分,他知道这门亲事是他诓骗着阿布举办的,但这婚事办就办了,就绝没有反悔的可能,更何况现在新娘还在新房等着,多多少少要去应付一下的。 而房内的靳布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牙一咬,心一横,猛地跑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爹。”靳布闷着声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嘴巴慢慢张大直到能放进一颗电灯泡。 面前的男子约莫着四十来岁,精神矍铄,两鬓间的头发黑白相间,清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怒气,看不出丝毫病容。 “你不是中风了吗,怎么还这样生龙活虎的?”没等靳重之开口,靳布就喊了起来,原以为这爹是被人搀扶着或者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 “老子不说中风,不装病半年你会答应成婚吗?嗯?”靳重之瞪着眼睛吼道。 “好啊,原来是骗我的!”靳布气鼓鼓地转身进入书房找了一个圆凳坐了下来,“我都要吓死了,还以为真的要跟人洞房!哪有你这样的爹?” 听到这话靳重之突然冲着靳布神神秘秘地一笑,举起手中的一个木匣子道:“知道你今晚会为难,这是为父这半年特意搜罗来的,专门指点你迷津的。” “什么啊?”靳布疑惑着看了靳重之一眼伸手接过木匣子。 小小的木匣子里装了几本线装书。 大婚之夜,哪有亲爹给儿子送书看的?不过这爹都能装病逼婚,想来也是个脑路清奇的爹。 随意拿起一本书翻开,靳布的脸立马一阵发烫,直接将手中的书扔到了靳重之怀里。 摆着她面前的居然是几本图文并茂的春宫图。 我天! 靳布整个人犹如煮熟的虾子一般,连耳朵都红透了,从小三好学生的她连日本爱情动作片都没看过,现在要跟着一个自称她亲爹人研究爱情动作漫画? “你,你,哪有亲爹大婚之夜送这个的?”想到方才扫到的内容,靳布真是羞地不得了,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来,来,不要生气,先喝杯茶顺一顺。”靳重之倒了一杯茶塞到靳布手中。 靳布刚把茶送到嘴边又警惕地望了靳重之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水。 春宫图都出来了,难保这奇葩爹不会给自己儿子下什么强劲有力的辅助品。 仿佛看透靳布心里的疑虑,靳重之立马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这就是单纯的茶水,不然我喝给你看。” 说完当真拿过靳布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靳布这才放下心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她是真的口渴,这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儿啊,为父也不是有心要瞒你这么久的,你说你虽然成了状元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为父也是怕你上任后过得艰难。 “这敏敏是凌管家的女儿,从小我就看着她长大,再加上我们家对凌管家有恩,她肯定会好好待你的,你放心。 “为父最初也是真的中风,只是没那么严重而已,可为父也担心啊,担心以后会没人照顾你,现在好了以后有敏敏在,哪怕我真的死了也安心了。 “今晚你不洞房也没关系,你才十四岁,男子一般比较成熟的晚,敏敏也能理解的,可你还是需要去新房把盖头给人揭开的,不然明日敏敏会受到别人笑话的。” “爹,我能去趟茅房吗?”靳布可怜巴巴地望着靳重之。 这会儿靳重之絮絮叨叨的,她也听不到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再加上缓解紧张,她就不停地喝水,这会儿她感觉她的膀胱都要炸了。 “去吧,等会儿就直接去新房揭盖头,不用再过来了。”靳重之大手一挥,笑眼盈盈地说。 他今晚对靳布的表现很是满意。 至少让他把话说完了,还算是原谅了他装病逼婚的行为。 靳布如获大赦,打开门就往外跑,刚跑没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一脸焦急地问道:“平安,这院里的茅房在哪儿?” 一直守在房前的平安被靳布突然打开的大门吓了一跳,直愣愣地指了指右边:“那儿。” 靳布抱拳点点头:“谢谢,谢谢。” 看着靳布迅消失在夜幕的背影,身后的平安缓缓摇摇头,有些同情靳老爷来,这状元少爷都学傻了,连茅房都找不到了。 茅房内刚解开腰带的靳布又停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她在面临着一个世纪难题。 上辈子作为一个女生她是蹲在上厕所的,这辈子她成为了‘少爷’,作为一个少爷该如何上厕所? 从理论上来讲,她是见过猪跑的,是知道男生上厕所是需要扶着的。 可是…… 她一个大妹子,摸得第一个男人居然是她自己? 她可是都没谈过恋爱的少女啊! 现在居然要她扶着那玩意儿? 扶不扶? 怎么扶? 靳布急得在茅房团团转,她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膀胱继续在膨胀着,她不仅打了一个尿噤。 上辈子二十岁,这辈子十四岁,加起来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被尿憋死啊。 算了,不管了,先按照上辈子女生的习惯,蹲下来解决了再说! 靳布闭上眼睛,飞快地撩起喜袍,扯下里裤,蹲了下来。 可是…… 这种熟悉的感觉…… “砰!” 刚刚躺下的靳重之被这震天动地的开门声吓得从床上直立了起来。 第三章 这爹脑子有坑 “诶呦,我的儿,方才我们不都商量好了,你上完茅房就去新房的嘛,你说你新婚之夜不去找肤白貌美的新娘,找你的老树皮脸的爹是什么意思?都这个时辰了,再不揭盖头天都亮了。”靳重之看着大步走进来的靳布哭丧着脸道。 他这儿子怎么今天这么让人烦心,平日里自理能力不挺强的吗,最长一次一个月都没搭理他这爹。 今天都已经过了三更了,还放着刚入门的新娘子不管,来与他交流父子感情,刚刚他也已经把最珍贵的秘笈贡献出去了,还要干啥。 是不是因为人生第一次大婚,有些紧张了?想起他这亲爹的好了?舍不得他这亲爹了? 靳重之想着竟有些泪眼婆娑起来,这些年自己也是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终于给靳家娶了儿媳妇了。 还未等靳重之自我感动结束,靳布几步就跑到了床榻边,一把掀开了靳重之的被子。 “你这个老头子!给我起来!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你是靳布,不,你是我亲爹吗?哪有这样坑闺女的爹?”靳布杏眼怒睁,掐着腰质问着。 “我的小祖宗诶。”靳重之一脸紧张地跳了起来一把捂住靳布的嘴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就是男的,这辈子就是男的了,现在怎么又这么大声吆喝起来了?你现在可是状元,被人听了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原本一脸怒气,很是嚣张的靳布一下蔫了下来,刚刚还以为是这爹单方面的认为她是男孩,原来也有她原宿主的参与。 “可是爹,我就是女的啊,您这样不就耽误了凌敏敏的一生吗?”靳布蔫巴巴地坐在桌前道。 “你可是我们靳家五代单传,当年你娘生了你以后身体亏损太厉害,太医说无法再生育了,她也因为没能为靳家留个后,心中愧疚一走了之。而后我便把你当做男孩来养,送你读书,让你参加科考。 “这些年你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并且你知道你能参加科考后还特高兴来着,想来你也真是为靳家光宗耀祖了,为父担任首辅这些年都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仅聪明处事还非常冷静老成,前天皇上都夸赞你殿试的时候表现的好呢。 “为你娶亲知道是为难你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你以为太子侍读是好当的吗,那可是太子身边的人,届时一定会有各路人马打探你的身份,为你牵红线。你这样女扮男装的身份能让外人知道吗? “敏敏一家人依附于靳府,一定会对你忠诚的,只要你不像刚刚那样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大喊大叫出来,至少你做侍读的这四年是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再说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家在前,所以必须得让你上任之前把这婚事给办了。” “若这中间有人为你牵线,直接就说你有娘子了,那些个王室贵族的小姐是不会愿意给人做小的。你放心,等这四年一过,你就找个借口休了敏敏,为父也会为敏敏寻个好人家,绝不耽误她的终身幸福。” 靳重之把胸脯拍的咣咣响,就差拿出纸笔立据画押了。 “可是爹,为啥是四年。”靳布有些纳闷道。 “哦,皇上有禅位的念头,这四年时间就是给太子逐渐熟悉朝政,把控朝政的时间,所以需要一位像你这个高能状元在其旁边辅佐。 “四年时间一到,皇上就会颁布一道禅位圣旨,太子就会继承大统,就不再需要侍读了。”言毕靳重之又低声交代,“这可是朝政密文,万不可外传。” “原来是这样,那您给我写个据,就写,‘四年侍读生涯完结,靳布回归正常,休掉凌敏敏,靳府要为凌敏敏寻好的人家’再盖上您的私章。”靳布谨慎地说。 人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句至理名言古今通用,这亲爹太不靠谱了,得提前写好收据才好。 若四年之后这太子用她用习惯了,强留她在身边继续侍读呢,难保这亲爹不会食言而肥。 她得先自保才行。 再说了这古代女子成婚都早,可不能耽误人家无辜的凌敏敏太久,别成剩女找不到下家就罪过了。 “立据?哪有老子给孩子立据的?你不相信为父?”靳重之瞪着眼睛问道,刚刚他胸脯都给拍疼了,说的他自己都相信了。 “不怎么相信。”靳布直言。 因为没有儿子居然都能让亲闺女假扮男子去考取功名了,这样的爹有些贪恋权势了。 再说了,伴君如伴虎,若四年后这太子真成了皇帝,手里有了生杀之权,她待在他身边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她自幼马虎惯了,做事也通常没个正形,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要是碰见上位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可不得拿她出气嘛。 对于生命,她还是很爱惜的,前世没个好身体,随随便便就挂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这具身体看起来不错,还是个高智商的状元,可得好好珍惜,好好的活一活。 “喏,这样可以了吧!”靳重之咬牙切齿地摔下手中的笔,他这爹当的也挺窝囊的,为了能让儿子揭盖头,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儿子立据。 哦,不对,闺女。 这十来年间他一直把靳布当做男孩养,从小便是穿着男子的长袍去学堂和那些公子哥们一起上学。 靳布呢也一直很自立自强,从未在他面前撒娇过,也从未对她女扮男装有过异议。 所以久而久之,他是真忘了靳布是姑娘这茬儿了。 他潜意识里就是觉得靳布是男孩,好像靳布也是如此,从未将自己当做女孩来看待。 “可以,很可以。”靳布笑眯眯地拿起靳重之的食指,在印泥上沾了沾又重重地盖在立据下方,“就是刚刚爹您忘记按手印了,现在齐活了,嘿嘿。” “好了爹,你休息,我去揭盖头了。”靳布喜滋滋地将立据收进怀中,又兴冲冲地走出了房门。 靳重之看着少年新郎远去的身影,几欲老泪纵横,他这儿子一直是高才低能,如今能在这种事上都考虑的这样周到,以后不好糊弄了啊。 第四整晕了上司? 启德二十三年五月十一,天气晴,万里无云,太阳高照。 大夏东宫,太子寝殿前。 靳布身着早上才穿上身的,宫里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工装——浅蓝色长袍侍读服,在台阶前已经跪了有两个时辰了。 这才五月,一大早的太阳就毒辣的厉害,这一会儿她已经汗流浃背,满脸被太阳晒的通红。 太监德文见她晒得都要中暑,好心在她身边放了一把伞,可她连伞柄都不敢摸。 毕竟她现在是一个冒犯了当朝太子,把当朝太子整晕,涉嫌刺杀太子的头号嫌疑犯。 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伸出这只贱兮兮的手爪子! 想到这里靳布又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右手,狠狠骂道:“让你手欠!” 两个时辰前。 今天是靳布跨入东宫的第一天,也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天。 虽然宿主靳布是通过皇帝,也就是太子老子亲自面试的,可对于靳布来讲,今日是她第一次拜见上司的日子。 这个上司还是当朝太子!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呐。 今天可是面见上司的第一天,第一印象很重要,身为一名新科状元,该有的范不能少。 所以她不仅穿上了职业工装侍读服,还专门佩戴了一个玉簪子,光是头上这坨发髻她都梳了半个时辰,手都酸了,好在整理好一切后铜镜里的自己很是风流倜傥,温文尔雅。 总之,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 听说大夏皇帝有五个儿子,唯独宠爱这位太子,楚修然刚满十岁的时候就被册封为了储君,至今为止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来无论其他皇子立了多少显赫军功,办了多少利国利民的政事,都不入夏皇的眼,都没能得到夏皇的青睐。 不过听说这皇帝佬儿和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不多亲密,无论夏皇每年给了太子多少封赏,奖励了多少珠宝美人,这位太子都没有给过他老子好脸色。 更有夸张的说法,除却每日早朝上的政事外,这对父子私下已经三年不曾见过面,说过话了。 就连每年宫中最重要的宮宴,什么除夕,元宵,中秋,祭祖祭天,只要有夏皇出现的地方,这太子就不露面。 这俗话说得好,父子没有隔夜仇,能把父子关系搞成这般僵硬,看来这太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靳布秉承着谨慎的态度,一路上煞是小心,自打双脚踏入东宫门槛后,就低着头看脚尖,眼神既没有乱瞄乱瞟,嘴巴也没有乱讲乱问。 十分乖巧地跟在引路太监德文的身后,去书房拜见当朝太子楚修然。 书房内,楚修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父皇硬给他配的侍读,说是新科状元,很是博学。 他与父皇关系不怎么和善,已经三年没有直接交流过了,前不久老头子告诉他,四年后他会下旨禅位,让他来继承大统。 前提就是要让新科状元成为他的侍读,辅佐他处理政事,等他能够完全处理好朝政后,就登基,这位侍读也就不用再跟着他身边了。 哼,不就是一个新科状元么,不就是四年侍读么,我看你这老头子还能耍什么花样。 “微臣靳布见过太子。”靳布拱手施礼,抬眼望了望楚修然道。 就这一眼靳布这个外貌协会的会长已经完全变成了楚修然颜值的小迷妹。 不,小迷弟。 这太子也太好看了吧,这眉毛浓而不杂,这眼睛完美的欧式大双,这鼻子直挺挺的,连这下巴都清隽精致。 特别是他的右眼角下居然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帅气的同时还平添了一丝妖媚。 还有这身高,估计得有180了,完全是模特的身高啊,还有这身材,虽然被一身长袍遮住,可也看得出浑身没有一丝赘肉。 靳布都能想出他腹部的八块腹肌了。 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的气息,自带主角光环,无论谁跟他同框都能自动变成背景路人。 就是这脸上的表情有些欠揍,冷着一张脸,就好像她欠了他两百块没还似的。 就在靳布观察楚修然的时候,楚修然也没闲着。 他紧盯着面前跟在德文身后的少年,试图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个新科状元才十四岁,白面粉皮的,样貌很是清秀,一看就是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他站起身来踱到小状元身边,才发现这小伙子刚到他的胸脯,实在矮小,一副没有发育好,还没来得及长个的样子。 只是这眼神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男的吗,怎么像个娘们一样露出这么花痴的表情,看的人都想把他的眼睛戳瞎。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模样算是人中龙凤,每次出现在宮宴都是那些王公贵族女眷讨论的对象,可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流着哈喇子看着他啊。 难道他看起来很好吃吗? 还有这慢慢从小状元鼻孔里流出来的红色液体是什么? 难道这小状元在对自己留鼻血? 哼,总体来讲,他对这个小状元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非常不好! 奈何不能退货,只能留下来凑合用用,以后能把他安排多远就安排多远。 侍读? 既然进了这东宫,他是拿来当侍读用还是小太监用,就另说了。 这小状元看起来,粉粉嫩嫩,瘦瘦小小的,就跟那刚净身的小太监没两样。 这样想着,楚修然心里舒坦了些,他伸出手虚扶了一把,示意靳布起身。 这厢,靳布看见太子殿下伸出来的手,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领导跟自己客气,要跟自己握手呢。 看来早上那半个时辰的发型没白梳,太子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这样想着,靳布就乐呵呵地握住了楚修然的手,上下晃了两晃:“微臣会好好表现的。” 下一秒钟,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楚修然望着那只被她握住的手,瞪大了双眼,眼睛里满是惊恐,然后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整个书房登时大乱,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急冲冲的跑去了殿外呼喊着太医,侍卫德武也从屋顶跳了下来,抽出长剑指着靳布,大太监德文却一副淡然的模样。 只在瞬间小太监们就带着太医涌了进来。 靳布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混乱场景,捏着耳朵就跪了下来:“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刺客!” 第五章莫不是穿越系统有bug? 就在靳布低着头望着光洁的地砖,等着德文的暴怒和德武的冷剑的时候,耳边只传来重重的一声叹息。 “靳状元起来,这不管您的事儿,今儿你就先回去吧。”德文轻轻拍了拍靳布的肩膀安抚道。 “嗯?” 看着靳布疑惑的眼神,德文望了一眼乱糟糟的大殿道:“我们殿下呀,可金贵了,万万碰不得的,不管男女老少,只要碰到他,他就能立马昏死过去,自从五年前他当着皇上的面昏死过去后,就再没人再敢碰过他。” “所以平日里梳发,洗脸,换衣服,这些近身的事全是我们殿下自己动手,平素里别说握他的手了,就是连肩膀都没人敢拍一下。 “所以靳状元,您也别太介怀,无事的,按照惯例估摸着喝两碗药,睡上十几个时辰就会醒来了。” 我天! 这上司还有这毛病? 怎么没人告诉她啊? 穿越系统怎么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不事先剧透一下? 这说大了可是要命诛九族抄全家的罪行!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手欠,都敢跟上司握手了。 诶,穿越人生在第二天就遇见了瓶颈。 出于自觉,靳布就在太子寝殿前的院内跪了下来,虽然德文公公给她解释了原因,但她可不敢轻易就一走了之。 这太子都能跟他的皇帝老子杠三年,那说明心眼肯定很小,她若走了一定会后患无穷,还是跪着等他醒来吧。 希望这样良好的认错态度能够让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太子原谅她的无知,无畏。 这两个时辰内靳布也从开始的害怕恐慌,疲惫抱怨,完全变成了怀疑。 怀疑一切,怀疑人生,最怀疑的还是这个穿越系统。 她觉得她的穿越系统出现了bug,先抛开她这尴尬的女扮男的身份不谈。 她一大早居然得罪了这个世界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按理来讲,她应该是主角吧,鉴于自己尴尬的身份,男主女主另说,可这太子应该是男主吧。 在穿越文里,主角一上来不就是会直接开挂么,手撕白莲花,脚踩绿茶婊什么的,反正就是主角怎么爽怎么来。 可是为啥到了她这里,就变成她一下子干倒了男主啊。 并且这个男主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四年的劳务合同,今天只是第一天,这往后上司给她穿小鞋怎么办。 职业生涯堪忧,小命堪忧啊。 靳布跪在那里都要哭出来了,她望着一直紧闭的寝殿门心里一直嘀咕,不是说只是晕倒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醒来。 这古代的太医靠不靠谱啊,这要放在现代一瓶葡萄糖点滴下去就能醒了的。 她真想冲进寝殿拿出她芥子空间里的葡萄糖补充液给那太子灌下去。 说到这芥子空间,靳布就觉得这是她的穿越系统的又一大bug,她看过的穿越文中出现的芥子空间那可是叮当猫的口袋,啥都有。 可她的芥子空间里居然只有药,并且全部都是她自小吃过用过的药,从最基本感冒胶囊,葡萄糖,止咳药,到抗过敏的,抗生素,跌打损伤等等。 基本上人类常出现的小毛病她这里都有对应的药物。 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小病不断的病秧子吃过这么多种的药呢,不仅种类齐全,而且各别小分类还完全附和她上一世的体质。 就比如她若吃青霉素吃多了就会产生赖药性,这里面居然给她配备了红霉素,依托红霉素,阿奇霉素,罗红霉素等等。 完全是为了适应她的体质而存在。 可里面除了药,就没了,什么都没了,没有高科技,没有普通工具,甚至连最基本的面膜泡面都没有。 她就想好好问问她这个穿越系统了,谁穿越带着药? 嗯?带着药? 就不能配点其他能震惊穿越世界的东西吗?就不能来点能让人显得特牛掰哄哄的东西吗?就不能来点一拿出来就让其他人顶礼膜拜的物件吗? 就在靳布跪在大太阳低下怀疑人生的时候,寝殿里床榻上躺着的楚修然悠然地睁开了眼睛,又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大哈欠,伸了一个大懒腰。 “什么时辰了?”楚修然坐起了身扫了一眼满殿跪着太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一旁的德文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场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醒了? 还是这样轻松自在的模样? 要知道这些年太子因为被别人碰触,前后昏迷了近十次,每次都昏死十几个时辰,每次都不知缘由,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满脸阴沉,浑身冷汗淋漓。 最近一次昏死过去还是五年前,那次太子可是足足昏死了十五个时辰。 也是那次之后太医们断定,太子无故昏死的原因是因为他人碰触。 “回殿下,刚过未时。”只是愣了一瞬德文就回过了神,“殿下,方才睡了两个多时辰。” 未时?两个多时辰?还是当日的未时? 楚修然也有些讶异,他还以为他又昏睡了十来个时辰呢。 主要还因为他方才那会儿睡得实在太香甜了,全程无梦,还是睡到自然醒。 要知道,他是常年的失眠,这些年来每天夜里都是快到凌晨的时候才浅眠一会儿,睡眠质量也不好,每次刚闭眼就噩梦连连,即使在冬日也能睡出一身冷汗来。 可是刚刚,那小侍读摸着他手的时候,原本他也以为自己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他居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意料中的昏厥。 反而脑袋随着手的上下晃动产生了一阵眩晕,紧接着,一股困意犹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随后他就睡着了,是真的睡着了,这样的情况他也很是惊奇。 “殿下,靳布状元还在殿外跪着呢,他说他弄晕了殿下,怕殿下怪罪,一直在殿外为殿下祈福呢。” 德文瞥了一眼楚修然小心翼翼道,他有些担心这小状元,他家太子的性子实在有些不太好相与。 这小状元第一次见面就碰到了太子的死穴,不知道待会儿太子还会怎样惩罚他哟。 第六章这位太子实力碰瓷 “为本宫祈福?”楚修然摸了摸下巴,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喊他进来。” 终于寝殿门打开了,德文公公熟悉的靴子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靳布抬起被晒得已经熟透的脸期待地望着德文:“德公公,太子殿下可醒了?” “醒了,殿下让你进去呢。”德文一脸地担心,可又不知该如何提醒这位小状元。 “醒了就好,那啥德公公,搭把手,这半边腿实在麻的厉害。”靳布一边扶着腰一边捶着腿,在德文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寝殿。 走到寝殿内殿,靳布抬起头张张嘴刚想解释些什么,就看见太子一脸阴沉的模样。 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虽然太子有人一碰就晕的毛病,可犯错的毕竟是自己,伸出那只罪恶的手的人毕竟是自己。 此时还是乖觉点,好好表现的好。 不然小命休矣—— “太子殿下,您醒了,方才是微臣冒失了,还望太子殿下见谅。”靳布嘿嘿笑了两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张花开肆意的笑脸。 “你,伸出手来。”楚修然瞅了瞅面前这张被晒得通红又一脸假笑的少年伸出手掌道。 “嗯?”靳布愣了愣,这是跪的时间太久,跪出耳鸣了? “本宫让你伸手摸我。”楚修然瞪了靳布一眼,“没说明白?” “不不不不。”靳布一脸惊恐慌忙的摆着手,又疯狂的点着头,“说明白了,说明白了。” “明白还不快摸!” “不不不不,殿下,微臣方才真的是无心之失,绝不会再冒犯殿下了,您放心我在职的四年里绝对不会再碰殿下一根指头!”靳布挺直了脊背,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 “不光是微臣自己,只要微臣在殿下身边一日就会保护殿下,绝不让旁人碰殿下一下!” 要知道靳布现在的心跳都快被这太子吓停,刚刚才犯得错误,现在绝对不能再犯。 若这太子又晕了过去,那她真的就难辞其咎了,一天之内整晕当朝太子两次,那不是找死吗。 穿越不易,且行且珍惜,保住小命要紧。 “本宫让你摸我!你没听懂吗?”楚修然满脸黑线,这状元是听不懂他的话吗,谁让他现在表忠心了? 再说了就他这小身板能保护谁? “殿下!您要三思啊!微臣知道刚刚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殿下万不可用自己的身体来惩罚微臣呐,微臣被扣上刺客的帽子事小,殿下的身体为大,若殿下再度晕了过去,微臣,微臣真的是万事难辞其咎,微臣,微臣……” 靳布将头埋在了地上,恨不得钻进地砖里。 这太子莫不是有自残的毛病吧,或者这太子脑子有毛病? 知道自己不能被人摸,还一个劲儿地求她摸,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难道这太子…… 欠摸? 难道是传说中的肌肤饥渴症? 想到这里靳布咻地抬起了头,一脸震惊地望着楚修然。 她之前就听说过肌肤饥渴症,就好比刚出生的婴儿非常渴望得到来自父母的抚摸。 有的人在失败或者低落的时候也非常希望得到别人的拥抱。 这太子位高权重,一被人碰触就会晕倒,那一般人都不敢轻易触碰他,而今日她握了这太子的手,可能又激发了他的肌肤饥饿症,让他渴望别人的触碰。 诶,想来这太子也着实可怜,身患隐疾不能治愈。 但也着实可恨,知道自己会晕,还专门找自己碰瓷! 楚修然看着面前的少年状元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状元在想什么呢,先是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而后这震惊慢慢变成了了然,同情,最后变成了愤恨不平。 他自己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了吗,不就是让这小状元摸一下他的手吗。 怎么就让这小状元恨上了呢。 “本宫再说一遍,把手伸出来摸我的手。”楚修然有点不耐烦起来,他只想认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可这小状元太不识相了。 “若违令不遵,本宫便以今日你刺杀未遂为由将你关入大牢,你可知刺杀当朝太子是何大罪?不仅你会被削去状元之名锒铛入狱,就连你的父亲,靳府都会面临着灭顶之灾。所以你摸不摸?” 锒铛入狱?灭顶之灾?诛九族?连坐之刑?五马分尸? 靳布脑海中立马闪现出古装剧中各种刺客的结局来,难道自己刚穿越过来就要被处死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这太子是要碰瓷啊,怎么办。 靳布向德文投去求助的目光,德文立马把头扭了过去。 这是太子与小状元的事,他是奴才肯定是不能插话的。就在旁边站着看看戏就好了。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德公公,您给我作证,这次不是我主动要求的,是太子强迫我摸得,等会儿若太子又晕了,皇上追究起来您一定要为我作证啊。”靳布可怜兮兮地望了德文乞求道。 “快点摸!” 听到楚修然不耐烦的声音,靳布紧闭双眼,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慢慢往楚修然身上探去。 楚修然见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直接拿起靳布的手往自己手上按去。 仓皇间,靳布只觉得右手被人拿起放在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掌上。 一秒,两秒,三秒。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德公公的惊呼也没有身体倒地的声音。 靳布稍稍睁开双眼,自己的手正完完全全覆盖在太子的手上。 可太子安然无恙,甚至也是有些惊奇欣喜地望着她。 “你不晕了?太好了!德公公,你快看太子好了,太子没毛病了。”靳布惊喜万分地摇晃着楚修然的手兴致冲冲地喊道。 看来这太子不是不能让人触碰,应该就是肌肤饥饿症无疑了。 这样想着靳布直接将还在发呆中的楚修然拉了起来。 “德公公,太子殿下康复了,你也来试试。”说着靳布将楚修然拉到德文身边,将他的手放在了德文手上。 下一瞬间,还沉浸在自己能触碰人的喜悦当中的楚修然陡然失去意识,刚刚苏醒的身子直接犹如栽葱一般倒了下来。 德文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急忙一把扶住了楚修然的身体。 第七章太太太穷了 靳布也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再次晕倒的楚修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大嘴巴。 “让你手欠!让你手欠!” 接着又起身拿了一个坐垫,老老实实地在楚修然的床榻前跪了下来。 一天之内整晕当朝太子两次。 她已经看到自己被押到午门斩首的场景了。 日薄西山,沉甸甸的夕阳散发着它的最后一丝余热,整个东宫一片寂静。 只是这种寂静不同于以往那般平静祥和,而是整个东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发出任何声响。 距离太子殿下未时昏倒又过了两个时辰了,可是太子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夏皇坐在东宫的书房中随意翻着楚修然案几上的书籍和文案,靳布一脸忐忑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皇帝的发话。 “靳状元,这会儿天晚了,你就先回吧,明日德文回去接你的。”夏皇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看靳布,轻描淡写道。 今日下午他本意是想看看太子与他钦点的状元侍读相处的怎么样的,谁知刚来就看见一屋子的太医在那里抓耳挠腮,着急忙慌。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这小状元无意间触碰了太子的手,太子晕了过去。 这也是太子的老毛病了,只是反倒把这小状元吓了一大跳,他刚过来的时候这小状元就一直在寝殿门口跪着请罪,等着太子苏醒呢。 “皇上,太子这……” “无妨,明日便会好了,往后靳状元注意一下,不要与太子发生肢体接触就行了。”夏皇摆摆手,“朕这也回宫了。” 靳布这才如获大赦,跟在德文身后屁颠屁颠地将夏皇送上仪仗后才松了一口气。 望了望依然忙碌的太医和紧闭的寝殿,靳布无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瘸一拐地坐上了德文喊来的马车回到了靳府。 刚回到靳府,靳布就直奔靳重之的书房而去。 书房里靳重之正拿着放大镜专注地观摩着一副丹青,这可是前朝大师的封笔之作,好不容易见到可得好好的研究研究。 见门口没人,靳布直接跑进书房,一巴掌拍在了靳重之的肩膀上大声地吼了一句:“老头子!你这也忒不厚道了!” 靳重之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这一掌拍出来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放大镜,转过头吼道:“吓死你爹了,你是不是想吓死老子,继承老子的官位和遗产!” “吓你一下怎么了?我今天都要被那太子吓死两次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太子有毛病啊,一摸就倒!我今日能活着从东宫出来全靠我的机智,不然整个靳府都会被我连累着抄家。” 靳布大喇喇地坐到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跪了一天了,没吃没喝,饿死了。 “啊?这事你不知道啊,你说你整天就知道读死书,这样传遍整个大夏的皇家八卦你都不知道?”靳重之一脸鄙夷地望着靳布。 靳布无奈地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没准之前的靳布真的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真的不知道太子这茬。 “先告诉你,你老子我为官几十年深谙官场门路,是不会给靳府带来麻烦的。若有一天靳府真的被抄家了,那肯定是你的原因,所以儿子,为了保护靳府,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呐,若有一天因为你犯了错连累了靳府,为父一定会大义灭亲,跟你划清父子关系的。”靳重之语重心长道。 靳布望着面前大义凛然的父亲满是心碎,这真的是亲爹吗,知道她闯祸,非但不安慰她受伤弱小的心灵,反而急匆匆地甩锅。 这靳布不是好几代单传的独苗苗吗?这父子之情也太脆弱了点吧。 这样岌岌可危的亲情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继续下边的话题了,只能干喝了两杯茶就急匆匆回到了书房。 回到书房,靳布吃着剩饭剩菜,眼睛滴溜溜转了两转。 “平安?” 一旁的平安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在,在。”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少爷竟然喊对了他的名字? “我的私房钱在哪儿。”靳布放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问道。 她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在不停地翻找,从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到卧室的柜笼箱奁,甚至连被褥里她都仔细的捏了一圈。 可就是没有看到一个子儿,一个铜板,一锭银子,一张银票都没有。 “少爷是说银子?”平安有些疑惑地,“少爷您从来不用银子的,这些年您吃喝都在家里,学堂的学费是老爷给您缴的,平日里买的书籍也是直接在店铺里记在靳府的账本上,您忘了?” 不用银子?平日里就吃喝,学费和书籍? 这靳布过得也太佛系了吧,竟然一点娱乐项目都没有?从来都不出去买点零食什么的吗? 可是她需要钱啊,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啊。 “平安,你身上有钱没?”靳布把平安拉了过来一脸的不怀好意。 “奴才一个月的工钱八钱,这是从去年开始攒的十两银子。”平安解下随身带着的钱袋递给了靳布。 “八钱?十两?多不,能买点啥?”靳布摇了摇钱袋,里面的铜钱和碎银子发出哐啷啷响的声音。 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靳府给的算是多的了,普通的大户人家一般男丁一个月三四钱,像郡王府里的要高一些男丁一个月一两。老爷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虽然官位高但家中的用度都是从他的俸禄中扣除的,一个月八钱已经挺不错了。” 平安老实地回答,心里有对他家少爷多了一丝崇拜,这状元就是状元,少爷一直都是除了书本什么都不关心,这去当值了一天就成熟了这样多,都知道关心家里的佣人佣金,知道为老爷分忧了。 “哦——”靳布拖着长长的音调,“那一般一匹布多少钱?你这一身衣服呢。” “整的一匹布奴才没买过,这身衣服是府里统一差人做的,估摸着一百文一件吧,少爷您知道的,奴才的衣服没那么金贵。”平安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袖口往下扯了扯。 他这段时间好像长个头长得有点快,这还是今年开春才领的衣服,才几个月就短了一截。 靳布挠了挠脑袋,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今日听说她现在的侍读职位是一个月十五两,按照普通人一个月七八钱来算她这工资算是高的了。 第八章预支俸禄 毕竟在这里五两银子都能让一家三口省着些用,吃喝不愁的过一年了。 可是她若就只带着十两银子的东西就去岳父家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靳府毕竟是内阁首辅,她对岳父太过寒酸也不太好。 “你知道我们府里的凌管家一个月多少么。”靳布问道。 打听一下岳父的工资,再往上加点应该差不多了,既不寒酸也不会很奢华。 “这个我不知道,凌管家在靳府很久了,应该会很高吧,不过其他府邸的管家差不多一个月三五两银子的。”平安的眼睛紧盯着他的钱袋子,不知为何他这会儿觉得少爷的目的并不是关心他们下人的佣金,反而是在打他银子的主意。 他在靳府十年了,对少爷,对靳府是忠心耿耿,也非常钦佩他家少爷,他愿意当牛做马为靳府服务一辈子。 可是这十两银子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就打算明年满了十六岁拿它当老婆本儿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轻易给少爷,这些年他可听说了不少官宦子弟败家的事情,那些人出入赌场都是上百两的话,他这十两银子还不够听个声响的。 “平安,你这十两银子我先借……” 尚未等靳布说完,平安一把从她手里拿过了钱袋子。 “少爷,您想要用银子的话您就直接问老爷要去,这里面是奴才辛辛苦苦攒的孝敬老母的钱。少爷,小的为您当牛做马都行,您就别惦记小的血汗钱了。” “现在天晚了,少爷辛苦一天了,还需早些歇息。”说完平安就将钱袋子揣进口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靳布尴尬地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随从,当牛做马愿意,借点钱用用就不行了? 我又不是不还!哼! 靳布望着平安逃跑似的背影挥了挥手,又开始翻箱倒柜。 我就不信了,这个靳布真就那么死板,平时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半个时辰后,满屋乱糟糟的事实证明,真的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诶,这可怎么办呐,后天就是敏敏大婚归宁的日子了。 这现代话说的好,对于老婆,你若给不了她很多很多的爱,就给她很多很多的钱。 既然她与敏敏同为女儿身,这爱是不可能给她的了,可她也不想让这几年这小姑娘过得太委屈,所以这钱还是需要给足的。 女子成婚以后第三天归宁是亘古不变的传统习俗,自从她昨天揭了敏敏盖头以后就没再见过她。 怎么着也要让她归宁之时风风光光的回去。 虽然她这岳父是她家的管家,虽然她岳父家就在靳府侧门的对面,可这礼数礼节是不可少的。 在房间里拖着半麻的腿转了半天,靳布终于想起一个绝妙的点子来。 她现在可是太子侍读,吃皇粮的人,虽然一个月十五两银子比起其他入官场已久的人来讲很少,可毕竟属于在编的,跑不掉的,每月按时领俸禄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可以先把这两个月的俸禄先预支,没准还能余点银子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她的芥子空间里没什么东西可卖的,但她可是一个穿越人,身为一个穿越者怎么能被五斗粮困住脚步呢。 只要开动脑筋,再加上一丁点的成本,肯定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发财天地。 启德二十三年五月十二,晴,早有微风。 一大早靳布急忙就赶到了户部,但很快就被赶了出来。 靳布十分泄气地踢着石子晃悠回了家,坐在靳府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德公公来接她。 昨晚她可是专门去了靳老头那里问过了,所有官员的俸禄都是由户部发出的,可是刚刚户部的人却说他们的官名录里没有靳布的职位,不能给靳布发俸禄。 后来一位文职告诉靳布,因为她属于新科状元,又被直接划给了东宫,因此她的俸禄是每个月从太子东宫领取的。 也就是说这个太子现在不仅拿捏着她的小命还拿捏着自己吃饭的口粮,也就是说她等会儿要去那位找她碰瓷的太子那里提前支取俸禄…… 自从昨天太子故意碰瓷后,她觉得这位太子很是腹黑,仗着身居高位就利用职位压制她,还用靳府来要挟她。 虽然太子最后的那次晕倒,是因为她拿了德公公的手去摸太子,可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太子被她摸不晕的前提下,建立在她误以为太子能被人摸,渴望被人摸的认知下。 “小状元到了。”德文敲了敲马车示意靳布出来。 靳布赶忙掀开车帘,无视马车旁小厮躬身搭的人梯,直接从车架上蹦了下来。 “德公公,你方才说太子一大早就醒了还没问我罪,还没发火对吗。”靳布再次确认了一遍,虽然这一路上她已经确认三遍了。 “是的,殿下神色如常,已经开始功课了。”德文打了个千,“再说了昨儿皇上不都没追究么,小状元请放心,昨日那事儿已经过去了。” 得到德文的再三保证后靳布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往书房走去。 既然这太子神色如常,那一切就好办。 靳布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刚刚在书房门口就看见太子在大案前低着头,很投入的模样。 “殿下,微臣来当值了。”靳布轻声轻语道,语气是无比的柔和,表情是无比的谄媚。 “嗯。”楚修然头也没抬,昨日的事终究不能全部责怪这状元,毕竟是他先威胁他伸手摸他的。 虽然最后这家伙竟然大胆的将德文的手放在了他手上,不过他当时也是有一丝好奇的,好奇他是不是真的好了,真的能像个正常人那样能与别人有些肢体碰触了。 “那个太子……”靳布有些踌躇,毕竟上班第二天就要求预支薪水,要求请假一天还是有些过分的。 特别是在整晕上司的第二天。 “说。”楚修然依然低着头,认真看着面前的奏折。 这些是父皇昨晚批准完后又送过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好好学习政务,若他遇到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处理。 “微臣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个月的俸禄?”靳布忐忑地开口道。 “预支俸禄?”楚修然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反问道。 第九章这是套路贷 “对,对,您看正常来讲微臣不是要等到下个月十一才当值满一个月,才能领取俸禄么,那微臣可否今日就将这个月的俸禄支取了呢。” 靳布详细地为太子解释着,他可是太子,储君,肯定是不要领取俸禄的,这预支俸禄的命题对他来讲肯定多少有些超纲。 “何故?” 简单的两个字让靳布浑身都振奋了起来,询问原因就代表着有希望呐。 “前日微臣娶了娘子,明日就是我家娘子归宁之日,微臣身为一个男人,身为她的夫君自然是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归宁,顺便好好孝敬孝敬岳父大人。”靳布自感满脸真诚。 可惜她这副尚未长成人形的模样在楚修然看来只觉得滑稽。 他好像是听谁说过,说这靳状元在上任的前一天举办了大婚,只是好像这场婚礼也挺简陋的。 靳重之也实在抠门,都已经是内阁首辅了,儿子高中状元和儿子大婚这两件喜事都未宴请宾客,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文武百官一个人都没收到请柬,就只宴请了双方亲眷。 “哦?那为何靳状元不向靳大人开口呢,毕竟你这是拜见岳父大人,他身为亲家出点心意也属合情合理。”楚修然好奇地问道,他一直听说这靳重之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难道连热络亲家的钱都没有? “是这样的,微臣觉得我既已成家,也成功找到了铁饭碗,这不在太子您身边当值么,如此就要有一个男人的担当,不能随意啃老,所以就……”靳布说着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意思。 果然,楚修然也一副了然的模样,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而后又压低了声音,语气也松缓了几分。 “明日是爱卿娘子的归宁之日,那今日你是不是除了预支俸禄外还想告假一天,陪娘子归宁呢。” “正是,正是。”靳布不禁大喜,这太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是个明白人儿,自己还在犯愁怎么开口告假呢,他就主动提出来了。 好上司,好上司。 “要想预支俸禄和告假一天,也不是不可以。”楚修然看着靳布喜笑颜开的模样吊着声音道。 “就是你是拿俸禄的,也不能白白就放假一天,你这一天不当值会对本宫产生诸多不便,要知道你可是父皇钦点的状元侍读,在东宫的位置非同小可。” “殿下过誉,过誉,您放心微臣是个通晓人情的,这明日告假,您就将明天的俸禄扣掉,这都是应当的,应当的。”靳布喜滋滋的在心里盘算着。 一个月十五两,扣除一天,那应该还能拿到十四两五钱,足够给敏敏买两身好看的衣服,给凌岳父买点礼物了。 然而还没等她的如意算盘打完,楚修然接下来的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既然靳状元这样重要,你告假一天,本宫要扣除你五两银子,德文给靳状元拿十两银子来,我们的状元郎要提前预支俸禄。”说完楚修然又低下了头,一副不再理会靳布的模样。 “殿下!我只是告假一天为何要扣我十天的俸禄?”靳布瞪大了眼睛,“你这样克扣微臣的俸禄不怕被谏官弹劾吗?” “是不是十两银子不太够?要不你可以再多支取一个月的,将下个月的俸禄也给支取了,这样你就有二十五两银子了。”楚修然一点都不在意靳布的控诉,一句话就说到了靳布的心坎里。 “二十五两?”果真靳布一听就把克扣五两银子的事抛在了脑后。 这二十五两可是一笔巨款,归宁用十五两,剩余十两完全可以成为她第一桶金的运作成本! 望着靳布沉浸其中的模样,楚修然勾起一抹笑意,准备乘胜追击。 “怎么样?只要你签了这张预支俸禄的收款书,这二十五两你就可以直接拿走了,相信你肯定能让你的娘子在她娘家人面前风风光光的。” 楚修然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德文已经将装了二十五两雪花银的托盘呈现在了靳布面前。 在这样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下,靳布想都没想,拿起楚修然准备好的收款书,刷刷两下就签好了她的大名。 顺便盖了一个红彤彤的食指印。 楚修然拿起收款书举在眼前认真地看了看,又在签名的地方吹了吹,似乎在让靳布的签名干的更快一些。 “多谢殿下体谅,那这些微臣就拿走了。”靳布从德文手中接过托盘,满心欢喜地准备带着雪花银退出书房。 “慢着。” “殿下还有何吩咐?”靳布笑盈盈地问道,这位上司刚刚不仅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还为她提供了创业基金,这笑脸必须得给足了。 “按照收款书上的条款,本宫应该再扣除你这两个月的利息,十两。”说着楚修然坦然自若的从靳布面前的托盘上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靳布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方才还是克扣俸禄,现在直接仗着官高一级明抢了是吧,给我放下,放下,这是我的俸禄!” 靳布把剩余的银两放在了身后,直接把手伸到了楚修然面前。 楚修然一手把玩着银子,一手将方才的收款书举到了靳布面前。 “仔细看清楚了,预支俸禄每月需缴纳五两利息。”楚修然指着收款书最下边的一排小字说道,“这一个月利息五两,两个月就是十两,本宫没拿错。” 靳布拿过刚刚签的收款书,仔细地看去,真的有这个条款! “你这是,你这是,霸王条款!你这是套路!”靳布要被这太子气的背过气儿去。 她早该醒悟的,从昨天这太子不怀好意碰瓷开始她就应该明白这个太子是个腹黑的家伙。 怎么就这样大意了,签下了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套路?爱卿这名字起得不错,本宫很是 第十章娘子是个小萝莉 “你,你,你……”靳布气的满脸通红,可这一切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太轻信这个笑面虎太子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一副这样英俊帅气的外貌,刚刚也笑的那样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竟然这样黑心! 完全就是一个压榨员工的恶魔老板! “要不是我爹答应了皇上要我做四年侍读,我今天就把你给炒了!”靳布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喊道。 “你完全可以现在就脱下身上的侍读服走人,你放心本宫一定会给父皇说是我,这位当朝太子做的不好,把你,这位新科状元气走的。”楚修然挑了挑眉指着靳布揣在怀里的银子道,“只要你把手里的银子放下就可以离开东宫了。” 靳布银牙暗咬,这位太子实在太仗势欺人,即使他扬言说是自己做的不好才让她无法任职的,可他是这大夏唯一的太子,若她真的离开了东宫,不管是谁的错总归不能是太子的错。 更何况,这样的理由被外人听了去怕不是会戳靳老头的脊梁骨,骂她这位新科状元是个表面光鲜的草包,一丁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最最重要的是,一旁的德文听到楚修然的吩咐已然向她怀里的雪花银伸出了恶毒的魔爪,仿若眨眼间她怀里的银子就会被收了去。 想到这里靳布紧了紧怀里的雪花银,满是认真严肃地抬起了眼睛,直视着楚修然掷地有声道:“太子殿下,我刚刚认真考虑了一下,您作为我朝唯一的太子,前途无量,跟在您身边一天胜过一年。 “我决定了在此后的四年里我必定每天为您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太子读书我读书,太子写字我写字,太子不睡我不睡,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做好我侍读的本职工作!” 她现在很缺银子,哪怕只有十五两也够了,大不了做生意发财的事情等下下个月的俸禄出来了再说。 骨气是什么?能吃吗,能有着满怀的雪花银抱的舒坦么? “很好,表现不错,下去吧。”看到靳布转变的如此之快楚修然很是受用。 “诶,诶。”靳布抱着雪花银刚扭过头,就开始了她最擅长的嘴遁。 等会儿她非得画无数个圈圈诅咒这位腹黑的太子不可! 大案前的楚修然远远地听着靳布碎碎念的声音,嘴角不自然地勾起,这少年状元虽说可能智商高点,文章做得好点,但其他方面实在太不堪一击了。 只要他略动心思就能将这小状元给碾在脚下,任他欺凌。 竟然一天之内整晕了他两次,不让这小状元吃点亏,怎么能行。 不过刚刚这小状元说要‘炒了他’。 炒?怎么炒?难道是要找他吵架? 楚修然默默在纸上写下了几个‘炒’‘吵’‘抄’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刚刚那小状元到底是何意图。 启德二十三年五月十三,今天阴,是个适合带着娘子归宁的好日子。 一大早靳布就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这古代女子的发髻她不熟,这男子的发髻她很是熟练,一个马尾,一块布条随意一包,再随意拿起一根木棍插上,完事儿。 要说她现在扮男装这样熟练一大半需要归功于这具身体,估摸着这靳布真的是全身心的投入到科考中,十四岁了才刚一米五的样子,整个身材就是一平板。 除了重要器官不一样,她自己洗澡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的身体。 望了望镜子里的半大小伙子靳布十分满意地哼着小曲走出了西苑。 大婚之后这几天她一直住在府中的西苑里,这里是靳布的书房外带一个小小的卧室。 而靳布与凌敏敏成婚的新房在东大院。 “敏敏,你起来了吗?”靳布轻轻敲了两下门喊道。 自从大婚之夜揭了敏敏的盖头后她就再没见过敏敏。 第一天跪了一天,回到府中腰都直不起来了。 第二天预支了俸禄,她酉时从东宫出来后就自己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大概摸清了几家卖布匹,卖衣服和补品的位置。 房间内正在梳妆台前发呆的凌敏敏听到敲门声,心里一阵慌乱。 她尚未成亲时随着父亲来靳府时就见过她这位夫君的,那是在春节家宴上,一个小男孩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吃饭,冷眼观看着桌上的大人推杯换盏。 原本应该进行半个多时辰的家宴,他在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迅速地吃完碗里的东西后就离席回到了书房。 后来便听说他一举高中,成为了大夏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 再后来靳老爷就带着人来到了家里提亲,从她记事起爹爹就是靳府的管家,一个管家能与内阁首辅成为亲家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已的。 更何况她的夫君还是大名鼎鼎,学富五车的少年状元。 虽然出嫁当日母亲就提醒过她,她的夫君年纪要比她小上两岁,又是个读书人,在其他方面肯定不会懂太多,要她不要着急,好好呆在靳府做状元夫人就行。 她的父亲也给她说,靳府的少爷脾气有些孤僻,平日里除了看书连靳老爷都不怎么搭理。 所以嫁进靳府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少去打扰夫君,不管夫君做什么都要默默的支持,不能有半句怨言。 可大婚当晚她还是伤心得不得了。 哪里有新婚的夫君在大婚当夜歇在书房的? 哪里有新婚的夫君仅仅揭了新娘的盖头就落荒而逃的? 哪里有夫君大婚好几日都不见人影的? “起来了。”凌敏敏随意穿上一件衣服打开了房门。 她的新婚夫君就在她面前一脸浅笑的望着她。 凌敏敏突然脸色有些发烫,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一位男子这样凝望着,并且这位男子还是她的夫君。 虽然这夫君比她还要矮一个头顶。 但她是知晓的,夫君比她还要小两岁,才十四岁,原本男子都要比女子发育的晚,一个常年伏案的读书人长得缓慢一些更是正常。 “夫君有何事?今日不需要去东宫当值吗?”凌敏敏低下头小声地说。 “当值?当什么值,今日娘子归宁,作为夫君肯定要跟着娘子一同回去,让你一人回娘家算什么事,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大婚就被夫君冷落了呢。”靳布看着面前小姑娘忍不住抬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 好有弹性,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皮肤又细嫩又光滑,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那晚揭了盖头以后她就跑了,现在仔细看来这凌敏敏就是一个3d真人版的古装小萝莉,实在太可爱了。 凌敏敏被靳布捏的俏脸绯红,眼睛慌乱地瞟了一下四周:“夫君,这还在外边呢。” 靳布伸手撩了一下她身上的裙子:“走,先给你买两身衣服去,小姑娘家家要穿的光鲜漂亮点,灰不拉几的一点都不衬你的肤色。” 第十一章拜见岳父大人 待靳布带着穿着新衣的敏敏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到凌正海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了。 凌敏敏的母亲凌林氏早已在家门口等成了一块‘望女石’。 只是她看到靳布,敏敏和平安三人同时出现在巷子口后愣是有点不敢相信,直到揉了两三次眼睛,靳布都已经在她面前躬身唤她‘岳母’后她才确定自己看见的是真的。 “老幺,你先带着姑爷在这儿等一会儿。”凌林氏听到靳布的称呼既不敢轻易应声也不敢不应声,只是僵硬着笑脸对着凌敏敏吩咐了一句就赶忙掉头跑进了院子里。 “老爷——状元爷来了,状元爷来了!” 站在门口的靳布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凌林氏的大喊声和一众人纷乱的脚步声。 “我娘她以为今日就我一人回来。”敏敏脸颊微微燥红,尴尬地笑了笑,她突然感到有些自卑,有些丢脸。 内阁首辅可是朝廷的正一品官职,这状元一位虽说只是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可也是经过殿试,见过天颜的人。 更何况站在她身边的还是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甚至还被皇上一举提拔至东宫,成为太子的贴身侍读。 而她却是靳府管家的女儿,父亲是跟了靳府一辈子的管家,母亲也是一名普通妇人,见到新姑爷回门竟还这样的不淡定。 “无妨,估计是我之前做的不好,所以让大家产生了误解,认为我连娘子归宁都会缺席,相信待会岳丈大人与岳母都会对我有所改观的。” 靳布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敏敏轻声道,她上辈子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在她小学的时候有一次突然下了大雨,爸爸下了工地后就直接到了学校来接她。 而她在看到浑身泥泞,裤腿上还有补丁的爸爸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离得他远远的,哪怕雨再大,哪怕会被淋湿,她也不愿让同学知道她的爸爸是这样的窘迫。 凌敏敏鼻头一酸,有些感激地望了望靳布。 一直听闻她的夫君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冷血状元,今日亲自体验下来好像并不是那回事儿。 “诶,诶,你别哭啊,我这,这……”靳布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安慰竟然惹得小萝莉直接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你看你这刚买的新衣服多鲜亮的嫩黄色啊,沾了泪水多难看,快收住,快收住。”靳布一阵手忙脚乱,胡乱扯起自己的长袍就往敏敏脸上蹭去。 这可是在凌管家门口呢,在娘家门口把她给惹哭了,等会儿凌管家和凌林氏直接冲上来打她可咋办呐,并且听说凌敏敏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呢,这一起上肯定打不过啊。 “多谢夫君提醒。”凌敏敏慢慢收住眼泪,用帕子擦了擦衣裙上的泪水,“这衣服这么贵万万不能弄脏了呀。”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靳布连忙解释,她只是想转移话题让这小姑娘别再哭了而已。 不过看这敏敏的举动靳布却无端有些心疼起她来,多懂事节俭的一闺女啊,早上买衣服的时候也是的。 有一套天蓝色丝绸襦裙的很是好看,她却只是摸了摸就放下了,坚持选了现在身上这套,比天蓝色便宜一半价钱的嫩黄色衣裙。 诶,既然成了人家夫君,这几年就好好挣钱,给她很多很多钱吧,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正想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凌正海带着凌林氏以及凌敏敏的两个哥哥嫂嫂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口。 这样大的阵势倒把靳布唬了一跳。 "岳丈大人,这是小婿今日备的薄礼,还请笑纳。"靳布挥挥手,平安便将一直端在身上的大大小小捧了出来。 “岳丈大人也知晓,小婿刚刚任职,手头并不宽裕,这些只能聊表心意,还望岳丈大人海涵。” 靳布极其认真地背着腹稿,生怕说错一句。 凌正海瞪大了眼睛望着一脸笑意的靳布半天缓不过神来,刚刚婆娘火急火燎地跑进去告诉他说新姑爷来了,他还有些怀疑。 这靳布少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十几年来他在靳少爷的脸上只看过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而十几年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听过靳布少爷对他说过什么话。 哪怕这靳少爷知道是与他家定了亲,也未曾与他有过只言片语,凌正海一度以为靳少爷不知道府中有他这号人。 并且这少爷自小就好似自带屏障一般,府中的人从来见到他都会自动的垂首低头,退避三舍,低声细语。 哪怕就是靳老爷也是一年到头与这少爷交流不到几句。 只是没想到靳老爷有一天会主动向他家提亲,要老幺敏敏嫁给靳少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靳老爷是内阁首辅,靳少爷也是新科状元。 这敏敏嫁过去了肯定是下半辈子不愁了,没准等靳少爷及冠入仕后也能带着她的两个哥哥出人头地。 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应下了这门亲事。 但今日敏敏归宁少爷能跟着一同前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毕竟这两天他偷偷打听过,少爷从大婚之日开始就宿在西苑书房,未曾见过敏敏。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靳布将手在凌正海面前晃了晃。 凌正海这才缓过神来习惯性地躬下了腰:“少爷您来了。” 靳布一惊急忙用手托住了凌正海:“岳丈大人,今日是敏敏归宁之日,您也已是我的岳丈大人,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拘着虚礼了。” 凌正海满脸笑意,极其客气地将靳布引入了院中。 这少爷说的是客套话,他万万不能就那样随意的照着做了,他这身份说出去是这状元少爷的岳丈,实际上不还是靳府的管家么。 可一旁的凌林氏却是满眼的欢喜,一把就把靳布扯到了身边。 她之前一直听凌管家说这靳少爷有多孤僻,有多封闭,有多不通世故,今日一见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这新姑爷除了个头小了些,那里都好。不过新姑爷才十四,男子大都长个长得晚,完全不用担心。 模样也是官宦人家的读书人模样,细皮嫩肉,斯文秀气的,对他们的称呼,礼仪也是相当的完美。 总归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开心。 第十二章嗝儿,家宴 凌正海的家就在靳府侧门的巷子里,是个小小的三进三出的院落,听说是凌敏敏的大嫂进门的时候才重新修整过的。 院子不大,每一处都用了实处,凌正海与凌林氏的院落是正中间的这座。 一行人进入主院落正厅后凌正海便将靳布安排在了主位,并且说什么都要在一旁站着伺候着。 非但如此还将敏敏的两个哥哥给叫了面前,挨个介绍了起来。 大哥凌每和二哥凌文都已成亲,二人相差不了两岁,此时皆一脸憨厚地盯着靳布,似乎想从她这位新科状元脸上看出一两篇得过圣上嘉奖的文章来。 只看得靳布后背发毛,顺带着连平日里最随意温和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两位兄长请入座。”靳布终是抗不住这两位老大哥儿的探究目光,忍不住拉着他们往室内走去。 还未等她的手触碰到就近的凌每衣袖,凌正海就‘蹭’地跳了出来,一把扶住靳布的小臂,整个人的身子连带着往下躬了几度:“姑爷先请。” 靳布见状唬了一跳,立马也躬着比凌正海更弯的腰回礼道:“岳父先请。” “姑爷请。” “岳父请。” 几个回合后,靳布已经把腰弯成了一个大虾米,额头几乎都要贴到膝盖上去,整张脸也因弯腰太久,血液不通,而涨得通红。 “岳父,您看这样如何,咱两老是这样相互拜着也不是那回事儿,要不我两一同起身可好?”靳布弯着腰闷声提议道。 “姑爷说得甚是有理。”凌正海的额头也几乎贴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声音也有些气闷。 “呼——”终于靳布将脑袋从膝盖上拿了起来,新鲜的空气也随之进入胸腔,让她松快了不少。 “姑爷请上座。”靳布一口气尚未喘匀,凌正海又举起手臂做出了‘请’的姿势。 靳布无奈揉了揉额头,抬腿迈了进去,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纠正不过来凌管家这习惯。 倒是这凌林氏比较随意,她说不用拘着虚礼后凌林氏就坐在她身边给她唠起了家常。 听着内容就能看出凌林氏是位非常喜欢交朋友的标准家庭主妇。 单是在她身边坐了这一盏茶的时间,靳布就已经知道她的大儿媳与二儿媳上个月吵了几架,哪个儿媳妇这个月回了几趟娘家。 饶是凌正海再怎么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提醒着凌林氏,她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无法自拔。 好在靳布前世也是一个非常八卦的女孩子,这凌林氏约莫着快四十岁,她的两个儿媳也都差不多二十出头,正和靳布上辈子差不多的年纪。 这样的女孩之间吵架就好像上辈子大学寝室中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尤为亲切好玩。 所以靳布也是一脸好奇,时不时追问两句,惹得凌林氏更是口若悬河。 “咳咳,我说夫人,新姑爷已经坐了许久了,你午膳备好了吗?”终于凌正海忍不住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势提醒道。 “咱家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准备着呐,她俩手脚可比我这老太婆麻利多了,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凌林氏看都不看凌正海一眼。 一旁的靳布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家庭地位一眼便知,没想到看似严肃的凌管家竟还是个妻管严。 “岳母大人,两位嫂嫂虽说手脚麻利,但也年轻想必在膳食方面没有您有经验,这做饭不是讲究火候什么的嘛,您一直照顾着凌家上下,也摸得清楚各人的口味,想来还是需要岳母大人去瞧上一瞧的。” 靳布收了笑意恭维道,适时也是需要给岳父大人挽挽尊的。 原本以为凌林氏听到这话后便会结束唠嗑,投身于厨房,没想到这凌林氏竟然一把把靳布搂住了怀中。 “诶哟我的小姑爷诶,之前老头子还说你自小没娘,为人孤僻,不通人情,这是什么鬼话哟,分明这样懂事理怎么就为人孤僻了?” 凌林氏的身材很是丰满,而靳布却很矮小瘦弱,这会儿被凌林氏搂在怀里,刚好她的一张脸全部埋进了凌林氏的胸前。 未了,凌林氏为了表达自己对靳布的喜爱,还特地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揉了揉…… “小姑爷诶,以后我就是你亲娘了,也不要岳母岳母这样生分地叫着了,直接跟着敏敏叫我娘亲。” 靳布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想要挣脱面前的柔软却被搂的更紧了些,只让靳布面红耳赤透不过气儿来。 “娘,娘!”敏敏见靳布只剩下两只手伸在外边乱抓着,急忙扯着凌林氏的胳膊,试图将靳布解救出来。 “夫人!”凌正海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十几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少爷被谁抱过,被谁搂着。 稍稍愣神后他帮着敏敏,二人一同用力才将靳布从凌林氏的怀里拉出来。 终于得救的靳布借着二人的力后退了几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滴个乖乖,这岳母的大兔子也实在是太闷人了,只这片刻就已让靳布憋得面色潮红,吐纳不均。 敏敏见状急忙伸手轻轻为靳布赶着后背,试图为她顺顺气,缓解胸口的不适。 凌正海心有余悸地帮靳布整理着衣服,又狠狠地瞪了凌林氏一眼,“少爷,您没事儿吧。贱内实在是……” “岳父大人我自己来,自己来,岳母不过是太热情了而已,无妨,无妨。”靳布躲过凌正海的手站到一边扯了扯长袍淡声道。 凌林氏这会儿也顿悟了过来,这新姑爷是刚成亲的雏儿,对男女之事尚不通透,更何况读书人面皮儿一般都比较薄一点,方才直接将他搂入怀里定是吓坏了他。 想到这一层,凌林氏望着满脸通红的靳布讪讪地笑了笑,而后站起了身:“冲撞姑爷了,冲撞姑爷了。老身这就去看看这午膳准备好了没,两丫头还是手生。” 靳布心有余悸地干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 很快凌林氏就带着两个儿媳将准备好的午膳端了上来。 被凌正海强制按在主位上的靳布望着面前桌上的菜品,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这岳母是将家里的粮仓都被搬来了吗,还是把隔壁菜场给搬空了?抑或者是将整个屠宰场,养殖场都给扫荡了一遍? 十二人位的大圆桌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当季的,非当季的菜品,装满汤汁的盘子是一层摞着一层,虽说都是家常菜,在规格上比不上满汉全席,可但是从数量上来讲,完全可以抵得上三个皇家盛宴了。 光是鱼盘都有五六个,什么鲫鱼,草鱼,鲤鱼,八宝鱼,臭鳜鱼皆用一双双雪白的死鱼眼珠子瞪着靳布,只瞪得她头皮发麻,举着筷子不知该从哪个盘子下手。 更让靳布如坐针毡的是,凌家上下凌正海夫妇,凌每夫妇,凌文夫妇,包括敏敏在内的七口人都站在桌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都坐下来吃饭啊。”靳布扫了一眼众人,努力让大家的视线离开她的脸。 “诶诶。”一干人应答着,坐了下来。 可七双眼睛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靳布,似乎想用那如火的目光在靳布身上烧出几个大洞来。 “吃啊。”靳布挥了挥筷子,众人得令也人手一双筷子举了起来。 饶是靳布再怎么厚脸皮,再怎么好的心态也无法自然地举箸入盘,只能救助般地望了凌正海一眼:“岳父大人,午膳期间就无需再比着行礼了罢。” 听到这话凌正海这才幡然回神,想起尽自己的地主之谊起来:“姑爷,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姑爷莫嫌弃。” 说话间就拿起靳布面前的饭碗为靳布布菜起来,奈何菜品种类实在太多,直到三座小山堆在靳布面前,每样菜品都尽数被雨露均沾后凌正海才停止挥舞筷子。 靳布瞪着面前三座鸡鸭鱼肉,藕菜豆腐的山,半天回不过神来。 莫不是她此行拜访岳父,带的礼品不够厚重,惹得岳父不欢,因此想要撑死自己? 亦或者岳父觉得她看似瘦弱无骨,仿若三日未食,因此给了她远超三天的口粮,让她过足瘾? 可此时肚子的确是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提醒着靳布该进食了…… 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靳布视死如归般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了筷子…… 于是当靳布打着饱嗝,揉着肚子,半倚在敏敏身上踏出凌家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 “敏敏啊,嗝,咱下次,嗝,能让咱妈少,嗝,做点吗?”一顿午饭从正午吃到月出,也是很不容易了。 靳布感觉她前辈子吃自助餐都没吃到这么撑过,只撑得她直不起腰,只能靠着敏敏走路。 “嗯嗯。”敏敏红着脸,半搂着靳布轻轻感受着来自靳布的体温。夫君这样依靠着她,实在让她有些羞赧。 第十三章被银子扼住的命运 今日五月十五,大端午,做侍读的第五天。 靳布这两日过的是相当平静,安逸。 除了她看到楚修然那张脸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被克扣的十五两银子外,其他的都好。 并且今天应该会更好,昨日宫里就传了话,说今日要太子去宫里参加家宴。 那就代表今日又可以休沐一天了,自己就有机会出去转转,找找商机,也不用再看楚修然这张讨厌的脸了。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德文恭敬地站在一边道。 “嗯。”楚修然轻轻抬了抬眉,道,“靳状元一起。” 靳布一听浑身都展开了拒绝:“不不,这是殿下的家宴,微臣一个侍读不合适过去,不合适。” 她才不要像个小太监一样跟在楚修然身后听他使唤呢,再说了她今日的行程是很满的,要去考察考察金陵城的商业情况,为以后发家致富打基础的。 “不去?哦,那就算你告假一天,扣俸禄五两,既然你这两个月的俸禄都已经预支了,那就从你下下个月里扣吧,德文,记账。”楚修然也不勉强,语气淡淡地说。 说罢,摆了摆衣袖,大步往门口走去。 靳布看着那个英俊潇洒而又无情冷漠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楚修然简直是捏着了她的命门,动不动就拿俸禄开刀,实在太坏了。 “诶哟,殿下,我方才认真考虑了一下,今日微臣也没事做,倒不如跟在殿下身后去宫里长长见识,去学习学习。”下一秒靳布就一溜烟儿的跟了上去。 没人跟钱过不去,更何况是现在,她穷的叮当响的时候。 就当今日是出公差,还能去皇宫里长长眼,看看皇帝佬儿到底吃了些什么好吃的。 走在前面的楚修然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那天小侍读来预支俸禄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小侍读似乎很是贪财,对他扣下的那十五两银子很是不舍。 今日一试果真奏效。 按照礼节太子一人坐一辆马车,靳布身为侍读需坐在后面的小马车上。 然而楚修然上了马车后掀开车帘吩咐道:“靳状元与本宫一起。” 靳布很是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殿下,这不合规矩。” 看见你这张脸就能想起我被克扣的银子,只要看见就会心情不愉快!就会生气!我还要去宫里吃大餐呢,气饱了中午吃什么? 靳布表面恭敬地低着头,嘴巴微微地一张一合,实行着自己自己最擅长的嘴遁。 “不上来?”楚修然眉梢一挑,“德文,靳状元不服从命令,扣……” “我上!”靳布贝齿轻咬,自己扶着马车架一下子就蹦了上去。 她算是看透了楚修然,动不动就拿扣俸禄要挟她!实在太可恶! 看来,经济基础不仅决定了家庭地位,还会决定职场地位。 没钱寸步难行,连腰杆儿都伸不直。 光是靠俸禄这块是行不通了,必须得迅速地找到新的发财路子才行。 靳布闭眼靠在马车上,苦苦思索着挣钱方法。 为何书中的穿越女们都不为银子发愁呢,说开酒楼就开酒楼了,说开美容院就开美容院了。 一点都不真实,一点都不考虑启动资金的来源吗? 就在靳布闭目养神的时候,楚修然却在一边坐立不安,带小状元入宫是皇后的意思,但与他同坐马车却是他自己的主意。 自从第一天被这小状元握了手,他没晕倒只是安稳的睡着后,他就特别想找个机会,看看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只有这小状元能与他发生肢体接触。 这样想着楚修然慢慢往靳布身边挪了挪,接着缓缓伸出了手。 一寸寸地往靳布的手边探去。 这小状元的手一点都不像男子的手,手背白白嫩嫩,看不见一根汗毛,手指也细细长长,很是秀气白皙,就像个小姑娘的手。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丁点儿就能摸到了,楚修然有些紧张地抬起来头。 没想到正对上靳布怒目而视的眼睛。 楚修然不知道他何时开始看的,只是被这眼神瞪得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往回挪了挪。 “你想干嘛,又要明目张胆地碰瓷吗?”靳布没好气地将随意放在身边的手收了回来环在胸前,瞪着楚修然道。 刚刚她也是冷不丁地睁眼,没想到竟然看见楚修然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探了过来。 知道自己一与别人发生肢体接触就会晕,还要试探地来碰触她,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咳咳,本宫,本宫只是想看看那日的事是不是个意外。”楚修然展开扇子挡在嘴巴面前轻咳了一下。 他这一说靳布也想起来了,好像她第二次触碰楚修然的时候,他并没有马上晕倒,直到她将德公公的手放上去后楚修然才倒的。 要不,再试试? 靳布将手举在自己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里默想道。 还未等这个想法付诸行动,车夫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子殿下,靳状元,到了。” “嗯。”楚修然听到这声音急忙掀开帘子跳了出去,刚刚被那小状元发现实在太尴尬了,他可是太子,最基本的威严还是需要保持住的。 靳布紧跟其后跳下马车,十分乖觉地跟在楚修然身后,她没来过皇宫,不认识路,偏偏她这个人方向感不是很好。 大学第一天中午,她一个人去校门口拿外卖,结果外卖被她在路上吃完了她都还没有找到回宿舍的路。 这皇宫这么大,可得好好地老老实实地跟在楚修然后边。 “太子殿下。”碧霄殿门口,锦绣已经等候多时。 她是皇后的陪嫁侍婢,跟了皇后已经二三十年了。 楚修然视若无睹直接跨了进去。 靳布紧随其后,恭敬地低着头,这太子怎么一下子就带她到了内宫,不是说一般男子不能随意进入内宫吗。 等会儿可不能乱看乱瞄啊。 古装剧里那些后宫女子宫斗的场景不断出现在靳布的脑海里,原本被女明星演的漂亮无比的后宫妃子也变得尖利可怕了起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楚修然弯腰行礼,礼数周到,语气却有些冷淡疏离。 而后指了指身边的靳布道:“这是新科状元,靳布。” 第十四章大型逼婚现场 “儿臣想着好不容易入宫,等会儿想去皇叔的藏书楼看看,因此将靳状元带了进来,想着他博闻强识,学富五车,定能为儿臣挑选出适合儿臣的典籍来。” 周边这么多宫娥太监,他得编个借口圆了皇后的颜面。 “早就听说靳状元的名声了,据说是我大夏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太子今日带进来也算是满足了本宫的好奇心。”皇后带着探究的眼神往靳布身上探去。 此次靳布入宫是她特意交待的,当日殿试她就听说靳重之首辅的独子才华横溢,在殿试中大放光彩,拔得头筹。 这样优质的男子她要好生为女儿婉福公主留意着。 靳布感受这股目光后,微微垂首恭敬地跪拜道:“微臣拜见皇后,皇后万福。” 声音不卑不亢,举止周到规范,礼仪十全十美。 皇后点点头赞叹道:“原本本宫以为靳布状元这样年轻就考取了新科状元会是一个书呆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周全,靳首辅教得好,教得好。” “谢皇后夸赞,微臣愧不敢当,父亲只是想为大夏培养人才而已。”靳布抬起头回复道。 面前的皇后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只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就在靳布抬头的时候皇后也在细细打量着他,这新科状元听闻才十四岁,个头小小,很是瘦弱,长得倒挺白净,斯文秀气的,样貌嘛虽说对于男人来讲俊俏了些,但读书人哪里有五大三粗的。 “听说靳布状元刚满十四周岁?”皇后开口问道。 “是的,微臣春试前刚过的十四。”只是在刚刚看了一眼皇后后,靳布又重新低下了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那可有娶亲?”皇后笑着问,这小状元虽然现在个头小了些,可看那靳重之的个头,以后这状元也不会矮了去。 若能为婉儿招个这样驸马,想必她也会万分中意。 “回皇后,微臣已经娶妻了。”靳布心中不仅赞叹靳老头的明智之举,果真有人会打她这个新科状元的主意! 看来这皇后是想给公主招个驸马。 这公主的驸马可不好当,一不小心就会露馅,一露馅就变成了欺君,灭九族的。 还是我家敏敏好,即使将来被休了也好安抚。 想到这里靳布更加佩服起靳老头的高瞻远瞩来。 “娶妻了?这么小就娶妻了?”皇后讶异道,“哪位女子竟能将我们新科状元收入囊中?” “回皇后,我家娘子与我自幼长在一块,青梅竹马,参加科考时我就下决定,待我考取状元后就娶她进门,所以就……”说着靳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者说,男子十四娶亲在坊间多不胜数,微臣也不算小了。” “听听,听听。”一个略显苍老而又慈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这小状元才十四就已经娶亲了,修然你说你都二十了,怎么还是一点都不上心呐,非得等哀家入土了才娶亲吗?” 皇后急忙走了下来,上前扶住了来人的胳膊:“太后怎么悄默声就来了,你们这人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通传一声。” “老了没那么多规矩,就想着我孙儿好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家伙了,想得慌。”太后一脸慈祥地望着楚修然语气中满是宠溺。 相对于对待皇后的疏离淡漠,楚修然看向太后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他躬身为太后奉上一杯茶:“皇祖母,喝茶。” 太后欣慰的接过茶接过茶,抿了一口又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别错开话题,你方才也听到了人家十四岁就娶亲了,你呢,每次精心给你安排的宴会就找借口推脱!” 楚修然低着头一副等着长辈发话的模样。 一旁的靳布听到这内容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这不就是一个大型逼婚现场么,她可得好好帮帮她的太子上司才好。 靳布低着头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两圈,抬头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微臣有个小小的提议,应该非常有利于太子殿下的婚配事宜,不知可不可行。” 靳布脸上挂着笑容,十分乖巧地望了望太后和皇后。 这张清秀斯文的状元脸再加上这人畜无害的笑容,靳布可以断定,这是秒杀一切长辈的利器。 在这个时代,她就是长辈口中的所谓“别人家的孩子”! 听到有助于太子的婚姻大事,太后和皇后纷纷将目光聚集在了靳布身上,这小状元年纪轻轻又娶了亲没准真的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在微臣看来,这男人都是视觉感官动物和依仗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皇后娘娘大可给太子送些家世清白的女子为妾室,先让她们好生侍候着殿下,没准见过这些可人的女子后太子就愿意娶亲了呢。” 一番话下来,靳布眼角的余光正扫到某位太子阴沉的脸。 哼,让你再克扣我银子呀,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克扣我的银子自有人帮着我来收拾你! 从楚修然一摸晕的体质上来看,靳布断定他一定极度排斥与人的肢体排斥,这估计也是他不娶亲的重要原因。 相信若有美人进入了东宫,那这楚修然一定会被这些美人包围的。 想到他在美人堆里极力挣扎的模样靳布乐得都要笑了出来。 “好!靳状元果真是成过亲的人,一下子就点破了男人的本质,这个提议本王第一个赞同,等会儿回到府中我就先挑选五名美人送到东宫。” 靳布转过头,一位青衣男子大步流星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身材修长,明目朗星,风度翩翩,靳布只是望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 上次在楚修然面前流鼻血的事,今日可不能再犯了。 “皇叔,休要取笑于我,要说这未娶亲之人皇叔不也在其中么。”楚修然瞪了一眼楚萧澈,果真从他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幸灾乐祸。 皇叔?原来这就是夏皇最小的弟弟云襄王。 这个皇叔好年轻啊,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 这是个什么家族,光是楚修然那人长得那样犯规也就算了,这随便来个皇叔也是无法言喻的神仙颜值。 第十五章恭喜太子坐享齐人之福 “正说着你的问题呢,休要将话题转到本王身上来。”楚萧澈眉头微微皱了皱横了楚修然一眼。 “就是,就是,太后与皇后为了太子殿下的婚事日夜忧心,殿下也得多加体谅长辈才是,这自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为人子,自是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再说了,殿下您正值壮年,这男子嘛这到了时候就需要做些有利于身体健康的运动,否则身体也容易憋坏的。" 靳布这番话全部都是站在楚修然的立场上去考虑的,并且字字玑珠,全部都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自从太子及冠后,她作为太后明里暗里提了多少次,并且三番五次地邀请贵族之女进宫赏花,为的就是替她这好孙孙挑选个合适的太子妃。 可这小子硬是不领情,从未参加过一次她组织的茶会,每次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找那个理由。 “太后,皇后微臣听说,今日举办的端午宫宴有许多贵族之女都会参加,何不现在就让殿下去瞧瞧呢,这择日不如撞日,缘分呐经常就在悄默声之间到来了,没准今日殿下就能为太后挑出一个知书达理的孙媳妇呢。” 靳布趁热打铁道,刚刚入宫的时候就听到宫内的甬道内有纷杂的马车声,路上又听说许多贵族之女,朝廷命妇已经在御花园赏花了。 看来这又是太后与皇后精心准备的一场相亲大会了,这样好的时机,这样喜闻乐见的事情她肯定要推波助澜一把。 “靳状元!”楚修然嘴角微微抽动,咬牙切齿道。 “皇叔,您觉得微臣的提议可行?”靳布直接跳过沉着脸的楚修然笑意吟吟地望着楚萧澈问道。 “本王觉得这个提议甚好,比刚刚那个还好!”楚萧澈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继而转头向着皇后抱拳道,“皇嫂臣弟呢就带着修然去御花园逛逛,若修然遇到心仪的女子就回来报备,若没有遇到,今晚我为修然精挑细选几位美人给送到东宫!” “好,好,好。”太后满脸笑容走了下来拍了拍楚萧澈的手道,“澈儿也可为自己挑选一个,最好你们叔侄二人今日都能觅得良缘。” “皇叔,殿下,那我们快走吧,这外边春光大好,万万不可辜负呐。”靳布憋着笑意急急催促着。 楚修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靳布一眼。 靳布撇了撇嘴侧身躲到了楚萧澈身后:“皇叔,我们快走。” 刚跨出碧霄殿楚萧澈就仰头大笑了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甚至都有些站不住了。 “皇叔,你怎么也跟在一起起哄?!”楚修然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嗔怪。 他与皇叔年岁相差无几,平日里关系也是很好,只是今日皇叔的作法实在让他感到生气。 “什么叫起哄,韦英去挑几个身世清白的女子去,本王晚上回府的时候要见到。”楚萧澈一脸正经地吩咐道,“修然呐,不是皇叔说你,这样让太后操心就是你的不对,等你回去了这美人就会给你送过去了。” “皇叔!你不要再消遣我了!”楚修然真的有了几分恼怒,可他也知道今日有太后和皇后在,他还真的逃不掉这相亲大会了。 “靳布,你是故意的吧!嗯?”楚修然扭过头来对着始作俑者吼道。 “殿下,什么故意的,您说这话微臣就不懂了,大家同为男人,为殿下解忧是微臣应当做的。”靳布抬起头看着铁青着脸的楚修然,很是语重心长。 “再说了,缓解您生理之急也有利于我的职业发展,您在夜里发泄好了白日里就不会随意挑我的麻烦。” “本宫现在就想找你的麻烦!”楚修然看着靳布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殿下,您可想清楚了,现在我们刚跨出碧霄殿的大门,我觉得我现在在进去给太后和皇后推荐两个名门闺秀,她们肯定会无比乐意,没准当场就能为殿下您赐婚了呢。” 靳布满不在乎地斜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接着说:“或许微臣应该提前恭喜殿下喜提太子妃与太子侧妃?” 楚修然的脸更加阴沉了几分,这个家伙竟敢明晃晃地要挟他! 若不是想着这家伙现在是状元,有官职,老爹还是内阁首辅,他现在就想让人把这家伙来拉下去杖毙了。 觉察到已经将楚修然惹怒,靳布又换了副神情有些讨好道:“殿下,微臣这也是为你好,你看今日宫宴,大夏的名门闺秀几乎全都来了。 “你就过去看两眼,回来后就说没有一个看的上的,这也一来太后也不好说些什么了,下次也不会再安排你与他人单独见面了,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是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那本宫再问你一下,就算本宫说这里面的女人一个都看不上,那皇叔答应送到东宫的那几个美人呢,要怎么办?”楚修然将手臂环在胸前,上前一步逼问道。 “这个嘛,微臣就先替殿下感谢一下皇叔,然后再恭喜殿下今晚可享齐人之福。”靳布脸不红心不跳地向楚萧澈躬身谢礼。 “不谢,不谢,身为皇叔一直没能考虑到修然的生理之急也是我的疏忽了。”楚萧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楚修然,心里对靳布满是钦佩。 这都多少年了,他都没见过修然被气成这般模样,这个新科状元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望着楚修然如刀的眼神,靳布突然有点后怕,千万别把这太子给逼急了,现在动手打自己就吃亏大了。 想到这里靳布用手捂住了肚子,一脸尴尬着急的模样:“诶呀,喝了太多茶了,内急,皇叔,殿下微臣先去如厕了。” 等靳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楚萧澈一脸认真地憋着笑在楚修然肩头拍了拍:“侄儿放心,皇叔我一定会让人好好挑选,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楚修然缓缓闭上眼睛,努力的呼气,吸气,平息着心中的怒火。 他今天真是自找麻烦!压根就不应该带这家伙入宫!这驸马没招上,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靳布!别以为你这家伙能好过,等回到了东宫有你好受的! 第十六章你们的魔鬼来了?! 靳布此刻很绝望,她发誓她刚刚真的是想如厕的,绝对不是想要躲避楚修然的怒火。 只是身为路痴的她成功将自己迷晕在了硕大的皇宫中,道路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宫墙,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植,连经过的宫门都长的一样。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端午,大家都去御花园忙去了,还是她自己走错了地方,这会儿她愣是没有看到一名宫女。 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力更生,继续在这迷宫般的宫墙内转悠。 拐过一条小巷后靳布终于看到前面有位独行的宫女,她急急忙忙地跑去刚张开嘴巴准备问路,却闻到一股非常非常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很是香甜,深吸一口气后还能感受到浓烈的化学分子的味道。 这个味道绝对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是一种橙子味香水的味道,甜腻刺鼻,估计买的时候不会超过一百块! 为何这种味道会出现在这宫女身上?难道这宫女也是穿越的? 靳布几步跑到宫女面前仔细看了她一眼,又满脸笑意道:“宫女姐姐,上午好。” 曼华突然被人拦住了路也是吓了一跳,面前这人个头小小,一副书生模样却穿着六品官员的服饰。 “见过大人。”曼华低下头行礼道。 自幼长在宫中的她很是明白皇宫生存法则,少说少看,多做多跪多行礼,这男子虽然面生可他身上确是六品朝服无疑,今日端午宫里举办的有宫宴,许是受邀入宫的大人迷路了。 “敢问大人可是迷路了?”曼华率先问道。 “对,是迷路了,不过我另个问题想问一下你。”靳布指着她手中的小瓶子问道,“你手中这是何物?” 曼华心下一惊急忙要将手里的东西往袖间藏:“都是些不入贵人眼的小玩意儿。” 靳布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东西给扣了出来,是个香水小样瓶子,打开闻一闻果真和刚刚自己闻到的,这宫女身上的味道一样。 “你不用这样紧张,我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靳布,现在在东宫作侍读,方才走在你身后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就被吸引来了。”靳布笑着把手里的小瓶子还给了宫女,又将她扶了起来。 曼华抬起头看了靳布一眼,又赶忙低下了头,这新科状元她是听说了的,据说是大夏最年轻的状元了,今日一见果真很年轻。 “我最近才娶妻,正在想要给娘子买点什么好东西,这外边的胭脂水粉实在太俗,刚刚闻到这小玩意儿真是香甜,请问你们这是什么东西,在哪里买的,是宫内特制的吗,能帮我买一个吗?”靳布一脸认真说得十分诚恳。 “这是香氛,是从冷宫佳才人那里买的,五文钱一个。”曼华怯怯地答道。 这靳状元看起来还很年幼的模样,满脸笑意,看起来也很平易近人。 “五文钱一个,倒也不贵,只是这也太小了些,能有大的吗,或者有其他什么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东西么,我娘子才十六,与你们差不多大,想来你们喜欢的她也会喜欢。” 几句话下来,曼华的心都要融化了,这靳状元看起来文雅秀致,对娘子也这样体贴,给娘子买礼物还知道挑选她喜欢的。 “还有一些香粉,胭脂什么的,这香氛也有大一些的,可是要贵一些。”曼华逐一答道。 “那能现在带我过去看看吗,反正已经迷路了我就直接买了东西再回去。”靳布提议道。 “这……大人这冷宫之地晦气的很。”曼华有些迟疑地望了靳布一眼。 冷宫偏僻阴冷不比皇后妃子住的禁宫内院管的严,平日里就三五个侍卫倒班。 不过平素也无人会进冷宫去,除了每日发放食物的太监过去外其他人都绕着道走,最近几日听说佳才人那里有上好又便宜的胭脂水粉,所以才有些宫女大着胆子来买。 “无妨,我是男子,不怕晦气,你也放心我买了东西以后绝不会告诉他人,不会连累你的。”靳布耐心地劝说着。 终于曼华轻轻咬了咬嘴唇:“那我现在带大人过去。” 跟着曼华绕了几个小门,靳布走进一条阴冷萧瑟的巷子,虽说已经五月了,可这一块背阴,周边的绿植没几个枝繁叶茂的,很是清冷。 “就是前面这个院子了。”曼华指着前方一扇脱落了红漆的木门道。 刚跨入大门靳布就听到一个久违的台词,这几个字差点让她热泪盈眶,又让她想失声大笑。 “当当当当,你们的魔鬼来咯,请看这里,看这柔滑细腻的粉质,看着娇艳欲滴的颜色,只要用了它你的脸颊就会如同初春的樱花般,粉嫩诱人……” 这是什么鬼台词,应该搭配的omg呢,被这个人吃进肚子里了吗? 靳布趴在破窗户上往里看,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背对着她,站在床榻上,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腮红小盒子。 而她的面前则坐了五六名小宫女,每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手里的腮红。 环顾了一下四周,靳布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位同病相怜的穿越者来,她穿到靳布体内至少是吃饱穿暖,甚至还有老爹娘子的。 可这位穿越者的房间却是相当的破败,窗户上的窗纸破破烂烂,房间里除了一个床榻,两个长条凳外别无他物,甚至连一根蜡烛都没见到。 “这个水嫩樱花特制胭脂,三十文谁要!”屋内那女子突然大声喊道,“诸位请注意了,这东西仅此一个,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三十文,这也太贵了吧。”一名小宫女小声地说,“之前的那个香氛才五文钱呢,这看上去比那个大不了多少啊。” “对啊,看上去大不了多少怎么贵这么多,是不是私自加价了啊。”有了刚刚那个小宫女发声,剩余几个人也起哄了起来。 “三十文还贵?你们总归要让我吃几天饱饭吧。”女子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无奈与辛酸。 “我们一个月的月钱才三钱碎银子,这三十文得是我们两天上工的钱了,就买那么一点点,诶呀姐妹们我们走算了。”一名听起来年纪稍微大点的宫女站起身挥了挥手。 第十七章你好,道友 “二十五文,不能再低了。”那女子低下头伸出手,想要挽留面前的几位宫女。 “才便宜五文钱,啧啧,要不再送几瓶香氛吧,你要是送了我就买了。” “不行,一共才收二十五文,再送几个那不就才卖了十几文么。”女子有些不耐烦起来,丧气道,“不卖了,不卖了,饿死算了。” 说着就将那几名一心想要占便宜的宫女赶了出来。 靳布透过窗子看到她将宫女们都赶出来后,面露苦色地揉了揉肚子,看起来很饿的模样。 而后又拿起床榻边的一个破碗,里面是一个拳头大小已经发霉的馒头,依照她现在空腹很久的状态,吃了这个馒头后肯定会诱发食物中毒的。 “一钱碎银,我买了。”靳布站在门口掏出一块碎银子晃了晃。 “一钱?你要给一钱?”那女子激动地跑了过来,再走到门口看清靳布的装扮后又急忙退了回去,一脸的警觉,“你是男的?你怎么进来的?” “方才在路上闻曼华身上的味道,她带我过来的,我想给我娘子买个礼物送给她。”靳布堆起笑脸,语气十分温和。 近看之下,面前的这位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左右,粗布麻衣,破烂不堪,面色苍白,很是消瘦,瘦的眼眶都深深陷了下去,显得眼睛很大很圆。 露在衣服外边的手臂上满是鞭伤,有的伤口还在微微往外渗着血,一看就是新伤口。 骨相五官却是极美的,就是看起来太虚弱了,就像大病初愈。 “佳才人是么,我是新科状元靳布,现任官职是在翰林院,被分配给了太子作侍读。”靳布说着慢慢往前靠近了一步。 那女子依然很警觉的模样:“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卖。” “碗里的那个馒头已经长毛了,不能再吃的,会拉肚子的。喏,这里是一钱银子,你要是能买到吃的待会儿就去买点,若买不到我等会儿去给你拿点过来。”靳布没再往前,将手中的银子抛了出去。 碎银子砸在床榻上,直砸的床榻咕噜噜的响。 “你睡的床榻就一个木板吗,那也太硬了点,我再给你一钱银子,你给那些个宫女看看能不能给你换个软和点的床垫来。”靳布突然有些心酸。 她在抱怨她的穿越日子辛苦的时候,这个穿越者似乎过得更苦,一脸警觉,就像一个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猫,对善意者也无法轻易信任。 “你身上受伤了?我这里有药,可以给你涂一下,不然这天气越来越热,伤口得不到好的处理会发炎的。” “这东西消炎的,对这种皮外伤最好的,你试试。”说着靳布转过身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了一支红霉素药膏来。 这一会儿时间靳布又往前走了两步,将她看得更清楚了些。 “你那些东西我认识,卖给曼华的是香水小样,刚刚那个是腮红,我这个你认识么。”靳布将红霉素软膏的包装袋在她面前转了转,“眼熟吗。” 佳才人紧盯着靳布手里的软膏,大步跨过来一把抓住靳布手,将那软膏举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也是的,对不对,对不对。”佳才人抱着靳布嚎啕大哭。 在她断断续续地叙述下,靳布也慢点了解了她穿越过来的全部。 佳才人,原名邱佳思,因为父兄立了战功被封为才人召入宫,还没等到皇上的宠幸,先等来了父兄贪污被揭发,紧接着父兄被削去官爵下了天牢,连带着她也被打入了冷宫。 被打入冷宫的佳才人在这一片荒凉之地被活活饿死,然后现代的邱佳思就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上。 原以为自己的穿越生活也能像那些穿越小说或者穿越电视那样,一路开挂,冲出冷宫,重新得宠,披荆斩棘,手撕宠妃,登上后位。 没想到,她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因为手边没钱孝敬那些送饭的太监,嬷嬷,每日只能领到放了好几天的馊饭馊菜,第一天吃了半碗馊饭,拉了三天肚子差点脱水。 后来发现自己带的有芥子空间,可里面只有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和全球各地的泡面。 本想着有泡面吃至少不会被饿死,结果被冷宫里的其他人发现偷吃美食,被诬告溜出冷宫偷吃的,又被监管的太监用鞭子打个半死。 无奈之下就想出了卖化妆品的办法,可身边接触的都是最底层的宫女,不是没有用的必要,就是觉得太贵了。 听完邱佳思的哭诉,一股苍凉悲壮之感油然而生,或许她与邱佳思经历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穿越人生。 哪怕带着芥子空间这一外挂,也不是能随随便便轻易成功。 那些个在穿越生活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果真都是活在电视剧里的人。 “阿布,三十文,三十文都嫌贵,这可是我花了四百多块钱买的纪家的四宫格,三十文就只能让我在这里吃三天饱饭,她们都还嫌贵。”邱佳思一边哭着一边用身上的破衣服擦着眼泪。 那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换洗过来,摸上去又硬又粗糙,将她的脸上也划出了几条不太明显的血迹。 “化妆品和泡面……”靳布喃喃道,“思思,你上辈子是不是干直播的?美妆博主?美食博主?” “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做直播的?”邱佳思泪眼朦胧地望了靳布一眼,“我上辈子是个主播的,最开始瘦的时候做美妆和泡面播,后来越来越胖,就只做吃播了。” 果然,靳布在心里慢慢思量着,她上辈子是个病秧子,吃的最多的就是药,所以芥子空间里就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药。 邱佳思芥子空间里面的东西也是与上辈子接触的最多的东西有关。 “咚!”正在靳布出神的时候邱佳思像是想起了什么,将靳布猛地一推,靳布的脑袋牢牢地撞倒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干嘛!”靳布捂着脑袋爬起来吼道。 “你是男的呀,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跟一个男的抱在一起,肯定又要找人来打我了。”邱佳思一脸地心有余悸,委屈巴巴地望着靳布道。 第十八章难姐难妹 靳布有些心疼地看着邱佳思,一直饿着肚子还被毒打的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 “我是女的。”靳布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嗯?你当我是文盲吗,虽然我上学的时候学习不怎么好,可电视剧还是看过很多的,你现在可是状元诶,古代哪有女状元的?”邱佳思退后几步问道。 “虽然我找到你这个同穿越者非常高兴,可我现在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我可是冷宫的妃子诶,若被人发现,你是状元你没事儿,我肯定会被拉出去毒打的。”说着说着邱佳思眼泪汪汪起来。 “为何别人穿越的经历都那么酷炫,你也是的,穿到了状元身上,不愁吃穿的,偏偏我只有这发霉的馒头和木板床……” “我真的是女的,不信你摸,我知道现在我这身体个子小看不出来啥,但我真的是女的!”靳布上前一步轻轻地抓起邱佳思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邱佳思一怔,讷讷道:“你这,你这……” “对啊,我也是相当艰难,你被发现了最多是打一顿,我这要被发现了可是要被杀头的。”靳布苦着一张脸,将自己穿越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特别是说到楚修然对她百般刁难的时候靳布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邱佳思见状轻轻摸了摸靳布的小脑袋:“原来我两一样命苦诶,啧啧。” “就是,就是。”这下靳布直接抱着邱佳思失声痛哭。 她们二人都是穿越而来,能在这异世相见本就有惺惺相惜之感,现在更是同病相连的难姐难妹了。 “思思,我觉得我们二人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你看你有那么多的化妆品只是苦于没有销路,而我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又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卖,若你我强强联手你供货我在外边找卖家,不就不愁了么。” 靳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眼睛里迸射出闪亮的光芒,她实在太缺钱了。 从楚修然那里预支的银子在给凌敏敏归宁后所剩无几,而她芥子空间里的胶囊什么的太过诡异,她可不敢随意拿出来,再说了药品事关性命也不能随意卖给别人。 “可以么。”邱佳思依然有些顾虑。 “再不想个办法我两都要饿死了,你想成为穿越界里的奇葩么,要是有穿越日报我两估计都能上头条了,‘两位美女穿越者手握芥子空间被饿死’,看这标题,绝对能劝退一大帮想要穿越的人!”靳布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道。 邱佳思被她这一段话逗得乐了起来:“阿布,你这脑袋里装的是啥,还有穿越日报呢。” “要不我们试试?”犹豫了一会儿邱佳思就改变了主意,她确实很是动心,没办法她实在太饿了,这冷宫没有钱的话灵长类动物绝对活不过三天,难怪她的宿主会被饿死。 “我今日不能待太久,还是跟着楚修然进来的,得谨慎着点。我这里还有五钱银子,全给你,你这些天就用这钱贿赂贿赂那些个老宫女太监,吃两顿饱饭,别我下次来就发现你已经饿死了。”靳布说着将自己的钱袋翻了个底儿朝天,又抖了抖。 邱佳思看到靳布这样毫无保留的对待自己,心头一暖声音哽咽:“阿布谢谢你,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你自己留点。” 靳布把所有的碎银子塞进邱佳思的手中:“我在府中吃喝不愁,你在这里要用的地方多一些,除了吃要吃饱身上穿的衣服也要换了,这些钱够你买两件旧点的宫女服还有被褥了。” 邱佳思点点头也是眼泪花花:“阿布,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嗯?”靳布以为她在感怀穿越后的生活苦,不以为意,“等我们打通销路以后就有钱了,一定要记着这些银子一定要收好别让人抢了去。” 邱佳思继续低头道:“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两个人嫌我是女孩都不要我,我自小跟着奶奶在农村长大,她也是个重男轻女的,所以后来刚满十八岁我就自己出来打工了。” 靳布有些心疼起来,自己在现代爸爸妈妈很是疼爱她,就是她自己身体不好,不争气挂了。 原始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靳布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在这里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肉吃!” 告别了邱佳思,靳布出了冷宫又回到了遇见曼华的那条路上。 接着,又无法前进了。 她依然不认识路。 在千变一律的红墙宫瓦下溜达了好大一会儿后靳布终于看到了两名端着果盘的太监。 仗着身上的六品朝服,靳布顺利的找到了楚修然。 远远望着他那张臭脸靳布都能想到刚刚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 靳布清了清嗓子努力把笑意憋下去,慢慢往楚修然身边走去。 “哼,如厕这样久,本宫还以为靳状元掉进金水里了,正要派人去捞呢。”楚修然没好气地说。 靳布本想行个礼慰问两句,听到楚修然的话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微臣这是给殿下留时间呢,御花园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微臣怕殿下挑花了眼!” 靳布不说还好,一说楚修然内心的火气就一拱一拱的往上窜。 鬼知道他刚才那大半个时辰是怎么过来的,刚出现在御花园所有女子的目光就齐刷刷地盯着他,接下来更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体验。 五六把染着不同香味的团扇纷纷掉落在他脚边。 六七个官宦家的女子在给他请安的时候不是恰巧崴了脚就是刚好腿抽筋,然后就用各种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他,等着他上前去扶她们起来。 更有胆大的直接将手里的丝帕抛在他怀里…… 而楚萧澈一直在不远的凉亭了慢悠悠地饮茶,以及笑话他。 楚修然瞅了一眼满眼戏谑的靳布,鬼使神差的伸出了脚。 “噗通!”没有任何悬念,靳布被摔了一个大大的狗吃shi。 挣扎着起身的时候靳布还能看见楚修然那只耀武扬威,丝毫不介意让她发现的罪恶蹄子! 第十九章有位太子幼稚透顶 “楚修然!你是不是幼稚!”靳布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指着楚修然的鼻子吼到,她都不敢想刚才那样稚嫩的行为会出现在二十多岁的一国太子身上。 “德文,靳状元无端对本宫出言不逊,扣……”楚修然慢悠悠地收回脚,一派气定神闲。 靳布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了一张狗腿般的笑脸:“殿下,您果真是幼稚可爱,童心未泯,微臣实在羡慕得不得了。” 动不动就扣钱,他以为他是佟湘玉吗! 还在动不动一副‘不愧是我’的表情,他以为他是王一博吗! 心眼这么小,报复心这么强,真是白瞎了这张帅脸。 靳布在心里腹诽着,同时在内心画了一万个诅咒圈圈。 楚修然看着靳布吃瘪的表情一上午的心塞顿时烟消云散,心情愉悦地不得了,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靳布望着他满脸的喜气洋洋,一脸的不解,这太子方才还是怒气冲冲几分钟就喜气洋洋,真是喜怒无常,情绪不定。 “修然,你也挑选了一个时辰了,可有满意的?”太后施施然带着仪仗走了过来询问道。 “回皇祖母,孙儿,孙儿……”楚修然极力想着措辞好完美拒绝太后即将提议的定亲。 “皇母妃,儿臣已经将五位美人送入了东宫,今日修然没有看中没关系,等来日体会到美人乡的好处后自然会用心挑选了。”远远观望的楚萧澈走上前道。 一听到这话靳布高兴的都要跳了起来,忍不住向楚萧澈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效率! 楚修然,让你还绊我!现世报来的就是这么快! 这厢,楚萧澈看到靳布的小动作也回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听到这话的楚修然几近绝望地看着楚萧澈,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无奈:“皇叔……” “修然不必谢了,之前是皇叔没有发现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皇叔一定会着重关注你的晚间活动的。”楚萧澈煞是贴心补充,“等会儿你回去后美人就会在你的床上等着你了。” 一旁的太后更是笑得了不拢嘴,多少年了东宫终于有女子出现了,哪怕是几个妾也是好的:“好好,澈儿这事儿办的真是利落,既然修然东宫还有事情那待会宴会后就早些回去罢。” 说完便饱含深意的拍了拍楚修然的手走了,那满意的表情好似明天就能抱上曾孙孙一般。 楚修然瞪了楚萧澈一眼,刚想要说些什么,楚萧澈努了努嘴:“你看太后她老人家多高兴呐,你要把美人送回来让她老人家难过吗。” 楚修然看着满头银丝的太后喜笑颜开的模样,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既然送了就送了罢,大不了把那几位美人关在后院里好好养着呗。 午宴后楚修然离宫,靳布理所当然地跟在他屁股后边准备蹭马车出宫。 来的时候是东宫给安排的马车,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要坐东宫的车回去的。 当然了,午宴期间靳布相当乖觉,也没再挑战楚修然,光是看他那张黑如煤炭的脸都已经让靳布乐得多吃了两只大鲍鱼。 出来的时候小马车已经回去了,只剩下来时二人坐的楚修然的马车。 靳布想着既然来的时候能坐同一辆马车,回去应该也能蹭一下的,大不了她不再说话就行了。 就在靳布撩起长袍往马车上爬的时候,一个冷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靳状元,谁给你的胆子坐本宫的马车与本宫同乘?” 靳布不明所以:“上午来的时候不就……” “上午是上午,方才午宴本宫看靳状元吃的甚多,这会儿就走回去消消食。”说完大手一挥让德文挥鞭赶马。 “喂!喂!”靳布站在原地望着一骑绝尘的马车急得直蹦。 从皇宫门口到靳府足足十二三里路,这要走回去腿儿都要走细了。 可是面前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快就消失在靳布面前。 “好你个楚修然,动不动就利用手中职权对下属进行打击报复!简直心理扭曲的厉害!”靳布把脚下的石头当成楚修然边踢边骂。 她现在发现她这上司毛病实在太多了,偏偏得的还是她芥子空间里的药没法医治的毛病,肌肤饥渴症就不说了,还睚眦必报,心理扭曲。 好在今天入宫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发现了思思,知道这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穿越者。 正当靳布踢得正欢的时候耳畔传来一个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怎么靳状元一个人?” 靳布扭过头正看见皇叔楚萧澈那张神仙般的俊颜,与楚修然有点阴柔的面相不同,皇叔楚萧澈更显俊朗些。 抛开颜值不说,这皇叔的脾性是极好的,今日每次看到都是笑意吟吟的,跟楚修然那张时不时就阴沉下来的脸色完全不同。 “皇叔送的美人太诱人,我家太子着急回去看美人就把我扔在路上了。”靳布摊了瘫手,她说得是实话。 “这里离靳首辅的宅邸还是有些距离的,靳状元可要同乘?”楚萧澈开口道,这一上午二人毫无交流的配合让他觉得这位状元着实有趣。 每分每秒都在楚修然的底线试探,并且还都能完美挑起楚修然的怒火。 这种用自家性命激怒敌方的作法实在让他大开眼界,他都不晓得说这位新科状元是胆子大还是命大了。 靳布眼睛一亮,双手撑着车驾跳了上来:“既然皇叔发话我就不客气了。” “靳状元这手脚还挺灵活,本王还以为大夏最年轻的状元郎是位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原来的靳布的确是个书呆子但是现在确实不一样啦,靳布眼睛转了转笑道:“老是叫我‘靳状元’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皇叔要是不嫌弃可以直接喊我‘阿布’。” “阿布?”楚萧澈愣了愣,“真是个亲切又朗朗上口的称呼。” “嘿嘿,我爹起得好。”靳布附和着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敢问皇叔素日里都去哪里消遣?” 她初来乍到每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东宫当值都没有时间闲逛,现在有了思思这里的货源她得尽快找到美人聚集地才行。 第二十章喜得银票 “消遣?”楚萧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靳布言语里带了些暧昧:“就是,就是皇叔可知道金陵哪里的花酒最是诱人?” 楚萧澈心下释然,随手打开了这扇摇晃了几下:“阿布果真是才子,竟是这样风流。” 靳布赶忙摆了摆手:“风流谈不上,好奇心倒是十足。” 楚萧澈转念一想,这位状元虽然已经成亲,但毕竟才十四岁那些个风月场所想来未曾去过,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特别是现在面前这位状元因为害羞,脸还有些红红的,就像个小姑娘似的。 “今日回府还有些事情,明日本王带阿布去开开眼?”楚萧澈哈哈笑着。 车厢外正在赶马车的韦英手一抖,方才他听到了什么?新科状元要去风月场,他家王爷还答应了? 这是什么操作? 靳布得到楚萧澈的许诺已经幻想到她未来的客户群体了,乐不可支地点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面露苦色叹息道:“皇叔,我估计明日不太方便。” 靳布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她已经预支了两个月的俸禄,最后剩下的几钱银子也给了思思,别说去喝花酒了现在就是让她买个馒头吃都成问题。 要是再从楚修然那里预支的话,不仅再会被扣高息不说,估计接下来三个月楚修然更是会变着法的整自己。 楚萧澈看着靳布摸着钱袋,撅着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阿布这是没钱了?” “可不是!你是不知道你那个侄子,简直和我过不去,动不动就扣我俸禄,也没人管管!”靳布举起钱袋抖了抖,里面没丁点儿响。 楚萧澈随即大笑一声:“明日花酒本王请你,不需要阿布出钱。” “果真?” “若阿布需要钱用……”楚萧澈把手伸出车帘向韦英道,“银票。” “不嫌弃的话这两张银票先拿去应应急,只是今日出来匆忙,若阿布还需要多一些就得跟本王一道回府去取了。”说着将手里的两张银票塞到靳布手中。 靳布看到手里银票的面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了,一张一百两,两张就是两百两! 比她一年的俸禄都多! 可是…… 想到楚修然扣除利息的做法,靳布颇有不舍地将银票还了回去:“不行,皇叔的银票我不能收,利息会很高的,要是我没能按时还上那利滚利太可怕了。” “利息?”楚萧澈反问,“这两张银票是本王赠给阿布的,怎么会向你要利息?云襄王府还不差这点钱。” 听到这话靳布感动得都想抱着楚萧澈晃两下了,同样是皇亲国戚怎么人与人之间就这样不同。 一个十五两银子还要扣五两利息,一个直接送给自己两百两。 啧啧,这就是差距! 靳布看着手里的银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就是创业基金,这就是自己第一桶金的成本! “皇叔,你放心虽说这两百两银子是你赠送给我的,可我阿布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日我定会将这两百两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的!”靳布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楚萧澈也有模有样的拱手:“那本王就等着阿布的本息了。” 靳布嘿嘿笑着将两张银票细细的收了起来。 楚萧澈看着面前的半大小子这般模样,有些哭笑不得,靳重之是出了名的清官,作为他的独子应该也不会有贪污之举。 主要是一个小小东宫侍读根本没有油水可言,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八十两,他把这银票送出去压根都没想过要收回。 只是听到这小状元夸下这般海口也是有些好奇。 “听阿布这语气可有发财的门路?”楚萧澈试探性地问道。 靳布低着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若要在这金陵城中做好买卖有个皇家靠山总归是要有底气些,并且她卖的也是一些女人用的脂粉钱,是很正统的生意。 涉及的金钱也小,想来这位皇叔不会有什么大意见。大夏的律法中也没说过当朝官员不能经商。 想到这里靳布抬起头认真道:“谈不上发财,我有个朋友做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很拿手,所以我打算和她一道做点小生意。皇叔贵为皇亲国戚自是觉得这是小钱,但对于我来讲能挣点就可以多点。” “这就是你想去喝花酒的原因?”说实在的楚萧澈未免有些失望,方才见小状元那般认真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大生意,没想到只是关于女人的脂粉。 “对对,皇叔我已经到了,明日记得带我过去。”马车停了下来,还没等小厮放好脚凳靳布直接蹦了下去,“还有,谢谢皇叔的银票啦,byebye。” 楚萧澈望着笑意吟吟的靳布下意识与她做了同样的动作:“拜拜。” 待看到靳布的身影完全进入靳府,楚萧澈看了看自己半举在空中挥舞的手,喃喃自语:“byebye?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手为何要这样挥一挥?挣个脂粉钱都能乐成这样这小状元阿布还挺有趣。” 次日,有了银票的靳布感觉自己的底气都足了不少,一路哼着小曲儿就连在书房也不自觉地哼着儿歌。 哼,怎么这么高兴?难道这小状元知道自己昨晚的经历了? 楚修然狐疑地盯着靳布,试图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昨天刚下马车皇叔送的五个美人就在门口守着,看见他下马车立马全部围了上来。 要不是德武在一旁拦着,那些个女人一个个都要贴到他身上了。 而后他便躲在书房,直到天黑才回寝殿,可是刚一掀被子就看见一具衣不蔽体的身体在自己床榻上扭成一条蛇。 后来他愣是大半夜的把寝具换了一个遍! 那五个美人也经过德文德武的再三强调后乖乖回到了各自厢房。 这些都是因为这个家伙!楚修然咬了咬牙,他昨晚过得这么辛苦,这个小子居然高兴地哼歌! “你,把这盆吊兰每片叶子都给本宫擦干净。”坐在案几后的楚修然吩咐道。 听到楚修然的声音靳布停下手里正在整理的书籍,环顾四周最后指着自己鼻子确认:“殿下是在唤我?” 第二十一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楚修然从鼻子里哼出几个音节:“整个书房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殿下方才让我做什么?”靳布再度询问,自她进了东宫后楚修然很是排斥她,除了扣她工资外也不让她做侍读的工作,每日清晨都会指着一堆前一天看过的典籍,让她分类整理。 关于‘侍读’的工作,靳布通过那么多年的电视剧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些个给皇子授学讲书的人为侍读。 这位宿主本身是新科状元,满腹经纶,给太子当侍读自是手到擒来。只是她这个学渣,史学文学不比宿主丰富,既不能引经据典为太子讲解史书也无法针砭时弊为太子剖析政事。 所以每日整理整理书籍也落得一个轻松惬意。 只是她也是经过十二年义务教育,做过无数套‘五三’秘籍,经历过高考的人,即便没有状元那么博学也能够得上进士,榜眼之类的吧。 虽说文学这块深度不怎么样,可这广度在这个时代估计没人能比的上,毕竟在现代除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这些中考的时候都是要考的。 现在这太子让她做什么?给兰花擦洗叶子? 这不是把她当做小太监使唤么。 “把这盆吊兰的叶子一片片擦洗干净。”楚修然横了靳布一眼,指了指案几前的一盆兰花。 靳布盯着那盆兰花默默在心里数了数,目测那一盆葱葱郁郁的兰花至少会有五百片叶子。 看来这楚修然不仅要把自己当小太监使唤,还打算累断她的手腕。 呼…… 靳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压抑住自己想要把楚修然按在地上摩擦的冲动,对楚修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殿下,微臣这里的典籍还没整理完。” “德文,靳状元不听从命令,扣……”楚修然立马开启了恶毒的扣款模式。 靳布心里冷笑,她现在可是有两百两银子的小富婆还怕他扣钱? “扣钱,扣钱,就在知道扣钱,有本事把这四年的俸禄全扣了去!”靳布把手里的书籍一扔,掐着腰瞪着楚修然。 楚修然见靳布竟敢这般直言反击,自觉似乎碰到了这小状元的底线,毕竟读书人大都自视清高。 片刻间神色略有冲动,清了清嗓子:“先给本宫泡点茶来。” 靳布刚要再发火,心头一个上好的计策浮现。 她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去小厨房拿了一壶热水,然后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包常润茶来。 这东西治疗顽固性便秘很有疗效,一包下去能将二十年的宿便给排出来。 至少广告上是这样讲的。 就是不知道楚修然这个不便秘的普通人喝下去会如何。 靳布想象着楚修然一遍遍跑茅房的模样,心里不知道有多爽。 “殿下,微臣方才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实在是抱歉,这是我家娘子自家产的茶,特意泡给您尝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方才微臣的放肆吧。”靳布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将茶杯里斟满常润茶。 楚修然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你会这么好心给本宫泡新茶?方才不是还骂我的么。” 靳布抬头微笑:“殿下您是我的直系上司,我的老板,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就是擦洗兰花么,您放心等会儿喝完茶我就一片片的擦洗干净,至于我的俸禄么,殿下您高兴就使劲扣,随便扣。” 一番话说得毕恭毕敬,尊敬万分。 直觉告诉楚修然有诈,他才不会相信这位一直跟他对着来,还敢怂恿皇后太后给他安排相亲的小状元会转性讨好他。 “殿下可是担心这茶水有异?微臣先喝一杯给您看,微臣是真心悔过,只想为殿下赔罪。”说着靳布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当着楚修然的面一饮而尽。 在现代的时候有一次她连着吃了一周烧烤,便秘得肚子都成石头了,去了药店后买了这玩意儿。 喝了之后第二天早上她就把一周的有机肥给拉了出来。 现在再喝一遍怕啥。 楚修然盯着靳布的一举一动,见她喝了茶水后完好无虞,也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这茶稍微苦了些。”未了楚修然评价道。 “哦?是吗,那微臣下次就不给殿下喝这个了,估计是自己种的普通茶叶上不了台面。”靳布边擦洗吊兰叶子边回答。 楚修然见她这般乖觉,也觉得无趣,就没再为难于她。 是夜,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绞痛让楚修然在床上翻滚了起来,终于忍不住以百里加速的步伐跑到恭桶边。 一趟,两趟,三趟…… 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楚修然拖着已经酸软的腿,扶着屏风歪到在床榻上。 “靳布,你竟然……”声音轻若蚊蝇,气息虚弱无比。 另一边靳布这一晚也跑了三趟茅房。 看来这广告真是一点都不虚假,之前她便秘着喝只觉得痛快,现在好好的情况下喝,感觉整个灵魂都要被拉出来了。 幸好自己只喝了半杯,想到楚修然把大半壶给喝完,靳布就捂着肚子虚弱的笑出了声。 吃了早饭后靳布的活力已经恢复了七八层。 一进书房就看见楚修然那蜡黄蜡黄,一夜之间瘪了的帅脸。 “哟,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瘦成了这样,可是周旋在五位美人之间劳累伤神?”靳布戏谑道。 楚修然颤着声:“靳状元一夜之间也清减了不少,昨个的茶你也喝了些想必昨晚也经历过了,只是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有些太下作了些。” 靳布干干笑了两声:“微臣昨夜好得很,只是为了减肥没吃晚饭而已,看来这减肥效果显著。” 正说着,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真是糟糕,早上不该吃东西的,刚吃点东西就又想拉了。 靳布捂着肚子不再理会楚修然,向着东宫茅房跑去。 楚修然说得对,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真是不能随便用。 整整一日,东宫的书房少有的安静祥和,没有再听到靳布与楚修然争嘴的声音。 世界和平。 只是二人交替着捂着肚子往茅房跑就是了。 “德公公,太子与靳状元这是怎么了?”德武从房檐上蹦下来不解地问,从夜间开始太子已经出恭小二十次了。 “许是端午宴吃多了,伤着肠胃了吧。”德文望着二人交替往来的背影摇了摇头,“年轻人呐就是不知道节制,胡吃海塞的。” 第二十二章好多漂亮小姐姐 傍晚时分靳布刚走出东宫就看见昨日楚萧澈的马车稳稳地停在自己面前。 楚萧澈看了一眼靳布微微吃惊:“阿布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天一夜不见竟消瘦了这样多?” 靳布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已经将常润茶拉入黑名单了,这玩意儿威力太大直到午时她才停止跑茅房。 午膳也不敢怎么用,只吃了点青菜小粥,这会儿肚子正饿得厉害。 “许是昨天端午宴吃多了罢,看来是我这肚子太贫贱吃不得皇家御膳。”说着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肚子贫贱?”楚萧澈听到这样奇怪的描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状元怎的这样有意思? 原本有意结交小状元不过是觉得他是靳重之的独子又是新科状元,东宫侍读,未来可期。 现在倒觉得这个人忒有趣了些。 “走吧,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喝花酒。”靳布边说边往马车车架上爬去,只是这腿都蹲软了,胳膊也没一点力气,爬了两下都没能爬上去。 楚萧澈见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了上来。 嗯……这小状元身子骨有些弱,手腕太纤细了些。 “谢皇叔,我饿得都有些无力了。”靳布站起身拱手谢礼。 她个头很矮,在这马车上楚萧澈都需弯着腰,而靳布站起来头顶离马车车顶还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楚萧澈笑了笑,也是这小状元刚满十四,个头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还没张开,只是等会儿他就要带着这位小孩子去喝花酒了。 楚萧澈突然感觉有些奇怪,有一种要带坏小孩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可看到靳布满怀期待的模样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 米花街,金陵城最大的风月场聚集地。 这里依照金陵城内苏柳河的走势在两岸树立起上百所青楼乐坊,苏柳河的水面上还有上百条花舫,一到晚上整个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文人骚客都会来此放松。 有钱的寻求肉欲之欢的就会去米花街北街,这边的小娘子环肥燕瘦,最是美貌动人,最能得到那些贵人的青睐,也最能把他们的钱袋子掏空。 清高些的文人则大都会去光顾米花街南街,这里的小娘子除了会跳舞弹唱外还会吟诗作曲儿,并且很多都是清倌儿,脸皮也相对薄些。 楚萧澈为靳布选了一个二者并存的地方,芙蓉坊。 饶是靳布做过心理准备,也在现代的电视剧里看过各个朝代的青楼,在进来的那一瞬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的美女真的也太太太多了,简直比北京三里屯的夜晚还要热闹。 店里的妈咪也很是年轻最多三十岁的样子,见楚萧澈气度不凡,衣着贵气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挑选了一干姑娘蜂拥而至。 不同于现代社会里千变一律的网红脸,放眼过去看到的小姑娘们都是各有各的美法。 有的含蓄内敛,见到来客低着头羞赧一笑,有的带着些胆量,偷偷地透过团扇打量着来人,还有的则是直接迎了上来…… 楚萧澈清了清嗓子对献着殷勤的妈咪挥了挥手:“今儿是带朋友过来开开眼,你们只需要将他招呼好就成。” 妈咪有些迟疑地望了望比楚萧澈矮一个头的靳布,虽说也是白白净净的不像个小厮,可这也稍微小了些吧。 见到众人有所迟疑,一旁的韦英拿出几张银票来,那妈咪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招招手身后的一群姑娘就从楚萧澈身边围到了靳布身边。 这厢靳布从刚进门开始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盯着看一会从看向另一个略有些成熟的御姐。 都没有在意楚萧澈对那妈咪说啥,所以冷不丁的被一群人围着靳布都有些呆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靳布个头不大,也就刚到这群小姐姐的下巴处,眼睛恰好迎着她们的胸口。 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堆雪白的软兔子,靳布的脸霎时红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地往后退。 就是在现代大学里,她每次去公共浴池都会等到最后半个小时,人特少的时候再去,就是怕看见别的女生光着身子自己会尴尬。 今天可好,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直接生扑了上来。 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关键是这些漂亮的小姐姐每个都是热情万分。 一个摸了摸靳布的下巴嘴里啧啧感叹:“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这脸上还没长胡子根呢。” 另一个也在靳布脸上捏了一把:“可不是,一看就是读书人看着皮肤恁是比你我都白净。” “快看还脸红呢,耳朵也红了,真是可爱。”一个摸着她耳朵的女子惊奇地喊。 听到这话这群久经风月的小姐姐们都哄笑了起来。 靳布做梦也没想到别人的穿越都是女扮男装调戏别人,到她这里就变成了被别人调戏。 若是些美男子她也能享受享受,可这些都是雌性,她可是直女啊。 “皇,皇……黄叔叔……这个,这个……我只需要看看就好,调查市场嘛,没有必要动真格的是不。”靳布磕磕巴巴的望向楚萧澈。 这样香艳的场景,饶是她是女的都要流鼻血了。 一旁的楚萧澈憋着笑扬了扬下巴:“帮我们找几个清倌儿来,我这小兄弟一时还适应不了你们这些大阵仗。” 终于从美人堆里挤出来的靳布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这里的女子各个美的花样百出,就只有一个共同点。” “一个共同点?” “就是,就是十分的波涛汹涌。”靳布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同时有些羡慕。 自己上辈子就是个飞机场,没想到变成这个靳布后现在仍然是个飞机场,希望等过两年这具身体能够好好发育发育。 这下楚萧澈实在是撑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阿布总结的很是到位。”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三楼的一间雅间,此时已经有三四个清雅装扮的女子捧着琵琶,古筝候在里面。 与方才楼下热情的小姐姐不同,这里的每个小姐姐都是古典含蓄。 连身上的脂粉香都与下边浓烈的香气相错甚大。 只是在进门的一瞬间,楚萧澈迅速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就涕泗横流。 第二十三章皇叔你怎么了 “皇叔,这是怎么了?”靳布望着身边刚才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现在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楚萧澈目瞪口呆。 风寒? 就走了几步路就开始风寒了? 看着也不想啊,这样突然。 靳布看着楚萧澈面红耳赤,涕泗横流的模样心头灵光一闪,这是急性过敏症状,严重的会引起休克。 “快去喊太医呀。”靳布扶着楚萧澈走进房间,将里面早已被这突发状况吓得瑟瑟发抖的几名女子赶了出去。 就在一名紫衫女子经过靳布身边的时候一股熟悉又淡到极致的味道窜入靳布鼻中。 她的鼻子那是相当灵敏,自小爸妈就说她是狗鼻子,很多次她爸偷偷抽了一支烟在外边晃荡了许久,只要出现在靳布房内靳布都能闻出她爸抽了几支烟,大概什么时候抽的。 所以即使这女子身上的味道非常淡她还是闻到了,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什么。 扶着楚萧澈坐好后靳布扭头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枚录雷他定片和一瓶喷雾来,她把韦英支走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拿东西出来。 这两种药物一种能够快速平息过敏引发的症状,一种能迅速缓解过敏鼻炎带来的鼻子不适。 “皇叔,你先把这药给吃下去,还有等会儿你的鼻腔可能会感觉凉辣,忍着点。” 不等楚萧澈回答靳布就捏着他的嘴巴用桌上的茶水将息斯敏灌了下去,接着又将楚萧澈的脑袋抱在怀里将喷雾的喷头塞进他的鼻孔。 “快点,快点。”五六分钟后韦英带着几个太医急急忙忙闯了进来。 几个人看着屋内安静祥和一片,楚萧澈与靳布正好整以暇地端坐着品茶。 韦英揉了揉眼睛:“王爷您好了?” “本王只是流些鼻涕哪就需要这么大的阵仗了?”楚萧澈轻哼一声。 “可是方才您……” 楚萧澈打着扇,满脸轻松:“靳状元帮本王倒两杯热茶,喝下去就好了,突然有些受凉而已。” 待众人退出后楚萧澈端起茶盅:“方才多谢阿布了,那枚祖传药丸的确有效的紧。” “皇叔昨天不也出手相助借给我两百两银子么,再说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靳布也能理解方才楚萧澈的隐瞒。 身为一个王爷身边定是危机四伏,若被有心人知道他都某样东西过敏,那就大大增加了他人下手的机会和下手成功的概率。 “王爷之前有过此类症状吗?”靳布有些好奇地问。 楚萧澈皱皱眉细想了一下:“还真没有,刚开门那一瞬本王还以为是有人用了毒粉,可阿布却无事所以就知道大约是自己的问题。” “我这里还有两颗药,若下次还有这样突然急发的情况可以应应急。”靳布掏出两枚过敏药放在楚萧澈手中。 过敏是个很严重的事情,现在楚萧澈的过敏源尚未确定得随时警醒着点才行。 “看来本王又得给阿布几张银票了。”楚萧澈望着手里小小白白的药丸,“祖传的一定很贵。” 靳布眼睛一亮又急忙推辞:“今日皇叔不是请我喝花酒了么,相抵了相抵了。” 这下轮到楚萧澈愣了,昨日小状元看到银票的贪财样他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今日这送上门的银票居然被拒了。 经历过惊险后二人也没再喊小姐姐来,只是待送走楚萧澈后靳布又凭着银票和嗅觉记忆找了刚刚那位身上有熟悉味道的姑娘。 “这是蝴蝶兰花粉,是去过南洋的商人带回来了,很是稀罕呢。”婷婷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小盒粉色的脂粉展示着。 原来是它,在现代城市里几乎每个公园都有蝴蝶兰的花区,靳布对这味道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只是这蝴蝶兰约莫十八世纪中期才中马来西亚地区传到中国,想来在这个时代尚未出现整株花引进的情况,只是这样少许的制干粉末传进来。 可对于对此过敏的人来讲,小小的一克都能夺其性命。 “这种味道一点都不稀奇,我家娘子是制香高手,不仅会做这种单品种的香还能做出好几种香味混在一起的呢。”靳布仰起头颇为自豪。 “噗呲。”婷婷姑娘却笑了出来,“金陵城中最知名的制香师也只能只作出单种香,不过味道更加持久些而已,口说无凭敢拿出你家娘子制的香让我们闻闻么。” 靳布听到这话一副很不服气的模样,在浑身上下摸索着:“我记得我还带了一个在身上呢,给你闻闻。” 很快靳布就从袖袋最里面掏出一瓶香氛来,这是上次从邱佳思那里拿的小样。 靳布将小小的瓶子捏在手中很是神秘的样子:“喏,你站在那里站好别动。” 婷婷依言站在离靳布三米的空地上,一脸的不相信。 一层薄薄的水雾从靳布手中喷出,婷婷顿感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好像让人置身于花海。 婷婷深吸一口气:“的确很香,不过也是普通的月季吧。”紧接着她的脸色变了变又抽了抽鼻子,“茉莉,栀子花,蝴蝶兰还有还有……” “那不叫月季叫玫瑰,最后你没闻出来的是种叫百合的花香。”靳布望着婷婷沉醉的模样很是洋洋得意,“怎么样?不必你的差吧。” 一旁的小丫鬟也是惊奇地不得了,连连嗅着自己的衣服:“姑娘奴婢身上也有这味道呢,真是太好闻了。” 说完小丫鬟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我不能再闻了,再闻这香味儿都要被奴婢闻没了。” 靳布哑然失笑:“不会,不会理论上来讲这种香味落到衣服上后能持续至少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婷婷艳羡地盯着靳布的手心,眼里满是渴望。 门外娇俏的声音传了进来:“婷婷你将香盒打翻了?这香味都飘出来了。” 婷婷急忙把靳布扯到身后扬声道:“可不是么姐姐,方才小丫头片子不小心打翻了。” “啧,整个香盒都翻了?怎么这么多的味道?” 眼看门外的人就要推门而入婷婷急忙补了一句:“对对,屋里粉尘大得很姐姐就别进来了。” 伫立在侧的靳布听着二人的对话满心佩服,果真是历练过的小姐姐,这波想要私藏的操作很是优秀。 第二十四章一级经销商 待门外的人走远了婷婷转过头满脸笑容:“公子手里的香氛怎么卖的?可否卖给我?” 这一小瓶东西味道独特,若能据为己有肯定能人过留香,让那些贵人对自己印象深刻。 靳布眼睛转了转将手里的香氛瓶子放在桌几上,这c家的小样瓶子做的也是很漂亮的,一个大大的黄色花朵外加上玻璃的折射光线,很是波光粼粼。 婷婷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恨不得现在就拿起这小瓶子好好把玩把玩。 与这种水雾般的香氛相比,自己那些香粉盒简直就像破烂。 “公子要出什么价?”半晌等不到回答婷婷有些忐忑地问,这样一个精致的东西想来一定很贵。 不过有了这东西再加上自己的姿色才情还愁以后贵人会少么。 特别是上个月,原来芙蓉坊的花魁已经被人赎了身,坊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和另一位小姐妹丽娘身上,若自己有了这处处留香的东西定能成为下一位芙蓉坊的花魁。 靳布看了婷婷两眼,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将身边的小丫鬟遣了出去。 “我可以把这小瓶香氛免费送给婷婷姑娘。”靳布自认有范儿的停顿了一下,“并且我这里还有其他能让女子变得更美丽动人的东西,以后婷婷姑娘也可以以很低的价格从我这里买过去。” 婷婷有些警惕地看了看靳布,又觉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似乎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我需要做些什么?”婷婷问道,免费送给自己那肯定是要有相应的条件了。 “帮我卖。” “卖?!”婷婷的脸色变了变,她只想自己独有哪里愿意与别人分享这稀奇东西。 靳布也看出来婷婷的犹豫,稍稍深沉了片刻:“若你帮我卖,每一件东西你都能从中间提成。你自己独得这香氛大不了能够帮你成为花魁,你还是得每日强颜欢笑周旋在贵人之间才能攒点钱。 “并且据我所知,你每日得的钱还得给坊里的小厮龟爷打赏,托他下次帮你留住客人,老鸨也要从中提钱,自己辛辛苦苦挣得大头都落在了别人身上,你得挣到猴年马月才能挣到给自己赎身的钱呐。” “或许你觉得会有良人赎你出去,但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良人十年难遇,即便被有钱人赎了出去最多也就是去做小妾还是得看人家正妻的脸色。” “若你帮我卖你自己就是老板,你卖出一个就给你一个的提成,卖一百就给你一百个提成,你说是这样挣钱快还是你自己卖笑挣得快?等你自己赎了自己手里再握点钱到时候哪个男人还敢看轻你?!有句话怎么说的‘我不嫁豪门,我自己就是豪门’,女人必须有这样的豪气才行!” 一番话下来字字敲在婷婷的心窝里,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再怎么可人漂亮一旦过了二十五六就会毫不留情的被那些喜新厌旧的达官贵人遗忘。 现在除了多攒钱赎身外她别无他念,身在这泥潭里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有多少清倌儿最后为了在二十五岁之前能攒够赎身的钱而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出卖了自己,又有多少姐妹被人赎回去做妾第二天就被大房打了出来。 她们这种人现在受着这些贵人的追捧,但都是最后被世人踩在泥地里唾骂的命。 “挣得的钱公子要给我多少?”婷婷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靳布挠了挠头:“就面前这小瓶香氛,你会出多少钱买。” 她实在不知道市场价,这东西既不能卖的太贵,也不能太便宜。 婷婷思索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三两。” 那盒托人从南洋带回来的蝴蝶兰香粉她足足花了十两银子,已经是她最贵的香粉了。 这小香氛的味道确实不错,持久力也强但看起来很小,用不了几次的样子。 “最多呢。” “五两,不能再多了,毕竟这样小一瓶再贵一般就舍不得买了。”婷婷又添了两根手指。 靳布当下拍了拍桌子:“好,那这样大小的香氛我就一两银子卖给你,至于卖出的价格我们就先定在三两八钱。” “果真?”婷婷瞪大了眼睛,原以为会二八分或者三七分,她还准备还价的,现在这小公子居然把利润的大头都让给了自己。 靳布点了点头,她的打算可不仅仅只有婷婷一个渠道。在这里她也可以走实体店与代理的模式,婷婷只能算她发展的第一个一级代理而已。 “不过你可否将你的那盒蝴蝶兰香粉给我。”靳布指了指那盒让楚萧澈过敏的元凶,估计整个金陵甚至整个大夏都只有这一盒了吧。 有这样的东西在难保哪日楚萧澈误撞上了会出现生命危险。 婷婷二话不说就将手边的粉盒塞进靳布手中:“我这里的东西小公子看上什么了尽管拿。” 得了这样一条发财的路子,婷婷的嘴都要笑到耳后了。 靳布将蝴蝶兰粉盒收进袖中站起身准备告辞:“过几日我在米花街的街口会开一家脂粉店到时,到时可以去店里看看其他产品,以后你拿货就直接从那里拿。” 婷婷慌忙不跌地点点头,心里已经把算盘拨的啪啦啪啦响,一个她能挣二两八钱,这里姐妹这么多单单是这一个小玩意儿她初步估计都能挣至少三百两了。 那不出半年她都能给自己赎身了。 望着靳布走出的身影婷婷犹不放心,又拉住靳布的衣袖:“公子可一定要记得与婷婷的约定,我在这芙蓉坊还算有些人脉一定能帮助公子拓宽销路,公子切莫再找别人了。” 靳布哭笑不得点点头,这个婷婷独占的毛病还挺强,不过这也挺好这样野心会大些,以后就由她自己发展二级代理更妥当。 从芙蓉坊出来后靳布就在米花街里溜达,也更深了些这里的热闹反而不减反增。 街边也多了几个支起木桌零散着卖胭脂水粉簪子的叫卖郎,靳布走走停停在一个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明日好像是敏敏生日。 刚刚留在芙蓉坊的那瓶小香氛是前日端午宴带出来准备送给敏敏的礼物,现在两手空空回去也不像话。 看了一眼靳布选了一枚素净的玉簪揣在怀里乐颠颠地往靳府走去。 第二十五章安眠良药 怀里揣着银票还有发展了一个一级代理商,靳布今天感觉尤其的脚步轻快,连带着擦洗吊兰叶子的时候看着楚修然也觉得顺眼了几分。 平心而论楚修然真的是个美男子,长密的睫毛自然翘起,鼻梁高挺,特别是现在伏案苦读的认真模样,妥妥的古装男神。 真是让人看着都想让人舔屏,鉴于现在没有手机靳布就只能对着这太子流哈喇子了。 不过今日的楚修然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同,黑眼圈似乎很厚重都能跟国宝媲美了,抬眼的时候整个眼底也全是红血丝。 难不成昨夜里那五位美人得手了? 靳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楚修然暗自在心里推测着。 “听说你昨晚与云襄王一起去米花街了?”冷冷的声音响起让靳布不由地摇头惋惜。 这样美貌的帅哥偏偏有肌肤饥渴症这隐疾还脾气大大的臭,若不是他命好生在皇家,放普通家庭里估计早就被打死了。 “嗯?”帅哥又发话了。 云襄王? 靳布短路的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昨晚是皇叔硬要带着微臣去见见世面的,微臣也是万般推脱,最后实在是招架不住皇叔的热情邀约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楚萧澈是皇叔辈分要比楚修然年长,替自己背一下锅也是无关打紧。 最起码楚修然不会扣俸禄扣到他头上。 “哼,本宫看就是你自己爱好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把根正苗红的皇家子弟往那腌臜地方带。” 此时此刻靳布觉得有些人不说话好好坐着的时候还能算作一副绝美的画卷,一旦开口嘴巴里就开始喷射有机肥。 靳布抬抬眉赔着笑却不想理睬他,毕竟接下来要入宫找思思拿货的话还得仰仗着这位太子殿下带他入宫。 只是看着楚修然俊美若仙,面若玉冠的模样,实在是越看越讨厌。 有些人的外表果真充满了欺骗性。 “微臣把这盆兰花擦洗完了。”靳布将手里的抹布一扔自顾自地趴在案几上睡了起来。 昨晚她把玉簪子拿给敏敏后,小萝莉娘子高兴得不得了,硬是连续变换了三个发型来搭配那枚簪子供她观赏。 等她将夸夸群里学到的词汇全部都用完回到书房歇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楚修然看着已经趴在案几上安眠的靳布心里万分烦躁,十分气恼。 最近几年来他一直都有失眠的症状,不管太医院开了多少副安神汤在他身上丁点儿效果都没有。 特别是最近三天,自打他参加完端午宫宴看到那些在他面前争奇斗艳的贵女后更是严重。 每天夜里极度困乏,可是躺在床上就辗转反侧睡不着,有时候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会出现那个困扰了他日日夜夜的噩梦。 怎么自己费尽心力都睡不了的觉,这个小状元却能随时随地的睡着? 还睡得这样舒坦? 楚修然轻轻走到靳布案几前看着她沉睡的侧颜更是嫉妒万分,这睡得也太放松了吧,居然还流着哈喇子。 想想自己好像好多年都没有睡得这样舒坦了。 等等,最近一次他醒来感觉十分松快的时候貌似是小状元上任的第一天,他与自己握手的那次,当时的困意呼啸而来,那两个时辰也是无梦好眠。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体精神尤为轻松,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因为摸了这小状元的原因? 带着试探楚修然又将手往靳布手上探去,眼睛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靳布,默默祈祷,今日应该不会被发现了。 细嫩的小手牢牢被握在楚修然的手掌里,没有晕,很好。 第一个疑问解决了,看来只有这小状元能与自己发生肢体接触。 第二个问题…… 额…… 好困…… 不是眩晕的感觉,楚修然真的再度感觉到了困意,并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原本他想感觉到困意后就回到床榻上安眠的。 可是睡意如潮水将他淹没只让他浑身软绵绵的,愣是不想挪动半步,终于他听从身体的指挥,坐在靳布身边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意识离开的最后一刻楚修然确定了第二个疑问,触摸这个小状元果真有催眠的作用。 不知道睡了多久,靳布迷迷瞪瞪掀开眼帘的时候好像感觉面前有张很是诱人的脸。 嘿嘿,帅哥入梦了,靳布眯着眼就往面前俊美的脸上‘啪叽’一口,然后扭过头准备继续睡。 趴在桌子上睡就是不太舒服,这会儿手臂好麻。 靳布想着动了动手臂,但却遇到了阻力,她的手好像被谁控制住了。 “谁压着我手了。”靳布嘟嘟囔囔地再度抬起头,然后…… 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楚修然那张阴沉似水的脸。 头脑瞬间清醒,周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靳布连最基本的呼吸都不敢做。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楚修然脸上残留的口水印子。 乌云压顶,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她刚刚在梦里亲的人是楚修然?她真的把yy的舔屏变成现实了?她非礼了楚修然? 心里的恐惧无限大。 “哇——”靳布终于憋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殿下,我不是故意要摸你手的,也不是故意要亲你的,我只是我只是睡糊涂了……” 自从知道这太子对人触摸过敏后靳布就尤为注意与他的肢体接触,哪怕自己可能是那个摸了不会晕的意外,她也不敢随便试探。 就怕再把他给整晕了,那可是以身犯法明知故犯,在砍头抄家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楚修然望着面前突然大哭的小状元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首先,他的确很生气,因为他是被小状元亲醒的! 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脸上一片凉悠悠的潮湿,睁开眼就看见小状元薄薄粉嫩的嘴唇刚从自己脸上离开。 他居然被一个男的亲了?居然被靳布给亲了?小状元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紧接着见他闭着眼扭头继续安睡的模样就推测,莫不是这小状元昨儿去喝了花酒方才做了春梦? 不过方才那短短一个多时辰他是睡得非常舒坦的,所以也准备原谅小状元迷迷糊糊的无礼之举。 可是小状元突然暴哭是怎么回事? 弄得好像他被自己非礼了一样…… 第二十六章丧心病狂 听到动静的德文一脸紧张的窜了进来。 楚修然‘咻’地站起身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要离开这个乱糟糟的案发现场。 正沉浸在砍头恐惧里的靳布却没有给楚修然这个逃跑的机会。 瘫坐在地上的她直接往前一扑硬生生拽住楚修然的衣角,抱着他的小腿继续哭喊。 “怎么了这是?”德文站得远远地生怕祸及自身。 “德公公,殿下要砍我脑袋。”靳布仿若看到救星,扭过头向着德文就来了一嗓子。 楚修然甩着腿想要把紧紧粘在腿上的人给甩出去。 这般景象德文心下了然,估摸着小状元又惹着太子殿下不高兴了。 这些日子他每天早上都会奉命去接小状元上值,次数多了就觉得这位小状元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每次过去的时候小状元不是蹲在靳府门口水淹蚂蚁洞,就是拿着沾糖引诱蚂蚁排队。 还有一次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死掉的螳螂摆在蚂蚁洞面前,吓得那些蚂蚁半天不敢出来。 而这位十四岁外界传闻大夏最年轻多智的状元郎就蹲在那里乐得不可开支。 说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常年读书人情世故是差了些,老是直接与殿下顶嘴,但到底罪不至死。 更何况他们殿下的脾气着实臭了些。 感受到德文有些探究责怪的目光,楚修然知道自己把状元侍读给欺负哭了的这件事算是成板上钉钉的了。 半晌楚修然憋不住心里蒙受的冤屈,只是淡淡道:“本宫没有说。” “那你就是准备抄我家了是不是。”靳布抱着楚修然的腿眼睛通红地看了楚修然一眼,她才不相信这位小气又腹黑的太子会这么轻易就放了她。 “爹啊阿布对不起您连累了您,让您一大把年纪要陪着我流放异地,衣不蔽体颠沛流离,爹我这就单方面跟您断绝父子关系!殿下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就是可怜我爹为了大夏辛苦操劳一辈子最后只落得个凄凉孤独的下场,连唯一的儿子都没法在身边为他养老送终了。” 偌大的东宫只回荡着靳布有些凄凉又带着悲切的哭喊声,真真是要闻着流泪听者伤心了。 虽然东宫里的宫女太监没有直接出现在书房门口,可楚修然已经看到树影后花坛里已经布满了前来围观的人。 “原来只是以为殿下高冷点,不喜言笑,没想到居然这么残暴。” “可不是么,靳侍读人多好呀,每次看到我们这些奴婢都笑嘻嘻地打招呼,一点都不低看我们,这几天都还帮着我们擦洗吊兰叶子呢。” “啧啧,伴君如伴虎,这还没到半个月吧殿下竟要将他给杀头了,可怜靳首辅仅此一子还遭此横祸。” “听说靳侍读刚娶亲呢,可怜小娘子刚进门就要守寡了。” 络绎不绝的议论隐隐约约进入耳中,楚修然咬咬牙神情很是悲愤,终是放弃了解释与挣扎:“本宫不会砍你的头,也不会抄你家。” 靳布依旧紧抱小腿,眼睛都没抬一下,用鼻音哼道:“那你也会罚我跪,我这腿再跪都要断了。” “不会罚你跪,不会扣你俸禄,什么都不会对你做!你快点松开!” 靳布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我不,你得带我去宫里的藏书楼看看才行。” “藏书楼?”楚修然想起端午节那日为了圆皇后的脸面似乎是提到过要去皇叔的藏书楼选书的。 这藏书楼说是皇叔的,不过是因为自幼皇叔就把这地方给认领了,十几年期间皇叔也会往里面拿去许多古老典籍和孤本。 后来皇叔在外边玩得开心了也把坊间好些话本和戏文拿了回来,名曰丰富皇宫内的精神娱乐文化。 只是没想到他顺嘴一说倒被小状元给惦记上了。 他现在都怀疑刚刚小状元失声痛哭的动机了,到底是发现亲了自己害怕杀头还是顺势就给自己下了套? “对,就是你端午节说要带我去看最后没有去的那个地方。”上次从冷宫往外走的时候靳布意外地发现那个藏书楼就在离冷宫不远的地方。 甚至从藏书楼偏僻的后窗那里翻出来就能直接到思思住的厢房的后窗附近,这样得天独厚地方一定要利用起来。 楚修然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小腿上依然时刻准备着嚎一嗓子的靳布,扶了扶额:“只要你起来我下午就带你去,里面的书你随便看。” 得了许诺的靳布快速地松开了小腿,又将楚修然的衣角褶皱认真理了理:“好哒谢殿下,殿下您宽宏大量,仁义爱民,体恤下属,领导楷模。” 说着靳布又对着楚修然比了一个大拇指:“给殿下一个赞。” 楚修然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其他皇子的侍读都是同窗般共同进步,而自己这个天子派遣过来的侍读却是一个处处给自己下套的。 父皇是真心派他来侍读的吗? 还是派过来专门拖自己后腿的? “德公公,午膳好了没肚子有些饿了。”靳布顶着红肿的眼睛蹦跶到德文身边在他肩膀上捶了几下,“我要快些吃饭殿下等会儿还要带我入宫看书呢。” 德文笑眯眯地享受着靳布恰到好处的捶打慢悠悠地往小厨房踱去:“快了,快了。” 屋顶上一直沉默不语观看好戏的德武忍不住向他家太子投去同情的目光,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见到过哪个人能把太子吃得这样死。 就是皇上每次都被太子的冷言冷语噎得不轻,而这靳侍读不仅能触摸太子不晕还能让殿下吃瘪。 功力着实深厚。 厨房内正在扒拉饭的靳布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细节,她刚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好像是被楚修然握在手里,而不是自己睡糊涂了去摸的楚修然。 自己好像就亲了他一口啥也没干吧?! 那为啥他会突然到自己身边还摸着她的手? 马甲掉了?被他发现真实性别了? 不可能啊,靳布低头看了一眼飞机场,这么平绝对不会露馅。 那绝对就是楚修然又故意来碰瓷了! 哼,你跟你老子冷暴力就冷暴力,扯上我干啥,不能说我是你老子派过来的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碰瓷找理由辞退呐! 简直丧心病狂! 第二十七章这生活太难了 靳布恶狠狠地扒了两口饭,把嘴里的米饭当做楚修然狠狠地嚼着。 夹在皇上与太子之间,既要做好侍读的本职工作还得提防太子不断的碰瓷,找茬,避免被辞职被砍头被抄家。 她的穿越生活简直太难了。 讲真,楚萧澈的这个藏书楼的名字起得也忒随意了些。 但凡有些文化底蕴的或者风庸附雅点的都会起个什么‘百书阁’啦,‘墨香殿’啦诸如之类很是文绉绉的名字。 可楚萧澈就直接大喇喇的在牌匾上上书‘藏书楼’三个大字,好似别人不知道这里放着书似的,并且这三个字也不晓得是他多大的时候写的,歪七扭八行不行楷不楷,也看不出师承哪个派系。 “殿下您觉得我说的有点道理不。”站在藏书楼门前靳布将自己心里对这牌匾的评论原封不动说了出来,然后礼貌性地咨询楚修然的意见。 楚修然沉默良久,开口道:“这个名字是我起的,还有这字是我人生中提得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副牌匾。” 要真追究到这藏书楼的前身,那是楚修然与楚萧澈二人幼时偷懒玩耍的地方,二人年纪相仿经常在太傅下学后一起偷偷来这废弃的楼宇里寻宝。 后来年纪大了些,楚萧澈就摆出皇叔的权威让人把这里修葺一番成为了他们下学后读书习字的地方。 当时楚萧澈颇为大度地说:“修然,太傅一直夸赞你的书法龙飞凤舞,自成一派,我这书楼就起名,提匾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那时候楚修然约摸着十一二岁,听到自己皇叔的奉承话自是尾巴都翘上了天,当即就提了‘藏书楼’三个大字,一直用到现在。 突然间,周围气压有点低,气氛也有点尴尬。 靳布咽了口口水,干干笑了两声:“殿下的字乍一看凌乱,仔细看看笔锋苍劲有力,深藏傲骨,不同于凡人,简直是天神之作;还有这名字,‘藏书楼’多么言简意赅,一点都不趋风附雅真是让人一目了然,看过就会记住,记住就不会迷路。” “多亏殿下妙笔生花,硬生生将看似与其他楼宇一样的藏书楼变成了整个皇宫内独树一帜的地标性建筑。很赞!” 靳布又竖起大拇指,露出八颗闪亮的牙齿。 语毕转身大步跨入,干脆利落的背影里看不出一点违心与奉承。 楚修然却立在门口半天没动,他没有看过靳布科考的文章但从这三番两次的交锋里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年轻的状元见风使舵,拍须溜马的水平很不错。 还有,这字真有那么差吗? 进入藏书楼后靳布就自顾自地四处乱窜,将这楼里的窗子暗门都开了个遍,终于在二楼西北角找到一扇合适的窗口。 打开后就能直接蹦到冷宫的围墙上,沿着围墙走几步就能溜到思思后窗了。 “殿下,微臣来到这里就好比鱼儿进了大海,小马跑入森林,很是沉醉,所以我决定就在这里呆到天黑,希望中途殿下不要随意打扰我,等我这块干涸的海绵吸满了知识的海水后就会自行出来找你的。” 靳布说完就扭头上了二楼拿起一本书往西北角的地上一坐,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楚修然瞅了他一眼,这样认真的神色真是少见。 这位少年状元进入东宫后自己都不曾让他做过侍读的本职工作,每天不是让他整理书籍就是把他当小太监使唤,也从来没有想要了解他的学识如何。 他既能高中又通过殿试,那说明在学识方面肯定还是很丰富的,对于这个读书人来讲能够找到梦寐以求的书籍和市面上不曾见到的孤本名作自是高兴。 既然来了就让小侍读高兴高兴罢,没准哪天真的有自己不明白的问题需要这位侍读授学。 半个时辰后,靳布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一堆书上做出从外边看地上还有人的模样。为了今日她特地穿了两件外袍,一件破旧些一件则是在东宫上值的时候穿。 然后蹑手蹑脚打开窗子从二楼蹦了下去。 这里楼层偏矮,脚下还有围墙,靳布下得很是顺利。 “叩叩叩”靳布轻轻敲着后窗:“思思。” 很快邱佳思就从自己的厢房内把后窗打开将靳布拽了进去。 几天不见邱佳思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有了点肉两颊也不再那么干瘪,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宫女的旧衣服。 “阿布你怎么从后边过来的?”邱佳思很是好奇,她的后窗与围墙只有一人宽的过道,并且前后都是被砌起来的围墙。 靳布伸手指了指窗外斜上方的藏书楼:“从这上面蹦下来的。” 二人上次一块哭诉过后心里都亲近了许多,这回再见到更是相见两欢笑作一团。 欢喜过后靳布将怀里的十两银子拿了出来,这些银子她专门换成了碎银子以免邱佳思在冷宫里用着打眼。 “我已经在金陵最大的风月街找到了一个代理同时还看了一个店铺,这次我先拿三瓶正装的香水和五六个其他小样过去,让她们开开眼。还有你得给我找点偏黑的粉底来,我这个模样太秀气了一点都不爷们儿,被发现了就糟了。” 接着靳布又将自己今天在东宫睡醒发现的惊险场景给邱佳思说了说。 “思思,你说这太子是不是太坏了,钻着缝的陷害我。”靳布掏出一把瓜子磕着。 听得正欢的邱佳思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随口回应:“我看你们太子估计是搞基的吧,你看你又没露馅,东宫里还有五个美人,他为啥独独要摸你?” 靳布目瞪口呆:“不是吧,我这身体才十四岁啊。” 这位太子这么变态?口味这么重? “你看整个东宫全是太监,那个德文还是老太监吧,你看那电视上古代有好多皇室的人都有养娈童的癖好。”邱佳思也是腐女一枚,所谓腐眼看人基这太子没跑了。 “应该不会这样吧。”靳布将信将疑被邱佳思的推论吓了一大跳,靳重之让自己女扮男装就是怕糟了皇家的黑手,没想到还是这么危险。 邱佳思一脸认真:“姐姐今儿给你提过醒了,你就警醒着点吧,免得这太子把你吃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剩。” 第二十八章冷宫好帮手 靳布浑身一个激灵:“我要快些挣钱,有朝一日发现楚修然对我图谋不轨的时候还能带着老爹和敏敏远走高飞!” 邱佳思嘿嘿地笑了笑,促狭道:“要是对你图谋不轨你就直接留下来做太子妃了呗。” “你疯了吧,你都说他有搅基倾向了那要是发现我是女的那肯定会把我丢出东宫,再治我一个欺瞒之罪,再说了就他那个臭脾气我多待在东宫一天都能少活一年!”靳布不满地瞪了邱佳思一眼,这姐妹儿脑子里怎么装的都是些情情爱爱。 不仅是男欢女爱还有男男,女女之爱。 “还是快些想想怎么才能把货运出去,我一个人每次也拿不了多少也不能老是让楚修然带我入宫啊。”靳布满脸忧愁。 邱佳思切了一声很是鄙夷:“好不容易穿越你难道不想与古代男神来一场旷世奇恋,整天只知道挣钱。” “大姐,前几天你都要饿死了好吗,谈恋爱能当饭吃吗,要不是我恰巧碰见你,你估计又会被饿死一遍了。”靳布十分鄙夷地看了邱佳思一眼还击,“整天只知道恋爱。” “不过要说这运货的路子我倒有个办法,我们可以在这里买通一个冷宫侍卫做内应,以后就让他带货出去或者你过来的时候找他帮忙不就可以了吗?”邱佳思提议道。 “思路很不错,可是你有认识靠得住的侍卫吗?” 邱佳思抬眉神秘一笑,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有个人选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当即潜出厢房往冷宫的一处破败角落走去,那里有一扇年久失修的小门,虽然从外边锁着但门缝破败的相当大,像靳布这么小的个头侧着身子就能挤进来。 最关键的是小门外边有个封闭的小甬道,守卫冷宫的侍卫们有时候内急了就会拐进去随地解决,日子久了味道相当熏人,后来这些侍卫们也嫌弃这里太臭了,就另寻宝地解决去了。素日里这里不见一个人影。 “我们在这里瞅半天了等啥呢。”邱佳思给靳布介绍完这个小门后就拉着靳布在这里等,等啥也没说。 “等内应。”邱佳思又神秘一笑,“这内应能否成功只能由你来决定。” 正说着一个侍卫服饰的人从小甬道里走了出来,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瘦瘦高高很是精神,但走路姿势却有些别扭。 “这人什么时候进去的?”靳布讶异地问,她们守在这里得有一刻钟了一直都没见到人,可这人居然从小甬道里出来了。 “这个侍卫叫罗越,在冷宫当值五六年了,我前两天买宫女服和吃食就是托他买的,他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到这里来,每次都是小半个小时。” 靳布一张疑惑脸:“思思,别说这就是你那场旷世奇恋的对象。” “什么啊,你还没懂吗,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蹲半个小时难道来这里抽烟,吃饭吗?”邱佳思一脸嫌弃地看着靳布,这小妞脑子怎么不好使。 靳布摇摇头:“这里这么臭,这个时代也没有卷烟可以让人随时随地放松。等等他这是便秘?” 邱佳思疯狂地点头阿布终于明白了:“我观察了好几天每次他蹲完出来走路姿势都不对,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还有严重的痔疮。” 听到这里靳布顿悟,迅速从芥子空间里拿出那盒让她与楚修然都苦不堪言的常润茶和一支畅销国内外的麝香痔疮膏来。 “优秀!”邱佳思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冲着门外喊了两声,“罗侍卫,罗侍卫。” 罗越听到喊声左右望了望走到门口:“佳才人今日要托我买些什么?” 他们做冷宫侍卫的都是家里没有靠山的,俸禄也少所以平时就会帮忙跑个腿帮冷宫里面的人买些吃的穿的,挣个跑腿费。 这些都是冷宫侍卫心照不宣的规矩,这位佳才人听说是被父兄贪污连累的,原本也是穷得厉害。 进来许久都穿的破破烂烂,也没见她加钱改善伙食,这些日子倒托他买了一身旧衣服和一些馒头吃食。 “罗侍卫如厕是不是有些不方面呐。”邱佳思直言道。 罗越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说话也有些磕巴。 即使这些女子入了冷宫他也是不敢轻易越界的,所以除了给帮忙买些小东西外他几乎不怎么与冷宫里的女子搭话。 邱佳思笑了笑语气也缓慢了几分:“我入宫前跟着奶奶当过几天赤脚医生,知道治你这顽症的方法,喏,你把这茶喝了,还有这膏药,每次蹲起来的时候涂一涂,不出七天就能好了。” 罗越望着面前的两样东西有些迟疑,如果说冷宫的侍卫是没有靠山家庭不好的,那罗越的家境更甚。 家里花费大价钱走人情将他送入宫,后来入宫没半年父亲就去世了,母亲的身体也渐渐衰弱了下来,他每个月的俸禄一大半都用来给母亲买药上去了。 所以即使他得痔疮这事儿吃几服药就能好,可他在打听了药的价钱后还是觉得算了,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忍忍就过去了。 “权当你前几日帮我买东西了。”邱佳思一把将手里的东西塞进罗越怀里。 罗越点了点头:“那就谢谢才人了。” 邱佳思收起了方才温和的笑意变成一抹不知名的笑:“那就要看罗侍卫要怎么谢了。” 正当罗越不明所以的望着邱佳思的时候一旁躲着的靳布悄悄露出脑袋:“罗大哥好。” 罗越双眼一瞪,右手赶忙扶上腰间的长刀:“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邱佳思一把拉住罗越作出噤声的手势来:“这是我弟弟,罗大哥你知道的我父兄都被下天牢流放了,只剩我这弟弟年纪小没被牵连,可我娘前些日子伤心过度自尽了,就留下我这小弟一个。” “他还这么小从小没离开过爹娘没吃过苦,我娘死后他就自己一个人流落在外,知道我在这冷宫就冒险溜进来了。 “罗大哥,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你能在我弟弟想进来看我的时候帮帮忙吗?” 邱佳思说得凄苦万分,她的模样很美,这几天吃饱饭气色也不错,此时垂泪更是可怜万分。 第二十九章赏赐 一旁的靳布也是一脸期盼地望着罗越。 靳布个头本就小,脸也白净干干净净瘦瘦弱弱的模样很是惹人怜。 罗越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面前可怜巴巴的两个人心里不由感叹,都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他现在拿的是可以吃进肚子里的真的是又短又软了。 “罗大哥,我弟弟也就十来天来探望我一次,我们会尽量小心不会给人说闲话的。”邱佳思双手合十作揖道。 靳布睁大双眼一脸的童真无辜:“罗大哥现在我没了爹娘兄长,就只剩下姐姐在身边了,你看这是我这些日子攒的几块碎银子全都给你,你就让我来看看姐姐吧。” 说着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将怀里的几块碎银子掏了出来。 罗越看着面前小男孩从一方干净的手帕里拿出还带着体温的银子鼻子莫名酸了酸。 想来这佳才人最近有钱买衣服吃食也是因为弟弟接济的缘故,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心疼姐姐着实让人心酸。 这世上的可怜人还真是挺多的。 罗越眉头一皱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我比你年长这样多还能从你这小孩子手里拿钱?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走走走,今日就当我没看过你!” “那以后呢?”靳布急忙追问。 “以后……”罗越又看了一眼邱佳思扭头指了指他方才出来的小甬道,“那里有个狗洞,以后你要是想进来就提前给我说,我把这洞的砖给松一松。” 狗洞…… 靳布呆若木鸡,缓缓转过头望向邱佳思希望她能再想想办法找出第二条路。 身后邱佳思抿着嘴极力忍着笑:“狗洞也没关系,只要能进来老鼠洞我弟弟也愿意钻的,罗大哥那今日就谢谢啦。” 罗越摆摆手转过身不再去看邱佳思只是盯着面前的靳布:“走吧不管你今日是怎么进来的,这会儿就从洞里钻出去吧。” “罗大哥你把我带到藏书楼附近就行,我今儿是从那里过来的。” 要说靳布为啥不原路返回呢,只怪那围墙太高,蹦下来的时候简单要爬上去的话对靳布这个头来讲,那就是妄想。 “藏书楼?” “对对,我今日是跟着太子进来的。”这思思后窗与藏书楼连着,可要从大路走又不知道会拐到哪里去了。 她穿成这样一定不能被楚修然发现,毕竟在楚修然看来现在的她正在二楼苦读呢。 “啊……”罗越拉长声音一副顿悟状,看向靳布的眼神也多了些同情,难怪这小孩子这样白净,下巴上也没有要长毛的意思,原来是家道中落净身去了东宫了。 这种做法在一些贫苦人家很是常见,孩子太多养不活就送一个小的净身入宫,多少也能养活自己,要是做得好还能贴补点家里。 既然是这样罗越的心里更安稳了些,自家小弟还是净了身的小太监来看看姐姐也无妨。 就这样在靳布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在罗越心里的标签就变成了‘钻狗洞看姐姐的小太监’。 等看到藏书楼的房檐后靳布向罗越弯腰施礼:“多谢罗大哥了,剩余几步路我认识就不劳烦罗大哥了,还望罗大哥多多照应我姐姐。” 靳布刚偷偷潜入藏书楼穿上外袍楼下就传来了两个男子的对话声:“你是说阿布去了二楼西北角看书看到现在?” 楚萧澈清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阿布?”楚修然哂笑,“皇叔何时与我家侍读这样熟稔了?” 楚萧澈哈哈大笑:“你这小侍读确实有趣的紧。” “有趣?”楚修然愤愤然,有毒才对,自从这家伙进了东宫以来他的生活完全乱了套。 五年以来首次晕倒,五个不搭噶的女人,一天一夜出恭还有嘲讽他起得名字不好听,他的字不好看……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全是这家伙带过来的! 唯一一个优点就是勉强能算作一枚安眠良药了。 “靳侍读出宫了!等会宫门就要关闭了!”楚修然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靳布慌忙不跌地跑下楼心里不停地嘀咕,谁又把这炮仗给点了? 见到楚修然后立马一脸的感恩:“多谢殿下今日带我来这书海里畅游。” 楚修然皮笑肉不笑:“等会儿还有赏赐呢。” “嗯?”靳布狐疑地望了楚修然一眼又扭过头瞅了一眼楚萧澈。 楚萧澈耸耸肩摊开手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样。 心里又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靳布觉得她家太子绝对不会好心到见她乖觉地待在藏书楼半天没与他吵架就给她赏赐。 “方才本宫让人把这藏书楼的牌匾卸了下来。”楚修然拍拍手德文就带着两名太监举着大大的牌匾走了过来。 “既然靳侍读认为本宫儿时的墨宝不同与常人,乃天神之作,那本宫就看在靳侍读十分欢喜的份上赏赐给你了。”楚修然往靳布迈近一步微微弯下腰。 “记住哦,这可是大夏的当朝太子赏赐的哦,靳侍读一定要好生保管,每天细心擦拭哦,哪天本宫去靳府拜访的时候希望我的墨宝是一尘不染的。”楚修然的声音相当温柔却让靳布在起鸡皮疙瘩的同时打了一个冷噤。 一旁的楚萧澈撑开这扇掩着嘴狂笑不止,‘天神之作’,哈哈哈哈,这小状元可真真是拍起马屁来什么词都能蹦出来。 靳布:“……” “靳侍读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愿意收下本宫的赏赐?”楚修然拉长了声音。 “听见了!”靳布简直都要哭出来了,当即把自己的嘴打了两下。 来就来了还评论什么牌匾,评论就评论了还把楚修然这货捧得那么高,这么大一块木板带回去能干啥? 还要不定期来检查! 想劈成柴火当个燃料都没机会,想转手卖出去都不敢卖! 除了占地方能干啥?!还得每天擦洗供着! 望着楚修然施施然离开的背影靳布咬着牙蹦出心底的疑问:“皇叔,你这侄子的心眼一直这么小吗?这么多年他难道没有因为心眼小而呼吸梗塞吗?” 第三十章爱美之心 走在前面的楚修然猛地转身:“靳侍读方才是在说本宫心眼小?” “不不不,微臣是在向皇叔感怀,我家殿下心细如发,及时发现了微臣的喜好。赞!”靳布再度竖起大拇指搭配着标准空姐笑,“微臣这就回去把牌匾供起来,每日早起必定在它面前燃香诵经!” 这脸色变化之快,语言辩解之利落只让一旁观战的楚萧澈叹为观止。 与楚修然分别后靳布直接就去了米花街。 婷婷看着面前的三瓶香氛简直爱不释手,这三瓶每瓶的颜色不同,形状也不同,想来里面是三种不同的味道。 “我能把这三瓶都给买了吗?”婷婷现在就想把面前三个美轮美奂的瓶子打开细细嗅那些让人沉醉的味道,也十分好奇这些淡粉色,淡紫色,淡蓝色都会是什么诱人的味道。 靳布无奈拍了拍额头,怎么上天给她派的队友一个沉迷旷世奇恋,一个是个购物狂呢。 “姐,这瓶大的呢就是上次送给你的小样的大版,味道上没有任何差异,只是量大显色而已。”靳布拿起淡粉色的那瓶介绍,“紫色的那瓶前调是薰衣草和香草,中调小茉莉尾调白檀木,蓝色这瓶是绿茶,桂花和雏菊。” 婷婷愣愣地听着靳布的介绍磕磕巴巴道:“薰衣草?香草?雏菊?” “额。”靳布挠挠头,这里面好些植物这个时代还没有,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确很抽象。 “薰衣草是长在回疆的一种紫色的花,香草呢西洋那里的花,雏菊……”靳布拿起之前送给婷婷的香氛小样,指着上面的黄色大花朵,“大概就是长这样,也是西洋的名花,总之这里面的东西就像你那盒从南洋拿过来的蝴蝶兰一样都是漂洋过海过来的,很是稀奇珍贵。” 婷婷双眼放光又将面前的几瓶香氛摸了摸,真是舍不得卖掉。 “这三瓶你从我这里拿货的话五两一瓶,卖出去我们卖二十一两八钱。”靳布将香氛从婷婷手里拿出来道,“这三瓶是拿给你试手的,若这三瓶你全给卖了你就能挣五十两四钱,完全可以将另外两瓶的大瓶给买下来还能挣些哦。” 听到这样魅惑的声音婷婷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亲自按压下另外两瓶香氛的触感,都能闻到另外两瓶香氛甜腻迷人的味道了。 她慌忙不跌地点头:“公子放心,这三瓶我明天就能给卖出去!” 靳布神色正了正:“我不管你卖给谁,自己留着用也行,反正今日我东西留下十五两等会直接带走,只是若我被我发现你没有按照我规定的价格卖,私自便宜卖了或者为多挣点卖高价了我就会另寻代理人了。你就再也不能用进货的价钱从我这里买到任何东西了。” 婷婷举起手指:“公子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 这样好的财路她才不会轻易断掉,并且她有信心卖出这三瓶香氛,这样精致美丽的东西,别说芙蓉坊了就是整个米花街都没有几个人能抵住诱惑。 靳布掏出袖中早已拟好的合同:“这里是代理合同里面规定了每样东西你拿货的价钱以及出售的价钱,你签一下字。” 见到靳布这样认真,婷婷也拿起来仔细看了两眼,尚未看到一半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多?这些都是些什么?” “喏。”靳布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另外几瓶小样,“等会儿给你试试你就知道了,一切都是能让女人变美变年轻的宝贝。” 婷婷看了看桌上的几样小东西,心一横刷刷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对了,你是我发展的第一位代理所以我不会向你收代理费,但每次我送货给你的时候你就要把当日拿货的钱给我结了,在我这里概不赊账。” “没问题。”婷婷转身就将这次三瓶香氛的十五两银子给靳布拿了过来,“既然公子找到我就是信任我,我也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靳布接过银子揣入怀里又将代理合同拿了起来看了一眼:“婷婷?姐,这里你得签自己的本名不能写在芙蓉坊的花名。” 婷婷瞅了靳布一眼:“反正公子知道是我就行了呗。” “那不行,你要是换个花名换个牌坊我不就抓瞎了么。” 在靳布的注视下婷婷艰难地把名字划掉,写上了自己的本名。 蔡黄毛…… 靳布终于知道为啥刚刚婷婷不写本名了…… “好了,别笑了!”婷婷用丝帕擦拭了一下鼻尖,“快些给我说这几个都是些什么吧。” 靳布赶紧止住笑意为婷婷讲解洗面奶和面膜的用法和用途来。 一盏茶后,揭下面膜的婷婷在捧着镜子几乎都不敢相信里面的人是自己。 虽然她才二十岁但多年陪着贵人熬夜,饮酒早已让她的肤色粗糙暗黄,有时候用最细腻的脂粉都盖不住眼下的憔悴。 可此时的自己皮肤细嫩光滑,吹弹可破和她十四岁被卖到芙蓉坊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真的是我吗?”婷婷尤不相信反问。 靳布对婷婷的反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肯定是你呀。” “你快看我变年轻了。”婷婷指着镜中的女子热泪盈眶。 女人都怕老,作她们这个行当靠得是以色侍人,更害怕衰老。 素日里但凡有憔悴色衰的迹象哪怕当初最熟稔,最捧场的客人也会扬长而去。 而那些后来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们就会顶替她们的位置,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 “所以我说我这里都是能让女人变美变年轻的宝贝呐。”靳布得意地笑了笑,她这次拿过来的面膜专柜卖都要百十来块一张的,效果肯定没得说。 婷婷二话没说站起身走入屏风后将自己的被褥掀了起来,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全都拿了出来。 “公子,我这里是两百八十两,是我从入这行来一直攒到现在的钱,这些钱全部买刚刚我用的洗面液和那什么膜!”婷婷将两张银票和几锭银子塞进靳布的怀里颇为豪气地说。 “有魄力!我这就给你写收据,大概七天以后给你把货全拿过来!”靳布对婷婷竖起大拇指。 第三十一章偶遇 两百九十五两银子! 走出芙蓉坊靳布拿着银票原地蹦了蹦,没想到竟然这样顺利。 之前她与邱佳思定价的时候还害怕这样的价格是不是太贵了些,果真是接触的阶层不一样,用钱的方式也不一样。 冷宫里的宫女大都还处于为温饱奔波的时段,三五钱的腮红都会舍不得,而这里的女子美丽就是她们挣钱的本钱她们赖以生存的技能,自是愿意在她们漂亮的脸蛋上花钱。 靳布连蹦带跳地走出米花街往自己的店面走去,这里是米花街入口,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街口的酒铺在转让,第二天她就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将店铺接了过来。 这两天她寻的装修队也过来了,正按照她画的图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得不说,这古代木工的手艺真是没得说,每个木板都平滑无刺,摸起来十分的光滑,拼接起来的柜子也是相当结实,她坐上去颠两下完全无压力。 这样不用一颗铁钉不用一滴胶水的手作方式让靳布很是惊艳,见到木柜的第一天她惊讶的眼睛都要贴上去了,连连称赞木工师傅弄得憨厚的师傅都不好意思起来。 扫视了一圈进度,靳布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次就要多拿点货过来了,只要货到位这里可以随时开业。 她刚哼着小曲儿跨出店铺的时候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皇……”靳布刚开口就顿了顿换了称呼,“楚大哥。” 楚萧澈扇子一打很是悠然:“哟,这称呼不错我喜欢。” “看你一身便服应当是微服那自然要换个亲民些的称呼了。”靳布笑嘻嘻地回答。 “亲民?本宫看是你自己想巴结云襄王,所以才叫得这样热乎。”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从楚萧澈背后响起。 靳布翻了个白眼,怎么白天上班的时候需要面对他到了晚上还阴魂不散的。 正想着怎么反唇相讥,靳布却被面前的楚修然惊艳到呆滞。 除去了素日里略显死板呆滞的太子制服,一身淡竹绿的长袍让他看起来翩然文艺,举手投足间长袍上银线绣制的竹叶在辉煌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只映衬得他白面如玉。 靳布觉得她离流哈喇子的地步不远了。 “怎么被本宫说中了?都不敢吭声了?”楚修然见靳布呆滞的模样轻飘飘道。 嗯,很好,她不会再流哈喇子了。 有些人有一种特异功能,安静的时候是一位温润帅气的古装男神,一颦一笑都能让万千迷妹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只要一开口美感顿无,就像一个顶着帅脸的男神经。 楚修然就是这些人的显著代表。 “楚大哥怎么和你家傻侄子到这里来了?难道也要带着他见识见识?”靳布理都不理楚修然直接和楚萧澈聊天。 反正现在属于下班时间,也不能随意扣她俸禄。 一旁的楚修然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方才他一直等着他家小侍读反击自己,可居然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好不得劲儿。 最主要的感觉是,被忽视的感觉真是不爽…… “我想着阿布会到米花街来所以专门过来偶遇你的。”楚萧澈轻笑道。 “偶遇我?有什么要紧事吗?”靳布有些纳闷,心里有些怀念她的现代她的手机了,通讯那样发达哪里需要这样偶遇,直接敲个电话一个微信就约好了。 “找你一起看戏文。” “看…戏文?”靳布反问,“那种咿咿呀呀的戏台子戏文?” “对,我知道今晚有位名角会在……” “哼,咿咿呀呀的戏文?皇叔我早就说了这人不会对戏文感兴趣的!”未等楚萧澈解释完楚修然不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靳布也很好奇,她从小对京剧,越剧,昆曲什么的都不感兴趣,每次爷爷调到戏曲台要她陪看的时候她都会在一旁打瞌睡。 这个楚萧澈是怎么觉得她会喜欢看戏,还要带她去看戏呢。 “今日我听修然讲你在藏书楼的二楼西北区待了一下午,那里存放的书籍全是我在坊间收集的戏本子,想来阿布是喜欢那些戏文才会在那里苦读那样久,所以就想带阿布来听听新出的戏本子。” 听到楚萧澈的解释靳布简直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样心细如发,见微知著,投人所好,难怪会成为金陵城中唯一一位爵位在身的宗室王爷了。 要知道皇家对宗室王爷大都很是忌惮,一旦皇帝继承大业后同宗的王爷都是下派到各地架空权力做个闲散王爷。 在夏皇这里也不例外,他即位后将自己的两个手握兵权的哥哥剥夺兵权后流放,八位庶弟遣送在外架空权力仅让他们享受郡王待遇。 只将这位最小的云襄王留在金陵,享受亲王待遇的同时还在朝廷中位居要职,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因为楚萧澈是夏皇的同母胞弟,与他本人很会经营人际关系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我们就去看看楚大哥说的新戏文吧。”靳布干干地笑了笑。 实际上她下午藏书楼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并且当时脑海里一直想得都是怎么从藏书楼翻过去对手里拿了哪一本书,写了些什么都一概不知。选择二楼西北角也是因为那里的窗离冷宫最近。 “今日下午阿布可有看到自己喜欢的戏本子?我也可以让戏班子唱一曲。” 靳布抿抿唇信口胡诌:“里面的戏本子真是包罗万象,从古代神话到民间传说都有,我今日也只是稍稍翻看了些许没有怎么细看。” “那也无妨,下次阿布要想去藏书楼可以直接找我就行,免得修然忙得时候顾不上你。”楚萧澈晃着扇子很随意地就将阿布去藏书楼的权限开放了。 “果真?”靳布喜上颜开,拿货的途径又多了一条,可以少爬几次狗洞了! “那是自然,原本本王寻那些戏本子回来就是希望让大家都看看乐呵乐呵,可大家大都觉得这样的戏文荒诞无稽,看了会玩物丧志,难得遇见一个喜欢戏文的我自然是很欢喜。”楚萧澈叹道,“过些日子就要到中秋节了,要是今日的新戏不错也可以让宫里的戏班子排一排,中秋家宴的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中秋家宴?文武百官都会去吗,官宦家的夫人小姐也会去吗?”靳布眼睛一亮,她正在寻找结识富家小姐推销自家产品的机会,要是她能参加中秋家宴就好了。 第三十二章看戏文 “那是自然,中秋节当晚皇后会带着宫妃一起在明愿湖放船灯祈福,也会有歌舞表演戏曲班子,游艺杂耍很是热闹。”楚萧澈斜着眼看着靳布一脸向往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阿布现在是着六品朝服的官员自然也是在受邀之列的。” “这么热闹!听起来比端午热闹多了。”靳布低着头有些踟躇,“那我可以带家属吗,我也想让我家敏敏去看看皇宫里的表演。” “当然可以,届时会有其他官宦家的女眷,阿布夫人与她们一起就好了。没想到阿布与夫人竟这样伉俪情深,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夫人呢。” 啧啧,这楚萧澈说话总是这样中听。 身边某位全程黑脸的太子默默扔出一句话:“戏园子已经到了,两位还要在外边多聊一会儿吗。” 觉察到楚修然的不悦靳布撇撇嘴蹦到他身边:“殿下你中秋家宴何时入宫,我能蹭你马车吗?” 此言一出楚修然的脸更黑了几分:“不去,自己有腿自己走过去。” “不去也没关系,我作为我们东宫的代表就可以啦。”靳布心底暗暗感叹,果真夏皇和太子不合到如此地步,除了在朝堂上说政务外太子不参加任何夏皇露面的活动。 这样更好,更方便她在当天宴会上结实贵女售卖产品。 靳布袖子一甩毫无劝说楚修然出席的意思直接往戏园子里走去。 身后楚修然咬咬牙:“代表东宫?谁给他资格代表了吗?” 楚萧澈促狭地笑着:“进去了,你也好久没有出来休闲了今日权当放松心情,无需想他。” 呆坐了半晌靳布才从那些听不出哪国方言的调调里看明白戏台子上演得是啥。 白蛇传?就这还算新戏本? 要知道她活了二十年每年暑假都在白娘子和许仙的重播中过的,现在就是让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后续发展。 可一旁的楚萧澈与楚修然很是沉醉,特别是到了白素贞水淹金山寺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那热泪盈眶,恨不得将法海扮演者拎出来暴打一顿的模样,简直就是日常追剧的迷弟。 台上铿锵有力的锣鼓声戛然而止,几秒钟后整个戏园子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楚萧澈意犹未尽地挥手喊来韦英为上面的扮演者打赏。 “白娘子与许仙确实经典,后续发展也算是中规中矩给了大家一个happyending,确实不错。”靳布面色无波吐着瓜子壳点评。 “恩地?”楚修然难得和颜悦色。 “额,就是皆大欢喜的意思,我老家的家乡话。”靳布答道。 楚萧澈见她平静如斯不免有些失望:“阿布可是不喜欢这白蛇传?看来这戏本子还是不能拿去宫里表演了。” “不不不,楚大哥你完全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可能我看的戏文比较多所以就觉得白蛇平白无奇,方才你们二位深入戏中的模样就足以见它很是优秀,完全可以在中秋宴上露面的。” 楚萧澈又来了兴趣:“哦?那阿布可否给我讲讲你都看过那些戏文?” “要说最近看过比较投入的当属锦觅传了,当真看得我荡气回肠,好几天都沉醉其中。”靳布想起自己穿越前看得电视剧来,当初入了锦觅这个坑好几个月才爬出来。 一旁的楚修然也装作莫不经心往靳布方向侧了侧身。 靳布也装作没看见突然靠近几分的身子清了清嗓子婉婉而来:“话说上古年间有位貌美的葡萄仙子,出生后便不晓男女情愫。” “在遇见天神之子火神后便被火神带在身边养育,其中两人相处颇有意趣,让人捧腹向往。” “而后又遇见火神兄长夜神,懵里懵懂的小葡萄便与两位上神产生了些情怨纠葛,夜神见葡萄仙子单纯无两便产生了利用之意,可怜这小葡萄被利用亲手杀害了火神后才明白自己对火神的情谊。” “那后来呢,这位葡萄仙子岂不后悔得紧?”楚萧澈追问。 靳布叹了口气:“这部戏本有好几个版本呢,有说夜神利用葡萄仙子杀害火神后即位天帝,将葡萄仙子囚禁在身边;” “也有说葡萄仙子被利用醒悟后伤心火神死于自己之手,便自刎殉情,夜神登位忘不掉葡萄仙子,万年孤独。” “甚至还有一个版本说这葡萄仙子其实是被夜神亲手杀戮,原因嘛就是为了那万神向往的天帝之位,那手掌六界的生杀大权……” “砰!”正在靳布沉浸剧情之中的时候猛地听到桌面被人拍的一震。 抬眼望去楚修然一脸阴鸷站了起来,俊朗的面容在烛光的照射下忽明忽暗隐晦难看。 靳布知道楚修然脾气差了些脸臭了些,可此时的楚修然却无端让她有了一丝胆寒。 “怎么了殿下。”靳布少有的乖觉。 楚修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色依旧阴沉,连带着嘴唇也微微泛白,捏着茶盅的手用了十足的力,隐隐可见指节间的白骨。 “嘭!”楚修然手中的茶盅被他生生捏破。 许是破碎的陶瓷割伤了他的手指,流出的茶水浑黄中带着些鲜红。 “够了,这种不入流的神话传说还能让人荡气回肠?本宫道靳侍读学富五车没想到整日竟沉迷于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楚修然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悲痛,竟教人心有不忍。 说完转身离去连带着楚萧澈都没理会。 “诶,诶殿下,你手受伤了!”靳布向前追了几步,见楚修然走得飞快也就停了下来小声嘟囔,“我这里有创可贴的呀,贴上去止血快还防水呢。” “谁又惹着他了呀。”靳布无奈扭头看了看楚萧澈,企图从他那里了解些楚修然暴怒的原因。 楚萧澈怂了怂肩一副自己也不知晓的模样。 这样顺利又愉快的一个晚上就这样以楚修然的愤然离场结束了。 次日,德文依旧带着马车在靳府门口守着。 靳布爬上车后又掀开了车帘:“德公公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马车内靳布稍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了讲,一脸不解地问德文:“我是哪里说错什么话了吗德公公?” 一向面色和善的德文此时竟也神情凝重:“小状元以后切莫再将类似的戏文了,这里面的葡萄仙子最后的下场确实与娆辛娘娘也实在太像了些。” 第三十三章太子病因 “娆辛娘娘,是谁?”靳布满是好奇,连带着声音也被刻意压低了几分。 “那是殿下的母亲,前朝最后一个公主。”德文眼神泛着泪光像是沉浸在了回忆中。 “当年先皇登位后对前朝遗孤赶尽杀绝,娆辛娘娘在身边嬷嬷的保护下易装逃亡刚巧遇见在在外征战受伤流落的陛下。 “老奴当年只是陛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陛下受伤后老奴想为主子寻医奈何因没钱给医馆赶了出来,恰巧遇见了娆辛娘娘出手相助陛下才得救。” 哈……原来是和锦觅是同样的经历,别人是英雄救美,她俩是美女救男。 靳布忍不住催促:“后来呢。” “后来陛下与娆辛娘娘同路期间互生爱慕之意,陛下即位后力排百官抗议将娆辛娘娘纳入后宫,太子殿下便在这期间诞生。” 说到这里德文重重地叹了几口气:“殿下三岁的时候庶兄明王结党营私,借口娆辛娘娘前朝公主的身份与部分朝官一起造反,意图篡位,陛下为了保护娆辛娘娘与殿下的安危便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出了宫。” “后来陛下剿灭明王余党平定前朝后便去娆辛娘娘所在的地方去接娆辛娘娘与殿下回宫,可这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陛下竟然当着殿下的面误杀了娆辛娘娘……” “什么?”靳布惊跳了起来,没想到楚修然的身世这样悲惨,竟然目睹亲爹杀了亲妈! 德文忧郁地看了靳布一眼:“可不是么,当时殿下估计七八岁吧,许是当时受到了刺激回来后便失忆了,只晓得娆辛娘娘病逝在外,陛下知晓后也勒令知情的宫人不得随意闲话,就把事情真相隐瞒了下来。” “谁知殿下快十五岁的时候不知哪个宫人在殿下面前嚼舌根,竟让殿下将往昔都记了起来,此后殿下便对陛下怀恨在心,一直觉得陛下是因为娆辛娘娘的身份有碍他收服文武百官才作出杀妻之举……” 之后德文说了些什么靳布再没听到,只是在暗自后悔怎么将锦觅传给安排了那样一个结局。 昨晚讲的第三个版本可不就是和娆辛娘娘的结局一样么,虽然没了那么些情缘纠葛,可都是因为权力被自己曾经信任的人杀死。 “看你这张臭嘴!”靳布懊悔地将自己嘴巴打了两下。 素日里她看不惯楚修然克扣她俸禄是一回事,可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凡事没有往人心窝里捅刀子的道理。 她昨晚却无意间将楚修然这样隐秘,不愿示人的事情给抬到了明面上来,现在想来他不能被人触碰,不愿再与夏皇交流皆是因为此事吧。 也是,亲妈被亲爹亲手杀死,这样的人生经历确实太惨痛了,这心理创伤得有多大。 马车到达东宫门口后靳布依然石化在座位上,直到德文推搡了两下靳布才回过神跳下马车。 进入书房楚修然看似与平时一样伏案书写。 可今日不知为何,靳布望着这一幕心头莫名一阵酸楚,怎么看都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忧郁沉闷,生人勿近的气息。 斟酌了半晌靳布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盅上前:“这是新出的兰贵人,很是甘甜殿下尝尝。” 楚修然这才从书堆里抬起头,瞅了瞅茶盅又看了两眼靳布,脸色很是警惕。 “这次真的是正儿八经的茶。”靳布顿时明白了楚修然的眼神,他是在担心自己又给他下药了。 楚修然冷笑一声:“本宫才不会觉得你会这样好心。” “真的,我发誓!”靳布朝天竖起三根手指,“若是坑害你的话你就扣我今年全年的俸禄!” 俸禄可以说是靳布的命门了,楚修然见她这样认真也放下心来,低头嘬了一口茶,道:“听说你开了一家脂粉店?” “嗯,挣点养家钱。”靳布也不掩饰,“殿下放心除了皇叔与你,其他人是不知道这家脂粉店的老板是我的,我不会给东宫给殿下你丢人的。” 自古“士农工商”,商人在世人眼中大都是老奸巨猾的,很多好几辈经商的富人家都会举全家之力培养一位文化人,或者出钱捐官沾沾‘士’的贵气。 所以一般在朝野当值的人很是看不起经商者,众多文人更是如此,骨子里的清高都不允许他们去经商,甚至有些文人宁愿饿死都不愿贩卖自己的书画谋生。 楚修然沉默不语,靳重之的清官名声举国皆知,怎么唯一的儿子这样贪财丁点儿文人的气质都没有。 “怎么?”靳布小心觑视着楚修然的脸色,“这家店的老板明面上是我家敏敏三姑妈的外甥女婿老家邻居的堂姐,殿下请放心。” 楚修然哂笑,为了东宫的名声小侍读也着实费了点心,这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殿下这是同意了?谢殿下!”靳布长长呼出一口气,报备一下总没错。 虽然她也做好了二手打算,若楚修然不同意她就让婷婷出面管理店铺,更直接些。 像是想起来什么靳布有些迟疑地问道:“既然殿下不出席中秋宴,那我可以去么。” “可以。”楚修然语气生硬,脸色又垮了下来。 靳布吐了吐舌头,她可不会为了讨好上司错过自己发财的机会。 “还有这个。”犹豫半晌靳布支支吾吾地开口,不知怎得对于这样的示好她很不好意思。 楚修然不耐烦地抬起头:“能不能一次性说……这是什么?” “创可贴。”靳布指着楚修然随便包扎的手指,“我老家用这个包扎小伤口会好的很快。” 说完还没等楚修然反应过来靳布就抓起楚修然的手,三下五除二将他手指带着血迹的纱布拆了下来,又将带着娃娃笑脸图案的创可贴贴在了他的手指肚上。 “你看是不是要比纱布轻便很多,并且这个是防水的,洗漱的时候也不怕。”靳布又将毛笔塞进楚修然的手中,“好了微臣告退。” 楚修然望着指肚上夸张笑脸皱了皱眉,又将视线投向那个小个子身影久久没有移开。 第三十五章秀恩爱 靳布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凉亭中的几个人听见。 那赵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靳布:“状元郎亲自去买的?” 靳布点了点头浅笑道:“让赵夫人见笑了,我素日里从东宫下了值后就会去附近转一转,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就随手带回去了。” 刘家小姐眼睛滴溜溜地在靳布手中扫了扫惊呼道:“这可是在米花街街口买的?” “米花街?”吴蕊莲语气里带了几分鄙夷,整个金陵城谁都知道米花街是个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最近整个金陵城的女子都会去那家店逛一逛的,听说那里的香氛与素日里用的香粉不同是水雾状的,不仅味道多样而且香味持久,并且还有很多能让女子变漂亮的东西呢。” 刘家小姐直着身子眼巴巴地望着靳布手里的小玻璃瓶很是艳羡:“听说一瓶巴掌大点的香氛都要将近二十二两呢。” 刘侍郎身居侍郎之位每个月的俸禄六十余两,若为官清廉没有灰色收入的话,在大夏也能让一家老小有仆有奴过着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 但真要刘家小姐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两来买一瓶香氛还是有些肉疼的。 吴蕊莲眼睛瞟了一眼也被那精致的玻璃瓶吸引,但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将头转了过去。 吴参领出生平民,进入军队后凭借着一身好本事从小小的士兵升为参领,吴夫人也是吴参领年轻时娶得糟糠妻,没有读过多少书行为举止粗鄙不堪,在初入官宦家的宴会时没有少受嘲讽。 为此吴夫人狠下心不仅出高价将两个儿子送去金陵城的高等学府,还专门找人来教导吴蕊莲礼仪。 吴蕊莲也是极力想要摆脱自己年幼时长于乡野的事实,力求让别人看到自己清雅脱俗的一面,因此哪怕遇到自己喜欢的物件也绝不轻易在人前显露跟风。 生怕辱没了自己官宦家小姐的名声与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刻苦努力。 “哼,不就是一瓶有香味的东西么,非得装进这奇奇怪怪的器皿里面显得自己与众不同,那些香粉装进盒子里不一样用吗?”吴蕊莲哂笑,“状元夫人也真是庸俗不堪,竟让状元郎屈身为你去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即为人妻难道不应该安分守己,不给夫婿添麻烦吗?” 听到这话凌敏敏赶忙松开了靳布的手,将手心里拿着的香氛也塞回了靳布手中,又羞又躁脸上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靳布在心里朝着吴蕊莲翻了一个白眼,笑道:“我倒与吴家小姐的想法不同,敏敏即嫁给我成为我的娘子,那我身为人夫就该承担起爱护她,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的责任来。” “我平日里去东宫当值没有时间陪伴她,可我十分喜爱她,非常想讨她的欢心见她的笑脸,所以哪怕花掉我半年的俸禄为她买来首饰,为她买来姑娘间时兴的玩意儿我都乐意。” “敏敏是个很懂事的姑娘,我从未觉得她给我添过麻烦,只觉得她持家有道勤俭节约,让我在外当值时无后顾之忧。”靳布说着轻轻打开香氛往敏敏身上喷了两下,又夸张地闻了闻,“确实没买错,我家敏敏今日真是又漂亮又香甜。” 吴蕊莲看着靳布这番亲昵的行为只瞪大了双眼:“真是…恬不知耻!” “吴家小姐请你注意你的用词,敏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一没偷人二没抢夺,只是夸赞自家娘子漂亮温柔哪里不知廉耻了?!”靳布将凌敏敏拉到身后语气也硬了几分,“刚才你们几人对着敏敏冷嘲热讽已让我心疼不已,难道身为男子不该护着自己的妻子吗,不该疼爱自己的妻子吗!” 一个身影从亭外闪身进入,楚萧澈郎朗道:“靳状元夫妻举案齐眉恩爱非常实在是难得,本王倒觉得靳状元护妻之举甚是有男子气概。我倒这会儿没见到靳状元,原来是在这里。” 靳布拉着敏敏转身跨出凉亭:“倒让云襄王看笑话了,敏敏我们离开这里。” 说完带着敏敏和楚萧澈一起远去。 凉亭里刘家小姐沉浸在香氛的余香里,吴蕊莲愤恨地绞着手帕,方才她也知道多少有些用词过重,可没想到竟被云襄王这样扫了颜面。 而赵府尹的夫人却一脸艳羡地望着靳布与敏敏的身影轻叹:“放眼望去能有几个男子做到靳状元这般打心底爱护自家娘子,不忍心让她受半点委屈,蕊莲等你成亲了你就知道像靳状元这样的男子有多难得了。” 刚走出没两步凌敏敏就哭了起来:“夫君对不起,今日我给你丢脸了……” 一旁紧跟着的楚萧澈见到这一幕面上带了些难为情,转过身笑道:“丢脸?那凉亭里的人不知道又多羡慕你呢。” 靳布也搂了搂凌敏敏轻声哄道:“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下次我们不要跟她们一起玩儿就是了。” 这样哄小孩子的方法让凌敏敏破涕而笑:“你与王爷去吧,我自己转转。” 靳布犹不放心:“要不你就跟着我罢。”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不了自个待着就行了。”凌敏敏擦了擦眼泪将靳布往前推了几步,“快去罢。” 就在凌敏敏避开那些官宦女眷,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身边却老是有衣着光鲜的夫人小姐凑上来。 终于有个胆大点的年轻夫人率先开口道:“敢问可是靳布状元的夫人?” 凌敏敏有些防备地点了点头,方才凉亭里那番被人嘲笑愚弄的场景她再不想经历了。 这位年轻夫人笑了笑语气里很是羡慕:“你与靳状元的感情真好,请问能给我说说你们之间的相处秘诀吗,要是我夫君能有靳状元对你的一半好就行了。” “对呀对呀,快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把状元郎调教成这样的,听说靳状元之前可是对外人漠不关心呢,没想到这样疼爱自家娘子。”几个围观的女子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 方才凉亭那一幕她们几人都远远地看到了,没想到看起来个子瘦小粉皮白面的状元郎竟敢为了娘子直言声讨别家女子。 第三十六章宴后戏 也不知面前这位状元夫人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遇到这样爱护她的男人。 凌敏敏诧异地看着突然涌过来的几个女子磕磕巴巴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秘诀,阿布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几位年轻夫人掩嘴笑着起哄道:“靳夫人这是害羞了呢,想想他们还处于新婚燕尔阶段呢,我们这样直接询问太无礼了。” 另外有官宦小姐好奇地问:“方才靳状元还送给了夫人一个礼物呢,说是现在坊间时兴的香氛,靳夫人身上这样好闻就是因为这个吧,快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瞧瞧。” “对呀拿出来看看吧,我们这些个人没有夫君送礼物只能自己用私房钱去买了。”又有年轻夫人笑着打趣。 凌敏敏没想到这几个夫人小姐与方才的刘家小姐与赵夫人完全不相同,竟是这样好相与,片刻后很快就与她们玩在了一块儿。 这厢从凉亭出来后的靳布微微有些懊悔,本来是要在名门贵女间打开销路的怎么一冲动就直接将几位潜在客户得罪了呢。 不过想到方才凌敏敏窘迫的模样又觉得当时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没法看到其他三位女子就那样对着敏敏冷嘲热讽。 “阿布还在想什么呢,晚宴结束后你帮忙排的戏就要上演了我们得赶紧去和班主进行最后沟通呀。”楚萧澈将手在靳布面前晃了晃。 靳布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这戏班子是宫里养的肯定要比外边的好上许多,想来没多大问题。” “我还真想看看靳布的锦觅传排出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上次简单听到介绍就很有兴趣。” 靳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也是我第一次写戏本子,待会儿要演得不好皇叔得替我打圆场呐。”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出戏肯定会大爆的。”楚萧澈很是认真,当初他在白蛇传和锦觅传之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选择了靳布推荐的锦觅传。 靳布有些忐忑,在那日听了楚修然的身世后靳布这段时间就按照记忆将锦觅传写成了台本,并推荐给了楚萧澈希望他能在中秋节晚宴后在宫里演出。 不过今日楚修然也不会入宫,估计也不会再因为锦觅传的结局而生气。 晚宴时分凌敏敏已经完全与下午的那伙夫人小姐玩到一块,靳布也在男宾席里用膳,等候戏班子上台演出。 许是因为中秋,宫宴上的各个人都其乐融融,夏皇也少有的随和,大概夏皇与太子不合是朝廷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询问太子的下落,似乎在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之日太子不出现是很正常的表现。 终于歌舞表演退下,戏班子粉红黛绿地逐渐开场。 宫里的人闲来无事本就喜欢看热闹,听说是云襄王从坊间寻得新戏本更是期待已久。 谁都知道云襄王喜好玩乐,每年重大节日的表演项目都由他一手操办,每年也都有不同的新花样。 只是待靳布刚找到一个绝佳的位置坐下就瞥到身边一道棕色的身影:“殿下,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出,原本热闹万分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皆因靳布的喊声往他身边望去。 原本想悄悄坐下的楚修然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颇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来了。” 靳布咧开嘴笑了笑:“赶快坐好戏就要开始了。” 在正中央坐着的夏皇也因为这一异动将视线投了过来,在瞅到楚修然后神情略有松动,而后又装作没看到直视前方。 “殿下你要和陛下打个招呼吗?”发觉夏皇的目光扫来靳布低声询问。 “管好你自己,坐好看戏。”楚修然目视前方一点都没有要去给夏皇行礼的意思。 靳布有些纳闷起来,既然这父子两之前的矛盾还没解除楚修然为啥会来?难道真的是来看戏? 端起茶盅楚修然瞟了两眼靳布,自从上一次靳布伙同云襄王给他送过去五名美人后他就对靳布单独出现在太后,皇后面前很是担忧。 别的不说,就怕靳布这家伙别有出什么馊主意往东宫讨要点什么他不喜欢的赏赐,或者又怂恿太后给他安排什么相亲大会。 所以他在府里转悠了半天还是放心不下,专程过来盯着小侍读,免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戏台子终于敲敲打打地开始唱起来。 只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楚修然的嘴角就抽了抽,这是……锦觅传? 不是说要演白蛇传吗,怎么变成了锦觅传? 当初小侍读只讲了大概的故事剧情,谁给写成了戏本子,还拿到宫里演? “这戏本子是你写的?”楚修然瞪着靳布质问,“中秋佳节本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你将这样充满猜忌杀戮的戏本带入宫里是何用意?” 想到锦觅传的结局楚修然的脸色沉了下来。 靳布小心翼翼地看了楚修然一眼,将他捏住茶盅的手轻轻拿了下来攒在自己手里,赔笑道:“殿下莫动怒,这手指才好没两天别再割破了。” 楚修然盯着自己被靳布握在手心里的左手,暖暖热热的体温从靳布手心传来,竟让他感觉很是舒服,舒服到每个毛孔都要打开的感觉。 下意识地楚修然抽出自己的手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身子。 靳布见状以为楚修然要甩袖离开,赶忙又按住了他的肩膀:“殿下,再看两眼,既然来了就看完呗。” 楚修然哼道:“三个版本的结局你都给我讲过了,不是被囚禁就是茕茕孑立还有被杀戮,有什么好看的!” 靳布讨好地扯着楚修然的衣角摇了摇,放低了声音:“就再看一会儿一会会儿。” 楚修然望着在自己衣袍上摇晃的细嫩小手一时僵在那里,魂飞魄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本宫就,就再看一炷香。” 靳布见他坐稳不再想起身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抬眼戏台子上已经演到了锦觅误杀火神,发现被夜神利用后悔肠断之时。 随着台上紫衣女子的嘤嘤泣哭台下也有不少的妃子,贵女拿起了帕子。 第三十七章巨额赏赐 就在这时,戏台子上一白衣男子对着一道白芒光线挥剑砍下,神情念白:“觅儿,你既倾心于他不愿做我天妃,我便斩断你的仙家根源!” 紫衣女子淡漠离去,凄婉唱到:“我必以我凡人之躯上天入地寻找复活火神之法——” 最终锦觅以不辩五色,险将真身炼化的代价将火神魂魄保住,几世轮回后成为凡胎肉体的火神锦觅终成眷属。 不知戏台子上安静了多久,台下的一干人才醒悟过来。 掌声不止,唏嘘声不止,几位夫人小姐还当即讨论起了剧情。 靳布忐忑不安地觑着楚修然可从他的表情上去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正当她自我放弃的时候耳边传来楚修然低低的声音:“你改了结局?为何?这锦觅最后不是被夜神手刃于刀下了吗?” 靳布笑了笑:“本就是坊间的神话传说,结局都是凡人杜撰罢了,现在这个结局夜神得到了他想要的,锦觅与火神也算是有了个圆满,想来这几个神仙不会夜里找我算账罢。” “殿下,靳状元,陛下听闻这台戏的戏本是靳状元所作,有些问题想询问靳状元。”一名老太监走过来客气道。 “陛下找我?”靳布有点心虚地望了望楚修然,她当时改这个结局不过是觉得当初给楚修然讲的那几个版本触及到了楚修然的痛处,心有不忍,不愿他再沉浸娆辛娘娘命运的悲痛中。 可忘了娆辛娘娘一事不光楚修然是主要参与者,夏皇也是知情人,若楚修然能联想到娆辛娘娘身上去,夏皇也必定会将锦觅与娆辛娘娘二人联想在一起。 “兴荣公公可知是何事?”楚修然冷声问道。 兴荣堆起笑脸:“老奴也不知,估摸着是觉得戏本子好看要打赏靳状元罢。” 打赏?! 靳布立马从位置上蹦了起来:“走吧公公还等什么呢。” 看着靳布这贪财的模样,方才激荡在楚修然心中的别样情绪顿时全无,只是盯着靳布的背影怒其不争:“这么贪财是没给俸禄给够?还是东宫亏着你了?” 轻轻的声音飘入靳布耳中。 她紧急刹车转身掐着腰气势汹汹地抬起头,对着楚修然冷笑道:“给没给够殿下不知道?当初扣我十两银子的人不是你?” 说完没等楚修然有所反应又乐颠颠地跟着兴荣一溜烟儿跑掉,徒留楚修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这个靳布!简直不能给她一点好脸色看,稍不注意就会蹬鼻子上脸! 勤政殿内夏皇神色肃穆坐在龙椅上,如此严肃又带了点悲凉的气氛让靳布脖颈一凉。 难道兴荣传话有误,并不是老犒赏自己的? 尚未等靳布想出个名堂她的身体已经依照惯性跪拜了下来:“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好半天夏皇的眼睛才在靳布身上聚焦,道:“靳状元免礼,赐座。” 一旁守候的兴荣将一个方凳搬了过来。 靳布心里微微放下了心,都已经赐座了看来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听云襄王说今个晚上的戏本子是你写的?”夏皇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靳布点了点头:“这原是微臣在坊间听到的神话传说,觉得甚是有趣就顺着传说杜撰了这个戏本出来,第一次写就在宫里排演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夏皇见靳布这般坦诚眉毛抬了抬,赞道:“殿试时只觉得靳状元学识惊人,逻辑分明今日这戏曲倒让朕觉得靳状元兴趣颇多,与之前相比少了些呆板多了些趣味。” 夏皇今日看完锦觅传后本就心有戚戚然,再加上今晚太子能出席这中秋宴也是出乎他的意料,想来靳状元私下劝说了不少。 这五年他多次主动弥补与太子间的父子关系,可太子总是三两句话就扯到他的生母娆辛身上去,他也明白娆辛这一意外是横在他们父子之间的一根刺,一般人都不敢去触碰。 想要拔出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奈何太子一直不给他任何解释辩白的机会。 “许是微臣之前太苦读太久受那些教条古籍影响罢,现在在东宫当值跟在太子身边见识广了些,言语间多少也没之前那样拘束了。”靳布适时地将楚修然拎出来夸了一下。 殿外站着的楚修然眉眼皆抽搐了一下,他家小侍读说起瞎话来还真是不用打草稿的,每天他都把小侍读当小太监使唤何曾带他见识过什么。 “当真?”夏皇言语里带着疑问,东宫里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明明白白,修然那家伙一直觉得靳布是他安排进东宫的,少有给他好脸色看。 一个堂堂的新科状元整日被太子使唤来使唤去,做的还都是些有辱斯文的粗活。 靳布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真的,殿下对待微臣真的很好,害怕微臣对金钱没有概念就帮微臣管理俸禄,三不知的还赏赐微臣亲手书写的牌匾,让微臣很是受宠若惊。” 楚修然的嘴角抽搐地更厉害了些,果真他家小侍读的这张嘴简直是混淆视听的利器。 知晓这两件事内情的夏皇也拊掌大笑起来,喊道:“兴荣给靳状元拿五百两黄金来。” 一瞬间一座小小的金条山在靳布面前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靳布咽了咽口水,这可是真金啊,一两黄金等于二十两银子,那五百两黄金可是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以她现在每个月十五两银子的俸禄来讲,够她五十年的俸禄了。 看来写对了剧本一夜暴富不是梦! 靳布深吸了两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道:“陛下,写了一个戏本而已不需要这么多赏赐的,这样太奢侈了些。” 夏皇见他这般闭眼拒绝甚感有趣:“靳状元这是不要赏赐?” “要的,要的。”靳布睁开眼从金山上拿下一条黄金,“这五十两黄金足以。” 五十两黄金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五年半的俸禄!已经很可以了。 殿外楚修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家那见钱眼开,为了十两被扣下的银子能冒险给他下泻药的小侍读居然会丢开五百两黄金不要,只那五十两黄金? 第三十八章金条 楚修然侧了侧身往殿内望去,靳布正紧紧攥着一根金条,满脸陶醉。 一副贪财的模样。 “剩余的真不要?”夏皇再度询问。 “不要,不要陛下趁我没有反悔赶紧拿走!”靳布又闭上眼睛将装着黄金的托盘推了推。 夏皇又笑了起来,好奇地问道:“为何,一般官员受到这样多的赏赐无一不是全盘接收,叩头谢恩,就算是有些文人想要沽名钓誉推掉赏赐,那也会全部都推掉,靳状元这拿走一根金条既没有得到赏又没有得到名,不划算呐。” 靳布睁开眼将手里的金条举了起来嘿嘿一笑:“微臣怕收下了赏赐就不想好好当侍读了,就想去专门写戏本子向陛下邀赏了。” “再有呢就是,微臣是一位凡人,吃五谷杂粮穿罗布绸缎的凡人,但凡是凡人就没有对金钱不动心的,所以若微臣完全拒绝了赏赐那就是违心,就是对陛下弄虚作假了。” 啧啧,偷听的楚修然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要赏赐嘛。 “但微臣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是写了一个戏本子而已,一与江山社稷无功二无保家卫国之举,这样多的赏赐实在受之有愧,这五十两黄金不多不少刚刚好。” 夏皇将靳布上下扫了一圈:“不错,比你那两袖清风,沽名钓誉的爹通透坦诚多了。” 靳布努努嘴笑道:“我爹那是进入一定的境界了,我不行我觉得我做个贪点小财的凡人挺好。” 夏皇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靳重之也有背后被自己儿子消遣的时候。 “若陛下没有其他事,微臣就先告辞。”见夏皇心情正好,靳布赶紧告辞,免得等会儿夏皇反悔将怀里还没焐热的五十两给收回了去。 夏皇挥挥手批准了靳布的告辞。 “靳状元,锦觅仙子为何会愿意付出那样惨烈的代价去救活那旭凤仙?”冷不丁地夏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知为何,靳布觉得这句话才是夏皇今晚传唤她的根本原因。 靳布扭过头:“我猜锦觅仙子应当是十分爱旭凤仙,想要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才会那样不计后果,哪怕灰飞烟灭魂魄消亡也想纠正自己犯下的错成全那旭凤仙罢。” “戏中三人润玉仙已经忏悔无门,若再让锦觅仙子余生处于懊悔中未免也太残酷了些,只会让看戏的人空悲切罢了。” 未了,靳布又顿了顿道:“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可语人无二三。连天上的神仙都会因为一念之差心生懊悔余生茕茕,更何况我们这些个肉体凡胎呢。” “其实在我看来锦觅仙子能活下来完全属于上天的眷顾,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的柔情缱绻,爱而不得才是爱情的常态。” 见夏皇不再言语靳布弯弯腰施礼告退。 身后空旷的大殿上夏皇怅然久久,只是在反复自语:“想要纠正自己的错误……爱而不得才是常态……” 刚走出勤政殿没多远靳布就看见在花坛边拗着造型的楚修然。 怀揣着金条靳布的底气更足了些,很是傲娇地走到楚修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说你跟你老爹怎么就这么不一样,看看,看看。” 说着将手里的金条拿出来在楚修然面前晃了晃,很是嘚瑟道:“这可是五十两黄金,哼,就你整天在东宫抠抠搜搜的钻着缝的扣我钱!” 楚修然见她这般嚣张的模样瞥了她一眼,道:“不乐意就直接向皇上提出离开东宫呀,还有别以为天子的赏赐是每个人都受得的,就怕有些人福薄接不住赏!” 靳布恨恨得瞪了楚修然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真是白瞎了专门为你修改锦觅传结局了,一点好都讨不着。” 言及此,楚修然的神色一怔,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浮上眉眼,想起方才在殿外小侍读与夏皇的对话来。 若当年发生的一切是个意外,那父皇是不是就如同那戏中的润玉仙那般一直处于懊悔之中? 楚修然清了清嗓想要说些什么回转此时与小侍读间的尴尬气氛。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楚萧澈爽朗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阿布,听说你被皇上唤去打赏了,恭喜恭喜。” 阿布,阿布!楚修然眉头蹙了蹙,怎么皇叔老是喊得这样亲热! 靳布立马从楚修然的打击中活了过来,又掏出怀里的金条朝着楚萧澈摇了摇:“嘿嘿,还要多谢皇叔采用了我的戏本子,这下我就有足够的钱还皇叔的二百两啦,你放心这些日子的利息我也会一分不少的!” 楚萧澈哈哈大笑很是阔气地摆摆手说:“若阿布真想还二百两本金足够,至于利息嘛改日阿布请本王吃顿饭即可。” 听听,这才是人话! 靳布现在觉得楚修然就是楚家的一朵大奇葩,亲爹和亲叔叔都这样慷慨大方,怎么到他那里就这样抠门小心眼了呢。 基因变异太可怕,太可怕。 楚修然满脸黑线地望着自家小侍读低着头闷笑,虽然不知道她脑瓜子里又想了些什么,但从她时不时偷瞄的情形看一定是与他有关,并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已经很晚了阿布要准备回去了吗,本王可以送你一程。”楚萧澈停下脚步问道。 靳布点了点头,戏台子结束后她就让靳府的马车送敏敏回府了,这会儿独自一人肯定是需要代步工具的。 正当靳布抬脚往楚萧澈马车那边走的时候,手腕上一股外力将她拉了回来。 “皇叔,东宫离靳府近一些还是我送吧。” 靳布狐疑地望了楚修然一眼,这货又准备干啥? 都已经这么晚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要打击报复等明天她上班后再来不行吗? 楚修然似乎没有看见靳布的表情只是又将她往东宫的马车边推了推。 “那也行……”楚萧澈点头赞同。 然而就在靳布一直扭头盯着楚修然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滑,身子一斜,眼前一片恍惚。 第三十九章失而复得 眼看着整张脸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靳布本能的伸出手往前撑住地,让自己不摔得太过厉害。 可没想到下一秒钟,随着她双手的伸出,一直捏在手里的金条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和一千八百度的托马斯旋转从靳布的眼前划过。 稳稳地掉在东宫马车的白色骏马的尾巴下。 还没等靳布爬起身去捡,高大帅气的骏马很是悠然的甩了甩马尾,马屁里喷出两股气体,接着一坨热气腾腾的马粪完美覆盖住了金灿灿的金条。 靳布:“……” 楚修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萧澈:“噗噗哈哈哈!” 身后楚修然爆发出杠铃般的笑声,楚萧澈也是忍了又忍笑了出来。 德文,德武与韦英三个人站在旁边憋得满脸通红。 靳布欲哭无泪眼巴巴地望着面前一脸松快的白马,那马瞪着大大的马眼瞅着靳布很是无辜。 “楚修然!你是故意的吧!”靳布扭过头一脸怒气地瞪着楚修然,“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我早就给你说过天子的赏赐可不是人人都受得,哈哈哈!”楚修然继续毫不留情地大笑。 靳布满脸怨念地拽过楚修然:“把它捞出来!都是你,偏要拉我过来!” 五十两黄金!一千两银子!一千两! 靳布都要哭出来了,这金条她还没焐热呢,刚刚她都已经想好今天晚上要将这块金条放在枕边陪她入眠呢。 一瞬间全都没了! 靳布瞅着地上还有余温的马粪又悲伤又难过。 她觉得她遇到了世界难题:掉到粪坑里的一百块到底要不要捡…… 楚修然努力收了笑:“先不说本宫不会帮你捞,就是捞出来了你会拿吗,还给揣进怀里吗?” “那是……”靳布气鼓鼓地往前一步扬起头直视着楚修然,“那肯定会洗洗干净继续揣着啊!” 就在刚刚楚修然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靳布就想通了,首先这不是一百块,这是五十两黄金!一千两银子!她做侍读五年半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所以那还需要想吗,必须捡!现在立刻马上捡! 这样的答案简直让楚修然叹为观止,被马粪深埋即使拿出来那也是从粪堆里拿出来的,抱着那样一个东西和抱着马粪有什么区别? 这边靳布的身体已经开始听从黄金的召唤,她麻利地撸起了袖子,撩起衣袍夹在腰间,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往马屁下边探去! “停!”一声急厉的声音响起,接着又“啪”的一声,楚萧澈的扇骨狠狠得打在了靳布的手腕上。 “嘶——”靳布吃痛捂着手腕一脸不解地望向楚萧澈,“干嘛,你们两个身子金贵不愿碰着腌臜之物我自己捡还不行吗!” 楚萧澈横了她一眼,望着她因疼痛龇牙咧嘴的模样,轻声道:“你这样贸然过去会惊动马,等会儿金条没捡出来自己倒被马蹄伤着了。” “哦。”靳布瞅了一眼马匹扬手准备将马匹牵走。 “停!”楚萧澈无奈地又喊了一声。 “又怎么了?” 楚萧澈将靳布拉倒一边,随手指向远处一个小太监喊道:“你过来!” 小太监应声小跑了过来恭敬地给他们打了个千。 “这里面有个金条,你给拿出来冲洗干净后再拿来。”楚萧澈吩咐道,又朝韦英招招手,后者立马掏出两锭银子出来,“这是二十两。” 那小太监得了赏手脚麻利地就将马车牵到一边,直接伸手探入马粪里将那根金条拿了出来。 楚修然捂着口鼻远远地望着这一幕,楚萧澈也皱着眉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 只有靳布一直紧盯着小太监,生怕她失而复得的金条再度掉进马粪里。 很快小太监便捧着崭新干净的金条跑了过来。 靳布一把抓起细细摩挲,这光滑顺畅的切面,这金光闪闪的光泽,果真还是属于她的金条! 楚修然见她这般没出息的样,一副‘我不认识她’的模样直接上了马车。 靳布朝着远去的马车大喊:“诶,不是说要顺路送我回去吗,你是把我给忘了吗?” 就在靳布以为她又会像端午宴那天要被抛下之时,前面的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要上来快点!”楚修然撩起车帘一脸的不耐烦。 靳布急忙朝着楚萧澈挥了挥手:“byebey皇叔!” “阿……布……”楚萧澈还欲说些什么却只见靳布的身影飞快远去,停留在车架旁,小小的身影刚准备往车架上爬又被里面的人伸手拉了进去。 原来太子被东宫侍读触碰不晕的传言是真的。 皇宫,皇后凤仪宫寝殿。 铺床丫头退下后锦绣慢慢地为皇后拆卸头面。 几经踌躇终是开了口:“娘娘,今个晚上皇上歇在勤政殿呢。” 皇后微微闭着眼睛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 “晚上皇上还单独在勤政殿传召了东宫侍读。”锦绣小心觑视着皇后的表情道,“您说今个太子入宫后皇上是不是就不太一样了?虽说这太子是宴后过来的,可也算是出席了中秋宴了罢。” 微闭着眼睛的皇后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轻声道:“自从太子记起他生母死状后除了朝堂外一直不愿与皇上同时出现,今天他是听说了什么吗?” “还有今晚上排的戏,哼,前半段那葡萄仙子与火神相处的那段分明不就和……” 一旁的锦绣拆开最后一团发髻附和道:“可不是么,听说这戏文是那小侍读写得呢,娘娘您说说看,若不是太子殿下授意这小侍读能知晓皇上与那,与那女人的相处情节么,这小侍读敢写这样的戏本子么。” 皇后倏地睁开眼,一丝狠厉与危险飞快从眼底滑过:“当年好不容易把皇上和太子之间弄得这样僵,若太子想借此撩起皇上的念想也要看本宫同不同意!” 锦绣轻轻为皇后按摩着额头,道:“娘娘不用太过担心,这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一旦产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除的。” 皇后再度闭上了双眼,语气也松快了下来:“就希望我们勋儿在这四年内能够快快长大!” 第四十章安眠良药 锦绣抿嘴笑道:“娘娘放心,上次皇上不是说了么,等到冬日勋王爷八周岁生辰的时候就会为勋王爷颁布亲王封号。” 听到这话皇后的笑纹深了几分,她原本无意夺储,谁料想八年前她高龄孕子产下了皇子楚景勋,看着勋儿一天天长大原本安定的心再度活跃了起来。 终于在勋儿三岁那年,在她的精心安排下太子记起了生母娆辛惨死的场景与皇上决裂,这一晃五年就要过去了。 原本以为皇上与太子生分后就会慢慢疏远太子,没想到居然作出了四年之后禅位的决定。 那作为母亲她就要在这四年间为她的勋儿扫除一切障碍,或者让皇上收回禅位的决定或者让皇上作出易储的决定。 不管哪一个,太子在中秋当日出现在宫内都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马车上,靳布特意离楚修然离的远远的。 一想到方才因为楚修然突然拉自己害得她金条掉到马粪里她就愤懑不已,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楚修然却有些奇怪,自她爬上马车后他就盯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却一直不开口,就这么盯一眼再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终于靳布忍不住道:“干嘛,有话快说,有那什么快放!” “没什么。”楚修然面色有些不自然,声音也少有的飘忽,“就是这马车上刚好备的有膏药。” “什么膏药?”靳布一脸不解。 楚修然弓着腰往靳布身边挪了挪迅速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靳布手中。 “方才皇叔不是用扇骨打了你一下吗,刚刚拉你上马车的时候我发现手腕已经有些红肿,这个东西是皇家御用的对这些外伤很有效果。”说完楚修然又坐回了原位。 靳布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白底蓝花小瓷瓶,打开一闻乳白色的膏药很是清凉的感觉。 “哟,良心发现啦。”靳布说着用手沾着膏药往手腕涂抹。 这可是皇家御用,她可得看看到底是有多好用的东西才能配的上‘御用’两个字。 楚修然急忙补充了一句:“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是这马车上本来就有的。” 这般傲娇还真是符合太子的身份。 靳布也附和地点点头:“是是是,刚好马车上有,我运气好被我碰上了。” “还有,谢谢你。”楚修然低着头飞快地飘出一句话。 可惜飘得太快靳布又认真地涂药,根本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什么?”靳布将手里的膏药盖住随手放在了位置上,“你刚刚说什么?” 楚修然横了靳布一眼:“本宫说谢谢你!为我修改了结局!”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他家小侍读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想让他这位太子在她面前颜面无存。 晚上因为金条的事而生的闷气一瞬间烟消云散。 靳布咬着唇笑了起来,她这几个月忙着写戏本,绞尽脑汁写得团圆大结局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当初听到德文讲述娆辛娘娘的事情后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每次看到楚修然的眼神也不知觉多了几分同情。 总是觉得那日给他说的版本很是伤人,一直想找机会重新给他讲一讲,奈何找不到机会。 后来她索性求了楚萧澈帮忙,自己写了戏本子将这台戏搬入了宫。 原本她也没想过楚修然今晚会入宫看戏,只是觉得改了结局自己心里会好受些罢了。 这一日过后靳布与楚修然的关系和善了许多。 靳布觉得楚修然顺眼了很多,除了平时脾气傲娇了些,嘴臭了些,脸臭了些,其他都好。 楚修然也觉得自己这几个月似乎对靳布太过苛刻了些,靳布再当值时他也没再折腾靳布让她做小太监的活。 而是派给了她更靠近自己的活计。 为什么要让这小侍读更靠近自己一些呢,那就要从他这些天的睡眠质量开始说起了。 自从上次他摸着小侍读的手睡了个把时辰后,当天晚上以及接下来的好几天晚上他都好眠无梦,睡得很是舒坦。 可小侍读自从那天过后似乎被吓到了,警觉得很,再也没在东宫当值时睡过觉了,他也就再没机会摸一下小侍读这枚安眠良药。 所以他这段时间的睡眠质量又慢点回到了从前,辗转失眠,噩梦连连。 他很想再摸一下小侍读睡个好觉啊! 所以中秋那晚他是特意去拉小侍读上马车的,那样自然的接触机会千载难逢呐。 要知道中秋节那一摸让他以及接下来好几天都睡得又香又甜。 这种能睡着觉的日子实在太美好,他得找个更加便利的位置制造与小侍读的肢体接触才行。 但这种事情能往外说吗,能让小侍读知道吗? 肯定不能! 他都能想得到小侍读知晓内情后嘲笑他的模样了,那样他太子的身份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小侍读面前树立威信?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方便自己随时随地摸上一把小侍读,他特地给靳布安排了新的工作任务。 交椅上楚修然正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耳旁一个生无可恋地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好了么,我手都酸了。”靳布甩了甩胳膊愁眉苦脸地看了楚修然一眼。 中秋节之后她以为她与楚修然关系和善些了呢,楚修然那几日也没再让她做些擦树叶子,洗茶盅的活。 就在她一度以为自己要迎来自己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之时,楚修然规定了她每日的新任务,研墨。 站在楚修然的案几旁边研墨。 我的天! 又不能坐还不能偷懒打盹! 还不如之前整理书籍,擦树叶子跟东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一起在院子里磨洋工呢。 上任两天,靳布每天上午,中午,晚上都在‘三省吾身’,每天九次的反省自己,到底又哪儿得罪这位太子爷了。 竟然连偷懒的机会都不给她,偏要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干活。 这东宫的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伪劣产品,每次靳布手都磨酸了,浑身都磨出毛毛汗了这墨只融化了一丁点儿。 “这是西池国进贡的美人墨,写出来的字有股美人的体香,并且墨色经久不退。”楚修然见靳布停了下来很是自然地握着靳布的手,捏着墨块轻轻摇晃了起来,“磨得时候不能很用力,越用力越不出墨,得这样轻轻地按照顺时针画圈才行。” 这……苗头很不好啊。 靳布扭头盯着楚修然近在咫尺的侧脸,身体都僵住了。 第四十一章有人砸场子 这是要开始对她下手了是吗。 靳布想起邱佳思的话浑身打了一个战栗。 难道这位太子真的有养娈童的癖好? 靳布干干笑了笑,将手从楚修然手中抽出来:“殿下,微臣知道怎么磨了,微臣自己来,自己来。” 这厢楚修然也顺势松开了手,今日摸这枚安眠良药一下足够他好眠六七天了。 现在靳布在他眼里完全是枚可爱无比的安眠药丸子,时不时摸一下就能安眠好几天,爽哉爽哉。 靳布抬眼瞅见楚修然嘴角挂着的温和笑意更是汗毛都竖了起来。 天了噜,她这只小羊羔就要被拉进屠宰场了吗。 要是楚修然真的提出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是不是再找几个好看点的小童进东宫会比较好一些? 这侍读生涯也太波折了,先是被当成小太监使唤,不停的用扣俸禄给自己精神摧残。 等到现在精神摧残的差不多了就要开始给点甜头收服她为娈童了。 嘤嘤嘤…… 爹,你跟夏皇的劳务合同到底是怎么签的啊,一定要做够四年吗? 这中间能毁约吗,反正她现在手边有点钱,给违约金也行啊。 就在靳布脑海中天人交战之时,门外一位小宫女跑了进来,向着楚修然施礼后开口道:“阿布门外有人找你呢,她说她叫婷婷。” 这段时间靳布与东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混得很熟,没办法每天楚修然不是使唤她这就是使唤她那,总归就是不让她做侍读的正经活计。 而她本身很是随和,今日和小宫女们说说闹闹,明日和小太监们打麻九,相处下来东宫上下也都觉得这位新科状元为人和善,可爱有趣。 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会想到她,相互间的称呼也早就成‘靳侍读’变成了‘阿布’。 “婷婷?”靳布讶异道,自从婷婷从她这里拿了将近三百两的货后很快就转手卖了出去。 她在女人堆里待得久,但凡女子从她面前走过她就能将该女子的购买力分析个七七八八,接人待物方便更是手到擒来所以做起这类生意来简直如鱼得水。 单是那一笔生意就让婷婷赚了五百两,很快她变为自己赎了身,现在主要自己单买产品,闲暇时候就帮靳布照看米花街的店铺。 并且最近还有意与靳布一起在金陵城的中心街再开一个店铺来,当然了这次是她自己全权出资,靳布只管供货。 至于自己的身份靳布也只是说自己的东宫的一位小厮,婷婷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直接来找她的。 这是店铺发生了什么事吗? “婷婷?”楚修然也轻声重复了一声。 靳布身子僵了僵,不管店铺出现了什么问题,她现在能够有个理由有个借口离开楚修然眼前,离开东宫是最好不过的了。 免得楚修然又对着自己打什么主意。 想到方才楚修然突然抚上自己的手,靳布就一阵恶寒。 要知道她现在的外表还是一个十四岁半的男身啊! 靳布脸上对满了笑:“就是我在米花街认识的漂亮小姐姐,估计有什么事急着找我吧。” 靳布加重字眼,刻意强调自己的兴趣与性向。 “那你去吧,今日就算你休沐了。”楚修然心情大好地放了靳布假。 “不扣俸禄?”靳布很是忐忑地问道。 “不扣,快些去吧,别人人家等急了。” 楚修然越是这样温和靳布越是心里不安,她实在想不出来楚修然突然转性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刚刚摸了自己一下,觉得自己得手了? 靳布飞快地跑出东宫,想要离开这个马上就要把自己吞噬的地方。 这几天有时间了一定要偷偷爬一趟狗洞,求助一下思思怎么办才能断了楚修然想把自己当娈童养的念想! 门外原地打转的婷婷在见到靳布后,一脸的焦急:“怎么才出来,店铺那边来了几个女子正在砸店呢?” 靳布爬上马车问道:“砸店报官啊,找我作甚?我只是东宫的一个小厮而已,喊不动太子给我当靠山的。” 婷婷捂住心口很是担忧道:“这几名女子皆四肢带有大块红疹,一口咬定是前些天在店铺里买了脂粉回去用了以后变成这般模样的,一进来就将店铺里的货架给推了,琴娘早就吓傻了!” 琴娘就是敏敏三姑妈的外甥女婿老家邻居的堂姐,靳布寻来看店的,不如婷婷这般通透世故,但也老实勤快。 听完婷婷的大致描述靳布心下了然,看来是有人专门过来找茬了。 自从店面开后她的店铺生意很是红火,不单香氛,连带着腮红,口红和洗面奶都卖的极好。 她原以为中秋节那日得罪的名门贵女们也都跑过来买东西。 靳布想了想让马车绕了绕路回到靳府将凌敏敏接了出来,这出戏得需要个配角才逼真。 快到米花街的时候靳布与敏敏先从马车上下来,由婷婷作为店铺老板出面安抚那几名女子。 奈何这场闹剧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管婷婷怎样的安抚那几名女子都躺在地上打滚撒泼,不依不饶,扬言店铺里卖的东西都是有毒的东西。 待靳布拉着敏敏挤过人群到达店铺门前的时候整个店铺从内到外全被人砸了个遍。 原本摆在架子上的香水被摔破,数十种香味混在一起让人头闷;各色号的腮红和粉饼被人掏出扔在地上,绚烂一片。 靳布有些心疼地扶了扶额,哪怕是在现代要买齐这一专柜的东西也得大几万了。 可惜她现在只能平息再平息,以路人的姿势进入这场戏,这些围观的人才会相信她所说的。 “哟哟,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老板娘这是准备摔货不干了?”靳布拉着敏敏指着满地狼藉喊道。 一旁看热闹的首饰店韩老板眼尖瞟到靳布。 快速挤到靳布身边为她解释:“靳公子又来给夫人买东西呀,这家店不行啦,刚刚有人来说了他们卖的东西用了长包!” 这位韩老板在这附近经营了一家首饰店,敏敏前些日子买的石榴头面就是从他家买的,后来敏敏又断断续续在这里买了好些首饰,所以对靳布这种大客户很是在乎。 第四十二章双簧 “长包?”靳布惊叫了起来,“不会吧,我给我家夫人在这里买过好些东西呢,夫人你可有长些什么东西?” 凌敏敏很是配合地摇摇头:“不曾长过些什么,我还道这里新出了几种颜色粉嫩的胭脂想让相公一起来挑选挑选呢。” 听到凌敏敏的话几名在地上耍赖的女子站起身来,冲到凌敏敏身边将袖子撸起来露出整只胳膊晃了晃。 “夫人千万不要在这家买东西,你看我这胳膊就是前天用了他们家的什么液后就开始长大红疹子,去医馆看大夫说我沾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一名藕粉色衣服的女子率先道。 敏敏伸出头看了一下她的胳膊,从小臂开始就有大片的红包出现,很是渗人的模样。 “啧啧,怎么会这样?”敏敏掩住嘴巴很是惊讶地叹道,“相公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接着敏敏又伸长脖子往店铺内看了看很是惋惜道:“可是那几样胭脂的颜色真是好看,别的家都不会有呢。” 听到这话另一位浅蓝色衣服的女子也跑了过来,撩起头发露出后脖和长长的手臂:“夫人,颜色好看算什么?!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这几日痒得我真是苦不堪言,医馆里拿的汤药也不起作用!” 靳布又仔细观察了这位女子身上的红疹后,心里已经对她们几个人的情况了然于心。 这样大面积的红疹,鼓起来的包块旁边还有泛白泛黄的褪去的印记,应该是之前这里起过红疹又褪去了。 这种褪去又长出来的现象几乎可以排除是化妆品过敏,应该是食物迅速致敏导致,并且应该是吃过一次长起红疹褪下后为了保证红疹效果短时间内又吃了一次,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新疹子旁边有旧疹褪下的痕迹。 最重要的是这几名女子口口声声说是用了什么液才导致的。 店铺里带‘液’字的东西就只有洗脸液了,这东西用在脸上怎会在脖后和手臂上出现过敏症状,而脸却完好无损呢。 靳布清了清嗓假意附和道:“方才这位姐姐说是用了什么液才起红疹的,那我们就不买这个,买其他的吧,娘子前些天你身上的香味也很让人心醉呢。” 一直没有发言的绿衣女子冲上来一把扯住靳布的袖子哭喊了起来:“诶哟,公子诶,那个有香味的东西真是害死人啊!味道闻起来是好闻可是闻一下就晕倒了,简直和蒙汗药没两样啊!” 面前三位女子如此卖力的演出让靳布简直没法直接戳破。 她将袖子扯回问道:“这位大姐,你身上没红疹?” 绿衣女子抽了抽鼻子,点点头:“有,有。”说着也扯起袖子露出有红疹的胳膊来。 “哦……果真也有。”靳布看了看绿衣女子的胳膊,她身上的红包很小,很多红包的边缘已经开始泛白泛黄,这是荨麻疹要褪去的表现。 只要再拖一会儿时间她们身上的红疹应该都能褪去了,若还要闹事就必须得再拿出导致过敏的食物吃下才行。 那绿衣女子注视到靳布的视线,急忙收回了手将衣袖扯了下来,盖住已经快要褪完的红疹。 “相公要不我们换一家吧。”敏敏适时开口道。 几名女子听到这话眉眼皆松快了几分:“就是,换一家呗,不能再让这么坑人的脂粉店开下去了!” 就在浅蓝色女子闭嘴的一瞬间靳布迅速地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南瓜。 说来真是巧了,南瓜属于很低敏的食物,可偏偏在现代靳布对南瓜过敏,只要吃指甲大点就会像这几名女子一般,浑身起荨麻疹。 并且是十分钟之内必起,一两个小时后自己褪去。 从婷婷去东宫找她出来到现在约莫也有大半个时辰了,这些女子身上的荨麻疹应该都快要自己褪去了。 所以她们才会这样急切地赶走靳布与凌敏敏。 以免红疹褪去不再有说服力,毕竟方才藕粉色衣服的女子可是说过,红疹已经长了好几天,看大夫也没用。 “这位姐姐敢问你上午可吃了南瓜?”靳布一把抓住浅蓝衣服女子的手腕低声问。 女子的脸色僵了僵:“我吃……我吃什么管你什么事儿?” 靳布笑道:“说来真是巧了,我自幼不能吃南瓜,但凡吃一点就会浑身起又大又红的疹子,就像姐姐手臂上的一样呢。” 说到这里靳布停了停,紧盯着那女子观察着那女子的神色。 “不过,这疹子起得快,褪得也快,基本上一个时辰就会全部褪去。”靳布撸起那女子的手臂,“不知道姐姐的情况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女子一炷香前还长满红疹的胳膊此时已经恢复原状,看不出丁点儿红疹。 “咦,姐姐你不是说这几日都有红疹让你痒得不得了吗?”凌敏敏疑惑地问道。 “还有你!”靳布又指向那位绿衣女子,“你说那香氛你一闻就会晕倒,为何现在你还好端端地站在我们面前?” 绿衣女子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靳布指着被砸烂的店铺道:“这店铺里摆放的香氛大半都被砸烂,味道都散发了出来,你怎么还没晕?” “那是因为,因为离得远,我没闻到味道!”绿衣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狡辩。 “原来是这样,那就更奇怪了,我家娘子很是喜欢从这家店铺买的香氛,每次出门都会喷洒许多,你站的离我夫妻二人这样近,难道没有闻到我家娘子身上的香味?”靳布上前一步紧紧逼问。 绿衣女子眼神瞟向人群中似在寻找些什么,嘴上依然极力否认:“你家娘子身上的味道淡我才没有闻到,我今日还有事,改日再找你们算账!” 婷婷上前一把抓住那绿衣女子喝道:“砸了我的店现在想跑?没门?!” 靳布又走到藕粉色衣服的女子面前问道:“听你方才说是用了什么液才长疹子的?” 这女子见同伴都已被拆穿早已六神无主,只是极力点头:“对,对。” 第四十四章报应来得太快 既然如此靳布只好把所有的都掰开揉碎放到她面前了。 “还有你们的手,每个人的手指都粗短带着厚厚的茧,想来平日里粗活干得比较多,你们会用二十两一瓶的香氛?六七两一瓶的洗脸液?” “最重要的是你。”靳布走到绿衣女子身边挑起她的衣袖,绿色的衣袖口有着很明显的黄斑,“一直在抽动鼻子似乎透不过来气的模样,并且伴随着还有浓涕,这样严重的鼻窦炎症状,估计你嗅觉已经失灵一两年了罢。” “我没有……” 绿衣女子刚要否认靳布摆了摆手:“真是嘴硬,刚刚我说我家娘子身上有香味是骗你的,她今日出门急根本没来得及喷香氛,可你却顺着我的话说她身上的味道很淡。” 绿衣女子还欲说些什么,靳布直接一个跨步上前将手里掏出来的东西往她鼻下晃了晃。 很快一股清凉新鲜的空气进入她的鼻腔,她猛地吸了两口气,一脸的不可置信:“刚刚那是什么?” 靳布咧开嘴笑了笑:“治疗你鼻子的药呀,我不是说了能将你的顽疾治好么。” 绿衣女子似乎很是享受用鼻子呼吸的时刻,又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残留的香氛进入她的鼻中。 她似乎不敢相信,又吸了两下鼻子:“好香啊,这就是你们说的香氛?不是说要用在人身上吗,怎么弄得空气都是香甜香甜的,大半天了还这么香。” 望着她一脸陶醉的模样婷婷翻了翻眼:“不是说闻到了会晕吗,怎么不晕了?” 绿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婷婷两眼:“真的很好闻,我都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靳布将手里的药瓶放在绿衣女子面前,诱惑道:“刚才那一下只能管一炷香的时间,若想根治需要喷一整瓶,只要你说出幕后黑手这一瓶免费送给你。” 绿衣女子望着面前的小瓶子双眼放光,她原本是位厨娘,手艺很是了得,自从她三四年前风寒之后就不停的鼻塞流涕,看了很多家医馆都没有作用。 再后来她连味道都闻不出来了,有好几次切菜的时候锅烧糊了她都没有闻到味道。 酒店老板见她老是擦拭鼻涕以为她很邋遢,接触过的物件也不干净,就将她赶了出来,一番寻找无果之后她只能舍弃了原来的厨娘工作,变成了码头上的运货工。 那里都是浑身臭汗的男人谁也不会在乎谁邋遢,只要力气大就能拿到工钱。 可她是女子力气哪有男人那么大,每天就只能拿人家一半的工钱,为了生计她也时常替人跑腿骂街,过得很不像个女子样,一直拖成二十岁的老姑娘了都没有媒婆上门说亲。 若她治好了鼻子那就可以回到厨房里干活了,做菜本是她十分喜欢也很擅长的活计。 “是城里陈家脂粉行的陈老板。”绿衣女子说完立马伸手去拿靳布手里的药瓶。 靳布急忙侧了侧身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若随便说个老板的名讳婷婷姑娘贸然上门去要赔偿,被人轰出来怎么办?” “算了,算了还是报官吧,今日我已经丢了大人了,再不想被人轰出来了。”婷婷有些赌气道。 其他两名女子见绿衣女子松了口也急忙回复:“姑娘,公子,真的是陈老板,陈记脂粉行是金陵城的老字号了,听说爷爷辈就是给宫里娘娘做脂粉的,后来将手艺传给了陈老板的老爹,金陵城中的女子一大半都在他家买脂粉的。” 说话间靳布与婷婷目光交流了一下,看来她也比较相信这个答案,店铺生意火爆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城中最大的脂粉店了。 陈家财大气粗还与皇宫扯上关系,更是有胆量雇人捣乱。 “婷婷姑娘,您看这天也晚了要不今儿就先放我们回去罢。”浅蓝色衣服的女子赔着笑道,若再不回去就来不及给她当家的做晚饭了。 婷婷冷哼道:“不行,你们一个二个都走了明日我找谁指证陈老板去?” 这两位女子见求婷婷无用又转头凑到绿衣女子身边:“罗芙要不你明日跟着老板娘呗,这事搞砸了想来陈老板也不会给我们结工钱了,你没成亲我两都有家有口的,若被送到衙门那还没等放出来就要被休了呀。” 罗芙站起身语气愤愤:“有了事都往我身上推!我没成亲就活该坐牢?有钱拿的时候一窝蜂的往上拥!” 两名女子见状也没了之前的怯懦纷纷将责任往罗芙身上推去:“诶诶,今早可是你在陈记脂粉行门口吆喝的,说长点疹子闹腾一会儿就会有一两银子拿,我两才跟着你的,你也没说有坐牢风险呀。” “就是白白浪费了一天,一两银子呢给我们呐!”藕粉色衣服的女子说着直接伸手推攘了起来,“快点把银子拿出来!” 罗芙也是个厉害角色,站得四平八稳没被推到不说直接迎面撞上去反将对方撞了个趔趄:“陈老板说事儿成了才有钱拿,现在都要坐牢了还想拿钱?!” 这两个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相互对望后一个冲上来将罗芙扑倒在地一个将她的钱袋子给掏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不信陈老板没有把钱给你!” “你们两个臭婆娘,这是我自己攒的,抢钱啦抢钱啦!”罗芙想要站起身拿回钱袋子身上却还坐着人,半天起不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原以为会是场文戏没想到直接变成了武斗。 在现代靳布也是很爱好和平的人,这样直接上来就干架的事儿她只在挤公交的时候看两位大妈抢座位来过一次。 这次还是三个人,这样彪悍的战斗力想拉架都找不到缝隙。 “官兵来啦!”靳布大声喊着,将凌敏敏和婷婷拉到身后,这样惨烈的局面一定不能溅自己一身血才行。 听到靳布的喊声那两名女子将钱袋子里的钱全掏了出来当即瓜分,随后便仓皇跑出了店铺。 第四十五章重要情报 事态反转的犹如龙卷风,靳布望着在地上拿着空钱袋嚎啕大哭的罗芙都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该同情了。 “你这是被抢了多少?”靳布向婷婷要了一个手帕丢给罗芙问道。 她本身鼻窦炎就容易流浓涕,这会儿哭起来更是脸上糊了一大片眼泪鼻涕。 “三两八钱,这些钱真的是我自己扛货包攒的呀,那陈老板说事成之后再找他结账的。”罗芙拿着手帕连着衣袖一起往脸上蹭,“这得我扛货包扛大半年的呀。” 靳布心下微有不忍,毕竟主谋也不是罗芙,她现在也属于一位受害者。 婷婷有些嫌弃地踢了踢罗芙的脚:“行了行了,别嚎了,明日跟我一道去陈记脂粉行,讨回店铺的赔偿后我给你五两。” 罗芙一听眼泪汪汪地看着婷婷:“真的?我明日一定带你去讨!” 婷婷听见这话心里很是鄙夷道:“好好的姑娘家做点什么不行,偏偏专门闹事,还是根墙头草,哪边有钱那边倒。” “老板娘你漂亮好看,挣钱多容易,光是笑笑外边大把男人都想把你接回去当菩萨供着,我们命苦没有好皮囊,会点厨房活又被人嫌弃邋遢,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两银子够我在码头上扛货包扛一个月的了。” 自从给自己赎了身后婷婷最不乐意听到别人说她出卖色相依靠男人,这下反倒被罗芙以羡慕的口吻说了出来,心里提不出有多别扭。 靳布将手里的药往罗芙面前一放:“这药给你,一日三次,基本上一瓶药结束后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现在赶紧回去罢,明日记得过来带路就行。” 罗芙迅速将药揣进怀里,谢恩:“谢公子。” 而后刚站起身又犹犹豫豫朝着婷婷建议道:“要不今儿我就在这店铺里给老板娘收拾收拾罢,这里现在也乱糟糟一片,老板娘你细皮嫩肉的,手指又细又长一看就不是干活的人。” 许久未出声的琴娘亮出了嗓门:“不用你打扫,我会收拾的,你明个过来带路就行了,怎么还想赖在这儿了?” 罗芙嘿嘿一笑:“这就走,这就走。” 很快跑出店铺消失在夜里中。 婷婷有些好奇问道:“这罗芙你认识?” “刚刚听见这名字感觉有些耳熟,好像听人家说过,也是帮着别人讨钱呢,好像是说这姑娘跟着哥哥嫂嫂住,厨艺不错可人整天鼻涕邋遢的,不受雇主待见就被赶了出来,哥哥嫂嫂见她挣不来钱也不愿意再收留她。” 琴娘说着就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玻璃渣子来,边做边劝说婷婷:“婷婷姑娘,你可千万别同情这种人,一旦沾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扔都扔不掉。” 第二日,罗芙一大早就守在店铺门前等待着婷婷。 靳布怕婷婷一个女子去陈老板那里吃亏就专程告了一天假,远远地在陈记脂粉行金福街总店附近的茶楼上等着。 让靳布更有些心惊的是早上告假的时候楚修然的神情似乎很是愉快,听到她告假连俸禄都不提直接放她出来了。 我滴个乖乖,看来必定如同邱佳思推测的那般了,不然以他那样小气的秉性怎会什么话都不说,俸禄也不扣就让她告假。 靳布坐在茶楼上眼睛紧紧盯着陈记脂粉行脑子不断想着对付楚修然的对策。 “阿布?你今日怎么没去东宫当值?”楚萧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靳布也很惊奇地望了楚萧澈一眼:“皇叔怎么今日也这样早就出来闲逛了?” “本王可不是闲逛,本王这是考察民情。”楚萧澈撑开扇子自诩道。 靳布干干地笑了两声,行吧你是王爷你说了算。 “天气都开始变冷了,皇叔你这扇子还带着呐。”靳布很是好笑地看着楚萧澈打着扇。 “这扇子嘛不一定是来扇风的,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楚萧澈说得非常认真。 靳布差点没呛着:“什么象征,不就是耍帅的工具么,简直就和前些年的非主流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什么流?”楚萧澈问道而后又点了点头,“不过本王觉得阿布说得很是在理,这天气逐渐变冷了,这把玉骨扇的确很不适合这天气,韦英。” 很快韦英就跑到茶楼马车上端了一个木匣上来。 楚萧澈道:“这是前些天找人新做的,应该会比玉骨扇也适合这个季节些。” 靳布盯着木匣,很是好奇里面会是个什么饰物,既适合秋冬又适合男性。 “哗——”楚萧澈拿起里面的东西撑开很是自得,“怎么样,很不错吧。” 望着楚萧澈手里那柄白色毛绒绒的扇子,靳布连尴尬又礼貌的微笑都挤不出来了。 看来她的期待有点高,谁说带点毛绒绒的东西就是适合秋冬的了? 这样的扇子不觉得很娘兮兮的嘛! “皇叔的新扇子,嗯,很不错。”靳布抬头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笑,又竖起了大拇指,“赞。” 得到这个反应的楚萧澈很是满意,道:“昨个儿听说你的店铺被人砸了?损失了不少吧。” “对啊,诶早知道皇上给我的赏赐我全给收了呢。”靳布很是心疼道。 “若阿布现在还需要钱,我可以把前些天你还给我的两百两银子再借给你。” “那倒不必,这段时间多少也赚了些,本来想开分店的,晚一些再说罢。”靳布又将视线转向下边的陈记脂粉行。 楚萧澈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了看,默默在她耳边介绍:“陈记脂粉行开店历史五十八年,现任老板的爷爷是皇宫脂粉圣手,到了年龄放出宫后就将手艺分别传给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就开了这家脂粉行。” “那二儿子呢。”靳布好奇道,昨天的事闹得那样大,楚萧澈稍微问一下就能问出个中名堂,所以他知道一点都不奇怪。 “陈家老二当初也开了一家脂粉行,但是经营不善后来就将店面转给他大哥陈家老大了。” “所以陈家老二就这样把整个金陵城的脂粉生意让给了他大哥?自己干什么去了?按照年龄算,也应该是孙子辈的人在外边做事了罢。”陈记脂粉行之前瓜分了整个金陵城一半的脂粉生意。 第四十六章靠山 若陈家老二坚持做下去,不说像陈记脂粉行这般揽走金陵一半女性客户,有个两三成那也很不错。 并且同一个爹教出来的手艺,应该相差不了多少,怎么着也比其他零散小户的手艺要好。 楚萧澈拉着声音:“这陈家老二当初转了脂粉门面后就跑到疆外去学制作香料的手艺去了,回来后就开了一家香包香粉店,生意做得中规中矩,不大富大贵也小康水平。” “前些年脂粉店只卖胭脂水粉,这两年又增加了香粉盒。不过呀,这陈老二家的香包香粉从不给陈老大家供货,陈老大呢也从不从陈老二那里拿货。你说这兄弟两奇怪不?” 靳布连连点头:“奇怪太奇怪了,你居然了解陈家这么多内幕实在太奇怪了,你是不是陈家派来的说客?” 想到这里靳布站起身走到楚萧澈身边,反着手拍了拍楚萧澈的胸口,痞气十足:“我可先说好,派谁来都不行,该赔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我就在想这陈家背后肯定有皇亲国戚的靠山,不然怎么敢那样明目张胆的找人砸店!” 楚萧澈一脸无奈,哭笑不得道:“我的状元郎,你是店铺老板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吧,再说了这陈家老板我也不认识呐,昨天知道你店被砸了专程找人查的陈家底细。” “当真?可我知道他家底细又如何,干不过人家呀,人家财大气粗的祖上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没准哪个得宠的娘娘或者哪个高官的夫人都用他家东西,暗地给他们撑腰呢。”靳布叹了口气,这事实在难办。 婷婷此行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听到这话楚萧澈一个俯身靠近靳布:“那你需要一个靠山吗。” 他这样猛地俯身离得这样进将靳布唬了一跳,想退后一步身后却是茶桌。 “皇叔想给我做靠山?为啥?”靳布弯着腰从楚萧澈胳膊下钻了出来。 这叔侄两怎么中秋节之后都怪怪的。 楚萧澈揉揉鼻子:“还能为什么,赔罪呗!” “赔罪,给我?” 楚萧澈见靳布一脸茫然,用毛绒绒的扇子指了指靳布的手腕:“中秋那晚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这几天又忙碌都忘了给你送膏药过去,肿了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 靳布呼了口气,抚了抚胸口神色也安定了下来。 这几天被楚修然搞怕了,生怕这个皇叔也会有什么养娈童好男风之类的癖好。 “早就没事了,刚好你傻侄子马车上有膏药,可好用了涂了一次第二日就好差不多了。再说了当日皇叔也是出于好意为了避免我被马踢伤。” 靳布端起茶壶给楚萧澈斟了一杯茶,道:“还劳烦皇叔记了这么久,我呀还是想靠个人,抛开靳首辅之子抛开状元身份的单独个人来做好这件事。” 这样独立的想法让楚萧澈微微蹙眉,转念又想通了,身在皇家与官宦家最大的约束就是不自由,任何时候都会活在家人的阴影下。 包括现在,哪怕以自己的能力考取了状元,很多时候别人介绍她的时候也会说‘这是靳首辅的独子状元靳布’,好像这状元只依靠当首辅的爹才考取的一样。 同时心底对面前的靳布多了几分佩服,那么多名门贵子很多人都嚷着要靠自己,可哪个最后不是拿着府里给的本钱挥霍? “诶,惆怅……”放好茶壶后靳布就又蔫蔫地缩进交椅里,巴掌大的脸上眉毛眼睛拧到了一块,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被欺负的小媳妇’,楚萧澈被自己这一突然闪入的念头吓了一个哆嗦。 中秋节那晚看到小侍读颠颠儿跑向楚修然马车的时候他原本没什么感觉,可看到里面的人伸出手来拉她的时候,他却有一股莫名的感受。 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希望修然的隐疾没有好,好像不希望他在触碰小侍读后完好无虞。 楚萧澈很确定自己的爱好,他也能确定他接触小侍读的初衷只是觉得她身份特殊将来会有大用。 再加上很有趣,很好玩,兼带点小贪财还有小机智而已。 细细看去,小侍读最近这段时间似乎长了不少,衣袖都略微有些短了,一张小脸还是那样稚气未脱,眼睛滴溜溜的圆,很是可爱。 随时转一下就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站住!”韦英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萧澈的思绪,他警觉地往楼梯口望去。 楼梯口处韦英伸出剑将婷婷拦在了楼梯上。 靳布急忙走上前将挪开韦英的长剑,扭头对楚萧澈道:“这是婷婷,那晚我们一起见过的。” 婷婷微微屈膝行了礼。 靳布很是自然的拉着婷婷的手回到茶桌边,为婷婷斟茶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婷婷一直紧绷的脸这会儿才松了下来,端起茶盅润了润嘴巴:“进去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得喝,连个椅子都没得坐!那陈老板言语间简直滴水不漏,三两句几句话就将罗芙的指认摘个一干二净!” “就是,我都没想过这陈老板会这样厚颜无耻!压根当做没见过我一样,还说我们这是在诬陷他,讹他钱财,要把我们扭去送官。”一起跟上来的罗芙很是气愤道。 靳布抚了抚婷婷的后背,堆起笑脸逗乐:“我觉得这个陈老板不是眼瞎就是妻管严,我们家这么如花似玉的婷婷进入了都没有好好招待,不是耙耳朵是什么?” “什么呀!”婷婷一秒破功扬起手帕在靳布脸上扫了一下,“就你嘴甜会哄人。” 这样在靳布视觉看来是闺蜜间相处的一幕落在楚萧澈眼中就变成妥妥的小风流才子。 楚萧澈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小侍读看起来粉皮白面的像个娘们,这哄逗女人的功底可不比自己弱。 家里有个新婚小娘子还能与从米花街出来的熟女打的火热。 “阿布既然你还有事情要忙那本王就先走了,若真的没办法了报出本王的名号还是很有效的。”楚萧澈不再去细想转身告辞。 见楚萧澈离开靳布在婷婷耳边低语道:“或许我们可以去找一个人。” 第四十七章惯犯 “陈家老二。”靳布简单的将方才听到的陈家内幕说了下。 婷婷微微垂下眼睑:“当初陈家老二肯定不是心甘情愿把店铺转给陈老大的,只要我们找到个中原因定能找到陈老板的破绽,找到他要砸店的证据。” 靳布尚有一丝不自信:“我们带着罗芙上门陈老板都给推得一干二净,若陈家老二不愿意与我们配合怎么办?”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罢,能不能行再另说。”婷婷放下茶盅轻轻叹气,“你这第一个店都被人砸了,将来的二店一旦做大陈老大还会如法炮制,总不能刚摸顺畅就让人这样肆意破坏!” 沉香坊,陈家老二的香料店,坐落在金陵城的樟阳街,这条街是金陵城主街道的旁支,一个卖香料的店面开在这里本就不容易被人看到。 沉香坊的门头更是小的可爱,可爱到靳布她们三人在樟阳街来回走了两遍才看到这个招牌。 若不是有人介绍,真不敢想这么小的店铺会给金陵城中超过一半的香包铺供货。 跨入店铺整个店面放眼望去没见着一个人,没有见到掌柜也没小厮上前迎接。 “请问陈家老二可在?”靳布轻叩了两下门问道。 这时左前方的货架上五颜六色的香包堆动了动,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靳布她们笑了笑:“请客官稍等。” 接着年轻人抱着一堆香包站起身来,将怀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竹篮里后又整理了一下青衫,抱拳:“方才整理货物未发现客官进门,有失远迎了,在下陈明湛是沉香坊的二掌柜,请问诸位找家父何故?” “陈老二原来是令堂,方才唐突了。”婷婷微微屈膝还礼。 陈明湛笑道:“无妨,这些年邻里与店里的主顾也都是这样称呼家父的,亲切。还请快坐,我这就让人上茶。” 说完便转身唤来了小厮泡茶,又走到后院里挪椅子,丁点富贵公子的哥儿的架子都没有,一身青衫衬着修长的身形倒显得举止周到,舒朗有礼。 见陈明湛忙前忙后地招呼,罗芙小声道:“婷婷姑娘,这同样都是二掌柜的这个小陈老板可比那个陈老板和善多了,人也长得俊俏些。” “俊俏些?是英俊些罢。”听到罗芙的描述靳布差点笑了出来,一个大男人被说俊俏也不知是该喜该怒。 罗芙憨憨笑了笑:“对对,是英俊些。那脂粉行的陈老板膀大腰圆的,一个裤腰带上拴着一圈玉佩饰品,都能把他裤腰带给坠下来了,生怕不知道他家钱多。” “还有看起人来从鼻孔看人,对着我们说话也从鼻子里哼话出来,若不是见他脸上长着眼睛长着嘴,我都要以为他一张脸就长了一个鼻子呢,啥活都让这鼻子给干了。哪像这小陈老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靳布脑海里默默想象了一下罗芙描绘的那一张脸一个鼻子的场景低着头都笑了出来。 婷婷横了她们二人一眼,轻斥道:“带你过去是让你指认陈老板的,你倒好,光注意着人家鼻子去了。” 罗芙缩缩头又小声道:“我说的也没错呐。” 正说着话陈明湛便端着托盘站在店铺后门道:“公子,姑娘请到后院坐罢,铺子里挤了些味道也冲了些。” 待她们坐定陈明湛再次致歉:“家父这些日子去南疆挑选做香包的原料去了,估摸着还得十天半月回来,不知几位有何事,在下可否帮到忙。” 靳布开门见山道:“我朋友的脂粉香氛店昨日被人砸了,损失不少,已知道这幕后指使之人是陈老板,呃,这陈老板算下来也算是你堂兄了,只是我们过去后你堂兄拒不承认,后来我们得知陈老大有你们这位亲眷便找了过来,想找你们帮帮忙。” “原来昨日被砸的店是你们的,你们可是拿不到赔偿所以想让我们出这个赔偿?”陈明湛问道,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抵触,“不知道需要赔偿多少。” “小陈老板误会了,我们此行不是为了找你们讨要赔偿的,在砸店的人又不是你们,哪里又让你们平白无故受到牵连的。”婷婷急忙否认,“我们只是想问问可有什么法子让你堂兄认了这桩事,拿出赔偿来。” 陈明湛无奈苦笑道:“你们能找到这里来,想来对我父亲与我伯父的关系尚有了解,我也是多年未与我这伯父和我这堂兄走动过了,不过昨日听到你们的遭遇倒一点都不意外,简直与十几年前我们家脂粉店的遭遇如出一辙。” “你们之前的脂粉店也是被他找人砸的?”靳布略微吃惊道。 “那时我年岁尚小,只知道原本生意兴隆的脂粉店隔三差五老是有人来闹事,扬言我家脂粉里有坏人脸的东西,没过多久店铺生意就不行了,后来我大伯便要收购店铺,无奈之下我爹便将店铺转给了大伯家,自己去南疆学习香料配置去了。” “不过要真说是不是我大伯指使的,倒也没有实际的证据。那些来闹店的人都是市井泼皮,我爹生性懦弱只想本分做点小生意,哪里敢招惹他们要什么赔偿。只是经过此事后就与大伯家断了来往。” 陈明湛很是同情道:“若你们想从我这里得点赔偿,我可以多少给你们一点,但多的我也给不了。” 靳布愤愤不已拍了拍桌子:“看来这陈家老大和陈老板都是惯犯了,但凡生意做不过人家就出这种阴招!” “更要紧的是人家根本不承认,有人指认也没法报官!”婷婷也是愤慨不已。 靳布惆怅地望着地面,要是这里有录音笔就好了,诶……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罗芙想指认对方,可惜她本身就是专门帮人闹事的,作证说的话官府也不会相信。 陈明湛也叹气道:“我爹的手艺也是爷爷教的,若我们家脂粉有问题那他们家也跑不了,可当年我爹不愿惹事,这些年学会研制香料后就专做香料香包,不再与他们瓜分金陵城的脂粉生意。” 第四十八章舆论压制 听到陈明湛的话靳布灵光一现,陈明湛说的没错,陈老大与陈老二的手艺师承一派都是陈老爷子所教授,若当年陈老大诬陷陈老二家的脂粉有问题,那自己的脂粉也逃不了。 更重要的是,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该用不要脸的方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的店都被砸了,新货没拿出来之前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了。 接下来靳布索性将店铺门一关,贴上‘内部修缮’几个大字留给过路的人无限遐想。 十来天过去,闲暇时附近的生意人闲聊时就聊到了这修缮了小半月的铺子。 左邻:“这店铺修整了这些天都没好,约莫着开不了了罢。” 首饰店韩老板:“损失那样大,那几个闹事女子一看就没钱赔,哪里还开得起哟。” 右舍:“我前两天看见陈记脂粉行的张管家来这里转悠,是不是要把这铺子拿走呐?” “陈记?又是陈记?我怎么老觉得好像陈记接了好多家这种被闹过的店呢。” “诶,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韩老板大前年你隔壁的隔壁那家店叫什么来着,‘金氏脂粉’对对对,才开始不也生意不也挺好的嘛后来街上小混混见老板娘漂亮就去捣乱,最后也是转给陈记了罢。” 韩老板想了想连连点头:“还真是,谁让陈记财大气粗呢,不过我也没觉得那小寡妇好看呐。” “说来也怪,陈记接了好几个这种被混混闹过的店,可接手后一次事儿都没出过。”有好事者也过来凑热闹。 “还不是因为陈家势大呗,连闹事的混混都不敢过来。”韩老板又摇了摇头,“这年头没个财势连生意都不好做。” 右舍老板压低了声音:“若陈家真有靠山,那你们还记得陈老二的铺子不?就陈老大的亲弟弟,他早先不也开了一家脂粉铺么,还不是有人去闹事?” 韩老板点了点头:“怎么不记得,我也在金陵城开二十年的首饰店了,都是老街坊了,我还记得当初是说陈老二的脂粉里面加的有坏脸的东西呢。” 左邻老板娘也凑近放低了嗓门:“我也记得这事儿,后来陈老二的店也转给陈老大了,可你们说奇怪不,这陈老大和陈老二都是一个爹教出来制粉法子,为啥陈老二店里的东西用了坏脸,陈老大这么多年啥事都没呢。” 此言一出韩老板率先嚷了起来:“你们是说,是说陈老大店里的东西也有问题?” 左邻右舍的老板皆缄口不言:“我们可没说过,可没说过,要真有问题的话当初为啥不闹陈老大的店?” “那要是没问题的话陈老二的东西也没问题才对,难道是陈老大自己找人闹的?就为图他弟的铺子?那可是他亲弟呀。”韩老板最是喜欢凑热闹,喜欢看这些婆媳妯娌,兄弟六家七七八八的事情。 “亲兄弟又咋啦,这十几年你见过陈老二他们过得咋样没,就樟阳街那巴掌大点的店,要真心疼这弟弟陈记整个金陵得有二十多家店了罢,随便行给陈老二一个也比樟阳街那个要气派显眼。”有凑热闹的人很是为陈老二打抱不平。 “可不是么,听说陈老二现在压根不做脂粉了只做香包香料,动不动还老跑去疆外去,说是学习谁知道是不是躲他哥哥?” 几个店铺老板围在一个关门的店铺前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接下来半个月靳布的铺子依然没有开门,同样也没有换招牌。 只是陈记脂粉行里的张管家在给陈老板报账的时候依然冷汗津津。 “张丁,这到底是你账面昧钱了还是生意真这么差?”陈老板陈金武脸上的肥肉因为生气不停抖动着。 张管家苦着一张脸:“陈老板,我要是昧钱的话怎么敢这么大的动作,这毛利可足足少了四成呢。” 陈金武横了张丁一眼:“有什么你不敢的,不过之前你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现在还不说实话!” 张丁弯着腰默默在心里道,我之前少做一成利润也不是在你陈老板的授意下才敢的,再说了你都把那挪下来一成利都给拿走大半赌去了,留给我了多少呀,现在还来质问我?! “陈老板我说的都是实话,您自己瞅瞅,这二十五家的账本都在这呢,这销量都少了的。”张丁将账本往陈金武面前推了推。 陈金武将手里的黑曜石串子扒拉的啪啪响,恨恨道:“上个季度因为米花街那娘们儿每个月利润足足少了一半,所以月初才找人把她给赶走,可这大半个月没人跟陈记争了吧这销量怎么还这样少!” 小半年了,店铺里的销量这么不景气,他都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敢找张管家做假账了,奈何手气不佳,每次出去没赢到几个钱不说还在外边欠了一大笔高利贷。 本来想月初把米花街的店铺给弄关了以后销量起来了,再找张管家做一两成假账,挪点钱用的,可现在还是这副死样子! 晚上给老家伙报账都不好说! 张丁又腰弯下去了几分:“脂粉这东西一盒能用好几个月呢,若那些个富家小姐上个月才在米花街那儿买的,这一两个月不需要新买也属正常,老大爷那里也知晓这理儿的。” 陈金武更加心烦,老家伙那说两句就能明白了,可他借的高利贷可不听这些借口,可不理这些理由,他手边剩余的百十两估计连这个月的利息都还不了。 就在陈记脂粉行金福街总店隔三个门面,一个前些天关门转让的包子铺里。 靳布正搓着手眼巴巴地等着罗芙从厨房里出来。 “是东宫不管晚饭,还是你家娘子不给你做吃的,整天下值了往我这里跑。”婷婷看着靳布眼睛都在流口水的模样哂笑道。 这次事件后靳布就告知了婷婷自己的真实身份,婷婷怀疑了好久才相信一个读书的状元郎真的愿意为了挣钱屈尊做生意。 靳布筷子一挥:“罗芙这手艺真是感人,每次吃她做的东西我舌头都想给吞下去。” 婷婷笑盈盈道:“我也没想到这丫头的厨艺这么高,跟万宴楼的味道都差不了多少。” 第四十九章以牙还牙 正说着罗芙就端着一大碗牛肉汤走了过来:“先尝尝,待会儿粉煮好了单独捞起来,再浇上这牛肉汤挖上一勺辣子就是正宗的淮南牛肉汤了。” 靳布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巴里,朝罗芙竖了一个大拇指,含糊不清道:“棒!烫烫烫……” 罗芙接过婷婷的话头道:“还是多亏了公子,治好了我这鼻子,不然啥也闻不到啥也做不好。” 这包子铺外小内大,从外边看就与一般店铺大小差不多,但带了一个后院,院内还有两三个小厢房。 之前婷婷为自己赎了身后还是住在芙蓉坊,虽说住在那里有利于卖货,可那样的地方婷婷早已厌恶至极。 买到这小院后她迫不及待地从芙蓉坊搬了进来,这里虽然小房屋摆设也很质朴,但毕竟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这店铺内差不多已经装修好了,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开门?”婷婷问道,虽说店铺关了以后她还在正常售卖但手边的客源这些天一直未再增多,并且买下这院子后她手边的钱都要花完了。 之前米花街店铺开着的时候,有些小姐妹想看看其他的东西她都会把那些个姑娘带进店铺里参观参观。 一来她芙蓉坊的房间有限放不了那么多种货物,当那些小姐妹们进入店铺后大都会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不经意间就购买了更多的东西。这也是婷婷一定要买下店铺的重要原因,能有一个店铺实在太重要了。 二来靳布也说过店内只要是经过她的手卖出去的货亦可照当初的合同上的价格给她提成。当然顾客单独进店二次购买的话她就不能再有提成了。 婷婷相信一旦自己的这个店铺开业生意肯定会火爆的,她一定能把整个米花街的生意都给揽下来。 靳布微闭着眼睛将喉头的一口汤咽下,忘了回复婷婷。 暖暖的汤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让毛孔都舒展开,在这深秋的傍晚能喝上这么一口热热的汤简直是无上享受。 “别光顾着吃了,咱们也不能就这样一天天耗着呀。”婷婷夺下靳布的筷子催促。 靳布直接拿起婷婷面前的筷子道:“快了快了,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了,陈老板一直以为把我们店铺逼关以后自己的生意就会恢复,没想过现在坊间已经对他雇人闹他人店的说法深信不疑。” “像陈老大这种为了一己私利将自家兄弟逼的无路可走的人大多数人的心里都还是很鄙夷的,并且也都会对他的产品开始怀疑,类似‘他对自家兄弟都如此对待不认识的客人会好吗’这样的想法就会在人心里扎根。 “现在陈记的声誉已经受损,整个金陵他已经扩展不了新客户了,若他想盈利就只有两种做法,涨价或者产品制造过程中偷工减料。” “届时你的店铺开张,价格与质量与之前无异,原本属于陈记的客户稍加对比就会全部到你这里来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听到靳布的分析婷婷这才稳下心神,她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芙蓉坊,手里赚的钱也几乎都投进了这家店铺,她可不想血本无归重操旧业。 两天后靳布下值了照例潜到了婷婷家,准备坐等罗芙的藕夹,这是靳布前一天回去的时候点的菜。 结果整个院子只有婷婷一人百无聊赖地在厢房内剪着烛心。 “罗芙呢。”靳布先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又来到婷婷房间。 婷婷抬起头:“下午说出去买莲藕和猪肉,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靳布摸着小肚子:“怎么还不回来,你说她不会走了吧,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合同协议之类的,她想走想留完全看她自己意愿。” “她才不会走呢,陈老板的钱没要到你就给了她五两,说什么之前承诺她的,更何况在这里她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不比她回哥嫂家住牛棚的好?”婷婷有些嗔怪地看了靳布一眼,“条件就是她每天给你做一餐饭,你这晚饭也太贵了点吧。” 靳布笑嘻嘻道:“她不平日里也照顾你的起居么,再说了想留她不是你的意思么,毕竟她现在住你家。” 就在婷婷准备再说些什么厢房外就传来罗芙大呼小叫的声音。 婷婷微微蹙眉:“我想留她是因为她嗓门大,够泼辣,将来帮忙看店肯定不会吃亏,可我也讨厌她这样随意大呼小叫。” “怎么了?别这么大声,就怕隔壁陈记不知道我们在这边么。”靳布打开厢房门轻喝。 罗芙匆忙将手里的莲藕肉馅和其他调料放进厨房,兴冲冲道:“你们猜我刚刚买肉的时候听到了啥,有两个大户人家的丫鬟说她们才买的陈记脂粉比之前贵了一半,可那盒子却小了一大圈。” 靳布与婷婷相视一眼,心里升起一阵疑虑,怎么这么快,以她算的时间约莫十天后陈记才会提高价格,没想到这才两天就已经涨价了并且还减少了分量。 看来陈记前段时间盈利太少,目前处于急于回本的状态了。 “你去街上买一个陈记的脂粉过来,不要去总店,那里的人都认识你。”靳布招招手递给罗芙一块碎银子。 不一会儿罗芙便拿了新买的陈记脂粉回来了,婷婷也拿出以往在陈记买的脂粉盒。 两个盒子仅从外表看新的比旧的足足要小上两圈,并且打开新脂粉盒里面的脂粉的分量也很少,拿掉粉扑后能用的脂粉几乎只占了盒体的一半。 “陈老板这是狗急跳墙了吗,分量居然缩水的这样厉害,原本这样的大的盒子可是装得满满当当呢。”婷婷哂笑道,“看来这陈记真是要做不下去了,如此以来谁还会在他家买东西。” “罗芙,明天拿上这新旧两盒脂粉盒做一下你擅长的罢。”靳布将脂粉盒盖好放入罗芙手中。 见罗芙一脸不解,靳布翘起嘴角:“他陈老板不是 第五十章迫不及待要睡觉 罗芙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公子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擅长的是做饭。不过既然公子与姑娘需要我还是可以去喊上一嗓子的。” 第二日一大早罗芙便拿着两个粉盒子气势汹汹地站到陈记金福记的总店门口。 “大家快来看看,陈记脂粉店大欺客!随意涨价不说还减少了分量,快来看看!”罗芙气沉丹田地吼着,同时打开两盒脂粉放在手里做着对比。 “看看,看看,这个是我大半年之前在陈记买的三两银子这么大一盒,满满当当的。”罗芙举起婷婷用的所剩无几的脂粉盒不停地向过路的小娘子,小姑娘们面前展示。 “再看看这个,这是我昨晚买的,五两银子就这么小一点,里面的粉都还没装满,这不是偷工减料店大欺客是什么!”罗芙又打开新的脂粉盒展示着。 金福路陈记脂粉行的门前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这两天购买脂粉的小娘子走到罗芙身边询问:“姑娘,你这是哪家店买的呀,我昨天在前门路那家店买的也是这样的,小小的一盒我还以为买到仿冒的了呢。” “我这是在桥心路那家店买的,这就是陈记的东西,他们就是做的差了,偷工减料的做呢!”许是这次罗芙手里拿的是实实在在的物件,说的也是真实存在的问题。 既不是冤枉陈记也不是刻意捣乱,一上午她吆喝地尤为响亮,尤为有底气。 靳布坐在茶楼上看着陈记脂粉行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店铺里的小厮也不断出来轰人,一脸的欢喜雀跃。 “咯嘣,咯嘣”手里的瓜子磕着,面前的茶水喝着,眼前的好戏看着真是好不惬意。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把陈金武逼出来。 “这热闹好看么。” “好看,好看。” “瓜子磕得香么。” “香,香。” “这茶喝的可口么。” “还行,还行。” 靳布的凳子前面两条腿儿翘起,脚高高抬起踩在前方的栏杆上,脚一蹬凳子就一晃,实在舒爽。 不过,刚刚是谁在问她话? 她将心神从楼下的热闹中慢慢收回。 缓缓扭过头刚好撞上楚修然黑如煤炭的脸。 “嘿嘿,殿下好巧。”靳布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挥手打着招呼,她发现几日不见,楚修然的黑眼圈和他的脸一样黑。 “巧?你这一个月每当值两天就会告假三天,标准的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本宫倒要看看靳侍读有什么要紧事居然比当朝太子的侍读工作还要重要!”楚修然脸色阴沉地望着靳布,从牙缝里吐出话来。 “殿下,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靳布弱弱地举着小手纠正,同时在心里腹诽,不就是研墨么,找谁研不一样?还‘侍读工作’?哼,他家侍读就是研墨吗?! 楚修然被她这狡辩都要气笑了:“就你博学!就你明白!但凡靳侍读连续当值三天休沐两天,本宫自不会错!” 靳布皱了皱鼻子,轻轻鼓掌郑重点头:“殿下分析的是,下次我努力做到‘上三休二’,让殿下说起成语来不再为难。” “……”楚修然额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了,这家伙被抓个现行还如此云淡风轻的狡辩! “殿下,若你觉得我这段时间请假太多可以按天扣工资的,请按两天一两的扣,多了我可是会投诉的哦。”靳布歉疚道,“我这边估计还得几日,殿下就先扣着罢,待我处理好店铺的事情就会回去当值的。” 楚修然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若你店铺的事情没解决就不再去东宫当值了?” 靳布:“暂时,我可没胆量一直不去,毕竟我可不敢抗旨。” 楚修然见靳布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气极,徒手猛地拍向靳布身旁的茶桌。 完好无损的茶桌应声裂为两半,倒下。 靳布直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枣红木桌子咽了咽口水。 她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奈何太紧张半拉瓜子皮沾在嘴唇上方也不敢轻易去擦拭,面无人色战战兢兢:“殿下有话好好说,咱也是读书人,殿下金贵,仔细手疼……” “你给我过来!”楚修然高声打断靳布的话。 靳布心一颤,丧着脸慢吞吞的往楚修然身旁挪。 “殿,殿下。”靳布从未想过一向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楚修然竟然会武艺,这功力还这样强。 若一掌劈在自己身上,估计都得骨折了。 “我不是说你!”楚修然吼道,指了指楼梯口的一位微胖男人。 那男人听到这话急忙躬着腰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殿,殿下。” 靳布:“这是……” “你不是说要找陈金武赔偿吗,现在人来了快点算账!”楚修然没好气地说。 靳布瞪大双眼瞅了一眼楚修然,又看了一眼那胖子,这就是陈金武? 讲真,靳布没有去过陈记脂粉行,真的不认识陈金武。 关键这陈金武和陈明湛相差的也太大了吧,从长相到气质,没一处相似的。 陈明湛举止周到,行为规范,虽没有楚修然这般妖艳好看但好在精神阳光,可这陈金武獐目鼠眼,肥头大脑,膀大腰圆一看就是好吃懒做之人。 楚修然见靳布半晌不说话,道:“怎么,不要赔偿了?” “要,要。”靳布连忙点头,虽然她不知为何楚修然会将陈金武拎到自己面前,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陈金武这边已经掏出十来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靳布面前:“小兄弟,之前砸了你的店多有得罪,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弥补你的损失。” 靳布从中抽出七张,也恭恭敬敬道:“七张就够了,陈老板不用客气。” 揣着银票靳布感激地望了楚修然一眼,这人虽然平时毒舌点,脸臭点,必要时还是很靠谱的。 陈金武见手里还剩三张银票也不敢收回袖中,只是往楚修然那边迟疑道:“这,这……” “赔偿收够了?还有事吗,可以回东宫了吗?”楚修然也不看陈金武,盯着靳布问道。 “够了够了,等等还有一个小事儿。” 楚修然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快说!” 靳布:“陈老板,过两日我朋友会在金福街你店子旁边开个店,这回不会砸店了吧。” “不会,不会。”陈金武连连摆手,“小兄弟早点说出这大靠山不就行了么……” 见楚修然快步走下楼,靳布也没再理会陈金武,慌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殿下这么着急唤我回去何事?” “睡觉。”楚修然脚下猛停转身回答。 第五十一章安眠药丸子 正在低头急行的靳布没防备,直接一头扎进了楚修然的胸膛。 而后抬起头,满眼恐慌:“睡,睡,睡觉……” 怎么办?怎么办? 这些天光顾着处理店铺的事情了,都没来得及入宫找思思商量避开楚修然的办法。 前些天在东宫楚修然还挺含蓄,只是借着研墨之由轻握她的手,今日居然直接要她陪睡。 还这样急冲冲的,一看就是刚下朝就奔到茶楼来找她了。 这么饥渴? 难道自己真的躲不过今天了吗,真的要被睡了吗? 靳布脑海里持续天人交战着,按照现代年龄自己已经二十了,是能够谈恋爱也到年龄可以做羞羞的事情了。 并且…… 靳布悄悄瞅了一下楚修然,虽然现在的他俊脸依然臭还有黑眼圈,但从侧面看去轮廓清隽雅致,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还有眼下那颗魅惑人的痣…… 平心而论,能睡到这么帅的帅哥她不吃亏,自己等会儿要反抗一下吗还是直接享受? 但靳布的身体才十四岁啊。 并且以靳布现在的身份那可是妥妥的十四岁男童身体。 楚修然竟然等不了靳布长大就对她下手,真是禽兽! 还有,看样子楚修然是断袖无疑了, 若楚修然发现她是女儿身直接将她扔出去怎么办? 那靳府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要坐实了,接下来就是抄家,流放,砍头…… 靳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后梗再三确认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还在身体上连着。 不行!今日一定要守住底线,绝对不能受到他皮囊的蛊惑,作出不利于靳府九族的事情来。 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东宫,远离楚修然,让他自己忍过这一阵才行。 靳布小心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楚修然,脑子里飞过千百种理由。 “殿下,我好饿,早饭都没吃呢现在都要晌午了我们先下去找点吃的吧。” 楚修然岿然不动。 “殿下,我肚子疼我要请病假回家休息。” 楚修然沉默不语。 “殿下,你看那里有市集,你还没有逛过市集吧我带你去看看。” 楚修然置若罔闻。 靳布:“殿下我想我爹了,我要回家看他。” 楚修然:“……” 靳布:“殿下……” “闭嘴,回到东宫后同我一起去寝殿睡好觉后放你三天假,在此之前什么理由都行不通!”楚修然一句话将靳布剩下关于阿猫阿狗的理由都给堵死了。 靳布心一横牙一咬怒道:“楚修然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是六品朝官,我爹是一品首辅,别把你那肮脏想法带到我身上来,米花街后边伶倌儿多着呢你随便找个小的养着不行吗,为啥偏偏要选中我?!” 这下轮到楚修然愣住了:“养什么?” “娈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个有钱人的怪癖,哼,院子里五位美人整天上赶着要陪你睡觉你都不要,你为啥要我陪你睡觉!”靳布掐着腰像个炸毛的小狮子。 只是个子太小,面皮又粉嫩倒像个竖起毛的猫。 “娈…童…”楚修然眉心跳了跳,压住心的怒火,这家伙把自己看成什么了?! 他真的只是困了,很困很困却睡不着,所以要找她去好好的睡个觉! 大半个月了这家伙每天忙着店铺的事情,在东宫的时候也找各种借口不在他身边,害的他上次安眠几日后再没找到触碰她的机会。 他已经又失眠上十天了,现在他只想摸一下小侍读好好的睡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所以他特地打听了小侍读店铺被砸的相关事宜,本想直接出面帮小侍读解决了,可又听说小侍读好像不愿意依靠他人,也不太愿意用身份让他人屈服。 一番思量之下,楚修然摸透了陈金武的习性,特意安排了人去陈金武常去的赌场,让他连续输了上千两同时还找人借了高利贷给他。 他知道按照小侍读的步骤来,也会将陈金武逼到无路可退,只能在产品上动手脚,可是那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难道再让他失眠半个月吗,要知道这十来天的失眠,睡眠不足让他的情绪烦躁到了极点,每个白天都顶着黑眼圈去上朝,每天晚上刚闭眼就是噩梦。 可这种情绪上的焦躁与身体上的不适还不能与外人讲,唤来太医只会给他煮一碗碗黑漆漆并没什么用的安神汤, 他太怀念那半日趴在案几上将手抚在小侍读手上,睡得安稳舒坦的时刻了。 并且他发现每次匆匆的摸一下小侍读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好了,比如之前摸一下能安稳睡个五六天,可最近摸一下居然只能安稳睡一两天。 “本宫没有那么多奇怪的癖好,再说了真要养也不会养你这样的,整天与我顶嘴,养你气我吗?”楚修然斜睨靳布一眼道。 “既然你没有这种想法,那为啥要,要我陪你,陪你睡觉?”靳布才不相信楚修然的说辞。 等马车进入东宫,等她被拉入寝殿,到时想跑都来不及了。 楚修然脸上浮现些许鄙夷之色,道:“本宫说的睡觉只是单纯的睡,觉,明白了吗,你脑袋里整天都想着什么,喝花酒喝多了?” “那……” “本宫发现在触碰或者抚摸过你后睡眠质量就会大幅提升,比太医院开的安神汤有效多了,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在我身边陪着我睡觉,素的,懂了吗?”楚修然耐心地解释道。 他觉得若他不认真解释完美,他在他家侍读心中就会变成一位有着恋童癖的变态。 虽然他知道这个事实很是没有理由,可谁让别人摸他就是晕,小侍读摸他就是安稳的睡觉呢。 他也想知道是为啥啊! 靳布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殿下,我觉得你这是肌肤饥渴症犯了。” 这个病症第一天上岗的时候靳布就怀疑过,现在见楚修然这样说更是确定无疑。 “饥渴?对你?”楚修然上下扫了一眼靳布,“本宫最基本的性向与审美还是有的,你现在不过是本宫的安眠良药罢了。” 第五十二章特殊的加班 “安眠良药?失眠找太医去呀,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侍读!”靳布白了楚修然一眼。 楚修然轻勾薄唇:“这个月你当值了六天,无故告假九天,因为没有书写书面请假书,每天应扣五两九天就是四十五两,未来上个月的俸禄。” “哼,别拿这来要挟我,这次我可没签什么坑人的合约,请假一天只能扣五钱!你这种扣法我会投诉的。”靳布环着手臂警惕地坐在楚修然对面的位置上。 楚修然轻笑道:“靳侍读可能不太清楚自己的职位,你虽为六品朝官但直接划拨在东宫,你的顶头上司除了本宫外别无他人,除非直接告状到皇上那里……可是你觉得皇上会信你这个侍读还是信我这个亲生的太子?” “你,你,你……”靳布哑然,这个事她上岗第二天第一次预支俸禄前就专门去户部问过,她的上司有且只有一位,楚修然。 并且她真的不确定夏皇会为了四十五银子帮她说话,再说了翘班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夏皇知道她这个月告假小半月认为她渎职就坏了。 楚修然见靳布的精神气儿慢慢蔫吧下去,翘起嘴角继续道:“还有你可知找到这陈金武费了本宫多大气力?按照你的计划他是不是应该十日后才会出现产品弄虚作假的情况?” 靳布一愣点了点头,这厮怎么知道自己的打算的? “他好赌,本宫派人赢了他手边的银子同时借了三千两高利贷给他。”楚修然颇有些得意。 原来是这样,靳布还以为楚修然只是将陈金武找到,用自己东宫的身份给他施压出赔偿而已。 “今日本宫找到他,告诉他只要将你店铺的赔偿给出了,欠的三千两就不用还了。”楚修然一脸得意洋洋,求表扬的模样。 靳布:“……” 三千两的高利贷!!就这样一笔勾销了??? 这人是不是傻! 早知道她就把陈金武给的一千两全都接下了。 果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哥,花三千两设个局,这三千两直接给自己不行吗,有了这三千两她还着急要什么赔偿啊!! 楚修然趾高气扬道:“若今日你不老实陪我睡觉就会把这三千两的高利贷算在你的头上,以后每天按十两的利息计息……” “凭啥算我头上?”靳布一脸不解,“这钱又不是我借的,又没有给我!” 楚修然理所当然道:“可是用它换来的赔偿你收下了,你说这笔账要不要算你头上?” “你这是强词夺理,仗势欺人,无理取闹!”靳布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方才在茶楼上对楚修然的感激荡然无存。 楚修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连续好些天因为睡眠不好而焦躁低落的情绪也在此时消弭殆尽。 “对啊,我就是强词夺理,就是仗势欺人怎么了,谁让我是东宫太子,是你唯一的主子呢。”楚修然心情极好道,“既然如此本宫今日就明确规定,靳侍读的职责里有负责本宫安眠这一条。” 不知为何,原本愤怒不已的靳布听到楚修然这样爽朗的笑声时竟有些失神。 她入东宫后经常与他吵架,也见楚修然笑过,可那些都是鄙视人的哂笑或者对她的嘲笑,亦或者是阴沉的冷笑。 此时的楚修然眉眼弯弯,眼睛里还有因开心而迸发的光芒,她好像从没见过楚修然如此真心开怀的时刻。 等等,靳布醒了醒神,他这是因为欺负了自己而开心好吗,怎么可以随便被这副英俊,漂亮,美艳,精致的皮囊所蒙蔽! 想到这里靳布欲哭无泪地半躺在马车上,她感觉她的生命被人为的拉长了。 之前的一天就是日出日落。 以后需要陪睡的每一天都好似度日如年,一日三秋…… “殿下已经到了。”马车外传来德文的声音。 楚修然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恢复到了之前那般冷静。 他冷眼斜了靳布一眼,仿佛在说‘还不快下来’! 靳布轻叹息,三千两一天十两利息…… 店铺尚未恢复正常营业,夏皇的赏赐早已被花了七七八八,现在就是将她卖了都卖不到三千两。 百般无奈靳布只能磨磨唧唧的跟在楚修然身后,小心翼翼地往寝殿挪。 刚跨入寝殿,楚修然便反手关了门拉住靳布往床榻上狂奔。 “殿下你说过要睡素的,啥也不干的,你说过只要摸着我的手就行的……”靳布抱住肩膀一副要被强迫的模样。 “是,绝对是素的,快点困死了。” “但你脱衣服干啥!”靳布尖叫。 上辈子活了二十年她还没有真的看过有男的在她面前脱衣服的,这会儿想闭眼又想看看楚修然是不是真的有八块腹肌,实在又矛盾又羞涩。 楚修然横了她一眼,满脸无语:“本宫需要换亵衣,你难道就这样睡吗,不需要脱鞋子吗?” 靳布飞快的踢掉鞋子抱紧被子:“我只脱鞋子就行,我习惯穿着衣服睡。” 困极的楚修然也不再言语,躺在靳布旁边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一股安稳舒坦的困意袭来,没到三秒困极了的他已经睡去。 一旁的靳布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生怕楚修然会兽性大发对她做些啥。 一炷香过去靳布稍稍转动了一下脑袋:“殿下我手麻了能换个手吗?” “殿下?” 没有听到回答的靳布翘起脑袋往身边望去,身旁之人眼睛紧闭,呼吸平稳,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沉睡。 睡着了?原来真的只是找她来安眠…… 靳布小心翼翼地将手从楚修然手心抽出,暗暗腹诽,有钱人得的毛病就是与众不同,连睡觉都要摸着人睡觉。 不过也心安几分,楚修然找她睡觉只是单纯的想摸着她睡觉而已,并不是她想的那种动词的睡觉。 哈哈哈,靳布干干笑了两声,她脑袋里装的什么呢,真是尴尬。 起来自顾自的走了两圈一个难题又横在了靳布面前。 她现在能下班了吗,还是要等到楚修然睡醒以后再下班? 第五十三章同寝 若自己现在溜走估计以楚修然小气腹黑的秉性明日一定会找她算账! 诶,寄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靳布放弃溜走的念头在殿内溜达起来。 现在才到未时,离下班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寝殿内寂静无声,一柄看起来很贵的香炉在寝殿正中的圆桌上放着,袅袅轻烟自炉内缓缓升起。 靳布环顾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楚修然的寝殿,床榻与小厅用屏风隔开,小小的殿内布置淡雅古朴,精致巧妙。 临窗而设的案几上放着些典籍文书和笔墨纸砚,右侧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窗台上还摆放了几盆造型别致的盆栽,虽已入秋这几盆盆栽依然绿意盎然。 书架旁边的木架上分格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器摆件。 靳布一个个看过去,作为历史白痴的她完全看不明白这些瓷器属于官窑还是民窑,属于玲珑瓷还是脱胎瓷。 她只能仅从外表花纹给它们分成两类:上面有画的和上面没画的。 但是她能明确一点,这上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很贵。 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装进芥子空间呐,不要多,只拿一两个就足够她回到现代后发财致富,登上人生巅峰的了。 空想不如行动。 靳布瞟了一眼熟睡的楚修然,按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屏住呼吸,将罪恶的小手伸向木架最下方的一个黑色瓷盏,这个位置少了东西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呼……”靳布紧紧抱住瓷瓶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瞟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楚修然。 毕竟人生第一次偷拿别人的东西,做贼真的心很虚。 打开芥子空间后靳布就将手里的瓷盏迅速放了进去。 可是,芥子空间居然关不住了。 靳布疑惑地拿出瓷盏,芥子空间又能关住了。 再度放进去,依然关不住。 折腾半晌靳布抱着瓷瓶瘫坐在地上瞪着面前满是药瓶的芥子空间,心叹,这芥子空间果真有问题,果真是bug。 这到底是什么破穿越系统,连个发财的机会都不给。 靳布默默摸着怀里的瓷盏,很是惋惜,多好的瓷盏呐,触及之处光滑流畅,通体的黑色胚胎里细看还些紫色和酱色的纹路,一定能卖很多钱。 反正也装不进去她就多摸一会儿罢,至少在这上面留下自己的体温也是挺不错的。 接下来两个时辰靳布将寝殿里所有值钱不值钱的都摸了一个遍,床上的楚修然还没醒。 “喂,你是猪吗,睡那么久还不醒,我到底啥时候下班啊。”靳布推了一下楚修然。 那人依然睡得香甜。 百无聊赖下靳布抱着瓷盏在原来的位置上躺了下来,没有手机的时光真是难熬…… 摸着怀里的瓷盏靳布打了一个哈欠,不知不觉有些迷糊起来…… 当楚修然被渴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子时了。 除了口渴外他睡到最后觉得身体好似被压了一个重物,让他呼吸不得,胸闷不已。 睁开眼就瞥见近在咫尺的小侍读流着口水的脸,而小侍读的一条腿稳稳地压在他的胸腹部。 这样扭曲睡姿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念在今日回来后睡得很不错楚修然打算原谅靳布这样无礼的姿势。 他伸手将靳布的腿从自己的肚子上拿下来,支起身子准备跨过沉睡的小侍读倒些水喝。 “砰!”猛地刚刚被他挪下去的腿再度扫过来,不偏不倚呼到他的脸上。 楚修然有些怀疑小侍读是醒着的,是在蓄意报复他今天白日里明目张胆的要挟。 “喂,你是故意的罢。”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靳布没有睁眼,迷迷糊糊间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听到这话的楚修然直接将身上的腿拽在手里站了起来。 靳布本就个子小,这样个子高大的楚修然拽着脚踝竟然直接将她拽了个底朝天。 瞌睡虫瞬间被吓走。 靳布望着面前上下颠倒的一切失声尖叫:“地震了!地震了!” 晃动了一下身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脚脖子正被某人捏在手里,并且并不是地震了,而是她整个人都被某人倒着提了起来。 黑暗中靳布看不清楚修然的脸,但已经能够感到此时他浑身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大哥,我又怎么着你了,我这还没醒呢你就把我提溜起来干啥。”靳布放弃了挣扎。 没醒…… 楚修然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愧疚亦有些悲愤将手里的脚腕松开。 靳布随之掉到了床榻上。 “我说殿下你到底是哪儿有猫饼吗?说要摸着我睡我也就让你摸了,可你这睡到一半把我倒着提溜起来几个意思?”靳布捡起从怀里掉落的瓷盏忍不住数落起来。 谁睡到一半发现自己倒立了不恐慌,不害怕? 楚修然点燃烛光,豆大点的烛光迅速给整个黑暗的寝殿带来了光明,他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凉凉的茶。 靳布抱着瓷盏不依不饶跑下床站到楚修然身边:“我可告诉你要是陪睡这项工作有生命危险我是不会做的!谁知道你下次梦游会不会把我勒死。” “本宫不是梦游,只是本宫自己单独入寝的时间太久了不习惯身边有人。”憋了半晌楚修然轻声道,“并且刚刚你的腿压倒我身上了,我……” “哈?”靳布尴尬地笑了笑,她知道她的睡相一直不怎么雅观,打地铺都可以睡到满屋子打滚的那种。 “不好意思,我也不怎么与人一同入睡,睡相不好压着你了,嘿嘿。”得到这个合理的解释靳布放下心来。 原来是因为自己侵犯了人家身体警戒,让他做出了应激反应。 瞅了瞅殿外的夜色,靳布将手里的瓷盏放在桌上,捧着脸问道:“殿下,都已经子时了你还睡吗,我要回家了。” 楚修然默默收回打了一半的哈欠:“这么晚了还回去?本宫可是连续十几天没怎么睡了,一下午怎么够?过来接着睡!” “可是我爹会想我的!”靳布抗议道,若她明天衣冠不整的从东宫太子的寝殿里走出去,那她的一世英名要往哪儿搁! 第五十四章天价加班费 世人将会怎么看待她,看待靳府? “早上退朝的时候本宫已经给靳首辅说过,今日靳侍读会帮忙整理陈年旧卷,需要的时间会很长,晚上留宿东宫不回靳府歇息了,靳首辅已经知晓并同意了。”楚修然坦然道。 靳布仰天长叹,欲哭无泪,这靳布真的是靳重之亲生的吗,他是真的忘记靳布还是女儿身了吗,都不害怕自己的亲闺女会在东宫遭到什么不测吗? 楚修然见靳布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哑然失笑。 瞥见楚修然的嘲笑靳布连回嘴都懒得回。 “靳侍读无需这般无奈,鉴于你方才没有偷偷溜走今天的这一夜就当做侍读你额外加班了,本宫也不是小气之人会给你额外的银钱慰劳你的。”楚修然一语中的,瞬间激起靳布的兴趣。 靳布不可思议地瞅了楚修然两眼,确定他神色认真后立马开怀笑了起来:“殿下,真是谈什么加班费多不好意思,只要殿下需要哪怕让我一个月日夜宿在东宫都没有多大问题——今晚的加班费多少,什么时候结?” 楚修然内心翻了一个白眼,怎么靳首辅那样清廉的一个人竟然有这样贪财的儿子。 “靳侍读觉得多少合适?”楚修然将问题抛了回去。 靳布皱着眉很是认真,这可是敲诈楚修然的好机会,非得大大捞一笔才行,可只是加班了一晚上也不太好狮子大开口罢。 想着靳布伸出了五根手指:“五两,现在就给。” 楚修然错愕地望着靳布,这厮居然只要五两银子?还以为她至少会要一百两呢。 “并且此后助你安眠这一事项都做是加班事项,不管你是午睡还是晚上入眠,只要你摸着我的手睡觉,当次你就要付给我五两银子的加班费。”靳布缓缓补充道。 既然楚修然将这划入自己的侍读职责中,那就要提前协商好费用才对,像这种长期项目一次性结清太不划算,得像这样分次结才是正确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可以!”楚修然爽快的应了下来,五两银子换一次安眠,这买卖实在太划算。 “你等等!”靳布飞快地跑向案几拿起毛笔简单写了一个合约,“请太子殿下签上你的大名再按上手印,还有请殿下放心签,我可不会像殿下那般加上什么附加条约。” 楚修然眉毛挑了挑,这小侍读还挺记仇,自己上次克扣她俸禄的事情到现在还记着。 扫了一眼合约楚修然便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靳布如获至宝的将合约看了又看,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若楚修然每天睡两次,午睡和晚上,那她每天就有十两银子入账,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都是她每个月俸禄的二十倍了! 不就是摸一下小手么,不亏,不亏。 想到这里靳布抱着合约嘻嘻笑了起来。 除楚修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偷乐的靳布,不知为何竟也被她感染笑了起来。 他还从未知道原来快乐是这样便宜就能购买的东西,原来快乐是这样容易得到的东西。 五两银子的合约都能让他家小侍读乐不可支。 觉察到楚修然的视线,靳布清了清嗓子将合约塞进袖中,正经道:“那殿下我们快些入寝吧,离天亮还有大半夜呢。” “不着急。”楚修然抿着凉茶,他下午睡得很香甜,多日来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这会儿倒也没有那么困了。 靳布乖觉地点点头:“得嘞,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楚修然伸手拿起靳布面前的黑色瓷盏问道:“靳侍读喜欢这个?” 他记得这瓷盏是放在最下层的观赏格中的,好像刚刚小侍读就一直在拿着它。 靳布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干干笑道:“我只是觉得这茶盏看起来挺好看,就拿起来把玩了一会儿。” 才不能告诉这厮自己想把这小玩意儿偷走! “靳侍读眼光不错,这瓷盏名叫‘豹泪’,是前朝建盏圣手吴四指的收山绝品,颜色黑中带紫,紫中带棕,盏身还有釉泪,据说这套茶盏一共四只,后在流落四方或损坏或遗失,能在市面上看到的就只剩下靳侍读面前这一盏了。” 靳布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茶盏,用指尖将它往桌子里推了推,谁能想到她专门选最小最不起眼的拿还能选到这么名贵的东西。 碰坏了不得了,赔不起,赔不起。 楚修然睡醒后心情极好,这会儿见她这般小心翼翼便慈悲道:“既然靳侍读这样喜欢那本宫就赏给你了,就用这茶盏抵你今晚的加班费了。” 靳布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小小茶盏,磕磕巴巴问:“殿下这小东西要卖的话能卖多少钱呐。” “像这种绝品大都有市无价,遇到喜欢吴四指的收藏爱好者要价一万两我想应该都会有人购买吧。放心,肯定不止你规定的那五两加班费。” “一万两……”靳布轻轻捂住嘴巴惊呼。 我天!这么贵!幸亏今下午折腾的时候没有手滑,这也太贵了。 靳布赶忙将‘豹泪’紧紧捏在手里,侧目望着楚修然:“殿下说赏给我可不能反悔。” “嗯,赏你了。” 靳布嘿嘿笑自言自语道:“过几日就给卖了,我也不需要卖一万两那么多,五千两八千两都行……” 听到小侍读的自言自语楚修然嘴角一阵抽搐,敢情这小侍读一直看着它不是喜欢这东西而是觉得它很贵? “你要把它给卖了?”楚修然怒气不争,这样贪财哪里有读书人的模样。 要知道许多文人都已拥有吴四指的建盏为荣,甚至吴四指的茶盏一度成为文人墨客自诩风雅的必需品。 靳布以为楚修然又在嘲讽她,正色道:“殿下不是我贪财,而是我在为这茶盏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 楚修然冷哼一声等着靳布接下来的狡辩,不是贪财那是什么? “殿下你说它身为一只茶盏是不是应当完成它的使命,盛放茶水。我若如同你一般将它束之高阁仅仅用来欣赏或者装饰,那就是暴殄天物,就是对这茶盏的不尊重。” 第五十五章半夜偷吃 “当这只‘豹泪’被吴老先生烧制出来的时候,吴老的本意一定是想用它盛茶,想让爱喝茶的人用起来赏心悦目,心情愉快。盏为茶生,茶因盏活。” “而我本身喝茶就少用不了几回茶盏,再说了这么贵的茶盏让我用我也不敢用,生怕一个手滑就把吴老先生的孤品给摔了,那样多可惜!” “所以还不如找到一个真正爱它的人,日日饮茶的时候用它来盛茶,让它做回自己,让它继续光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才是一个茶盏应有的归宿。当然啦,这爱护它之人能给我点钱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一下。” 一番论点下来,有理有据,条理分明,楚修然竟无言以对。 众多世人包括他自己好像真的附加给了这茶盏太多的噱头,小侍读的看法很是通透,不管这‘豹泪’出自谁之手,仅剩几只,它到底只是盛茶的茶盏而已。 见楚修然略有赞同之意靳布语调低沉了下来:“特别是这茶盏,它是殿下赏赐给我的,我心里更是对它崇敬万分,就更想为它找到一个好的主人,好的归属,让它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曳曳烛光下靳布的神色真诚,目光真挚饱含盈盈泪水,楚修然心神一动望着面前的脸一时不知神游去了何方。 “殿下?殿下?你要是没异议我明个儿就拿去寄卖行啦。”靳布趁着楚修然发愣朝他眼前挥了挥手。 “嗯。”鬼使神差的楚修然点了点头,飘远的意识登时回来。 靳布迅速将手中的茶盏塞进袖中,满脸欢欣就差原地蹦两下了。 楚修然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嘴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被坑的自觉。 “殿下,你笑啥?”靳布瞥见楚修然嘴角的笑意浑身一凛,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楚修然不太对劲。 听她胡扯要卖茶盏的理由都听得一丝不苟,还很痛快地就答应她卖这茶盏了,这会儿又这样莫名其妙的笑,这是又要给自己挖什么坑吗? 楚修然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笑了起来,他急忙右手握拳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慌乱,道:“既然靳侍读你把这理由说的这样充分,‘豹泪’就由你找买主了。” 靳布站起身来走到楚修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也不是那小气之人,等这‘豹泪’出手了我会将货款分一半给你的!” 语气大义凛然,充满着对小弟的关怀。 楚修然语塞,说了那么多终究还是她自己贪财。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还可以再歇息一会儿。”楚修然用一根手指将肩膀上靳布的手拨开站起身径直往床榻走去,“靳侍读今日还需再助本宫入寝一次。” “得嘞!”有了金钱的鼓励靳布加班的兴致高涨,现在就是额外让她讲几个晚安故事唱几首摇篮曲她都不会拒绝。 快速的躺到楚修然身侧,将手放在楚修然手中,温暖的燥燥的触感从长了老茧的大手掌里传到靳布手背,不知为何她心头一跳,好像里面有一头小鹿正在诞生。 她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试图左右扭动了一下手,感觉依然有些怪怪的。 好像上辈子她也没有这样被人牵过手,没想到两辈子第一次被人牵手还是被当做男人,要哄人睡觉才牵的。 细微的动作让楚修然的大手收紧了几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手别乱动。” “哦。”靳布依言没再乱动,大手包裹着的小手就这样安静地待着两个人身体之间。 靳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半天无法入眠,下午刚入寝殿那会儿没什么感觉,怎么现在的感觉这么奇怪。 “殿下?”靳布轻轻唤道,“殿下你睡着了吗?” 靳布悄悄扭过头,身边男子已经安稳的阖上了眼。 原来又睡着了啊…… 靳布轻轻将手从楚修然大手里挣脱开来,既然他只是入睡那一会儿需要摸着手,那就代表他入睡后自己是可以不用再与他有肢体接触的。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下。 白日就吃了一顿早饭,下午睡饱了现在又睡不着,只剩下饥肠辘辘了。 好饿啊…… 靳布揉着肚子举着一盏烛台蹑手蹑脚地从寝殿潜出一路小跑到书房。 黑暗中饥饿已经让她忘记了一切恐惧。 她迅速地跑到自己每天整理书籍的案几,从一堆散乱的书籍中找到了一包泡面。 当初思思塞进她怀里的时候她还是满满的嘲讽,谁要吃泡面?高中三年大学一年都吃够了谁还要吃? 可思思还是塞了一包给她,名曰:做吃播多年我已经都吃腻了,如今手边也有了银子谁还吃这玩意儿。 后来她勉为其难的携带着这包泡面回来,随手就扔进了书堆里。 没想到在这个深夜,在饥饿面前,‘真香定律’只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怀揣着泡面靳布又举着烛台原路返回,用寝殿内的小茶炉将茶壶里的茶水重新煮了煮。 没办法,大半夜的她可不敢去后院去取井水,只能暂时来个茶水泡面了,以后再入宫拿货的时候一定要找思思多拿几包泡面。 小小的红色火苗很快把小茶炉里的水烧的滚烫。 靳布就地取材,将泡面袋子打开直接套在茶盅上又随手拿起两根毛笔当筷子,暗自思忖,下次一定要拿桶装的或者一定要在这寝殿备一双筷子才行。 袋子打开,久违的味道扑面而来。 泡面这食物就是有种魔力,不管之前吃得再多再腻不管说了多少次“再也不吃了”,可下次闻到它的味道看到它浸在红油里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咽口水,忍不住泡一包。 一口下肚又香又辣,靳布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深更半夜的能在这异世吃上一口来自现在家乡的食物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让人热泪盈眶啊。 她再也不嫌弃泡面了,面前的这碗面她连面汤都能给喝完。 “你在吃什么?”一个阴深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靳布手一抖,两只倒拿着充当筷子的毛笔应声掉落。 第五十六章可能疯了 “殿,殿下……”靳布扭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楚修然不知所措,这厮不是睡着了吗? “这是什么?”楚修然无视靳布的诧异,指着她面前的茶盅问。 靳布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又觉得已经被发现再遮挡也无济于事,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巴:“一天没吃东西刚刚有些饿了,就煮了些面……” “面?”楚修然好奇地伸长脖子嗅了嗅,“这面好像挺香的。” 其实他刚刚一直没怎么睡熟,小侍读刚从他身上爬过去他就醒了,只是想试试看自己还能不能自己入睡而已。 毕竟之前摸了小侍读一次后接下来好几天他还是能够自己入睡的。 后来就被小侍读弄出来的香味勾起了馋虫,方才起来喝水的时候他就有些饿,只是没说而已。 “殿下你是不是也睡饿了?”靳布问道,接着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毛笔筷子往身上擦拭了一下顺手递给了楚修然。 楚修然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小侍读一系列流畅又熟练的操作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接下这两根毛笔。 在楚修然犹豫之际,靳布将装着面袋的茶盅往楚修然手里一塞:“你等等。” 随后跑到案几旁又取了两只新毛笔来。 “殿下这一双是干净的。”靳布把新毛笔塞进楚修然手中笑道。 楚修然望了望手中的毛笔,内心有些崩溃,他是嫌弃毛笔掉地上了吗? 对!他不仅嫌弃毛笔掉地上了,还十分嫌弃用毛笔当筷子啊! “快点吃,等会儿泡软了就不好吃了。”靳布见楚修然没动,直接用自己手里的毛笔筷子夹起一坨面塞进楚修然嘴里,然后很是期待地望着他。 楚修然嘴里塞着面瞪着靳布,心道,你手里的毛笔是刚刚掉在地上的那双! 来不及说些什么,香辣诱人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与日常吃的挂面不同,这茶盅里面的面很是润滑劲道还带着一丝茶香。 楚修然两口就将面咽进肚子接着自己用手里的毛笔筷子大快朵颐。 靳布一见慌了神:“给我留点,我刚刚只吃了一口呢。” 三两分钟后一茶盅香辣泡面连汤带面被两人消灭完毕。 “嗝儿——”靳布摸着肚子打着嗝,“吃饱了好爽,嘿嘿,没想到这茶水泡面还挺好吃的,比板蓝根泡面好吃多了。” “板蓝根?那不是一味中药吗?”黑暗中楚修然神色自然了许多,也丝毫没有觉得方才与小侍读抢面吃的行为有何不妥。 “对呀。”靳布懒洋洋地往后一躺,直接躺在了寝殿的地板上,“之前用它泡面来着,难吃死了。” 楚修然回味着小时候喝过的板蓝根的味道,赞同道:“的确会很难吃,不过你这是东宫的面吗,怎么和以往吃的不一样?” 吃饱喝足的靳布这会儿犯了食困,躺在地上迷迷瞪瞪道:“是我老家的面呢,你这里才不会有呢。” “诶用毛笔当筷子,也真有你的。”楚修然看着手里油腻腻的毛笔哂笑,这次身边却没了回应。 一扭头小侍读已经躺着一旁的地上睡熟了。 烛光昏暗不明的照在小侍读的脸上仿佛将她的脸镀上一层柔光。 楚修然静静望着地上的小侍读有些失神,这小侍读长得真是显小,这么小的个,脸也只有巴掌大点,脸上几乎没有汗毛,连眉毛都不似男子那样浓黑杂乱,倒像女子的柳叶眉很是清秀。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楚修然一脸紧张地审视自己,刚刚他在想什么,小侍读是男人,他对个男人心跳个什么劲儿,疯了吗。 仿佛是为了要证明自己心无旁骛,楚修然站起身往床榻上一躺,打算不再理会躺在地上的靳布。 奈何分明有了困意,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神也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屏风外。 已经入秋许久了,昼夜温差挺大,凌晨时分更是寒意深深,躺在地上睡到天明依小侍读的小身板应该会受风寒罢…… 楚修然心烦意乱地坐起瞪着外边地上躺着的人,愤愤不平地将她抱了起来,边往床榻走边念叨:“若你生病了我就没有安眠良药了,我就会失眠,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我的安眠药丸子!” 第二日清晨,靳布迷糊间翻滚着,身下是软软的床榻身上是厚厚的锦被。 她一个激灵坐起,警惕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呼——完好无损。 啊呸!自己现在在楚修然看来是个男的,在担心啥! 可是昨晚她好像是睡在地板上的,怎么又跑到床上来了? 想了一圈除了楚修然以外没人能将自己挪上床。 屏风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靳布走下床从屏风旁边伸出半个脑袋。 楚修然正在穿衣服,因为他不能被人触碰,所以自己的衣物以及洗漱事宜一直都是自己动手,身边并没有工宫女太监帮忙。 “昨晚是你把我挪上床的?”不知怎的靳布有些明知故问。 楚修然神色如常哼道:“嗯,本宫担心你这个安眠药丸子病了,没人助我安眠。” 切,靳布对着楚修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就知道这人不会那么好心! “喏,这是你的。”楚修然指着桌子上的托盘道,“把衣服换了再出去,本宫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邋遢的读书人,吃了东西直接用袖子擦嘴巴!” 靳布嘿嘿干笑,瞅瞅托盘,里面的衣物是深蓝色的。 “殿下,你不会给我准备的是东宫小太监的衣服吧。”靳布很是担心,虽然她目前干的许多事情都是小太监跑腿干的,可她也不愿直接穿上小太监的衣服。 楚修然瞟了她一眼:“现在倒有点侍读的骨气了!你的朝服本就是半年更换一次,这套衣服前几日就该发给你的,可你一直没过来,今日直接穿上罢。” 靳布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地端起托盘走到屏风内换衣物来。 不知是她与楚修然起得太早还是今日东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在偷懒,她收拾好一切快速跑向书房的时候沿途竟没遇见一位宫女。 第五十七章谦逊太子 靳布抚了抚胸口,好在没人发现不然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来。。 刚坐到案几旁德文便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过来,见到靳布后很是诧异:“靳侍读今日这样早?老奴还没来得及遣车过去呢。” 靳布挠挠头:“这不耽误了好几日嘛,今日好好表现。” 德文赞许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小状元不在的时候殿下一整天都阴沉着脸,虽然素日里他家殿下也是不苟言笑的。 但前些日子明显不是简单的不悲不喜,不苟言笑,而是严重的情绪不佳,心情不悦。 就连云襄王过来好几次都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整个东宫里仿佛又回到小状元没有过来之前,气氛沉重,连宫女太监之间都不怎么搭话了。 德文往前几步走到台阶前,缓声道:“殿下,方才将早膳送进寝殿发现您不在,这会儿可以用膳了吗?” “嗯。”楚修然点点头,“直接拿进书房,两份。” 德文将视线在靳布与楚修然之间转了个来回,躬身道:“是,老奴这就多备一份过来。” 随行的两名宫女将托盘放下又随着德文走了出去。 见德文走远,靳布从案几上跳了出来走到楚修然面前巴巴地望着他面前的四菜一粥:“多谢殿下管我早饭。” 楚修然受不了吃东西的时候一直被人盯着,将面前盛粥的碗往前推了推:“这份你先用。” “殿下真是体恤下属,那我就不客气了。”夜里吃了泡面这会儿嗓子又干又渴,这一碗白米粥真正好。 楚修然瞟了靳布一眼自嘲地摇摇头,果真静夜不可深思,看看小侍读这没皮没脸的样儿! 一定是昨夜里的面里放的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不然自己怎会产生那样奇怪的想法! “今有鸡翁一,值钱伍;鸡母一,值钱三;雏鸡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鸡各几何?……”靳布端着碗边喝边瞟向楚修然的案几,一眼就被上面的文字吸引住了目光。 百鸡题?高一奥数? 靳布顿了顿继续往下看,这道题她做过,高中没有分文理科之前有一次全校统考的数学卷子就有这道附加题,说是啥古代算经里面的题目。 她的数学成绩一直很一般,可是不知为何这道附加题当初她花了二十分钟就给解出来了,为此还获得了老师的表扬,所以她印象特别深刻。 这不就是求不定式方程的整数解嘛。 靳布默念着题目继续往下看,题目和解答的笔迹不同,应该是谁出了题目楚修然给拿回来了。 可是楚修然解答的是个啥玩意?! 若鸡翁一,若鸡翁二……这是要从一开始慢点推算吗,真是够笨的。 靳布放下粥碗含着勺子顺手拿起毛笔在纸上就解答了起来。 “设公鸡为x只,母鸡为y只,小鸡z只,那就是……” 一旁的楚修然见身边的人半天没动,站起来刚要开口嘲讽就被面前的一堆看不明白的解法迷住了。 靳布尤不自知继续边写边默念:“因为t要为整数,所以就有三种解答,当t等于一时,公鸡4只,母鸡18只,小鸡78只;当……” “嗯,就是这样。”靳布默默将几个值带入方程式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嘴里含着的勺子拿出来准备继续吃早饭。 “哦吼……”刚一侧身靳布就给近在咫尺的楚修然吓了一大跳。 “你吃完了?”靳布拿起碗迅速扒着粥。 楚修然看着那几个数字也在心里默默带入题目里算了一下,居然丝毫不差。 要知道太傅也只能给出一种答案,据说这是一问多答的问题,他挨个推算了两三天都还没有将可能性给排算完,这小侍读这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就给算出来了? 他吃惊地望着身边飞速喝粥的靳布心里满是赞叹。 自从小侍读进入东宫后他一心不满父皇的安排处处为难她,让她做些小太监的琐事,他都忘记小侍读是大夏最年轻的状元了。 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就是这字写得也太丑了些,不是说状元郎字若翩鸿,堪比王颜吗。 “你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楚修然指着上面的‘x’问道。 靳布放下碗,解释道:“就是随意一个符号,你也可以把它当做‘甲乙丙丁’,这是一个多元次方程组,我们可以先假设公鸡有甲只,母鸡有乙只……” 楚修然急忙拿着纸笔一步步的做着笔记,只怕自己漏听了一个字。 等靳布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解释完方程组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了。 “敢问靳侍读师承何处,这样的假设代入法我闻所未闻,要比现在众多人推崇的大衍术竟简单易懂许多。”楚修然语气少有的恭敬。 靳布呵呵笑道:“就是老师教的呗,这已经属于奥数了,能解出来的人是比较少。” “若用这样的方法解‘鸡兔同笼’的问题应该也会很方便。”楚修然盯着面前的笔记道。 “对对,‘鸡兔同笼’更简单些,就是最基本的二元方程了。”靳布对楚修然的想法很是欣赏,这么快就能举一反三,找到同类的问题了。 没想到这太子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原以为靳侍读只是做文章做的好,没想到算术方面也这样厉害,以后还望靳侍读多多指点。”楚修然诚恳道。 靳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将楚修然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番,惊诧道:“没想到殿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修然正色道:“对于有才能的人本宫自是会奉若上宾,之前是我自己对侍读你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还望侍读原谅。” 靳布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这还是那个整天想着扣她俸禄,整天挤兑她的东宫太子吗。 这三两句话就让靳布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傲娇的太子竟然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偏见,还如此谦逊,对自己不了解的知识如饥似渴。 靳布不禁想有朝一日大夏有这样自省谦逊的国主定能国力强盛。 “不过侍读的字也太丑了些,本宫觉得你需要练字。”楚修然真挚地望着靳布道。 第五十八章手控,声控和颜控 “所以……” “所以从今天开始靳侍读每日将书房里的书籍誊抄一遍,就当做练字了。”楚修然指了指堆在靳布周边,一直让她分类整理的书籍, “不是,殿下我……” “靳侍读可以开始了,今日就从那本最简单的《古文观止》开始。”楚修然望着那一堆书籍轻哼,“这堆书籍从你第一天当值开始就让你整理了,几个月过去了还是这般散乱!” 靳布满头黑线,暗自将自己心中夸赞楚修然的话悉数收回。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楚修然,随时随地都想找她麻烦的楚修然! 靳布坐回位置上一脸的委屈巴巴,不是她不愿意分类,而是这里面写的都是繁体古言,有好多字她只能认出半边。 有好多内容她需要看了好多页又默默的翻译成白话文后才知道讲了些什么,这项工作对她来讲工作量巨大,效率巨慢。 后来她见楚修然没有催促也就搁置一边去了,没想到属于自己的活还是躲不掉。 靳布拿起一只小狼毫沾了沾墨,半天下不去手,这毛笔字她真的不会写。不知道哪个步骤出错了,书籍上的小楷端正清秀,小小的方块字很整齐的码在条线内。 而她费尽浑身力气也只能写的歪歪扭扭,碰上个笔画多的字都要给写到边框外去了。 并且这毛笔也太难拿了,还要端着手腕竖着拿,写一会儿手臂就酸的不行。 靳布抬头望了望主位上的交椅,楚修然正在认真的伏案疾书,细细的毛笔在他手里游刃有余,好似这世上最称手的武器。 忘记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是‘认真的男人最迷人’,靳布觉得现在的楚修然就挺迷人的,握着毛笔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简直是手控的福利。 仔细想想这两天楚修然对她挺不错的,不但帮助她取回了赔偿,新开的店铺也因为有了他这个靠山而顺利进行不会再被人闹店;不仅同意给她加班费还赏赐了那么贵的‘豹泪’给她。 夜里怕她着凉还抱她去床榻上,早上还请自己吃了早饭。 虽然脾气傲娇了些,嘴巴坏了些,总是心口不一了些,其他的也都还挺不错的。 好像比才开始见他的时候顺眼多了。 “一直盯着本宫何故,你誊抄完了?”楚修然头都没抬的问。 靳布心头一跳,有些心虚:“没,没。” 楚修然放下手里的笔走下台阶,踱到靳布身旁:“到什么地步了?竟还有时间偷闲。” 见楚修然下来靳布急忙用手盖住面前的纸张,抄了半天只抄了半页还歪七扭八的,一点都不像一个状元的笔迹。 看着靳布这般慌乱楚修然微微蹙眉,这家伙保不齐在偷偷画什么泄愤的东西。 伸手拽出靳布紧紧捂住的纸张楚修然愣在原地,这都是些什么!这是字?偏旁结构全部散架,笔锋走势完全乱来,居然还有错别字! 若不是他将《古文观止》熟背于心都看不出这是开篇。 方才只以为小侍读写数字难看现在发现她是完全不会写字,楚修然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她这个文科状元之名不是找了枪手就是走了后门,就这样的字有几个考官能认识? 靳布尴尬地扯下楚修然手里的纸揉成团扔到一边,点头赔笑:“我重写,我重写。” 说着又摊开一张纸沾了沾墨,踌躇不止,本来就不会写又被楚修然这样盯着还怎么写?! “写!”重重的声音传来,靳布身子一凛,这声音很不悦呀。 笔尖终于从墨池移开缓缓挪到纸上,‘啪嗒’一滴墨汁滴在了纸上,一张白纸又被毁了。 靳布小心觑视着楚修然又伸手拿了一张纸,又将刚刚沾墨汁的过程慢镜头演示了一遍。 耳边一声叹息,就当靳布以为楚修然准备对她破口大骂的时候,拿着毛笔的右手被人握住。 右边身子从背后被人贴住,楚修然的体温慢慢透过衣物传了进来。 “殿下……”靳布心道不妙,心里的小鹿完全苏醒,这会儿正在她心房里撒欢乱跑,只跑得她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毛笔要这样拿,用手腕发力带动手掌手指,不要依靠小臂。”楚修然没有觉察到怀里之人的变化认真地将毛笔让在靳布手中,握着她的手将她手里的狼毫轻轻移动。 靳布从未觉得楚修然的声音这样好听过,字正腔圆,气息有力,她觉得她要变成楚修然的声控了。 “落笔要轻,只需笔尖接触纸张即可,不需要用尽全力将整节笔头都按压下去……” 靳布勉强平稳了心绪,平定呼吸认真看着面前的纸张,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现在你在楚修然看来就一个没长毛的小伙子,一定要谨记谨记。’ “明白了吗?”天籁般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灌进靳布的右耳,让她浑身一热。 靳布下意识地捂住右耳,往左边侧了侧身子:“明白了,我会写了不需要殿下教了。” 楚修然颔首道:“好,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让你誊抄,而是让你从最简单的字开始学习,今日把字帖拿出来描写三十张写完后即可下值。” 靳布又往左边咧了咧身子点点头。 楚修然终于离开,靳布望着他迈上台阶的背影重重松了一口气,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人怕是有毒。 靳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把方才一直欢腾的小鹿拍回了自己的窝里,勒令它不能再随意出来。 诶,颜控手控和声控害死个人呐,靳布埋头边练字边腹诽,上辈子她就是个舔屏花痴。 手机里新出爱豆的照片一张又一张,‘男票’也随着热播韩剧换了一个又一个,如今碰到一个近在咫尺的她居然心慌意乱了?! 搞笑!滑稽!要知道国内外那么多网红小哥哥在她这的新鲜度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的好吗,哼,她一定能将心里新生的小鹿给扼杀在襁褓里。 一切男神都是浮云,只有摸得着的银子才是王道,还是先想想怎么才能把‘豹泪’卖出好价钱,怎么才能从思思那里把货安全运出。 第五十九章内心只想发财 在靳布的一番操劳下金福街的店铺与米花街街口的店铺重新开业。 陈金武为表亲厚居然两家店都送去了花篮表示祝贺,在见到靳布后更是毕恭毕敬。 虽说之前按照靳布的计划也能让陈记脂粉行陷入恶性循环,让婷婷的店铺顺利开业,但有了靠山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能够让陈金武忌惮不已。 可以说是相当的一劳永逸了。 婷婷不知晓各种缘由在见到陈金武的花篮后诧异万分,生怕陈金武会在花篮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靳布笑呵呵地收下花篮朝着婷婷道:“蔡老板,今日可是你店铺开业大吉的日子,不宜生气。和气生财,陈金武前几日也将米花街店铺的赔偿给了我,也算是服软认错了。” 罗芙倒心大只觉得送过来的花篮花团锦簇的好看,挨个将花篮在门口摆放整齐。 “明,明……”门外又有人送来花篮,罗芙望着面前的男子磕磕巴巴。 婷婷听到动静施施然走出店铺朝着来人轻施一礼:“小陈老板您怎么来了?” 陈明湛躬身抱拳:“早上刚出门就听说金福街新开了一家脂粉店,没想到店主竟是婷婷姑娘,在下这才匆匆准备了花篮前来祝贺,希望没有误了吉时。” 婷婷微微垂目屈了屈膝:“小陈老板能过来已经让小店蓬荜生辉,在这行业您也算是婷婷的前辈了,快进来看看,若有什么不妥尽管提出。” “婷婷姑娘真是雅趣,旁的店铺就怕同行进门偷学经验,你倒好直接喊我进去,我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陈明湛笑道。 “上次拜访深感小陈老板是光明磊落之人,再说了小店并无不能给外人看的地方。”婷婷上前几步有些习惯的轻挽陈明湛的胳膊,“快请进。” 陈明湛登时面红耳赤起来,稍稍退后半步:“婷婷姑娘我自己走就好。” 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轻浮,婷婷有些羞赧低头道:“冒犯小陈老板了。” 陈明湛急忙摆手:“没没没,陈某绝无半点轻视婷婷姑娘之意,只是,只是……如果婷婷姑娘不介意不用一直喊‘小陈老板’叫陈某明湛就行。” 里面的靳布见二人在门口扭捏半天,又见二人脸上皆有两朵飞霞心下了然,喊道:“明湛兄快点进来品茶!” 陈明湛应声穿过前面的店铺走入后院,婷婷亦跟了上来。 “前些日子贸然去明湛兄家品茶,今日尝尝我们这里的茶如何。”靳布随手斟满茶盅递给陈明湛。 陈明湛的视线还停留在外间的店铺里,眼里满是好奇:“这店铺是公子与婷婷姑娘一起开的吗,公子与……” “不不,这店铺是由婷婷姑娘全权出资购买,装饰,我只是为店铺供货而已,并且靳某已有家室与婷婷只是相熟的合作关系。”靳布解释道。 听到这话后陈明湛仿若松了一口气,笑道:“没想到靳公子这样年轻就成家了,真让我好生羡慕。” “明湛兄这样一表人才竟还独身一人?”靳布明知故问。 陈明湛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尚未,在下自小跟随家父研制香料,不讨姑娘喜欢,不瞒靳公子,家母前两年也托媒人帮忙说亲,但姑娘小姐们听说我一个大男人制香就多少有些看不起。” “有那么一两个不嫌弃我成日与香料打交道,可见面后就托媒婆推掉了亲事,说我木讷,说话挣钱都不如我堂兄。后来媒婆也就不上门了,我也就随它去了。” “制香?制香怎么了。”陈明湛的声音刚落,一旁的婷婷便愤慨出声,“陈公子是靠自己的双手辛苦挣钱,没偷没抢的怎么就遭人看不起了?” 陈明湛瞅着婷婷道:“都觉得一个大男人整天身上染得香气十足,就像个娘们儿。再说了媒婆说的也没错我是不如我堂兄会开店也不如他会哄姑娘开心。” “哼,陈金武店铺开的多那是他和他爹欺凌弱小,暗自给竞争对手使袢子,令堂之前的店与靳公子的店不都是遭了他的算计么。”婷婷坐了下来替陈明湛打抱不平。 靳布适时道:“明湛兄不必妄自菲薄,虽然在别人背后随意非议不太好,可我们都觉得明湛兄比你那堂兄要高明磊落许多,相信自有好姻缘在等着你呢。” 陈明湛端起茶盅道:“那我就借靳公子吉言了。” 靳布亦端起茶盅轻抿一口,放下茶盅的缝隙间却见陈明湛的眼神若有如无从婷婷脸上刮过。 “上次去明湛兄家发现府中的茶甚是不错,所用茶具也颇为考究,不知道明湛兄可有好的茶具推荐?”压下心底的笑意靳布轻轻敲着茶盅道。 陈明湛将手里的茶盅转了转,细细感受之下顿感手中茶盏纹理细腻,触手顺滑,已经属于上好的茶具了。 沉吟片刻陈明湛道:“若靳公子有意挑选我倒知道金陵城有一地儿专门卖些珍贵的茶具,多为名家大作或者绝世孤品,只是这价格我是望尘莫及,通常情况下我也只是去凑个热闹长长眼。” 靳布大喜:“看来明湛兄对这一块颇有见地,说实话我对这茶具不甚了解,前不久偶得一茶盏想出手但不知能值几何,要不明湛兄先给掌掌眼?” 陈明湛急忙摆手:“我也只是徒有其表经常去凑热闹罢了……” 说话间靳布拿出袖中的‘豹泪’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正欲拒绝的陈明湛目光立马被这茶盏吸引,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不可置信道:“这,这是‘豹泪’?” “明湛兄见过?”靳布问道,她记得楚修然说这只‘豹泪’是孤品。 “这真是‘豹泪’?我没见过真的,但‘宝盏居’有关于‘豹泪’的介绍和画册,我翻看过好多遍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见到真的了。” 陈明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茶盏,双手跃跃欲试想要摸一下却又不敢出手。 “明湛兄若想看拿起来看就是,只要不摔了。” 陈明湛抬头有些局促地笑了笑:“这可是吴四指老先生的收山绝品。” 第六十章探价 “是有这么一说,但我确实对建盏了解不深,只晓得它大概有些贵……”靳布摩挲着下巴道。 “不是有些贵!”陈明湛激动地打断靳布的话,“吴四指先生的大作存世的本就少,这‘豹泪’更是听说世间仅剩一只,这可是无价之宝!诶,听靳公子的意思是想给卖了?” 靳布点了点头:“我对建盏没兴趣,放我手里也是浪费。” “真要给卖了?”陈明湛似乎很喜欢这‘豹泪’听到靳布要卖出后眼神里很是惋惜不舍,更是俯下身几乎将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到了‘豹泪’上。 “我是没钱,若我有钱……我也买不起,买了我估计也不敢用,只能每天饿着肚子抱着‘豹泪’度日了。” 陈明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而后又向靳布确定一遍:“靳公子果真要出手?诶,这么名贵的盏都没法让靳公子感兴趣……” “她呀,最感兴趣的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这一个小东西在她看来喝水太小,喝茶太贵,还不如给卖了换点钱摸得舒服。”婷婷抿着嘴笑道。 “哈哈哈,还是婷婷了解我。”靳布大笑了起来道,“不过我是真不知道金陵城中有哪些地方能够卖这‘豹泪’,你方才说的地叫宝盏居?专门卖这些孤品的吗?” “对,这宝盏居素日里就是卖茶具建盏的,每个月的十五,三十这两日就会举办名家大作鉴赏与名作拍卖,我就是在那里看到有关‘豹泪’的介绍的。”说着陈明湛又将视线落在了‘豹泪’身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靳布乐了:“后天就是十五,明湛兄我们一起去看看行情去,若出价合适我就给出了。” “靳公子有所不知,这宝盏居的鉴赏会也不是随意能进的,你得手里有货才行不然就是有购买意向的藏家才能进去的,每人进门之前还得缴纳五百两保证金,光是这门槛就把普罗大众拦在了外边。” “我上次过去也是跟着朋友进去的,也只去过一次。”陈明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那次真是开了眼,那晚摆出来让人鉴赏的就有十几只前朝名作,不过此后便没什么机会过去了,五百两的保证金呢。” 靳布低头拿起‘豹泪’往陈明湛手里一塞,笑道:“要看赶紧看,后天我拿着货带你一起进去瞅瞅,不就是一千两保证金么我先给你垫上。” 陈明湛小心翼翼地拿着手里的‘豹泪’细细摩挲着看了又看,道:“没想到靳公子实力雄厚,那我就先多谢靳公子让我开眼了。” 宝盏居,靳布与陈明湛被小厮引入内室后即被奉若上宾,好茶好水好果盘的招待着。 个中原因不外乎‘豹泪’,想刚才她与陈明湛站在宝盏居门前的时候还是两位狗不理的过路人,甚至连门口的小厮都要轰他们走,谁让他两长相不富贵衣着也不光鲜呢。 直到靳布将怀里的‘豹泪’露出,那小厮喊来了掌柜再三辨认后,掌柜与小厮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连二人一千两保证金都不收了。 靳布端着果盘一颗颗磕着瓜子不住摇头:“我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不如一只茶盏有名,体面,” 陈明湛丝毫没在意方才被为难的难堪呵呵一笑:“谁让我两衣着配饰上不如其他人呢。” 这话靳布深感有理,特别是此时此刻更是感悟颇深。 面前的展厅里这会儿已经陆续进来了十来名赏客,每个人不是膀大腰圆极具富态,就是浑身珠光宝气金光闪闪。 就拿坐的离靳布最近的这位老板来讲,粗短粗短的十根手指上足足带了五枚金戒指,脖子上还带着拇指粗的足金链子,链子下还挂着一尊超大号的翡翠玉佛。 反观,靳布与陈明湛一个身材矮小一个身形修长,发髻没有名贵发冠,腰间没有华贵玉佩,脖上手上也都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一对比之下难怪门口的小厮会轰赶他们了。 “靳公子也不必介怀,看起来这些人都挺有钱的,‘豹泪’一出自有高价。”陈明湛安慰道。 靳布朝着他颔了颔首:“想来我还没有摸透有钱人是怎么个穿法,‘豹泪’出手后我得好生研究研究。” 陈明湛被这话逗得一乐,二人相视对望皆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诶,你们也听说了?”靳布身边的金戒指老板凑上前来一脸的高深莫测,“刚刚就听小厮说今晚有吴四指的‘豹泪’展出,不知是真是假。” 靳布察言观色道:“老板有意买?” 金戒指老板嘿嘿一笑伸出一只手,道:“不瞒小兄弟,我手上已经有五套吴四指的作品了,我可是他的忠实追捧者。” 靳布点了点头,微微眯了眼:“老板今日势在必得呀。”手上明晃晃的金戒指在灯光下将靳布的眼睛晃的生疼。 “鄙人姓张,做茶叶生意的所以喜欢这个。”张老板颇为自得地笑笑,“这段时间都没听说有吴四指的作品出来,今日一出竟是独一份的孤品。” 靳布转了转眼问道:“敢问张老板之前一套吴四指的作品都是多少钱买到手的?我两第一次来参加这鉴赏会,对这行情也不是太熟。” “这得看建盏的品相与种类的,吴四指的作品里白瓷和青瓷最为常见,价格嘛一套五千两左右,当然了这‘豹泪’是他少有的黑瓷作品价格上肯定也会高些。”张老板端起茶盏朝靳布抬抬眉,“小兄弟多来几次就知晓了。” 靳布心底盘算着价格,随口附和道:“看来这里面的行情还挺深。” “那是,一般能进这鉴赏会的哪个没在茶具上面砸个万把两?!”张老板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靳布二人,语气里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情绪,“小兄弟也不必介怀,今日买不起能看看也是不错的。” 正说着方才迎接靳布的掌柜带着人走上前来,恭敬道:“这位公子,我们鉴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豹泪’放入展台之前还需拿到我们大掌柜那里鉴定真假,有请公子随我们一同过去免得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六十一章三万两 靳布点了点头将袖中的‘豹泪’取出放在了小厮的托盘上,而后对着张老板拜礼道:“待会再向张老板讨教。” 那张老板手中的茶盏抖了两抖,隔着座位朝着陈明湛喊话:“方才这小兄弟就是今晚出‘豹泪’之人?” 陈明湛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只是我二人从未在宝盏居的鉴赏会上买卖过,对行情也不甚了解多谢张老板方才的解答了。” “我滴个乖乖,真是看不出来呀,就一个酸秀才样儿还揣着这么贵的玩意儿呢。”张老板砸砸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很快靳布就原路返回,只是这张老不愧是生意人,靳布刚出现他就自来熟地上前拉住靳布带她落座,未了又将自己的座位往靳布旁边挪近了几分。 “敢问小兄弟在哪儿高就?”尚未等靳布屁股落下面前就送来一盏新茶。 靳布觑视了陈明湛一眼,对方无奈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卖些脂粉香氛之类的,女人家的生意没有张老板的茶叶体面上档次。”靳布干干笑了笑心里泛出丝丝悔意来。 早知道这‘豹泪’有让人变脸的作用她应该把它挂在胸前的,这样她与陈明湛必会被人以礼相待,亲如至亲。 “脂粉生意?”张老板嘀咕道,“我怎么没听说有哪位皇亲国戚的亲戚是在做脂粉生意的呀。” 正说着,宝盏居的掌柜又带着人走了过来。 尚未等掌柜说些什么,一旁的张老板一下站起身:“宋公子今日竟过来了?” 靳布顺眼望去,一年轻男子身着象牙白长衫外罩一金丝祥云纱衣,站在那掌柜身后冲着靳布温温地笑着。 只是这人似乎耳朵不大对劲儿,张老板声若洪钟他竟一直置若罔闻。 “靳公子,这是飞云阁的阁主宋大公子,方才宋公子相中了‘豹泪’想先询询价。”掌柜微微躬身介绍道。 飞云阁…… 宋大公子…… 听着来头挺大的,可不是靳布装不认识,她是真的不认识。 一旁的陈明湛机警地站起身走到靳布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靳布:“飞云阁宋家,金陵城,不,应该说是整个大夏东部的首富呀!” 整个大夏东部的首富?这样的介绍让靳布有了些印象,她是在哪里听说过来着。 ‘东宋南云’,整个大夏有数以千计的富商,但富可敌国的仅有两家,一个就是住在金陵城中的飞云阁宋家,另一个则是住在江南的云家。 那这位就是大夏两首富之一‘东宋’的当家的? 靳布脸上立马堆起一朵花来,既是首富那出价肯定不会含糊。 “请问公子意欲何价出?”宋飞逸开门见山道。 靳布咬咬唇,方才这张老板买一套吴四指的茶具在五千两左右,现下她手里只有一只,虽说是孤品但若要价太高估计也不太好出。 思忖半晌靳布犹犹豫豫的伸出两根手指,试探道:“三千两?” 价格一出,宝盏居掌柜的猛地抬头,陈明湛眼睛一瞪,张老板惊讶反问:“三千两?” “贵了?要不我再降点价?”靳布弱弱道,诶,楚修然还说这一只能卖一万两呢,这三千两都把这几个内行人给吓着了。 也是,毕竟别的茶具都是一套,而她这只有一只。 不过靳布倒是很佩服面前的宋大公子,不愧是首富之一听到这价格依然面不改色。 “要不……”靳布心一横直接朝着宋飞逸询问,“宋大公子你愿意出何价购买我就什么价出。” “嗯?”宝盏居掌柜一怔。 张老板忍不住掩嘴笑:“小兄弟这生意做的忒有意思了,哪有这样喊价的。” 陈明湛已然放弃坐回到位置上轻抿了一口茶为自己压惊。 靳布有些不解地瞅了几位内行人一眼,怎么自己报两次价都让人看了笑话?! 反正这‘豹泪’她一分钱没花,不管她卖了几何都属于白捡的钱。 这样一想靳布心安理得了许多。 “我出三万两。”宋飞逸面上依旧是温温的笑意。 “三万?”这下轮到靳布傻眼了。 未等靳布回过神宋飞逸身边的小厮已经将一叠银票塞进了靳布手中。 “还有此次交易宝盏居所收的抽成待会儿也从我这里出。”宋飞逸继续温温道。 宝盏居掌柜闻言点点头,眼神不住往靳布身上瞄。 要知道每次鉴赏会上的交易,宝盏居都会从交易价中抽取一成的中间费,这费用一般都是由卖家出。 三万两的一成可是三千两,不知道这面生的小公子是何来头竟能让飞云阁的宋大公子高价买下‘豹泪’,还一并出了抽成。 靳布低头思索片刻将银票尽数收进怀中,朝着宋飞逸抱拳:“交易已成,不知宋大公子现下可有时间可与我同饮?” 那宋飞逸似乎一直在等着这句话,闻言点头:“本公子已经在隔壁酒楼设宴,还请公子移驾。” “好。”靳布边走边想这人出了三万两就为与自己面对面私谈一次,到底为何目的。 身后陈明湛也站起身跟了上来,奈何宋飞逸的小厮伸手一拦:“这位公子请留步。” 靳布眼神在宋飞逸的面上转了转,继而安抚陈明湛:“明湛兄先在这里饮茶,我去去就回。” 陈明湛犹不放心,肃穆交待:“我不进去就在楼下等你,若有何不妥你就摔杯为号。” “噗呲。”靳布笑出声来,“放心宋大公子不像是会谋财害命之人,估摸着有些话要说。” 二人对话皆没有避着宋飞逸。 靳布原以为这般恶意揣测的话会让宋飞逸动怒或者生气,没想到这位高人面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他们二人谈论的那人不是他。 大约喜怒不形于色说得就是这样的人罢。 靳布赞叹无比,难怪人家能做成首富,只是这般情绪稳定波澜无波的脾气倒让她有些犯怵。 真是脾气好肚量大还行,若是个睚眦必较的哪句话踩雷了都看不出来。 “敢问宋大公子花三万两所谓何事?”进入酒楼包厢靳布将银票尽数掏出来放在宋飞逸面前道。 第六十二章赌局 “看来靳公子是位明白人,那我亦不拐弯抹角,我希望靳公子能将你的店铺给关了。”宋飞逸闲闲抿着茶,似乎他说的是把两扇门关了那样随意容易的事情。 这样淡然又志在必得口气让靳布很是不爽,她的店铺被砸后刚开张几天又被人惦记上了。 这次手段还挺高明,不砸店了直接给了她三万两做补偿。 三万两诶,的确很诱人都抵得上她店铺一年的流水了。 可是谁知道她会在这异世待多久?这店铺可是关系着她与思思二人以后的生活水平呢。 她还打算稳定下来以后将思思偷偷从冷宫接出来的,总不能让思思在冷宫生活一辈子,若没了店铺思思以后怎么办? 靳布当下直接回绝:“宋大公子还是将三万两收走罢,这‘豹泪’我也不卖你了,店铺我也不会关。” “嗤”听到靳布的拒绝宋飞逸竟是一声笑。 靳布抬眼瞧了瞧他,难得脸上表情变了却又是这般莫名其妙,带着嘲讽的笑。 “公子有底气拒绝我,不知你那位合伙人会不会经受住这样的诱惑呐。”宋飞逸睥睨了靳布一眼,“金福街的店铺虽说才开几日但生意蛮好,可我出的五万两也不是小数目,我想那位婷婷姑娘大概,也许会收下罢。” 一盆凉水迎面扑来,靳布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毕竟对她这样的人而言,五万两是她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光是赎身都够把她从芙蓉坊赎出来几百次了。”宋飞逸不屑道。 靳布眉毛紧蹙有些生气,一方面她对宋飞逸这样兵分两路逐步收买的法子很是不齿,可她的确担心婷婷会收下五万两。 她赎了身买下金福街的院子后手头所剩无几,五万两银子够她在金陵城的任何地方买下豪宅院落,良田百亩,不再担心受怕操心受累的过完下半生了。 另一方面,这人显然将自己与婷婷的背景都调查个清清楚楚,言语间满是对婷婷的不屑与判究。 同时嚣张气焰与鄙夷语气让她听得很是不舒坦,不舒坦到连指甲盖都有一股要挠他脸的冲动。 靳布深吸一口气不乐意道:“既然宋大公子这样笃定,那我们赌一把如何?就看婷婷会不会收下你那五万两关了金福街的店。” “好!不过没有下注总是有些无趣,不如你我二人压点什么?”宋飞逸眼珠一转道。 “你要赌多少银两?”靳布环着手臂问。 宋飞逸眉毛一挑,甚是得意:“银两多无趣,这样如何,若那位婷婷姑娘收下了五万两答应关店,那公子也必须收下这三万两关了米花街的店铺。” 这…… 见靳布迟疑,宋飞逸抿着嘴角脸上变回那张温温淡淡的笑脸:“怎么?不敢?” “有何不敢?那就依你所言。若我赢了怎么办?” 宋飞逸斜了靳布一眼:“你若赢了?那随便你提出条件。” 竟这般自信? 靳布瞥了瞥他重重点头:“希望宋大公子莫要后悔!” 由此,靳布开始了穿越以后第二次坐立难安的时刻。第一次嘛当属弄晕楚修然的那一天了。 那次有关自己的性命,这次有关自己的财富。 哪次都重要无比。 包厢内一片寂静,靳布紧张地望着漏壶里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坠落,夜色一点点的变深。 一边的宋飞逸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慢慢饮茶。 “公子。”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一位小厮的声音传来,听声音应该就是方才拦下陈明湛的那位小厮。 “进。”宋飞逸得意地翘起嘴角瞅了靳布一眼,“靳公子可要记住方才的赌注。” “怎么样?”靳布紧盯着那位小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小厮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垂首道:“那位姑娘让小的将此物交给公子。” 地契? 靳布颤着心一把抓住小厮手里的纸挨个望去。 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肚子里,靳布将手里的银票塞进宋飞逸怀中,直白道:“宋大公子收好你的五万两银票罢!” “怎么会?”宋飞逸横眉倒竖,不可置信地望着怀里的银票,“这可是五万两!能买下半条金福街了!” 靳布哈哈一笑:“宋大公子先别气闷咱们先把方才的赌注清了再说,方才是说我可以随意提出条件?” 宋飞逸眉毛一皱,极不服气地坐回到原位,将靳布从脑袋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嘴巴,再从嘴巴看到脚。 “怎的?宋大公子不想认赌服输?”靳布面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她就知道相信婷婷没错! 当初盘下金福街的店面时靳布与婷婷深聊过一次,得知她是一位不愿寄人篱下,不愿依附他人,不愿受人诽议的女子。 像这样有事业心的女子在从芙蓉坊那个牢笼出来后只会想凭借自己的智慧,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气力挣钱,哪怕日子过得清苦些也不再想看男人的脸色行事。 方才宋飞逸话里话外间对婷婷极为不鄙夷,那他身边的小厮也必不会对婷婷有多尊重。 可恰恰婷婷的自尊心极强,最是讨厌别人揪住她的过往经历不放,想来这小厮还未将话说完就被婷婷赶了出来。 “这可是五万两!怎么会有人白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宋飞逸很是不解。 他是商人一位精明的商人,宋家的产业自他接手后几乎翻了两倍。 不管是金陵城还是隔壁郡县的店铺他是开了一排又一排;赌场妓院也是遍布大半个大夏。 他也算得上是一位有良心的商人,不会做陈金武那般雇人闹店砸店下作的事情,之前也有遇到过位置好的店铺原老板不愿出让。 但只要他将足够的银票拿出来,那些老板二话不说就搬走了。 没想到今日竟在一位风尘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宋大公子,就别纠结为何婷婷姑娘不愿要你的钱了,我们先来把赌注解决一下。”靳布轻轻敲桌提醒道,“从商诚信为本最重要,我相信宋大公子不会出尔反尔的。” 宋飞逸揉了揉额角,垂头丧气道:“说吧,你想要什么,不管多少钱我都会给,飞云阁不会因为一场赌局就动摇了根本。” 第六十三章合作共赢 “我不要银子。”靳布嘻嘻一笑,“我想跟宋大公子商量一门生意。” “生意?你我二人有何生意可谈?”宋飞逸揉了揉鼻子,竟然要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做生意真是他从商生涯的一大沟壑。 靳布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不悦:“宋大公子也未免太眼高于顶了,说好了任何条件由我提此时又这般态度,着实恶心人!” 恶心人…… 恶心? 宋飞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喉中噎住一口老气不上不下哽得厉害。 想他宋飞逸贵为飞云阁阁主,自幼便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十六岁接管飞云阁的生意以来更是在各路牛鬼蛇神中游刃有余。 将飞云阁的财富水平稳稳与大夏国库持平,及冠后更是受到各路女子青睐,宋府的门槛不知被媒婆踏烂了多少回。 无论何男女老少见到他皆会为他折腰,风流倜傥,世家子弟就是他的代名词。 可现在有人觉得他恶心人?! 靳布见他生气更是撇了嘴:“我说错了吗,典型的输不起!” 其实靳布大不必与宋飞逸这般斗气,只是从这人进入酒楼后说的每一句话气焰都极其嚣张,特别是对婷婷的无端鄙夷更是让人生气。 她就是想气气他,压压他的目中无人。 宋飞逸喘了两口大气方把靳布的话消化在腹中,遂换了温温地笑脸道:“敢问靳公子要与飞云阁做些什么生意?” 靳布仔细觑着宋飞逸,心里暗叹这厮的面具带的可真快,不管他以后是否会给自己穿小鞋,至少这会儿气焰小了许多,态度也端正了许多。 “我知你想要我关闭店铺的本意,有了我这两家店以后金陵城中的其他脂粉行的生意都会被我抢过来,对么。”靳布手指在茶盏沿上慢慢打转。 “目前我尚不知飞云阁的生意都涉及到哪些,但肯定有脂粉原材料这块吧,因为我们的生意突然火爆,所卖产品也没有用到你家的原材料所以你就着急了?” 宋飞逸听到靳布的分析微微垂目,稍稍放平了心态,这小毛头看起来也不像外表那般无知。 “也对也不对,我来找你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愿更是整个金陵城脂粉行老板的意愿,飞云阁虽给各脂粉行提供原材料但少了这一块生意对我们来讲并不伤筋动骨,我也是在为整个金陵城的脂粉行老板打抱不平。” 靳布托着腮轻轻敲打着桌面,这层是她没有考虑到的,她的货源来自思思的芥子空间,不需要考虑运输成本,制造成本甚至连生产时间都不需要考虑。 要是缺货了她连夜爬几趟狗洞就行了。 同时又是超前科技研发的产品,无论是从产品种类还是产品质量都对传统的脂粉行有着碾压性的伤害。 虽然现在只有两家店但她相信仅这两家店一年半载后就会将整个金陵城的脂粉生意全部揽下来。 届时,这些传统脂粉行该何去何从,这些脂粉行的老板该做些什么? 她这种垄断做法不是逼得人家无路可走么,虽然陈金武的做法极端了些但也代表了一部分脂粉行老板的心态。 “若我愿意为这些脂粉行提供货源呢,就是他们也可以从我这里拿货,整个金陵城统一售价。” “我能保证所给出去的拿货价都是统一的,商品质量上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大家都处于同一个水平线,剩余的就要看各家老板服务客户的本事了。” 靳布提议道,原本她只是想说动宋飞逸与她一起垄断整个金陵城的脂粉生意的,但现在她似乎要考虑的更多一些。 并且宋飞逸的这番话也让她对他的看法改变了许多,能够不从个己私利出发,考虑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与从业者的生存,难怪飞云阁能够做到富可敌国。 “你提供货源?成品?” “对,我这边统一出货还能节省各家店铺制作的时间成本与人力成本,并且我相信宋大公子已经看过我家的货了,应该是目前市面上最顶级的货了。”靳布清了清嗓子。 宋飞逸有些怀疑地望着她:“你说的可是成品,如果同时供应整个金陵城的脂粉行你知道需求会有多大吗,难道你都不害怕会供不应求吗?” “这些就不需要宋大公子操心了,反正我能保证产品足够就行了,并且我的产品远不止店铺里展出的那些,还有更加亲民的产品价格也会比目前的要便宜些。” “我的目的除了赚钱外就是想让整个金陵城中的女子无论家境如何,无论做何工种都有变美的意识和机会。” 说完靳布嘿嘿笑了笑,一个巨大的商业规划在脑海里慢慢成型,若宋飞逸能说服整个金陵城的脂粉行老板从她这里拿货,那婷婷就是所有产品的总代理了。 以后若发展的顺利也可将各个小品牌的售卖权逐步放出去,让整个金陵城的化妆品行业像现代化妆品行业这般,百花齐放。 搞不好整个大夏都有可能用她的货,大好钱景就在眼前呐。 宋飞逸沉吟半晌,拍拍手道:“行,这几日我们飞云阁就会动员整个金陵的脂粉行老板,但靳公子一定能保证所有商家的品质一致,进货价一致。” “那是自然。”靳布点点头将桌上的‘豹泪’拿了起来,“这盏我就拿走了,你也不必再这样破费了,三万两呢。” 宋飞逸伸手抢过靳布手里的‘豹泪’,道:“原本我就想买的,不过现在更好,只需出这‘豹泪’的钱就行了,喏,银票你拿走。” 说着从桌上的银票堆里拿出十张递给靳布:“现在安心拿着吧,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市场价,哼,报价三千两,标准冤大头!” “那恭敬不如从命。”靳布丝毫不推辞,急忙将银票拿到手中。 刚走下酒楼一直被小厮拦着的陈明湛就迎了上去,围着靳布绕了好几圈,确定她完好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一直没动静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会像陈金武那般找人把你打一顿呢。” 第六十四章助攻 靳布咧开嘴笑道:“不过是谈些生意共同发财罢了,我这会儿要去婷婷一趟,你……” “这么晚?可是婷婷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尚未听完靳布的话陈明湛的表情又紧张了起来。 靳布用胳膊肘戳了戳陈明湛,语气带了些揶揄:“明湛兄似乎很担心我的合作伙伴呐。” 陈明湛身子一僵,说话也带了些磕巴:“我、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看一个店不容易,前些天陈金武不是找人闹过么,若……”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走跟我一起去瞅瞅去。”靳布一把拉住陈明湛上了马车。 小院里婷婷正在院里坐立不安,来回踱步。 见到靳布后立马奔到她跟前问道:“你收下了吗?” “啧,那么多钱我肯定收了一点呀,毕竟我这么贪财。”靳布自然知道婷婷问的是何问题。 一瞬间婷婷嘴角微微抽搐,表情由期待变成失望紧盯着靳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你实在太没良心了。”婷婷嗔怒着将靳布往门外推。 她为了守住这店拒绝了五万两,可这家伙居然同意卖店了?那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与那帮脂粉店的老板们斡旋了? 婷婷又生气又失望对着靳布又捶又打。 一旁的陈明湛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他看来只是宋飞逸花了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下了‘豹泪’而已。 靳布举起双手大声呼救:“明湛兄,快快,帮忙拉着点。” 还在云里雾里的陈明湛听闻急忙从后方拦腰抱住婷婷:“怎么了这是,不就是把‘豹泪’卖了吗,婷婷姑娘也喜欢那茶盏?诶,早知道你喜欢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它从靳公子手里买下来送给你呀。” 婷婷停下手里的动作,眼泪的泪水几欲掉落:“‘豹泪’?那宋大公子不是买你的店铺吗?” 靳布偷笑:“是要买我店铺来着,后来我与宋大公子打赌若你收下钱卖了店我就卖,嘿嘿宋大公子没买成店铺就把‘豹泪’买走了。” “什么?”婷婷抹了一把面上的清泪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就知道。” 靳布郑重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坚持,不过我也与宋飞逸做了一场交易希望你能同意。” 就这一会儿时间婷婷已经经历了由期待到失望,在从失望到喜悦。 知道能保住这店铺现在什么样的交易她都能接受。 她瞪了靳布一眼嗔怪道:“你既没有同意卖店那所做的交易便是对我们有利的,这点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靳布望了下仍环抱着婷婷的陈明湛,假意怒道:“诶诶,已经没让你拦着了还没抱够啊。” 陈明湛一愣迅速松开了手,退后几步怯怯道:“冒犯婷婷姑娘了,我只是在听你们在说些什么忘记松手了。” “先不提我们方才在谈论什么,我就想问问你刚才说砸锅卖铁买‘豹泪’送给婷婷的话是不是真的。”靳布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陈明湛问道。 陈明湛这才知道方才是中了靳布的套了,当即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你那茶盏不是已经卖了么。” 靳布耸耸肩不再回应他,朝着婷婷挥挥手自顾自的走出小院。 作为助攻她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小院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婷婷这会儿也完全明白靳布惹她生气为哪出了。 只是…… 她偷觑了陈明湛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那个方才情急真是冒犯了。”陈明湛率先开口道。 “无妨,陈公子拦的对。”婷婷小声回答。 对于男女之情她是很通透了解的,也明白什么时候说些什么话能够讨得男子欢心,可现在她居然有些紧张。 半晌陈明湛憋出一句话来:“既然你这边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低着头就往外挪步。 “陈公子!” 听到声音陈明湛猛地转身:“诶!” “你走错了,那是我住的厢房。”婷婷指了指连接店铺的门帘,“是这个方向。”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明湛垂着头不停作揖嘴里一直叨叨念,“无意的,无意的。” 这个傻子,婷婷咬着唇忍住笑意:“我这里有灯笼陈公子提着罢,金福街离樟阳街还有几步路呢。” 说着转身取下一只灯笼递到陈明湛手中。 陈明湛双手紧紧握住提竿感受着细细的提竿上残留着丝丝体温,笑道:“多谢婷婷姑娘。” 第二日靳布刚到小院就被婷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靳布斜了婷婷一眼:“陈公子的心意你不知?还是你不喜欢他?” “知道又如何,喜欢又如何。”婷婷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又不是说喜欢了就能在一起,我也不打算依靠男人过活,有这个店铺我足够养活自己了。” 靳布听出这话里的低沉,一巴掌拍在婷婷的背上朗声道:“谁说你要靠男人养了?!你想经济独立这很好,可你自己做生意又不妨碍你与明湛兄二人发展。” 婷婷脸色黑了黑喝道:“别说了!” 而后又放缓了神情缓声道:“靳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一个卖笑供人玩乐的玩物罢了,承蒙公子看得起给了我发财的路子我才得以从那腌臜地方爬出来。” “才有机会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不至于等到人老珠黄被芙蓉坊赶到大街,能有现在的日子我很感激也很自足,也很感谢靳公子为我考虑。” “只是陈公子身世清白,为人也善良忠厚,自有好人家的姑娘相配,像我这般,还是不要耽误人家的好。” 婷婷的声音越说越低而后又扬起声:“别说我了,快来说说昨天你跟那宋大公子做了什么交易,我看看到底值不值得我推了那五万两!” 靳布默然,哪怕在21世纪一个女子若曾经误入歧途也会被大多人不齿更何况是现在。 这个恨不得给女子树立贞洁牌坊的时代。 其实婷婷已经是很有勇气的了,至少为自己赎身后还能不畏惧他人的指点与非议勇敢地开自己的店铺。 第六十五章分钱 “我与宋大公子商量,以后整个金陵城的货都由我来提供。”靳布顺着婷婷的话题回答。 “由你提供?”婷婷微微皱眉,这就代表她将不再有产品上的优势了,一旦她的商品与其他人同质她可没有把握能与其他经商多年的人竞争客户。 靳布小口小口抿着热茶:“你不用担心,我的货只会直接提供给你,以后我会让其他店的人从你这里走货,你自己看情况在每样产品上加价再出给别人。你就相当于我招的总代理。” 婷婷愣了愣,内心满是感动:“我还以为你会以同样的价放给别人……” 靳布叹口气:“我是个懒人,只想薄利多销,什么给别人送货啦联络商户啦这些繁琐的事情我懒得做也没时间做,只与你一人对接我觉得挺好。” “但这几天你得把每样商品的出货价单列出来,若整个脂粉行的店铺都换成我们产品的话那每样东西也不需要额外加价太多。” “此外一定要保证每家店同样的产品售价都一致才行,价格得从我们源头规范起来,让人乱了市场后就难管理了。” 婷婷神情严肃认真道:“我定不会辜负公子的信任。” “我知道。”靳布笑笑,“从你昨晚拒绝那五万两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我明天开始也会给你拿一些低价亲民的产品,你这院子也有空间可以备些货,若以后我有个什么事情不至于断货了。” 东宫 楚萧澈将一只锦盒递到楚修然面前:“喏,我听说你之前有一只,现在又给你寻了一只过来。” 楚修然放下手中的笔好奇道:“什么?” “朋友花了高价买过来的,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楚萧澈放下锦盒就歪在案几旁随手翻看起来。 楚修然打开锦盒,哑然失笑。 盒子内前些日子他赏赐给小侍读的‘豹泪’正安静地躺着。 “不过听你之前说这‘豹泪’只剩下你手里的一只孤品?那我这次拿来的是真是假?听朋友说是从位面生的小毛头手里买的,言语间似乎还被这小毛头气的不轻。” 楚萧澈极其懒散道,一点长辈的模样都没有。 嗯,把人气的不轻。 楚修然嘴角忍不住翘起,看来他家小侍读随时随地都在给人添堵。 “是真的,这种东西通常都会摆出‘孤品’的噱头。先谢皇叔了。”楚修然将锦盒合住顺手塞进了案几下。 “过些日子就是冬至了,今年的冬至真好赶上太后的七十大寿你小子一定得去呐,”楚萧澈特意交待。 不过他却隐隐有种感觉,若阿布出席冬至不管是不是太后寿宴修然都会入宫出席。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烦,刻意回避了好几个月可一想起中秋那晚楚修然拉靳布进马车的那一幕他就觉得不是很舒服。 “殿下,殿下!”靳布欢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刹那间,楚修然顿了顿呼吸,拿着书卷侧了侧身子:“一大早发什么疯?” 经过这大半年时间靳布已经完全适应了楚修然的毒舌,她朝着楚萧澈吐了吐舌头:“看见没,皇叔,我家太子早膳吃了炮仗。” 她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楚修然脸色一垮瞪了瞪靳布。 靳布懒得搭理他,转身对楚萧澈笑道:“好久没见着皇叔了,进来皇叔可还好?” “前段时间本王出去巡视河道去了,去时匆忙也未与阿布告别,让阿布忧心了。”楚萧澈微笑。 诶,楚萧澈真是帅气又温柔,八面玲珑的一点都没有架子,说出来的话也是那么顺耳好听。 靳布欢愉道:“担心倒不担心,你可是云襄王出去了以后自有一堆侍卫保卫着,就是没人带我玩挺无聊的,方才听你们说冬至,有什么热闹吗?” “比起往年冬至今年冬至正赶上太后她老人家七十大寿呢,宫里估计会大肆操办,阿布有什么好点子没,上次中秋宴上的戏台子反响就很不错。” “这次没什么好点子了。”靳布摇了摇脑袋继而欣喜道,“不过我愿意去坐享其成,去看看皇叔又策划了什么好玩的。民间冬至会吃彩头饺子,宫里也会吗?” 楚萧澈点点头:“当然,宫里通常会包几颗金瓜子进去,有的宫里的娘娘吃几个意思意思就会将水饺赏给下人,去年就有几个小宫女中了彩头欢喜的很呐。” “金瓜子?”靳布眼睛亮了起来,之前在家爸爸妈妈最多包一块钱硬币进去,皇宫就是豪气冲天。 “会包很多吗,概率大不大?一个人最多能分多少饺子?”靳布趴在案几上追问,仿佛那包了金瓜子的饺子她下一秒就能吃到嘴里。 楚萧澈盯着面前的闪亮眼眸微微顿了顿:“若阿布想要这彩头本王就命人在饺子上做好标记,到时候让人给你捞一盘全彩头饺子,如何?” “那就不必了,那样就失去了彩头的意义没有惊喜了,算啦算啦,还是冬至那天我自己碰运气罢。”靳布努努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楚修然瞥了她一眼,心道这小侍读到底是多缺钱,还惦记着彩头饺子里的金瓜子了,惦记就惦记罢还要挂个好运的名头。 “今日本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若阿布想找我玩可以随时去云襄王府。”说着楚萧澈甩着他那白毛扇子施施然离开。 见楚萧澈走远靳布一脸神秘又得意地走到楚修然身边:“殿下快看!” 五张银票赫然出现在楚修然案几上。 靳布解释道:“方才皇叔在不好意思拿出来,前几天不是说了吗‘豹泪’卖出去了就给你分一半,我运气好碰见个大傻子卖了一万两,这里是给你的五千两。” 楚修然剑眉微蹙:“本宫不需要,你不是很贪、很缺钱吗。”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 第六十六章放风 楚修然讥讽道:“从父皇的赏赐到每日额外给你的银子,还有你那个店每个月也还有收益,这么多钱你花的过来么。” 靳布摇头晃脑一副‘你不明白’的模样,谆谆教诲道:“殿下你没娶亲你不知道,这女子花钱的地方多,每一季度都要有新衣服,每一套新衣服都要有相应的首饰和鞋子,这些都需要花钱置办的。” “诶,等殿下有了太子妃就明白啦,我爹他能当一位清官完全是因为我没娘。” 静默半刻楚修然轻哼道:“看不出来你对你娘子还挺体贴。” 靳布飞快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小姑娘家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出去见朋友的话就不会受到别人嘲笑啦。” 冬至这天,靳布提前跟着楚萧澈就混进了宫里,又找了个借口跑到了冷宫。 “这是大半年的货款,按照当初五五对分的协议这些是你的,拿着这银票随便去哪一家钱庄都能取出来。”靳布将一张六千两的银票递给邱佳思道。 这段时间整个金陵城的脂粉行都用上了思思芥子空间里的货,所以虽然她们出给婷婷的价低也赚了不少。 只是邱佳思看着面前的银票半点兴致也无。 “我连冷宫都出不去,用钱都没地方用要这银票干啥,你自己留着罢。”邱佳思闷闷道。 靳布揽住她肩头道:“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皇宫的,你还这样年轻肯定不能在冷宫里活一辈子,等到时候你出去了就能用手里的银票买个庄园做个富婆慢慢寻找你旷世奇恋的对象!” “真的?”邱佳思抬起眼问,“这冷宫管理的太严了,每天都有人来查看一遍,我看除了死了都没法出去!” “谁说的!我现在不来去自如么,我会把外边所需的户籍什么的都给你准备好的。你想想我现在可是在太子身边当值,等再过段时间我跟他混熟了就求他帮忙。” 靳布轻轻抚着邱佳思的背柔声安慰,她知道冷宫里除了吃喝难以保证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寂寞了。 现在邱佳思吃喝无忧,可却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什么都做不了,也没人陪着聊天解闷。 看着邱佳思愁苦的面容靳布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思思,今日冬至还是太后的寿宴,宫里很热闹也很忙,相信看管冷宫的太监嬷嬷也不会那么严格,我带你去宫里转一圈你看怎么样?”靳布一脸兴奋地摇着她的手道。 邱佳思有些迟疑:“这……” “你就穿着宫女服跟在我身后,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怕迷路专门找了个宫女带路,等我出宫之前再把你送回来。”说着她拍了拍邱佳思的手,“放心肯定没事儿的。” 邱佳思细细回忆了一下,她的宿主好像刚入宫没几天就被打入冷宫了,认识她的人极少,并且她又被关在冷宫这么久肯定已经没人记得她了。 很快邱佳思就换了衣服在靳布的帮助下爬到了窗台后的围墙上,然后靳布从门缝挤出来快速跑到藏书楼的二楼窗口那里将她拉了上去。 二人整理好衣物以后相视一笑大大方方地从藏书楼正门走了出去。 刚走没两步楚萧澈就迎面而来,邱佳思赶忙低着头恭敬地站在靳布身后半步。 “本王说找了你半天都没见人影呢,就猜到你会在这。”楚萧澈轻笑,“等会儿就要百官贺寿了,快点去站好位置免得修然发现你偷懒又得骂你了。” “多谢皇叔提醒,我这就去肯定不会误了时辰,皇叔先去忙罢今日事情繁杂还劳皇叔费心了。”靳布跟着楚萧澈往正仪殿走去。 邱佳思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可不是,从进入宫门口到现在忙得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喝。” “云襄王……”正说着一位太监首领跑了过来。 靳布见状急忙摆手:“皇叔先忙,晚宴时再叙。” “诶,这皇叔挺年轻帅气呀。”楚萧澈刚走没多远邱佳思就上前几步与靳布并排往前。 靳布也嘿嘿笑:“的确,脾气也好比毒舌太子脾气好多了。” “那你就没有兴趣……” “没有!一点都没有,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男子身份,一点露馅那可是要杀头的!”靳布赶忙捂住她的嘴巴,“我现在就是想着多攒点钱等到时候跑得远远的恢复女身。” 邱佳思挪开靳布的手:“知道啦知道啦,在你看来挣钱最重要。” “我们先去贺寿,就是好多当官的一起磕头念贺词,结束后戏台子就搭起来了,你要是想去御花园转转我还可以带你去那儿看看。” 靳布一脸兴奋地带着邱佳思边走边介绍,二人颇有在闺蜜两人逛公园的感觉。 “没想到这古代皇宫的宫墙要比电视上的还要高,也远比电视上要大多了。”这是邱佳思穿越后第一次踏出冷宫,第一次见识这个异世。 “可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上厕所迷路了误走过去的。”靳布轻轻挽着邱佳思的手臂边走边踢着石子。 前方小树林那边人声多了起来,穿过小树林和这个小广场就要到正仪殿了。 靳布松开手交待:“等会儿一定要紧跟着我,免得你被别人叫走了。” “嗯。”邱佳思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寿就要开始了还在这里逗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砸了过来。 靳布急忙转身将邱佳思拉往自己身后,赔笑道:“我不看殿下还没来特意在这里等你嘛。” 楚修然瞟了一眼他家小侍读身后低着头的宫女,冷哼道:“靳侍读还真是‘人不风流妄少年’,前些日子还在本宫跟前说体贴自家娘子,今儿又来调戏宫女了。” 上次就听说来东宫找她的是位姑娘,没想到在宫里这家伙还能寻一个相好来,也不知这些女子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就这小身板粉皮白面的样儿有什么好。 靳布往邱佳思身前挪了挪,朝着楚修然翻了个白眼:“殿下真是谬赞了,我风流总比有些人害怕女人摸的强。” 说着往楚修然身上扫了扫,一副‘说的就是你’的模样。 第六十七章预备太子妃 楚修然气结,他就知道不能随便挤兑这家伙,明知道他只能触碰她一人还偏偏挑他的弱点说。 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只要看见小侍读与他家娘子或者其他女子在一起他就觉得别扭得慌。 “本宫懒得理你!贺寿若迟到了扣你半年俸禄!”说完就甩着袖子自顾往前走去。 靳布跟着后边小声道:“思思你看这人是不是很欠揍。” 邱佳思掩着嘴憋着笑意很郑重地点头:“对,这嘴太瓢了,分分钟都想让人骂回去。” “这一对比你可知道方才的皇叔多温柔了罢。”靳布掐着腰一副愁眉苦脸,“想到我还要在他身边工作三年半我就胸疼,得亏每个月还有俸禄呐,嘿嘿。” “快走,别等会儿真迟到了。” 靳布抬头见百官都已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也急忙跑了过去。 正仪殿门前的广场上,身着朝服的百官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夏皇与皇后一起端坐在正仪殿内。 按照官位来讲靳布应该跪在队伍末等。 但她的职位挂在东宫下,便紧跟着楚修然在殿门口左边台阶下跪拜着。 邱佳思便随着一众宫女在台阶侧方跪拜着。 “殿下,今日你为太后准备了什么礼物?”靳布小心翼翼地挪到楚修然身边小声问道。 “一尊白玉菩萨。”楚修然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嘴唇,“快开始了别说话。” “哦。”靳布微微抬头环顾四周,乖觉地挪回原位。 “嘭,嘭,嘭!”三声礼炮过后司天监宣布贺寿大典开始。 百官跟着礼官的喊声跪拜三次后便是各位皇子亲王进献寿礼的时间了。 有些远在边郡的王爷也特地差使者送来了昂贵贺礼。 望着面前珍珠串成的大‘寿’字,红彤彤的珊瑚树和各式各样的玉器珍宝挨个被抬进正仪殿。 靳布戳了戳楚修然的后背:“殿下你的礼物一点都不出彩,跟别人的都差不多呢。” “祝贺在心不在礼,皇祖母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本宫的贺礼虽不出挑但也不出错。”楚修然小声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靳布正经道:“我有个绝佳贺礼,太后她老人家见到后肯定会非常高兴,并且这个一点都不花钱也不花时间,等会儿在晚宴上你都能完成。” 楚修然微微侧头一脸怀疑地望着她。 靳布正色道:“太后端午节的时候就操心你的婚事,若你在晚宴上挑选一位心仪的世家女子请旨封为太子妃,别说太后老人家了连皇上都会乐得蹦起来的。” 楚修然神色慢慢转阴,就知道他家小侍读不会出什么正经主意! “本宫先提醒你一下,若今日你胆敢再提出帮本宫相亲,帮本宫物色太子妃什么的话,明日以后你就等着吧,从此后你在东宫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楚修然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串话来。 靳布看着他那阴晴不定的面容心里一阵发毛,她用手做了一个将嘴巴关住的手势,信誓旦旦:“殿下我今日绝不会在晚宴上多说一句话。” 楚修然侧着头盯着靳布看了许久,直到靳布整个身子往后缩了缩才将头扭过去。 靳布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上次端午节自己帮忙逼婚真是碰到楚修然的底线了。 方才那神情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真是瘆人。 她今日才不会在晚宴上作死,她还要赶紧吃完晚膳后再陪着思思去御花园里转一会儿呢。 晚宴开始后靳布随着楚修然进入殿内坐在他的后侧方,思思也随着她一起进入内殿充当布菜宫女。 “修然,你过来。”位于高台上的太后朝着楚修然招招手。 楚修然不明所以走上前:“皇祖母。” “今儿你请的白玉菩萨甚好,皇祖母很喜欢。”太后一脸慈祥笑意吟吟道。 “皇祖母喜欢就好,孙儿想着祖母这些年诵经礼佛因此找人做了这尊菩萨来。”楚修然微微欠身眸光少有的柔慈。 “所以今个哀家也想给你一个回礼。”太后说着与左下方的皇后对视一眼,“这也是与你皇母妃一同商议的,你可还记得慕容城将军?” “自然记得,慕容城将军为大夏戎马一生,一直戍守在边关保家卫国是我大夏的英雄,三年前听闻慕容将军因病离世一事孙儿也倍感痛心。” 太后笑眯眯地点头:“甚好甚好,慕容将军有一女你可知?当年慕容将军去世后你皇母妃本想将她接到金陵抚养,奈何这姑娘极其孝顺一定要为父亲守孝。” “近日三年孝期已满,皇后就将她接了回来,哀家看过这姑娘虽说长在边关但被教导的极好,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娇气,也很孝顺……” 楚修然恼怒地侧过头看了靳布一眼,后者急忙摆手,这事儿她真不知道哇,慕容城在她穿越过来之前都死了,她真的是丁点儿不知情。 “皇祖母,孙儿尚无……”楚修然抱拳开口道。 尚未等楚修然开口太后的语气就高了几分:“皇后,快些把慕容姑娘唤进来。” 皇后听闻立马喜笑颜开地差身边宫女去请人,环环相扣间不给楚修然一丝反驳拒绝的机会。 见楚修然面色不佳还欲找机会拒绝,不远处的楚萧澈小声道:“修然,今儿可是太后老人家七十大寿,现场也还有众多官员在,你就是不乐意也不能在这种场合驳了太后与皇后的颜面!” “对呀,殿下再说了你若在这种场合直接拒绝,人家姑娘都没法在世人面前出现了。”靳布也小声附和,“没准这慕容姑娘很漂亮呢。” 楚修然在袖中捏捏拳,而后静默在一旁不再言语。 很快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随着指引宫女款款从殿外走来,曲眉丰颊,琪花瑶草,一身绯红宫装配着铁锈红的罗裙,让她看起来像冬日里的腊梅,瞩目耀人。 “臣女慕容琼柔见过皇上,太后和皇后。”慕容琼柔走上前来跪拜道。 太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身旁的夏皇也一脸笑意:“平身。” 第六十八章不想当后妈的朋友不是好闺蜜 慕容琼柔起身后又转身面对着楚修然福了福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楚修然背着手冷着一张脸:“嗯。” “啧啧啧。”一旁看戏的靳布看到这一幕简直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这楚修然也太直男点了吧,就这样回复人姑娘了? 好在慕容琼柔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楚修然的冷淡,面上依然挂着浅笑再次福了福身后坐到了皇后身后的位置。 待她刚坐稳,满殿的官宦家的女子便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呢,看来这就是将来的太子妃了。” “可不是,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们在这金陵巴巴等了这么久都没机会,人家刚从边关回来就能直接与太子搭上话了。” “谁说搭上话了,太子殿下只说了一个字哦。” “咱们这殿下对女子都冷淡,端午那天陈家小姐在他面前摔跤了来回摔了两次他连手都不伸的,白白浪费了陈家小姐的演技了。” ………… 一众人话里话外捻着酸带着醋,好奇探究的眼神恨不得在慕容琼柔身上挖出两个洞。 “皇上,皇后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带着人去看戏看杂耍罢,留在这里孩子们拘得慌。”太后率先站起身走下台阶。 朝臣们急忙起身恭送。 待走到楚修然身边特意慢下了脚步:“修然呐,今晚御花园的景色不错你就陪着慕容姑娘逛逛。” 楚修然身子微僵拱手:“是,皇祖母。” 太后的意图如此明显,殿中的人也是极其明白其中内涵,很快人都从殿内散去。 靳布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楚修然的后背,揶揄道:“殿下今晚可要好好做护花使者呐,我的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说完半拉着邱佳思:“思思我们走。” 楚修然看着靳布一脸的幸灾乐祸,眉飞色舞的拉着小宫女游玩,恨不得一口将她咬碎。 身后邱佳思似乎在想些什么,被靳布拽了好几下才低着头向楚修然施礼告退,跟着靳布走出了正仪殿。 “阿布。”邱佳思弱弱开口,仿若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现在已经没什么需要集合的事了,我可以陪着你在这宫里好好转转,大半年才出来放风一次可得好好玩玩。”靳布有些心疼地看了邱佳思一眼安抚道。 “方才那位在上面坐着的男子就是皇上对吗?”邱佳思一脸憧憬地问,“就是那个有点像张嘉译又有点像罗嘉良的。” 靳布回忆了一下:“坐在龙椅上的肯定是皇上啊,不然谁敢坐?!不过夏皇像罗嘉良吗,没怎么像吧。” “你不觉得他特别沉稳有魅力吗,还有刚刚笑的时候就像张嘉译演得宋思明那样,太迷人了。” 靳布停下脚步瞅了瞅身边的邱佳思,一脸迷妹样儿。 “你……不会对夏皇一见钟情了吧……”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没感觉到吗,刚刚他一抬手众人就随之起来了,说话间也多有成熟男人的范儿啊。”邱佳思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方才跪拜时她偷偷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人,就这一眼就将她迷得彻底,而后就一直站在殿内的柱子后面偷瞄他。 虽然她知道他是皇帝,不可直视,被发现了会被责罚,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靳布:“……原来你喜欢大叔款的。” 邱佳思:“大叔款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大叔不知道要比小鲜肉好多少,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帅气成稳吗?” “停!”靳布一把拉住邱佳思,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就说胡话了?” “啧!我没说胡话!”邱佳思拿下靳布的手,斩钉截铁道,“我决定了我要追他!” “我把你当闺蜜你竟然想当我上司的后妈?!思思你搞搞清楚,他是皇帝你是冷宫弃妃,他都没见过你怎么追?!今晚回到冷宫后还有没有机会出来见到他都是问题!” 靳布警铃大响,一心想要邱佳思悬崖勒马。 “电视还有小说里冷宫弃妃出来很多的,阿布我感觉我真的好喜欢他,他就是我穿越过来旷世奇恋的对象!”邱佳思拉着靳布兴奋不已。 靳布严肃道:“思思,这里是古代,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是真正杀伐果断会下令砍头抄家的皇帝,不是你电视小说里看到的那种沉迷女色的皇帝!你想想你这具宿主是怎么被打入冷宫?” “父兄贪污啊,对,你这身体是长得挺好看,可那皇帝当初看你一眼了吗,你父兄前脚被流放你后脚就被打入冷宫了,思思你是不想活了吗。” 邱佳思依旧迷妹脸:“这说明他大公无私,不沉迷美色,是皇帝里的清流,是小说里纯情总裁人设啊!” “啊!”靳布生无可恋地拍了拍脑门,“思思你清醒一点,你一没娘家人可以依靠连冷宫都没法出去怎么让他见到你?还有就算你跑出了冷宫,皇后能容你吗,你就真的能得到他的宠爱吗。” “那怎么办?可是我感觉我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了,特别想认识他。”邱佳思委屈巴巴道,“我一个人待在冷宫里没人说话没人陪,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喜欢的人还不能去喜欢……” 靳布感觉自己要疯了:“思思呀,你要是想找恋爱对象可以找别人,除了他谁都行,你看楚萧澈怎么样,皇叔吔,身份有地位也有,年纪虽说没有夏皇那么大,但也二十四五了,等我把你接出去后就找机会介绍给你怎么样?” “可我就喜欢夏皇那样年纪的,你是要我还没开始就失恋么,呜呜呜……”邱佳思心中失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带着对命运都抱怨了起来。 “之前我谈过两个年轻的,每个都花心大萝卜拿着我的钱去打赏别的女主播,我就喜欢大叔体贴嘛,你说我死就死了还让我过来这边干嘛,除了冷宫哪里都去不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还不能去追,连远远的看着都不行……” 靳布见她哭得眼泪哗哗声音也越来越大,急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抚。 第六十九章私会被发现 “不哭了,不哭了。” 邱佳思继续嚎啕大哭:“我现在还不如死了呢,没准还能回去,刚好这有个湖我就跳进去算了……” “诶诶,小祖宗小祖宗,我帮你我帮你还不行吗。”靳布横抱住邱佳思的腰脱口而出。 邱佳思停下哭声泪眼婆娑地望着靳布:“真的?真的帮我哦,说话算数。” 靳布崩溃,可见思思悲痛欲绝的模样,只能苦笑道:“帮帮帮,可这事儿得放在年后了,我也得好好想想计策才行。” “叭!”邱佳思破涕而笑,搂着靳布的脖子就亲了一口,“我就知道阿布最好了,你只需要让他认识我就行了,姐姐我还是有些恋爱经验的,肯定能俘获这位大叔的。” 靳布望着心花怒放的邱佳思心道,能安抚她一时也算好的,她也能理解邱佳思,自幼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想必对父爱比较渴望,所以会喜欢年纪大些的男子。 并且夏皇确实老帅老帅的,多年居于上位也让他举手投足间霸气十足,很有霸道总裁老男神的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禁宫内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一声暴喝吓得靳布一个激灵。 邱佳思也急忙放开搂住靳布脖子的手规规矩矩地退后一步跪倒在地。 扭过头楚修然正与慕容琼柔一起站在不远处的小桥上,而她与邱佳思正处在一片树木的阴影下。 靳布低下头小声道:“这边我来应付,你快些从后边小路里跑到藏书楼,从二楼你上来的地方蹦下去就行了。” 邱佳思一脸慌乱:“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不让他发现你是谁就行了。”靳布说着将邱佳思拎起来推到灌木丛里,整理了一下衣袍一溜烟跑到楚修然面前。 “好巧啊,殿下。”靳布挡住楚修然的视线朝他施礼,“慕容小姐也在呐。” 楚修然背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方才那宫女呢,靳侍读真是大胆!敢在禁宫内做这种举止轻浮的事情!” 靳布抬起头,一脸迷惘状:“殿下我怎么轻浮了?不过是迷路了找宫女问问路,感谢她一下怎么了?” 问路?楚修然面上僵硬了一下,他与慕容琼柔在这附近慢慢走了许久,两人并不熟络,自我介绍完后就没话了,只是静静地走路。 一炷香之前就远远看见他家小侍读与那宫女搂抱在一起。 虽然在树影下看的不真切,但隐隐约约间还是能听到那宫女的哭泣声与他家侍读细声安慰哄逗那宫女的声音。 “感谢?”楚修然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谢能感谢到搂着脖子。 靳布飞快地点点头,而后朝着慕容琼柔道:“慕容小姐既然你与太子还有要事要聊,在下就先告辞了。” 而后朝着楚修然挤了挤眼睛,小声道:“殿下,月黑风高夜别忘了送慕容小姐回家呀。” 说完就一转身脚底抹油飞快地跑出了御花园。 楚修然眉峰拧起,这厮!太可气! 一瞬间他不知道是看到靳布与那宫女动作亲密生气还是因为靳布当着他面撒谎挤兑他生气。 好像还因为靳布似乎在极力撮合自己与慕容琼柔。 不管哪个原因楚修然感觉自己的怒气值都要到达顶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向平静的心绪在遇到他家侍读后竟这般起伏不定。 “靳状元真是多情,听闻她还娶得有小娘子?”身旁慕容琼柔轻声道。 “嗯。”楚修然冷哼,“行为如此不检点!” 慕容琼柔低头噤声,方才她与太子虽然一直无话,有些尴尬,但她这会儿明显感觉到太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 “天晚了气温也低了起来,我们往回走罢。”楚修然平了平心绪道。 “是。”慕容琼柔微微敛目,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来日方长,她有信心能够顺利俘获太子的心,入驻东宫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碧霄殿门口,直到楚修然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慕容琼柔才转身入殿。 她从边关回来后就住在皇后的碧霄殿内。 “柔儿,这么晚才回来与太子聊得怎么样?”殿内皇后早已等候多时。 “姑母。”慕容琼柔福了福身。 一旁的随身丫鬟巧月笑道:“方才太子殿下将小姐送到碧霄殿门口呢。” 皇后闻言展颜:“那还是很不错的,太子的性子冷淡未与女子相与过,柔儿你可有把握?” 慕容琼柔红了红脸,低声道:“姑母我是喜欢他,当然也希望他喜欢我的。” 皇后掩嘴轻笑:“你放心,你一武家出生的女子也不必扭捏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本宫给你兜底呢。” “是。”慕容琼柔含着笑意道,“天晚了我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 玉琼殿偏房 巧月一件件的为慕容琼柔卸下钗环,疑惑道:“小姐,皇后娘娘召您回来就是有意将太子妃一位许给你的呀,不管太子乐不乐意您将来都是太子妃的。” 慕容琼柔轻笑:“那是自然,只是我不单要这太子妃一位,我还要太子真心喜爱我,若我只是凭借姑母与皇上的旨意入了东宫也会被其他世家女子取笑是家族联姻,空有太子妃之名罢了。” “小姐你才貌双全,奴婢相信太子迷上小姐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巧月边说边为慕容琼柔用热毛巾轻轻覆面。 “你说晚上那会儿太子是突然生气了罢。”想到楚修然身上的怒气,慕容琼柔不放心问,虽然当时他没有说话但确实是在生气的。 巧月哂笑:“那也是因为靳状元,不会因为小姐您生气的,靳状元身为东宫侍读随意在禁宫内调戏宫女,行为这样轻浮,太子殿下能不生气么,要是旁人见到了指不定说诽议整个东宫呢。” “小姐下次遇见这靳状元可得离得远些,别让人捡着错处。”巧月悉心交待。 慕容琼柔拿着木梳喃喃道:“我倒觉得这靳状元似乎还有撮合我与太子的意思呢。” 第七十章彩头饺子 “什么?”巧月没有听清她的话抬头反问道。 慕容琼柔收了心思:“无事。” 鉴于楚修然一门心思的撩妹,还有些要找她茬的意思,靳布出宫时特意没有给他告辞打算独自回家。 刚走跨出宫门口一阵马蹄声就急急地从后面追了上来。 “阿布快上来,外边这样冷!”楚萧澈掀开车帘喊道。 “好嘞!没想到每次都这样巧,都能遇见皇叔的马车。”靳布双手一撑跳上了马车,她最近个头好像长了不少,不用再特别吃力地爬上马车了。 楚萧澈嘴角笑意加深,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原以为今晚她会和修然一道出宫。 “诶,楚修然那货见色忘义陪慕容小姐去了,幸亏碰见皇叔不然我走回府都要冻成冰棍了。”靳布语气颇为惆怅,一副楚修然沉迷女色不可救药的模样。 楚萧澈哈哈一笑:“今晚你吃到彩头饺子没。” “诶呀!”靳布猛一拍头,“我忘记吃了,我记得好好的呢可……” 可当时听见思思对夏皇一见钟情后她吓得什么都给忘了。 “喏。”楚萧澈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慢慢打开,“我见你走的早就特意给你留了些,出宫之前才找人蒸熟的,快吃吃看能不能吃到彩头饺子。” 靳布闻言直接用手去捏食盒里的饺子,刚拿到一只饺子的耳朵就惊呼了起来:“还是热的呢,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蒸的水饺了。” “这食盒下放着碳火保温,原本想的是若见不到你就直接送到靳府去的,所以就让人蒸熟了水煮的等到送过去都要坨了。”楚萧澈见靳布吃得开心,内心无限满足。 靳布吃得顾不来说话,手忙脚乱的朝楚萧澈竖起大拇指:“还是皇叔懂得,诶唷!” 正囫囵吞咽着突然后牙槽一阵疼,靳布放慢了速度将嘴里的东西分离出来又吐到手上,满眼欢喜:“快看!是金瓜子,有三颗呢。” 靳布望着手心里金灿灿的瓜子粒很是满意,随后又将袖子撸了撸:“嘿嘿,我来看看还有没有。” 楚萧澈一脸温柔地望着面前的清秀小公子,竟觉得这小小的马车内是如此的温馨。 这会儿靳布放慢了速度,每一个都认真地咬一口再看上一眼。很快十来个饺子已经下了肚,手里也已经有了十几颗金瓜子。 “皇叔,你这太会挑了吧,我就吃了十来个都有五六个彩头饺子了。”靳布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由衷感谢,“多谢皇叔专门把彩头送给我。” 楚萧澈打着扇:“本王可没有专门挑选,这些真的都是你自己吃出来的。” 靳布笑道:“那今晚晚宴上岂不是一半人都能中彩头了?” “嗯,可不是。”楚萧澈顺手将食盒盖了起来,“这里面还有些,等夜里若饿了还能当夜宵。” 马车随之戛然而止,靳布接过食盒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皇叔的彩头饺子啦。” 说完就抱着食盒跳下马车,站在府门口朝楚萧澈挥手拜别。 听着马蹄声远去靳布又揉了揉肚子,方才吃得有些急也有些多,这会儿肚子胀得有些难受。 于是靳布便提着食盒在靳府附近溜达起来,靳府处于金陵城比较繁华的街道,虽已经快亥时里街道边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商户在叫卖。 “公子,今个冬至来玩饺子吧!今个我们也包的也有彩头!”街边水饺馄饨摊位的老板见靳布一人溜达热络地招揽生意。 靳布举起食盒:“有了,有了。” 看来冬至在古代还是比较重要的节日的,在家的时候她一直都不知道冬至还有吃水饺的习俗,每年的这一天都是照常上学,爸妈也是照常上班。 从街头溜达到街尾,感觉肚子舒适点后靳布就又掉转头原路返回。 这会儿路上的摊位更少了些,连方才喊她的老板都在收拾桌椅准备回去了。 “呜呜呜……”似乎有哭声。 靳布朝左边望了望,这是主路旁边的一条小支巷,人少没有什么灯光,只觉得黑乎乎的一片,有些瘆人。 靳布下意识摇摇头准备拔腿往回走,那哭声又响了起来,似乎还是位男子的哭声,被掩盖住口鼻,被压抑的哭声。 靳布慢慢往小巷旁挪了几步,眼睛适应黑暗后便看见小巷口蹲着一个男人正环抱着膝盖痛哭。 再往前走几步靳布竟然发现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眼熟,这不是宫里侍卫的服饰么。 看来是位皇宫侍卫。 有了这层认识靳布的胆子稍微大了些,又往前挪了几步:“诶,大兄弟你哭啥呢。” 那人听见声音并没抬头,只是将身子扭了扭将一个脊背露给靳布。 “你是宫内的侍卫对不,我认识你的衣服。”靳布继续道,“现在晚上可冷了,你要是晚上在这里睡着了夜里一准能冻死。” “冻死就冻死罢。”男人的声音竟很是耳熟。 可靳布想了半天也没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再过几天都要过年了,要死也等过了这个年再说。”靳布劝道,她觉得在现代的时候冬至不是大事,过年可是个非常大的事情。 在家的时候不管家里想添置什么大的物件或者想扔什么东西,甚至老爸想辞职老妈想减肥,只要进入腊月后这事就会被推迟或延后。 理由只有一个‘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再说’,当然过了年以后老爸有没有辞职,老妈有没有减肥她已经给忘了。 可这因为过年而养成的拖延症倒让她给继承的十分完美,以至于她觉得若想被冻死也要等到‘过了年再说’。 “你这人!找死也要挑时间吗!”男人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靳布瞪大双眼:“罗越大哥?!怎么是你?!” 罗越也呆住,有些尴尬道:“佳才人的小弟?” 这段时间靳布来回钻了不少次狗洞,前几次还因为有所顾忌,每次都由邱佳思让罗越帮忙把狗洞的砖从墙里面松一松,或者让罗越帮忙在冷宫前门放放风。 后来等靳布熟门熟路后就自己将狗洞扩大了些,砖头也弄得松了些,就不怎么再专门找罗越帮忙了。 第七十一章肺痨? 没想到今日两人再次相见竟是如此的尴尬。 靳布干干笑了两声:“罗越大哥这是刚从宫里下值吗?今个冬至得早些回家呀。” “回家,哼回什么家,有什么脸面回家?”罗越冷哼道,言语间是藏不住的心灰意冷。 靳布以为他是与家里娘子起了争执,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罗大哥若与嫂子吵架了就回去哄哄,女人嘛都爱听好听的,回去说两句软话就行了。” 罗越苦笑:“我还尚未娶妻,像我这样的穷光蛋连一个母亲都养活不了,拿什么娶妻。” 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双唇忍不住颤抖,泪水又流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靳布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食盒撩起衣袍就往罗越脸上乱擦一通。 她不会安慰人,最怕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哭了。晚上思思在她面前哭她还能搂着哄哄,可现下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这样痛哭她实在不知该该怎么办了。 “你的俸禄也被扣了吗?”联想到罗越说的养不活母亲,靳布推测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被扣了俸禄。 “没关系,我也经常被扣钱的,那太子脾气可差了,动不动就扣我钱,才开始当值的时候我都一下子被扣了一个月的呢。”靳布安慰着又想起自己被楚修然当做利息拿走的那十五两银子来。 罗越推开靳布抹了把眼泪:“哼没扣钱都活不了,若被扣了钱早连棺材都备不起了。” “呸呸呸,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干啥一直说这样丧气的话,你方才还说家里有老母亲,你若真的寻了短见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可怜!” 靳布说着跺了两下脚,大男人寻短见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 可她这句话似乎又戳中了罗越的痛处,刚抹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死了还能领到二百两的安葬费,就足够母亲买药治病了。”罗越说着又垂下头来,“至少我不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等死,那样还不如我死了呢。” 原来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靳布摸出钱袋将刚才在马车上吃到的金瓜子抖落在手心,递到罗越面前:“巧了,我晚上吃到好几个彩头饺子呢,这些够不。” 罗越睁大眼睛退后两步望了望面前的稚嫩小子,连连摆手:“不,我不能要你的钱。” 这小子的姐姐在冷宫,自己又净身入了东宫,奴才的钱哪有那么好得的,更何况她还得时不时的接济佳才人。 “救急不救穷,你这不是着急治病救母嘛,我不能真的要你拿命换安葬费呐。”靳布一把抓住罗越的手将金瓜子尽数放入他手心,“再说了这完全是吃饺子白得的。” 罗越望着手里的金瓜子抬头道:“我带着你一起去找郎中,郎中收多少全当我借你的,剩余的我一文钱不拿。” 要知道因为母亲生病,这一年来他已经把身边的朋友都借遍了,弄得现在每个熟人见到他都下意识的躲着他,每个月的俸禄刚到手就被债主以不同的理由讨回去。 他明白,大家都成亲生子拖家带口,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都不容易,所以也没法再向他们开口。 也有相熟的兄弟劝他放弃病母,不要再为母亲寻医问药,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若他母亲去世他攒几年钱还还账没准还能余些钱娶亲。 可要他狠心不管病母他真的做不到,这无关愚孝,而是最基本的孝顺,都是娘生娘养的,他不能因为母亲生病就把母亲扔到一边自己过得潇洒快活。 靳布挠挠头,她想为罗越母亲在芥子空间里找药,可又怕自己这半吊子药理知识耽误了病情。 毕竟上辈子她自己并没有学医,只是‘久病成良医’,自己病多了就知道很多常见的毛病和其对应的用药方法罢了,若真的放一个病人在她面前,没有检查仪器没有确诊她也不知该如何用药。 尚未等靳布想出好的办法罗越就连拉带拽地带着她在路上飞奔起来。 她本就个子矮,腿短走路慢,罗越是大个子,腿长走得快现下又心急如焚,这一走起来几乎是将靳布半拎半夹在腋下飞奔。 靳布一路上只能脚尖勉强着地,等到达目的地时几乎都要把白眼给勒出来了。 要不是罗越一脸焦急,靳布一度认为他是要谋财害命了。 “嘭嘭嘭!”罗越手里捏着金瓜子使劲儿地砸着门。 靳布一脸嫌弃地退避三尺,深更半夜的这样大力敲门,这大哥真不怕邻里告他扰民么。 “谁呀这大半夜的。”终于屋内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 罗越听见门插卸下的声音兴奋道:“钱大夫是我,我来抓药了,我有钱了能抓大半个月的药的。” 屋内门插下卸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个男人透过门缝看了看罗越:“是你呀。” “对,对钱大夫,快开门,抓十副药给我。”罗越伸出手给里面那人亮出手里的金瓜子,“这些足够了吧。” 钱大夫透过门缝摆了摆手,道:“你这钱我不赚了,若你母亲这药前天给煎上尚有回旋的余地,现在喝药也没用了。” “怎么会没用,就断了两天药而已!怎么会没用!”听见钱大夫的话罗越将门拍的咚咚响。 靳布离得更远了一步,这种拍门法,这么薄削的门没准下一秒就要被拍倒,别砸着自己才好。 钱大夫道:“早先我就给你说过的,可咳嗽久了就会变成肺痨,这期间的药是不能停的,可你前些天偏偏停了药,这两天肯定发展成肺痨了已经没有医治的意义了。” 肺痨?那不就是肺结核么,这病放在古代一旦沾上就是必死无疑,并且还有高度传染风险。 靳布脑袋里急速运转着,在现代刚出生的宝宝都会被要求注射卡介苗,因此得肺结核的人很少,可在这古代没有疫苗,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诱发了咳嗽,时间久了都有可能变成肺痨。 “钱大夫,这罗大娘的病是什么呀。”靳布问道,想要证实自己的推断。 第七十三章自有傲骨 翻找了半天靳布拿出消炎药和止咳药来,更值得庆幸的是她居然翻找到了雾化器和注射器,之前她只是随意在里面逛了逛,没想到这芥子空间还挺大,并且里面的东西似乎取出来后还能再生。 这个发现让靳布欢喜不已,看来这穿越系统还是挺靠谱的嘛。 凭借印象靳布调出十几毫升的化痰药放入雾化器中,让罗大娘先吸入化痰。 一旁的罗大娘瞠目结舌地接过雾化面罩看着靳布忙前忙后:“小孩儿方才那么大都是些什么。” 靳布将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神秘道:“这可是秘密,谁都不能说哟。” 罗大娘心领神会,郑重点点头,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做人断没有忘恩负义的。 为罗大娘做了简单的皮试后靳布选了合适的消炎药为她进行了肌注。 其实像肺炎发展成罗大娘这个阶段使用静脉注射效果最好,可是靳布不会啊,上辈子她只被人扎过血管,自己从未扎过别人,只能冒险试一下最简单的肌注了。 等她忙完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罗越也抱着炭回来。 “天太晚了,我敲了好久的门人家才起来卖给我。”罗越说着就将怀里的炭筐放在地上,又拿出已经布满蜘蛛网的炭盆点起火。 “罗大哥,这三种药每日三次,每次各三枚。”靳布将所需口服的药倒出来放在桌面上逐一交待。 罗越瞅着面前七彩斑斓的胶囊和糖衣药片很是好奇,刚想开口问询罗大娘提醒道:“还不快谢谢救命恩人。” “多谢佳才人小弟,多谢。”罗越回过神来抱拳致谢。 面对这样郑重地致谢靳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罗大哥唤我阿布就行,你之前很照顾姐姐我都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有了炭火屋子里很快就暖了起来,靳布坐在小小的木椅上有些好奇的问:“罗大哥这屋子里就一个床铺,你晚上怎么休息?” 罗越憨厚一笑:“把桌子和椅子往旁边一推地上铺个草席就能睡了。” “可是这样冷的天……” 罗越拍拍胸脯又笑道:“我这么大个男人身强体健的不怕冷。” 听到这话床榻上的罗大娘叹息道:“都是为娘拖累了你,你爹过世家里本来就没有留下多少钱,这两年全花我身上了。” “阿娘,你说什么呢你辛苦把我拉扯大我能看着你生病不管吗。”罗越板起了脸,“钱没了我再慢点攒呗,这有啥。” 眼见着气氛又要开始悲伤起来,靳布将食盒提起来:“忙了半天都有些饿了,这里还有点饺子我们几个给分了罢,等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因为食盒里有炭火,打开食盒饺子居然还是温的。 靳布直接从手捏起几只饺子放入罗大娘手中,乐呵呵道:“从今后大娘每顿饭都得好好吃,得有肉有菜才行这样身体才康复的快。” 方才给罗大娘肌注的时候靳布发现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联系到家里的情况,靳布便知罗大娘肯定是将家里能吃的都先紧着罗越,自己在家就饥一顿饱一顿。 营养跟不上的情况下吃再多的药身子也难恢复。 罗大娘知道靳布话里所指嘿嘿笑了一下:“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喉咙里已经不觉得卡了。” 雾化的效果就是来得快,靳布竖起大拇指道:“这些药是三天的量,三天后我再来看看。” “诶唷。”两人正说着就听见罗越一声惊呼,“金瓜子,我吃到金瓜子了!” “哇塞,这么厉害!”靳布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这一食盒饺子就是楚萧澈专门准备的彩头饺子。 等到食盒里的饺子被他们三个人分完,面前又多了二十来颗金瓜子。 罗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阿布这饺子是从哪儿弄得,全是彩头。” 靳布一颗颗数着金瓜子嘿嘿笑着:“云襄王赏的,明儿可得好好去谢谢他。” 罗越掏出口袋里剩的金瓜子连带着面前刚刚吃出来的二十来颗金瓜子一起推到靳布面前道:“买炭木只用了半颗。” “罗大哥,这金瓜子不是你自己吃出来的么,不用给我。”靳布又将金瓜子推到罗越面前。 罗越看了一眼罗大娘恳切道:“这原本就是你给我的,我们才开始就说好了找大夫花了多少剩余的我一文钱都不拿的,现在你为我阿娘拿了药,我还额外买了银炭,这些怎么说我也不能收的。” 罗大娘也连连说:“是了,哪有平白无故受人钱财的道理,阿布小兄弟不嫌弃我病体给我看病拿药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望着面前两张真挚的面孔靳布知道这家人自有傲骨,自己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善心就作出让他们感到不快的事情,或许贫苦着靠自己双手会比收下钱财更能让他们安心。 “喏,罗大哥罗大娘,这九颗是你们自己吃出来的,你们留下,剩余的我全部拿走。”见罗大娘还欲开口靳布急忙补充道,“罗大哥若你觉得收下有愧那就在冷宫那边多照顾照顾我姐姐罢。” 话说到此罗越也不再拒绝,只是抱拳道:“今日援手罗某人必当铭记,佳才人那边我一定会多加照拂。” 收拾好食盒靳布抬眼看了下漏刻,已经快到卯时了,不知不觉她竟在这里呆了一夜。 “我先走了,等会儿还要当值呢,罗大哥也赶紧休息片刻罢。”说完靳布拿上空食盒就往外奔。 走到屋外两步又转了回来,小声道:“罗大哥你把我带到主路上去,这里我不认识路。” 罗越哑然失笑将靳布送回到了主路。 迅速的回到靳府换了身衣物后德文的马车已经到达靳府门口了。 等她赶到东宫时,楚修然已经好整以暇地静坐在案几后了。 瞅到靳布手中的食盒楚修然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翘,而后装作若无其事道:“靳侍读这是给本宫带了什么好吃的,靳府的早膳么。” 靳布一愣下意识答:“这是空食盒,今日下值后要还给皇叔的。”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楚修然立马垮下了脸,冷声道:“来得这样晚,赶紧练字,把昨日的补上!” 靳布翻翻白眼,这太子一大早上就在搞事情! 第七十四章女追男 玉琼殿小厨房内,巧月站在慕容琼柔身边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小姐这厨房里的活交给奴婢就行了,您金枝玉叶的哪里能碰得这些,若烫了手那可是要留疤的。”巧月试着抢慕容琼柔手中的汤勺。 慕容琼柔专心看着面前的汤锅:“这是我第一次给太子做膳食,怎能假手于人?冬日里紫苏生姜红枣汤最是驱寒,等会儿给他送过去刚好能赶上午膳用。” 巧月‘噗呲’笑了一声:“小姐对太子殿下真是用心,以往老爷在的时候都没吃过小姐亲手煮的汤呢。” “希望殿下能喜欢。”慕容琼柔舀起一小勺放在唇边吹了吹,尝了尝味道自言自语道,“味道有些辣呀,生姜是不是放得多了些,巧月我们是不是还要放些红糖中和下口感?” “生姜多了驱寒效果好,再说了男子大都不喜甜食,按照我们的口味放红糖的话估计他们会觉得太甜了。”巧月将汤勺在汤水中转了转,“熬成这般刚刚好。” “那就装起来,将那食盒下放上一层碳,天气冷别还没到汤就凉了,失了味道。”慕容琼柔交待道。 “知道啦。”巧月手脚麻利地将汤水舀进瓷盅。 马车徐徐在东宫大门前停下,慕容琼柔在巧月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整了整衣衫与发髻,又像巧月确认一遍:“我今日这一身可以吗。” 巧月将她腰间的禁步流苏理了理,笑道:“好着呢,小姐昨日你一出现完全把那些世家女子比下去了,放心罢。” 慕容琼柔这才提着食盒往里走去。 书房内正中央放了一盆炭火将整个书房烘的暖洋洋的,香炉紫烟袅袅,很是安详平和。 昨天夜里一夜没睡,这样暖烘烘的房间最适合打盹了。 坐在自己案几上的靳布将面前的书籍堆得高高的,以确保楚修然看不见她。 而她便拿着毛笔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宣纸上临着字帖,脑袋也随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殿下,慕容小姐过来了,说专程为殿下煮了驱寒汤。”就在靳布打瞌睡打得正爽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德文的禀报声。 紧接着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参见殿下,近日天寒,臣女特意为殿下准备了驱寒汤……” 声音不大但已经将靳布的瞌睡虫赶走,打了一上午瞌睡这会儿正需要出去伸个懒腰舒展舒展身子。 正位案几上楚修然低头敛目似乎没有听到德文与慕容琼柔的声音。 靳布看了一眼仍在屈膝施礼的慕容琼柔好意笑道:“你先等一下。” 而后起身跑到楚修然案几边猛地一拍桌子:“殿下!” 楚修然被这突入起来的响声吓得眉毛抖了抖,连带着手中的毛笔也抖了一下,纸张上随之多了一条明显的横线。 “靳侍读!你一大早上过来就打瞌睡也就算了,现在还来打扰本宫是怎么回事?!”楚修然盯着纸张上那道突兀的笔画咬牙切齿。 靳布朝台阶下方努了努嘴笑眯眯道:“殿下马上就要午膳了,慕容小姐专程为你送来爱心驱寒汤,我是不是也可以歇一会儿了。” 楚修然望着台阶下的慕容琼柔按下心头的悦,抬手道:“慕容小姐不用起来罢。” 这是慕容琼柔才依言起身,上前道:“殿下这位臣女为您亲手准备的驱寒汤,还望殿下能尝尝。” 楚修然眼皮抬了抬,道:“放下罢。” “啧,真是不上道。”靳布白了楚修然一眼,走到慕容琼柔身边。 将她推到楚修然案几旁,又将她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对慕容琼柔笑道:“慕容小姐你直接倒出一碗递到殿下手上就行了,我家殿下不解风情。” 说着又将慕容琼柔往楚修然身边推了推,嘿嘿笑道:“殿下你们忙,我先去午膳啦。”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出书房,站在门口迎着暖暖的冬日就伸了两个大懒腰,由衷感叹睡一上午出来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实在太爽了。 路过的小宫女见她站在书房门口对她招了招手:“阿布我上午做了一味新甜点,快来尝尝。” “新甜点?好嘞!”听到有吃的靳布立马双眼放光一步三跳地蹦下台阶跟着小宫女嬉闹着就往小厨房走去。 屋内的楚修然盯着外边阳光下的靳布,眉毛打了一个结,东宫出了新甜点为何要喊小侍读去品尝而不是他这位太子? “殿下喜欢吃甜的吗?”慕容琼柔在一旁察言观色,问道。 楚修然回过神:“不喜欢。” 对,他都忘了他不喜甜食,并且这事东宫上下皆知,也从未有宫人为他做过甜点,可小侍读偏偏喜欢吃甜食。 那就是说这些小宫女其实专程是为了小侍读做的甜点? 哼,这个小侍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与东宫的宫人们关系这样好了。 楚修然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可他看到自己小侍读与那些宫女玩在一起就是感觉不舒服极了。 慕容琼柔看着面前男子越来越阴沉的面容一时没了主意,半晌才怯懦道:“刚好今日这驱寒汤我并未放糖,殿下可以放心食用。” “嗯,放下罢。”说完楚修然便拿起书卷恢复到一贯平静地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怒,摸不到情绪。 见他这般冷淡慕容琼柔也无法再继续待下去,只能强颜欢笑道:“那这汤就先放在这里,我先回去了。” “嗯。”这次楚修然直接给了慕容琼柔一个脊背。 这样疏离拒绝的举动让慕容琼柔心头酸了酸,一股想哭的冲动涌了上来,她强忍住委屈屈膝施礼退出了书房。 刚拐弯没几步就看见正在与宫女嬉闹的靳布,慕容琼柔忍下酸意换上安然的面容笑吟吟地朝着靳布点头示意往大门走去。 靳布见状几步走到她跟前:“慕容小姐我们殿下没有留你用午膳?” 此言一出又勾出了慕容琼柔内心的委屈,她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颔首道:“许是殿下还有其他安排。” 第七十五章心里有个小九九 靳布心下明了,这是被楚修然拒绝了。 她拍拍慕容琼柔的肩安慰道:“慕容小姐不必难过,我家殿下是个榆木疙瘩,等过些日子他与你熟悉了就会好很多的。” “大胆!我家小姐的肩膀岂是你个外人能摸的!”巧月冷喝一声,冲上来就朝着靳布的手狠狠拍了一下。 靳布赧颜一笑:“唐突了唐突了。”她的确是忘记她现在在外人看来还是男身,是东宫的侍读了。 “靳侍读莫怪,巧月只是……”慕容琼柔急忙上前一步解释。 靳布道:“本就是我唐突了,她忠心护主并无过错。对了,这小玩意儿送给慕容小姐当作赔礼罢,我家娘子很喜欢的。” 说着掏出一只香氛小样递到慕容琼柔手中。 尚未等慕容琼柔致谢靳布就跑回到原处又与宫女们玩耍起来。 巧月扶着慕容琼柔的手臂,瞅了瞅她手中的香氛嗔道:“小姐这种登徒子的东西收下来做甚?!” 慕容琼柔严厉地望了巧月一眼,轻斥她:“靳侍读是正六品官员,隶属东宫的太子贴身伴读,你胆敢这样诽议朝廷官员不要命了吗!” “可是小姐是她先做出那般轻浮的动作,把手放在你肩上的。”巧月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方才奴婢一直都看着呢,那靳侍读一直在与宫女们玩在一起,一点读书人的形象与规范都没有。” 顺着巧月的视线望过去,靳布这会儿正在捏捏这个宫女的脸蛋拽拽那个宫女的发髻,惹得一群宫女嬉笑羞怯不已。 “您看,奴婢没说错罢,东宫有这样不检点的侍读简直就是一个耻辱,简直是在为殿下的颜面抹黑!”巧月啐了一口吐沫很是不屑,“小姐您一定要让殿下换了这侍读,免得把殿下给带坏了。” 慕容琼柔摇摇头轻叹:“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太子能用我送的汤已经不错了。” 巧月大惊:“太子殿下方才没接受小姐的驱寒汤么,那可是小姐忙碌了一上午辛苦做的!这太子怎能冷酷不领情!” “他似乎很不高兴呢。”慕容琼柔回想楚修然的神情,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像之前那样冷淡,但那神情的确是生气了的神情。 可是他为何生气?因为自己送来了驱寒汤吗? 还是…… 慕容琼柔又回过头看了看仍在宫女间玩乐的靳布,心想,还是因为靳侍读被宫女喊了出去? “哼,若我有侍读整日沉迷女色不务正业,就想着与宫女嬉闹我也不高兴!”巧月将慕容琼柔扶上马车道。 慕容琼柔声音高了几分:“巧月!靳侍读是大夏最年轻的状元郎,她能被安排在太子身边一定有皇上的用意,难道你要置喙皇上的旨意吗。” “并且你我尚未听说太子有更换侍读的意图,想来这靳侍读一定是有她过人之处,有利于太子学业才能留在东宫的。这里不同于边境慕容府!一定要谨言慎行,若你因为多嘴受了罚我可没脸护你。” 一番严厉的言辞下来巧月才撇撇嘴,不满意地接受了现实。 老爷慕容城将军在边关的威望极高,受到百姓的爱戴,慕容府也在边关的地位极高,小姐是慕容府中唯一的女子自幼是养尊处优的,就连大公子与二公子都对小姐很是爱护。 她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陪着小姐一同长大,很是得小姐的宠。在慕容府的时候她的话几乎都能顶的上半个管家的话了,各房的丫鬟小厮也对她很是讨好巴结。 可自打来到金陵城后就处处不如意,在碧霄殿内做任何事情都要给锦绣嬷嬷报备,哪怕取用些针头线脑的也有人看管着。 以往她在慕容府里她可是能与小姐同桌吃饭的,可现在哪怕桌上还剩了许多美味膳食她也不能擅自取用,只能依照规矩倒掉。 而自己只能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一起用膳,有时候夜间想吃点宵夜都不能随意使用厨房里的食材。 现在更好了,帮小姐教训那轻浮的侍读还被小姐训斥了一顿,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那侍读是东宫的人吗。 真是吃力不讨好,巧月心里将今日所受的委屈全都算到了靳布的头上。 等到午休时分,靳布照例躺在楚修然身边任由他摸着自己的手入睡。 这些天她也已经习惯楚修然每天午睡要摸着她的手了,好在楚修然除了摸手外也没有其他违规动作,这让靳布安心了不少。 也让靳布修正了自己对楚修然的偏见,这太子还是很正常的,没啥养娈童等不良爱好。 “殿下,你今个为啥不留人家慕容小姐用午膳,她拿着汤掐在午膳前来分明就是想与你共进午餐的,我看她也不像世家女子那般骄矜,你可以接触试试呐。” 靳布有些纳闷难道这楚修然真就这么直男,看不出慕容琼柔对他有意思? 楚修然闭着眼睛冷哼:“东宫的午膳一直都是只准备两份的,你要将你的午膳让给她?” “这样啊。”靳布摇摇头,“那是不能留她下来用膳,肯定不会让你这位太子没有午膳,我也不太想饿肚子。” “哼,你会饿着?东宫的宫女都在排队给你做甜点,你会饿着自己?”楚修然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嫉妒。 靳布回过神来:“殿下你也想吃呀,那明日让她们做好了送进书房呗,之前她们说你不喜欢吃甜食我才没给你留的。” “不想。” “没关系,明日我让她们多做点不那么甜的给你。殿下?殿下?” 没有等到回应靳布扭头一看,身边的男子已经安然入眠。 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靳布再度对着沉睡的楚修然犯起花痴来。 一个东宫太子与一位将军之女,相当的门当户对了;那慕容琼柔长得也不差,也算得上男才女貌了。 若是太子大婚夏皇下令全国大赦就好了,那时就能找到理由将思思从冷宫放出来了,她的父亲兄长也能回到金陵了。 这一切还得自己帮忙着撮合呀,光是慕容琼柔爱慕楚修然没用,自己一定要多给他两创造机会才行。 第七十六章一心想为殿下脱单 抱着这样的念头靳布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傍晚,在书房打了一天瞌睡的靳布刚跨出东宫大门恰巧遇见楚萧澈迎面而来。 “皇叔,我正要给你去送食盒呢。”靳布喜出望外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多谢皇叔为我准备彩头饺子啦,真是惊喜一个接一个。” 楚萧澈面上温和的笑意自嘴角蔓延开来:“能让阿布这样高兴,本王很是欣慰。” 靳布三两步跑到楚萧澈身边小声询问:“皇叔若我们殿下立了太子妃,皇上会大赦天下吗?” “嗯,亦可亦不可,像这种普天同庆的喜事自然可以由言官谏言大赦的。”楚萧澈疑惑道,“阿布犯错误了?” “没有没有,我就觉得那慕容家的小姐挺不错的,好像也挺喜欢殿下的。”靳布说着作出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想到殿下这一大把年纪了身边还没有人照顾我就为他感到心酸。” 刚跨出大门的楚修然恰好将这句话听入耳中,白日里还因小侍读与宫女熟络而生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看来小侍读还是很关心他的嘛,自己今日也对小侍读态度不好,这会儿下值了可以一起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的。 就在他抬脚准备往台阶下走的时候,靳布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收回了心中的激荡。 “特别是像这样寒冷的冬日殿下非常需要一个婆娘来为他暖被窝,我真心觉得慕容家的小姐样貌才情俱佳,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希望她明日就能入驻东宫照顾太子。” 靳布这番话说得很是真心,除了太子大婚夏皇大赦目前她想不出能将思思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放出冷宫的办法了。 这话无意间点燃了楚修然的怒火,敢情说了半天这家伙就是想撮合自己和那慕容琼柔! “本宫身强体健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劳烦靳侍读费心了。”楚修然话语间寒意深深,“靳侍读还是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罢,家里有娘子,外边还有佳人,宫里还有相好的宫女,东宫里还有这样多的小宫女,本宫看靳侍读忙得很呐。” “殿下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侍读工作的。”靳布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继而又弱弱道,“殿下真不考虑立太子妃。” “不考虑。”楚修然不假思索。 靳布失望地点了点头:“好吧。” 诶,道路长且阻,慕容小姐女追男的戏码看来还要继续很久呐。 “顺便给靳侍读提个醒,若被本宫发现你刻意帮着慕容琼柔进入东宫接近本宫,本宫罚不了她,可是能罚你的。”楚修然噙着一丝冷笑叮嘱道。 靳布浑身一凛,僵着脸快速点了点头,这厮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 原本她打算明天就去劝慕容琼柔每天过来按时按点的慰问他,以滴水穿石的毅力感化他,感动他,直到楚修然接受慕容琼柔呢。 没想到这计划只是在她心里盘旋着就被楚修然给发现了。 “明白!遵命!”靳布挺直身子求生欲极强的怒表决心,“绝对不撮合!” 见靳布这样有决心,悔过之意明显,楚修然满意地点点头:“希望靳侍读言而有信。” 靳布把脑袋点的犹如啄米的小鸡一般,生怕楚修然看不到。 闹了这样一出靳布也不想再与楚修然同行了,她将食盒递给楚萧澈后便自顾自地告辞离开。 望着那个边踢小石子边走路的少年,楚萧澈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她脚下的小石子一起往前弹。 “皇叔今日是专程过来的?”等到那小小的身影自视线中消失楚修然才回过神来。 这一问也将楚萧澈的心神拉了回来,他笑道:“有点小事情有些拿不准想与你商讨一番,你我二人去找个雅间好好叙叙,终日伏案也枯燥。” 茶水饮了两盅,菜品上了几样楚萧澈才重重叹了口气。 “很少见到皇叔叹气,看来这次遇到的事情有些棘手。”楚修然开口道。 “慕容城老将军的女儿慕容琼柔你已经见过了,方才听你与阿布的对话,看来这慕容小姐对太子妃一位志在必得呐。”楚萧澈哂笑。 楚修然神色冷淡,轻哼道:“各种原因不外乎皇后想将她这侄女扶上位罢了,以保她慕容氏荣华富贵,屹立不倒。” “本王倒觉得皇后的野心不仅于此。”楚萧澈别有深意的望了楚修然一眼。 “当年慕容城将军去世后,皇兄为了彰显对他的追思特意封了他为爵爷,三年孝期满后这爵位是要承袭的,听说慕容府的嫡公子慕容正已经张罗着回金陵接受承袭了。” “他会在年后回来省亲时举行承袭之礼,不仅如此皇兄还留下他参加春季狩猎,慕容二公子慕容兴也会跟着回来一并参加。你说皇兄此举何意呀。” 楚修然依旧平静道:“父皇自有他的安排,现在慕容城已死,他麾下的二十万精兵尽数掌握在慕容家,的确需要拉拢拉拢的。” “啧。”楚萧澈颇为不解地抿了口茶摇摇头:“你可别忘了,前不久皇后娘娘为你生下的弟弟楚景勋已经正式被册封为亲王了。” 话至于此,楚修然也陷入了沉思。 慕容城在世的时候因为慕容皇后无子,夏皇便对慕容一族颇为放心,没了皇子这些外戚想要扶持都没有可扶持的。 而后慕容皇后誕下皇子楚景勋,可没等楚景勋长大慕容城又逝世,慕容一族少了这一顶梁柱顿时陷入慌乱,连带着家族各部都沉寂多年。 光是慕容府内嫡庶之争都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慕容城的正妻将三房妾室连母带子一道赶出了慕容府,只留下了自己嫡出的两子一女。 而现在皇子楚景勋被封为亲王,慕容琼柔一心向着太子妃之位,慕容正即将承袭爵位留在金陵,慕容兴手握这慕容氏的重兵戍守边关。 无论从哪方面来开慕容一族都有隐隐发力一扫颓废,卷土重来之势。 “修然虽然你现在已经是太子,皇兄也并无易储的打算,可目前这样的局势你不得不紧张起来。”楚萧澈语重心长道。 第七十七章到处都有爱情的味道 这厢靳布一路闲逛到金福街,慢悠悠地往婷婷小院走去,她好像有些日子没来了。 生意走上正轨,婷婷也在各家掌柜之间张弛有度,很是让人省心。 虽说现在还不到戍时关店的时间,但冬日晚间气温低,街上已经没有人逛街了。 除了婷婷的店铺门口还挂着灯笼外,旁边几家店早已关门歇业了。 靳布走到店铺门前却发现店铺里空无一人,再往里走走隐隐约约有声音从后院传出来。 “陈公子这些我与罗芙来就行,你哪能干这些粗活。”婷婷的声音焦急中带着一丝慌乱。 “对呀,陈公子你快些放下罢。”中间还夹杂着罗芙的声音。 紧接着陈明湛带着些许气喘的声音响起:“无妨,你们两女子身子弱,力气小,劈木柴最是笨重容易伤着手,还是我来做比较合适,再说了冬日里冷就该多活动活动。” 靳布倚在门框望着面前两女一男为了争劈柴的活争的不可开交。 “若是现在有把瓜子给我磕磕就好了,免得看戏嘴巴寂寞得慌。”靳布砸吧着嘴提醒道。 “阿布你来了。”见到靳布婷婷急忙松开怀里的木柴,退后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离陈明湛远一些。 倒是罗芙没有听出话外之音,松开了争夺木柴的胳膊急忙就往内屋冲去,边走边说:“公子来得巧,今个上午我刚出去买了些瓜子花生,来你来尝尝。” 顿时方才还吵闹的小院气氛有些微妙起来,陈明湛抱着一堆木柴杵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明湛兄你不是说要活动活动筋骨嘛,现在没有人跟你抢了你放开膀子活动罢。”靳布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陈明湛看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婷婷爽朗一笑:“好嘞!” 说完就拿起地上的斧头开始挥舞起来。 罗芙见木柴有了着落,看了一眼婷婷试探道:“婷婷姑娘我去做饭了,多做点哈陈公子等会劈完柴会很饿,再说靳公子也来了。” 见婷婷犹豫不决靳布当下挥挥手:“快去,我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可馋了。” 罗芙得了准信立马欢快地奔进厨房,哼着小曲儿就烧起锅来。 婷婷在一旁轻咬嘴唇一脸担心地望着劈柴的陈明湛,生怕他磨了手闪了腰。 感情这事真是让人愁白头,思思在冷宫思念着高高在上不认识她的夏皇,慕容琼柔找机会就往东宫来探望楚修然。 面前这两位好不容易郎有情妾有意,却一个闷着不明说,一个缩着不敢承认。 思及此,靳布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吐出两个瓜子皮,摸了摸袖管里的银票,一脸满足。 这现代话说得好哇,男人如粪土钱财如衣服。 粪土这玩意儿有了能让土壤更肥沃些,上面的花朵养分更多些,开得更鲜艳些。 没有,花朵也是可以活的,只要有钱就能给这花朵买来许多许多的营养液。 所以这粪土是可有可无的,男人、爱情也是可有可无的。 衣服却不能少,一年四季都得有个遮羞的不是,行走在路上最基本的安全感也是由衣服给的,有些昂贵的衣服还能让外人羡慕不已。 所以说衣服是必不可少的,钱财是最有保障的。 如此想来靳布摸着银票更是心情舒畅,差点跟着罗芙的节拍一起哼起小曲儿来。 婷婷见状‘噗呲’笑出声来:“公子这是遇见了什么喜事,这样高兴?” “我能有什么喜事,不过是觉得每日生意不错都有进账,心情就大好呐。”靳布斜斜靠在椅子上抖着腿很是惬意。 婷婷低低笑了笑,她能明白靳布的感觉,这些日子她掌管着整个金陵城脂粉行的供货,虽然中间会有些许小插曲总体来讲还是很顺利的。 每天晚上核对账目的时候她也会乐开了花。 “你那陈公子每天都过来吗?”靳布看着挥汗如雨的陈明湛努努嘴道。 婷婷用手帕轻掩口鼻,轻咳了一下:“也没有都过来,得空了就来了。” “哦——”靳布拉长声音似有质疑。 “我们先进去罢天晚了外边冷着呢,里屋的炭火已经燃起来了。”婷婷起身拉了拉靳布。 靳布指了指外边仍在劈柴的家伙:“那他呢。” “正劈着柴呢,冷不着他。”婷婷半怨半嗔地瞅了一眼陈明湛,将靳布推进了房屋,“若真着凉了也是他自己该,偏要逞强!” 很快罗芙就手脚麻利地张罗好了一桌美味。 待陈明湛大汗淋漓地坐到桌边的时候,婷婷将他放在椅子上的棉夹扔到他身上:“快些穿上,一身汗敞了风就要受寒了。” “对呀,陈公子你每天都过来忙活半天,连一顿饭都没在这里吃过,今日可有机会留你吃饭了。”说着罗芙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递到陈明湛手中。 听见罗芙不知情的拆台,婷婷慌乱地看了靳布一眼,下意识解释道:“就最近两天店里需要送货的地方多,他就过来帮忙了。” “明白!”靳布笑笑岔开话题,“快些吃罢天冷饭菜容易凉呢。” 言毕四个人就团团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这也是靳布喜欢到婷婷这里玩乐的原因之一,没有尊卑之分,举止随意,每个人都不必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哪怕罗芙现在是被婷婷收留,婷婷也从未以奴仆的眼光看待过她,二人只是在各尽其责地将这个店铺做好而已。 婷婷擅长与人打交道,就负责店铺的接待和各位老板的周旋以及算账;罗芙目不识丁,力气大厨艺好就负责整理搬运货物以及一日三餐。 不像在靳府,每次她与敏敏和靳重之一起吃饭的时候,身边站着好几个丫鬟布菜,侍候。 东宫的规矩就更不必说了,德文久处深宫更是将每个宫女太监的规矩调教的极好,也只有靳布胆大敢于他们混在一起玩乐而不受罚了。 饭后陈明湛满面红光的离开店铺,看来他对今天能留下来吃晚饭很是满足。 第七十八章大婚 靳布望着陈明湛的背影郑重其事道:“婷婷,若你二人两情相悦就不该被世俗的眼光拘着,你也不必这样自卑,以往的事情不是你自己所能选的,可以后的道路你可以选。” “我觉得你这样坚强自立的女性比许多家世清白的世家女子都要可贵的多,更何况你比我更加清楚遇到一位良人是多么不容易,缘分到了不必躲,随缘就好。” 陈明湛的声音慢慢消失在拐角,婷婷扭过头来,双眼波光粼粼:“我,可以吗?” 靳布重重点头:“非常可以。” “可要我一个女子先向他开口么。”婷婷似乎坚定了信心,紧捏着手帕含羞带怯地望着面前空空的巷子。 “你等着!”靳布秒懂说完拔腿就往陈明湛所在的樟阳街跑去。 厢房内陈明湛听完靳布的话激动地跳了起来,捏着靳布的肩膀把她摇得七荤八素:“阿布所言可当真?婷婷她真的是这样讲的?她同意我去提亲了?” “是,明湛兄别摇我了,晚饭都要被摇吐出来了。”靳布好笑地平复陈明湛的心情。 陈明湛赶忙松开手又原地打转起来,一会儿抽开抽屉,一会儿打开柜子,慌乱的自言自语:“提亲要准备哪些东西,我得把我手边的银子全都拿出来盘算盘算。” 靳布见他这般惊慌高兴之余拉住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的陈明湛,道:“现在是深夜,需要准备些什么明日找你阿娘问一下她自会准备好,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会真心对待婷婷?” “那是自然,我肯定会好好待她。” “你可知婷婷之前是做什么的?今日我帮着婷婷不仅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同时也希望你的家人也能好好待她。”靳布有些顾虑地问道。 她知道一旦两个人成亲那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只是陈明湛喜爱婷婷还不够,若以后婷婷的过往被陈明湛双亲揪住不放那就会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了。 陈明湛低下头沉浸半晌,轻叹道:“我自然是知晓的,就是因为知晓她的这些过往所以才不敢轻易开口,才不敢肆意造次,我不想让她觉得我与她之前见过的男人一样,我是认真的。” “你别看婷婷她现在每天独自打理着店面,迎来送往的将那些来买东西的女子哄得高高兴兴的,但她其实很敏感的,每次米花街认识她的人进入店铺她都会有些不自在。” “当然她的好些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真情实意羡慕她能脱离苦海。可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每次过来都暗戳戳地说她的过往,说她们同在芙蓉坊为人卖笑的日子,好像见不得婷婷过得好似的。” “因为这样的话语婷婷背后偷偷哭了多少次,可每次她还是会好言好语地接待她们,为那些嘲讽她的人推荐产品。我很佩服她,能够如此坚强的战胜过去,立足当下。” “这也是我很喜欢婷婷的重要原因,我爹娘懦弱了一辈子,遇到事儿了就知道躲避,所以陈家脂粉行只能由我大伯他们一家继承,而我们只能远赴疆外学制香手艺。” “连带着我也是个懦弱的,就想守着我的小店远离麻烦,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不敢轻易表达,她的内心这样强大真的让我好生艳羡,也让我好生心疼。” “我知道我家生意做得不大,挣得钱没有婷婷多,可我不想错过她,想让她在人前受委屈的时候有个能哭泣的肩膀。” “我自然知道若娶了婷婷会面临些什么,可我也相信我的爹娘能够接纳她,或者我一定有能力在我双亲面前保护好她,绝不让她受委屈。” 得了陈明湛的话靳布放下心来,没想到素日里不善言语的陈明湛内心对婷婷的情感竟是这样充沛。 “那你明日就准备准备找人给婷婷提亲去呗,可不能让她等久了。” 很快陈明湛与婷婷的婚期便定了下来,年后十六。 吉利日子,一般商铺都会在除夕期间关门,约莫在元宵节后才会重新开门营业。 因为婷婷为金陵整个脂粉行供货的关系,在整个脂粉行业甚是有名气,靳布这位真正提供货物的幕后之人只有太子楚修然,云襄王楚萧澈与飞云阁的宋大公子知晓。 所以大婚当日甚是热闹,几乎全部的脂粉行老板都过来为婷婷庆贺,连宋大公子都亲临到访,这让许多其他行业的老板也凑过来沾沾喜庆。 不为别的,就为能在这喜宴上与宋大公子搭上话。 靳布也带着敏敏递上了五百两的封子,作出女方亲友出席。 婷婷有意将靳布与她芙蓉坊的姐妹隔离开,所以将她与敏敏的位置安排在男方亲友的桌上。 所以靳布刚落座,陈金武便腆着一张笑脸坐到了她身边。 对于这个小个子兄弟陈金武一直琢磨不透,一开始他只以为靳布是婷婷在芙蓉坊是处的相好的,见不过婷婷受欺负便为她出气。 后来却发现这小兄弟背后的靠山竟然太子,当日给了靳布赔偿后他也收敛了不少,生怕那太子再找人来向他要那几千两高利贷,没想到此后就没再有人找他要钱了。 七百两赔偿抵了三千两的高利贷,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并且现在看来这小兄弟与这婷婷并不是相好的,这不还出席婷婷的喜宴么,什么相好的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拜天地!” 高台上陈明湛与婷婷正在行礼,陈金武看着上面两位身着喜服的人轻啐:“真是为老陈家丢脸!” 听到这话靳布斜视了他一眼。 陈金武见她听见说的更加起劲了:“可不是么,他爹学了老陈家的手艺不好好传承偏要做些什么有毒的脂粉,最后连祖传的手艺都给丢了,跑去疆外学什么制香,呸!” “哼,当年陈老二的脂粉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你爹还不清楚吗,他家为啥关了脂粉店去疆外学手艺你不知道?”靳布冷哼道。 陈金武脸上横肉抖动着,涂抹星子乱飞:“谁知道呢,觉得脂粉不赚钱呗。” 第七十九章打架 陈金武这般厚颜无耻的解释把靳布都给气笑了,她提醒道:“当初不是你爹派人闹店的么,在逼人关门这件事儿上你们父子二人传承的挺不错的。” “小兄弟,没证据的事儿可不要乱说,你抓到罗芙指认我这没问题,可要说我爹也做过这事,我可不知道也不能随意替我爹承认。”陈金武吊起眉一脸‘我不知情,你奈我何’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无奈靳布也无法再与他交流下去,只是横了他一眼:“观礼!” 陈金武眼神里的轻蔑更多了些,冷哼道:“就是这礼才最丢老陈家的脸!不观也罢!若不是害怕以后没货谁来这看这破鞋成亲!也不知道这陈明湛是瞎了眼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好好的姑娘家不找偏要这半掩门子!” “你说什么?!”靳布脸色铁青。 “我说错了吗,可不是千人跨万人骑的破鞋吗,这事儿谁不知道?!你看看今个来的宾客有几个是真心想来的,还不是怕这娘们不给供货么,等我找到她拿货的渠道了一定给挖过来。” 别的穿越女子会不会忍住怒气靳布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忍不住了。 正巧上菜的人端过来一盆甜汤,靳布瞪着陈金武拿过丫鬟手里的甜汤就从陈金武头上浇了下去。 “你干嘛!”陈金武没想到靳布会动手,惊跳了起来抖落着身上的汤水。 靳布扔下手上的汤碗站起身拎起凳子二话不说就往陈金武头上砸去:“我干什么,老子想撕了你的嘴!” 虽然靳布个子不高人也瘦弱,但人在发怒的时候力气竟出奇的大;陈金武一身肥肉也是虚胖,没多少力气,挡了两下就落荒而逃。 “打人啦!打人啦!”陈金武边跑边扯过坐着的宾客来阻拦靳布的去路。 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不明所以的众人看着胖胖的陈金武被一小个子的少年拎着凳子满场追着打。 就在这慌忙奔跑的陈金武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靳布趁这个时间差几步追了上来,扬起手里的木凳就往陈金武身上劈头盖脸的砸去。 仅一两下就将陈金武的头上砸出了两个血窟窿。 “都看着干嘛!把凳子抢下来啊,等出人命啊!”宋飞逸喊道。 这时站在周围围观的人才将靳布手里的凳子拽了下来。 没了凳子靳布直接扑在陈金武身上,上手抓起陈金武的脸来,边抓边气愤道:“不会说话就别说!做生意比不过人家就砸人家店,还死不悔改!老子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宋飞逸走近将正在发怒的靳布拦腰抱了起来,陈金武这才得以起身。 刚站起身陈金武也张牙舞爪地扑向靳布想报刚才被砸打一仇。 宋飞逸吼道:“拉住!拉住!” 众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再冷眼想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按住了陈金武。 场面刚平息下来,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和呵斥声:“在干嘛!是谁报的官!” 角落里酒楼的一名小厮微微举了举手:“我报的,刚刚这里在打架,闹得可凶了。” 陈金武见着官差底气也足了些,露出流血的脑袋走到衙役面前,哭喊道:“是我被打了,官老爷你看看把我给打的,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我都要被打死了!” 那衙役环顾四周喝道:“是谁动的手!” 陈金武在衙役身边微不可查地冷笑,陈家在金陵城经商多年,历任知府上任时都会去孝敬,不然怎能在闹店时站到上风? 现任的顾全知府更是熟络,过年时还专门派人送了两千两过去,一旦闹到衙门肯定会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可能这小子认识太子,但那天以后就没见太子再来找过他,可见这小子在太子那边并不多重要。 再说了他现在受伤是事实,可这犯法的事儿太子还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不成? “我!”靳布挣脱开宋飞逸的控制站出来认罪。 衙役上下打量了靳布一眼,有些怀疑道:“你?就你一个能把他这块头打成这样?你的帮凶呢。” 靳布暗爽了一下,这话说的好像在夸她身手敏捷呀,继而回道:“没有帮凶,就我一个人打的。” 衙役冷哼道:“还挺有骨气一下就认罪了,走,带到衙门去!” 说着就准备扭送靳布去衙门,陈金武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站在旁边附和道:“对,官老爷你处置这人!” 靳布见只带走她一人,急忙指着陈金武喊道:“你也要带他走,他也打我了!”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睁着眼睛说瞎话,”陈金武喊道。 靳布挽起衣袖将方才追陈金武时碰到桌子的擦伤露了出来:“官爷你看,他这么大个子不会说就由着我打不还手罢,他肯定也是打我了呀,再说了你也得审问审问打架原因不是?” “说得有理,两个人都带走!”衙役一脸若有所思,而后又看了看离得最近,方才抱着靳布的宋飞逸道,“这个人也一并带走!” 宋飞逸震惊地望着衙役:“为何也要带我走!” “她这么小个子能一个人将人打成这样吗,肯定是有帮凶的,刚刚进门就看见你抱着她,肯定是一伙儿的,带走!”衙役解释道。 “不是!我只是拉架而已,不信你问问周围的人!”宋飞逸急忙辩解。 围观的群众顿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你看我我看你,方才情势混乱谁也没注意到这宋大公子是不是帮忙了。 再说,谁知道陈金武跑得好好的是被谁绊倒了呢。 果真‘国民大多看客’,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靳布在心里默默敬佩了一下鲁迅先生,用胳膊撞了撞宋飞逸:“走吧宋大公子,看来得陪我进趟衙门了。” 宋飞逸生无可恋地瞅了淡定的靳布一眼:“你倒是洒脱。” “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等会儿怎么判我都不委屈,反正刚刚把心头的恶气给出了,宋大公子也不必惊慌,你财大气粗的不会把你怎么着的。”说着靳布反手在宋飞逸胸口拍了拍。 第八十章入狱 宋飞逸哭笑不得,这辈子他还没以这种身份被衙役押到衙门呢。 上次他本以为能买下这小子的店铺,没想到在她这里和在那位婷婷姑娘那里连连受挫。 今日又因为这厮进了衙门,看来这小子真是他经商生涯的克星。 进了衙门靳布很是新奇,原来真的和电视上放的一样,两排衙役整齐的站着,齐声喊着‘威武’,将板子在地上‘笃笃笃’撞个不停。 而陈金武似乎比刚才来衙门的路上更有底气,一脸的趾高气扬。 到了衙门却被告知知府顾全生病告假,这几日的一切事务皆有师爷王成全权处理。 陈金武心下更是大喜,每次送给顾全的银子都由师爷王成转交,且每次他都会额外给王成打赏。 待王成出来后陈金武立马哭丧着脸跪了下来:“王师爷,您快来看看,我这正月里被打成什么样了。” 声音悲痛切切,听着就感觉他的伤口好疼。 表情一脸委屈,看着就觉得他是最无辜的那朵胖莲花。 陈金武前几天才给顾全送了银子,王成知晓此事自然会向着他,只是这外人之下也不可表现的太明显。 “你说说是谁打了你。”王成拍了拍惊木道。 陈金武粗短的手指抬起指向靳布:“就是她,正吃着饭呢就把汤倒我头上,追着我打!” “你,认不认罪!”王成瞅了一旁瘦小的靳布问道,这小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名字好像也挺耳熟的。 靳布对王成也是同感,或许说她对每个当官的都是这种感受,见过但是对不上官职名字。 没办法,她是东宫侍读不必出席早朝,很多官员也只是在宫宴的时候见过,并且那时大家都穿着朝服,人模狗样的,精神得都不像自己。这位并不能在宫宴出现的师爷,她的印象就更淡了。 更何况她现在这般衣服上满是菜汁,衣冠不整,发髻凌乱,一副小混混的模样,就是她亲爹站在她面前都得愣一会儿才敢相认。 “我认罪,我也会给他赔偿治疗费。”靳布坦然道,“但他得向我朋友道歉!同时我也要状告他诽谤!” “诽谤?”王成一愣,陈金武也愣住了。 靳布见他们愣住,自己也呆住了,难道这个朝代没有诽谤罪? 她隐隐记得从西周开始就有诽谤罪的,隋唐以后诽谤罪的范围还从帝王官吏扩大到了平民百姓。 也就是说陈金武说婷婷的那些话已经完全属于诽谤罪之列了。 “咳。”王成清了清嗓子,“不管你想状告什么,进了衙门后就得一个个案件按照顺序解决,你们今日是因为陈金武被打一事进来的,那今日本师爷专判此案,若你有想状告的改日写好状纸后递交上来,本师爷自会安排审理。” “王师爷今日她打人是大家都看到的,方才她也自己承认了,这案件就没什么好审理的,直接按照律法中斗殴一条审判即可。”陈金武附和道。 王成自是明白陈金武的意图,惊木一拍当即断案,闹市斗殴鞭笞十鞭,除却赔偿给陈金武一百两治疗费外另关押十日。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陈金武耀武扬威般朝靳布笑了笑。 一直未出声的宋飞逸开口道:“王师爷此案判得重了些,首先她是个人打斗并不是聚众斗殴,其次她主动自首并主动承担治疗费用。” “更何况依照她所言是陈金武先诽谤在先惹怒了她,她才出手打人的。我记得律法中只有聚众斗殴且拘捕者才能行鞭笞之刑。” 他不是向着靳布,而是明显看出陈金武与这师爷之间有些利益联系,不想让这桩简单的斗殴事件判的这样不公平。 更何况这小子从上次同意为全金陵城的脂粉行供货以来,一直都货优价美,一点都没有依仗着自己独有的资源肆意抬价,每个从婷婷姑娘那里拿货的商铺都对婷婷的服务态度与货品质量称赞有加。 王成看着台下的宋飞逸一时拿不准主意,他不曾见过宋飞逸可陈金武是认识宋飞逸的。 他急忙向王成建议道:“宋大公子说的也有道理,鞭笞之刑似乎是重了些,并且宋大公子一直帮忙拉架来着并未参与其中。” 话及此王成也明白过来,当即大手一挥:“那就判赔偿陈金武一百两,收押十日!这个宋大公子你可以走了!” “可我要状告的诽谤罪呢。”靳布追问道。 王成不耐烦道:“等你出来以后写状纸递进来,我再安排时间审理!” 就这样靳布就开始了她的穿越牢狱生涯,只是她还是挺感激宋飞逸的,至少方才他是在秉公为她求情,让她少了皮肉之苦。 不就是十天么,过年养的膘也该清减清减了。 这样想着靳布气定神闲地坐在牢里抽出地上的稻草随手编起小玩意儿来,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旷工十天楚修然不要扣她的俸禄…… 就在靳布编好第三只蚂蚱的时候,婷婷与陈明湛穿着喜服就过来了。 只是看了一眼牢房环境,婷婷就红了眼眶:“阿布今个让你受苦了,我都听说了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向陈金武动手的。” 靳布嫌弃地看着面前满是愧疚的两人,恨铁不成钢道:“哥们儿你搞搞清楚今晚可是你两的洞房花烛夜好吗,你跑到牢里来干啥。还有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个什么劲儿!” 陈明湛将手里抱的被子给靳布塞了进去:“阿布这里面冷。你快坐在这被上,我已经给狱卒塞了点银子,你饿了就喊他们会给你弄吃的,你先熬一晚,我明早再找找人把你弄出来。” 靳布满脸黑线:“我说你两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吗,就十天而已又不是十年,你两毫无背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要花多少钱才能找对人疏通啊,还不如留着那些钱等我出去后直接给我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银子!”婷婷眼泪流了下来狠狠道。 而后猛地抓住靳布的衣衫道:“你不是在东宫当值吗,上次我还去那里找过你,你是里面的侍卫还是随从啊,我直接去东宫找太子殿下能行吗,他会管你吗。” 第八十一章殿下来捞人 找楚修然?靳布赶忙摇了摇头,若被楚修然知道她打人被抓了起来,估计不止会算她旷工扣她工资还会额外处罚她。 毕竟这事儿不怎么光彩,她自己坐牢就算了,若摆到明面上来估计就会有很多人骂楚修然管理不严了。 “不必了,不过你可以去东宫随便找个侍卫帮我告十天假。”靳布叹气道,“诶,十天的俸禄啊五两银子啊,还有赔给陈金武的一百两,一起一百零五两啊!” 靳布无力地靠着墙边瞅着地上的稻草蚂蚱,道:“你们说这十天我编个几百只蚂蚱,出去后能不能卖点钱回回本啊。” 没等婷婷再回答,一个贱嗖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本宫认为若想回本你应该坐半年牢,将整个牢房里的稻草全都编了去才行!” “楚……殿下你怎么来了?”靳布有些心虚地瞅着楚修然,她这算是给单位抹黑了吧。 凌敏敏哭着从楚修然身后跑了过来,戚戚然:“夫君,是我去求见太子殿下的,我怕直接找爹爹的话他会生气罚你。” 靳布扶额,心道,你以为被太子知道了不会有惩罚吗,自己亲爹知道了还属于家丑,可若楚修然知道了那就是丢人丢到单位去了,给领导给单位抹黑了,会被罚的更厉害啊。 但考虑到敏敏也是出于好心担心自己,遂隔着栅栏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多大点儿事,关个十天就当做是监狱免费体验游了。” 这般在外人看来恩爱无比的场景却无端让楚修然如鲠在喉。 他脸色僵了僵甩袖道:“既然靳侍读有这种闲情逸致,那本宫也就没有捞你出来的必要了。” “诶诶!”靳布伸出手急切拉住楚修然的衣袍,腆着脸道,“殿下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呀,举手之劳嘛。” “太子殿下,您怎么自己就跑到这牢里来了!”门外呼啦啦一阵响,随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事情您直接传召下官过去就行,怎能让您屈尊至此。” 靳布抬头,下午称病休假的顾全带着师爷王力和一干衙役围在牢门前。 “本宫听闻顾大人生病休假,想来这衙门里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本宫就亲自过来了。”楚修然轻抚衣袖淡然道。 他这两句话说得气定神闲,但已经将顾全的冷汗给逼了出来,他没想到王力随便关个人竟将东宫的人给关了。 更没想到与陈金武打架的人会是东宫侍读。 顾全瞪了一眼王力,后者急忙匍匐在地,整个人抖若筛糠,道:“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误判抓错了人,小的这就将靳侍读给放出来。” 说着拿起钥匙将牢门的锁打开接着又走进去将靳布搀扶出来,仿佛靳布是一位七老八十行动不便的老人。 那顾全也急忙凑了上来搀着靳布的另一只胳膊,两人直接将靳布架了出来。 这种架势靳布哪里经历过,登时也是手脚乱蹬,连声喊:“各位大人我自己走!” 顾全闻言松开靳布点头哈腰地站在楚修然身边:“靳侍读怎的不报出名讳?闹出这天大的误会来。” 见楚修然面色阴沉,靳布干干笑着什么话也没法说,当然了她自知自己动手是事实也无法分辨什么。 待他们走远跪在牢里的婷婷与陈明湛才缓缓抬起头,面面相觑。 东宫侍读?他们都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对当朝官员的任命并不关心也不甚了解。 他们好像在哪里听过东宫侍读是去年春试的新科状元,貌似还是哪个首辅的独子?! 婷婷带着泪花瞅着陈明湛有些迟疑道:“我一直以为阿布是东宫的一个侍卫或者一个小厮,没想到竟然是太子的贴身侍读,那她应该就没事儿了罢,不会再坐牢了罢。” 陈明湛缓缓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家里没有当官的亲戚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你这样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呀。”婷婷追问。 “肯定不会坐牢了,可若太子刚正不阿,她打人这事儿还是会受到太子责罚的呀。”陈明湛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婷婷,“现在这情况不是出些钱找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了,一切都要看阿布自己的造化了。” 回到东宫后靳布自觉地跪在正殿中央,一脸的讨好。 楚修然是把她给带回来了,可并不代表这事儿翻篇了,极大的可能性是觉得东宫的人犯了错交给外人管太丢人。 领回家关起门打也好骂也好至少不会让别人看了东宫的笑话。 总之现在乖觉点认错肯定没错。 可楚修然一句话都没说,神色也十分平静,如同往常那般伏案习字,就好像靳布没有犯错误,没有在他面前跪着那般。 德文端着拂尘站在思学殿门口看着跪在那里的侍读想要开口求个情,这边靳布正跪的膝盖疼。 她最讨厌这种被吊着的感觉了,楚修然要打要罚随便,她都承认都毫无怨言的接受,可这样晾着她是什么意思? 这样等待凌迟的感觉真是让人心里发毛。 “biubiu—”靳布扭过头朝着德文发个暗号。 德文探进半个脑袋等待着靳布的指示。 “德公公殿下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你去提醒一下呗。”靳布指了指膝盖小声道,“腿都跪麻了。” 楚修然听到这动静抬起眼皮瞥了一下正在求救的某人。 “知道错了吗?”楚修然端起茶盅轻抿一口茶,皱了皱眉。 靳布脊背挺直慌忙回答:“知道了。” “错哪儿了。”楚修然放下茶盅,半干的嘴唇有些紧绷。 “不该当众打人,丢了东宫的颜面。” “以后还会犯吗?” “不会了,以后想打的时候就偷偷在没人的地方打,打完就跑不给人抓住落口实。”靳布说得实诚。 陈金武那些恶心人的话再让她听到她还是会动手的,不过肯定会当时忍住,私下偷偷暴打一顿的。 楚修然眉毛微不可查地挑了挑,有些好笑道:“你这是知道错了?” 第八十二章受罚 靳布见他神情缓和,蹦了起来跑到楚修然案几边解释道:“殿下,您是不知道那家伙的嘴巴有多臭,说的话有多欠扁。我还准备过几天去衙门告他诽谤污蔑我朋友呢。” 楚修然满头黑线,这事情的缘由他让德武调查过,虽说那陈金武嘴欠了点,但毕竟是小侍读率先动的手。 他今日带她回来已经算是护短了,若不作出点处罚来其他官员不仅会诽议东宫护短还会指责靳重之教子无方。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她朋友伸张正义,真不知道该说她笨还是瞎讲义气。 只是也不知小侍读用了什么法子,这么小的个子对抗陈金武那样的块头硬是占了上风。 “本宫还没罚你呢,你还想着状告别人?!”楚修然有些头疼地望着靳布,该怎么罚她既不会让她感到太委屈太累又能让外边的人看到东宫的作为呢。 靳布满脸坦诚:“殿下随便罚,我都毫无怨言,打那家伙一顿打得我可爽了,受点罚我也认。” “从明日开始一个月内你每日上午站在东宫门口诵读大夏律法一个时辰,下午抄写大夏律法十遍长长记性。”楚修然终于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大张旗鼓实则对小侍读无害的惩罚来。 靳布顿悟,这哪儿是惩罚,简直就是普法委员的活嘛,没想到楚修然还挺维护自己的。 “遵命!”靳布乐呵呵地应承下来。 楚修然见她没心没肺地开心接受也将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盅往嘴边递。 “等等。”靳布一把夺过茶盅笑嘻嘻道,“方才看你皱眉就觉得这茶肯定凉透了,现在是冬日喝凉茶可不好,我去给殿下换盏热茶去。” 说完就端着茶盅连蹦带跳地跑出书房思学殿。 楚修然看着那个欢快的身影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摇头,进了大牢受了批评得了罚,估计也只有小侍读还能这样欢快罢。 下一秒楚修然握着书卷僵住了表情,自己方才在干嘛,是在笑吗?为什么要笑?还有刚刚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是什么?怎么会觉得自家小侍读可爱? 细想下来他的确觉得最近自己很不对劲儿,去牢里看见小侍读与她家娘子亲热的时候居然会觉得不舒坦,还有之前看见小侍读和宫女们玩在一起就烦。 这样的念头太让人恐慌了,楚修然拍拍脑袋极力想把小侍读的身影拍出脑海,他可是个男的,小侍读也是男的,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很快靳布就端了新茶走了过来,楚修然有些惶然地看了她一眼急忙收下心思看手里的书卷。 “殿下,新茶。”靳布笑吟吟。 “嗯。”楚修然板着脸。 靳布有些纳闷地望了楚修然两眼,方才不还挺和善的么,这会儿又抽啥风了? “还不快去抄写律法去!”楚修然冷喝。 靳布应着声回到自己案几上,心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太子的心那就是海底的牛毛,太不好琢磨了,就这情绪变化的比一般女子快多了。 不过想到所受的惩罚靳布又愉快起来,不就是十遍嘛简单得很。 第二日上午巳时,冬日的阳光露出脸来靳布才慢悠悠地捧着一本厚厚的律法书晃出思学殿,慢吞吞地跨出东宫,站在大门口大声朗读了起来。 “……断狱者急于榜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繁于诈欺放滥之文,违本离实,棰楚为奸,或因公行私,以逞威福……” 这律法通篇繁体字又是文言文,即便昨日抄写了几遍靳布今日念起来还是有些磕巴。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见她站在东宫门口大念律法也都议论纷纷。 靳布丝毫不在意环顾四周变换着方向,专门面朝人多的地方朗读,无意间看到婷婷与陈明湛站在人群里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靳布当即挥挥手,满脸笑意示意自己无事。 得到回应后婷婷依然忧心忡忡悲悲戚戚地看向陈明湛,后者轻拍她后背轻声安抚着。 啧啧,昨日刚大婚今日就来撒狗粮了,靳布转过头不想再看他们秀恩爱继续念起来。 “让开!让开!”马夫挥着鞭子驱赶着围观的人。 靳布扭头一看原来是慕容琼柔的马车。 随后便见一身碧蓝色斗篷的慕容琼柔扶着婢女走下马车,身姿款款步伐纤纤,峨眉红唇尽显红颜。 靳布在心里暗叹这才是世家女子该有的风范,哪儿像自己上马车靠爬,下马车靠蹦,没事儿了还拎板凳打人,估计以后恢复女身了嫁都嫁不出去。 觉察到靳布的视线,慕容琼柔微微向靳布福了福身算打了招呼继续往东宫内走去。 “小姐您看到了吗,那靳侍读。”巧月斜觑了一眼仍在大声朗读律法的靳布在自家小姐耳边碎碎念,“听说昨日她当众打人被抓进大牢了,她娘子来求太子去大牢捞人呢。” 慕容琼柔微讶:“当真?那殿下去了?” “太子能不去吗,把整个东宫的颜面都丢完了!听说还是因为一位烟花女子打人呢,上次奴婢就说她举止轻浮。”巧月说着轻哼一声,“现在被罚着念律法还嬉皮笑脸的,不知悔改。” 慕容琼柔心下泛起一阵心烦,小声道:“好了,待会儿你一句话都别说别扰的殿下不悦。” “是。”巧月收了声,恭敬地退后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慕容琼柔往前走。 走到思学殿门口,慕容琼柔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过巧月手里的食盒,施施然走了进去:“殿下,这是我今日新做的糕点,请您品尝品尝。” 说着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两盘点心端了出来,介绍道:“上次听殿下说不喜甜食,所以这两道糕点都是淡淡的咸。” 楚修然礼貌地点点头:“有劳慕容小姐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殿下!一个时辰到了,我能进来了吗。”隔得老远靳布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没等楚修然回话靳布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在看到慕容琼柔后狡黠一笑,道:“殿下我去用膳啦,你陪慕容小姐多聊一会儿。” 第八十三章双标太子 而后给了楚修然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又对慕容琼柔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楚修然还给她一记眼刀:“忘了本宫说的敢撮合就惩罚你吗。” 靳布回瞪过去:“今儿又不是我喊她来的。” 慕容琼柔见这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颇为锋利,忍不住屈膝道:“殿下若没有事情琼柔先行告辞。” “慕容小姐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膳罢,你看看你做这些点心也辛苦了一上午了。”靳布率先开口,而后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哇塞,慕容小姐不但人长的漂亮知书达理的,做出来的糕点也如此美味!”靳布表情夸张的感叹,“殿下您也来尝尝,真的超级无敌好吃的。” “靳侍……”楚修然眉头拧了拧刚想开口训斥靳布,嘴巴里就被她塞进一块糕点。 那厮还在不停地说着:“殿下是不是很好吃,要是有人给我做这么好吃的糕点我都要感动哭了。” 楚修然嘴角抽了抽,上次那宫女为你做甜点也没见你感动到哭,反倒吃的挺开心的,乐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了。 “殿下我这就让人把你二人的午膳准备好,你等会儿一定要乖乖和慕容小姐共进午餐哦,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辛苦一上午的劳动成果。”说着就一溜烟儿跑出去招呼起德文布置起来。 楚修然铁青着脸,这小侍读简直在不停地试探他的底线! 可见她进进出出忙活着摆桌的样子…… 楚修然微微闭上双眼,算了,看她这么期待他与慕容琼柔一同用膳,还这般忙前忙后的情况下,他今天暂时换个底线罢。 被安排在桌前的慕容琼柔望着桌前的膳食,轻声道:“今日真是劳烦靳侍读了。” 靳布连连摆手:“没多大点儿事,你们先用着我去抄律法去啦。” 说完暗暗朝楚修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离开餐厅扬长而去。 今日她可是舍弃了自己的午膳,专程为慕容琼柔争取了这次同用膳的机会,希望慕容琼柔能够使出浑身解数将楚修然迷得五迷三道,非她不可,明日就要迎娶她入东宫才好。 楚修然冷然看着小侍读离开,默默拿起筷子就好似面前没有慕容琼柔这个人一般。 “殿下爱吃什么菜色,改日我可以为殿下做些。”慕容琼柔看着面前的男子深情款款道。 没有回应。 慕容琼柔再次鼓起勇气道:“虽然我没怎么进过厨房,可我愿意为了殿下去尝试尝试的,今日的糕点也是我第一次做呢。” 没有回应。 “殿下……” “慕容小姐,食不言寝不语,本宫用膳时并没有聊天的习惯。”楚修然神色冷淡道。 “对、对不起。”慕容琼柔慌乱道。 前前后后她也往东宫送了好几次东西了,这次好不容易能有个与殿下共进午膳的机会,她太心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到更多,想要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楚修然轻轻放下筷子:“本宫已经用好了,慕容小姐请慢用。” 说完便离席,徒留下慕容琼柔一人。 “诶……”慕容琼柔着急地站起身,看着男子身影离开餐厅忍不住流下两串清泪来。 门外守候的巧月见楚修然离开急忙走了进来,看见慕容琼柔脸上的泪,慌乱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太子方才训斥您了?” 慕容琼柔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竟被自己这样浪费了,还做出这般无礼的事情,这会儿太子肯定在心里笑话自己不懂用膳礼仪罢。 “是不是靳侍读向太子进谗言了?!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方才在思学殿靳布进去过,巧月自然而然就将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慕容琼柔拿起帕子擦拭泪水,抽噎道:“不管靳侍读的事,是我自己没做好,只是你对靳侍读的偏见怎如此深?” 巧月微微一滞,扬声道:“反正看着她那处处与女子调笑的样儿就觉得不舒服!小姐,没关系今日糕点做得不得太子喜欢,明日我们再做其他的。” 慕容琼柔这会儿只管自己伤心,也不想再解释什么,由着巧月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远远的靳布看着慕容琼柔梨花带雨地上了马车,立马奔到了寝殿。 今个好不容易舍弃自己午膳给二人独处的机会,怎么弄成这样了?楚修然那个直男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 “殿下,你刚才干啥了,慕容小姐哭着上了马车,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得让着点女的,怎能让人家女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呢。”靳布苦口婆心,恨不得把自己撩妹技能全部传授给楚修然。 楚修然拍拍床榻示意她过来,道:“本宫只是说了‘食不言寝不语’而已。” “食不言……”靳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有些难为情道,“那殿下每次跟我一起吃饭午睡是不是特别无奈啊,我好像每次都说个不停,不好意思我现在知道了,以后午膳午睡的时候不会再说话了。” 楚修然躺好闭上双眼,将靳布的小手捏着手中,轻声道:“无妨,每次你说得都挺有意思的,本宫爱听。” 额……靳布侧着头看了一眼楚修然:“殿下,你这双标得厉害呐,不太好,得改。” 没有回应。 男子已经呼吸均匀陷入了沉睡。 靳布对他秒睡这一现象已经相当习惯了,几乎每天中午楚修然只要捏着她的手就会立马睡着,弄得跟前一天夜里劳累了一夜似的。 倒是靳布,在他睡了后睡不着,还要出去溜达溜达,有时趁着他午睡还能和小宫女太监们玩一把过银子的牌九。 只是她现在这会儿饿得厉害,也没心思找他们玩了便偷偷溜出东宫去街上寻摸东西吃。 谁知刚走在街上没几步就看见陈金武顶着一脑袋的纱布迎面而来。 靳布眼睛翻了翻刻意往旁边走了几步,尽量不让自己与陈金武正面交锋,昨天楚修然才把她从大牢里捞出来,这两天先安分几日再说。 第八十四章割舌 可偏偏有人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陈金武早都看见了她,昨天得知东宫太子将这小子从牢里捞出来时他这个气呀! 原本在审判的时候他就以为能有鞭笞刑,没想到那宋大公子竟然为她求情,最终只关押她十日,没想到刚进牢里又被太子捞了出来。 敢情他头上两个窟窿白破了! 不过他今日一大早就听说太子因为这事儿罚了这小子,让她在东宫门口朗读大夏律法,想来太子也不愿让外人说东宫护短。 “靳侍读,昨日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陈金武横在靳布面前满脸堆笑道。 靳布轻叹一口气,挤出假笑:“无妨,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说完就准备越过陈金武继续往前。 “诶,靳侍读您有太子护着没事儿了,可我还有事儿呢。”陈金武伸手拦住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昨日说赔给我的治疗费还没有给呢。” 靳布作恍然大悟状:“哦——昨日说是一百两对吧,给你。” “昨日说的一百两是在靳侍读被收押前提下的价,现在你没了牢狱之灾怎么着也得多补偿点罢。”陈金武脸上的肉抖了抖,“咱大夏是最讲律法的地方,金陵城乃天子脚下更是如此。” “不然靳侍读也不会每日通读大夏律法了罢,并且我们普通百姓都相信咱们的太子殿下更是刚正不阿,不包庇不护短,更是会以身作则遵守律法,您说是不是?” 靳布无奈点点头,陈金武这番话给她带的帽子太大了,她自己犯错认罚便是,若把楚修然拉下水那就太不厚道了。 再说了昨日楚修然去捞她已经是给她脸了,她也没有再给楚修然添乱的道理。 “那你想要多少?”靳布问道, 陈金武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两。” “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呢!”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靳布就是再想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愿这样平白挨宰。 “那我就再去一趟衙门,或者从明日开始我就让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大夏太子为虎作伥,包庇下属,东宫侍读仗势欺人,打了人不用坐牢也不用赔偿,整个大夏的律法全被你们当官的给毁了。” 陈金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从他琢磨闹米花街的那家店开始这小子就处处跟他作对,他早就想找机会整治她了。 这次她主动动手怎么着都理亏,管她是不是太子的人此次大好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靳布知道她这次是遇见无赖了,像这样的人最是难缠,楚修然身为太子最应顺应民意积累民间口碑,怎能因为她这桩小事儿就被人这样污蔑泼脏水。 她咬咬牙将手伸进袖中抽出几张银票:“出门没带那么多,这是一千两剩余的明日给!” 诶,早知道会赔这么多还不如坐十天牢呢,那样就只用赔一百两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抓住靳布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行动。 “皇叔?”靳布惊愕地望着身边的男子,发觉楚萧澈竟是少有的怒颜。 楚萧澈未理会靳布,顺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紧接着一脚踢到了陈金武的大肚子上。 “诶哟!”陈金武挨了这一脚直接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叫唤。 “你讲大夏律法本王就给你说道说道,其一,为民者毫无根据抨击当朝太子此乃‘指斥乘舆’罪,此罪严重者处斩刑,轻者徒二年; 其二,为民者当众言语胁迫民众,此乃‘胁迫罪’严重者割舌,轻者徒一年;其三,对当朝太子处罚贴身侍读的行为不满,神色流露出不以为然,此乃‘腹诽’罪,此罪严重者当诛。” “你这人压根都不懂大夏律法,还敢口出狂言要挟东宫侍读,诽谤罪三者你占了二种,本王今日就要让你知道随意攀咬污蔑当朝太子,质疑皇权的下场!来人,把他舌头给我割了!” 话音刚落韦英从旁闪出,轻轻一捏陈金武的下巴便‘嘎嘣’一声脱了臼,而后一把轻巧的匕首在他嘴里搅了一下。 见靳布正直愣愣地望着陈金武,楚萧澈大手一伸挡住靳布的眼睛,轻声道:“这种污秽的场景阿布不要看到的好。” 靳布呆若木鸡地望着面前突如其来的私刑,半天回不来神。 一瞬间她汗毛倒竖,后背冷汗淋漓,看过几百集古装宫斗剧中的刑罚也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陈金武满脸痛苦捂着嘴巴呜呜的叫着,黑红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 靳布瞪大双眼,她离得这样近都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了。 “呕——”她再也忍不住推开楚萧澈的手冲到墙边扶着墙角就呕吐了起来。 只是她上午与中午都未进食,除了一些酸液外什么都没吐出来,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皇权? 她感觉自己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社会,古代皇权制社会。 靳布不知道大夏律法,昨日虽说她将大夏律法抄写了几遍,但并未深究不过是照葫芦画瓢把它写下来而已,所以她才会任由陈金武口出狂言,任由陈金武拿捏住自己的心思威胁自己。 陈金武的嘴巴也确实可恨,随意开口威胁,他也确实不懂律法,不知普通百姓不能质疑皇权,连带着皇室的人都不能置喙。 可他应当受到这样的刑罚吗,不能仅是把他关押几天吗,就像现代的诽谤罪那样,交点罚金行政拘留十日什么的。 不是她圣母病犯了想要维护陈金武,而是这样鲜血淋漓的残忍私刑在自己面前实行,靳布实在看不下去。 “吓到你了?”楚萧澈眼中的厉色褪去,换成了一如既往的温和。 靳布白着一张脸摆摆手,不想说话转身原路返回。 她也没有胃口再吃下东西,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未时,该是下午当值的时间了。 陈金武的命运如何她也不想再去关注了。 心里一丝复仇的爽感都没有,呵,那些个穿越小说真是骗人,每个穿越女来到古代后就啪啪打人脸,今个卸了那个人的胳膊明个打了这个人的鞭子。 那样血淋淋的她们真的受得了吗,她们是从法制社会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过去的吗。 第八十五章叔侄小剧场 靳布自嘲地笑了笑,反正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可以平静的对待一截断舌,一滩黑红的鲜血和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她所经历的最严重的的‘刑罚’也不过是小时候考试不好,爸妈的衣架男女混打了,就那样的程度她都疼了好久。 回到东宫楚修然已经在思学殿了,他早已对醒来后看不到靳布见怪不怪了。 见靳布从外边走进来也不以为奇,毕竟她这样贪玩,有很多次他都已经伏案多时她才兴冲冲地跑过来欢欣雀跃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今日又赢了几贯钱啦,今日输了几钱银子啦,宫女小玉输了没钱给她就用坚果抵账啦等等这些发生在东宫而他却一无所知的事情。 可她今天怎么这样安静? 楚修然有些纳闷地抬起头,迎着光他并不能将自家小侍读的神情看得真切,只是他莫名觉得此刻的她似乎有些害怕。 行走的步伐也是有气无力。 “怎么了,今日是输了很多钱吗。”楚修然忍不住问道。 半晌靳布才回过神来:“没有,我来抄写律法了。” 这样虚弱的声音一点都不像素日里那样活力四射的她,楚修然有些不太放心,这是生病了? 他索性走下台阶来到靳布面前,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往靳布额头探去。 靳布受惊猛地抬头,身子往后咧了咧躲过了他的手掌。 这一抬头楚修然更加确定她是生病了,面无血色,双唇也泛着不正常的白,细看之下还在微微抖动。 “别动!”楚修然按住她的肩膀将手覆上她的额头,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体温还算正常,那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没生病,我来抄写律法了,不然下午抄不完呢。”靳布轻轻推开楚修然的手低声道。 楚修然见状迟疑的回到自己案几上,但他却没能再看进去任何东西,只是心神不宁地望着那个伏案的小小身影。 “殿下,我这样鼓噪你有想过割了我的舌头吗。”靳布写着写着抬起头轻声问。 楚修然一脸错愕地看着靳布摇摇头:“从未想过。” 靳布有些感激又有些感动的看着楚修然,他虽然素日里喜欢挤兑她,可真细数责罚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责罚。 反倒是自己,不知‘皇权’一次次挑战他太子的威严。 “王爷,您怎么这时候来了。”书房思学殿门口德文打着千问道。 楚萧澈一脸紧张的快速走进殿内,在看见靳布坐在案几边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倒是靳布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楚萧澈了,方才在街上是他为自己解了围,出了气,照理来讲靳布应该感激他才对,可想到楚萧澈那一瞬的神情,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楚修然对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尚不知情,道:“皇叔怎么此时过来了?父皇交待的事务都办完了?” “本王就是因为有疑惑才过来的。”楚萧澈也心照不宣的闭口不提,挂着温和的笑意回复道,“你也知道皇上让我安排春猎各皇亲国戚夜宿帐篷的位置,可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兴我要给安排在哪里?” 一旁的靳布插嘴:“慕容二公子,是慕容小姐的哥哥?那他们慕容家的肯定都要放在一块呀。” “真要那么简单就好了。”楚萧澈愁眉苦脸道,“慕容大公子慕容正已经承袭爵位,是可以与亲王郡王安排在一处的,可慕容兴目前只是一介副官,连上将军都不是,按照规矩来讲是要与百官安排在一起的,还要被放在边缘的那种位置。” “本王现在就怕慕容正知道他弟被安排到那么远会记恨本王,会觉得本王有意看轻慕容家。可若将他兄弟二人安排在一起,百官与其他亲王郡王肯定不同意,真是让本王左右为难。” 靳布再度刷新认知,我滴个乖乖,不愧是皇家连摆个帐篷都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个时代,穿越成伪男身躲得过宫斗躲不了官场,这个东宫真是一座隔绝各方面势力的象牙塔,穿过来都快一年了,她在这里躲得还挺舒服。 楚萧澈幽怨地看了楚修然一眼:“好侄儿,你说你老爹每次都给我安排这种活,看似轻松实则最容易得罪人,我真想甩手不干了。” 楚修然知道这皇叔现在在耍赖,也不劝故意顺着他的意思道:“侄儿也觉得父皇每次甚是过分,不然侄儿去帮皇叔说说父皇罢,让他不要再让你做任何事情,就这样闲着每天玩玩乐乐也挺好。” “别别别,你两好几年不说话,我可不敢让你一开口就与他再抬杠。”楚萧澈捂着脑袋连连摆手。 “噗呲”靳布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叔侄二人相互捅刀子还挺好玩。 “阿布你会骑马吗,春猎的时候会有赛马比赛和骑射比赛,赢了都会有奖励的。”楚萧澈见她笑出声,心底更是安心了几分。 靳重之是文官,阿布也是没有见过那样血腥场面的读书人,方才见她被吓得脸色苍白他真是担心极了。 靳布摇摇头:“不会,我从来没有骑过马摸过弓呢,若有机会我倒很想尝试尝试,春猎我也可以去吗,我又不是武官。” “春猎本就会带部分文官过去观赏,你是本宫的贴身侍读本就是要跟在本宫身边的,自然可以去得。届时找人给你选匹温顺点的小马,让你过过瘾。” 楚修然细看了一眼靳布,这会儿脸色缓和了些,双唇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楚萧澈补充道:“若你不会骑射也没关系,春猎过后还有诗词比赛,参胜出的人也会有奖励的。” “诶,这个好这个我要参加。”靳布大喜,在现代她没练过骑射,但小学到高中里所背的古诗词那可不少,随便背点李白杜甫的名句出来肯定能将这帮人震的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这里的娱乐活动还挺丰富,前几天的元宵节她因为忙着帮婷婷准备婚礼错过了,没想到接下来又有这么多额外的项目。 第八十六章夜半灯展 晚膳时分,思学殿内灯火通明,厚厚的纱窗上倒映出楚修然修长的身影,细看那倒影,侧颜之下将他笔挺的鼻梁及长长的睫毛显露无疑。 德武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将他午休时发生的事情尽数道来。 “后来那陈金武如何?”楚修然背着手神情看不出喜怒。 德武单膝跪地,低着头沉声回道:“云襄王将他关进了大理寺,随后几日大理寺卿会以‘指斥乘舆’罪将其问斩,同时也审理出了金陵城知府顾全的受贿之举。” “告诉大理寺卿,一切按照大夏律法执行,既不能随意强加罪名重判亦不可让百姓惶惶。” “是。”德武领命退去。 楚修然望着面前的烛光随手拿起金剪将已经焦黑的烛芯剪掉。 在他看来小侍读一直嗜钱如命,素日里请假一天扣她五两银子她都会心疼好几天,当初那五十两黄金掉进马粪她都敢赤手空拳去捞。 这种爱财贪财的态度他是万万不可及的,可这次竟会为了维护他的声誉情愿被那陈金武敲诈五千两,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想到今日下午小侍读被割舌吓得惨白的脸楚修然心口突然猛地跳了几下,一种异样的情感涌上心来,若当时小侍读落泪了他应该会不由自主地为她试泪罢。 恐慌感再次袭来,楚修然摇摇头自我否认了一番,难道自己真要成为小侍读口中养娈童的变态吗。 或许只是因为小侍读主动维护他的声誉,他才会异样感动吧,嗯,一定是这样。 楚修然使劲儿给自己心理暗示,让自己心里不再那么烦闷。 “德文,你这会儿去靳府将靳侍读接过来,就说突然有要务,需要她协助处理。” 一盏茶后后靳布揉着迷迷瞪瞪的眼睛爬上马车嘟嘟囔囔:“德公公,殿下就没说是什么要务吗,是宫里突然出事了?” 德文笑道:“老奴也不知,待靳侍读见着殿下后应该就知道是什么了。” 靳布打着哈欠随着马车的摇摆重新闭上眼睛:“只要明日能把加班费给我,我忙活一个通宵都行。” 德文笑笑将手炉放在靳布身边盖上车帘驾车往东宫跑去。 到达东宫后靳布却奇怪地发现,东宫大门紧闭。 这是忙完了,不需要自己再进去加班的意思吗?靳布疑惑地看向德文,后者示意她独自上前。 搞什么,白日里没犯错吧,陈金武那事儿是楚萧澈干的与她无关呐,靳布有些心神不宁的推开大门。 与门外一片漆黑的夜色不同,整个东宫喜庆艳艳,从门口开始几步就能见到挂在树上的各式各样的灯笼。 长着大嘴巴的小鱼,瞪着眼睛的兔子,常规的圆柱灯笼,还有高高挂在树梢上的长龙灯笼…… 靳布顺着灯笼路边走边啧啧称奇,没想到古代的灯笼手艺如此高超,比她在家门口公园看到的冒牌灯展好看多了。 月朗星稀,才过完月中没几天,被咬了一小口的月亮闲闲的挂着天上,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东宫,为院子里的每个灯笼都铺上一层清辉。 东宫花园的凉亭里楚修然提着一只小兔子的灯笼浅笑着。 明月,古亭,美男,这简直就是3d手游里的绝美画面啊! 靳布站在花园的甬道上静静地望着浅笑的楚修然,虽然他这样大的个子拿着一只小兔子灯笼很滑稽,可就是让靳布挪不开眼。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早先被她拍死在襁褓里的小鹿好像复活了,这会儿正在报复性的在她心里乱跳乱撞。 “快点过来。”楚修然举起灯笼朝靳布招招手。 “本宫晚上让人将东宫布置了一下,虽不及元宵宫宴那般华丽但库房和街上所有的灯笼都在这里了。你不最喜欢看热闹吗,元宵宫宴你没参加肯定心痒痒得慌罢,喏,给你补一个。” 靳布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走上前接过小兔子惊叹:“这只兔子眼睛还是红色的,嘴边还有小胡萝卜呐。” 原以为这只兔子和外边挂在树上的兔子一样,没想到细看之下竟是精巧许多,红眼睛不是用廉价的红布而是用小小的鹅卵石上面涂了朱砂染料。 两只前爪微微抬起,环抱着一株小小的橘色绢布缝制的胡萝卜,很是惟妙惟肖。 楚修然很是自得地扬起头:“那是自然,这与外边的兔子可不一样,这是街上那位做了一辈子灯笼的老先生压箱底的手艺。” “殿下,你准备这一场花了多少钱啊。”靳布看着满院的灯笼不由地问。 楚修然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让你来观灯就好好欣赏,老是想着铜臭可不行。” “遵命殿下~”靳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拿着手里的兔子就继续往前逛了起来。 反正又不是她出钱也不必肉疼,他是一国太子就是把整个国库搬空都不会有人说他。 月色下楚修然看着那个小个子少年左蹦右跳,扯扯这个灯笼扒拉那个灯笼,内心竟是无法言喻的满足。 自从被立为太子以来每个皇子都对他极其客气,但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太子这个身份而已。 身边相熟的人除了对皇位,对太子之位毫无欲念的皇叔楚萧澈之外再无他人。 特别是五年多年他无意间知晓母妃去世的真相后更是看透了宫墙内的尔虞我诈。 亲情是什么?他早就不知道了,当他记起是父皇的利剑穿透母妃身体的时候,当他记起母妃最后带着微笑的面容,记起母妃浑身鲜血的时候,他就丢了它。 母妃死了,父皇那日起在他心里也死了,那个朝堂之上的人不过是大夏的皇帝而已,不过是为了巩固皇权亲手杀死母妃的刽子手而已。 而他也早已没了生命力,每天所过的日子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接受着父皇的安排。 整个东宫乃至他自己的内心早已枯寂一片,直到这个小小少年的闯入。 她是那样鼓噪,啰嗦,一天说得话比他一年的都要多;也是那样的贪财,抠门,胆大妄为,敢为了几两银子不断挑战他,也敢为了小小的报复他给他下泻药。 第八十七章春猎 这些罗里吧嗦的话好像给他的心开了一扇小窗,让他听到了很多他忽略的声音,让他感受到了他从未感受到的烟火气息。 这是与他阴郁的十五岁完全不一样的十五岁。 这是一个正常少年的十五岁,有调皮捣蛋,有义气妄为,有他从未有过的自由散漫和灿烂笑容。 更神奇的是,这样一个整日顶嘴的小少年居然还有安眠的作用。 他不想在她脸上看到今日下午那样瑟缩害怕的神色,那样就不是她了,就不是自家欢快的小侍读了。 他想帮小侍读忘掉今日的不快,忘掉她平生经历的第一场鲜血淋漓。 “殿下,你别傻站着了一起看呗!”欢快的小少年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轻松自在地挽着他的胳膊毫无芥蒂的喊他赏灯。 楚修然轻咬嘴唇,压下心底慢慢漾起的笑意随着小侍读的步伐在他已经走过上千遍的小花园溜达起来。 月色皎洁,今夜的东宫花园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正月一晃而过,草长莺飞,万物复苏,苏柳河两边的柳树黄色的嫩芽也慢慢便得深绿。 春猎当即,朝廷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既紧张又轻松的氛围,紧张的是春猎之前各个部门都得把手边的大部分事务处理完毕;轻松的是春猎也是一年一度君臣和乐的好日子。 武将们射射箭,展示展示自己素日里练就的高超武艺和箭术;文官们属于骑射外行就看看热闹,随声鼓鼓掌喝喝彩;世家子弟们习武的就各显神通争取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为家族争点光。 总之不同于朝堂上的严肃谨慎,暗地成派,百官之间少有的其乐融融。 通常春猎的场所此处距金陵八百里,一望无际的草场密林,还有一座小行宫,是专门为了皇上与大臣处理突发加急政务而搭建的。 太子为储君,他的轿撵自然是紧跟着夏皇后边的,其他皇子依序跟随。 原本按照靳布的六品官阶是要跟随在队伍最末等的,只是楚修然这位太子将她带在自己轿撵上也没人敢有异议。 这是靳布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离开金陵,沿途她完全被古代的小镇风光吸引,也被每个小镇的特色零嘴吸引,每次车队在某地停留修整的时候她都会赖着楚修然,让他派德武偷偷去买点小吃回来。 因此这一路上楚修然也跟着被投喂了许多他没吃过的玩意儿。 靳布的想法很简单,用的太子的钱,用的太子的人,若自己再吃独食多难为情。 就这样不紧不慢行走六七天后大部队终于到达了春猎场,按照惯例夏皇带着随行的后宫女眷住在小行宫,太子包括其他皇子和随行官员皆在行宫外驻扎。 先行部队早已将皇子亲王的帐篷支起,靳布此次又享受了一些特权,她本应该在百官里的帐篷被人生生安排在了太子的云帐旁,所以他们到达的时候就能看硕大的太子云帐的右边有一个小小的对比之下很是寒酸的帐篷。 “殿下,我要不就不住你旁边了罢,这样多显眼多不合规矩。”靳布皱着眉道。 楚修然倒一派坦然:“无妨,你是本宫的侍读,谁也不敢因为这些小事儿对你有所诽议。” 既然楚修然这样讲靳布也没再推辞,加上舟车劳顿数日很快她就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安眠。 翌日一大早靳布就被帐外男人们浑厚的吵闹声吵醒。 穿上楚修然专门给她定做的劲装加上她自己勾画的剑眉,偏男子的妆容看起来竟有些英武,除了个头比真正男子矮上半个头。 掀开帐门,门口的侍卫便牵着一匹小马上前行礼道:“侍读大人,在下德勇,太子殿下已经带着亲王们去今日的第一场小试去了,他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着大人。” 靳布点点头眼光一下就被德勇拉着的马匹吸引住了目光。 “德勇这几日就是大人的侍卫兼马夫了,这是奴才为大人挑选的马。”德勇继续自我介绍。 靳布瞅着面前的马匹有些尴尬,这匹马完全与她的体型相配,拎出去也比真正男子骑得马匹要矮上一个头,很不威武的样子。 德勇见她踟躇不前,笑道:“侍读大人请放心,这匹马儿很是温顺,不会轻易伤人的。” 靳布放下心中的尴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摸了摸马头:“小马小马,这几天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可以叫我姐…叫我阿布哥哥哟。” 那马儿很是顺从的甩甩头喷出两鼻子热气算是回应了她。 靳布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摸马匹,被这两鼻子热气逗得哈哈大笑。 “德勇这就是认我当主人了罢。”靳布走到马儿身边又摸了摸它的脊背笑呵呵道。 德勇的年岁与靳布差不多大见她这般好玩也哈哈笑起来:“对的,这马儿很喜欢大人,大人现在要上来试着溜溜吗。” 靳布踩着脚蹬子一下就骑在了马背上。 德勇牵着马匹慢慢往前走边走边解释:“大人,您第一次骑马得先试试慢点适应适应,咱们先绕着旁边的林子慢慢走一圈,等您与这马儿配合的更好一些了再骑快点。” “好!”靳布拉着缰绳,有些紧张的夹着马背。 “大人骑马的时候不用紧张,无论何时一定要抓紧缰绳,双脚也一定不能离开脚蹬子,这马儿看着小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慢,大人不可一开始就抽马鞭。”德勇边遛马边细细地交待骑马的相关事宜。 正说着林子中间就传来几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刚刚二公子真是好身手,一箭射下两只大雁,真正的一箭双雕。”一个方脸的男子道。 “哼,这春猎太没意思了,鹿都不让射就只能打些山鸡小雀儿,扫兴得很!”慕容兴冷哼道。 这次春猎没一处让他满意的,住的帐篷被安排在百官之末,打个猎物也要遵从春猎的规矩,不能打常规猎物,若不是大哥规劝他,他才不乐意来呢。 方脸男子道:“二公子,春猎本就是以祭仪为主不宜杀生的,若二公子想比赛明日上午有骑射打靶赛可以参加的。” 第八十八章草原狂野的风 慕容兴依然一脸不悦:“打死靶有什么好玩的,在军营里日日都在练,好不容易等到春猎还是这一套,没意思!” 听到这对话靳布大概已经推测出来人是谁了,出生军营的二公子,可不就是前些日子楚萧澈所说的慕容兴么。 见那二人已经骑着高头大马走到自己跟前,靳布率先抱拳打招呼:“见过慕容二公子。” 慕容兴斜了一眼靳布只觉得小马匹上坐着一小人,滑稽得很。 “你谁啊,就见过本公子了?”慕容兴没好气道,自从大哥承袭了爵位后整个金陵城中忙着巴结慕容家的人太多,他整日在门口忙着收贴子安排会客时间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面生的小个子书生,脑海里没有什么印象。 “不好意思忘了自报家门,在下东宫侍读靳布,久仰二公子大名。”靳布笑道。 她对慕容一家子没啥恶意,也没啥太大的感觉。 毕竟她还在撮合慕容琼柔和楚修然呢,若他两成了,这慕容兴就成楚修然的小舅子了。 “原来是你。”慕容兴听到这名字有些来气,他今年回到金陵城的时候就听过这名字,大夏最年轻的文科状元,东宫太子的贴身侍读。 一个骑着小马匹连弓都挽不起来的小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子帐篷居然皇子堆里还是在太子帐篷的旁边,要知道连他央求了大哥半天还只能被安排在百官之末。 理由就是大哥现在带有爵位,而他啥也不是,仅是军营里的一个副官。 但他再怎么着也比面前这个小子要强吧,她住的为什么自己就住不得? 想他慕容一族自皇子楚景勋出生后每位族人皆被百官奉若上宾,父亲也满面红光,整个家族每个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景勋长大后可以扶持景勋,再次为慕容一族争得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自打三年半前父亲因病去世后整个慕容一族忽的就沉寂了下来。 但凡出门大哥都要叮嘱他要谨言慎行,切莫再为慕容一族添乱,可现如今大哥已经承袭了爵位还这般缩头畏尾,一点父亲的风范都没有,连自己一顶小小的帐篷都做不了主。 想到这里慕容兴胸膛里就冒出一股邪火来,父亲去世这三年多慕容一家过得真是窝囊! 靳布瞅着面前慕容兴飘忽不定的表情,心想看来这春猎很不讨这二公子的喜,他心情正不好自己就不要一个劲儿往枪口上撞了。 于是抱拳道:“二公子打猎归来辛苦,在下就不打扰了,德勇把这马儿往旁边牵点咱们给二公子让路。” “等等!”慕容兴有些玩味地看了看靳布与她胯下的小马,邪笑道,“这是你的马?跟你很相配嘛,就是不知道这马儿跑起来快不快。” 说完快速打马向前走到靳布身边又扬起手里的马鞭猛地抽到靳布的小马背上。 这一通操作太令人措手不及,等靳布反应过来的时候胯下的小马已经挣脱了德勇的手没头脑的往前飞奔。 初春草原的风还有些冷冽,刚跑出几步靳布就被迎面而来的风扇了两个大嘴巴子,只扇得她涕泗横流。 真是狂野的风啊。 这是靳布的第一个念头。 可刚坐上马不足半个时辰的她完全hold不住这种激烈的场面,也不会让马儿停下来。 无奈之下她谨记德勇方才的教诲,抓住缰绳踩稳脚蹬将整个身子全部扑在马脖子上,换个姿势感受草原的狂野。 诶,这个慕容兴真是妥妥的行动派,他想知道这马儿快不快她用嘴回答或者德勇用嘴巴解释就行了嘛,偏要让马儿跑起来。 让马儿跑起来也行,她完全可以将这匹马让给他骑,让他自己亲自感受一下速度嘛,偏要让她感受,她第一次骑马没有什么参照物可以对比等会儿下去了怎么跟他描述? 肯定没有小轿车快,约莫着比共享电动车的最大速度要快一些,约摸着能有三四十码吧…… 若这马儿能像共享电动车那样车把在自己手中,听她的指挥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跑她会更安心地享受这风行电掣的速度的。 这一会儿她已经随着小马跑出了林子在一大片草原上狂奔。 许是这马儿在马厩关了太久,见了这草原跑得更欢快些,只颠得靳布屁股疼人也头晕眼花的。 “啊——怎么还不停啊,德勇这个怎么停下来?有没有刹车什么的?”靳布搂着马脖子大喊。 鼓起勇气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闯入了狩猎归来的男人们的队伍,一排拎着猎物兴高采烈归来的男人们被这一匹突然闯入的小马搞得方寸大乱。 几匹大马受惊扬起马蹄嘶鸣,恍惚间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靳布眼前飘过。 靳布急忙抬头求救:“殿下这马怎么停下来,我不会停!” 飘忽的求救声随风飘入楚修然的耳中,他当下大惊丢下手里的鹰挥鞭驾马往靳布那里跑去。 “阿布趴好,别乱动!”情急之下楚修然将靳布的小名脱口而出。 靳布见闻言再度趴下搂紧马脖子,侧着头期盼地望着楚修然。 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近,楚修然离开脚蹬站在马背上找准时机一跃而起稳稳地跳到靳布的背后。 “哇塞,殿下你这一招好帅!什么时候学的?”靳布知自己得救瞬间放下心来。 楚修然紧抿薄唇从她手里拿出缰绳,双腿夹紧马背紧紧拽住缰绳。 马儿受到阻力猛地抬起前蹄几乎将二人甩出马背。 “不要怕。”楚修然平稳的声音响起。 终于马儿平静下来,楚修然率先蹦下马匹,道:“让你骑个马你都能骑成这样!” 靳布见他这般严肃,赔着笑认错:“我也是第一次骑没经验,下次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想到方才那一幕楚修然依然心有余悸:“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吗,若不是半路遇见我,这马等会儿就要将你甩下来了!” 靳布见状低头小声认错:“知道了。” “德勇呢,不是派他教你骑马吗。”楚修然冷声道,“德勇玩忽职守二十军杖,德武盯着行刑!” 第八十九章负荆请罪 “这不管德勇的事儿!”听到楚修然的处罚靳布连忙摆手解释,“这是我自己测试这马的速度,德勇没拉住而已。” 靳布说得是实话,当时慕容兴的鞭子挥下来的太快,她与德勇都没反应过来。 德勇这会儿已经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赶来,见她安然无恙即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殿下,奴才照看不周让侍读大人受了惊,甘愿受罚。” “德勇,这根本……” “大人无事便好,奴才下去领罚了。”德勇笑笑打断靳布的话跟随着德武一起退下。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虽然她被楚修然救下来应该谢谢他,可看到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一个无辜的人仍有些生气。 周围还有其他官员,楚修然不便在这里与靳布起争执,只是淡淡道:“本宫给他下达的命令就是保护你的安危,方才你陷入危险之中就是他的过错,不管起因是你的任性还是他的疏忽,他都必须承担后果。” 说完就不再理会靳布率领众人会到营地。 靳布在后边连唤了几声都没能得到应答。 “给你!”靳布气呼呼地牵着小马找到慕容兴,“你要看它快不快你自己骑上来试试不就行了吗,我给你说它大概三四十码你能明白吗?” 说完将马儿的缰绳往慕容兴手里一塞,道:“这我送给你了,你自己再试试快不快!” 慕容兴瞪着眼睛愣在原地,这状元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方才是他使了坏,故意让那马儿跑吓吓她的。 可现在她居然这样正经的告诉他结果还将马儿送给他,这不是傻是什么。 更让他心塞的是,他本想看到这文弱的小书生受到惊吓泪水连连的样子,但此时更像他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他万分郁闷。 一旁的魏康宁看着这一幕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是读书脑袋给读坏了罢。”慕容兴将手里的缰绳扔到地上骂骂咧咧,“这么小的马还没我高呢,还送给我?!” 靳布将那马儿给慕容兴送去后迅速从芥子空间拿出止血药,消炎药偷偷跑到了侍卫们住的地方。 此时的德勇正趴在褥子上呻吟不止,德武扔了一条毛巾给他擦冷汗,道:“哥知道这事儿起因不在你,可你没见着刚才有多惊险,殿下的脸色有多难看,我还没见过殿下那样狠厉的眼神呢,我觉着若靳大人摔了个好歹殿下杀了你的心都有。” 德勇抬起头道:“我咋不知道嘞,只是你方才就不能偷偷数快点吗,二十军杖硬是一个不少,还是我哥不。” “把你当兄弟才一个不漏,若被旁人发现少了一杖告了去再罚五十杖都有可能,行了行了以后警醒着点罢,慕容兴这事我已禀告殿下,你这二十杖不会白挨的。”德武剪开德勇粘在大腿和屁股上的衣物,又端来一盆热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创口。 “德勇,我这里有非常好用的止血药和消炎药……”靳布撩开帐帘冲了进去。 “侍读大人,怎、怎么来了。”德勇趴着动弹不得,德武急忙扯过被褥盖住他的伤口站起身将德勇挡在身后。 “嗷——”被褥的重量压上来让德勇吃痛喊了出来。 靳布看地上的血衣和热水也立马转过身背对着二人,伸出手道:“我这里有非常有用的药,涂上去后几乎不会得杖疮。” “多谢大人。”德武接过药对靳布感激道谢,按照规矩大人断没有为奴才送药看望奴才的道理。 靳布背对着二人挥手道:“怎么说德勇也是因为我受了罚,快些涂上罢。” 说完便跑了出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差点把人德勇看光了。 等她回到帐篷,却发现慕容兴不知被谁捆了个结结实实正跪在太子帐前。 靳布疑惑地围着他转了一圈,而后想发现新大陆般兴冲冲地掀开楚修然的帐帘喊道:“殿下,是你喊人把他捆来的?” 话音刚落靳布才发现此时的帐中除了楚修然与德文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就是今日见过的与慕容兴同行的方脸男子,另一位眉眼与轮廓间与慕容兴极为相似年龄略大些,看起来也比慕容兴也成熟稳重许多。 “这位就是靳布大人吧,之前舍弟唐突冒犯了靳大人让您受惊了,此番慕容正前来乃是为了给靳大人一个交待。”慕容正抱拳微微鞠躬道。 靳布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下意识地道:“不敢,不敢,慕容爵爷快快请起。” 慕容正直起身子朗声道:“舍弟已经被捆绑在外,靳大人要打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要她动用私刑的意思吗,靳布眼前闪过陈金武满是鲜血的嘴巴心里有些畏惧,连连摆手:“他也没做啥不用罚。” “咳咳”交椅上楚修然一声轻咳。 靳布赶忙噤声,瞅瞅楚修然又看看慕容正接着又瞅瞅楚修然,眼神询问道:“到底要不要罚?怎么罚?” 楚修然轻飘飘地给了她一个眼神,靳布更纳闷起来。 虽说是慕容兴甩的马鞭,让她的马儿受惊跑了起来,可这算是触犯了哪条律法? 恶作剧?还是故意伤人? 最终她也是好端端的站着没有伤到。 许是明白靳布的为难,慕容正主动开口道:“若靳大人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罚,这小子我就绑在太子帐前了,那太子殿下臣告退。” 说完慕容正果真甩着袖子就走了,任由帐外跪着的慕容兴含情脉脉饱含深情地看着他哥的背影远去。 “这要怎么办?”靳布小声询问道,“慕容正怎么把人给绑来了?” “他惊得是你的马,你想怎么处罚都行。”楚修然看着神情忐忑的靳布道。 慕容正这家伙真是狡猾,自己前脚刚知晓详情不到一刻钟他就绑了慕容兴来。 这种负荆请罪的做法让他想惩治慕容兴一番都无法下狠手。 自家小侍读又是个迷糊的,硬是被慕容兴‘测试马速’的由头牵着走,还将自己精心挑选的马负气送给他。 第九十章安眠香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靳布蹙着眉,她当时真的没有考虑到那么多,等到方才从德勇那里回来的路上才意识到慕容兴的出发点并不那么友善。 所以她正准备找楚修然帮她出气呢,没想到慕容兴就被他哥绑来了。 “要不就让他这样在外边跪一夜?”靳布试探着问,事到如今她反而有些怂了,不知道有啥不见血腥的手段可以使用。 楚修然默然:“也可以。” 陈金武小小的割舌都把自家小侍读吓得半天回不来神,若现在弄出点什么见血的刑罚估计自家小侍读又得好几天缓和。 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以往又整日苦读不明白官场的残忍和朝廷上的尔虞我诈。 “往后几日本宫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必须寸步不离明白吗。”楚修然的眼睛紧盯着手里的书卷道。 靳布干干笑道:“遵命!还有方才对殿下乱发脾气了,对不起哈。” 虽然觉得德勇受罚有点冤,但现在慕容兴被绑在外边,也算出了口恶气。 并且楚修然说得也没错,从结果来看德勇确实没有完成他交待的任务。 楚修然这才掀起眼帘将手里的书卷轻轻拍在靳布的额头:“你自打有了官职就在东宫,未与朝廷中的其他官员有过多的走动和联系,自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你现在出去就代表着东宫,若有人对你不敬就是在挑战大夏太子的威仪,明白了吗?当然,像慕容兴这样冲动蠢笨到明着欺负人的还是少数,总之春猎这些天跟紧本宫。” “嗯嗯。”靳布点头如捣蒜,她知道自己玩性大,心也大,就拿慕容兴这事来讲,在她看来找到楚修然有点底气私下打一顿或者吵一架就行了。 但在慕容正与楚修然看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了。 “对了,这几日我不能直接留宿在你帐里,我怕你会睡不好所以给你带来了这个。”靳布拿出怀里的薰衣草香包道。 她此次出行前专门去找思思要了些薰衣草的安眠精油,又去陈明湛那里拿了些薰衣草的干花瓣。 好在陈明湛他们是从疆外学得制香手艺,这薰衣草花瓣在别处难寻,在他店里却有不少。 她将安眠精油洒在薰衣草花瓣上,接着将花瓣细细碾碎才做出这个安眠花包来。 靳布揭开帐内的小香炉将花瓣粉末取出来些洒了进去,很快舒缓浓郁的香味就随着袅袅炉烟飘了出来。 “这叫薰衣草,安眠用的,我有朋友在做香包出来前专门去那里取的,你闻闻是不是好香。”靳布蹲在香炉将飘出来的烟往自己鼻下扇了扇,一脸陶醉。 楚修然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认真的神色,思绪一瞬飞到帐外。 自家小侍读好像很喜欢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之前听说她出钱开的店铺也是女子用的脂粉店,认识的人也是制香的。 说实在的,他一直觉得这种喜好有些娘们儿兮兮的。 可小侍读这身高体型真让她挽弓搭箭,挥刀弄斧也太违和,看来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状元侍读而生,浑身隽秀书卷气。 但自家小侍读好像也没有特别吊书袋,基本的律法不知晓,政法史书不甚了解,一手毛笔字更是吓人的厉害。 反倒一些世人不甚注重的方面却很了解,比如《算记》里很多他解不出来就连太傅也一知半解的题目她都能用奇怪的字符解释出来; 比如《墨经》里的力,声,光学,一般人了解透一门已经很让人膜拜了,自家小侍读这几样都不止于了解,甚至还能用到现实生活中。 有不止一次他看见小侍读在院子里用一小块透明的东西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彩虹逗得那些宫女们哈哈大笑;也见过她用小原木做小滑轮偷偷将鸟窝里的鸟蛋运下树。 最关键的是她对自己丰富的知识很不以为意也不自知,既不像有些学者那般摇头晃脑的炫耀也不像有些学者那般藏着掖着,反而很随意地用在生活各处。 虽然是用在逗乐宫女调皮捣蛋的方面。 也不像一般的书呆子就知苦读书,还会知道做点小生意,写个小戏本子,没事儿了还想去喝喝花酒…… 想到这里楚修然又不自觉地挑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殿下,殿下。”上完香的靳布看着面前的楚修然竟然傻笑起来,吓得立马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楚修然迅速从魂飞魄散中回来收了笑意正色道:“蛮好闻,下去罢。” 靳布不明所以,一步三回头在心里嘀咕,这薰衣草精油这么有用吗,刚点上就能让人做梦傻笑了?! 帐外慕容兴看见靳布出来一脸的不服气,他没想到自己刚拿着小马在大哥面前炫耀就被大哥连捆带绑的送到了太子帐前,还扬言随意靳侍读处罚他。 他做错什么了?一个读书人什么都不会,只会说些好听的拍拍太子的马屁就哄的太子将她的帐篷破格安置在皇子亲王中。 再说了给了那一马鞭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这小子也没摔成少胳膊少腿,怎么就要惩罚自己了? 慕容一家怎么就窝囊成这个地步了。 靳布望着面前跪着的慕容兴有些犯怵,专程贴着帐篷边走。 “你站住!”慕容兴喊道。 靳布止住脚步,背对着慕容兴后退几步道:“二公子何事?” “哼,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罚我?听说你身边的侍卫被打了二十军杖你准备打我多少?”慕容兴满脸不在乎,“你们读书人哪个不是睚眦必报,逮着机会就给人穿小鞋,今个落你手里我认了,你一百军杖砸下来我慕容兴吭一声管你叫‘爷爷’!” “额,敢情二公子还有随便认祖宗的癖好。”靳布转过身道。 “你少给我玩文拽字的,这方面我说不过你!说吧怎么罚,现在就放马过来!”慕容兴横了靳布一眼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罚你,所以就让你在这里跪一夜了事了。”说罢靳布抱拳道,“那二公子先在这儿跪着,我先去休息了。” 第九十一章切莫打草惊蛇 “诶!你!”慕容兴冲着靳布的背影喊道。 后者没有理会掀开自己的小帐篷走了进去,很快小帐篷里亮了起来,一抹小小的身影在烛光的映射下在帐篷上投下大大的影子。 “这就是惩罚?这个侍读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慕容兴盯着那大大的影子喃喃道。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虚无感十足外加空荡荡的郁闷。 等到天明的时候慕容兴才发现这样绑着过一夜并不比挨军杖好到哪儿去。 每个关节处都被绳子勒的血液不通,麻木得很,绳子解了半天他都无法自己站起来。 看着靳布身着劲装好整以暇的从帐篷出来,心里憋了一夜的火又冒了出来。 靳布瞅见他熬了一夜的黑眼圈和怒气冲冲的脸,不由道:“年轻人,一大早上不要动怒,生气容易上火伤肝,肝主目,伤肝了眼睛就不太好使,眼睛不好使了以后连媳妇都不好找的。” 慕容兴甩甩胳膊甩甩腿儿,依旧一脸的咬牙切齿,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个小子! 靳布见他不语,沿着帐篷沿溜进楚修然帐篷内。 帐内楚修然已经收拾妥当,昨日是小打小闹,今日上午有正式的骑射比赛还有赛后的打猎,因此他今日着了正儿八经的盔甲劲装。 他个子本就挺拔,穿上这盔甲劲装后完全就是一位古装将军,神明爽俊,英勇非凡。 即使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作为颜控的靳布这颗小心脏依然承受不了这样的美颜暴击。 她努力压下想要为他举牌应援,为他嘶吼呐喊的冲动如实道:“殿下穿成这般还挺帅气。” 楚修然抬眉轻挑嘴角,一副‘我知道我帅的’模样。 诶,这人夸不得,听到这样直白的夸奖难道不该羞涩或者谦虚一下吗。 要知道二十一世纪的爱豆很多都是既羞涩又内敛的呐,看来楚修然不太适合走纯情大男孩的爱豆路线。 靳布暗叹,继续道:“以后就不要穿成这样瞩目了,男孩子在外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才行,免得周边的女眷把持不住将你生扑了。” 楚修然神色微僵,就知道自家小侍读一天不挤兑自己心里不愉快。 “今日上午在围场里骑射,你在旁边呆着看就好,下午会进林子里狩猎,届时一定要紧跟着本宫。”楚修然交待道。 他可不想狩猎回来的时候又看见自家小侍读被一匹马驮着毫无方向的乱跑乱撞。 “明白,昨日殿下交待过了。”靳布乖觉地抱着弓弩和箭筒走在他身后,“今个我是个贴身箭筒!” 楚修然见她这般乖觉的跟在自己身后,心里十分畅快,唇角不由自主地又上扬去。 在离楚修然大帐不远的一顶灰色帐篷内,慕容正神色严肃地望着面前的慕容兴轻喝:“跪了这一夜可知道错了?” 慕容兴哼道:“知道了。” “看你现在这态度就是不知道!我看昨儿殿下是留了情面没有重罚你!”慕容正拧眉道,“我看我得再好好处罚你才行!” “大哥!不就是一个侍读吗,六品的官阶,哪怕她爹是首辅又怎么样,咱爹之前还是一品上将军是皇上亲封的爵爷呢,凭啥要让着她?” 慕容正一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道:“你还知道是‘之前’呐,父亲已经过世三年多,朝堂上早就物是人非,你还在这里放肆!” “不管这个靳布的父亲是谁,她现在在东宫当值那就不能碰,你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样明目张胆的为难东宫侍读不就是搁明面上与太子过不去吗?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 慕容兴不耐烦道:“是是是,三年来每天都在我耳边叨叨好几遍,都要听一万遍了!” “听一万遍你还记不住!”慕容正横了自家弟弟一眼,“今日和明日的骑射你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帐内反省反省!” 慕容兴不乐意道:“不去就不去,反正我昨儿跪了一夜乏得很正想睡觉呢!” 说完就掀起帐帘回到自己帐中。 慕容正看着案几上被自己震破的茶盏轻轻叹气,希望兴儿此举没有打草惊蛇。 自从皇后姑姑诞下景勋后皇上就对慕容一族很是忌惮,不但将父亲调到边关还将昔日父亲的战友副将纷纷调离慕容军。 自打三年前父亲离世后,他们嫡出的兄妹三人坚持为父亲守孝三年不回金陵,皇上才稍稍少了些忌惮。 父亲离世他就成个整个慕容一族的顶梁柱,如何在这暗潮汹涌的朝堂上保住慕容一族,保护二十万慕容军周全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 现在的太子是皇上立了多年的太子,听姑姑说年前开始皇上与太子的关系稍有缓和,估计姑姑多年前设下的这一局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那届时慕容一族与景勋该何去何从? 没有人登上帝位后会对兵权在握的将军不防备不忌惮,特别是这位将军还有一位皇子表弟。 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慕容正比任何人都明白‘皇权’的威严,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有杀伐决断之心,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所以整个慕容一族这几年一直在沉寂着,在等待着他们整个家族的希望楚景勋长大。 好在年前景勋已经被封了亲王,各方面也深得皇上喜爱。 只要将现在的太子除掉,或者说服皇上易储立景勋为太子,届时慕容一族才算真正的脱险,才算真正的熬出了头。 在此之前一切事情都需忍耐,都要风平浪静的才好。 围猎场上,靳布鼓掌鼓得手都疼了,原以为楚修然是个花架子,没想到骑射竟如此出色。 休息间,靳布递上箭羽,语气里满是崇拜:“殿下,你什么时候学的箭术实在太厉害了,还有马术,昨天你从自己马上跳过来的时候简直犹如神降,都快闪瞎了我的狗眼了。” 楚修然用箭尾轻轻打了一下靳布的额头:“哪有人说自己狗眼的?身为皇子不管是文韬武略都得样样精通才行。” 第九十二章刺客团建活动 “那我们下午的狩猎肯定能得第一名。”靳布满眼小星星。 楚修然松开背上的皮甲道:“这可不一定,林子里状况多变,动物也不是死靶,要难一些,有些人不擅长射击死靶却擅长射击动态物。” 靳布极其自然地为他卸下松开的皮甲,笑道:“那也没关系,只要有收获就行。” “你倒挺容易满足。”楚修然道。 这也是他发现自家小侍读的一个极大优点,不管是她极其喜爱的银子还是其他物件都很有度,不贪婪,满足即可,也没有多强的胜负欲。 “殿下,你能不能也给我弄把剑来,挂在身上可洋气了。”靳布见楚修然这会儿心情不错默默提出要求。 “你看这弓弩我又拉不开,剑的话我还是能拿起来的。”靳布补充道,就算这次春猎是穿越里的体验项目那设备也得配齐了才好玩呐。 她去火焰山旅游还能拿着孙悟空的金箍棒挥两下拍个纪念照呢。 一旁的德武捧出一个木匣来:“侍读大人,这是殿下早为您准备的短剑。” 靳布满眼喜色打开木匣,一柄做工精良的短剑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短剑开过刃很是锋利,你挂在身上玩玩可以切莫伤着自己。”楚修然见她这般欢喜很是满足。 短剑他出发前就准备好了,按照自家小侍读的玩性一定会向他要些什么,所以他一直按捺着等着自家小侍读开口呢。 “多谢殿下!”靳布说着便抽出短剑蹲在地上揪起一坨草在剑刃上试了一下。 被横切的草渗出鲜嫩的草汁,果真是好锋利。 楚修然扶额,这把短剑是前几年邻国进贡时的贡品,没想到它的第一个使命居然被拿来割草。 “好了,回帐修整修整,申时就要进林子了。”楚修然站起身往帐篷走去。 靳布急忙收了短剑,抱着一堆箭筒弓箭小跑着跟了上去。 进行春猎的林子树木异常茂盛,大约是因为没有人来砍伐的原因,里面有很多树木一看就是上百年的老树木了。 楚修然与各皇子进入林子后就分散开来,虽说春猎不能打大的生物,可每个人也都想尽量多打些,拔得头筹。 靳布骑着自己的小马抱着箭筒一派悠闲,像这种深度体验项目一般景区可都是需要收费的,她现在捧着箭筒就能给免费体验了,着实划算。 不过…… 靳布环顾四周小声说出自己内心的疑虑:“殿下,你是太子从小到大没少遇到过刺杀之类的吧。” 古装剧看得多,自然对里面的套路甚是了解,比如太子都会遇到刺杀啦,皇帝都会被人毒害暴毙啦,后妃怀孕总会被人推一下流产啦等等。 靳布觉得这个林子就非常适合进行刺杀之类的刺客团建活动,毕竟太子落单了,身边就一位弱不拉几的侍读。 “遇到过。”楚修然神色平静就像在谈论电视剧里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剧情,“不过都被解决了。” 看到楚修然这样平静,靳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得经历了多少次危及性命的刺杀才练就了这样云淡风轻的心态。 靳布叹道:“殿下真是爱说笑,这种事情他们若没被解决,被解决的就是你了。看来‘太子’真是一个高危职业,整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得发展自身各项业务能力的同时还得保障自身安全。一旦中了招那就必死无疑,也没处申诉工伤赔偿。” “同阿布聊天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话语。”楚修然轻笑,这种忌讳的话题和这种大逆不道的实话估计也只有从自家小侍读嘴里说出了。 许是在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楚修然放松了不少,唤起靳布也不再是‘靳侍读’。 “哇,殿下你终于承认我两很熟啦,这可是你第二次喊我‘阿布’呢。”靳布有些嘚瑟道。 见楚修然有点忘记了,靳布提醒到:“昨日你从马背上跳过来的时候也喊我‘阿布’呢,在我们家里叫乳名代表两个人关系很铁。” 靳布伸出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左胸口:“放心,既然是老铁,以后我会罩着你的,虽然我可能做不到为你两肋插刀,但我尽量做到困难时不倒插你两刀。” “哈哈哈哈”楚修然闻言爽朗大笑。 靳布心下猛地一跳,微微怔住。 这厮笑起来正好看呐,多笑笑多好,在东宫的时候整天脸上就一个表情,平淡无波。 有时候还拧眉,发怒,一点都不好看,现在多好。 “本宫既不会给你为我两肋插刀的机会,也不会给你倒插我两刀的机会。”楚修然收了笑声道。 可能此时的他也没发现,即使收了笑声他的脸上依然荡漾着笑意。 这笑意如同一瓣花瓣,轻轻落在靳布的心湖漾起层层涟漪,让靳布也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谁料,靳布刚刚收了笑意,就被四周突然冒出的一群蒙面黑衣人吓了一跳。 诶,果真不能乌鸦嘴,果真逃脱不了被刺杀的套路。 她指着不断逼近的刺客们失声道:“我x,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地遁还是土遁?还有服装上能不能有些创意,除了夜行衣与面罩就没有其他团队服装了吗,几百年了都不见你们更换制服,我上学的校服还经历改革了呢。” 随后扭头一看,楚修然丝毫不见慌乱。 靳布满头黑线:“太子大哥,虽说你自小见多识广经历得多,可总得配合一下他们的紧张演出叫唤一嗓子或者表现得慌乱害怕些好吗。” 话音刚落德武带着一众侍卫手持利剑从天而降警觉地环顾四周,将刺客与楚修然二人隔开。 “诶呀,我的妈。”靳布目瞪口呆,“德武?你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你们是隐形了还是一直挂在树上,难道你们刚刚全程围观我和殿下的对话?” 楚修然语塞将靳布拉到自己马上,环在胸前。能在这么危险的场景下还这样淡定话痨,除了自家小侍读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第九十三章工伤 “坐好了。”楚修然四下环顾,拉紧缰绳,“等会儿速度会很快。” 说完马鞭扬起,‘驾’的一声,二人胯下的马便朝着身后黑衣人尚未完成的包围圈缺口处飞奔了起来。 靳布被楚修然护在胸前一点都不怎么害怕,细细感受了一下,这成年马的速度就是要比自己那匹小马的速度要快,这得有四五十码了。 身后刀光剑影,短兵相接的声音传来,靳布忍不住扭头望了望。 “放心,德武他们完全应付得来。”楚修然轻声道,他知道自家小侍读心软,才见面的德勇受罚她都不忍,与她朝夕相处多日的德武她自然也会有所担心。 靳布低声道:“我不担心他,我知道德武很厉害,就是觉得你从小长到这么大挺不容易的,好辛苦。” 楚修然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紧紧环着靳布的腰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盔甲里。 是的,自从被接回宫后他很辛苦,自从丢了母妃后他很辛苦,自从被立为太子后他很辛苦。 可是好像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想要做这个太子,没有人问过他做太子辛不辛苦,也从未有人这样轻轻的给他说‘你好辛苦’。 怀里的少年这样小,她尚不知官场险恶,尚不知权利对人心的蛊惑,尚不知她口中辛苦高危的‘太子’职业是每个皇子为之疯狂的目标。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片辽阔的草原就在眼前,密林眼看就要穿出了,就在靳布以为他们就要逃出生天安全无虞的时候,面前又一堆黑衣人从林子中闪身出现。 德武还未从方才的围困中脱身,面前的黑衣人足有十余人。 靳布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她与楚修然二人要如何脱身,如果这中间受伤了能算作工伤吗,东宫会有补偿吗。 还有她一定要保护好楚修然的安危才好,不然若她受伤了想申报工伤都没有老板支付款项,那样她就要陷入诉求无门的尴尬境遇了。 正想着楚修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软剑来,而后松开紧紧揽住她的腰道:“不用害怕,闭上眼睛。” 好吧,这么多人她都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这一柄软剑算什么。 话音未落,十数名黑衣人就挥刀砍来。 楚修然手中的软剑迅速飞舞起来,招式凌厉,剑锋如雪,虽他只有一人,只用一臂一剑却将这群黑衣人的攻击尽数抵挡住。 且看起来毫无压力,甚是轻松。 一瞬间靳布有了些许错觉,是不是古代人都是这样武艺高强,特别是这位太子仿若师从崖底枯洞的世外高手,强得一点都不像整日待在东宫的皇家太子。 楚修然边格挡攻击边往密林边缘挪去,黑衣人见久攻不下迅速改变了攻势。 一部分人将火力集中在楚修然,另一部分人专攻楚修然护着靳布的左臂,意图将靳布与楚修然隔开。 觉察到黑衣人的策略,楚修然一直平静的眼眸盖上了一层寒意,手上的剑花挽的更加飞快,直逼的一众黑衣人连连退后。 突然,靳布余光扫到一丝寒光,转眼望去一名黑衣人绕到楚修然左后侧,锋利的剑刃直指楚修然的左臂。 就在剑刃即将划破楚修然手臂衣服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靳布伸出双手接住剑刃,死死命一拽将那剑从黑衣人手中夺下。 而后又握着剑柄闭着眼胡乱一阵挥舞,这样毫无章法的招数也将那名手无寸铁的黑衣人逼退。 “嗖——”有利箭破风而来,楚修然既要挡住黑衣人的攻击又要格挡箭簇,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 德武怎么还没有过来,靳布焦急地望了望德武所在的方向。 一阵马鸣声划破天际,靳布低头一看二人胯下的马匹大腿处中了一箭。 马吃了痛受惊往前奔去,这样狂乱的飞奔直接将几名黑衣人踢倒在地,生生将黑衣人的包围圈撕出一道口子。 二人也随着马儿的奔跑突出重围,只是这马儿受惊得厉害跑出了密林后依然狂奔不止。 靳布依然双手紧握着剑柄,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只想随着这匹马跑向不知名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许是须臾抑或好几个时辰。 马儿已经从密林跑到草原,从草原跑向山坡。 前方似乎有断崖,楚修然紧急拉住马匹却依然止不住马的狂奔。 下一刻,他抱着靳布从马背跳下往旁边滚去,马儿在下一秒已经掉进断崖! 许久二人才停下来,靳布支撑起在地上滚得酸痛的脊背环顾四周:“这是哪儿啊。” 楚修然此时也衣衫不整,盔甲劲装上全是草屑:“可能我们已经出春猎的围场了。” 天边夕阳西下,最后一抹橙色的太阳光被黑夜吞噬。 看来今晚上得在外边过夜了。 “你手怎么样。”楚修然问道。 这一问靳布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疼来,握住剑刃的时候她用的是双手,还使了十足的力气才将那柄剑夺下来,手上的伤口不但多还很深。 最要命的是方才在地上滚得时候她也用双手撑着地,这会儿才发现一路的砂砾全嵌进了手上的伤口里,一碰疼得厉害。 “疼、疼、疼。”靳布望着满是鲜血的手疼得直甩。 月光下附近有水反射出波光粼粼,楚修然按住靳布:“我们先去清洗一下再给你包扎。” 靳布大骇,直接从溪水冲洗手这样多的刀伤后续肯定得感染化脓。 “等等,你先转过去。”靳布忍住眼泪将楚修然推了推而后从芥子空间里用嘴巴叼出一瓶双氧水来。 “唔。”靳布含着瓶子走到楚修然面前,将瓶子丢给他,“用这个,消毒效果好。” 楚修然微微愕然:“这东西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他两匆忙跳下马,除了衣物什么都没有带的。 “你的软剑从哪里拿出来的,我就从哪里拿出来的。”靳布道。 楚修然不再言语,按照靳布的指示打开双氧水为她清洗双手来。 只是靳布忘了,双氧水这玩意消毒效果好,刺激伤口的效果更好。 第九十四章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 “啊——”靳布抖着双手鬼哭狼嚎,怎么忘了双氧水会疼,这样多的创伤面应该拿碘酒的。 真是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修然听着这惨叫声,很是温柔道:“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靳布倒吸几口冷气,顶着满头冷汗,哭喊道:“再快也疼呐,早知道这么疼我就不帮你挡剑了,呜呜呜——” 真是后悔,已经发青的肠子都要被悔断了。 楚修然默然,月光下他屏住呼吸更加小心的清理面前满是砂砾鲜血的手,这只手本就不大,还很柔嫩,他每天午休握着入睡的时候都在想怎么一个男子会长这样柔弱无骨的手。 可现如今这双柔嫩的手为了保护他,布满了伤口,砂砾。 “若本王知晓,即使我受伤也不想让你伤成这样。”楚修然低头垂眸,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轻轻地吹着气,想尽量缓解靳布的疼痛。 靳布抬起手臂用胳膊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抽噎道:“殿下,反正我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我就想知道我这算工伤吗,回去后东宫会有补偿吗。” “会的,回去后本宫一定给你好多金银珠宝当做赏赐,还会给你万两黄金当做补偿,如果你的手废了本宫就把你安排在一个闲职上,让你一辈子不用双手也有高额俸禄,保管你衣食无忧。” 少有的楚修然没有因为靳布的贪财嘲笑她,挤兑她,而是郑重地许诺。 “你也不要害怕,我也不要多少的,像我这种皮外伤的补偿大概是月薪的三到五倍,咱能按最高的五倍算么,给我七十五两银子就行。”靳布继续抽噎道。 “嗯。”楚修然声音低沉。 “殿下你怎么这么难过的样子,手受伤的又不是你,疼的也不是你,你难过啥我都没难过呢,我就忍不住疼稍微哭了一下而已。”靳布泪眼婆娑道。 楚修然抬眸:“因为我感觉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奉命为他受伤的人很多,可手无缚鸡之力还要护着他的人,小侍读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浑身鲜血也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的母妃。 楚修然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今日的思绪怎这样多,多到他竟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好像他上一次流泪还是五年多前记起一切与父皇决裂的时候罢。 “好了,清理好了不疼了罢。”楚修然抬起眼柔声道。 他的双眼迎着皎洁的月光,眼神丰盈灵动,目光柔软缱绻,像是饱含了情意。 靳布不敢直视,不敢多想,撇嘴道:“我说过了,你是我老铁,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插你两刀。” 楚修然点头:“嗯,老铁。” “包扎好以后我们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家罢,这里还没有完全回暖,若今晚睡在外边肯定会被冻死。”靳布提议道。 这故事情节的发展已经如同她看过的电视剧一般遇到刺杀了,现在她可不想弄出个什么夜晚相依而伴,依偎在一起睡觉,最后变成以身相许的戏码。 更何况,现在她还没掉马呢,在楚修然眼中她可是个男孩纸呢,两男的在荒郊野外搂在一起的话不是更惊悚吗,拍成电视剧连过审都过不了的。 楚修然接过靳布拿出的云南白药粉末细细给她上好药,又用纱布将手裹成了粽子。 “有溪水的地方一般就会有人家,我们沿着溪水走。”楚修然扶起靳布道 接着他又背对着靳布微微弯腰:“上来。” 靳布望着他宽厚的背满脸问号:“殿下,我是伤了手又不是伤了脚,你干嘛要背我。” 楚修然直起身子微微赧色:“那走吧。” 言毕往前走去,同时在心里不停地反问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在自家小侍读面前闹出这样大的笑话。 他今天的思绪不仅多还有些乱。 夜风抚过,靳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三月草原的夜真是凉爽。 楚修然再度停下脚步,道:“上来罢,我背着你至少两个人的温度还能让你暖一暖。” 这样蹩脚的借口,他终于找到了。 靳布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嗯,应该没啥大问题。 本就飞机场还穿着带着护胸护背的劲装,应该啥也感觉不到。 “快点上来。”楚修然以为自己又会被拒绝,有些不耐烦。 靳布一蹦上去搂住他的脖子:“那我就不客气了,折腾了一天正累着呢。” 半晌,背上的人没有言语。 楚修然看着自然垂在他面前的粽子手有些不放心,轻声唤道:“阿布?” “嗯……”靳布迷迷瞪瞪,“找到了吗。” 楚修然无声笑了笑将她往上递了递:“没有,你睡吧等找到人家了我喊你。” “好。”靳布呢喃着沉沉睡去,这一天过得太刺激了,弄得她好生疲惫。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木屋门大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正在门口燃起篝火烧瓦罐里的水。 见到他二人竟也不怎么意外,只是抿着干瘪的嘴唇询问:“咋啦又是打猎迷路了?” 听她这语气好像经常有人迷路过来似的。 楚修然点点头,刚要抱拳施礼那老妪便站起身来就往木屋里走去,边走边说:“从去年入冬以来第三个了,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干啥不好春天里打啥猎,动物春日得好生休养的。” 楚修然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靳布直接从他背后蹦了下来,乐呵呵道:“奶奶,你这里好暖和,能给我一碗热水喝吗?” 老妪听到这喊声又从木屋探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道:“来个会说话的,喏,碗在那里自个拿去。” 说完用手指向篝火堆旁的一个石桌,上面零零散散摆放了些各式各样的碗筷。 刚睡了一觉靳布这会儿精神正足,遂回道:“谢谢奶奶。” 继而挥了挥粽子手,指挥楚修然去拿碗从瓦罐里接水喝。 楚修然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拿了一只碗,就着溪水涮了涮便将瓦罐里的水倒了进入。 靳布有些讶异地望着他:“殿,boss不错呀,我还以为你会嫌弃脏呢。” 第九十五章奇怪老妪 楚修然将碗里的水吹了吹递到靳布唇边,道:“小时候和母亲在外边逃亡的时候住的也是农家,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靳布依稀记得德文说过楚修然小时候与母亲在外生活过五年,只是没想到楚修然竟这样平静的说了出来。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那个。”靳布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你饿了吗?” 楚修然的视线在靳布脸上停留一瞬,道:“你是想让我给你做饭然后再喂你吃饭么。” 靳布:“……不是……” 肯定不是,她哪儿敢,她只是想打破尴尬随口找的寒暄词而已。 “你坐好,我去向老婆婆借点吃食给你煮来吃。”说罢竟真的起身走向木屋与那老妪沟通。 那老妪看起来脾气大实际上是位嘴硬心软的人,不但给他们提供了挂面还将两枚带着鸡屎的鸡蛋给拿了出来。 见楚修然蹩手蹩脚的烧水煮面,又忍不住出来帮忙。 “现在的世家子弟真是不抵往前了,什么都做不会,身边没个奴才都得饿死。”老妪嘴里念叨着,“还不如我家小囝呢,五岁都知道给他阿娘煮面了。” 靳布道:“奶奶,小囝是你的孙子吗,他可真厉害呐。” 老妪听到这话脸上堆满了笑意,连皱纹都多了些:“小囝是我外外,是比你们这些连水都不会烧的世家子弟要强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世家子弟?这里离金陵那样远。”靳布纳闷道。 “瞅瞅你们身上穿的,这衣服靴子还有劲装,哪是普通公子哥穿的,别看我老了年轻的时候我可是在金陵待过呢,你们身上穿的我都见过的。”老妪的语气颇为自豪。 靳布笑道:“那我们也算是老乡了,奶奶那你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了?你的小囝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老妪的脸色突然变得茫然起来:“我家小囝去哪儿了?小囝……” “奶奶……”靳布知道自己又冒失说错了话。 一个老妪独自住在山里,想来不是被家人抛弃就是家人全都遭遇了不测,并且看她此刻的状态精神也有些不太对劲儿,应该处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 “啪!”老妪猛地拍拍手掌,痴痴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我家小囝被他爹接回到城里去了,他还说过些日子来接我回去享福呢。” 说着很是幸福地笑了起来,连带着眼睛都笑得迷成弯弯的月牙。 靳布与楚修然面面相觑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的老妪,她应该是失去了女儿外孙又被女婿家给带了回去,受的刺激太大有些不太清醒。 一人呆在这里枯守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肯定会的。”靳布堆满笑脸安慰道。 老妪望着篝火上的锅子捞出一碗面递到楚修然手里:“十,十一,十二……算下来小囝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很快他就会接我回家了。” 靳布默然,等了十二年,估计她心心念念的外外小囝早就把她给忘了罢。 “奶奶,我们晚上能睡到屋里地上吗,直接睡在外边的地上好冷。”靳布岔开话题道。 老妪将靳布领进木屋道:“我这地儿可小了,就只够我一个老太婆住的,你们莫嫌弃。” 靳布环顾一眼,木屋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用黄土砌的单人床上整齐地摆放着两三个浆洗的已经褪色发毛的被褥。 床榻旁边是一方用木头做成的小柜子,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被擦拭的已经泛光的铁匣子。 老妪弯下腰将床榻底下的一个木板抽了出来铺在地上,又拿毛巾好好擦拭一番。 “你们这些来打猎的年轻人终归会有迷路的,次数多了我就捡来了这个木板让你们睡,至少比直接躺在地上睡要暖和。”说着将擦拭干净的木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 “这也是我捡来的,不过别担心屋里的每样东西我都洗得很干净,你别看我年老但我还是挺讲究的。”老妪神色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咱年轻的时候也是给贵人做工的,干净卫生是必须的,这些都刻进骨子里了,一辈子都改不掉的。” 靳布一双伤手啥忙也忙不了只能呆呆站在旁边:“能有个地儿睡不被野兽咬已经很感激了,奶奶我们今日身上没钱,等明日回去了就派人给你送钱过来。” 老妪听到这话更是神气起来,铺好床铺好直接拿起床头柜上面的铁虾子,神神秘秘地招呼靳布到她身边。 “我有钱呢。”老妪打开铁匣子,里面放着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还有两个小布包。 她打开一个小布包亮出里面的两片金叶子,炫耀道:“去年冬天有一个同你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迷路到这里了,我给熬了一碗粥,他就赏了我两片金叶子。” “所以不需要你们送钱过来,我这还够用的。”老妪说着将一片金叶子拿出来递到靳布包成粽子的手掌中,“囝囝,你手边够用不,不够用就拿走一片,我老了用的少,你这长大了还得娶媳妇呢,用钱的地方多。” 靳布知道这奶奶又开始犯糊涂了,将她当成自己的外孙了。 这般不让子女担心还要倒贴点给子女的不就和普通人家的老奶奶一样么。 “我已经娶亲了,用不着了奶奶你自己收着用罢。”靳布艰难的用两根露在纱布外的手指将金叶子放进小布包里道,“还有这金叶子不要随便拿出来让人看见了,得收收好。” 老妪愣了愣眼神也痴了起来,旋即又笑道:“原来我家囝囝已经娶亲了呀,那太好了,婆婆就等着这一天呢,我还给我外孙媳妇准备了彩礼呢。” 说着又打开另一个小布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喜滋滋道:“这是你阿娘留下来的,当初你阿娘走的时候就说了,以后要给儿媳妇带上的,快收起来带回去给我外孙媳妇带上!” 靳布低头看看老妪手里的物件,一眼就被这对耳环吸引住了目光。 第九十六章贵重彩礼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或者坊间里有的物件,手里的耳环是造型是孔雀开屏,金丝扭成的孔雀整个身子,开屏的尾巴皆用细小的绿色宝石镶嵌,连孔雀的眼睛都是用的红色的玛瑙雕琢而成。 整个耳环看起来巧夺天工,华贵无比,哪怕在木屋豆大的烛光的照射下,上面镶嵌的宝石都熠熠生辉。 靳布不知道这对孔雀开屏耳环老妪是怎么得来的,许是自己年轻时攒钱买的,许是很久之前她服务的贵人赏的。 但靳布知道这样一对价值连城的耳环无意间可以勾起山野人的贪念,可以让老妪陷入被人杀害的命运。 她赶紧道:“奶奶,这个东西太贵重了快收好,千万不能外露。” 老妪脸一板:“囝囝是嫌婆婆的彩礼不好看不收是不。” 靳布眼睛转了转,道:“不是的,这样好的东西得您亲自交到外孙媳妇手里才行,我过些天带娘子一起来看您,到时候你再亲自给她呀。” 老妪神色明亮起来:“好好,那我就亲自给她戴上。” “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收好,除了您的外孙媳妇来谁也不要给看,明白了吗。”靳布交待道,这样应该能让老妪将这耳环好好藏起来了。 “对对,不能给我外孙媳妇弄丢了。”说着老妪将耳环重新包进布包重新放进了铁匣子。 刚放入铁匣子似乎又觉得不安全,又拿出来塞进了被褥里。 随后抬起头有些邀功的朝着靳布笑道:“囝囝,快看婆婆藏得好不。” 靳布伸出手在唇边作出噤声的手势,连连点头:“好,咱就不给别人说啦。” 屋外的楚修然已经洗好自己的碗朝着靳布喊道:“来,出来我喂你吃面。” 靳布欢快蹦了起来,又朝着老妪‘嘘’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楚修然见她,笑道:“方才就听见你们在里面聊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就是哄老人开心呗,她刚刚好像又糊涂了把我当做她那个囝囝呢,还拉着我硬要给我钱花。”靳布小声道。 接着咬着面含糊不清的嘚瑟:“看来我最近财运旺盛,遇见个老奶奶都要塞钱给我花,回去后还有五倍的工伤赔偿,嘿嘿,真是发财了。” 楚修然默默瞥了她一眼:“没见着财运倒见着血光之灾了。” “不会说话就少说点。”靳布白了楚修然一眼,“这可是真正的血汗钱,若你敢不给我工伤赔偿我跟你拼命!” “我一直纳闷,你说你爹大夏本朝最清廉的首辅,怎么到你了就掉进钱眼儿里了?”楚修然似笑非笑道。 “我这叫有经济理财意识,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再说了我素日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楚修然挑起一筷子面塞进靳布嘴巴:“行了,还说起成语来了,素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博学,一说起钱就一套套的,吃面都关不住你的嘴。” 靳布嘿嘿笑着,她觉得今晚儿楚修然的话也很多,都有点不像他了。 喂靳布吃完面楚修然便撸起袖子走到溪水边涮起碗筷来。 靳布望着他的背影,果真长得帅的人干啥都养眼,男人洗碗本就魅力十足,帅气的男人洗碗更是直击迷妹的心房。 收拾好一切楚修然甩了甩沾着水的双手,将靳布往木屋里推:“夜里外边冷还不快些进去。” 靳布依言往木屋挪,楚修然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搭在靳布肩头上的手尚未收回,半个小臂露在空气中,好不扎眼。 那老妪笑眯眯的望着走进木屋正欲开口说话,眼神又直愣愣地盯着靳布肩头。 “这是啥?”老妪指着楚修然左手手腕上的红绳道。 红绳上拴着一枚很普通很普通的铜钱,许是随身带的时间太久了铜钱两面上的字几乎都已经被磨没了。 楚修然有些不自然地撸下袖子,道:“这是我母亲绑在我身上避灾的。” 说实在的,这铜钱靳布也没见过几次,楚修然这厮甚是保守,无论春夏秋冬都将自己从手腕到脚腕裹得严严实实,她也就在陪着他午睡的时候见过两次,那还是不小心从亵衣里露出来的。 不过红绳绑铜钱或者绑桃核为小孩祈福避灾这个很是常见,在现代仍旧有这个习惯,靳布自己都有好几条红绳桃核。 可这老妪似乎钻进了牛角尖,直接跑到楚修然跟前,抓住他的衣袖细细看那枚铜钱。 一旁的靳布提心吊胆地望着老妪的一举一动,幸好她没有直接摸手,楚修然这一被人摸就晕倒的体质,除了她还没有第二个人破解。 若他晕倒在这山郊野外明日她一个人都没法回去了。 靳布不动声色的用粽子手将老妪的手从楚修然衣袖上打下来,道:“奶奶天晚了,看不太清,明早起来了再好好看。” 老妪这才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楚修然脸上移开,随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只可惜她声音小又说得快,靳布他们并不能听清楚说了些什么。 估摸着又犯了痴病。 靳布叹息将老妪安排在床榻上入睡,随后自己与楚修然并排躺在地上。 很快老妪便沉沉睡去,傍晚睡过的靳布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你今晚能自己睡得着吗?”靳布有些不放心地问,从春猎开始楚修然就在用她给的安眠精油。 现在没了精油她的手又被包成了粽子,不知道楚修然还要怎么才能入睡了。 “还行。”楚修然闭着眼,右手慢慢摸索左手腕上的那枚铜钱。 这枚铜钱他记得是小时候与母妃在外边逃亡时母妃给他挂的。 那时大概因为忙着逃亡受了惊吓,在外的那几年很是体弱多病,他们逃亡在外没有国医圣手的太医在身侧,乡野郎中也说不清他的病因,无奈之下母妃听从周边村民的建议后给从附近土地庙里求了这枚铜钱绑在他的手上。 说来也怪,虽说求得是土地庙,可自从绑上这铜钱他好像就不怎么生病了,母妃后来还特意去土地庙里还过愿。 后来母妃去世,他被带回宫。 第九十七章归队 大病一场醒来后才发现除了这枚铜钱,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有关母妃的东西。 关于母妃为何去世他也给忘了,只是听父皇说是病逝,直到五年多前才记起母妃去世的真实原因。 再后来这红绳掉了色,断了,他又换过好几条,唯独没有丢掉这枚铜钱。 楚修然闭着眼睛紧紧握着铜钱,感受着上面的体温,试图想从这枚小小的铜钱上感受到属于母亲的温度。 “你若睡不着我给你讲睡眠故事,反正我的手现在你也摸不了了。”靳布轻声道。 黑暗中楚修然翻了个白眼,将心里话讲了出来:“还真拿我当小孩哄?”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着这几日你会不会没有休息好,这人吧休息不好脾气情绪就不太容易好,你若情绪不好又想扣我钱怎么办?”靳布又开始喋喋不休,“为了我的俸禄和工伤赔偿我有责任助你安眠。” 楚修然无语:“你这家伙什么事儿都能与俸禄银子联系起来。” “因为穷怕了。”黑夜中靳布的眼睛明亮,语气少有的真挚。 靳布干干笑了两声:“小时候我爸在工地做工工资少得可怜,我的身体又不好,每个月我爸妈的工资刚发下来我就会病一场将当月的钱花个一干二净。呃,爸妈就是爹娘的意思,我老家方言。”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家就会过得很辛苦,才开始我爸妈还能向亲戚朋友借些钱尽量给我做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可后来大家都知道我家里有我这个吃钱的病秧子,就不再借钱给我们了。” “我们家就开始长达好多年的吃咸菜的日子,这下我的身体就更不好了,大病不犯小病不断的,身体素质也比同龄人弱很多。” “那个时候我每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同学在路边买小吃,买小玩具可羡慕得紧,就在想若我有钱了我就买一堆小吃请大家吃,买一堆玩具给大家玩,这样大家就不会嫌弃我穷,嫌弃我个小欺负我孤立我了。”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我妈要了一次零花钱,买了一个彩色棉花糖,那是流行在小伙伴之间很久的一种小吃,我高兴极了挨个给班上的小伙伴炫耀,最后没吃几口有小伙伴往我棉花糖上浇了一杯水,它就化了。” “还没等我要她赔我棉花糖,她先笑话我土老帽,穷瘪,整天穿布丁衣服,一个五毛钱的糖到处炫耀。” “我那时就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再也不穿布丁衣服,可以想吃什么的时候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让我爸不那么狼狈,让我妈也穿金戴银的。” “其实后来我专门偷偷买过一次彩色棉花糖吃,一点都不好吃,除了甜就没啥味道了。” “你看我现在多舒坦,手里有钱不但可以让敏敏吃好穿好,也能认识婷婷和陈明湛他们,若没有钱我可没有机会认识到这么多人。” 说完靳布由衷感叹道:“银子真是太万能了,我太爱它了。” 楚修然静默一瞬,道:“你的钱不过是你认识朋友的途径,你对他们的态度才让你真正收获他们的真心,上次你入狱,那里面的两位就是你口中的婷婷和陈明湛吧,蛮好,愿意为你冒险收买狱卒探望你。” “嗯,他们很好罢,嘿嘿。”靳布说着打了一个哈欠,回归到主题,“我们老家还有一句话‘有钱不赚王八蛋’,我不愿当王八蛋,哈哈哈。” 楚修然再度无语,罢了,罢了,自家小侍读这种有度的小贪财无伤大雅,有时还挺可爱,也没必要在此深究。 见身边的小侍读闭上了双眼,楚修然悄悄伸手手臂揽住她瘦弱的肩头,睡意袭来,一个疑问浮上心头:靳重之什么时候在工地上干过?他记得靳重之对外宣称靳布的母亲生下她后就一走了之,那方才自家小侍读口中的爸妈是怎么陪伴她的? 下一瞬楚修然放弃思考,小侍读这颗安眠药丸子实在太有效了,一沾上困意就来了。 第二日靳布醒来的时候楚修然已经起来了。 老妪好像也忘了昨晚拎着楚修然衣袖看手腕这一茬,迎着初春的太阳半眯着眼睛晒太阳。 “奶奶,多谢收留,我们走了一定会给你送来酬金的。”靳布朝着老妪喊道。 老妪睁开滴溜溜的眼睛回道:“好,我要十两银子。” 呃,靳布满头黑线,昨日还说不要钱呢,这会儿又要了。 “好嘞,回去了就给你送过来。”靳布笑道。 老妪不再言语继续半眯着眼睛晒太阳。 楚修然扯着靳布:“走罢,我们两个人徒步走得走上大半日的。” “好哒。”靳布一蹦三跳的往前走。 楚修然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连蹦带跳,又扬起了嘴角,他家小侍读总是这样活力无限。 “快看,我的小马!”半个时辰后靳布指着远处一个小红点。 昨日楚修然将她拉到自己马上后,她的小马受到惊吓就自己跑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 “小马!我是你阿布哥哥,快点过来!” 那小马好似听到了靳布呼唤,嘶鸣着甩着尾巴向他们奔来。 阿布哥哥…… 楚修然脸上抽搐了一下,他家小侍读未免也太随意了些,昨天还说与自己是老铁,今日就成了一匹马的哥哥。 突然感觉自己的‘老铁’身份也不那么特殊,不那么独一无二了。 随后一马驮着二人往营地跑去,只是楚修然骑得有些别扭,这匹马完全是按照自己侍读的体型选的,现在他这样大的个子骑上上面,两条腿几乎都要拖到地上去了…… 刚进去春猎围场的范围,大批的皇家侍卫迎面而来。 在侍卫禀告过后,带队的楚萧澈打马前来走到二人跟前后翻身下马:“太子殿下。” 楚修然虚扶一把:“起来说话。” 楚萧澈难掩激动的神色,道:“总算找到你们了,还好吗,阿布你的手怎么回事?” 未等楚修然有所回答楚萧澈一个箭步上来将靳布的粽子手捧在手心:“怎么伤成这样了?” 第九十八章收了赏赐给娘子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靳布受宠若惊,她挥了挥两只粽子手,笑道:“这是我往后几日的新造型。” 不知为何,楚修然觉得皇叔好像对自家小侍读的事特别上心。 楚修然轻咳一声,道:“皮外伤不碍事。” 靳布亦不以为意:“过两天就好了,倒是我两这一遭给皇叔添了麻烦。” 楚萧澈负责安排春猎中各个皇子官员的住宿,饮食及相应的安保工作,整天忙得脚打脑后跟,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可有抓到活口?”楚修然低声问道。 楚萧澈轻轻摇了摇头:“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德武他们刚占上风就服毒自行了断了。” 楚修然垂目沉吟片刻道:“此事防不胜防,皇叔也不必太过自责。” “看来你有怀疑的对象?”楚萧澈悄声问。 “或许罢,这从小经历的多了基本的直觉还是有些的。” 二人正说着话,慕容正带着一大批装备精良的士兵赶来,见到楚修然后满脸是掩盖不住的担忧:“微臣正带着士兵在东边密林进行地毯式搜索,听闻太子殿下安全归来臣就安心了。” 楚修然淡然道:“劳烦将军费心了。” 慕容正正色道:“保障殿下安全是微臣的职责。” “好啦,既然殿下无事慕容爵爷便带兵退下罢,殿下流落一夜你的慕容兵就跟着搜寻了一夜,都很辛苦,快些回去歇息罢。”楚萧澈跳出来道。 这话放在别人说多少会有些不合适,可楚萧澈向来对百官里的任何人都无明显的偏袒或敌意,不管对谁都一派和气。 这种游刃有余的交际手段,很是八面玲珑,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他的话也在心理上给了慕容正极大的安慰,既然皇叔都这样讲自己再继续这样带着也只是作秀而已。 随后慕容正便带着一干士兵呼啦啦地褪去。 楚修然与楚萧澈望着满地腾起的灰尘,相互对视而后又抿唇轻笑。 “你两在这里傻笑了啥?那慕容正说了啥了?”靳布好似看了一场默剧,有点不太明白这里面包含的潜台词。 楚萧澈没有吭声只是抽出自己袖中的冬日里用的毛绒绒的扇子,极其气派的打开扇骨道:“阿布本王有个小问题想问问你,你这手为何受的伤,你身为侍读手受了伤想必就不能当值了罢,那样太子殿下就会扣你俸禄了。” 靳布好笑的指着那扇子,笑道:“皇叔一个冬天过去了这扇子上的毛还没掉光呐,还有殿下这次不但不会扣我俸禄还会给我加倍赔偿呢。” “哦,加倍?那应该很多吧。”楚萧澈正色微笑道。 靳布乐了起来,凑到楚萧澈身边就开始叽叽喳喳,添油加醋地将自己徒手保护楚修然的事加工了一遍。 至于方才慕容正的问题完全被抛到了脑后。 楚修然看着面前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小侍读无奈偷笑,楚萧澈这个人精本就擅长和稀泥岔开话题,自家小侍读遇到这样的高手一句话都被带跑了。 因为楚修然春猎时出现的这一插曲,让原本为期十五天的春猎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在第七日的时候夏皇便带着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围场。 同时鉴于靳布保护太子有功,夏皇额外赏赐了黄金百两,让靳布这几天在睡梦中都乐出声来。 车队刚到达金陵,留守在金陵城负责处理政务的靳重之已经带着留守官员前至城门去迎接。 在见到靳布活蹦乱跳仅是手受伤后才稍稍放下心来,自打他听说靳布受伤后就一直坐卧不宁,不仅担心靳布的伤势还万分担心自己小崽子的心态。 “小崽,你老实给你爹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太子殿下了?”回府的马车上靳重之严肃地问,“不然怎会为了挡刀子?” 靳布将脑袋从赏金里拔出来,满不在乎道:“我才不喜欢他嘞,脾气大嘴巴臭老是挤兑我,我喜欢的是赏金。” 说完嘿嘿笑着又仔细看着面前的黄金,一脸的满足。 靳重之犹不放心:“真的不喜欢?小崽,你可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切莫有啥不应该的心思,对太子产生了什么异样的感情。” “放心,放心。”靳布认真表态,“这次完全是个意外,我也不想的,是这双手爪子当时有了自己的想法,偏要伸过去为我挣点赏金,下次应该就不会了。” 靳布说得是真心话,回想到双氧水清洗伤口时的酸爽她仍感觉疼得心里发毛。 以后有谁遇到危险她还是远远的躲开看好戏就行,一定会用理智劝住自己的身体的。 得了靳布的再三保证后靳重之才放心下来,这段时间他也考虑过靳布以后的事情。 大不了四年期满伪造份死亡证明什么的,或者将她送到别处恢复女身。 再或者看她自己的意愿,若她想一辈子以男身示于世人亦可以,大不了以为为她保养一个孩子来。 马车稳稳在靳府门前停住,靳布刚蹦下马车敏敏就梨花带雨的扑了上来。 “夫君,听说你受伤我好生担心。”话音未落敏敏脸上便淌满了泪水,让人好不心疼。 这大半年靳布的个头长了些,已经与敏敏差不多高了。 她咧着身子高举起粽子手:“敏敏,先站好我扶不住你。” 敏敏这才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上移开,又一脸心疼地望着她的双手,想摸一下又怕弄疼了。 “平安,将马车里的赏金拿下来直接搬到东大院夫人房里去。”靳布交待道。 而后转身对敏敏道:“这是皇上新下来的赏赐,已经开了春,明日拿着银子去买些新衣服,新首饰去,看你身上穿的还是去年的都旧了。” 当初靳布就说过,如果给不了敏敏爱那就给她很多很多钱,所以这一年来她的俸禄和大大小小的赏赐全部都给了敏敏。 卖化妆品的钱另外存了起来,没有告诉他人,只是放好以备自己变回女身时逃亡使用。 敏敏也成了整个靳府最有钱的人,比她公爹靳重之还有钱,这大半年敏敏也体验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华贵生活。 第九十九章挚友 相熟的首饰店每次有了新品会第一个通知她,给她留着货;衣柜里的衣物也是买了一堆又一堆;梳妆台上各大脂粉行最贵的单品不管适不适合她的肤质都来一套。 去年年底前她还专门找了一位贴身丫鬟。 出去每个世家小姐和官宦家的夫人小妾都对她投以羡慕的眼神,每个人都羡慕她可以掌握夫君的财政大权,羡慕她可以不顾及府中的花销开支,所有的钱都用在自己身上。 敏敏也相当喜欢这种感觉,今年春季她已经买了好几身衣服了,也找人来量身定做过衣衫,可她今日出来迎接时刻意挑了这件已经浆洗的有些褪色的衣服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夫君看到后一定会心疼她,一定会再给她银子的。 “别老是省着,姑娘家家的还是需要穿得好一些。”靳布又交待了一遍道,“凌岳丈与岳母如果没用的了你也给他们拿过去点,别弄得家里日子紧巴。” 敏敏擦掉脸上的泪水,乖乖巧巧地施了礼:“多谢夫君关怀。” “都是应该的,我等会儿还要去明湛兄和婷婷那里去一趟就不陪你吃午饭了。” “好的,夫君。”敏敏笑吟吟道。 那个婷婷姑娘她才开始也担心过,担心自己的夫君年纪小受了烟花女子的蛊惑,可后来她就看开了,男人嘛有点钱或者当官的大都三妻四妾。 光是她知道的好多官宦家的夫人整天既见不到人,也见不到钱,一问才知道家里夫君将钱全花在烟花女子身上了。 所以靳布这般将财政大权全部交上来的情况她很满意,既然自家夫君知道往家里拿钱,其他时间她想怎么玩儿都行。 后来那位婷婷听说也从了良,成了亲,更是对她的‘夫人’地位造不成威胁了。 要玩就随她玩去,至于尚未同房的问题敏敏也给抛到脑后,整天带着丫鬟上午参加这位小姐的茶会,下午参加那位夫人的花展。 听着别人对自己的艳羡和吹捧,享受着金钱与地位带来的一切,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到了婷婷店里,夫妻两很是郑重地向着靳布抱拳:“靳大人。” 靳布满头黑线,好像自她从牢里出来后一直没有机会过来他们这里,而这两位也是那次从楚修然口中知道了自己的状元侍读身份。 只是没想到再见面,这夫妻俩竟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 “得得得,你俩若想行礼便行罢,烦人劲儿。”说完靳布瞪了陈明湛一眼自顾自地往后院走去。 在厨房忙碌的罗芙见着靳布过来,也赶忙净了手端端正正地跪在她的面前:“见过靳大人,靳大人吉祥。” 靳布扶额叹口气刚想找个凳子坐一坐婷婷便指挥着陈明湛为她端来了凳子,继而夫妻二人带着罗芙谨慎规矩地立在靳布身边。 这下靳布再也绷不住了,她最不习惯的就是有人向她行礼,普通的官僚关系也罢了,偏偏自己最熟悉最亲密的人来给自己整这些虚的。 “蔡黄毛,陈明湛你俩有完没完!”靳布蹦起来挥着粽子手喊道,“非得让我发脾气才行是么,一个个的端着啥规矩?素日里见得规矩一套套的,脑袋都大了,好容易来你这歇一会儿你倒好也给我讲究起来了。” “阿,靳大人,以往是不知道您的身份,如今知晓了哪敢在您面前放肆。”陈明湛低声道。 靳布横了他一眼:“我不听你的,你个妻管严整天听老婆的,我听你老婆怎么说。” 陈明湛闻言识相地退回到婷婷身后,小声道:“她想听你说。” 婷婷依言福了福身:“靳大人……” “大你妹!诶哟吼吼吼……”靳布听到婷婷的开场词气得猛拍身边的桌子,完全忘了双手还在包扎着。 婷婷见她疼得原地打转,慌了神:“明湛快去找大夫来看看,阿布别乱甩了,别又碰着桌椅板凳,罗芙快拿把剪刀来,咱得把纱布剪开看看伤口裂了没,再重新上些药。” 婷婷小心翼翼地剪开裹着的纱布,看到满手的伤口愤愤道:“这手怎么变成这样了?早几天听说太子遇袭有人受了伤,那人就是你?你说你那么小个头还没那太子下巴高呢,逞啥强?” “你看你这手还能要吗,你自己啥能耐没点数啊,上次你能打着陈金武算你运气好,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武将了?那太子干啥吃的,身边没侍卫?要你这个小侍读挨刀子?” 婷婷便检查着伤口便数落着靳布,眼中的担忧和心疼却掩盖不住。 “你不喊靳大人么,不行着规矩么咋不行了?”缓过来疼的靳布白着眼揶揄道。 婷婷轻轻碰了碰她的伤手,靳布又嗷呜一声喊了出来。 “管你近大人还是远大人就不认我这姐了,再不消停等会儿不给你饭吃。”婷婷朝着她的伤手吹着凉气,试图缓解疼痛。 靳布嘿嘿笑:“认啊,好久没来可欠这儿了。” “是欠罗芙的手艺还是欠我们了?”婷婷说着鼻子酸了酸,“出狱那么久也没见着你过来一趟,我们还以为你被那太子罚得厉害,让我们担心那么久,好容易来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还没等婷婷数落完陈明湛带着大夫小跑了进来。 很快大夫将伤口重新包扎,交待了注意事宜后离去。 “你在这里陪阿布,看好了再别碰着手!”婷婷看了陈明湛一眼,“我去厨房帮着罗芙,好容易来一趟呢罗芙别忙不过来。” 瞅着婷婷进了厨房,陈明湛揣着袖子瑟瑟笑道:“刚数落你来着吧,嘿嘿,她就这样,担心你好久了一提起你就恨得牙根痒痒,说你不知道报个平安,每天都让她悬着心。” “咱俩不认识人,担心得很了她便让我去东宫门口转转,看看能不能看你一眼,看看是不是没被受罚。” 靳布心头一暖,想起那晚楚修然说的话来,即使她入狱,婷婷与陈明湛也冒险收买狱卒去探望她。 也明白之前婷婷那样礼数周到多少也些生闷气的意思。 第一百章幸福小俩口 “明湛兄,她是不是经常这样数落人?一说起来跟竹筒倒豆子样的,没完没了,吵得耳朵疼。”靳布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故意问道。 陈明湛幸福一笑:“对,是挺喜欢数落人的,但还不是因为关心你么。” “哦——看来被数落的次数不少呐。”靳布似笑非笑道。 陈明湛笑得更开心了些:“对对,就怕不数落我了。” 这两人还真是绝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成亲后陈明湛直接将自己的制香店转手给了父母,自己搬过来与婷婷住在一块,在她店铺的角落里新支了香包摊。 整天帮着婷婷忙里忙外,运货送货,屋里的家务也抢着做。 婷婷除了管账与那些脂粉行的老板沟通外啥也不用干。 芙蓉坊的那些曾经的小姐妹们无一不羡慕得紧,一边笑着陈明湛是‘吃软饭’的,一边又酸着婷婷福气好找了这样好的人家。 每每陈明湛听到这话也不气恼别人笑话他,只是好言好语道‘婷婷人好得很,值得他这样做’。 渐渐那些小姐妹们的嘲笑渐渐变成了真诚的祝福,每个人都将婷婷现在的生活当作自己奋斗的目标,都希望自己从良后也能有机会遇到一个像陈明湛这样的好男人。 “怎么这么多,还有客人?”靳布坐在桌前的时候被面前的饭菜吓了一大跳。 “没了,只有大人一人。”罗芙摆着碗筷道,“婷婷姐说大人许久没来了要把你喜欢吃的都做出来。” “话是没错,可我也得有手吃呀,做了这一大桌我只能干看着真是不爽快。”靳布举起粽子手嘟囔着。 婷婷白了她一眼,剥了一只虾塞进靳布嘴巴:“有我,有明湛还需要你自己动手?” 说完又细心的帮靳布挑鱼刺,夹菜,忙得不亦乐乎。 陈明湛也随声附和:“对,不需要你动手。” 靳布歪歪头:“你个妻奴。” 听到这话,陈明湛不置可否嘿嘿笑着,罗芙也低头偷笑,婷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靳布一眼轻喝:“快点吃!” 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一生的幸事,现在的日子也十分完美,手边有钱,身边还有两三个真心至交。 从婷婷家出来靳布慢悠悠地往东宫晃荡,今日下午还需要去东宫当差呢,虽然不知道楚修然让她当值干嘛,可靳布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就是去领五倍月薪的工伤补偿! 想到这里靳布脚下就轻快了许多,就在她即将到达东宫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山脚下收留她与楚修然的那位老妪。 此时那老妪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正在街上穿行,没等靳布回过神,她便钻进人堆里找不到了。 这老奶奶的外孙将她接回来了? 靳布想着大步跨进东宫。 没想到今日的东宫竟是少有的热闹。 不仅楚萧澈在,连慕容琼柔也在。 非但如此,殿内气氛微妙,三人神情古怪,谁也没说话。 见到靳布,慕容琼柔福了福身:“听闻二哥惊了靳大人的马,琼柔在此替二哥赔个不是,还望靳大人原谅。” 靳布干干笑了笑:“不碍事,反正他跪了一晚也算受到了惩罚。” “二哥他生性贪玩,做事不顾前后没大没小惯了,多谢靳大人谅解。”慕容琼柔轻声道。 靳布眼睛在殿内的三个人身上转了转,楚修然捧着书卷看着,楚萧澈拿着他那带毛破扇子扇着,慕容琼柔站在一侧含情脉脉地望着楚修然。 啧,这个楚萧澈一点电灯泡的感觉都没有。 靳布掩口轻咳,道:“殿下我这手还未好透,不能研墨不能书写,要不我随着皇叔去藏书楼看半天书罢,也好充实充实自己的大脑,来日能够为殿下提供更丰富的知识体系。” 说罢便拉着楚萧澈跑出了东宫。 “我说皇叔,你多少也是喝过花酒的人怎么一点眼色都不懂,没看见慕容小姐的眼睛一直盯着你侄儿么,也不知道回避。” 楚萧澈哭笑不得,他与楚修然正在从现有的点滴证据中推敲慕容正设计刺杀的可能性,慕容琼柔就带着一盒子糕点来拜访了。 弄得他们二人赶忙停下了话题,坐等着慕容琼柔告退。 只是可能春猎时间太久,慕容琼柔对楚修然太过思念,放下糕点后哪怕楚修然一言不发她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个目不转睛。 而楚修然也没有直接下逐客令的理由和借口,于是三人便那样尴尬的待在殿内,直到靳布闯入将楚萧澈带了出来。 “不是本王不出来,是你家殿下不让本王走。”楚萧澈解释道,“他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也不能徒留他一人与慕容小姐干瞪眼不是。” 靳布道:“感情这东西是能慢点培养起来的,你瞅瞅慕容小姐那思念成疾的模样,看着都令人心酸。” “或许慕容家的小姐并不是喜欢他呢。”楚萧澈沉吟道。 他一时也琢磨不透慕容家的意图为何,当时修然与阿布失踪后消息尚未大面积扩大,慕容正便带着一众慕容军赶来支援,扬言要协助侍卫寻找太子。 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措让楚萧澈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若慕容家真心要对太子动手的话,慕容兴怎会在前一天故意惊动东宫侍读的马,慕容琼柔怎会情倾太子? 难道慕容正不怕自家小妹一腔情意落空受了情伤吗。 若修然与慕容琼柔奉旨成了婚,慕容正不怕自家小妹守寡吗? 或者慕容琼柔本就是抱着特殊的目的才接近修然的? 靳布听得糊涂:“这俗话说得好‘爱情和咳嗽是藏不住的’她那眼珠子恨不得贴在楚修然身上去,怎会不喜欢。” “‘爱情和咳嗽是藏不住的’,有道理,你说你年纪小小哪里来得这么多情感心得,去年在碧霄殿那番‘男人是靠下半身行动’的理论还在我耳边回荡今日又冒出金句来。”楚萧澈笑着摇扇。 靳布笑道:“谁说我年纪小,我比你叔侄俩都强,我还成亲了呢。” 第一百零一章遗物 “也是,看来成过亲人生经历还是不同。”楚萧澈滞了滞,“本王常常忘记阿布成亲的事实。” 靳布但笑不语,腹诽道,作为母胎solo她上辈子到死都没能找到对象,这些关于爱情的感悟肯定是从各大情感节目里得来的呀。 在二十一世纪每个单身狗都是感情理论专家。 “走吧,既然出来了就如你所愿带你去藏书楼罢。”楚萧澈唤来马车道。 靳布双手撑着跃上马车,个子长高了就是好,上马车都不需要爬了。 刚才说要去藏书楼不过是随口找的一个想与楚萧澈一起撤场的借口,不过既然入宫了等会偷偷去看望看望思思也是可以的。 那个想当楚修然后妈的女人每日敷着面膜好好保养自己,以保证自己见到夏皇的时候是人生最美的状态。 当然怎么样偶遇她一见钟情的对象夏皇她还没想好,靳布也还没想好。 可今日楚萧澈似乎一点都不忙,靳布说要去二楼看戏本子他便饶有兴致的为靳布讲解他收集的各个戏本子的由来和大概故事。 弄得靳布不得不心猿意马地待在藏书楼,为了做个样子也极其认真的看手里不知从哪个书架上取下来的书籍。 中间再随意捡出几个问题来询问,以表示自己真的很爱看书,每次来藏书楼独处时都是沉迷书籍无法自拔。 “《论戏文中妖怪的出生》,这本书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靳布看着手心里纸张已经发黄的书笑道,“这又是王爷从哪个乡野间搜罗来的?” 楚萧澈拿起来瞅了瞅扉页上的字迹道:“这是皇兄自己编纂的。” “皇上?”靳布惊奇地用仅露在外的两根手指掀开手里的书道,“皇上还编写这样好玩的书呐。” “好像是修然的亲生母妃很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的精怪戏本,皇兄当时也跟着看,后来为了博美人一笑就编写了这个,具体本王也记不清了,不过这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咱们皇上的。”楚萧澈想了想道。 “好像那位嫂嫂带修然出宫的时候本王才七八岁,听说病逝在外,此后宫内便再没了她的传闻,深宫里少一个两个女人都是很平常的事情,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再想起。” 靳布用两根能活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书,心道,真的没有人会在意,没有人再想起吗。 那日听到锦觅传结局的楚修然捏碎了茶盏,还有中秋节那时她修改了锦觅传结局楚修然专程过来给她道谢。 包括夏皇单独找她与她说话给她赏赐,难道真的这个深宫里真的不会有人记得这位娆辛娘娘吗? 靳布低下头打开这本札记翻看起来,没想到里面竟是少有的有趣,从上古神兽穷奇,食铁兽到后来的狐狸蛇妖等精怪都有详细记载,包括这些妖怪是从何时在戏文中出现,又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皆有详尽的介绍。 没想到这位皇帝还是位正儿八经的学究派,这样奇怪的精怪话题偏偏用了最正经的语气。 突然一页人像画映入靳布眼帘,这本书前面全是文字描述并未有插画,所以靳布下意识的就在这幅画上多停留了两秒。 画上的人是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发髻高高挽起应该是位已出嫁的妇人,脖颈修长,明眸巧笑,站在桥上手持柳条,柳条的叶梢垂入桥下的湖水中激起层层涟漪,很是灵动调皮。 这是哪位妖怪的化身吗,靳布回想刚刚看过的精怪描述,想要试着将这名女子与某种妖怪联系起来。 等等,靳布望着画中的女子呼吸一滞,这画上女子耳朵上的耳坠怎么这样眼熟。 这是,孔雀开屏? 靳布将眼睛贴了上去,绿色的宝石做孔雀开屏的尾巴,还有孔雀眼中的那点红,没错,这与山中老妪布包中的耳坠是一样的。 若这画上的人不是书里妖怪的拟人画像,那应该是娆辛娘娘?毕竟这本书是夏皇写给娆辛娘娘的。 可娆辛娘娘的耳坠为何会出现在山间痴傻老妪手中? 那老妪说年轻时曾服侍过贵人,难道这贵人就是娆辛娘娘?还是这耳坠是宫里当时流行的款式人人都有? 要不问问楚萧澈这上面的人是谁?! 不行,他刚才已经说了那是自己还很小记不清楚什么了,估计连这位薄命嫂嫂的样貌也记不太清了。 靳布按捺住心头的疑虑和思绪,趁楚萧澈不注意将这一页偷偷撕了下来放进袖中。 接着又往后翻了几页盖住被撕掉的那一页,刻意提高音量道:“咱们皇上这本书还挺有趣,看得出来编写得蛮认真。” “皇兄当时好像挺喜欢这位嫂嫂的,为了哄美人开心肯定多多少少会用点心思。”楚萧澈随口道, “不过你出去后可千万不要乱说,这位嫂嫂好像是深宫里的忌讳,很不得太后喜欢,她病逝在外后太后下令任何人不能谈论,今个在本王的地盘就当趣谈讲给你听了。” 靳布心头一跳,郑重道:“那是自然,就当听了一个故事肯定不会讲给别人的。”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慢点黑了,楚萧澈也陪着靳布在藏书楼看了一下午杂七杂八的戏本子,靳布也没能得到机会去看思思。 从宫里出来后靳布马不停蹄地往东宫跑去,若老妪手里的东西是娆辛娘娘的,那楚修然就有机会拿回来,毕竟也算是他母亲的遗物了。 走到东宫门口靳布又犹豫了起来。 纠结了半天靳布没有直接去找楚修然,绕了几步路来到了东宫奴才们住的地方。 “德文公公,你还记得你给我说的,曾经与陛下一道出宫后来被娆辛娘娘所救吗。”靳布将德文拉到背处悄声问道,“那你是不是见过娆辛娘娘?” 德文警惕地环顾四周:“靳状元今个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靳布掏出袖中的画道:“德文公公你瞅瞅这画上是不是娆辛娘娘?” 德文狐疑地接过画,用手里的灯笼照了照,足足看得有一炷香的时间,而后满脸的泪水不可置信道:“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一百零二章感觉要被灭口了 “看来这上面的女子真是娆辛娘娘了?”靳布将画拿了过来,用两根手指夹这高高举起迎着亮光仔细观摩着。 德文急忙将靳布的手按下,警惕道:“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自打殿下回宫后整个皇宫里上下缄口,连娆辛娘娘的牌位都没有。” 这么严重?靳布暗想,将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对了德文公公,你方才看见这画上的耳坠了吗,真是好看,孔雀开屏呢,我陪我家娘子逛了那么久的首饰店都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耳坠。”靳布眼睛转了转套问道。 德文道:“那是自然,娆辛娘娘深得陛下宠爱,这副耳坠是陛下当初专门为娆辛娘娘一人独制的,陛下亲自画了花样初稿让工匠打的,上面镶嵌的是邻国进贡的精品宝石。” “娆辛娘娘带上后引得后宫好些娘娘眼红,陛下特意下令谁也不许仿制,将这份荣宠独留给娘娘一人,最后娆辛娘娘尸骨都无法进入金陵,这些个东西早已不在了罢。诶,多好的一对璧人偏偏造化弄人。” 未了德文又细细交待:“靳状元,不管您手里这画是从哪里得来的,切莫外露,别让旁人瞅了去。” 是夜,靳布躺着床榻上辗转反侧,坐卧不安。 回想起在小木屋里与老妪交流的场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山野老妪绝对不是意外拾到了娆辛娘娘的耳坠,而是娆辛娘娘亲手交给她的遗物。 老妪虽然人有些糊涂,但没有伤人意图,只是将自己认作是她的外孙囝囝而已。 所以那些话便是老妪与她亲外孙说的话。 “这是你阿娘留下来的,当初你阿娘走的时候就说了,以后要给儿媳妇带上的,快收起来带回去给我外孙媳妇带上!” 这是老妪的原话,也就是说这是娆辛娘娘留给老妪的,那么老妪口中的外孙囝囝是楚修然?! 可是她记得德文说过娆辛娘娘是前朝公主,那她的母亲就是前朝国母?所以老妪是前朝皇后? 老妪…… 如果老妪是娆辛娘娘母亲,那楚修然小时候应该与老妪见过面或者应该会很熟悉,那为何二人见面后就如同陌生人那般? 十几年过去,从稚嫩小童到如今的翩翩公子,再加上老妪痴傻许久,不认识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楚修然呢,德文说他回宫大病一场后记不得与母亲逃亡在外的事情了,所以就想不起来老妪是谁了吗? 可后来不是又说楚修然记起来了吗,记起来自己的母亲被夏皇杀死的场景,那时只记起了母亲没有记起这位老妪吗。 还是…… 他的所记起来的场景是别人引导他记起的?并不是真正的记起? 靳布知道在现代电视剧里有很多类似的场景,病人在受到刺激后会出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会选择性的失忆,好像也有过类似受到医生或者他人引导记起错误场景的现象。 人都是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如果有人对失忆的楚修然种下质疑夏皇的种子,再引导他记起不属实的夏皇杀害娆辛娘娘的记忆呢。 一瞬间靳布惊坐而起,脊背密密麻麻爬上冷汗,心里也吹来阵阵冷风。 她感觉自己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皇家秘辛,感觉自己随时就要被人灭口。 靳布站起身来,用粽子手笨拙的为了自己斟了一杯凉茶想要冷静一下。 还有那日老妪见到楚修然手腕上的红绳与铜钱后很是激动,这是把楚修然认出来了吗? 天哪! 靳布手抖了抖,手中的茶盏也应声摔碎。 所以白日里她瞥见老妪进入金陵城难道是因为她认出了楚修然,所以专门跟着楚修然回来的? 一时间靳布盯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心乱如麻,脑中千头万绪不断涌出,让她脑子不停地宕机,重启,宕机,重启,再也思考不下去。 现在她该如何做? 要告诉楚修然吗,如果老妪只是手里拿了娆辛娘娘的遗物,楚修然有拿回自己母亲遗物的必要。 可若是她推测的那番呢,背后操控误导楚修然记忆的人是谁? 若楚修然与那老妪相认接下来会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会有危险吗? 虽然楚修然性格脾气差,经常挤兑她,但最近这几个月他们的关系缓和很多,他还答应了自己工伤赔偿的要求呢,当初还为自己从陈金武那里讨回了赔偿,还赏赐了那么贵的‘豹泪’给自己,让她小小发了一笔横财…… 再说了若楚修然出现了什么危险,她的侍读生涯就要被迫中止了,届时她该何去何从,要远走他乡恢复女身还是继续男身留在金陵? 哪怕她与楚修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他也是一位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看来不管从职业生涯还是个人感情来讲她都不能让楚修然至于危险之中。 可是她到底要怎么做? 靳布心下愈加困惑,晃着脑袋吭吭唧唧地往床上倒去。 看来以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和心智注定当不了后宫的嫔妃,过尔虞我诈的日子。 靳布有些感谢她的穿越系统,专门给她选了一个简单的身份和职业,不用费脑,不用见血,蛮好。 第二天,靳布艰难地从被窝爬起,行尸走肉般上了马车又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进了东宫。 思学殿里楚修然正黑着脸等待着靳布,昨日居然敢带走楚萧澈让他与慕容琼柔独处一室! 这家伙真是忘了他之前给她说过什么了! 楚修然正欲开口冷言嘲讽些什么却发觉自家小侍读神色很不对劲儿。 整个人施礼走路的过程好似游魂一般,毫无生气,眼底满是血丝,黑眼圈也牢牢粘在眼下。 心里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盯着靳布半晌,语气颇为关切:“这是怎么了?手伤严重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靳布的脑袋嗡嗡了一夜,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楚修然是在同她说话,遂无精打采道:“没有,就是有些失眠。” 楚修然心下狐疑,自家小侍读心里藏不住事,若非发生了什么让她内心不安的事她才不会失眠。 第一百零三章我有一个朋友…… “说,你这是又闯祸了还是犯了什么自己为难的大错?”楚修然走到靳布身边很是仗义道。 靳布四下张望斟酌道:“我有一个朋友……” 听到这个开场白,楚修然斜睨了靳布一眼嘴角也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啧,你什么眼神我真的有位朋友,还听不听了?”靳布有些尴尬地攘了一下楚修然。 “听,你说。”楚修然压下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是我这个朋友吧,她也有个朋友,她的这个朋友自幼丧母,有一天她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了她朋友母亲的遗物,你说我,我这个朋友她应不应该给她朋友说这件事?” 听完靳布颇为纠结的描述,楚修然憋住笑意道:“本宫觉得你,的,这个朋友应该给她的朋友说这件事,毕竟自幼丧母肯定对母亲的怀念很深厚手边可能也没多少母亲的物件,若能取得母亲的遗物一定会给他的心里带来莫大安慰。” 楚修然突然想到,除了自己没有母亲外自家小侍读也没有母亲,据说是她刚出生就抛下她走了。 想来自己还是比较幸福的,至少享受了几年母爱,可怜小侍读一天都没享受到,整天跟着一个老爹过活。 “若她的朋友取得这个遗物可能会遇到一些未知的危险呢。”靳布似有所思继续问道。 楚修然又道:“既然是未知那也可能不会有危险,你朋友只负责告诉她的朋友有遗物存在这事情便好。倘若真的有危险,为了这遗物值不值得冒险得由这位朋友自己决定。” “哦——”靳布拉长声线,双手环在胸前表情甚是凝重。 半晌,靳布抬起头严肃道:“殿下,我有个事情想给你说。” “你想说,你口中的朋友就是你,你朋友的朋友就是本宫?”方才听完小侍读的描述又见她这般凝重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啊,对。”靳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吧在……” “你发现了母妃的什么物件,在哪里?”楚修然有些急切地打断靳布的话问道。 靳布小心望了望殿外掏出画纸来低声道:“殿下你应该还记得你娆辛娘娘的样子吧,你看这上面的耳坠。” 楚修然接过画凝视着上面的人像,目光怔怔怀念与留恋溢出眼眶。 “你还记得我们在小木屋遇到的那位老妪吗,这上面的耳坠我在那老妪屋内见到过,我想大概是娆辛娘娘流落在外遗失了被这老妪捡到了罢。” 靳布下意识的就为楚修然选择了一条最安全的路,老妪与楚修然毫无关系,只是恰巧捡到了娆辛娘娘的耳坠。 “应该是这样。”楚修然将画像小心翼翼地关起来,语气恳求道,“不管你这副画从哪里得来的,能留给我么。” 靳布望着他像小兽寻母未果的眼神,心神一动很是不忍,道:“反正我已经偷来了也不便还回去,留给你便是。” 看起来楚修然对他母亲的事情很是在意,若他等会儿哭了要怎么办?她可不会哄人。 靳布掩口轻咳试图缓解一下目前很是悲凉的气氛:“咳咳,那我们现在可以想办法找到那老妪给她点钱从她手里将这耳坠买回来。” “但昨日德武来报,说带了银钱去山脚木屋找老妪,那木屋已经空了,老妪不知到哪里去了。”须臾,楚修然冷清道。 原来他还记得给老妪送银钱,靳布自己都有些忘了。 “那啥,我昨儿好像在金陵城的街上看见那老妪了。”靳布踟躇道,“只是当时我并没有看到这幅画,并不知道她手里的耳坠就是娆辛娘娘的遗物。” “在金陵?”楚修然反问。 靳布试探性道:“对,应该是她的外孙将她接回来了罢,她不口口声声说自家外孙会接她入城么。” “有可能,既然在金陵那便好办多了,等会儿本宫便会安排下去秘密寻找这老妪。”楚修然将画收进袖中道。 靳布觑视着楚修然的神色,发现谈到这老妪时他神色如常,并无与老妪相识的模样。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那老妪不过偶然是捡到娆辛娘娘的耳坠而已,嗯,一定是这样,靳布告诉自己。 接下来几天不见楚修然谈及此事,问及也答尚未寻到,那老妪来到金陵后便如石沉大海不见踪迹。 若老妪真心跟着楚修然回来那肯定整天在东宫附近晃悠,很快就能找到。 现在寻找不到,靳布反而放下心来,这就说明老妪来金陵只是偶然的巧合罢了。 看来只是单纯的捡到了耳坠而已。 春日里伤口气温合适,伤口恢复得也很快,没几日靳布已经将手上的纱布拆卸了下来。 好在伤口皆在手掌心,清洗包扎的及时也没有留下太多疤痕,各项功能全在,没有一点后遗症。 靳布举起双手对着太阳光灵活的伸握着,一脸的陶醉。 “说罢想要什么赏赐,本宫当时说过,你救驾有功除了皇上的赏赐外本宫额外有赏的。”楚修然看着面前沐浴在阳光里的靳布心情极好。 靳布蹙着眉,要什么赏赐呢,现在脂粉行的生意很不错每个月进项稳定,她也不那么需要金银珠宝了。 “殿下,你以后会当皇帝的罢。”靳布依稀记得靳重之说夏皇有禅位的念头,算下来估计还有三年夏皇就要禅位给楚修然了。 楚修然眉眼间略微有些怅然:“对,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的。” “那我能不能先预先求一个天大的恩赐?”靳布凑到楚修然跟前道。 她离得这样近,楚修然都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汗毛了。 不知为何,他蓦的面上一烫,往一旁挪了些许:“什么?” 靳布犹犹豫豫:“你知道的,我这人做事毛手毛脚,不懂官场事故说话也没轻没重,容易闯祸得罪人,要是哪天我一不小心犯了什么株连九族的罪行……” “能不能不杀你,免了你的罪?”楚修然有些好笑道,他知道自家小侍读是比较容易闯祸,但要说株连九族的大罪估计她没这个胆量。 靳布笑道:“不是,真有需要株连九族的那天,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爹和靳府的人,只砍我一个。” 第一百零四章求个恩赐 楚修然语塞,望着靳布带着些笑意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个天大的恩赐我一定会拿小本本记下来到时候提醒你的。”靳布当真拿起纸笔在纸上写起来。 她女扮男装这事儿一旦被戳破,便是欺君,她这缕异世之魂本就是借着靳布的身体用,能多活这几年已经是穿越系统的恩赐。 届时被砍头不过是一切回归正常轨道罢了,靳重之却是无辜,说到底女扮男装这事儿靳重之只是提议,正在实行的却是她的宿主靳布。 楚修然望着认真书写的小侍读有点难以置信,世上哪有人这样轻易谈论自己被砍头的,并且好不容易求来的赏赐也不是为自己所求。 “好啦,等殿下你登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这道圣旨上盖上玉玺呐。”靳布认真道。 楚修然瞥了一眼那道鬼画符,一脸嫌弃:“本宫让你练字练了这么久,你还给本宫写成这个德行?” “这个……”靳布将面前的纸张举到自己面前看了看,“这不蛮好么,每个字我都能认得出。” 楚修然指着上面的字,冷哼道:“你是认真的吗,你自己瞅瞅,但凡有左右上下结构的字你都给写得一个在金陵城这头一个在金陵城那头,本宫连猜带蒙外带上下句联想才能明白句子的含义。” “不仅结构七扭八歪,还别字连篇语句不通,偏偏世人皆夸赞靳状元一手好字矫若惊龙,力透纸背,他们当真看过你写得字?本宫深深怀疑当时你春试的卷子是找人枪手写的。” 靳布夺过宣纸干干笑道:“嘿嘿,这人嘛大都人云亦云,三人成虎,见皇上夸赞了我那可不什么美名都往我头上加?” “看你现如今的水平,诗词大会的头筹肯定不会是你了,单是当众挥毫这一项你就会被比下去。”楚修然倨傲道,“看来不但春猎骑射的奖励你拿不到,诗词大会的奖励你也拿不到咯。” “好吧,不过也没关系,权当凑个热闹罢。”靳布很是看得开,钱财乃身外之物,既然有了其他的进项也不必紧揪着奖励不放。 初夏,春寒褪去,艳阳高照,非常适合户外活动的日子,诗词大会如约而至。 相比前一年敏敏在中秋宴中的窘迫与格格不入,这次她在世家小姐与官宦夫人之间很受欢迎。 他们的马车刚在宫门口停下,便有衣着华丽的年轻夫人前来邀请敏敏赏花,再往前走几步又遇见一位未出阁的小姑娘满眼放光的瞅着敏敏头上的发簪询问价格与购买地址。 活脱脱闺蜜见面后要相约一道买买买的势头。 见有朋友过来相邀,敏敏想先行随人离开又觉得晾着自家夫君不太好。 靳布见到这些自然高兴她能有这么多好友,便主动道:“你同你朋友们玩去罢,一会儿男女眷也是需要分开的。” 说完便负手朝昌曲殿走去。 身后敏敏身边那位尚未出阁的女子紧盯着靳布的背影半天挪不开眼睛,这便是大夏最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了么。 虽说个子不及太子与云襄王那般高挑,但面如傅粉,雅人深致,温润和气。 见着她这副花痴样一旁的年轻夫人道:“别看了,再看敏敏就要不乐意了。” 敏敏面上一红抿嘴浅笑:“无妨,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年轻夫人攘了攘那未出阁小姑娘酸溜溜道:“诶呀还是敏敏有底气,去年皇后有意让婉福公主与靳状元认识认识,人家靳状元直接告诉皇后‘已成亲,与娘子青梅竹马’!所以你还是不要想了罢。”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纷纷向敏敏投来艳羡的目光,这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唯独这位女子能让靳状元如此在意,为了她竟然直接婉拒了皇后的好意。 敏敏脸上更红了几分,轻笑道:“陈夫人需要取笑我了,我家夫君不过是苦读书没见过花花世界罢了。” “什么没见过,听说米花街有位姑娘为靳状元专门从了良,最后靳状元介绍了自己朋友去帮自己顶了这桩桃花债!我看呀是靳状元不喜欢花花世界,只喜欢敏敏。”陈夫人说得更兴高采烈些。 只是她们这些小媳妇通常喜欢道听途说,硬生生把婷婷的故事东拼西凑成这般。 这样以来围着敏敏的小姐夫人们各个叽叽喳喳,皆在讨论状元与状元夫人的鹣鲽情深。 敏敏的嘴角亦一直未落下,她现在的生活无论是衣着首饰还是夫君身份,恩爱情分皆被人羡慕着,这样被人艳羡的感觉实在太美好,美好到她每天都想与这些小姐夫人们长聚。 就这样敏敏在一群女子眼红的眼神中和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簇拥前进。 等靳布赶到昌曲殿的时候诗词大会已经开始了,如果说春猎的骑射大会上各路武将大显身手,那此事的昌曲殿便是各路文人各显神通。 不论是刚入仕的文职左徒还是入仕许久的少保太傅,但凡经历过科考的,度过几天书的皆积极参与,让人大开眼界。 虽说他们中的许多人诗文不及李杜,但所做诗句各有风光。 靳布乐颠颠地在一旁饮茶看热闹,很快估计这一众夫子说得口干舌燥了,有人提议当众泼墨书写,将大家的诗句都记录下来。 这个项目本就是诗词大会中的必有环节,展示大家书法的,原来靳布字写得是好,可现在的靳布却完全不同。 因此听到这一提议后靳布特意往人群里缩了缩,将自己本就不高的个子完美隐藏在众人背后。 “说起挥毫怎能少掉了咱们的靳状元,去年圣上殿试时捧着靳状元的卷子看了许久,对她的书法大作称赞万分,可惜靳状元一直在东宫低调当值很少露面,今日咱们就让靳状元开始这一环节的开篇首写怎么样?!” 靳布暗叫不妙,神色僵了僵,将整颗脑袋尽量埋在地上,这是哪个不长眼提议的,她都躲到人家屁股后边了还不放过她。 第一百零五章想钻地缝 “靳状元,你在这里呀怎么不到前排去看?”身旁一个身着三品朝服的官员看到靳布后顺手一推便将靳布推了出去。 众人见状为靳布腾出一个上好的位置,还有人直接往靳布手中塞了一支毛笔。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赶鸭子上架吧,靳布举着毛笔欲哭无泪,如果是画画还可以随意画两笔抽象画,她再巧舌如簧一番。 可这写大字……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昌曲殿顿时陷入一阵奇异的静默。 每个人都将目光投向靳布,有好奇的,期待的,赞赏的,还有一些则是玩味的,希望她突然翻车的。 而靳布屏住呼吸,拿起毛笔以0.5倍速的慢镜头缓缓沾满墨汁,拿起高举,摆好架势。 接着仿佛被点了穴位一般立在原地,满脸通红。 周围的人皆以为她要开始正式书写,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啪嗒’笔尖上的墨汁滴在宣纸上。 靳布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心中默念:“穿越系统,请问有便携式地缝吗,我想花重金买一个用用,系统老大,系统粑粑,系统祖宗???不带这么玩的,给个活路呗。” “写不了就不要勉强了!”殿门口楚修然冷清的声音传来。 靳布尴尬地咳嗽一声,她的字世人不知,楚修然却非常了解。 看来这穿越系统不仅不给她解围,还专门派了楚修然过来拆台。 “殿下您来了……”靳布握着毛笔一脸谄媚地望着楚修然,希望他拆台拆得不要那么快,让她摔得不那样痛。 众人当下皆拜:“太子殿下。” 而后推靳布出来的那小子上前道:“殿下来得巧,正赶上靳状元提笔呢。” “不过方才殿下说的‘写不了’是何意?”有人问道。 楚修然上前一步从靳布手中拿过毛笔,沾满墨汁道:“春猎期间本宫遇刺,靳状元为保护本宫被歹人伤了双手,手腕部筋脉受损,以后怕是写不了那般俊洒飞逸的字了,本宫来开这首写罢。” 一位五品朝服文官讶异道:“靳状元受伤竟如此严重,难怪皇上还专门下了赏赐诏书。” “咱们写字大都用手腕力量,这腕部筋脉受损不容易恢复不说还容易留下后遗症,靳状元为护殿下竟将双手废成这般,我等惭愧。” “不能再提笔挥写这对以后不能挥毫的人来讲是多大的伤痛!方才我们还在赞赏靳状元的字,还推选靳状元出来写字,真是太不应该了!” “靳状元是我们未了解实情,多有得罪还望谅解。” 昌曲殿内气氛斗转,众人纷纷向靳布致歉同时又不足地夸赞她勇敢果断,遇事不慌,忠心护主。 靳布狐疑地看了一眼正在低头写字的楚修然百思不得其解。 这厮今早吃错药了?居然不是来拆台而是给她解围的? 素日里被楚修然挤兑惯了,她一时搞不明白楚修然此举的缘由,要么吃错药,要么脑袋被门挤了。 或者穿越系统大显神通,方才让他良心发现了一下。 这时楚修然已经丢下笔,众人又被他的字吸引了过去,各式各样的彩虹屁再度充盈在昌曲殿每个角落。 见靳布一脸的警惕与不解,楚修然闲闲瞅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本宫是怕你的字太丑,丢了本宫的人,辱没了东宫的颜面。” 呃……靳布恍然大悟,心里刚要冒出的一点感激小火苗也随之熄灭,暗自腹诽:还以为楚修然这货良心发现,却没想到是颜面拯救了她。 靳布堆起一脸假笑,凑到楚修然跟前:“多谢殿下解围,你把心放进肚子里罢,以后哪怕是丢我自己的人我也不会给东宫抹黑的。” “谁知道呢。”楚修然丢下这句话云淡风轻的离开。 回味过来的靳布连连跳脚追了上去:“喂,你这话什么意思,喂,走慢点,就你腿长么,明年我长得更高些了你再走这么快试试……” 楚修然嘴角现起一抹笑意,今年的诗词大会举办的很不错,今天的阳光很灿烂温暖,今天的天空很是湛蓝通透,今天的云朵也很漂亮。 身后跟着跑的小家伙也很可爱。 初夏的雨水充沛,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又从早上下到中午。 东宫寝殿,靳布躺在床榻上很不自在,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一般很不得劲儿。 “躺好,别像条鱼那般乱翻腾。”楚修然微闭着眼轻喝。 靳布坐了起来望着楚修然半晌,突然甜甜道:“殿下。” 楚修然望着她别有用意又满是期待的小眼神,心里有些发毛,仔细将今日上午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没啥特殊的,没有挤兑,没有训斥,一点特殊的事情都没发生。 只是小侍读在自己耳边发现了一片碎皮屑伸手取走了而已。 “你有事?” “没有!什么想法都没有!”靳布快速摇头,而后掐着腰歪着脑袋继续饱含深情地望着楚修然。 楚修然重新阖上眼,依旧感觉得到自家小侍读的灼灼目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只要不是杀人越货,放火斗殴这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本宫都允了!”实在忍受不了这目光,楚修然一跃而起一脸悲壮。 靳布嘿嘿笑了笑,用手比划了一下:“很小很小的事情的,小到殿下都不需要费心,只需要闭上眼享受的事情。” 楚修然下意识地捡起被子护在胸前,他对男的没啥心思,可小侍读陪睡了这么久保不齐会对他有啥心思。 “殿下,您误解了。”靳布伸手扯掉楚修然手上的被子,“我只是想给你掏耳屎而已。” 她知道她的耳屎强迫症范了,就在一炷香之前她瞥见楚修然耳廓处有一片碎皮屑开始。 这个毛病不知何时沾上她的,反正她在上高中的时候便喜欢给很熟悉的闺蜜掏耳朵,她的手法纯熟,技艺高超,既能将耵聍掏干净也不会弄疼别人的耳朵。 每个躺在她腿上让她掏耳朵的人都会被她掏的昏昏欲睡,舒坦无比。 第一百零六章掏耳朵 可是自从她穿越以来她身边没有那么熟稔的朋友让她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她也将近一年没有给人掏耳朵了。 偏偏那片该死的碎皮屑挑起了她的念头,让她百爪挠心,坐卧不安,欲罢不能。 “掏……耳屎……”楚修然一脸懵。 “耳屎也叫耵聍,是人的耳朵在日常新城代谢中产生的垃圾,比如皮肤冬日里会有皮屑,那这些皮屑长在耳朵里便是耵聍啦。”靳布虎视眈眈地看着楚修然的耳朵一本正经的科普。 楚修然捂住双耳本能摇头拒绝,他肯定知道耳朵会长耳屎,宫里还专门的采耳宫女。 不过他自己的身体不能被人触碰的原因从未有人为他掏过耳朵,他自己也经常会忽略这一块的卫生。 如此隐秘的地方他本能的觉得交到别人手中很不安全,很紧张,忐忑。 靳布的声音甜润软萌了起来:“殿下,耳朵里的耵聍如果不经常清理就会形成耵聍栓塞,严重的情况下会影响听力的哟。” 说着她又往楚修然的方向膝行一步,楚修然便退后一步。 “殿下不必害怕,我知道因为你一被别人触碰就会晕倒的体质让别人无法靠近你,无法为你采耳,但我是可以的,你看你每日还得摸着我的手睡觉呢。” 靳布又往前了一步,楚修然再退…… 退不了了,身后便是墙了。 “殿下,您放心我的手艺很好,绝对不会弄疼你的,想曾经我可是有将近五年为人掏耳朵的经历,一定会帮你把耳朵掏的干干净净的。” 楚修然忐忑道:“若本宫不……” “殿下,今个儿我把话撂这儿,你的耳屎把我的强迫症勾起来了,你今天行得行,不行也得行!”靳布哼笑一声,“若等会我霸王硬上弓把殿下弄聋了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望着靳布不得手誓不罢休的势头,楚修然放弃了挣扎。 “你轻点——”靳布刚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楚修然就缩了缩肩膀。 “放心放心。”靳布撸起袖子找了一根竹篾,对着亮光开始干活。 躺在别人的腿上,这样亲密的动作对于楚修然来讲有点超纲,有点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每日午休时摸着小侍读的手已经是他这些年来与别人最亲昵的肢体接触了。 不过小侍读的腿很软,躺在上面依稀还能闻到小侍读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不是男子的汗臭味儿也不是女子的脂粉味儿,而是一种很自然很清淡的香味儿。 这味道让人闻了还想靠得更近些,让人闻了还想继续闻,让人闻了想与她亲近。 楚修然捏紧了双手,心里不自觉抖了抖,他又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了吗。 他是男的,是一国太子,而小侍读也是男的,虽然长得清秀玲珑了些,可依然是男的! 他怎能放任自己有这般有违三纲五常的想法? 楚修然想离小侍读远一些,不想再受到她体香的蛊惑。 只是他稍微动了一下,头顶便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别动,快出来了,诶呀又掉进去了。” 靳布看了以后才发现楚修然耳朵里的情况相当严重,耵聍栓塞严重,几乎满耳朵眼全是耳屎,依稀还能看见耳结,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是怎么听见声音的。 她手边也没有镊子,耳勺这种方便的工具,只靠一根竹篾稍微弯一弯,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殿下,找人送点蜡烛和香油进来。”靳布扯着他的耳朵吩咐道,“你这里面都凝结了我得滴点香油进去,并且这屋里光线也不好,得点两根蜡烛。” 楚修然被扯着耳朵只能应下。 很快蜡烛和香油被宫人递了进来,为了避免别人看到自己这番不雅模样,楚修然在宫人离开后特意交待‘关门,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进来’。 太子的吩咐作为下人肯定得无条件的顺从,可这也让这宫人心里犯嘀咕,蜡烛和香油这两样东西易燃,若太子使用不当走了水,那自己不也逃不掉责任么。 出于自保和安全的心理,这位宫人便将这一茬告诉了德文,他是东宫太监主管,跟了太子十几年比他们这些小喽啰说话有分量,做事也更加稳妥。 德文听闻起初不以为意,但也稍稍注意了一下寝殿那边的情况。 一留心却发现,素日里殿下与小状元午间小憩只需半个小时便出来了,可今日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 德文担忧的站在寝殿门口,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也跟着竖起耳朵来。 这不听不大紧,一听将德文的汗毛都惊的竖了起来。 “殿下别动,咱们再滴两滴香油。”靳状元的声音不大不小。 “够了,够了!停停!诶哟哟——”凉凉的香油滴进耳朵里弄得楚修然更加紧张,在加上他明显感觉到小小的耳洞眼里有异物在动忍不住便喊出了声。 靳状元有些担忧道:“疼吗。” “不疼。”他家太子的声音有些闷有些小憋屈。 “不疼就别瞎叫唤,叫得我紧张得慌!”靳状元颇有些不耐烦。 “诶,诶——疼疼,疼,别动了,不要动那里了!换个地方!”楚修然喊道。 德文脸色变了变,他是老太监自幼便净身入了宫,可他历经两朝见得多,懂得也多,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特殊事情他也明白,甚至年轻的时候为求心理平衡他也去找过伶倌儿。 蜡烛,香油再加上这些七七八八的对话分明是…… 身后的小太监一脸不解:“德文师父,殿下与侍读大人在做什么,大人欺负殿下了?殿下怎么不喊我们去护驾?” 德文急忙退后的几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红一阵白一阵,很是怪异。 他就知道会出事! 德文懊悔地打了自己两嘴巴子,当初殿下专门带靳状元去寝殿午休的时候他早该警觉起来的。 可每次见二人起来后神色如常,便以为自家殿下不过是考虑到靳状元没有歇息的地方,只是为他提供一个休憩的地方而已。 没成想竟会发展成今日这番光景…… 第一百零七章感觉自己要失业 想来也是,东宫里养着云襄王送的五位美人,殿下从不召唤,却让靳侍读近身陪伴午休,这这这…… 德文僵在寝殿门口瘫坐在地差点痛哭,陛下将他放在殿下身边就是想让他帮着看着点殿下,可他怎么无能成这样! 但凡他规劝着点,或者好好给靳状元说说,也不至于让殿下作出这般有违三纲五常的事情来。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小太监惊慌失措地拉着地上的德文。 德文一跃而起,拉着小太监慌忙离开。 现在还不是腿软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今日寝殿的事情不被任何人知晓才行。 这二位一位是当朝太子一位是东宫侍读六品朝官,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天子之怒,朝堂动荡。 “方才你什么都没听到明白了吗?”德文严肃交待,“若让咱家听到有什么流言蜚语,即使你是我亲手带的徒弟我也毫不留情,明白了吗。” 小太监唯唯诺诺:“是。” 可德文忘了,即使没有今日听到的这些话,光是靳状元每日午时与当朝太子同寝一事就足以让东宫里的宫人们揣测万分了。 再加上方才他二人去寝殿这一路并未回避别人,那送蜡烛和香油进寝殿的宫人也很怀疑自家殿下要这两样东西的意图。 就这样,当朝太子将贴身侍读当做娈童养的传言在东宫内部喧嚣直上。 靳布连续好几日当值进入东宫门口时,就能看见无数来自东宫宫女太监的期盼眼神。 有同情的,有爱慕的,有惋惜的,有鄙视的。 更有相熟的宫女小玉直接瞅着她哭得眼睛红肿:“阿布,原本以为奴婢将来能进入状元府为妾,可没想到……” 靳布疑惑脸:“家中已有娘子,不会纳妾。”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更是同情外带着无比复杂。 难怪靳状元刚十四就成亲,原来是为了殿下故意娶妻放家中掩人耳目! 小玉更是痛哭着跑开。 “诶,你们为何这样看着我。”靳布上前一步。 众人呼啦啦退后一步,仿佛她是什么妖精怪物,会吃了他们一般。 靳布更加疑惑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问题。 见普通的宫女太监身上找不出答案,靳布扭头便找到了德文。 德文听到她的问题先是一愣,而后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靳状元,您已经满十五了罢,成亲也有一年了,家中娘子可有喜?”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她与敏敏都是女的,有喜只能证明她被戴了绿帽子了。 不对,她俩本就是假夫妻,有喜了只能证明敏敏找到真爱了。 可这关东宫里的这些人什么事儿?! “德文公公,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你还不放心!”靳布乐呵呵道。 “那奴才就得罪了,老奴自小陪着陛下长大,陛下继位后又跟了殿下十几年,殿下就如同老奴的孩子一般,是老奴的心头肉,可殿下与靳状元行事得注意皇家颜面!” “老奴知道殿下贵为太子,有些事情他要做也不是您能说了算的,可您得知道自己的立场,明白自己的身份,若因为有些事情动摇了殿下储君之位,弄得朝堂动荡,百官诽议,靳府与东宫蒙羞就不好了。” 德文说得隐晦,意在点到为止,想让靳布自己及时与殿下划清界限,及时从雷区回归正常。 靳布先是一头雾水而后又猛然醒悟,心道,看来将娆辛娘娘画像给殿下看的事情德文已经知道了。 非但如此,德文也知道殿下在暗自寻找娆辛娘娘遗物的事情了。 以德文所言,难道这遗物果真会为楚修然带来危险? 一番思量之下,靳布当即郑重道:“德文公公请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劝阻殿下,不要再让殿下继续下去!” 靳布说得真心,她一定要劝阻楚修然不要再找老妪,找遗物了。 德文听得放心,靳状元果真一点就透,知道及时刹车,知道为殿下的前途和声誉着想。 就这样二人全然不再同一个频道上,各自说的也不是同一件事情,却出奇得达成了令二人同时满意的结果。 可还没等靳布想好劝阻楚修然停止找遗物的措词,她发现她快失业了,通过种种迹象她感觉楚修然要提前辞退她了。 迹象一,她进不去思学殿了,从前天开始她照例去思学殿当值,走到门口却被德武拦了下来,并明确告知:从今以后她在殿外当值。 随后她的案几和一堆书籍便被抬了出来。 好吧,现在已经进入夏天了,走廊上通风凉爽,靳布可以接受。 只要不失业,哪怕把工位挪到杂物间她都能接受。 迹象二,她中午不用再额外加班了,同一天中午楚修然休息时不再喊靳布同行,也不再让靳布进寝殿。 好吧,就这样靳布失去了自己每日挣外快的机会。 只要不失业,不让她加班就算了,她还能多点时间玩呢。 迹象三,她怎么与楚修然说话,对方一直置若罔闻,仿佛屏蔽了她的消息。 好吧,连与老板沟通的渠道都被封闭了。 连续四五日后靳布严肃的反省了自己,如实来讲,那日给楚修然掏耳朵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当时他的两个耳朵里的大块耵聍栓塞全部清理了出来。 就连楚修然自己都说,感觉耳边喧嚣了起来,很是舒爽通透。 可除此之外自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很中规中矩。 唯一推断出来的结果便是楚修然想辞退她。 靳布坐在书房思学殿门口的走廊上托着腮,扬天长叹,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自己准备准备找下一份工作吧,虽然可能下一位老板不会像楚修然这样帅气迷人,兼具手控和声控的员工福利了。 德文见到这一幕却是万分欣慰,对靳布几欲感激涕零。 看来在靳状元一番劝说下殿下果断选择了大业,放弃了私情,与靳状元划清了界限。 思学殿内,楚修然软绵绵地趴在案几上,长吁短叹。 第一百零八章有外勤补贴吗 今天是躲避小侍读的第五天,第六十二个时辰,第四百九十六刻时。 自从他在小侍读腿上躺了大半个时辰,被她掏了耳朵之后,楚修然发现要遏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与情感了。 一大早听到小侍读来东宫的声音他就忍不住顺着她的声音寻觅她的身影; 看到小侍读偷懒与宫女玩作一团,便心乱如麻; 午休时摸着小侍读的手便觉得心安,便觉得想要更多,他的内心似乎在渴望与小侍读发生些什么; 同时他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难道自己的原本属性就是这样的吗,不喜欢女人,喜欢男子并且喜欢像小侍读这样看起来未成年的男子? 他本能的拒绝自己这般变化,本能的想将小侍读隔离到自己的生活之外。 所以他命令德武拦住小侍读,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所以他不再让小侍读陪睡,哪怕自己再度失眠也不想再让自己有动摇的机会; 所以他对小侍读的话置若罔闻,希望自己能做到视她为普通人,他对普通人如何,便对小侍读如何。 可他却发现自己心依然不受控制,虽然视野范围内见不到小侍读的人但他依旧通过她叹息的声音想象着她愁苦着一张小脸的模样。 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也不适应小侍读的离开,失眠卷土重来不说,捧着书卷一点儿精神都打不起来。 心里千万次想找小侍读说话,哪怕听她抱怨这几天受到了冷落,哪怕听她咒骂自己都行…… 楚修然拿着毛笔在纸上一下下戳着,直到将一张白纸戳成一团糟再揉成团丢掉,再继续下一张…… 要不唤太医过来开些宁神汤药罢…… “殿下,属下有那名老妪的线索了。”德武悄声来到身边禀告。 楚修然精神一震,快速站起身往殿门口走去,在瞄到托着腮咬着笔杆子的靳布后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几步走过靳布放在门口的案几,楚修然放缓了脚步,扭过头来有些纠结地望着靳布。 靳布瞅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表示很是无所谓。 这几天她不管对楚修然这厮说了多少,说了什么他都一副耳聋眼瞎,看不见她的人,听不见她的声的模样。 所以现在靳布推断,他依旧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她也不想再热臀部贴个冷face,自讨无趣。 “诶,你。”楚修然离她两三步远,一眨不眨地望着靳布,双手紧握,似乎在下什么重要决定。 “嗯?”靳布抬起一只眼皮子漫不经心。 “德武找到那老妪的线索了,你与她交流过知道,那东西放在哪儿,一起过去看看。”楚修然负手而立,几步走到靳布案几前居高临下道。 靳布扬起头,从嘴里拿下笔杆子,认真望着他:“有出外勤补贴吗。” 鉴于她即将要被东宫辞退,必须要在正在离职之前狠狠的薅一把羊毛才好。 楚修然显然没想到自己晾了小侍读几天,二人再度交流后,小侍读的首问居然是这个。 一没质问为何突然不理她,二没抱怨为何冷落她而是询问能有多少钱可以拿。 可以,这很小侍读。 楚修然嘴角抽了抽,重重叹了口气,他有些不知道前几天自己抓心挠肺的是什么意义,自己为了远离她苦闷了这么久,最后还不抵几两银子。 “怎么?”靳布觑视着他的脸色,“都快要辞退我了还不给我捞一笔的机会?!” 楚修然盯着她有一瞬的失神:“本宫没……” “算了算了,我这人笨,要是哪儿得罪你直接给我讲,我能改则改,不能改……不管我能不能改也不能二话不说就要辞退我吧。” “你说你老板当的也忒不厚道了,当初怎么着也是过命的交情,怎么能说辞就辞呢,一点情面都不丢,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突然就让我坐上冷板凳了,我想申诉都没办法没路子!” 靳布双手环于胸前既愤慨又委屈:“你知道现在出去找一份好工作有多难吗,哼,现在要用到我便想起我来了?!嘿,我今儿明确告诉你,我现在双腿瘫软,脑袋缺氧,不能行走不能动脑,连眼睛都睁不开!” 说着直接往背后一歪,直愣愣躺在地板上同时将还有伤口的双手举到楚修然面前,意图激起他内心的愧疚。 楚修然望着她一脸无赖外加油盐不进的模样,淡淡的笑意自眼底浮现,原来她是有介意的,是有生气的,生气自己冷落她,生气自己无视她。 楚修然掩口轻咳,尽力压下自己语气中的笑意,嗔怒道:“靳侍读为本宫贴身侍读,为期四年,此乃皇上亲自颁布的圣旨,本宫丝毫没有想要抗旨的意思,难道靳侍读想抗旨?” 这个意思是,劳务合同还在自己不会被辞退? 靳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天她把目前这个时代能提供了劳动岗位都考虑个遍,最后还是觉得在东宫的日子最舒坦,拿到手里的钱最多。 虽然楚修然脾气臭点,嘴巴坏点,容易挤兑自己点,可好歹是个正人君子,长得帅不说还改了克扣俸禄的毛病; 不但如此,想到每日陪他午睡一次便有五两银子的外快,靳布觉得心满意足,这样好挣的外快,这样傻帽的老板打着灯笼都难找。 如今得了楚修然的明确指示,靳布翻滚着爬了起来直接挽上他的胳膊:“殿下方才说要去哪里?我们走吧,免得等会儿太阳落山了。” 至于前几天楚修然刻意冷落她那几天,靳布一点都不介意,女的来了大姨妈会心情不好,没准这位有隐疾的太子来了大姨夫,情绪也低落呢。 至少她现在不会被辞退,蛮好,蛮好。 楚修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震得身子一僵,似真似假叹道:“这外勤补贴……” “殿下!咱一家人不说二家话,谈什么外勤补贴真是格外!”靳布热情地托着楚修然往门口挪,“不过,若殿下良心发现愿意给我补贴点,我也不会拒绝哒!” 第一百零九章取遗物 许久未与小侍读交流,楚修然玩性大发故意停下脚步,微微蹙眉:“不是本宫不愿意给这外勤补贴,只是凡事皆有规矩标准,若靳侍读这一路表现的好,为本宫取得了遗物,本宫除了补贴外另有大额赏赐。” “你说是去取遗物?”靳布这会儿才认真听明白楚修然喊她出去干啥。 “方才本宫的话你没听吗?” “不是,是没有听得很清……”靳布说着眼神四下寻找,果真看到柱子旁边德文一张黑如煤炭的脸。 靳布大骇,原本答应德文要帮着劝阻楚修然不要寻遗物的,可这几天她一直担忧自己要被辞退的事情,把这事儿给忘了,看来德文已经知道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了。 德文大悲,原本以为靳状元主动劝阻殿下,二人划分了界限,可没想到仅这一炷香的时间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恢复到了原状,特别是看到靳状元还挽着殿下的手臂,德文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整张脸都被憋的黑紫。 “现在听清了?赶紧上马车,别误了时辰!”楚修然说着直接掐着靳布的腰将她放进马车。 进入马车的那一瞬间,靳布发现德文公公的脸更黑了,似乎还有心梗的迹象。 呃,靳布稍稍内疚了一下,情势所迫一切来得太猛烈,犹如龙卷风让她措手不及,让她没有时间劝阻。 集锦巷 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屋内本就落满灰尘的案几香炉东倒西歪,香灰洒满地,从屋内到屋外没有一丝生气。 门口一只浑身黄焦色的狗见到楚修然与靳布后大声的吠了几声。 靳布站在门口有些犯怵,满屋灰尘唯独案几和香炉歪倒的下方是少有的干净,这说明这案几和香炉是刚被人推到的。 “汪汪汪!”脏兮兮的狗子似乎在给他们引路,往庙里走两步便回过头来看他们两眼叫上几声。 楚修然二人相视一眼,跟着狗子往里走,穿过了庙厅拐外便看到一个库房,破败的门大开着。 门口一位老妪趴在地上微丝不动。 一时间,靳布很害怕,一股死亡的气息,一股不祥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在这大太阳的夏天里竖起汗毛,留下冷汗。 楚修然知道她会害怕,伸手示意她不要再往前,自己上前两步将老妪翻了过来。 脖颈处一道宽而深的伤口,黑红的鲜血尚未完全凝结。 “她死了对吗。”靳布尽量稳定情绪,不让自己害怕到哭出来。 “嗯。看样子是刚被下毒手没多久,应该是德武刚发现她的行踪就被杀害了,德武禀告给本宫后我们便及时赶过来了,应该有人知道东宫在找她便跟在德武身后,趁机下手。”楚修然冷静分析。 “你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那对孔雀开屏耳坠她是放在一个小布包里的。”靳布闭着眼睛,冷汗顺着发梢流了下来。 “没有。”楚修然仔细翻找却一无所获。 “汪汪汪!”那狗子又在叫唤。 靳布侧着身子看过去,脏兮兮的狗子正冲着一堆稻草垛叫唤。 靳布抖着双腿挪到稻草垛旁,狗子很是通人性的用鼻子拱了拱一块蓬松的地方。 靳布伸手往里一摸,果真从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她隔着布摸了摸布包里的东西,硬硬的,大小形状也差不多。 看来是老妪紧急之时临时放在这稻草垛下的,那也就是说杀害老妪的人也在找这遗物。 靳布捏紧手里的布包,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 事态的发展动向很不好,一切都在朝她预料过的最坏方向发展。 “找到了吗?”楚修然见靳布有所动作问道。 “在这里。”靳布离得远远的朝楚修然挥了挥手里的布包,“是这狗子提供的线索。” 应该是老婆婆来这里之后收留了这狗子,或者给过这狗子吃食,所以它才会这样卖力的为他们提供线索。 楚修然起身来到靳布身边:“若杀害老婆婆的人也是在找这东西,他没找到过后肯定会再来找一遍,或者去老婆婆在春猎围场那里的木屋找,我们现在在这里布下人手或者去木屋准备好肯定能逮住凶手。” “不。”靳布一把拉住楚修然的手腕,语气几近恳求,“既然我们拿到了遗物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她现在有些害怕,不管这老妪的真实身份是不是楚修然的外婆,是不是前朝皇后,这老妪一定是记起了楚修然,一定知道娆辛娘娘去世的真相,所以她想找到楚修然与他相认,告诉他实情。 只是她还没找到楚修然,还没来得及与楚修然相认便被人灭了口。 这样看来楚修然关于娆辛娘娘去世的记忆一定是错误的,一定是被人篡改过的。 杀害老妪的人可能就是篡改楚修然记忆的幕后主使,他应该也认识老妪,知道老妪来金陵的意图为何。 若现在楚修然有所动作,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会对他下毒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靳布浑身便止不住的颤抖,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心来,心也砰砰跳个不停,只跳得她呼吸不畅,心口绞痛。 她突然发现,比起被楚修然辞退,比起不能在他身边工作,不能再拿到高额俸禄和外快,她更害怕有一天楚修然会突然死去。 就像地上的老妪一般,一动不动,了无生息。 哪怕他总是趾高气扬的指使她做小太监的活,哪怕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她的刺儿,哪怕他总是嘲讽她欺负她,她都愿意。 觉察到靳布的变化,楚修然按下心中的疑虑安抚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罢,反正遗物已经拿到了。” “对对,已经拿到了就没事了。”说完靳布慌忙不迭地拉着楚修然离开土地庙。 见她这般慌乱,楚修然更加确定自家小侍读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也隐隐觉察到这老妪一定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被人杀死了,所以小侍读会害怕,害怕自己也被人杀死。 第一百一十章铤而走险 进入闹市区,热闹的人声熙攘声在耳边响起,靳布稍稍稳定了些心绪。 “这边有茶舍,既然拿到了东西也不着急回去,我们去喝点茶罢。”说着楚修然便拉着靳布下了马车。 她似乎还处于惊慌之中,指尖冰凉。 东宫的环境太过压抑,太过封闭,此时回去的话小侍读估计什么也不会透露,还需在路上慢点询问出个中内幕才好。 楚修然坐在桌边仔细观察,揣摩自家小侍读的情绪。 他自幼在深宫长大,跟随母亲出宫的那些年也是在逃亡中渡过的,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险境他都有把握,有实力突围出一条生路。 只是小侍读对东宫的势力尚不知晓,对他的能力也不了解,所以才会心有疑虑才会隐瞒下实情。 但他必须知晓一切才能提前做好防范准备,他必须慢点打消小侍读的顾忌让她道出实情。 “这是今年新出的兰贵人,口感醇厚回味甘甜,你喜甜食应该会喜欢这种茶。”楚修然试图将靳布的思绪从那土地庙中拉出来。 “嗯。”靳布双手捧着茶盏,看着杯中的茶叶被泡大,看着杯中的清水慢点染成茶色。 她以往看宫斗剧的时候总是开着弹幕,每次一到紧张的时刻总会有神人神评将她从紧张的剧情中拉出来,随之哈哈大笑。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是这样的弱,什么事都藏不住,即使害怕楚修然出事也没法像大女主那般只身犯险为男主解决掉麻烦。 “汪汪汪。”茶店门口那只浑身黄色的狗子冲着他们犬吠。 靳布招招手,那狗子便跑进了店直接跑到了她身边。 “这狗真是有灵性,帮我们找到了东西还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这儿。”靳布将它抱在怀里,“你身上都是黄色就喊你‘大黄’吧。” 楚修然看着自家小侍读青色的袍子上明显的几只爪印:“看起来是只流浪狗,喂点吃的便给放出去罢。” 靳布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狗,的确是很遭人嫌弃的野狗类型,似乎是个土狗,没有大大的眼睛也没有柔顺的毛色。 总归是自己不会出钱购买的类型。 靳布抬手向店家买了一盘肉包子,顺手放在桌下,大黄便狼吞虎咽起来。 此时此刻,茶店门口一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上。 慕容琼柔轻轻撩开车帘安静地望着正在饮茶喂狗的两人。 “小姐看来东宫里的传言没错呢。”巧月瞅着里面的两人小声道,“前些日子东宫里的宫人们都在传,太子殿下与靳侍读关系不纯,貌似靳侍读是殿下养的娈童。” 慕容琼柔没有吭声依旧望着茶舍里的二人,这个传言她也听过,可一直不怎么相信,毕竟她能感觉到这位靳侍读是在撮合她与太子的,是处处给他两创造独处机会的。 直到刚才,她与巧月的马车刚要到达东宫门口,便看见太子带着靳侍读从东宫里出来,似乎要一同外出。 而就在她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亲眼看见太子掐着靳侍读的腰,将她递送进马车。 两个男子做这样亲密的动作实在让她不好想,这难道就是太子一直冷漠对待自己的原因吗,不喜女子? 并且不是一直有传闻说太子不能随意与别人发生肢体接触么,怎么与靳侍读便可以有这般亲密的动作? 慕容琼柔将手里的帕子狠狠绞着,原本姑母便告诉过她,太子难以接近不近女色,可她一直觉得自己会是那独一无二的一个,是能够打动太子走进他心扉的特殊存在。 所以她丝毫不介意每次独处时二人相顾无言的冷清,丝毫不介意太子说她用膳时无礼的难堪,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太子妃。 这不仅是她个人的目标还是慕容一族的希望,有太多太多双眼睛望着她,盼着她成为太子妃,成为慕容家的第二位皇后。 也有太多太多的眼睛等着她出丑,等着慕容一族彻底衰败。 不管是个人情感还是家族利益她都一必须成为太子妃。 母亲也多次教导她,女人如水,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柔情再坚硬的男人都能攻克下来。 “小姐我早就说过这个靳状元不是什么好茬,一个男的,还是当今状元竟甘愿沦落成为东宫娈童,靳重之为了巩固自己的首辅之位还真做的出来!”巧月一脸鄙夷,似乎多看靳布一眼都觉得扎眼。 “你可知道殿下为何能触碰靳侍读,不是说殿下与人发生肢体接触便会晕倒吗。”慕容琼柔喃喃问道。 不管太子是不是喜好男风,以目前这种情景她必须找到一个快速而有效的方法让太子接纳她。 若她能让太子摒弃靳侍读,走上正轨那她便是对整个皇室有恩,这太子妃的位置便非她莫属。 巧月兴奋了起来,她最是喜欢这种小道八卦,刚来金陵的时候她便听说过相关传闻。 “听说靳侍读一天上值的时候便握了殿下的手,小姐您晓得的,就她那种风流得能随便捏女子脸的人,行为一向不检点,当时殿下不出意外的晕倒了,后据说这次不是晕倒而是恰巧殿下困了睡着了而已。” “待殿下醒来后靳侍读为了让殿下记住自己,又特意摸了殿下,这次殿下完全没有晕倒!此后靳侍读便利用这一层关系处处接近殿下,最后发展成每日午休时赖在殿下寝殿不走!”巧月形声并茂的讲着,似乎她亲眼见过亲身经历一般。 “要奴婢说,殿下能对靳侍读免疫那就可能对其他人也免疫,他不能独身一辈子罢,难道以后不娶妃子吗,这种东西不试怎么知道呢。”巧月巴巴地讲着。 慕容琼柔心神一动,没错,不试一下怎知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若她能触碰太子,那便能将太子的注意力从靳侍读身上引过来。 现在看来靳侍读之所以能与太子那样亲密,大半是因为太子只能触碰她的原因。 若太子在触碰后晕倒了,最多她表示下歉意而已,大哥现在继承了爵位,自己也没有其他歹意想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若太子没有晕倒,那她便是太子的天选之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变成一只流浪狗 这场赌博值得一试。 慕容琼柔暗暗下定决心:“走,我们去和殿下打个招呼。” 巧月急忙跟在她身后:“小姐,做得好,咱们就该这样,哪能让一个男人得逞!” “巧月。”慕容琼柔猛地停了下来,交待道,“等会儿我会去拍一下殿下的肩膀,若他晕倒了立马传唤侍卫太医。” 巧月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看来小姐准备直接上手了,这样也好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太子发生些什么,能让人误会的那种就更好了。 “小姐放心,不管等会儿发生了什么都不管小姐的事儿!”巧月搀着她便往茶舍内走去。 楚修然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慕容琼柔松开巧月搀扶的胳膊,稍稍稳了稳心神,伸出手的同时轻轻唤道:“殿下,好巧能在这里遇见你。” 话音刚落,慕容琼柔脚下似乎被跘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此时楚修然听到声音恰巧回头,可刚一回头便看见一女子往自己怀里扑来。 “殿下!”靳布望着面前的一幕失声喊了出来。 可楚修然已经两眼一翻往倒了过去,而他怀里的慕容琼柔也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摇着楚修然的胳膊:“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靳布知道这是刚刚慕容琼柔的那个亲密无间的拥抱让楚修然休克,当即挡下慕容琼柔的手:“慕容小姐切莫再触碰殿下的身体了。” 而后淡定的朝外边挥挥手唤来德武:“快点背殿下回东宫。” 说完便急忙忙跟着德武身后扶着楚修然离开了茶舍。 按照惯例,应该睡上十来个时辰明后日就能醒来。 茶舍里慕容琼柔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没想到她非但不能触碰太子还被靳侍读一个男的给拦了下来。 “小姐,咱们还要叫太医和侍卫吗。”巧月低着头问道。 “啪!”慕容琼柔看都不看巧月,直接伸手给了她一巴掌。 一时之间慕容琼柔根本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法再佯装温婉贤惠的世家小姐。 “小姐……”巧月的脸立马肿了起来,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小姐。 慕容琼柔冷冷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我是怎么跘倒的,把心思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来人,抓回去关柴房!” 门外马车边的随从听到吩咐,立马进来将巧月架了起来。 巧月艰难地回头含泪道:“小姐奴婢方才是想帮您呀,是想帮您的呀!” 慕容琼柔阴着脸往马车走去,帮我?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就是帮我?!素日里真是惯得这丫头无法无天! 若只是轻轻拍一下肩膀,太子晕倒还能说是不小心,现在全部都扑了上去,还不知道该如何找借口开脱! 难道自己连个男人都不如吗,若太子一触碰她便晕倒即使成了太子妃将来如何怀上子嗣?! 很快方才乱糟糟的茶舍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一只流浪狗趴在桌下,似乎睡着了。 茶舍老板见给钱买包子的人走了,脏兮兮的流浪狗还在自己店里趴着,一脚踢了上去:“去!去!” 楚修然腹部吃痛猛然惊醒,他依稀记得刚刚慕容琼柔扑倒了自己身上,随后便晕倒了。 现在是有谁在踢他吗,谁敢踢他,小侍读?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只木头腿儿。 这是还躺在地上吗,楚修然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毛茸茸脏兮兮的手爪子。 “扶本宫起来。”楚修然轻声道,此时他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 只听见‘汪汪汪’的狗叫声。 “阿布?!” “汪汪?!” 楚修然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声音都是狗叫声。 “诶,你这畜生让你滚,你还叫起来了!”茶舍老板听见叫声走上前来又一脚踢在流浪狗的肚子上。 这一脚力度大,直接将流浪狗踢到门外。 楚修然捂着肚子再度看了看四周和自己的手爪子,他这是,变成狗子了?! 放眼望去全是人脚,人腿,全是马路牙子上的浮灰,呛得他只想咳嗽。 “汪汪”他咳嗽了,依然是狗叫。 楚修然惊骇地退后几步,再度伸出手,是爪子没错。 天呐! 楚修然急忙甩着手,想把面前毛茸茸的手爪子甩掉。 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他堂堂一国太子变成了一条流浪狗,还是一条自己亲自嫌弃,亲自开口要丢走的流浪狗! 这一定不是真的! 楚修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路狂奔,直到来到湖边。 他屏气凝神往湖边走去,他需要湖水,需要一面镜子。 终于他在湖水的倒影中见到了自己,新的自己。 一只浑身黄不拉几的,看不出品种的,脏兮兮的流浪狗。 啊!! 他快速的伸手去打湖面,狗子的倒影也随之被打碎。 他变成了一条狗?! 楚修然再度怀疑人生,再度将脑袋伸向湖面。 倒影里的他居然在摇尾巴。 他为什么在摇尾巴?!楚修然惊慌失措地远离湖边,不愿去接受这一事实。 一个时辰后,他冷静了下来,认真地分析现状,虽然很扯,很不能让人相信,很难以接受,但是他现在真的是一条狗。 更让他感到苦闷的是,即使刚刚变成狗一个时辰他已经具备了狗的属性。 会将舌头吐出来,会不停地顺着地面闻味道,会不停地摇尾巴。 更让他感到羞耻和无法接受的是,他会寻找树桩或者墙角,抬腿撒尿并且会闻会想吃自己拉出来的屎。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十分抗拒了,可作为一只流浪狗,做这些不文明不讲卫生的事情似乎就是这只狗子深入骨髓的习惯。 不行,即使变成一条狗也绝不能做一条毫无底线的狗,一定要成为一条有底线,讲文明讲卫生的狗。 一定要遏制住狗体随地大小便的举动,一定要遏制住狗体乱吃屎的行为! 楚修然蹲在角落认真的闭目养神,凝气打坐。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通过大脑,通过理智来控制这狗子的身体。 第一百一十二章真是羞耻的一天 很好,楚修然看着墙角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看来打坐两个时辰是有必要的,他现在基本上不会再沿着墙根撒尿也不会乱闻屎了。 可吐舌头和摇尾巴这两件事,他再怎么用理智去控制都没办法。 他的舌头和尾巴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直在不停地晃动着,丝毫不听他大脑的指挥。 来日方才,今日能够控制住不拉尿不吃屎已经很不错了,当务之急是回到东宫去,找到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恢复原状。 吐舌头和摇尾巴毕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暂且放着罢。 按照记忆,楚修然辨别着方位,一路狂奔。 虽然他现在是条流浪狗,但四条腿的确要比人的两条腿快很多,这一会儿他都能看见东宫的庑殿顶的吞脊兽了。 “哈哈哈哈”他站在墙边吐着舌头哈着气。 大路还有三四条街要走,旁边是一条死巷,翻过巷子尽头的墙后便能看见东宫的正门了。 楚修然毫不犹豫就往黑暗的死巷跑去,一段飞快的助跑再奋力一跃。 即使他短腿短脚也扑腾上了墙头,就是站在墙头他第一次觉得,这墙有点高。 只要跳下去跑出巷子便能进入东宫了,胜利既在眼前。 楚修然眼睛一闭,从墙头跳了下去。 可是…… 他却发现自己好像跳错了地方,这个墙下居然栖息了五六条狗子,他好像误闯流浪狗的狗窝了。 “咚!”他砸下来的那一下将狗子们给惊醒,几条狗子受了惊站起来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更让他感到不妙的是,他这具狗体就是一条土狗,一条弱不拉几的串串,而面前的大多是狼狗,一看攻击力特强的那种。 若他现在有手有脚,能握剑能奔跑,他肯定不会害怕这几条狗,可他现在只是一条土狗。 难道自己莫名其妙变成狗之后,连条狗命也保不住吗。 楚修然环顾四周寻找能够逃脱的路径和方法。 “嗒嗒嗒”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传来,他现在是条狗,听觉异常发达。 “德文公公,今日我自己走回去,不用马车。”小侍读的声音传来。 楚修然望向前方,东宫大门口自家小侍读正在拜别德文。 “汪汪汪汪”楚修然大喊起来,以他现在的弱小能力无法与这些狼狗抗衡。 只要德文发现他将他带入东宫,他就能见到自己的身体了。 德文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声,或者德文早已对流浪狗的吠声见怪不怪,一个眼神都没瞟过来。 自家小侍读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可这几声犬吠却被这些狼狗当成了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 一只黑皮狼狗目露凶光呲着牙往前走了几步,喉咙里还发出呜呜好似发怒的声音。 求助无望,楚修然打算拼死一搏。 他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咬破面前这只黑皮狼狗的喉咙后,从这里突围跑出去。 “唔唔……”他望着面前的黑皮狼狗,目光凶狠。 就是此时,楚修然后腿蹬在地上奋力一跃,死死咬住黑皮狼狗的脖子。 狼狗吃痛,快速转着身子想将他甩出去。 其他狼狗见状也围了上来。 刺痛感传来,楚修然的一只后腿不知被哪只狗连皮带肉的咬了一口。 他丝毫不敢放松嘴巴,依旧死死咬住黑皮狼狗的脖子。 黑皮狼狗吃痛哀鸣起来,同时边往巷子口跑去边使劲儿甩自己脖子上的黄色土狗。 终于楚修然再也咬不动了,被黑皮狼狗从身上摔了下来。 那狼狗见黄色土狗被摔倒在地,意欲复仇冲进巷子里将其他几只流浪狼狗喊了出来。 楚修然拖着伤腿艰难地站起身,继续往大路上跑去。 后面的狼狗很快追了上来,在大路中央将他围了起来。 “汪汪汪汪”楚修然继续示威,不愿落入被这几只畜生咬死的命运。 刚拜别德文的靳布远远看见几只大号流浪狼狗在路中央,下意识远离它们。 这个时代没有狂犬疫苗,被咬着了可不得了。 即使她芥子空间里有狂犬疫苗,那也有不起效的风险,再说了被狼狗咬着了会多疼! “汪汪汪”几只狼狗中间传出一个小小的有些熟悉的犬吠声。 靳布望过去,一只小小的黄色土狗被围困在凶残的狼狗中间,所在的那块地上还有血迹。 “大黄?”这只狗怎么说也帮忙找到了遗物,被咬死实在太可怜。 靳布蹲下捡起几块石头和一根粗粗的木棍。 “嘿!”她快速跑到狼狗群便将手里的石头扔了过去,又挥着手里的木棍。 狼狗们迅速散开,依旧虎视眈眈地望着路中央站着的黄色土狗。 “大黄你怎么在这?”靳布上前将大黄楚修然抱了起来,手上有些黏腻有些潮湿,“你受伤了?” “诶,怎么受伤了?被它们咬的么。”靳布一手抱着土狗一手提着木棍往靳府走去。 这只土狗受了老妪帮助知道报恩,今日白天还一直跟着他们,也算是有缘。 回到靳府,靳布直接将怀里的大黄放进了水盆里。 “我知道伤口碰水有点疼,忍着点,不把你洗干净的话伤口更容易感染。”靳布为大黄冲洗着。 可她手中的土狗似乎很不愿意她为它洗澡,刚下水就不顾腿伤使劲儿的在水中扑腾,硬是将她身上的衣服都弄湿了大半。 直到没有力气扑腾了才安静下来,纵然如此靳布去给它洗澡的时候它还僵着身子。 “你是不是从来没洗过澡?没挨过这么多水吧。”靳布丝毫不在乎自己湿透的衣衫撩起水为大黄洗着毛。 “放心,这是澡盆水很浅的,再说了你可是狗子,狗子都会狗刨的,就是把你扔进湖里你都能自己游回来的知道不。”靳布摸着安静下来的大黄念叨着。 此时此刻的楚修然僵着身子,大喊:“本宫不是怕水!本宫是不愿有人帮着洗澡!” 可惜在靳布听来澡盆里的土狗只是在不停的叫唤。 “好了,我会慢慢地洗,尽量不碰着你的伤口的,乖。”靳布说着轻轻摸了摸土狗脑袋。 大黄楚修然生无可恋的放弃了挣扎。 太羞耻了,今日过得太羞耻了,不仅随地大小便还吃了屎,现在居然还沦落到被自家小侍读摸了全身。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想要这狗命了 他有一种不想要这狗命的感觉…… 洗了三盆脏水后,靳布惊喜地望着面前的狗子喊道:“大黄原来你是白的呀。” 是的,楚修然的狗体是一个通体雪白的串串,只是因为流浪太久整天在土里滚,地里跑才会看起来浑身黄色。 “喏,我这里是人类用的药,虽然不知道对你这狗子适不适用但毕竟能止血也有助于恢复伤口。”靳布说着小心翼翼地为面前的狗子清理伤口,撒上止血药又用纱布将它的狗腿包扎起来。 处理好伤口,靳布搬出一套棉絮来。 “你有地方去没,没有的话今晚就先睡在这儿,要是你知道你的主人在哪儿住也可以随时回去。”靳布将狗子搬到棉絮上道。 说罢便伸着懒腰回到了书房。 楚修然支起半个身子望着自家小侍读的身影,内心浮现一丝小疑惑:她怎么不与她娘子睡一屋? 诶,算了自己都变成狗了还有心思操心别人。 楚修然趴在软软的棉絮上趴在自己前爪上很快睡去,今天跑了大半个城狗体很是疲惫,还是先歇着罢。 第二天靳布打着哈欠打开书房门。 低头便看见洗干净的狗子拖着受伤的腿,仰着小脑袋望着自己。 “啊对,昨晚忘记给你弄饭吃了。”靳布望着面前渴望的小眼神立即反省了自己,“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养过宠物忘记这茬了,这就给你准备。” “快带本宫回东宫!”楚修然喊道。 可靳布只能听到一串急切的‘汪汪’声,她连忙将狗子抱了起来,手自然的从它的头上顺了下去,轻声安抚道:“好啦,这就给你准备不要着急。” 楚修然舒服的眯起眼睛,享受着这轻柔的抚摸。 等等! 楚修然陡然清醒,差点想给自己两嘴巴子。 这狗子! 除了吐舌头,摇尾巴外还喜欢别人这样摸头,真是该死。 差点都被狗性耽误了正事! “本宫不想吃东西,快点去东宫,只要见到本宫的身体便能想到办法回归本体!”楚修然有些着急。 这狗子他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都不想再当了。 靳布抱紧怀里乱动又乱叫的狗子,不住抱怨:“诶呀呀,别着急啊,饿成这德行?我把你抱进厨房里你想吃啥自己选行么,只要不吃屎啥都给你吃。” 只要不吃屎…… 五个扎心的字一个个砸在楚修然的狗心上,让他半天动弹不得,仿佛他一动弹便会暴露昨天控制不住狗体吃了自己大便的事实。 靳布抱着安静下来的狗子哼着小曲儿走到厨房,扒拉起来。 “你说你想吃啥,咱这儿也没狗粮什么肉啊大骨头啊,你瞅见啥直接吃就行。”靳布将几样肉放在地上,又将怀里的狗子放在了地上。 一脸笑眯眯期盼孩子抓周的模样,仿佛狗子选了啥肉以后就会有相应的前程似的。 楚修然再度狂躁起来:“我说我不想吃东西,我只想回东宫。” “哦——”靳布望着地上狂躁不安的狗子再度明白了问题所在,“这些都是生的,狗子应该不喜欢吃生肉哈,那走吧哥哥带着你去街上买点卤牛肉吃。” 不管怎么说终于要带他出靳府了,楚修然很高兴地点点头,狗尾巴也控制不住的欢快地摇了起来。 “哟,看把你给高兴的。”靳布拍了拍狗子的脑袋,“也是,一条流浪狗碰上我了都能吃上卤牛肉了,你这生活水平因为我得到了质的飞跃呀。” 听到这番自夸自擂的话楚修然忍不住仰天长叹,作为一条狗子与人类交流真是困难啊。 还有这小侍读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变成某样东西的哥哥?春猎时是匹马的哥哥,现在又变成了一条狗子的哥哥。 他家亲戚的物种挺广阔。 可惜靳布绕着街上走了两圈都没见卖牛肉的,无奈之下只能买了两个馅饼,一个给自己吃,一个给狗子吃。 “咱们起得太早了,人家卖肉的还没出摊呢。”靳布咬着馅饼道。 然后自己吃一口便给怀里的狗子喂一口。 “待会呢,我去上班你自己在家玩,腿上又伤就别乱跑了。”靳布摸着狗子的脑袋原路返回。 楚修然咽下嘴里的饼:“不要!快带我回东宫!” “哟哟哟,这又咋了。”靳布望着怀里突然又叫唤起来的狗子一脸不解。 “哥哥走了,拜拜。”靳布按住狗子走到书房门口,重新将狗子放在棉絮上。 可刚走没两步,身后的狗子瘸着腿儿追了上来。 “别跟着我,东宫那主昨天都嫌弃你是流浪狗,若我带着你上班等会儿他醒来看见了肯定会批评我,扣我俸禄的。”靳布挥着手驱赶着狗子,“回去休息去。” 楚修然欲哭无泪,他再也不敢嫌弃流浪狗了。 “汪汪汪”楚修然坚持不懈地叫着。 “你这狗子咋听不懂人话?!”靳布轻轻拍了拍狗头轻斥道,“扣我一个的俸禄把你卖给狗肉店都赚不回来。” 楚修然暴怒的狗体原地打转,大喊:“不是本宫听不懂人话,是你听不懂狗话!” 眼看着要迟到,靳布不再理会狂叫不止的狗子,一步三回头叮嘱着狗子别乱跑上了马车。 原本以为楚修然睡一夜便会醒来,没成想到现在还没醒。 靳布安静地坐在书房前的走廊上当值。 楚修然还没有说她的座位能挪回去,暂时还是不动的好,这上司阴晴不定的,惹毛了不好收拾。 无聊地转了一会儿毛笔,靳布颠到德文身边:“昨儿太医怎么说。” “回靳状元,太医说殿下只是在睡觉,等时间到了便会醒来。”德文的口气异常官方,异常客套。 靳布知道他这是在为昨天跟着楚修然出去找遗物的事情生气,便讨好道:“德文公公,别生气呀我已经好生劝阻殿下了。” “靳状元,不是老奴要说你,你想想看现在整个东宫都传的沸沸扬扬,若你与太子这关系传进了靳首辅耳朵里,你让你爹一大把年纪了脸往哪儿放?!怎么面对同僚,怎样面对圣上?”德文很是苦口婆心。 事到如今不挑明给这俩孩子讲清楚利害关系是不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殿下一直在睡觉 “我与太子是啥关系?”靳布有点摸不着头脑,“我进东宫做侍读不是我爹推荐的么,怎么就没脸了?” 德文瞅着她一脸无辜,颇为语重心长:“靳状元呐,你也是娶过妻的人,怎能既为人夫又为娈童?” “你说啥?”靳布瞪大双眼,方才她听到了啥?娈童? 德文轻叹继续道:“老奴知道若殿下下了命令,你也不能不服从,可你毕竟是状元怎能与太子这般不顾三纲五常……” 终于,靳布短路的脑袋连上了线,原来德文公公一直说得不是娆辛娘娘的事儿,而是误会了她与楚修然的关系。 “德文公公,你误会大发了。”靳布打断德文滔滔不绝的劝说安抚道,“我与太子绝对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没有养娈童的癖好,他亲口给我说的。” 德文将信将疑地瞅着她:“真的?那你们每日中午……” “那是他失眠得厉害,我每日给他读那些枯燥的书当做催眠曲儿呢。” “那日你们还拿了蜡烛和香油进去……” 靳布恍然大悟,深觉德文是位过来人,解释道:“我在给殿下采耳呢,里面耵聍栓塞太严重了,滴点香油润润掏的时候就不疼了,蜡烛就是为了照明而已。” “当真?”德文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误解了。 靳布立马伸出四个手指头:“绝无虚言,不信等殿下醒了你亲自问问他。” 德文得了保证稍稍放心了些:“看这时辰差不多下午便能醒了,靳状元先歇着罢。” 反正闲来无事,靳布便随意溜达起来。 刚跨出东宫大门,一条拖着伤腿的狗子便出现在眼前。 靳布赶紧将大黄抱了起来,批评道:“怎么不听话呢,腿还伤着呢若又碰见了那群狼狗,你这小狗命都要丢了!” 楚修然缩了缩脑袋,靠着靳布的肩膀半眯着眼睛。 用了这残废的狗腿他才发现靳府与东宫实在太远了,远得他拖着伤腿走到精疲力尽,以至于到了东宫门口后他连喊门的声音都喊不出来了。 靳布低头瞅了一眼怀里的狗子,刚洗好的毛发特别柔顺的贴在身上,两只小耳朵软趴趴的垂着,缩成一团很是可怜巴巴的模样。 靳布将狗子揣在怀里,很自然的摸着它的小脑袋道:“是不是走累了?哥哥悄悄带你进去歇一歇,反正楚修然那个臭脾气还没醒,你只要不大声叫唤就行。” 成为狗子的楚修然愤懑地瞪了她一眼,自家小侍读背后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可惜他现在这模样在靳布看来只觉得丑萌丑萌的。 用过午膳,楚修然还没醒,靳布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她怀抱着狗子,悄声道:“大黄,哥哥现在带你瞅一眼去。” 寝殿内楚修然很是安静地躺着,这样的安静让靳布很是不安,她下意识伸出手往楚修然鼻息下探去。 “有气儿的,那怎么还不醒呢,这天都要黑了。”靳布摸着狗子自言自语。 狗子楚修然见到自己的本体后立马奔了下来,一头就往自己躺在床榻上的身体上横冲直撞。 没有任何变化,他依然是只狗子。 可他这一跳将靳布吓得魂飞魄散。 她伸手捞起狗子紧紧箍在怀里,瞅了一眼仍在昏睡的楚修然,道:“我滴个乖乖,幸好没把他撞醒,吓死我了。” 狗子楚修然满脑门想的全是该如何回归到本体,当时是自己被慕容琼柔扑到晕倒,刚好狗子大黄在身边,自己的灵魂便进了狗子体内。 那是不是现在他在自己本体面前晕一下就能再度回去? 想着这一办法,狗子楚修然当下对着靳布抱着狗子的胳膊又抓又咬,靳布吃痛松了手。 他赶忙跳到地上,瞅见面前的柱子便狠狠撞了上去。 疼,但是没晕。 狗子楚修然挣扎着爬起身,扭头又往另一根比较粗的凳子腿上撞去。 狗头更疼了,可是依旧没晕。 再来!狗子楚修然拖着瘸腿瞄向床腿,这床是实木做的,硬度非常,应该够了。 这样想着,狗子楚修然往后退两步来了一个小型的百米冲刺。 ‘嘭!’没晕,他整个狗体被撞翻了过来。 再欲继续,有一只手提着他后脑的皮毛将他提溜了起来。 “你这狗子吃错药了?”靳布拎起狗子一脸不解。 手中的狗子这会儿实在太调皮了,直接撞在楚修然身上不说,又在地上乱跑,见着凳子就往上撞,就像瞎了眼一样。 “这也没瞎啊。”靳布将狗子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看了看它的狗眼,“大黄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屋?怎么从进来开始就闹腾呢。” 靳布说着抱着怀里的狗子走出了寝殿。 狗子楚修然顶着被撞得晕不拉几的狗头,望着寝殿床榻上的自己本体痛不欲生。 难道自己的本体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吗。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狗子变回去? 一整天过去了,楚修然没醒。 太医诊断,毫无原因只是在睡觉。 第二天,楚修然依然没醒。 太医判断,依旧在睡觉。 第三天,依然没醒。 靳布抱着狗子楚修然鬼鬼祟祟的站在寝殿门口,飞快闪身进入。 “大黄,听说你们动物对将死之人的气味特别敏感,你闻闻他是不是要死了?如果快死了你就轻轻叫唤两声,我好做个心理准备。”靳布将怀里的大黄放在楚修然本体身边。 狗子楚修然十分不高兴,你才快要死了,本宫在你面前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可是他现在不敢说,他只要张口,小侍读只能听到‘汪汪’的叫声,若她以为这是他要死的信号就不好了。 “唔——”狗子楚修然用鼻尖轻轻贴了贴自己本体的脸,随后又一头扎进小侍读的怀里。 “你的意思是,他真的只是睡着了?”靳布疑惑地望着狗子一眼。 “唔——唔——”狗子楚修然又轻轻叫了两下,表示自己的本体真的不会死,真的只是睡着了。 得到回应的靳布摸了摸他的狗头:“你这狗一直很有灵性,我相信你,不过他这样一直不吃不喝的睡着也不是办法,千万不能等到醒来身体器官衰竭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在狗子面前暴露了 “我得给他补补才行。”靳布摩挲着下巴努力回忆曾经医生给自己打的营养针,同时将芥子空间打开。 狗子楚修然眼看着自家小侍读在手心摆弄了一下空气便凭空出现了一扇打开的大门。 这是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寝殿? 狗子楚修然呆呆地望着面前散发着幽蓝色光的门洞一阵魂飞魄散。 自家小侍读到底是谁,她这是从哪里学的方术? 不放心狗子单独在寝殿内,靳布弯腰抱起狗子走进芥子空间。 “大黄,你自己在这里面玩,别去寝殿捣乱。”靳布将狗子放在空间的地上,自己开始逐排寻找起来。 狗子楚修然瞠目结舌地望着狗体两边一眼望不见头的高高货架,忘记了该如何行走。 半晌,狗子楚修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他慢慢的迈出狗爪子,小心翼翼地踏在脚下黑漆漆仿若凌空的地面上。 黑漆漆的地面随着他狗爪子的放下,如同水面般荡起一点涟漪。 连续试探性的走了好几步,狗子楚修然才大胆起来,才敢把四只爪子同时放在地面上。 这些都是什么…… 狗子楚修然好奇的东张西望,两边的货架上分门别类的放了很多只小筐,小筐外边标注着他看不明白的汉字。 鉴于他现在狗体的身高,他只能看清楚货架最底层的小筐。 他将狗头往筐子里探去,原来里面是一些白色的,黄色的小圆瓶。 ‘维生素什么族’,这是什么东西? 狗子楚修然用两只爪子使劲儿捞出一只小圆瓶来。 ‘适用于唇炎,口角炎……’瞪大狗眼看了半天楚修然才从一堆自己不理解的字中找到自己能明白的句子。 所以这些都是药?可为什么与我们通常拿的气味刺鼻的草药不同? 狗子楚修然打算打开这小圆瓶。 先是狗牙,再是狗爪子,折腾了半天这小圆瓶纹丝不动。 ‘啪嗒’小圆瓶从狗爪子里滑了出去,狗子楚修然大惊,这摔破了怎么办? 可他望着小原瓶完好无损的落在地上,往前滚去。 摔不破? 狗子楚修然跟着小圆瓶往前跑。 终于小圆瓶在撞到货架腿儿后停了下来,他伸出狗爪子将小圆瓶从货架下够了出来咬在嘴里。 眼前小筐子上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里面的东西他用过,创可贴,当时他手被茶盏划破小侍读送来的,是很神奇的,一张能沾在皮肤上的纸,有淡淡的药味,贴上没两天手上的伤口便结痂了。 “诶,你在这。”靳布抱着一堆葡萄糖,营养液和静脉注射瓶子从另外的货架处走了过来。 靳布好奇地望着地上的狗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刚准备将狗子抱起来,靳布发现了狗子面前的创可贴小筐。 她震惊了,她现在怀疑这狗子是不是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 居然知道为自己找创可贴?! 靳布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地上将狗子楚修然举了起来:“大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时代?你是不是也是从咱们哪里穿越过来的?” 穿越?狗子楚修然迅速领悟了这个话题。 他现在可不是穿越么,灵魂从他自己人类的身上跑到了一只狗身上。 那以小侍读的话,她也是穿越的? 楚修然顿悟,难怪小侍读和传言中的不一样,之前许多人都说靳重之家的独子,虽才华横溢但性格孤僻,可小侍读完完全全一跳脱少年。 难怪小侍读不会写毛笔字,对诗词史书一窍不通,原来她内里已经是另一个灵魂了。 那她原来是个什么东西? 狗子?还是猫? “诶,肯定不是,你若真是穿越者那得多可怜,我和思思好歹死之前都是人类,穿过来也是人类,你说你要是从人类变成了一条狗,哈哈哈哈那也太搞笑了吧。”靳布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狗子楚修然欲诉无门的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家小侍读最近老是扎自己的心。 他就是从人类变成了一条狗,这么搞笑的事儿就是这样离谱的发生了,能怎么办? 有了自己变成狗的这一前提,楚修然对自家小侍读是穿越者一事轻易便接受了。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样子,至少进入东宫后她都是她。 关了芥子空间坐在床榻边,靳布全神贯注的拿起手边的静脉注射器,将营养液按照比例放了进去。 狗子楚修然望着面前这场景,心中不免疑惑:“这是准备做什么?” 听见狗子的叫声靳布‘嘘’了一下,道:“不要把别人引来了,诶我家殿下老是这么睡着可不行,得弄点营养液补补。” 狗子楚修然明白了过来,自家小侍读准备照顾自己这具身体,以保证他的身体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依然能正常运转。 不知为何狗子楚修然莫名有些感动,成为一名狗子非他所愿,可他竟然发现自己在自家小侍读心里占有这么重的分量。 春猎的时候为他挡剑,取遗物时不愿给自己带来危险,现在他的本体躺着还在为他考虑。 狗子楚修然迈着小短腿往靳布身边挪了挪,在她腿上亲昵的蹭了蹭。 没办法,他现在是狗子,能用来表达感激的动作也只有这些了。 “大黄,你说我等会儿扎他的时候他醒了,会不会很尴尬?”靳布举着酒精棒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也没给人扎过,从来只有被扎的份儿,殿下,要是疼了可别怪我,我这是为你好。”靳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拿起楚修然的手。 标准的男人手,骨节分明,修长有茧,血管很粗。 些许鲜血从针头回到针管,随后又被充进静脉,靳布仔细地贴好医用胶布固定好针头好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小小的,你走路起来应该会方便些。”处理好手边的东西靳布又将大黄抱在腿上,拆下他腿上的纱布,大部分伤口已经愈合,她拿出刚才狗子楚修然看到的创可贴,贴了上去。 “哈”靳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直接在床榻边趴着睡了起来,反正一瓶营养针少说得滴一个小时。 狗子楚修然也安静地趴在她腿边休息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紧急入宫 给楚修然拔了针回到府中后已经快要戍时了。 刚下马车,迎面走来神色焦急的靳重之。 “爹,这么晚了要去哪里?”靳布问道。 靳重之边上马车边整理着朝冠:“宫里有点急事,阿布这是刚从东宫回来?” 靳布点了点头:“嗯。” 靳重之的脚步慢了下来:“殿下醒了吗,身体可还好。” “尚未,太医说仍在睡觉。” 靳重之重重叹了口气:“今年是怎么回事,皇家子嗣有大难呐。” 说罢钻进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深更半夜的能有啥事儿,大黄咱回家吃肉去。”靳布抱着狗子蹦蹦跳跳进了家门。 今日她第一次扎针就如此顺利,看来她有成为护士的潜质呐,若有机会回到现代转去医学院学医也不错。 进入西苑平安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清理院子。 “少爷?”见到靳布回来平安很是讶异,“您怎么没同老爷一起去?” 靳布疑惑:“我爹自己上的马车,没听说要喊我一起呀。” 平安噤声低下头继续清理院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靳布蹦到平安面前,“我爹瞒我啥了?” “方才有位宫里来的公公,要咱府中两位靳大人入宫,说是宫里有了疫情,要大家一起商讨处理方案呢。”平安道,“许是老爷不想让少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罢。” 疫情? 靳布将手里的狗子递到平安手中:“大黄还没吃晚饭呢,去带它吃东西去,我去去就回。” 说罢火急火燎地往门口跑去,宫里有了疫情思思不就很危险? 不管怎么说先入宫看看。 平安瞅着自家少爷飞快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狗子:“你是白色的狗,为啥少爷喊你大黄?” 狗子楚修然满头黑线,从平安怀里跳了出去。 即使成为了狗子他也不愿意让除了小侍读之外的人碰他。 “嘿,你这狗子脾气还挺大,瞅你这样就跟我家少爷之前似的,见着谁都爱答不理的。”平安也没再去抱狗子,端来一盘熟肉。 “不过我家少爷自从成了亲,就变的平易近人多了,喏,还给你一狗子准备这么好的饭食。”说罢平安自顾自地离开。 狗子楚修然再度验证了自己下午的猜测,大约从自家小侍读成亲开始便已经不是她了,而是另一个灵魂。 入了宫,靳布这才发现事态的发展已经很严重了。 约莫从楚修然晕倒的那天开始,后宫中的小孩相继出现了发热,呕吐,腹泻,手脚出红疹的情况。 起初太医院以为是夏季暑热诱发的热感冒,可后来出现相同症状的皇子公主越来越多。 最先发病的是安嫔娘娘刚满一岁的悦心公主,现在已经宫里八岁以下的孩子不论皇子,宫女还是刚入宫培养的小宫女小太监皆染了此病。 算到今天悦心公主已经高热不退四天有余,兼带着红疹不退,精神萎靡。 朝堂上,太医院的院使郑奇正抱拳道:“目前此情只在小儿中传播,一旦爆发整个皇宫里人人皆会被传染到,微臣建议将目前疫症最严重的小儿隔离焚烧,将疫病的病根烧掉。” 靳重之上前:“不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最严重的的悦心公主尚有气息,既然有气息太医院就有责任有义务去医治,而不是用这种草菅人命的方式来处理!” “靳大人,这几日太医院已经为悦心公主尝试过多种治疗方法,只可惜药石不灵,将她放弃不过是为了保全大家,难道真要等疫情遍布整个皇宫吗。”郑奇正不肯让步,坚持已见。 靳布站在百官之末,听到郑奇正的话只觉得好笑。 向来有许多人身居要职,不谋其政不做其事,只想着舍弃一方弱小拯救一方伟大。 “诶!”靳布身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官员轻轻叹气。 靳布是六品官员,身边的人大都差不多的官阶,瞅了一眼这官员的服饰,靳布小声道:“这位太医为何唉声叹气。” 他满目愁容丧气道:“在下太医院医士钱阳成见过靳状元。” 太医院的院使为正四品官员,主要管理整个太医院的下属和药材,具体到为宫里的各位主子诊脉断病的人便是六品御医和七品医士了。 也就是说宫里主子每个人得了何病,服了什么药这些御医与医士最清楚,院使只是通过御医和医士开的药方进行判断而已。 “钱太医为何如此愁苦,可是这疫情的状况很不好?”靳布问道。 听到这话钱阳成有些警惕地望了一眼正在朝堂上口若悬河争取隔离小公主的郑院使,小声道:“在下不过是觉得悦心小公主年幼无知却要遭罪放弃治疗,心有不忍而已。” 放弃治疗,靳布嚼着这几个字狐疑道:“悦心小公主还有救?” “这个不太好说,这几日就在下诊断的情况来看小公主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仅仅两三天整个脸蛋都干瘪了下去,气息也逐渐微弱。”说着钱阳成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身为医者本见惯了生死,不应这般悲天悯人,只是在下初为人父,见着小公主可怜见的模样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儿,让靳状元见笑了。”钱阳成正了正神色。 靳布道:“钱太医医者仁心,见惯生死不麻木依旧赤忱,实在难得,我想问一下悦心小公主是何症状,太医院之前没见过此类吗?” “说来是在下医术浅薄,尚未见过此病,最先是悦心公主不好好吃奶水,安嫔娘娘便寻了在下过去,当时公主喉咙红肿,再无他症,我便开了些驱寒化肿的药让奶娘服下,药效渗入奶水后再喂小公主。” “可后来公主手心,脚心还有臀部皆出现了细入毛发的疹子,喉咙里也多出许多白色疱疹来,同时高热不退,呕吐腹泻不止。” 钱阳成说着无奈叹息道:“还没摸明白悦心公主的病情,前儿个良妃娘娘的公主也出现了同样症状。” 第一百一十七章有勇气但鲁莽 “很快监栏院又传来消息,说去年年底收进来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成堆成堆的发烧,呕吐出疹子,太医院使了多种方法都没办法了呀!”钱阳成很是痛心疾首,“就怪在下医术不精,不能治好这疫症。” 靳布听完他的描述在心里默默盘算,七八岁之下,高热,呕吐,腹泻,手脚臀部还有红疹…… 刹那间,灵光闪过,靳布拍了拍脑门。 这不是自己十岁左右的时候得过的病么,那时自己身体素质差,得了这病后医生反复确诊了好几遍,一直说‘这是七八岁以下的孩子得的病,怎么都十岁了这点抵抗力都没有’。 而爸妈只能尴尬地站在旁边干笑着解释。 想到这里靳布出列朗声道:“陛下,微臣幼时得过此病,此病有一定的传染性,但是可以医治的。” 靳重之惊慌地看着靳布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拉了一个趔趄:“你怎么来了,这疫症会传染的快回去!” 而后正色道:“陛下,她年幼无知不知深浅……” “我知道,我真的得过。”靳布重新站好,“这叫小儿手足口症,我小时候得过,后来遇到一位乡野老婆婆才医治好的。” 靳重之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孩子,她在说些什么? 靳布扭头悄悄做了一个让靳重之心安的表情,道:“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做让靳府蒙羞的事情。” 对于靳布,靳重之一贯比较信任,见她这般说便认为她真的有医治的方法也不一定。 总归,要先将目前刻意隔离焚烧孩子的方法给否决掉。 他身为首辅,哪儿能不尽全力寻找医治方法,放任焚烧皇家子嗣的方法实行。 “方才微臣询问过钱太医了解过悦心公主的症状,发现她现有的症状与微臣十岁左右得的这个手足口病症状一致,这病情来势凶猛能通过唾液以及人的肢体接触传播,但并非无药可医。” “不过,那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微臣只是依稀记得部分药,若想得到完整的药方还得找到当年为微臣医治的乡野老婆婆才好。” 靳布不徐不疾将整个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夏皇大喜:“靳侍读可知哪位老婆婆现在何处?朕现在就派人请她入宫。” “这个。”靳布摸了摸鼻子,“微臣只是记得这位老婆婆姓邱名淑芳,好像是在庄古镇住。” 庄古镇?夏皇似乎听过这个地名。 他当即大手一挥即刻派人去寻庄古镇的邱淑芳老人。 事情有了转机,整个朝堂之上阒静无声,每个人丝毫不敢懈怠都在等待着使者带来消息。 终于,在天明十分侍卫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禀陛下,这位邱淑芳老人前些年去世了,据说是因为儿孙贪污枉法,她劝阻不得不忍见自家儿孙坏了律法,撞柱而死。这是邱淑芳老人的户籍。”侍卫双手捧着奏折道。 夏皇失望之极,难道真是上苍要收了他的这几位小公主吗。 “陛下,在乡野郎中家族中,若有治疗奇病的药方一般都会传承给自己的子孙后辈,何不看看邱淑芳老人有什么后代仍在世。”靳布提醒道。 夏皇面露难色,大夏的律法对贪污枉法之徒甚是严格,一般贪污千余两便会流放,万余两则是斩首之刑。 这位老人的儿孙贪污,估计早就被他亲自下令处死了。 他没抱任何希望的翻开户籍册子,看了两眼立刻喜出望外站了起来。 “快将冷宫的邱佳思,佳才人请出来!”夏皇看着册子上的字喊道,没想到这位邱淑芳老人儿子邱广顺当年立过战功。 当时他封了邱广顺为将军,同时召了其女邱佳思入了后宫,只是很快邱广顺便贪污军饷,受了斩刑,邱佳思尚未被翻牌子便被打入冷宫。 难怪方才看见这地名如此熟悉。 若邱淑芳老人将秘方传于孙女,那此病就有救了。 很快一身旧衣的邱佳思便被人带了上来。 她低着头跟在太监身后亦步亦趋,待见面前太监停下脚步后跪拜了下来:“罪臣之女邱佳思见过圣上。” “抬起头来。”夏皇道,“你是邱淑芬老人的孙女?” “是。”邱佳思抬起头回道,“奴婢刚入宫没多久祖母便去世了。” “听说她有治疗小儿手足口的秘方,你可知?” 邱佳思再度叩头:“奴婢知晓祖母会为小儿看些难症,入宫前奴婢也跟着学了些,但因为祖母去世突然,奴婢当时不在身边,故完整的秘方并未在奴婢手中。” 郑奇正一听,立马急躁道:“如此这般和没有秘方有什么区别?以臣看,还是及早隔离焚烧疫症源头的好。” “郑大人这般着急焚烧皇家子嗣到底是为了控制疫情还是想要隐瞒些什么?”靳布大步向前厉声道,“人都道‘医者父母心’怎么到郑院使这里一丁点都看不见?” 郑奇正被这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靳布继续道:“陛下,既然佳才人跟着祖母学过些,一旦上手回忆起来便不难,微臣也记得些许,那我二人便可推敲出完整的秘方来,现在太医院除了烧人再想不出其他法子了,不妨让我二人试试尚有一线生机。” 靳重之也明白了靳布的意图,看来她早在入宫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找到了可以医治的人。 “陛下,臣斗胆让靳侍读与佳才人试一试。”靳重之上前一步附议道。 郑奇正仍不服气:“若秘方没试出来,疫情爆发了该当如何,何人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三天,微臣只需三天时间,悦心公主发病时间最早,若三天之内悦心公主没有好转迹象任凭郑院使处置!”靳布争锋相对,“若没治好,微臣自愿请辞且终身不入仕!” 此言一出满场百官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靳状元看似个小柔弱,竟有如此胆魄。 身为大夏史上最年轻的状元,她的起点颇高,仕途是可见的一片辉煌,而今居然愿意为一件太医院都棘手的事情搭上自己的仕途。 勇气可嘉,但鲁莽冲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一大难题 郑院使哂笑道:“既然如此,那臣三日后便在这里等着靳侍读摘下头顶的乌纱帽!哼,整个太医院都没法子,一个乡野间走穴老婆子的秘方能有用?现在还是半拉子秘方。” 靳布冷若冰霜淡淡瞅了郑奇正一眼:“若三日后悦心公主未好转不等院使动手,这乌纱帽我自己摘!” 她已经完全看出来了,郑奇正已经年过耳顺,现在又位及太医院之首,再往上升官是不太可能的了。 现在的他只想在他在任期间不犯大错,顶着头上这顶四品官帽,满载‘国医圣手’‘华佗在世’的美名直到退休还乡。 所以此次手足口病在小儿之间蔓延,治疗无效后,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可怕的疫症,便是要迅速的将生病的小孩隔离开来,便是将疫症源头给焚烧殆尽。 死几个小孩算什么,只要疫情不继续蔓延,只要疫情不传染到成年人,不传染到宫里的贵人,他便有功无过。 事后汇报时再夸大其词,将疫情描述的猛烈些自己决策虽残忍但有效,挽救了更多的贵人,他便又能获得美名。 可悦心公主分明还没死!他这般作为与直接杀人的凶手有什么区别! 稳定心绪后靳布上前道:“陛下,事不宜迟,还请为微臣与佳才人在偏僻的地方找一间厢房,目前来看几名皇子皆无症状,主要是几名年幼的公主症状严重,还有监栏院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有所感染。” “微臣需要将所有发病的公主与这些小宫女太监们全部集中送过来,同时请钱阳成太医再次去监栏院筛查一遍,但凡出现流涕,头痛,咳嗽等风寒症状的孩子也要一并带过来,手足口症有七天的潜伏期,没准这些看似风寒的孩子已经染上了这病。” “同时,这些天凡是接触过病患的太医,双手触碰过患者皮肤或者衣物的,皆要用艾草水清洗消毒,以免病症通过双手接触扩散。” 夏皇见靳布年纪虽小夸下的海口虽大,但做事雷厉风行,不消片刻间已经掌握了现有情况并进行了合理的安排部署,很是赞许地点点头:“朕特许这三日整个太医院的人由靳侍读调配。” “陛下,整个太医院微臣可不敢随意调配,只需给我钱太医一人即可,他之前负责悦心公主的脉向,对此次病症的发展了解颇多,其他人暂时就不必了,免得有人说会将疫情传给了太医院的成年人。”靳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神还望郑奇正身上瞟了几眼。 这会儿靳重之倒十分客气起来,丝毫不见方才与郑奇正的针尖对麦芒,笑眯眯地皱着脸,道:“郑院使,我这儿子脾气直,说话不会拐弯,您身为长辈多多见谅。” “靳首辅如此说,若臣说些什么反倒让大家觉得老臣仗着年纪欺负小辈了!”郑奇正憋着一张紫红的脸甩甩袖子给了靳布一个脊背。 靳重之依旧笑眯眯的捧着:“怎会?是我这儿子读书读的多,脑子转不过来,不懂官场里的弯弯道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身边的几位大臣以及夏皇听到。 靳布不由在背后给靳重之竖起了大拇指,这爹太给面儿了! 夏皇沉吟片刻,指了指身边的兴荣道:“既然这样便让兴荣跟着靳侍读罢,他是内务总管,你需要人也好,药材也好都直接给兴荣下命令就行。” 此言一出,郑奇正的脸色更是难看,兴荣是夏皇的贴身太监,这个皇宫大内总管,有他在身边听差遣几乎可以在整个皇宫内外畅通无阻。 这明显是夏皇对自己方才的提议很不满意,郑奇正有些心慌意乱,不过也好,此事这靳状元担了去,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太医院都不必担责。 “那有劳兴荣公公先将悦心公主带过来。”靳布当即便带着人出了大殿。 兴荣老脸微露难色:“靳大人可否与老奴一同去?” 靳布与邱佳思相视对望一眼:“可是有什么难处?” 兴荣面露苦涩:“靳大人去了便知晓,没靳大人在场解释一番恐怕这桩差事耗费的时间有些长。” “佳才人先去厢房准备好艾草水,以及干净的饮用水,我去去就来。”靳布给了邱佳思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这场引出邱佳思的戏是靳布昨晚赶到朝堂之前,爬了狗洞紧急与邱佳思商量的。 她身处冷宫娘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以普通的途径根本见不到夏皇,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走出冷宫。 所以凭借着她对宿主家人的记忆,靳布选出她的祖母邱淑芳作为切入口,编造了邱淑芳手握治疗小儿难症的秘方。 原本在乡野,各家老人对待小儿难症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有拉肚子了喝草木灰水的,有梦魇了念着咒语围着墙角转的,有发烧了用大米受惊退烧的。 这种乡野间的做法本就多,若真有认真的人追究起来倒也说得过去。 当然,靳布手握满是药物的芥子空间,不管此次是真的流感疫情还是小儿手足口都有底气可以看好。 特别是听到悦心公主的具体症状后更加确信自己完全能够应付的来。 至于她主动给出的三天期限也是综合考虑后得到的结果,一般小儿手足口属于可自愈的病症,从出现症状开始到痊愈差不多七八天左右。 现在已经是悦心公主出现症状的第五天了,从理论上来讲她已经挺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剩下的几天只要悉心照顾,缓解她病症的症状即可。 待靳布与兴荣一同走到欣安殿后才明白兴荣为何要让她一起过来了。 殿内的情形实在剑拔弩张,不容乐观,奉命前来带走悦心公主的太监与宫女皆将安嫔和悦心公主围起来不敢轻易上前。 而安嫔紧紧抱着仍在昏睡不止的悦心公主站在殿后的观赏湖边,一副大家胆敢上前自己便抱着怀里的公主一同投湖的势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为母则刚 兴荣在一旁小声道:“昨天夜里不知是哪个奴才走漏了消息,说郑院使要将悦心公主隔离焚烧,方才老奴的人进来要带走公主的时候安嫔娘娘便将公主抱了起来,死活不交给奴才们。” 靳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母亲在听到别人要伤害自己孩子的时候肯定会选择拼命保护孩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嘴巴那么长传话传一半,让安嫔误解他们的意图,弄得现在这般僵硬对峙的局面。 靳布叹了口气将面前围着的宫人们扒开走了进去。 面前的安嫔发髻凌乱,面容枯黄,满目仓皇,一看整个人就是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安嫔娘娘,我是靳布,是负责本次治疗悦心公主病症的官员。”靳布语气很是和缓,“现在我需要将悦心公主接走,好好治疗,等她痊愈后再送回来。” 安嫔没有回应,只是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些。 靳布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往前迈出脚步。 刚迈出一步,安嫔尖叫了起来:“别过来!你们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安嫔娘娘,悦心公主已经病了四五天,现在仍在高烧昏睡,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往后会出现后遗症,我们已经拿到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是想把我的孩子拿走给烧了,你们觉得是她带来了疫病,你们就是想分散我们母女两个。”安嫔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众人,蜡黄的脸上惨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们的,在这里我只有这个孩子陪着我了,你们要想烧了她便把我也一同烧了!”安嫔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 她原本只是一名琵琶女,两三年前在宮宴中被夏皇看中宠幸,后来很快怀孕产子,身材不比生产前,夏皇在她产后来了一两次后便对她没了兴趣。 很快她便被后宫里的其他貌美如花的女子淹没,别人都笑她,麻雀爬上了龙床也变不成凤凰,有福气怀上皇嗣却是聊胜于无的公主。 她深知在这后宫,毫无根基的她压根没有复宠的可能。 在这深宫中除了怀里的女儿外她再无亲人可以依靠,再无其他可以牵挂,悦心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根。 可现如今有人却要烧了她的根,取了她的命。 与其看着女儿被活活烧死,不如她们母女二人一同上路还有个伴儿。 只是可怜了孩子了,她才一岁多生病之前刚刚学会走路,还没来得及看世间美好便要去了。 怀里的悦心公主有些醒了,啼哭了起来,只是这几天的病体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哭的声音也有气无力,像只刚出生的小猫。 安嫔听到哭声抖动着怀里的孩子:“不怕不怕,娘在这儿呢,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大不了娘陪你一起走。” 说着又往观赏湖边挪了一步,可到底不忍心亲手葬送自己的孩子,只是一直站在湖边不停自责:“是娘不好,治不好你这病,让你遭罪了……” 靳布遣散了围在身边的宫人,道:“你看我把他们都赶走了,安嫔娘娘不用害怕,你先离湖边远一点,免得脚滑掉进去了。” 安嫔依然警惕地瞅着靳布,仿若她是十恶不赦的杀人惯犯。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传的话,说要烧了悦心公主,这人也真是奇怪,听话只听一半儿,早先太医院的人是说要将悦心公主隔离焚烧,可后来找到了治疗这疫症的人,陛下便让我带小公主去治疗。” “你想想,悦心公主是你的孩子,那也是陛下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一位父亲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命丧黄泉呢。”靳布耐心劝说着,脚下又往前挪了几步。 “悦心公主一岁多?应该会走了吧,我就特别喜欢小女孩儿,若将来我有了女儿我便给她留长长的头发,每天给她换着花样儿梳小辫,还要将好看的发簪都给她买来,每日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靳布不动神色地又往前挪了两步。 “悦心公主的头发能扎小辫儿了吗?” 安嫔满脸泪水的笑了笑:“还不能,她头发又黄又少还扎不起来呢。” 说着低下头轻轻在怀里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可惜这孩子命苦,等不到我给她扎小辫儿了。” 靳布声音大了些:“谁说的,等小公主病好了,好好吃几天饭头发就好起来了,那时就可以扎起来了,到时候我先给她买两只发簪。” “大人,您就别骗我了,这孩子病了五日,每日我都抱着她,眼见着她一天天的衰下去,我知道她没救了。”安嫔望着怀里的孩子凄凉地笑了笑。 “都说我悦心有疫症,那我整天抱着她肯定也被感染了,这湖我也不跳了,大人把我一道烧了罢,反正没了孩子我也活不下去,她若中间疼了哭了我还能哄哄她。”安嫔擦了擦眼泪,满眼的认命。 靳布认真望着她,道:“你看着我,我说了能让她活,她就会活。” 说着趁安嫔直视她的瞬间纵身一跃,稳稳将抱着孩子的安嫔从湖边扯了过来。 安嫔被扯倒在地,手中的孩子仍紧紧抱在胸前。 “快来人!”靳布说着按住安嫔。 兴荣急忙带着人上前将悦心公主从安嫔手里抢了过来。 “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失了孩子的安嫔冲着靳布又咬又打,继而挣扎起身便往身边的湖里跑去。 靳布拽住安嫔的脚踝,再度将她拽倒在地,随后翻坐在安嫔身上。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按住陷入疯狂的安嫔,狠狠甩了她两耳光。 靳布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只打的安嫔嘴角出血,头晕眼花,暂时安静了下来。 “你若现在投了湖,三天后悦心公主病愈回来,她便会成为一个没娘养的孩子!”靳布眼神严厉恶狠狠道,“三天后若悦心死了你是上吊还是投湖,没人会拦你,现在给我好好吃饭睡觉,给我好好活着!为母则刚,为了悦心你也得好好的活下去!” 说罢便不再理会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安嫔,选了欣安殿的一名奶娘离去。 第一百二十章分歧 太医院西后角小院里,邱佳思已经煮好了艾草水,钱阳成也带着十数名监栏院的小宫女小太监过来。 “请问靳大人现在准备了何种治疗方案,需要在下做些什么?”钱阳成恭敬道。 自打靳布刚刚在朝堂上位有条不紊地给众人分配任务后他便将靳布视为自己的领导,下意识的便想征求她的意见。 靳布看了看面前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小孩儿,道:“麻烦钱太医为这些孩子逐一诊脉,将已经发热,手脚臀部有红疹的孩子带到西一房,未发热症状较轻的孩子带到东一房。” “分好后将太医院现有的板蓝根取出来,煎好让东一房症状较轻的孩子服下。”而后靳布将悦心公主从奶娘手里抱过来钻进了就近的厢房。 厢房内,邱佳思仪态万千地坐在桌前,见着靳布进来后调整出完美的微笑:“快看我状态如何,若等会皇上过来视察这样可以一下击中他的心吗?” 靳布抱着仍在发热的悦心公主,瞥了她一眼:“首先,这里是整个皇宫的疫情重灾区,夏皇是不会过来的;其次,喊你过来是因为我的确需要一名帮手;最后,请你撸起袖子打一盆热水来,我要为这小家伙洗个温水澡降降温。” 听到这话邱佳思瞪大双眼:“你真要管这烂摊子?” 靳布亦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紧紧咬住下唇忍住内心想要咆哮的冲动,轻声道:“我原本就是要管这些孩子的,不过是中间加了一点故事让你能顺利出冷宫而已,难道你利用了这些病重的孩子就不管他们了?” “也没有说不管。”邱佳思神色躲闪,带着些尴尬,“只是你不是说这个手足口病是可以自愈的吗,那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靳布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手足口病是可以自愈,可若年龄小或者身体弱的孩子染上不及时处理便会出现很多并发症,单是这些并发症就能要了这些孩子的命!” “邱佳思,我不知道你对夏皇的情意有多深厚,对他的爱意有多浓,但现在你与我是这疫情的主要负责人,请你现在放下你自己的一腔爱意,请好好帮帮这些孩子!” “还有,我不知道你前辈子是怎么死的,我上辈子是病死的,所以我不想让这些孩子步我后路,不想让这些孩子的父母同我的父母那般求医无门,最终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后抱着我的遗像过一生,等到老了身边连个养老送终的保障都没有!” “上苍让你我重活一次,还给了你我别人没有的芥子空间,肯定不仅仅是想让我发财,让你遇到你的‘千年之恋’,肯定希望我们能在这里活出该有的价值。” “我不觉得自己是大女主来到这里后可以拯救苍生,拯救世界,以一己之力将现代文明带过来,也不想做这些责任重大的事情。” “可眼前的这些孩子他们是能活的,是我能救的,我没办法看着那个郑院使焚烧他们,没办法对他们的生命视若无睹。” 这一番话靳布说得很是平淡,可邱佳思却从中听出丝丝寒意,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靳布。 一直以来靳布都是欢脱的,乐观的,仗义的,爱财的,可此时的靳布让她肃然起敬,甚至有所敬畏。 “我明白了,等会你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邱佳思弱弱开口道。 靳布依旧冷淡:“我只借用佳才人这三天,三天后夏皇应该就会因你治疗疫症救助皇嗣有功,将你接出冷宫,皆是佳才人便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机会了,也会迎来自己期待已久的神话爱情。” “阿布。”邱佳思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对不起,方才那些话确实是我自私了,你原谅我罢。” “谈不上原谅不原谅,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邱佳思双眼满上一层薄雾:“阿布,我与你不同,你自小有父母疼爱,我却爹不疼娘不爱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在这里身边的好朋友只有你一人,你若不再理我,我……” “快点烧水去。”靳布将怀里的悦心公主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为她解开身上的衣物。 因为生病食欲不振再加上呕吐腹泻,手里的孩子很轻,浑身上下没丁点儿肉,靳布拿起棉布将小悦心胸前残留的呕吐秽物擦拭干净。 邱佳思已经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干干道:“这水温刚好。” 靳布抱起悦心想要将她放入水盆中,但毕竟没有怎么抱过孩子,手势很是别扭,手上的力度也掌握不好,小悦心许是不舒服又小声啼哭了起来。 “我来吧。”邱佳思接过悦心,小心在怀里哄了一下接着又用手舀了些水润了润悦心的小屁股,“小公主,我们来洗澡啦,很舒服的。” 她柔声缓语地哄着,将悦心慢慢的放入水中,啼哭的悦心很快安静了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许是感受到靳布好奇的目光,她抬起头神情依旧有些羞愧:“我有个比我小六岁的弟弟,那时候每次都是我给他洗澡的。” 靳布心狠狠地被撞了一下,思思因为是个女孩儿自幼被父母抛弃只能借住在奶奶家,自然是没能体会到该有的父爱和母爱,还以为是女孩儿自小便要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方才她的情绪也有些失控,特别是见到安嫔那样保护悦心后,看到安嫔那般绝望的神情后,她直接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那时只要她病重妈妈都会抱着她跑遍所有的医院求遍所有的医生,而爸爸,哪怕自己啃着白面馒头也要省下钱来给她挂个专家号。 来到这里后她一直在刻意回避,回避去想在现代的爸爸妈妈在她死后会是多么的绝望痛心。 她在异世重新有了生命,可爸爸妈妈他们却成了失孤老人。 她能在这里继续生活,继续吃喝玩乐,交新朋友有新生活,可爸妈余生只能捧着她的遗像怀念她,只能老无所依的死去。 所以她想尽自己所能去治好悦心,治好这些孩子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更因为他们有父母在等待着他们,他们有父母在期盼着他们能活。 第一百二十一章病势回转 “这是益生菌,能够缓解呕吐,腹泻的症状,你用温水化开后喂悦心服下。”这会儿靳布已经从芥子空间里将所需要的药都拿了出来。 抗病毒的,消炎的,退烧的,缓解症状的,补充能量的,只要是她能想到手足口病能用到的药全都取了出来。 “温度计,每个三个小时监测一边体温,超过38.5给她吃这个退烧药;电解质水,只要她要喝水就喝这个,她病得太久已经有了轻微脱水症状;包括刚刚的益生菌,都要按时服用。”靳布指着面前摆开的一列药瓶子细细交待着。 “还有,这个房间我会让人守住,除了你我其他人都不能进来,包括奶娘。”靳布手里拿了几样药道,“我现在要去西一房去看其他孩子,悦心就交给你了。” 邱佳思抱着悦心笑笑:“你放心,她这么乖我可以照顾好的。” 半晌靳布道:“方才我话重了些,对不起,我也是有些……” “我知道,原本也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邱佳思打断她的话,“反正要在这里待上几天,咱俩就好好发挥芥子空间的用途。” 未等靳布再说些什么,邱佳思又乐呵呵笑了起来:“之前老是用我空间里的东西,现在你也让我开开眼。” 二人相继对视一笑,厢房内的紧张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厢房外,钱阳成已经将煮好的板蓝根分发给了东一房的孩子们,恭敬地站在门外待命。 在靳布挨个检查完西一房孩子的体温后,将手中的药物递到了钱阳成手中:“这边五个高烧不退的孩子每个人吃两滴管退烧药;这六个腹泻的孩子每个人吃这两种止泻的;其他咳嗽的胸前的膻中穴和后背的肺俞处贴这副膏药,同时嘴巴里但凡有疱疹的都要喷这个。” 一堆瓶瓶罐罐随着靳布的口述逐个摆在钱阳成面前,只让他目瞪口呆。 原以为留下他是要抓药,煎药的,没想到直接有现成的药,还是各种奇形怪状他没见过的药。 “最后,钱太医这是消毒液,你看完这里的每个孩子后都要挤出一点在手里搓一搓,若要回去还要将身上沾了病菌的朝服脱下来。”靳布又拿出一瓶酒精消毒液来,“手足口症四岁之下的孩子特别容易中招,你的孩子刚出生别因为你染上了,遭罪。” 钱阳成拱手:“多谢靳大人提醒,没想到大人这般心细如发。” 靳布做谦虚状拱了拱手:“今日结束后还需向陛下汇报情况,届时有劳钱太医了。” 很快在现代药物的治疗下下午时分悦心公主嘴巴里的疱疹已经消退了不少,抱出来让奶娘喂奶时也不再抗拒。 奶娘望着怀里不断吸吮的悦心喜形于色:“终于肯吃奶了,娘娘若看到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旁边站着的邱佳思笑逐颜开的搭话:“下午的精神也要比早上来得那阵要好很多呢,小孩子用对药了恢复起来要比大人快多了。” 奶娘抱着悦心站起身朝着邱佳思鞠躬:“听说是佳才人的祖传秘方?真是多谢佳才人,小公主刚出生就是奴婢在喂她,她生病奴婢也心疼得紧。” “不打紧不打紧,悦心公主很是乖巧可爱,我也很喜欢。”受到别人的大礼邱佳思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自打来到这里后还从未有人向她行过礼。 “依照公主的恢复情况再过两日便能完全康复了,奶娘等会去欣悦殿时可以将小公主的状况给安嫔娘娘说说,省得她担心。”靳布抬头道。 她正在记录每个孩子的症状和服药时间,实时监控每个孩子的病情。 “靳大人,戍时到了咱们要去面圣回禀病情了。”钱阳成整理好药品在旁边恭敬垂目。 途中靳布想起仍在沉睡的楚修然,有些担忧道:“钱太医,太子殿下这几日可好?” 钱阳成垂目道:“今日凌晨陛下将太子殿下从东宫接进皇宫,现安置在明坤殿每日由两名六品御医轮流照看。” “接入宫了?可是病情恶化?”靳布大惊失色。 钱阳成沉声道:“并未,正是因为没有恶化仍在沉睡,又找不到病因才会接入宫,殿下这次也昏倒也太奇怪了些,整个太医院的人轮着把脉,脉相很是平稳可就是一直沉睡。” 靳布心道,那不和现代社会中的植物人一样么,身体机能正常也没有脑死亡,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她不禁心思怅然,楚修然这次无缘无故昏迷不醒,不知杀害老妪的幕后之人会不会有所动作。 “钱太医,等会儿禀告时可否将此次疫情汇报的严重些,就说我们第一次拼凑出来的秘方没有什么效果,孩子们出现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靳布停下脚步严肃道。 钱阳成一脸不解:“这是为何,今日靳大人给的药很是对症,效果非常,有好几个轻微症状的孩子几乎都要痊愈了,悦心公主的状况也大为好转。” 靳布微微蹙眉:“各种缘由不便明说,还望钱太医可以配合。” 钱阳成按下心中疑虑,暗想,或许靳大人不想让郑院使太过难堪,毕竟他扬言要焚烧的小公主被靳大人接手治疗后,六个时辰不到已经恢复了大半。 这样鲜明的对比,无疑是对整个太医院的羞辱与嘲讽。 御书房,夏皇在听完钱阳成的禀告后眉头拧成了川字型,看来这秘方的效果也不大,还有两天就要到截止日期了,难道那时候真要将这些孩子焚烧吗。 “陛下,无须太过担心还有两天时间,臣有信心研究出有效的秘方。”靳布拱手道,“这几日从我们那里拿出的脏旧衣服,用过的茶盏皆要进行焚烧,免得旁人用到被感染了。” 夏皇点点头:“这些个细枝末节兴荣负责便好。” 靳布转身又对着兴荣恭敬道:“待会儿便有一些物品需要焚烧,请兴荣公公一定要派人监守,确保全部焚烧成灰烬才行,这样才能确保阖宮上下安全无虞。” 第一百二十二章探病 兴荣打个千:“老奴定会派人全程监督,靳大人请放心。” 得到兴荣的保证靳布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有劳兴荣公公了。” 从御书房出来后靳布转身去了明坤殿。 殿内烛火通明,暖黄色的纱帐在夜风下摇曳。 楚修然安静地躺着踏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俊气的脸庞有些发白,衬的右眼下那颗红痣更显妖冶。 靳布又将食指探向他的鼻下,气息均匀,温暖湿润。 “啥问题都没有怎么还不醒过来?”靳布自言自语又从芥子空间里拿出营养液来。 随后坐在床榻边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点滴一滴滴的输进楚修然的体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慢慢红润。 靳布将静脉注射器收起来,轻轻理了理楚修然鬓边散乱的碎发,轻声道:“之前我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车撞成植物人沉睡二十年后苏醒,只要有我在你也可以尽情睡,我肯定能等到你睡醒的那一天。” 床榻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靳布静默半晌将纱帐放下后缓缓离开明坤殿。 今晚的月朗星稀,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直到她走出许久影子才慢慢从明坤殿消失。 回到太医院西后角时已经快要子时了。 厢房里依然明亮,打开门邱佳思正拿着拨浪鼓逗着小悦心。 “小家伙白天睡多了,现在精神得很。”见到靳布进来她笑了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自豪,“晚上又抱去吃了一遍奶,饭量增加了好多。” 靳布有些疲惫的点点头,看着桌上的一套茶具抬抬眉,声音大了一些:“小公主白日里用过的茶具得及时清理掉,免得病情刚有好转又回去了。”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具丢了出去。 邱佳思有些不解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小声道:“我这就哄她睡。” 靳布摇摇头,轻轻捏开小公主的嘴巴:“嘴里的疱疹全退了,她精神好便玩着吧,就是怕你困了。” “反正这两天我只顾她一个,她睡我睡,她玩我就起来呗。”邱佳思似乎对小悦心很喜爱,说完又亲了亲悦心的脸颊,“小悦心说对不对呀,跟阿姨玩开不开心。” 精神大好的悦心瞅着抱了自己一整天的女子,无法明言只是回馈了一堆口水。 “你知道小悦心的母亲安嫔娘娘吗?”沉吟半晌靳布终是开口。 她一开口邱佳思似乎就明白她要说些什么:“知道,白日里和奶娘聊天来着。” “那你还要……” “要,我喜欢他,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女人我都喜欢他,我一定也会让他爱上我,我一定会成为他最后一个女人的。”邱佳思说得坚定,眼神里透露出一丝难见的羞涩,“他一定是我的真命天子,我跨越千年在冷宫里等了那么久就是来与他相爱的。” 靳布哑言,她有点不知道邱佳思这份自信来自何处,特别是在知晓安嫔的经历后,她怎么还会有这种盲目的想法。 “我与安嫔不一样,与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一定会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的,我一定能收获我的爱情。”邱佳思的双眼迸发出坚定的光芒,整个人都有一股飞蛾扑火的壮烈感。 靳布知道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想办法翻过去也不回头,或许邱佳思就是这样一个对爱情执着的人。 “随你,只要到时候别喊我一起痛骂渣男就行。”靳布摆摆手走出房间准备歇息。 小院外,方才丢出去的悦心公主使用过的茶具果真没了踪影。 靳布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她知道自己这些手段很幼稚很可笑,可她还是想在楚修然沉睡的时候尽量护住他的安全,尽量找到杀害老妪的幕后之人。 因为担心着茶具的事情,靳布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这些有手足口病病菌的茶具对楚修然这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来说几乎毫无用途。 她将疫症说得那样严重,再加上昨天郑院使一直强调若不控制便会传给成年人,一切的假象就是想逼着幕后之人出手,只是整个皇宫太大了,他的兄弟姐妹后妈又那么多,想要引君入瓮都难。 天色刚亮,靳布便起来洗漱了,吃完早饭尚未到卯时,钱阳成还没来。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治疗,感染病症的孩子大都开始康复,夜间哭闹声少了许多,再加上大病初愈一般需要大量睡眠来补充体力康复身体,这些孩子们都还在沉睡。 小院很是宁静,夏日的晨风带着凉气吹在靳布的脸上带走她一整晚的烦思。 她弯腰掏出炉子里的炉灰,接了一壶干净的水烧上,备用。 “你…好,请问找谁?”起身之际却被小院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太医院内的一个小院,很是偏僻,因为治疗疫症平时鲜有人来,就连太医院的人都捂着鼻子绕着道走。 男子循声抬头,眼光看着靳布带着几分度量与审视,最后将目光集中在靳布朝服的标记上。 “原来是小靳大人,失礼,在下宁王楚安睿。” 靳布听着声音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比楚修然小一两岁的模样,浑身上下穿着很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楚萧澈那般贵气浮夸,态度也非常的谦恭良和。 只是他盯着朝服标识的感觉让人很不爽,靳布直觉认为他表面的守规遵矩很假。 若说楚萧澈是带有八面玲珑的温和,楚修然是带有高冷太子的傲娇与倨傲,这人便是明显地带有审人度势的刻意。 “宁王殿下怎么这么早到这里来?”靳布将双手在朝服上蹭了蹭,“这里脏兮兮的还全是生病的孩子,王爷过来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楚安睿瞥到她的动作很是自然地转移了目光,道:“本王妹妹昨日也被宫人带了来,母妃惦记妹妹病体特来谴本王过来探望。” 宁王的妹妹? 靳布微微有些呆滞,除了年纪最小的悦心她让邱佳思单独看管外,她这里的孩子全部按照病情严重来划分,中间混了几位公主她根本没在意。 第一百二十三章熊孩子公主 毕竟不是住宾馆,还专门为这些公主分配总统套房和高级管家。 “王爷请放心,悦诚公主过来之前有发热腹泻出红疹的症状,经过昨日的治疗病情有所控制,想来再过两三天就能好了还望良妃娘娘安心。”钱阳成从院外走进来为靳布解了围。 原来这公主就是钱阳成那晚说的良妃的孩子,靳布想起昨日她去西一房为那群孩子们检查身体时,有一位八九岁的女孩独自坐在房角一角,其他的小宫女小太监们自发的在她身旁排成两列,就连吃药的时候也是由她先来。 看来这公主的派头在哪里都适用。 炉子上的水已经烧沸,靳布鼓起苹果肌,假笑:“这些孩子们生病嗜睡,若王爷想等公主起来看上一眼恐怕还得个把时辰,不若王爷……” “啪!”正说着一个响亮的耳光声从西一房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位女孩哭泣求饶的声音。 “公主饶命,奴婢方才是不小心……” 靳布匆忙推门进入,西一房的大多数孩子挤在东侧的床铺上睡着,西侧的大通铺上只坐着那位公主一人,同时她的两边还有两名女孩在打扇。 另一名女孩在她跟前跪着不停叩头。 “你们在干什么!”靳布轻喝,“扇子哪里来的?” 悦诚瞥了一眼靳布,很是不屑:“这房里人太多空气太闷,本公主夜里睡觉热得慌。” “这个房间从昨天起就一直开着窗透气,现在尚未到盛夏,夜间的温度一个成年人都觉得稍有寒意你觉得热?”靳布丝毫不愿意给这位矫情的公主一点颜面。 悦诚站起身来仰着头直视着靳布:“就是热。” 鉴于宁王在门口站在,靳布再度鼓起苹果肌堆起假笑:“首先,公主昨个微臣交待过,你们身上的疹子见不得风,能有窗子透气已经很不错了,打扇是不可以的。” 说着靳布直接将两名宫女手上的扇子没收。 “第二,你昨日大多数时间是发烧,吃的退烧药是发汗退热的,因此出汗很正常,发汗时毛孔张开更不能吹风,以免寒气侵体疫症没好再度受寒。” “第三,你一个人占用这么多的公共资源让其他孩子挤在另一张床我没多大意见,可让正在生病的人熬夜侍候你就有些过分了,最后……” 靳布笑意盈盈地望了悦诚一眼又回头望了楚安睿一眼,迅速关上西一房的门,将门口的楚安睿牢牢关在门外。 “最后,别以为你听到你哥的声音就能作了,现在我是你们的负责人,你们生病期间的所有安排由我一个人安排决定,谁来都不行。” 靳布瞅了一眼这个昨天蔫不拉几,今日趾高气扬的公主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那么多医生最后会选择辞职,面对病患这般态度再好脾气的医生恐怕也会抑郁。 这小公主真是太会看情势闹事了,不遵医嘱不说,一大早听到宁王的声音还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悦诚见门被关住,自己的兄长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仅有些失望。 “知道为啥你哥不闯门不,让我负责你们是你父皇下的圣旨哦,质疑我方才的话便是质疑圣旨哦,还有,你们这一群孩子全是感染了疫症的人,你哥是不敢轻易进来的哦。” 靳布说得很是夸张,语气温柔表情却相当欠扁。 悦诚的脸顿时扭曲。 靳布再度假笑:“看不惯我?不服气?我就是喜欢看你现在不服气的样子。” “不过呢,你若觉得这里人多,您与奴才住在一起不能彰显您的身份。”靳布的笑纹更深了些更假了些,“微臣这就帮您解决这个问题。” 悦诚望着面前突然转变态度的靳布有些不知所措,早上她醒来听到屋外兄长说话的声音后便随意找个借口打了宫女,想让兄长看到自己的现状提前将她接出去。 她要回到自己铺满锦被的床上去,才不要在这里与奴才们一起住,她可是公主,怎能与这些下贱的东西同吃同睡。 可现在…… 靳布挨个将每个孩子领出去,虚伪道:“王爷,真是不好意思,昨日接到圣命时准备太过仓促,微臣以孩子的病情划分病室,未考虑到公主的尊贵身份,让她受了委屈。” “现在微臣便让悦诚公主独处一室,让她即使在病中也能享受公主的待遇,只是这疫症有可能感染到别人,服侍宫女什么的也不便再从外边喊进来的,这里人手紧张不然王爷帮忙照顾照顾悦诚?毕竟她是您的亲妹妹……” 楚安睿乱了乱眼神,轻咳道:“本王尚有政务,此行只是来看看妹妹情况如何,好让母妃安心,既然她病情得到了控制便好,等她完全康复后本王再来接她回宫吧。” “那我们这几个人难免照顾不周,还望王爷体谅。” “体谅,上朝时间快到了本王得重新换身干净的衣物,先告辞。”楚安睿应着声飞快溜走。 靳布朝着楚安睿奔跑的背影挥着手,回过头,西一房内悦诚正站在窗口望着外边。 “钱太医,这六名孩子已经退热退疹,还请带去东一房。”靳布将几个孩子挑出来,“剩余的带去东二房,那房间虽小,也足够剩余的孩子住了。” 安排好一切后,靳布又满脸笑意的回到西一房,恭敬道:“悦诚公主,您对这安排可满意?从此时此刻起,西一房您就独享吧,钱太医会按时给您送药来的。” 说罢靳布出门反手将西一房的门锁上,对付这种唯我独尊的熊孩子除了顺着她的意还能如何呢。 一个时辰后悦诚有些受不了了,这么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实在太无聊了无聊的让人发疯。 偏偏她的身体康复得很快,今日一天的精神头很不错,睡也睡不着,出也出不去,只能从房间这头走到房间那头。 靳布在门口磕着瓜子,听着里面焦急的脚步声很是欠揍道:“悦诚公主,您这至尊单享病房住的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上钩 悦诚听到门口有人飞快跑到门口拍了拍门:“本公主想喝水。” “桌子上有。”靳布嘎嘣又磕了一颗瓜子。 “这水凉了得给本公主换成热的。” “公主不是说自己热吗,大夏天的热了喝点凉白开凉快。”靳布敲着二郎腿晃荡着。 “本公主就要喝热的!不然我会风寒侵体,我会再度生病……” 门口没了声音,悦诚又有些慌了起来,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有人给她说两句话又没声儿了。 靳布趴在窗口看着里面百无聊赖的公主,一脸坏笑。 “你是不是很无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睡也睡不着,也没书看也没事儿做?”靳布从窗口往里扔了一颗瓜子刚好打在悦诚头上。 悦诚低着头:“嗯,很无聊很烦。” “那你要不要我喊两小宫女陪你唠唠嗑。”靳布抛出诱惑。 悦诚抬起头眸光兴奋地亮了亮,说到底她还是八九岁的孩子,爱玩的年纪。 “算了,她们身份低贱不符合你公主尊贵的身份。”靳布摇摇头自我否决。 小公主眼神暗了下去。 “不过这院子里的人手太少了,我煮药连个放柴的帮手都没有。”靳布再度吊着声音,“我准备喊一个身体康复了的小宫女来帮我烧柴煮药。” “我,我能出去吗?”悦诚走到窗边很是渴望地望着外边的炉火,她还没烧过柴呢,目测有点好玩。 靳布皱着脸摇头晃脑:“您是公主,这种一丝丝劳累大部分有趣又好玩的活不适合您这千金之躯,还是算了。” 有趣又好玩,悦诚望着院中近在咫尺的火苗蠢蠢欲动:“我不怕累不怕脏的,母妃说在外边要懂事要多助人为乐。” 很是冠冕堂皇又好听的话。 靳布继续钓鱼:“若你哥来瞅见你在烧火会骂我的,他可是王爷……” “不会的,到时候我就说是自己愿意的。”悦诚已经完全上钩。 “那好吧,你只能出来一个时辰,不能走出院子,等这一锅板蓝根煮好了你就得回房去了。”靳布一脸的勉强。 “没问题!”悦诚兴高采烈地蹦下窗台。 接下来一整天,这位自诩高人一等的小公主由着靳布的使唤忙里忙外,劈柴,添柴,烧水,煎药,最后甚至主动跟着钱太医一道给东一房的小宫女太监们送汤药。 钱阳成看着面前这一幕半天回不过神来,之前他每次去良妃的春信宫请平安脉时这位八九岁的公主每次不是在地上打滚便是一直哭闹,一直嚷着不要看太医,不愿太医把脉。 久而久之,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不愿为这位公主请脉,吃力不讨好不说这位公主还时常会编造些有的没的病情来糊弄太医。 今个胳膊疼明个腿疼,总归都是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地方偏偏逮着叫唤,而良妃是典型的慈母,悦诚公主说些什么就是什么,一点不怀疑反而每次都将找不出病因的太医院太医们骂个狗血淋头。 晚间,靳布将手边的几样药送给悦诚服下后,道:“公主你的病情已经完全康复了,今晚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说还需要两三天才好全么,怎么今个一天就康复了?”悦诚一脸不高兴。 靳布用手点点她的额头:“你比那些小家伙都要大,身体素质强健康复得自然快些。” “可是我还想在这里帮你。”悦诚拉着靳布的胳膊一脸不舍,“你们明日人手也缺,还是需要我帮忙的呀。” “今晚上有三四个小孩儿都可以出去了,明日我们这几个人忙得过来。”靳布对今日她的表现很满意。 悦诚这样的最多是只小熊孩子,被母妃骄纵惯了,一直想要博取关注和特殊对待而已。 白日里让她干了那么多活靳布早上对她生的气早就没了。 “还有那么多没好呢,你们忙不过来!”悦诚坚持要留下来。 靳布无语,这小公主怎么干活还上瘾呢。 “让我留下来呗,只明天一天就行。”悦诚摇着靳布的胳膊撒娇。 “行,那你留下来吧,明天晚上你哥接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回去。”靳布答应了下来,“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帮佳才人给你的小悦心妹妹洗个澡罢。” “给悦心洗澡?”悦诚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苦下了脸,“她那么小!” 靳布弯下腰:“对啊,就是因为小才让你帮忙的,你不觉得她很萌吗,小手小脚走路还摇摇晃晃,跟在你后边就像小鸭子,今天她还非常喜欢听你唱歌看你跳舞呢。” 说着一旁的悦心瞅着悦诚又咯咯笑出声来,这种受到重视与关注的感觉让悦诚心花怒放。 “我帮忙。”悦诚说着转身就去找水盆和毛巾去了。 靳布瞅着已经黑下来的天,安排好守卫后转身去了明坤殿。 殿内,一切如昨,楚修然依然安稳的睡着。 滴完营养液后,靳布关上殿门,对门口守着的太监道:“大晚上的不用这么辛苦,你两交替着值班罢。” 两名太监得了令欢欢喜喜地商量着值班时辰,靳布也缓缓往太医院走去。 等她差不多要走到太医院大门的时候,她迅速转身隐入夜色飞快向着明坤殿的后面跑去。 明坤殿内靠近床榻的一扇窗轻微地动了动,靳布已经从窗外翻了进来。 门口守着的那名太监站在门口打盹,靳布爬进床榻下屏住呼吸。 就在她躺在地上即将要睡着的时候,关闭的殿门被人轻轻打开。 靳布心跳快若擂鼓,睁大眼睛盯着门口跨进来的那只脚。 黑色净面靴子,蓝色长袍,是位太监。 通过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到这太监手中端着托盘,他先将托盘放在地上又往床榻走来。 床下的靳布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会被他听到。 这太监走到楚修然身边将他头下枕头,身上的被褥以及整个人都摸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这人小声地自言自语,“难道他没有拿到?” 说罢,这太监转身从自己拿来的托盘里斟了一杯茶,再度走到床榻边。 这次他坐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又是典型的杀手套路 “太子殿下喝些水罢。”那太监将楚修然半扶起来,将手里的茶盏递到他嘴边。 此时床榻下靳布屏住呼吸,飞快伸手死死拽住那人脚踝。 “德文,德武我抓到了!”靳布大喊。 那人被靳布拽倒在地一只脚使劲儿蹬着靳布的手腕。 靳布吃痛松开手腕,心里暗自懊悔,应该把大黄带进来的,一条狗直接扑上去咬上一口要比她有用多了。 太监爬起身来夺门而出,刚打开门德武举着刀劈头砍下。 那太监迅速闪身肩头中了一刀,眼看着他又要逃跑德武一下将他踢倒在地,门外的德文带着大堆侍卫瞬间冲了上来。 “你是谁!”靳布站起身指着面前的太监问道。 那太监见自己毫无逃脱余地,只道:“今日真是晦气,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嘴角渗出黑红的血,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靳布吞了吞口水,一股不详的套路预感涌上心头。 她这是遇见刺客吞毒自杀了? 德武手握着刀将手指探向地上那人的脖颈,片刻抬头:“已经没气儿了。” 很快,地上这人面色发乌,双唇黑紫,完全一副中毒身亡的模样。 “毒药放后槽牙?”靳布扭过头,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德武在那人身上仔细检查:“是,并且这人并不是真正的太监。应该是江湖上的职业杀手,只有这类人会在任务失败后立刻吞毒自尽,以免身份暴露。” 靳布沉默不语,双手交错插进袖管里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娆辛娘娘的那对孔雀开屏耳环,当时楚修然在茶舍晕倒时她趁着当时人多慌乱从他身上取了下来。 这个杀手刚刚一定是在楚修然身上找这个东西,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是在土地庙杀死老妪的人。 只有认识老妪知道老妪身份的人才会寻找这遗物,才会对楚修然趁机下下手。 “靳状元,这茶具里的水殿下可饮用了?”德文指着桌上的茶具道。 这是昨夜靳布丢出去的那套茶具,果真还是被拿过来了。 靳布摇头:“无妨,殿下不会因为这茶具受到任何影响。” “陛下那边还需要靳状元去汇报详细的情况。”门外兴荣公公走了起来,“靳大人放心,此后老奴一定会在明坤殿加强侍卫守卫,服侍的宫人也会再次筛查,一定不会再让今晚的险情出现。” “嗯。”今天的漏洞本就是靳布与兴荣商议后刻意表露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宫外的人混了进来,更没想到古代的杀手真有随时随地自杀的习惯。 人家日本人任务失败了还会来一场隆重的仪式,留下遗言后正儿八经的切腹自尽,怎么这些杀手这样随意,一点失败反省的自觉都没有。 详细给夏皇汇报完明坤殿的情况后已经过了子时。 这些天事情太密集,多得让靳布心情沉重,多得让她沮丧无措。 夏皇一共五个儿子,楚修然排行老三,昨日的楚安睿是老四,皇后的儿子楚景勋是老五去年年底刚满八岁,刚被封了亲王;还有大皇子端王楚弘毅二皇子宣王楚承运。 从母族势力来讲,慕容皇后的嫌疑最大。 靳布脑海了浮现出皇后那张养尊处优的脸来,慕容皇后是慕容琼柔的姑母,如果幕后指使之人是她,她为啥还要撮合慕容琼柔和楚修然? 第三日,康复回到监栏院的孩子们又多了几个,悦心也完全康复,被送回了欣安殿。 邱佳思身边突然少了小家伙也是无聊得很,跟着悦诚一起在院子里跳格子玩。 “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去。”靳布摇着扇子看着蹦得满头大汗的悦诚,没见着那个大病初愈的人这么精神。 悦诚顶着一脑门汗凑到靳布跟前:“靳大人给擦擦汗,不然我又会受凉了。” 靳布无奈,这孩子啥事都懂,心里门儿清。 “我说你哥咋还不接你回去?”靳布拿着棉布给她擦干了汗再度询问。 悦诚嘟着嘴:“你着什么急呀,本公主没吃你的没喝你的,给你帮忙还要赶我走。” “我怕你哥知道我让你干活会劈了我,他那么大个子我可打不过。”靳布眼神飘忽,她连续三天晚上没怎么睡了现在困得很。 “他不会打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悦诚捧着小脸凑到靳布跟前,“靳大人你今年多大了?” “我?”靳布回回神,“十五了。” 真快,她已经来到这异世一年多了。 “嘿嘿,刚好比我大七岁。”悦诚双颊因为蹦跳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正说着话楚安睿的随行太监扯了嗓子:“宁王到——” 靳布强撑着睡意站起身:“王爷来接公主了?公主已经完全康复,没有任何需要交待的,你赶紧领走。” “你就那么想赶我走?!”悦诚有些不高兴拽着靳布的袖子逼问。 靳布将自己的眼睛扒拉开:“小祖宗看到这眼底的血丝没,我三四天没怎么合眼了,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悦诚语气有些心疼:“呀,真是红得厉害,那我先走了,等你没事了再进宫我找你玩儿。” 说罢跟在楚安睿身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楚安睿很是狐疑地将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靳布一脸疲惫,自家妹妹一脸兴奋。 他明显记得前日早上过来是,自家妹妹绝对是不喜欢这位小靳大人,处处与她为难的。 这位小靳大人对自家妹妹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怎么这才两天,自家妹妹便这般难舍难分了? 邱佳思坐在炉边挑着灰笑嘻嘻打趣:“这个悦诚公主看上你了,想挑你当驸马。” 靳布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你自己想谈恋爱看谁都想是在发情,她才多大的小姑娘。” “这可是古代,女子十四五岁便能成亲的古代!”邱佳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模样。 “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勾引’你的真爱罢,一定要把握好机会。”靳布已经半迷瞪了。 邱佳思甩了一记眼刀:“我这是展示真我,追求真爱。” “嗯,真爱。”靳布极其敷衍,不知道楚修然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位后妈是啥感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夜半惊狗 第四天清晨,所有有症状的孩子全部康复,钱阳成将最后一名小宫女送回监栏院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如释重负。 “靳大人拿出来的药真是有奇效,几乎两顿下去那些孩子们便康复了,真是神奇。”钱阳成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有奇效药还能收服调皮的公主,靳布现在简直就是他的偶像。 靳布颔首:“这是佳才人的祖传秘方,功劳不在我。” 还如此谦逊。 钱阳成对靳布的偶像滤镜更厚了些。 巳时 夏皇当着满朝文武着重表扬了靳布与钱阳成。 特晋升靳布为五品学士,赏黄金百两,暂时仍以侍读身份伴读东宫;钱阳成晋升为六品御医,拥有带赴诊助手的权利。 冷宫佳才人提供秘方有功,搬离冷宫晋升为佳嫔移居沁和殿;其祖母邱淑芳老人发现儿孙有贪污行为后以命相阻,虽未成功但其心赤诚,一腔正气,特为其竖忠德碑。 这样的结果是靳布与邱佳思早已预料到的,所以皆不咸不淡地受了赏,这样冷静谦虚更让百官感叹这位年轻状元的深不可测。 要知道四日前的那个早朝,他们中颇有一部分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期待着这位年轻状元治不好这次疫症,退出朝堂。 夏皇也对这位久居冷宫的佳嫔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位女子虽久处冷宫但丝毫不抱怨父兄,不怨怼命运,反而尽心尽力救助皇嗣。 不同于这二人的淡定,钱阳成完全喜形于色,以至于下了朝后特意找到靳布拜了又拜,靠他自己的资历他从七品医士到六品御医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没想到跟着这位靳状元煮了两锅板蓝根便晋升了。 回到靳府,凌敏敏早已带着婢女在靳府大门等候。 “夫君连日辛苦了。”敏敏微微屈膝施礼。 这一年多她洋气多了,不仅衣着服饰皆上品,举手投足间也慢慢有了贵女风范。 靳布顶着黑眼圈:“平安,将马车里的赏赐直接搬到少夫人房间。” 敏敏面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浴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夫君清理一番后好好休整休整罢。” “多谢敏敏。”靳布有些疲惫地点点头,昨晚睡得那一夜根本没让她睡饱,她现在只想回到房中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对了,大黄呢这几天还好吗。” 敏敏一滞:“夫君是说那条白狗?好像这些天平安在喂着呢。” “好的,那我回房了。”靳布打着哈欠往西苑走去。 还没到书房靳布就瞅见大黄趴在垫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见她这个主人后不见任何激动,仅仅抬了一下眼皮子。 靳布走到狗子身边用脚尖踢了踢它的肚子,肥叽叽的肚子抖了两抖,看来最近这家伙的伙食很不错。 “别人家的狗子主人回来后隔着几百米就摇着尾巴跑过去迎接,你这狗子怎么这么高冷,我都走到你身边了只抬一下眼皮?”靳布掐着腰控诉。 狗子对她这么冷淡,作为主人她很失落。 狗子楚修然又抬眼淡淡望了她一眼,心道,不就是去宫里出公差了么,三四天而已又不是十天半月没见。 “我干嘛要跟你一只狗较劲,我去洗漱睡觉,饿了自己找平安。”说完靳布伸着懒腰摇摇晃晃走进房间倒头便睡。 等靳布饥肠辘辘睁开眼时已经丑时了,有了这六七个时辰的深度睡眠才让她彻底缓过来。 在房间里吃了些东西后靳布精神抖擞的在床上睁着眼数着羊。 半晌,入睡无果。 夜深人静,睡太久起来走走也好。 靳布起身打开衣柜随手拿起一年前敏敏回门穿的嫩黄色纱裙披在身上,这是前些天敏敏命人丢出府的衣物,当时她看到了觉得没破没烂衣料也很新,便顺手拿来了自己住的西苑。 最近半个多月楚修然昏睡,她每日出门时便没再那么严谨的裹胸,以至于平平的飞机场稍稍发育了些,至少能挂得住最小号的抹胸了。 米白色的抹胸外加嫩黄色纱披倒也相得益彰。 白天里洗过的头发已经干了,懒懒散散地披在身后,靳布不会复杂的发髻只是用手抓了抓半扎了颗丸子头。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在门口趴着睡觉的楚修然被这声音吵醒,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狗子的听觉太灵敏,一点点声音都能把他这狗体吵醒。 不过深更半夜的自家小侍读不睡觉干嘛,狗子楚修然睁着迷迷瞪瞪的眼朝门口望去。 等等,怎么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她从哪里出来的? 他一整天都趴在门口很确信除了自家小侍读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去书房。 并且这小姑娘的五官怎么几乎和自家小侍读一模一样,眉毛少了眉峰细了很多,很是秀气,肤色也要更白净些,脸上的婴儿肥在肤色的映衬下更是明显。 圆圆的大眼睛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来觉得精神的大眼睛配合着弯弯的细眉竟显得很是灵动可爱。 靳布见狗子瞅着她弯腰将它抱了起来:“大黄,你怎么也醒了,啧啧你说说你这几天都吃了啥,长膘长这么快我都要抱不动你了。” 这声音…… 狗子楚修然僵着身子屏气凝神地听着,与原来自家小侍读的声音相差无几,细细分辨可以分辨出自家小侍读的声音更压着些。 而她的声音放开了声线,是娇娇俏俏的女孩子的声音。 察觉到怀里狗子的不自然,靳布摸了摸狗子的脑袋:“大黄是不是不认识哥哥了,不对,今晚上你可以叫我姐姐哦。” 靳布说着将狗子抱在胸前慢慢地在西苑晃悠。 殊不知此时此刻她怀里的那只狗子正在经历着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时刻。 姐姐……自家小侍读是女的…… 狗子楚修然浑身发热,坚守了二十五六年的心理防线在不停的崩塌,重建,崩塌,重建…… 他努力平复下心情想要扭头仔细看看自家小侍读,可他却发现他此时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小侍读的胸前。 第一百二十七章非礼勿视 她今天穿了女子的衣服,一直看起来与男子无异的前胸轻微凸起,导致狗子楚修然一扭头狗鼻子刚好能够碰到那个特殊的位置。 ‘咕咚’狗子楚修然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将狗头移开,用自己的爪子捂住狗眼心里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他离自家小侍读的身体这样近,仅仅只隔了一层衣服,他灵敏的狗鼻子已经闻到了小侍读身上的淡淡体香。 非礼无闻,非礼无闻…… 狗子楚修然捂住鼻子,不敢再轻易呼吸。 他想要扭头将狗鼻子远离小侍读一点,可狗耳朵又扫到了小侍读的身体。 ‘咚咚、咚咚’小侍读有节奏的心跳,一声声传进他灵敏的狗耳朵里,一声声砸在他的心上。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因为情绪激动,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在发烫,如果现在他是人的模样,那张脸一定红透了。 毕竟这样亲密的异性接触他从未经历过,他感觉他要疯了。 变成狗子之前的那些天,他一直因为自己对小侍读的在意深陷自我否认之中,饱受伦理与情感的折磨。 而现在他发现小侍读是女孩子?!难怪他来到靳府这么久从未见过小侍读与她家娘子同寝。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并不存在,他喜欢的是一位女孩子! 一瞬间,狗子楚修然觉得这次变成狗子的经历是那样美好,美好到这一会儿他的狗舌头吐了出来,狗尾巴也在不停的摇晃,就连狗眼都眯了起来。 顺从狗性,他往紧紧抱着他的怀里蹭了蹭,温暖,柔软。 紧接着人性战胜狗性,他凌然竖起狗脖子,尽量不让自己的鼻血流出来。 他不能再让自家小侍读抱他了,这样亲密的举止他受不了,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可他现在是只狗子啊!作为人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作为狗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这具狗体! 狗子楚修然低头看了看不太正经的某部位再度陷入了癫狂。 终于在天边出现鱼肚白时靳布抱着狗子进了房间,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更换素日里穿的男子服装。 狗子楚修然瞪大了狗眼,瞅着面前的小侍读褪下纱披,一时忘了扭头。 ‘咕咚’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咽了咽口水。 靳布余光瞥到瞪大狗眼的狗子,笑着嗔怪:“都忘了你这只狗子是公的了,大黄以后姐姐换衣服不能看哦。” 狗子楚修然赶紧点点头,将不太听使唤的身子转了过去。 “哟呵,我家大黄这么厉害,不仅听得懂人话还知道害羞。”靳布快速地穿上衣服轻叹,“等会儿我们去看看你的前主人罢。” 狗子楚修然转过身认真望着自家小侍读乔装打扮自己。 眉毛画出了眉峰,肤色涂黑了一些,脸颊上也扑了粉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没那么稚嫩,更偏向少年些。 原来自家小侍读每天都是这样欺骗自己的。 狗子楚修然望着挽着男子发髻的小侍读,内心突然有些患得患失。 她打算还要装扮多久男子?如果她一直假装男子自己哪怕喜欢她也不能轻易让外人知晓。 并且这事儿靳府上下都有谁知道,靳重之一人? 难怪她上次向自己要了那么奇怪的一个赏赐,看来已经做好被发现被定性为欺君的准备了。 靳布收拾好一切,抱着狗子驾着马车往金陵城南跑去。 前些日子她找人将土地庙里老妪的尸身给收殓了,葬在金陵城南山。 毕竟她曾经还收留过他们二人,若她没有认出楚修然,没有跟着他们入金陵,也不会死于非命。 “老奶奶,如果你真是楚修然的外婆你便保佑他早日醒来罢。”靳布站在无名的小土包前烧了一堆冥币又跪下叩了叩头,“我这个人实在太笨了,好不容易设个陷阱抓住了刺客还让他自尽了,不过也算是为您报了仇,您一定要保佑楚修然平平安安的。” 狗子楚修然有些感动,脉脉凝视着她,原来她入宫这些天不仅仅是为了解除宫里的疫症还在为他担忧,还想尽自己的力量抓住幕后指使人。 他有些情不自禁,非常想拥抱自家小侍读。 “汪”他轻轻叫了一声,摇着尾巴挪到小侍读身边,两只爪子软软地搭在小侍读的腿上。 靳布看着腿上的狗子,低头笑笑抬手拨狗子的狗毛。 自家小侍读笑起来竟这样好看,眼睛微弯,眸光清澈让人心醉。 他顺从狗子的狗性,欢快地摇着尾巴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小侍读的手。 “大黄你又饿了吗。”靳布见狗子对着自己的手猛舔一脸嫌弃,“再吃我都要抱不动你了!” “汪汪汪”干嘛一脸嫌弃的样子?!狗子楚修然很是冤枉,他心里高兴这狗体自己就伸着舌头去舔了,不管他的事啊! 你这手又是摸冥币又是摸土的,我才不想舔呢,可我这会儿控制不住这狗体!狗子楚修然欢快地叫着,想解释解释自己的舔狗行为。 “别叫了这就带你吃东西,真是吵人!”靳布抱着狗子上了马车将它丢在一边。 这狗子懂事的人时候非常通人性,可饿了的时候也真是相当烦人了,使劲儿叫,吵得耳膜都要破了。 鉴于她治疗疫情疲累,夏皇特地给了靳布三天休沐时间。 靳布从金陵南山回来后又一头扎进书房。 她这个人紧张的时候能熬夜,一旦松下来整个人都是废的,只要有空就想睡觉。 吃完饭的狗子楚修然走到紧闭的书房门前,伸出爪子趴在门上从门缝看去。 小侍读又在睡觉,午后的夕阳从窗子洒进房间,迎着光他能看到小侍读长长翘翘的睫毛随风动着,还能看到她脸上和脖子上的细小茸毛。 再往下便是凌晨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小鼓包。 狗子楚修然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看自家小侍读看得心痒痒。 他慢慢竖起狗身子再度紧贴门缝,想要再看看自家小侍读。 ‘吱呀——’门闩并未插进,他将门抵开了一条小缝。 第一百二十八章尿,尿床了…… 想都没想,狗子楚修然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又用身子将门关住。 他从门缝里看不到的风景尽数出现在他眼前。 小侍读的睡姿很不雅观,正值夏天,她睡觉的时候虽然没有脱外袍,可将鞋袜脱了,长袍下摆也被掀起来老高, 弄得他小小的狗眼里一只全是白花花的大腿肉,另一只则是白嫩纤小的脚丫。 狗子楚修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睡觉的时候怎能如此暴露?! 门还没关紧,若有人误闯不就全被别人看光了吗?! 狗子楚修然很是恼怒,他跳上床轻轻咬住小侍读长袍衣角慢慢盖住她露在外边的腿部,接着又找到混在被褥里的袜子,想要用嘴巴帮自家小侍读把袜子穿上。 可他再怎么努力,一只狗嘴外加两只狗爪子都无法将袜子给穿上。 反倒是面前的白嫩脚丫让狗子楚修然差点又迷失了人性。 小侍读的脚丫没有包裹过,不见畸形,很玲珑可爱。 白白嫩嫩的脚丫子一点难闻的气味儿都没有,饶是灵敏的狗鼻子也闻不到任何异味。 五个脚趾头白得几近透明,好似上好的玉石,每个角度都完美无瑕。 不知何时,连狗子楚修然自己都无法察觉,他的狗体又开始摇起了尾巴。 接着这只狗子完全被面前的脚丫子迷惑,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大的大拇指。 味道有点咸。 面前的脚丫子似乎感受到了酥酥麻麻的痕迹,稍稍动了动。 狗子楚修然被这轻微的动静吓得狗体僵硬,同时人性战胜了狗性,羞愧地狗脸通红,原本白色的短毛肉可见的开始泛红。 他赶紧夹紧欢快摇摆的狗尾巴,举起狗爪子将狗嘴捂住。 呸呸呸,自己刚刚在干啥? 居然舔了小侍读的脚?! 怎么办,怎么办,太丢人了,太丢狗了! 他觉得自从凌晨发现自家小侍读是位小姑娘后,他的这具狗体越来越不受他的心智控制了。 动不动就想摇尾巴,就想吐着舌头,还想凑到小侍读手边让她拨毛,现在更恐怖,居然伸了舌头去舔小侍读的脚! 就在他还在人狗交战之时,靳布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将脚边的狗子抱到怀中:“大黄原来是你呀,我说脚怎么痒痒的呢。” 说着将狗子搂在怀里再度睡去。 完蛋了! 怎么办,怎么办,狗子楚修然现在完全不敢动! 他现在正被自家小侍读圈在怀里,甚至她的大半个小胸脯完全压在了他的狗头上。 他的狗头已经完全被压懵了,脑袋里一片浆糊想不出任何应对之策。 想动一下,可贴近狗头的便是小胸脯; 想喘口气,可扑鼻而来的便是小侍读的体香…… 为了不再刺激自己的狗体,不再让自己这狗子出现什么不太正经的变化,狗子楚修然放弃了挣扎,放下狗屁股窝在自家小侍读胸前睡了起来。 等到靳布睡醒起床的时候,已经亥时,天已经黑透了。 低头一看,大黄窝在自己怀里一副‘狗生不值得’,受到了天大打击的模样。 “怎么了?又饿了?”靳布搂了搂狗子却摸到一片潮湿。 靳布终于明白狗子为啥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了。 “大黄,你居然在床上撒尿!你这狗子!诶呀呀,不仅尿到床上还尿到了我身上!”靳布嫌弃地拎起狗子将它丢下了床。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汪!”不怪本宫!是你自己抱得太紧了!本宫不敢动! 靳布再度嫌弃:“叫这么厉害?怎么,还想否认?”她拿起被褥在狗子面前抖了抖。 “大黄,我明确告诉你,我要惩罚你,今晚你没饭吃了!”靳布一边换衣服一边训斥着狗子。 狗子楚修然满心委屈,鬼知道刚刚那一两个时辰他是怎么煎熬的,那样近的距离和那样好闻的体香,简直是无时无刻在诱惑着他的本能。 简直是对他精神的严重折磨和对他身体最惨无人道的摧残! 以至于他想出恭的时候仍不敢动,最后狗体一个激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狗体已经尿了…… 现在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家小侍读还在一直碎碎念,埋怨他尿了床。 “汪汪汪”狗子楚修然很是不爽,就是因为你抱着我,我不敢动才尿床的! 靳布盯着汪汪叫的狗子:“哟呵,你这狗子还说不得骂不得是么,说你几句还要跟我顶嘴?!我告诉你,你惹毛我了!不仅你今天晚上没饭吃,明天也没饭吃!”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本宫是会为一顿饭半斗米折腰的人吗,本宫一定要解释清楚尿床的原因! 这么丢狗脸的事情他怎能在自家小侍读面前出现?!一定要好好解释清楚。 挽尊!挽尊呐! “还敢叫!”靳布忍者怒气拎起狗子的后脖子将它扔了出去,这狗子不挺通人性的吗,怎么还会尿床? 看来畜生就是畜生再通人性也会犯普通狗子的错误,还是要训练训练才行。 丑时,靳布睡得朦朦胧胧间听见门角有轻微的动静,似乎狗子在用爪子刨门。 靳布起身打开门瞅着脚下可怜巴巴望着她的狗子:“不是说好今天挨饿吗。” 狗子楚修然呜咽了一声,他能够做到不为半斗米折腰,可以用人类的意志力扛过腹中无一物的夜晚,可他的狗体扛不住。 并且在饥饿来临之际,他的人性完全被狗性压得死死的,完全是因为狗性对食物的渴望他才来敲门的。 绝对不是因为饿,也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念小侍读了。 靳布那会儿冲狗子发火主要是因为一身尿骚味,太酸爽了,实际上她吃饭回来的时候还是特地给狗子带了晚饭的。 她冷着脸将参了肉丝的饭给狗子拿了出来,望着狼吞虎咽的狗子靳布摸了摸它脑后的毛:“大黄,我教你上厕所罢。” 狗子楚修然停了下来,斜睨着自家小侍读。 “诶,你这狗子什么眼神?”靳布瞅着狗子的眼神很是惊奇,一个土狗怎么做出了二哈的表情,“我免费教你上厕所还不行?要是你再尿床我就把你给做成狗肉火锅!” 第一百二十九章主动成为流浪狗 “汪汪”狗子楚修然很是无语,本宫会入厕,并且已经竭尽所能的控制这狗体不随地大小便了。 你不能一叶障目,管中窥豹,以偏概全,觉得本宫尿床了一次就会尿床一辈子,连厕所都不会上!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们明日早上就开始训练吧,反正还有两天休沐时间。”靳布的眼睛弯弯的眯着,轻轻拨着狗子的毛。 狗子楚修然:本宫没有同意!不过看在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份上,本宫勉为其难的配合配合你,满足一下你想要驯化这狗体的心罢。 后脑拨毛也好舒服呐,狗子楚修然顺应狗性往靳布身上蹭了蹭,很是享受的模样。 第二天,靳布很是信守诺言带着狗子在西苑训练它入厕。 “今后,如果要小便到这里。”靳布带着狗子来到后院人类出恭的小屋子,在附近地上用棍子给它画了一个圈。 “如果要大便就到那里。”她又指了指旁边一片草丛,“你的粪便属于天然有机肥,可以促进植物生长。学会了吗。” 狗子楚修然:“汪汪” 本宫不要再学这种弱智,丢人的东西了,本宫会。 “好,那你现在小便,给我看看你刚才听懂学会了没。”靳布兴致勃勃地望着面前的狗子。 狗子楚修然:“……” 先不说本宫现在有没有尿意,即便是有尿意那也不能当着你的面洒啊。 男女有别,即便自己现在是只狗子,那也是只公狗,怎么能在你面前撒尿?! 不可能! 狗子楚修然退后两步,本能的摇头。 靳布:“大黄,过来尿尿,姐姐看你学会没。” “汪汪”本宫不要! “大黄听话。”靳布招招手抛出诱惑,“尿好了我给你抓抓。” 她发现这狗子很喜欢有人挠它的脖子,每次她撸脖子上的毛时狗子都会一副爽呆的模样躺在她腿上。 “汪汪”本宫死也不要! 靳布心里有些嘀咕:“大黄你是现在没尿吗,可你们狗子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尿尿做标记,占地盘吗,怎么要你尿的时候不尿了?” 狗子楚修然呜呜叫着走到靳布手边,蹭了蹭:“本宫不会在你面前撒尿的,也不会再尿床了。” 靳布无奈笑笑,这狗子每次都会用同样的方法来撒娇。 她轻轻将狗子托了起来,突然上半身不自然的后倾,神色突变,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大黄,你说你这大夏天的是不是还处于发情期?!”靳布目光往狗子两腿之间瞅了瞅。 “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宠物医院,可以给狗子做个绝育,免得到时候这狗子搞出一堆私生子来。”靳布很是认真地自言自语。 “宫里的净身房不知道会不会接阉狗子的活,阉人和阉狗医学原理应该是一样的,临床程序应该也都差不多。”想到这里靳布点开芥子空间,拿出一只麻药来,“大黄别怕,我这里还有麻药,保证你稍微睡一觉狗生便升华了。” 狗子楚修然浑身一个哆嗦‘咻’的从靳布手上跳了下去。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古人诚不欺我! 狗子楚修然狗毛都要炸了,自家小侍读怎么会这么狠心,竟然要给一只狗净身! 即使这具狗体不是他的,同为男(雄)性,他也一定不能让这种惨剧发生。 这只狗子怎么着也让他的灵魂有了短暂的寄居地,他一定能找到回到本体的方法,可他不能走之后给这位狗兄弟留下一副残缺的身体! 看着面前的狗子狗视眈眈地瞪着自己,靳布暗叫不好,这狗子通人性,没准刚刚已经听懂自己要做什么了。 直接带去净身房估计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可以用骗的。 靳布露出标准假笑来,弯下腰与狗子保持同一视线,极具亲和力道:“大黄,跟我去个好玩的地方罢,回来后给你大肉肉吃。” 狗子楚修然上半身微微张开,哼,又是这副笑容! 想当初,他就是受到这人畜无害的笑容的麻痹才喝下了那碗让他跑了一夜恭桶的茶水! 现在他才不会再上当了! “大黄~”靳布喊得浓情蜜意。 狗子楚修然一个激灵,朝着月门飞速狂奔。 自家小侍读还有两天休沐,后天早上才会去当值,这两天为了狗身安全着想还是暂时不要回靳府,不要呆在自家小侍读身边了。 西苑内,靳布一个人挂着尚未收回的假笑在夏日烈阳中散乱。 她家狗子绝对成精了,居然一眼就看破了她的计谋,还逃得这样快! 狗子楚修然闷着头往前跑,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被人架住四肢捆在阉割架上的场景,整个狗子像只发疯的小豹子不停地往前冲。 等跑到大概安全的地方,狗子楚修然才停下来吐着舌头喘气儿。 环顾四周,狗子楚修然狗脸迷茫。 作为人他能够看到街道两边的店面,能够看到街道的名字,能够在金陵城中畅通无阻,作为狗子…… 咳咳,他扬起狗爪子放在狗嘴前轻咳了一下,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虽然又些丢狗脸,可他确实迷路了。 一只狗子会迷路,身为一只狗他活得有些失败。 诶,还是先朝人多的地方走吧。 条条大路通皇宫,在金陵不管从哪条大路上走肯定是能瞅见皇宫的些许建筑的房顶的。 狗子楚修然摆正心态端着架子慢悠悠地往前走,刚走没两步,旁边一家包子店传来肉包子香味儿。 他本不是食肉动物,可这狗子是,这些天在靳府天天都被投喂大鱼大肉,搞得这具狗体十分的娇贵,每顿饭没肉不张口。 身为一只狗,他完全摒弃了吃shi的陋习,投向吃肉的怀抱。 跑了一上午,狗体正饿,现在闻到肉包子香狗体根本不理会楚修然人性的召唤,一个劲儿地往人店铺跟前凑。 太丢狗脸了…… 终于在狗子楚修然不停地提醒下,店主丢给他一只馒头,白面的。 好吧,身为一只狗流浪在外,有口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狗子楚修然满意地将馒头啃进肚子,缓解部分饥饿感,人性再度战胜狗性,他不会再嚷着要肉包子了。 第一百三十章变成狗子的便利之处 他要开始体面的狗生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钻进狗鼻子。 这个味道他在靳府闻到过,似乎是在小侍读身上闻到过,狗子楚修然嗅了嗅,顺着味道走去。 走过脚下的街又拐了一个弯后,狗子楚修然看到了散发味道的主体,自家小侍读的小娘子凌敏敏。 不,假娘子。 估计小侍读夜里穿的那套女装是她的,所以他才会记得这个味道。 一个不相干女人的事儿他没兴趣。 狗子楚修然摆摆头便要掉头走,瞬间余光瞥见凌敏敏在和一位慕容军服饰的士兵打招呼。 慕容军?她怎么会和慕容军有关系?还是小侍读与慕容军有关系? 狗子楚修然依仗自己矮小的狗体藏在路人腿下慢慢靠近凌敏敏与那士兵。 好在他的狗耳朵很灵敏,不用靠太近也能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 “大哥,今个这么急找我来做甚?!”凌敏敏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愉悦。 凌每仰着一张黄黑的脸,亦十分不悦:“你要不再给你那小夫君说说,你大哥我这段时间都沦落成喂马的马夫了。” 凌敏敏横了他一眼:“老早便给你说过,我只负责让你进慕容军,你自己也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只把你弄进去其他的就不用管了,你还说你会好好干,现在这模样叫好好干?!” 凌每无赖抱着肩:“妹子,这事儿可真不赖我,前个把月还好好的,就上个月开始整个慕容军的其他人突然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那妹夫是不是得罪慕容家的人了?!” “我不知道,你的事儿我也不准备再管了!”凌敏敏说着便要走。 凌每一把拉住自家妹子:“妹子诶,你就心疼心疼哥哥,你看我当兵小半年还是个喂马的,能有啥前途?你再去给咱妹夫说道说道,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靳状元最宠爱自家小娘子。” 凌敏敏冷着脸:“你又不是不知道靳府的做派,我那公爹是个清廉典范,夫君又刚入仕哪会这些门道?!当初我求慕容家小姐让你进慕容军都还是瞒着夫君的,若现在求着她帮忙,那不找骂吗,没准公爹知道了还会让慕容家的人直接将你踢出来!” 狗子楚修然冷冷望着地面的细灰,原来是这位凌敏敏自己仗着靳府少夫人的身份结交的慕容家。 凌每嘟囔着嘴啐了一口清痰:“你嫁进这么名贵的府邸硬是帮不到家里一丁点儿,光顾着自己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去了,压根不管你两个哥哥死活!” “我哪里不顾你们死活了?!你知道你进这慕容军我给慕容家小姐送了多名贵的香氛吗,还有二哥,我不也是送了大礼才把他从一介农夫变成吴参领家的门房,我做的还不够多?!”看得出凌敏敏相当生气。 “吴参领的女儿吴蕊莲本就看不起我,最近这大半年才与我好言好语些,可我为了二哥受了她多少冷嘲热讽冷言冷语,你们居然还这样说我!今个我告诉你,不管你是在慕容军里喂马还是倒夜香,我也管不了!你也别想着找阿布去,这事儿若戳破了我两都不好过!” 凌每细小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妹子,你还不知道吧,太子已经昏睡将近一个月,朝廷早就闹翻天,这太子已经不行了,我妹夫太子侍读的身份也快没了,你倒不如好好劝劝我妹夫,让她跟着慕容将军干,她若做得好,我这大舅子自然不就高升了吗。” “不可能,昨晚夫君吃饭的时候还说太子情况蛮好,太医在积极医治。”凌敏敏反驳道。 “那也得太医找得到医治方法,我可听说太子醒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凌每又怂恿道,“妹子,你是不知道这朝廷里面的弯弯道道,让妹夫跟着慕容将军准没错!” 凌敏敏挥着手帕,手上的金戒指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喂你的马去!” “不听大哥言吃亏在眼前,妹子我也是为你好,若没了东宫这个大靠山,我那小不点妹夫除了会作文章还会啥?!”凌每这句话直戳中了凌敏敏的心结。 她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管好自己吧,省的太子还没死你先被赶出来了!” 说罢上了旁边一家富丽堂皇的马车扬长而去。 狗子楚修然慢慢从一旁闪身而出。 作为储君,他的本体处于沉睡时间越久越不利于朝廷稳定,即使父皇因为内心的愧疚再偏袒他,也会从大夏朝廷的总体平稳考虑,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另找皇子立储。 他现在有些焦急,到底该如何回归本体?! 同时一丝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自家小侍读会舍弃自己吗? 他突然不想流浪了,哪怕现在小侍读抓住他,亲自阉了他的狗体他也要回去,也要回到她的身边去。 想到这里狗子楚修然望着前方凌敏敏的马车急速狂奔。 终于在凌敏敏到家后不久,他也出现在靳府门口。 喘着气儿走到西苑,刚巧凌敏敏带着婢女端着托盘也刚到西苑门口。 看见吐着舌头的狗子,凌敏敏微不可查的哼了哼,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也能在靳府扎根了,也能随意进出西苑了。 狗子楚修然瞅见她鄙夷眼神也很鄙夷,什么人呐这是,背着夫家打着夫家名号做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夫君,这几日暑热我给你做了碗凉茶。”凌敏敏从婢女手中拿过托盘进入书房。 靳布此时正在仔细的算账,她这些天几乎每天都为楚修然注射营养液,这些可不是无偿的,是要事后收费的。 “好嘞,刚好口渴你的茶就来了。”靳布习惯性压着嗓子,将声线变粗。 一口气干完整碗茶靳布砸吧砸吧嘴:“好喝,拔凉。” “夫君喜欢便好。”凌敏敏接过空碗,一脸笑意。 半晌靳布再度抬头:“敏敏有事儿,前几日的赏金花完了?!” 她与凌敏敏的关系确实一般,要论起来远远没有和邱佳思或者婷婷那般亲密。 通常会面就是在府中用膳时,或者回丈母娘家的时候以及各种需要夫妻二人同时出现的场合。 第一百三十一章祸害遗千年 再或者便是目前这样,她缺钱了便会找个由头过来,站一会儿后便会提出自己的需求。 可每次都不会静默这么久。 今个儿是缺大钱了?!靳布有些嘀咕。 “夫君何时再去东宫当值?”凌敏敏轻声问,眼神紧盯着她。 靳布微微叹息:“太子已被接入皇宫,后日起我就得起得更早些了,免得迟到。” “昨日晚膳时夫君不是说太子情况尚可么,怎么被接入皇宫了?!”凌敏敏追问。 “对呀,他情况没啥变化,和在东宫一样,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躺着而已,昨天你也没问具体我也没那么详细的解释。”靳布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对太子的情况这么关心?” 凌敏敏扯了扯嘴角,神色颇为忐忑:“夫君,若太子一直没醒来你作何打算,还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靳布抿着唇定定地望着她。 凌敏敏被这目光盯得很没底气,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夫君既然入仕便要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才是,太子能醒来固然好,若太子一直睡着咱也得为自己盘算盘算,皇城里的皇子这么多……皇上新封的爵爷亲王也不少……你是状元出身不管去哪里一样会受到重视……” 靳布总算明白凌敏敏支支吾吾地所谓何意,一股无名的火气涌上心头。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淡淡道:“敏敏,若你担心太子醒不来我会少了俸禄赏赐,会短了你的吃穿用度——这大可不必担心,你既然入了靳府的门既然是我迎娶的娘子我必然会竭尽所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在皇家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用于官宦之家也是一样的,朝堂上的各种势力并非你们女子之间耍乐那样简单,若我依了你的意在此时舍弃太子投奔到慕容爵爷麾下或者景亲王身边,此举不忠;” “更何况太子尚未离世皇上尚未易储,我便甩手离去,此为不义;再者父亲自入仕以来清廉公正,不站党派不参党争,若我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自身仕途发展,刻意离开太子投身去往其他皇子门下,有违父亲教诲,此乃不孝。”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我以后的发展考虑,只是你并未置身其中不知其中利害,我不会怪你。”靳布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只是,以后你在与其他官宦女子交往时切莫再谈及与朝堂相关之事,也不要随意听从别人的建议,情势越乱靳府越需要安分守己,我只需要做好本分的工作,其他的一切听从圣意。” 凌敏敏窘迫地站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讪讪离去。 靳布见她远去,瞥见院门口的狗子遂招手:“大黄过来。” 狗子楚修然依言凑到她身边,舔了舔她的手心。 他知道自家小侍读刚刚有些生气,现在很是失落。 靳布紧紧搂住怀里的狗子:“他会醒来吧,会的吧。” 狗子楚修然哼了两下,本宫肯定找到回到本体的方法,肯定会醒来。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去。”说罢靳布便带着狗子上了马车驶向皇宫,也不管此时入宫合不合规制。 明坤殿原是楚修然未出宫前住的地方,他长大离宫开府后这殿便闲置了下来,作为太子他有随时回来给夏皇请安留宿宫中的权力,只是他与夏皇不对付,这明坤殿自他入了东宫后就再也没人住过。 直到他这次生病才再度派了人手,有了人气。 殿内还是东宫的那些熟面孔,可是每个人面上皆愁容惨淡,只有德文依旧那副温和笑意的模样。 “靳状元怎么今个这么晚过来了?陛下可准了您三天休沐,老奴后天早上才去接您呢。”有了那晚靳布帮忙抓刺客的事儿德文对靳布尤为信任与亲切。 靳布努力扯出一个笑意:“我回去睡了一天一夜,躺得浑身骨头疼,便随便走走看看殿下,顺便松松骨头。” “太医院的太医刚把完脉回去,靳状元可以直接进去。”德文道,“太医说脉象平稳,仍是睡眠状态。” 靳布点点头:“我进去给殿下念念书去,等他醒了不至于说我旷工扣我俸禄。” “去吧。”德文自是知晓自家太子与小状元之间的俸禄恩怨, 他也十分好奇,怎么自家太子,这个不愁钱花不喜与人过多交流的人偏偏喜欢和小状元在三五两俸禄上扯皮。 走到床榻边靳布瞅着依旧安睡的楚修然,压抑许久的酸涩涌上心头。 她知道凌敏敏说出了她一直不想面对,不愿面对的事实。 若楚修然一直不醒来该怎么办? 靳布抱着狗子跪坐在楚修然本体旁,轻轻摸着他修长的血管凸出的手,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瘦了好多,即使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营养针他还是瘦了好多。 靳布紧紧捏着楚修然的手,只捏得他手指发白。 “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毒舌,心黑,傲娇的祸害一定能醒来的,对么。”靳布颤着发白的唇缓缓开口。 狗子楚修然满头黑线,本宫在你眼中竟是这般印象?本宫挤兑你不假,你不也挤兑我吗;本宫扣你俸禄不假,可也赏赐了你那么贵的茶盏,这些怎么不算上?! 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豆大的眼泪先从靳布的眼眶滑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砸在楚修然本体的手上,砸在怀里狗子的狗头上。 狗子楚修然舔了舔滴在嘴唇边的液体,苦涩的咸味。 抬头一看,自家小侍读正在哭,没有丁点儿声音的哭,狗子楚修然有些慌了,他见过小侍读抱着他腿大声的嚎叫,也见过小侍读因为手上的伤哭过。 可他从不知道小侍读会悄无声息地哭泣。 不是恐惧,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无以言说的悲伤与哀默。 狗子楚修然竖起身子伸出狗爪子轻轻在靳布脸上扒拉着,别哭了,本宫还没死呢,别哭了…… 靳布揽住在她脸上乱动的狗子,将满是泪水的脸埋在狗子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狗子听墙角 滚烫的泪水让狗子楚修然很是无措,他该怎么安慰自家小侍读? “大黄,他一定能醒来的对吗,可是为何那么多人都不愿意等他醒来?他只是睡着了而已为何偏偏要有不认识的人变着法儿来杀他,为何满朝文武都在上奏折要废黜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靳布感觉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好像全世界都在与她对立,好像她一个人行走在悬崖陡峭边,稍有不慎便会掉进万丈深渊。 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逐渐放弃这位沉睡的太子。 太医院的问诊从每日四五次变成每日早晚两次,夏皇的探望从每日两三次变成现在两三日一次。 就连父亲每日也都是眉头紧锁,以一己之力在朝堂上与那些想要易储的官员们对抗,可这样毫无保证毫无底气的对抗让父亲的口风不再那么严谨,不再那样坚持。 太医们没有错,他们面对这样一位毫无病因沉睡着的太子束手无策; 夏皇没有错,他面对的是一整个大夏,面对的是周边各国对大夏的虎视眈眈; 父亲的不坚持,凌敏敏的好心劝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都是她应该去接受应该去面对的。 可她不愿意,她不想去面对这样的现实,面对楚修然不会再醒过来的现实。 虽然靳布内心一百万个抗拒,可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楚修然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她舍不得他死,所以偷偷给他注射营养液;她舍不得他死,所以一直不肯面对他仍然沉睡的事实。 甚至她本能的抗拒所有一切让她离开东宫,离开楚修然的安排,哪怕这些安排是为她好,是为她以后着想。 “你说你这人哪儿都好好的装什么植物人?!”靳布小声哭喊着,不愿让自己的情绪自己的眼泪被外人听到。 “你说你一直这样睡着,我怎么办?!我还在不在东宫上班了?谁给我发俸禄?!”靳布抹着眼泪,拿起楚修然本体上穿的衣袍擦了擦脸,“你说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发钱了才故意睡着的,那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从今往后我的俸禄全部充公,我白白给东宫打工,你看这样行不,你要不要醒来体验一下。”靳布说着往楚修然身上打去,“你这人怎么这样?!咱两吵架刚刚和好你就不理我了,连我还嘴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要是一直睡着,我这些天给给注射的营养针的钱问谁要去?!没有你这棵大树让我靠着,再遇到奸商了我怎么办?!你这人太不负责任了……” 靳布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絮絮叨叨,想到什么说什么。 哪怕这家伙起来还嘴,起来训她起来干啥都行,她都乐意。 狗子楚修然狗眼低垂,乖乖呆在靳布怀里,轻轻揽着她。 他没想到当所有人都在放弃他的时候,只有自家小侍读依然在坚持着,毫无希望的坚持着。 所以现在不仅是他自己单方面喜欢着小侍读,自家小侍读也很在意他,对吗。 狗子楚修然静静听着小侍读的心跳,轻柔道:“我一定会醒来的,不要哭了。” 听见狗子的呜咽声,靳布低头抽噎:“大黄,咱两好好照顾他,不管他是太子王爷还是平民百姓咱两都好好守着他。” “唔唔”狗子楚修然亦满含泪水,本宫也会好好陪着你,直到你愿意恢复女身的那一天。 ‘噗呲’一个小小的声音传进狗子楚修然耳朵里,狗子灵敏的听觉和动物对于危险的自觉本能让他弓起身子,警惕地往窗子望去。 一个手指轻轻捅开窗子上的油纸,一只眼睛随后出现在小洞后方。 狗子楚修然看了看依然沉浸在哭泣中的小侍读,轻轻从她怀里溜了出去。 他绝对不允许小侍读在自己地盘,在自己面前受到什么伤害。 还未等他走到门边,小洞后方的眼睛消失不见,一个黑影快速从窗边闪过。 狗子楚修然飞速往门口跑去,好在那人走的并不快,沿途都残留着浓厚的味道。 待停下脚步,狗子楚修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后宫碧霄殿附近。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轻微的敲门声。 狗子楚修然贴着墙角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挪去,他们入宫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又在明坤殿待了许久,这会儿天色已经大黑。 因此他一条狗在宫里这样乱窜倒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吱呀’碧霄殿后门打开,那人进去,味道消失。 狗子楚修然想了一会儿,顺着大门跑去,接着大摇大摆地从碧霄殿正门走了进去。 他低头在地上嗅了嗅,跟着味道继续往前,终于味道在皇后的寝殿终止。 他爬上窗台透过窗户缝隙往里张望,一个普通太监正背对着他,对面前的人毕恭毕敬。 “娘娘,听这意思太子确定已经不行了。”锦绣的声音传来,“连靳侍读都这般伤心怕是太医下了定论了。” “他一日不死得透透的,本宫一日便不安心。”皇后慵慵懒懒道,语气是说不出的平静。 一股烟飘了起来,锦绣上前往烟枪里添了些烟丝,道:“娘娘放心,夏知春已死,任何东西都没留下,太子搬入宫后咱们也去查过,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即便是醒了也与往日无疑——啊,不,太子就让他这样睡着罢。” 听到后半截话皇后狠厉的眼神才轻飘飘地从锦绣身上移开:“柔儿那丫头最近注意着些,本宫怕她少女怀春,陷在楚修然身上走不出来。” 锦绣哂笑道:“皇后不必担心,老奴觉得柔小姐通透得很,知晓自己是来做太子妃的,这些日子安分得很,就连太子挪到宫中也未曾单独去探望过。” “这才像慕容家的女子,她想成为太子妃只需嫁给太子即可,至于‘太子’是何人,那不是她可以挑选的。”皇后很是的语气松快不少,“看来关了半个月禁闭开窍了。” “只是靳侍读与王爷,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锦绣声音更低了些,“若不是王爷,靳侍读也不能那么容易发现那画像和遗物……” 第一百三十三章闺蜜相见 “本宫是没想到素日里不打眼的一个竖子竟有这心思!”皇后冷哼道,“靳侍读没什么好顾忌的,她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倒是这竖子本宫得好好会会!” 窗台有些窄,狗子楚修然的爪子有些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谁?!”锦绣对面前站着的太监使了使眼色。 后者迅速走出去,将寝殿附近和整个碧霄殿检查了一遍。 “回锦绣姑姑,不过是野狗野猫罢了。”太监回禀道。 “宫里的野猫野狗太多了,往后见着直接打死,”皇后惬意地吐出口中烟雾,“退下罢,若再有什么动静及时回禀。” 狗子楚修然慢慢从草丛中探出脑袋,皇后口中的‘王爷’是何人? 他记得小侍读说母亲那副画像是她偷出来的,以皇后的话来看是有人故意让小侍读看到那副画的?! 那这位‘王爷’怎知小侍读会对画上的人感兴趣?小侍读当初是认出画上的耳坠才偷下这幅画的,难道说…… 狗子楚修然眉头紧锁,他们口中的夏知春应该就是小木屋救助他们而后又枉死在土地庙的老妪。 所以是这位‘王爷’找到了夏知春,将她安排在春猎围场附近,只等着夏知春与他相遇? 夏知春除了遗物外应该还知晓什么隐情,所以才被皇后的人灭口。 可到底是什么呢?这隐情这位‘王爷’知不知晓? 带着疑问回到明坤殿,正碰上小侍读在焦急地寻找他。 “大黄,你跑哪儿去了?这里是皇宫可不能随便乱跑的。”靳布一把抱住狗子仔细检查它的身体,“若被不喜欢狗子的主子瞅见,你狗命就没了。” “唔——”狗子楚修然舔了舔她的手心,放心,本宫机灵着呢,本宫出去这一趟收获可不少! 靳布将他抱了起来,小声道:“既然入了宫咱今晚儿就在这里留宿一晚怎么样?!” 看着面前小侍读狡黠的神情,狗子楚修然心道,你又准备闹啥幺蛾子了?! “嘿嘿,走着。”靳布带着狗子楚修然来到藏书楼二楼,熟练的跳下窗,爬进邱佳思之前住的房间里。 邱佳思已经被封为佳嫔移居沁和殿,冷宫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靳布掏出床下的宫女服装换上,又给自己像模像样的挽了一个宫女常见的双环髻。 这样轻车熟路的步伐,对这间房屋这样熟悉…… 狗子楚修然用爪子捂住脸,内心不断抽搐,敢情之前小侍读去藏书楼二楼都是假象,原来她一直都偷偷跑来了这里。 这里是……冷宫?她怎会跑到冷宫来?! 将衣服整理好后,狗子楚修然又被面前的小侍读迷住了。 那晚小侍读只是散着头发披了纱披,今日的小侍读却是实实在在的女装,浆洗的几近发白的宫女服装丝毫不减她的颜色,配合着双环髻更显俏丽活泼。 出了冷宫后靳布抱着狗子快速在宫门间穿梭,很快就找到了沁和殿。 刚跨入大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皇怎么在这? 思思才被封为嫔三两天,按照程序,绿头牌还没做好呢。 好在殿内所有的人都在殿内侍候正主,她当即在殿内找到阴暗处等着夏皇离开。 殿内欢声笑意盈盈,不知道思思用了什么法子将夏皇逗得哈哈大笑。 “大黄,你说这爹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自己儿子病重给儿子找小后妈不说,还玩得这样开心。”靳布小声嘀咕着,对夏皇这番沉迷女色的做派很是不齿,“早知道我就不该让思思这么早出冷宫!” 于朋友,她希望思思获宠,可她不希望思思在这个时候获宠。 狗子楚修然抬头望了望她小巧圆润的下巴,心道,看样子这小后妈是你给本宫找的咯?! 很快夏皇留下一堆赏赐后便带着一队人离开。 靳布抱着狗子慢慢靠近沁和殿主殿,殿内邱佳思正在查看面前的赏赐物,她对这些东西没多少兴趣,但这些东西代表了夏皇对她的喜爱,所以她还是很高兴收到这些赏赐的。 “曼华将这些东西拿下去,逐一登记放入库房。”邱佳思拨弄了两下便没了兴趣。 曼华笑盈盈带着人将东西搬了出去。 “啧啧,佳嫔这嫔妃生活过得很不错呐,风生水起的。”靳布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语气很是柠檬酸。 邱佳思愣愣随即跑出房间,惊喜道:“阿布?!你穿成这样真好看!” 靳布白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适合穿宫女衣服?还是我适合穿旧衣服?” “诶呀,别闹了我是觉得你穿女装正好看!”邱佳思将她拉进殿内关上门,“进来说话安全点。” 狗子楚修然看着这位嫔妃的背影,有些熟悉,这不是他去年冬至那晚看见与小侍读卿卿我我的小宫女吗?! “哼,反正你现在把夏皇迷得五迷三道的,有什么好怕的?!”靳布为楚修然感到忿忿不平。 邱佳思脸颊上飞快染上两朵红云:“太子昏迷,他心情不好,我只是帮他开解开解而已。” “笑那么大声还心情不好?!”靳布歪在软榻上,“我看他新得你这位美人心情好得很,好得都能把儿子抛到脑后。” 邱佳思偏着头想了想:“阿布,太子昏迷你很着急吧,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我早就给你说过你肯定喜欢他的,只是之前没遇到特殊情况,你自己不知道,现在他生死未卜你担心了吧,心疼了吧,发现自己爱上他了吧。” 靳布将背后的软枕扔到她的身上:“行了爱情专家,顾好你自己的‘旷世奇恋’吧,我只是担心没人给我发工资,丢了这份在编高薪工作而已。” “真的?”邱佳思捡起软枕凑到靳布身边,神色很是忧虑,“我都听说了,太子情况挺不好的,你打算怎么办?!” 靳布眼睛一瞪,她快要疯了。 每个人都在问她的打算,每个人都觉得她不应该继续留在东宫留在楚修然身边。 意识到靳布的眼神,邱佳思举手双手作投降状:“先说好,我是爱情至上的人,我赞同你的想法,植物人不也有醒过来的先例吗,你空间里那么多药肯定能将他治好。” 靳布刚要哭的情绪瞬间转晴。 第一百三十四章抽丝剥茧 她本就不知道自己守着楚修然合不合适,应不应该。 可能即使所有的人都劝阻她,她也会继续守着楚修然,现在有了邱佳思的理解与支持,她更加坚定了信念。 狗子楚修然不自觉地吐着舌头,冲着邱佳思欢快地摇尾巴,这个小后妈比小侍读家的小娘子好很多,作为狗子他很喜欢。 “你怎么还带只狗子进来?”狗子楚修然这番明显的动作自然引起了邱佳思的注意。 靳布拨了拨狗子脑后的短毛:“这狗子可通人性了,反正现在整天没事儿带在身边玩玩呗。” “好久没见过这么丑的狗子了,来,姐姐来抱抱。”邱佳思说着便伸手要来抱狗子。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本宫才不让你抱! 还有,你们这两个女子怎这样轻浮?怎能随意自称为陌生狗子的‘姐姐’? 邱佳思见狗子这样抗拒的模样,当下一脸惊奇:“你这狗子是听懂我说你丑了?!” “汪汪”狗子楚修然叫着往靳布身边凑了凑。 “我就说大黄很通人性罢。”靳布很是显摆般的撸着狗毛,怀里的狗子亦很是傲娇的瞥了一眼邱佳思。 看见这眼神邱佳思败下阵来:“阿布,你这狗子投胎的时候忘记喝孟婆汤了罢。” “诶诶,我也曾经考虑过,它是不是也是穿越的,可又觉得不可能,哪有人穿越变成狗子的……” 殿内两个来自异世的难姐难妹相谈甚欢,狗子楚修然安静地趴在一旁,很是无奈地瞅着眼前这两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他知道小侍读话多,却不知道小侍读会和别人聊一整夜的天。 第二日,天还没亮靳布便收拾妥当潜回了明坤殿。 她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找到楚修然醒来的办法才行,如果说他的身体机能好好的,那病因便是心结了。 是不是找出他的心结便能让他醒来? 靳布不知道,可她想试一试。 德文说楚修然五年前记起了生母娆辛娘娘去世的事实,才会疏远夏皇,才开始惧怕与旁人的肢体接触。 可她自己通过小木屋老奶奶和遗物的推测则是楚修然五六年前记起的记忆是被人刻意篡改过的。 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娆辛娘娘的死因并不是谣传的那般,并不是夏皇杀死的。 可夏皇面对这样影响父子感情的误会为何不解释? 靳布坐在明坤殿拿着毛笔将心中的各条线索依次写了下来。 “可惜老奶奶死了,无法证实她到底是不是楚修然的外婆,也无法得知她想告诉楚修然的秘密是啥。”靳布拿起面前的线索纸喃喃自语,“肯定是娆辛娘娘去世真相。” 她突然灵光一现,想到发现娆辛娘娘画像的那本书来。 她当时发现画像后便没有心思再看那本书后边的内容了,不知道后边会不会还有什么线索,比如出现老奶奶画像什么的。 想到这里,靳布立马抱着狗子再次跑到了藏书楼二楼。 可这次她将二楼的书架翻遍都没能再找到那本书。 “奇怪,到底去哪儿了?”靳布挨个抖落着书本,将藏书楼二楼扒拉地乱七八糟。 “本王两三个月没回来,你这是要将这藏书楼给拆了?”楚萧澈站在台阶上望着面前散落遍地的书堆哭笑不得。 靳布瞅见面前玉色身影登时惊喜:“皇叔何时回来的?!” 楚萧澈扬眉浅笑,仿若和煦阳光,让整个藏书楼都为之一亮。 “刚给皇兄汇报完公务,正打算去明坤殿看看修然,恰巧看见你抱着狗往这边走,便跟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本王帮忙的。”楚萧澈跨过面前的书堆,微笑道,“还好本王来得及时,不然这藏书楼被你拆了都不知晓。” 靳布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笑:“皇叔还记得那本书吗?陛下编撰的《论戏文中妖怪的出生》,它在哪儿放着?” “你上次看完放在哪儿它便在哪儿,这藏书楼我们三人不来素日里鲜有人过来。”楚萧澈温文道,“怎么又想起找那本书了?你可别说修然久睡不醒,你想借助些乱力怪神。” “这倒不是,只是那本书上有重要信息,不过——”靳布歪着脑袋看向楚萧澈,“既然皇叔回来了,不用找那本书也行。” 楚萧澈望着她灵动的眼睛,笑意芊芊。 一瞬间,出去公干两三个月的疲惫一扫而光,有夏风从窗子灌进来,只教人心情舒爽。 “皇叔,你可能找到前朝皇家族谱或者前朝皇宫用人记录册?”靳布环顾四周,凑到楚萧澈身边压低声音道。 楚萧澈脸色陡然大变:“阿布想查什么?” “皇叔……”看到楚萧澈的神情靳布不由自主缩了缩脑袋,“查这些不会掉脑袋吧?!” “那得看看你要查些什么,向谁打听了——”楚萧澈故意拉长声音逗着靳布,看着她一点点露出怂怂的表情来,“问本王就不会掉脑袋,若是问别人的话肯定会掉脑袋。” 靳布惊惧相交连连摆手:“不问别人,只问皇叔。” 楚萧澈忍不住朗声笑出声。 靳布这才回过神来,横了他一眼:“我可是信任皇叔才向你打听的,你还故意逗我?!” “本王没逗你,前朝的一切事宜皆为禁忌,你若想别人打听真的会被扭送进官府。”楚萧澈收了笑正色道,“你想问前朝哪位皇子的轶事?若本王听说过便讲给你听,不过其中肯定传奇成分多些,权当听个故事罢。” “不是皇子,我想知道前朝皇后是谁?!就是娆辛娘娘的娘亲,她长什么样子这些年去了何处?”靳布的声音更小了些。 狗子楚修然竖起狗耳朵明目张胆地偷听,在明坤殿时他已经通过小侍读写下的线索图对事情有了个大概了解。 没想到小侍读暗地里知晓这么多东西,竟还敢推测他关于母亲去世的记忆是错误的。 “据本王所知,前朝皇后在国破之日跳下城墙殉国了,这些都是三十多年前先皇尚在的事情,先皇当时还因为这事赞颂前朝皇后‘忠心爱国,死得其所’。” 第一百三十五章触龙鳞 “什么忠心爱国,一个女子夫君死了娘家没了,子女死的死逃得逃,她是心灰意冷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和爱国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男人总喜欢给人扣大帽子。”靳布暗想,若前朝皇后一早便死了,那老奶奶到底是不是楚修然外婆?! 到底还有什么她忽视掉的线索?! 年幼的娆辛在国破之际逃出皇宫,她是怎么逃出皇宫的? 靳布猛拍脑门想到一个在古代皇家贵族子弟人人皆有,她却没有的人,奶娘。 电视剧里几乎每位皇子公主都有奶娘,前些日子安嫔的悦心公主身边不就有奶娘跟着么,如果说那位老奶奶是娆辛娘娘的奶娘,一切便说得通了。 这位奶娘受前朝皇后的临终嘱托,助年幼的娆辛逃出宫陪她在宫外生活。 在这位前朝遗珠富贵又贫穷,平坦又波折的一生中,奶娘便是她最亲密的亲人,不是母亲胜似母亲。 她们二人必定在逃亡的路程中相依为命,而后娆辛救下受伤的夏皇,二人相爱,随后跟着夏皇重新回到皇宫。 紧接着便是楚修然年幼时的那场逃亡。 那时娆辛娘娘身边想必也有这位奶娘的陪伴,只是后来突发变故,娆辛娘娘知道自己死期将至,让奶娘带着遗物带着真相活着,自己直面来自爱人的利剑。 到底是什么真相?! 世人皆道娆辛娘娘是病逝在外,德文等夏皇身边的人则认为是夏皇为了稳定朝臣为了权势手刃了身为前朝公主的娆辛。 显然楚修然对后一种说法深信不疑,而后这种想法被人诱导后变成楚修然认定为现实的真相。 既然楚修然的记忆出现偏差,可不可以推断为夏皇并未杀死娆辛?! “那娆辛娘娘是怎么死的?!”靳布脑袋继续转着,不知不觉将脑海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病死的,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楚萧澈顺着靳布的自言自语回答,“不早告诉你只是当个故事来听么,你真想被杀头?!” “我不想!”靳布慢吞吞收拾起地上的书册,“我只是突然想到陛下为娆辛娘娘亲手编撰了书,理论上应该很疼爱她才对,怎么会亲自、会任由她在外病逝?!” 楚萧澈也蹲下来将书一本本捡起来:“逃亡中病逝不很正常么,听说皇兄当时赶到的时候她刚断气不久,只是可惜碍于她的身份,皇兄最后连为她立碑将她放入皇陵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还没祝贺靳大人高升。”楚萧澈从袖中掏出一只长长的锦盒来,“贺礼。” 靳布眼睛一亮接过锦盒:“诶哟,王爷真会做人,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来那位佳嫔也是运气好,她还是从冷宫放出来的第一人呢。”楚萧澈有些好奇地笑了笑,“不知这位佳嫔长得是不是特别国色天香,亏得她祖传的秘方给了她这个机会。” 靳布眼前突然闪过思思的话来,那时她还在冷宫里单相思,每次靳布过去她都会不停地催促靳布,给她创造机会让她去见夏皇,让她完成她的旷世奇恋。 “如果有机会让他爱上我,我就算当场死了也会含笑九泉。”思思当时这般说,而她则在旁边嘲笑她的恋爱脑。 思思则白了她一眼:“你这种爱钱的人是体会不到爱情的美妙的,‘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说这话的人一定就是和我一样爱情至上的人,可以为了对方连命都不要。” 当时她被思思突如其来的拽文逗得哈哈大笑,只感叹爱情的魔力真是伟大。 现在她却幡然醒悟,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靳布快速跑下楼梯:“皇叔,地上的书就拜托你了!” 狗子楚修然见她这般激动立马跟在她身后跑了起来,自家小侍读这是又发现什么了? 御书房门口,靳布抚了抚胸口,尽量让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 兴荣禀告后带着她走了进去。 房内一片昏暗,虽是夏天,夏皇却命人将厚重的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些许大胆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夏皇的脸在这片昏暗下亦是暗沉无比,听见她的脚步声连头都没抬。 靳布一时无法将面前这位面色阴沉的皇帝和昨晚在沁和殿听到的笑声联系起来。 他是喜欢思思,所以才在思思面前开怀大笑么。 她无法揣测帝王之意,或许现在的夏皇才是一位为儿子命运担忧的父亲。 “靳侍读此次求见是来请辞的吗?”夏皇的声音很是干哑,似乎很久没开口说话。 靳布摇摇头:“并不,微臣只是有些疑问想要询问陛下,我觉得有些事情恐怕只有夏皇一人知晓,而我斗胆认为这是能解开太子心结让他醒来的重要真相。” 门外,狗子楚修然竖起狗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侍读能带着狗子在宫里行走完全是仗着自己刚立了功被封了赏,圣眷正浓,随身带的狗虽然品种不贵重但很是听话,并不招人烦,呆呆站在书房门口等着主人,连兴荣都忍不住望了几眼旁边的狗子。 “太子这般靳侍读竟不着急自己的前程?”夏皇抬眼望了一眼台阶下跪拜的少年有些惊奇,对于这位少年状元的到来他一点都不意外。 太子病重,以往支持太子的朝臣多多少少也露出易储之意,甚至他有时候也在想这位少年状元会在什么提出离开东宫,离开修然。 他能感觉到自从这位状元侍读进入东宫后,修然改变了不少,那次中秋家宴出席便是最好的证据。 “陛下,您与我父亲不是早就商议好了么,让微臣在东宫伴读四年,既然如此微臣断不会中途退出。”靳布亦抬起头直视着夏皇,“微臣此行只是想来解疑。” “何疑?” 靳布心跳快若擂鼓,小心翼翼开口:“娆辛娘娘,她是不是自杀?” 台阶上的君王猛地站起身,靳布快速低头,紧紧捏住拳头,屏住呼吸,满头冷汗瞬间从发丝渗出。 她这是触到逆鳞了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真相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极慢,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许是须臾,许是永恒,直到头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时,靳布才稍稍放松脊背上紧绷的肌肉。 “不是,她确实死于朕的剑下。”夏皇的声音沉重而缓慢。 门外,狗子楚修然神情一凛,满腔凄凉。 这个男人,他终于亲口承认了这一事实,他竟还有脸承认这一事实! 狗子楚修然低下头尽力忍住心头想要与夏皇争执的冲动,这个事实他不是早就知晓吗。 六年前,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当他从浑身鲜血的母亲怀中醒来时,他不是已经知晓了吗,为何今日听到这个男人亲口承认他依然这样难以接受。 自他从宫外回来之后的七八年里他一直认为母妃是病逝在外,身边所有的人也都是这样告诉他的。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听到皇后与父皇的争吵,才知晓其中真相。 当时父皇新晋了一位妃嫔,襄妃。 这些年父皇的妃子多了去了,新纳一名美人无可厚非,只是在一次宫宴中他却发现这位襄妃很是眼熟,特别是她的侧颜,神似母妃。 在接下来很长时间里这位襄妃独获圣宠,很快便从妃位晋升为贵妃,不仅位同副后还分剥了皇后的后宫管理之权。 再后来,他便听说皇后神思倦怠,身体抱恙。 作为太子,他自然要去这位国母身边探望。 有一天,他刚跨进碧霄殿便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皇后歇斯底里的声音,他从未见过皇后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他本能地想要离开,避开这个让他与皇后都尴尬的时刻,里面传来的声音却拉住他的脚步,让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半晌无法动弹。 “你一直挂念着娆辛吧,你是将襄贵妃当做娆辛了吧,是啊,襄贵妃真像娆辛姐姐啊,特别是从侧面看过去,那鼻梁和下巴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你接下来要废了我这皇后了对吗。”皇后的声音带着绝望,带着愤怒,“可是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把她杀了,就算你把这后位送给了襄贵妃,你又能欺骗的了谁呢,你挂在书房的那柄剑上依然有娆辛的血!”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皇后的声音停了下来。 接着她的声音带了哭声,带了乞求:“皇上,娆辛姐姐当年亲手将我托付给您的,您忘了吗,她说我与她不同,我能助您登上这九五之尊,我是皇后的最佳人选,皇上,您真要废了我,逆了姐姐的遗愿,让她死不瞑目吗……” 接下来的话,他再也没听进去,耳边不断回响着皇后的那句话。 ‘是你亲手把她杀了’,真的是父皇杀了母妃吗。 他不知道,他不敢想,也不愿自己被几句不知真假的话语迷惑。 当天晚上他便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与母妃住在山下的一间草屋里,这里有一个小院子,他每天都会跟着母妃一起去山脚挖野菜回来清洗,晾晒。 后来,父皇便来了,穿着威武的盔甲,拿着锋利的利剑。 母妃很是开心地将他抱起,指着穿着金色盔甲的人说:“快看,这就是你的父皇。” 接下来的镜头却是父皇的利剑直入母妃的胸膛,他温柔爱笑的母妃轻轻将他揽入怀中,双唇一开一合,鲜血从母妃的身上流出沾满了他的衣服…… 他从梦中惊醒,完整地记起与母妃在外的所有日子,同时亦将母妃去世当天的事情回想了起来。 那是与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样的鲜血,一样的利剑。 第二日,他拿着剑闯进御书房,当面质问父皇。 “真的是你亲手杀了母妃吗。”那日的他不是太子,只是一位失去母亲的孩子。 而站在他对面,一脸愧疚与自责的亦不是大夏皇帝,而是一位父亲,一位丈夫。 那日,他没有听到任何话从他父亲口中说出,却从这位皇帝表情里明白了一切。 从此,他这位大夏太子不再与大夏皇帝共同出现,除了朝政外他不再与他的父亲有过多的接触交流。 没过几天,后宫关于襄贵妃容颜的流言一夜之间流窜至皇宫各个角落。 众人皆传襄贵妃乃前朝公主转世,与皇上尽前世未了情缘,报前世灭国之仇。 再后来,这位圣眷正浓的襄贵妃突然暴毙身亡,其宫殿的宫人亦得怪病一夜死绝,连夜十数只草席裹着年轻灰白的尸首拉至乱葬岗,阖宫流言随之泯灭。 狗牙被他无意咬得咯吱咯吱响,狗爪子深深扒在地上,狗子楚修然怒气冲冲地盯着面前紧闭的宫门。 若他现在冲进去将里面的那位尊者咬死,会怎样?! “是,她的确是死在陛下的剑下,可娆辛娘娘是自愿的,不是吗。”靳布探着身子觑视着夏皇的神情小声试探,“陛下那日是去接娆辛娘娘回宫,可她不愿意,她觉得自己是阻碍您前进的绊脚石,不愿意跟您回宫对吗,您想要说服她,可最后娆辛娘娘自己握住您的剑,刺进自己胸膛,对吗。” 静,整个御书房再度陷入了沉静。 狗子楚修然冷冷望着宫门,良久,紧闭宫门的房间内再度有小小的声音传进他灵敏的狗耳朵内。 “朕,朕给她说过,朕可以为了她力抗朝臣,她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随朕回来做朕的皇后即可。”夏皇的声音苍老哀伤,“可是她宁愿死都不相信朕,都不愿跟朕回宫。” 靳布抬头,窗外太阳西移,原本照进窗帘缝隙的阳光已经没了。 夏皇整张脸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中,喜怒难辨。 “娆辛娘娘,不是不相信陛下,她只是不愿意陛下为她活得那样辛苦,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成全陛下。”此时靳布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她只是感叹娆辛对夏皇的爱,愿意为之舍弃性命的爱。 门外兴荣好整以暇地站着,随时待命,他在门外自然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而他身边的狗子,紧绷的狗背慢慢松懈了下来,紧紧扒在地上的狗爪也慢慢收回。 狗子楚修然的眼神由愤怒缓缓变成不可置信,他望着紧闭的宫门小小的狗眼蓄满泪水。 第一百三十七章为何还不醒? 自从知晓母妃是被父皇亲手杀死后,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叹父皇生性凉薄,口口声声说爱母妃,却将母妃置于宫外,不管不顾; 他恨父皇残忍冷血,相伴相爱数年的结发妻子都能亲手杀害; 他怨父皇只爱帝位,只因母妃是前朝公主便要对她赶尽杀绝,只为在百官面前邀功立威…… 他忘不掉母妃每晚在他耳边的轻唱哼吟,忘不掉母妃的温暖笑颜,忘不掉母妃的潺潺鲜血。 可他万万没想过,母妃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时母妃抱着他,双唇在一张一合,她在说什么? 狗子楚修然低着头,望着面前的地砖,灰黑的地砖被宫人擦拭得透亮,反射出他的狗头来。 他想起来了,母妃当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告诉他“不要恨你父皇,他只是没有选择。” 御书房内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还记得微臣的戏本子吗,那晚陛下问微臣‘锦觅仙子为何会愿意付出那样惨烈的代价去救活那旭凤仙’,当时微臣答‘锦觅仙子是十分爱旭凤仙’,陛下可还记得?” 靳布挺直脊背望着面前面容模糊的夏皇:“微臣觉得娆辛娘娘也是十分爱陛下,所以才愿意用付出自己生命,这样惨烈的代价来成全陛下,助陛下完成心愿,助陛下实现陛下的雄图伟业。” “所以陛下不必太过自责,不必将娆辛娘娘的死全部归咎于自己身上,当初她就是为了不让陛下辛苦才作出的选择,若她知晓陛下为她的死而愧疚辛苦这些年,可能她会不开心罢。”靳布的眼睛亮亮的,在一片黑暗中透着如星的光芒。 “至于太子殿下,他也只是暂时误解了陛下,认为陛下当初是为了权势为了帝位杀了自己的母亲,如果他知晓这其中原因,想来会理解娆辛娘娘的选择的。” 狗子楚修然趴在地上,知晓这个真相,他心里会好受些,会不再对父皇抱有恨意。 可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何母妃会做出放弃生命这个选择。 夏皇神色黯淡,艰涩开口:“那孩子怕是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也没有机会理解了。” “不会的。”靳布执着开口,“微臣等会儿便将娆辛娘娘与陛下的故事讲给殿下听,他的心结在此,只要知晓整个事件的原委,必定能理解自己娘亲对自己父亲的爱,定会解除对陛下的误解,自然就会醒来了。” 这样稚气十足,空想奇谈的话让夏皇哑然失笑,这位状元心细如发,聪慧敏锐,善解人意,可终究还是小孩子。 “靳侍读,若修然情况不好,大夏换了太子,朕向你许诺,你依然是太子侍读。”夏皇叹道。 靳布梗着脖子,语气也有些急切起来:“陛下,微臣说了殿下肯定能醒来。” 夏皇慢慢踱下台阶,轻轻拍了拍靳布的脑袋:“靳侍读,你是好孩子,东宫的事朕自会做出合理安排,不会委屈了你的才华,也不会让其他人因你伴读过修然的原因排挤欺辱你的。” 靳布咬着唇,叩头退下。 走到门外,身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沉重痛苦,悲痛绝望。 她突然觉得这位帝王有些可怜,最亲密的爱人为了成全他而选择了死亡,留下的爱子因误解与他不合,父子二人尚未冰释前嫌,便可能阴阳相隔。 只是她也很不理解,帝王之爱,到底带有几分真心? 娆辛娘娘背负着前朝整个皇室的鲜血,背负着前朝百姓的骂名与夏皇相爱,她爱得辛苦爱得疲惫,除了死亡,她没有解脱的可能。 死于夏皇剑下,既是成全了夏皇,亦是解脱了自己,一位前朝公主与当朝皇子之间根本没有白头偕老相守一生的可能,他们之间的爱情无论多感天动地,始终隔着两个朝代,隔着前朝的血海深仇。 可夏皇呢,他愿意为了娆辛娘娘力抗众臣,愿意为了娆辛娘娘与百官与父母甚至与整个国家的百姓相对,也愿意为了娆辛娘娘遣散后宫只留她一位皇后。 唯独不会舍弃皇权,不会舍弃九五之尊之位,不会舍弃唾手可得的江山。 靳布抱起狗子轻叹:“希望思思不会步娆辛娘娘的后尘,大黄你说她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上一位帝王,那么多电视剧还没给她警醒和教育吗,什么太子皇子皇帝,这些人太危险碰都碰不得的!” 狗子楚修然:“……” 怎么办,他感觉自己情路要很坎坷了,目前自家小侍读眼睛里只有银子,并且还未恢复女身,现在还这样排斥帝王家的人…… 路漫漫其修远兮! “阿布,可还好?”刚跨出御书房便见楚萧澈遥遥走来,神情紧张。 靳布宽慰道:“无事,只是想到一个能让殿下醒来的方法,想试试看可不可行。” 楚萧澈眸光沉沉,似有万千情绪瞬间涌过:“修然,他……” “我觉得我肯定能找到能让他苏醒的办法,嘿嘿。”靳布很是乐观地笑着,“走吧,皇叔方才不是说想去看看他吗。” 明坤殿内,楚修然依然在沉睡。 楚萧澈不免沮丧,他在外的时候便听闻修然昏睡的事情,回来后才知情况很不乐观,甚至他与皇兄交流过之后亦准备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估计整个大夏,也就只有阿布一人还抱有希望罢。 不是他们不愿意等待,而是大夏等不起,夏皇年事渐高,周围大大小小的国家皆对大夏虎视眈眈,储君为国之根本。 夏皇和整个朝廷已经在商议再择皇子培养,一个国家根本不可能因为一位沉睡太子停止运转。 “皇叔,你先在门外等我一会儿,我再说两句话便来。”靳布瞅着时辰将楚萧澈赶了出去。 “好。”楚萧澈按下心头思绪,转身走出了明坤殿。 靳布坐在床榻边,一边为他挂着营养液一边为他讲述夏皇和娆辛娘娘的故事,为他开解他与夏皇之间的误解。 夕阳西下,故事早已讲完,床榻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靳布满脑袋问号,为啥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要做护主的狗子 “穿越系统,难道不是这个剧情走向吗?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解了心结放下执念便可以醒来了啊,怎么放在这里不行?!”靳布在房间里打着转,不停地抬头问天。 四周空荡荡,靳布瘫坐在地,算了,她已经忘了她没有穿越系统这回事儿了。 在她的穿越世界里,穿越系统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她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尴尬境遇,哪怕她仰天长啸一百遍,她的穿越系统依然只是空气。 “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靳布摩挲着下巴苦苦思考。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 本宫也很苦恼,本宫也以为知晓个中真相,解除了误会后便能醒来,可本宫现在还是条狗子! “阿布,还好吗。”听到狗子的叫声门外的楚萧澈略微担心。 “来了来了。”靳布抱起狗子走出殿门,“可能大黄饿了。” 楚萧澈笑道:“一直没有问你,它分明是白的为何要叫大黄。” 靳布拍拍狗子脑袋:“因为我遇见它的时候它浑身上下脏兮兮,黄不拉几的呀。” “得亏这狗子不会说话,若会说话定跳出来反驳你。” “汪汪” 仿佛为了迎合楚萧澈的断言,狗子楚修然叫了两下,本宫反驳了可她没听懂! “嘿,这狗子听懂了?!”楚萧澈惊喜地望着狗子。 “那是,这狗子可灵性了。”靳布说着爬上马车,沉吟一会儿歪着脑袋问道,“皇叔可知道金陵附近有什么许愿特灵的寺庙?” “西边有个玉上庙香火很旺,你是要去为修然拜佛吗。” 靳布点头:“听你这么讲我不想去这个玉上庙,香火旺许愿的人肯定很多,佛祖肯定会将我的愿望忽视掉的。” 楚萧澈被她这一歪论镇住:“你从哪里推断出佛祖会忽视你的?” 靳布理所当然:“玉上庙的善男信女那样多,那里的佛祖肯定会在心里作个比较,今儿老李燃了三排香,明儿老张放了五挂鞭,那肯定老张比较诚心,便圆了老张的愿罢。而我又是一个不愿在此上多破费的人,肯定是买上三只小香烛完事儿,佛祖见惯了大场面怎会把我的小香烛放在心上。” 楚萧澈顿时哈哈大笑。 “汪汪汪”狗子楚修然满心不悦,什么三只小香烛,你为了本宫去祈福不能多上点香火吗,哼,三只小香烛,素日里也没见你这么抠门! 谈笑间靳布打了一个哈欠,昨夜里陪着思思唠了一夜,白日里又是动脑分析原因又是与夏皇正面交锋,现下马车摇晃起来困得厉害。 很快靳布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楚萧澈望着她左右摇摆的脑袋微微眯了眯眼睛,伸手将她的脑袋固定在自己的肩上。 只是靳布的个子矮小,这样一靠刚好靠在他的腋窝,从侧面看上去像是靳布在他怀里睡觉一般。 狗子楚修然瞪大双眼:“汪汪……” 皇叔,你在干嘛?! 之前便觉得皇叔对自家小侍读甚是关怀,当初他认为小侍读是男孩子没多大关系,可他现在知晓小侍读的真实身份了怎能容忍二人还有这般亲密的举动! 楚萧澈听见狗子的叫声,食指放在唇上作出噤声的手势,轻笑:“不要把她吵醒了。” 而后细细看着肩上的人儿,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亦好似是在对一旁的狗子说:“她是不是很独特,永远不知道这颗小脑袋里会冒出什么奇怪好玩的想法。” 说罢扭头看了看狗子,似乎还在等待狗子的点头认可。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 皇叔,我赞同你的想法,可我不赞同你的行为!请把你的手爪子拿开,你竟然还搂她的肩?!别忘了,皇叔,她现在在你看来可是男的!你要自重!自重! 狗子楚修然一跃跳上座位,冲着楚萧澈揽在靳布肩上的手轻轻啃了一口。 楚萧澈吃痛松了手,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狗子:“你这狗子占有欲还挺强!明儿偷偷把你给炖了!” “汪汪汪!”狗子楚修然横了一眼楚萧澈,很是苦口婆心,皇叔你是男的小侍读现在也是男的,你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心思吧?!难道你……断袖? 自从变成狗子后,楚修然多多少少有些破罐破摔,放飞自我。 反正别人也不知狗子就是当朝太子,他现在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掖着藏着,也不必考虑什么大局后果,反正别人也听不懂。 狗子的叫声将靳布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我睡着了?!” 楚萧澈正了正身子,有些警告意味的看了一眼狗子,道:“若累了可以再睡会儿。” “嘿嘿。”靳布面上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怎么靠到楚萧澈身上去了。 楚萧澈清了清嗓子:“明日一大早本王过来接你罢。” “去哪儿?”靳布一愣。 “寺庙,本王还知道另一个寺庙,香火不旺附和你的需求。”楚萧澈提醒道,“方才不是还说要去寺庙为修然祈福么,睡糊涂了?!” 靳布恍然大悟:“好嘞。” 回程的马车上,楚萧澈余光瞟到衣衫肩头至腋下隐隐约约的灰白印记,伸出指头摸了摸,而后放下鼻下嗅了嗅。 这是脂粉? 他知道阿布做脂粉生意,没想到她竟还用脂粉。 次日清晨,靳布带着狗子刚跨出府门,楚萧澈的马车便停在了面前。 想到昨日被狗子袭击,楚萧澈指着狗子:“这狗子每天都跟着阿布?” 靳布摸摸狗子的脑袋:“基本上是这样的,它还挺乖,不随便乱跑也不乱叫。” 楚萧澈瞪了狗子一眼,乖吗? 狗子楚修然:“汪汪。”皇叔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在帮你悬崖勒马,在帮你回头是岸,在帮你纠正你错误的喜好。 “看,它还在给你打招呼呢。”靳布由衷感叹,“是不是很乖?!” “嗯。”楚萧澈扶额,罢了,他一个王爷总不至于和一条狗计较,再说了狗子护主是好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要许的愿可真多 白马寺,这寺庙果真如楚萧澈所言是个香火极不旺盛的地方。 许是因为这寺庙建在半山腰,百姓不愿费力攀登,亦或者是觉得‘白马’二字实在不像是一个给人类许愿的地方,一路爬上来身边经过的香客零零散散,显得这寺庙所在的白马山甚是清雅非常。 正值盛夏,沿途的山林树木茂密,林间常有小兽与鸟雀的声音,异常有趣。 靳布心里揣着事牟足劲儿往上爬,希望这样香客稀少的地方,管着‘白马’的佛祖也可以分点心思在楚修然这位大夏太子身上。 在门外取了三只香,靳布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仰望着高高在上慈悲肃穆的佛祖。 她本不是个迷信的人,在现代她经常对一些怪力乱神民间小传说以及各种土法子嗤之以鼻。 可在这一瞬间,在她看到面前金漆佛祖的这一瞬,靳布眼眶一热竟涌出千万个心愿来。 她一愿楚修然康苏醒康复,二愿现代的父母身体康健,百岁无忧,能够早日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如果还有机会可以为她添一位她无法见到的小弟弟小妹妹,如果真有这机会还希望她未来的弟弟妹妹能够健康成长…… 三愿,三愿自己能够回到爸妈身边…… “小施主,香快烧完了,切莫烫着手才好。”一位小和尚出声打断了靳布的许愿。 靳布猛然睁眼,手上已经被掉落的香灰烫出了红痕。 她准备甩手,一旁的楚萧澈凑了上来捧着她的手轻轻吹了吹:“可烫疼了?!” 靳布耳根发热退后一步抽出手:“没有。” 说罢将香插入香炉之中,空手拜了两拜,默念:“佛祖,我方才似乎太贪心了些,您老人家便捡着最前面的愿望听罢。” 走出寺庙靳布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对于楚修然,她努力尽了人事,现在只剩下听天命的份了。 “方才是本王唐突了。”身后楚萧澈温言出声。 靳布一怔,下意识摸了摸手背:“无妨,那点香灰不烫。” 接着她有些狐疑地瞅了瞅楚萧澈,难不成这皇叔也有断袖之癖?还是刚刚自己多想了? 总之,靳布觉得一个王爷突然来摸一位男侍读的手很不妥。 不过细想起来楚萧澈似乎也没有其他过分的地方,比起楚修然每日午休要摸她的手还要趁着研磨揩油,算是正常多了。 楚萧澈神情自若,看不出任何异样:“这山间景致不错,可以转转。” 靳布回神,掩饰性干笑:“对,风景是很不错。” 诶,这个楚修然,搞得她都神经兮兮的了!弄得她看谁都像是断袖。 下山的路靳布心态放松了许多,与楚萧澈相谈甚欢,从他出去公干遇见的风土人情说到当地官员的家庭琐事。 靳布心叹,与楚萧澈在一起绝不会有冷场的时刻,与他聊天时不用担心说错话被挤兑,也不用担心他会上纲上线,无论说什么皆温声细语,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相对比,楚修然每次说的话就像冬日的风,能将人脸面给刮破,能激得她不停想要回嘴反驳。 狗子楚修然低着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很是不爽。 他知道皇叔素来与人和善,此时却不愿皇叔如此健谈。 还有自家小侍读,哼,也不知道听到什么了,整张脸笑得像花儿一样,一路哈哈笑个不停! 怎么每次和自己说话时便蹬鼻子上脸,时刻与自己作对!甚至是现在,他多叫两声还会被训斥‘别乱叫’! 有树叶晃动的声音传来,狗子楚修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着侧面树林。 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警铃大作,他冲着树林叫了两声,里面的动静更大了些。 靳布与楚萧澈也停止说话,面面相觑。 “你带的有侍卫队吗。”靳布微微张开唇小声问。 有了上次在春猎围场和楚修然一起被追杀的经历后,她感觉自己的定力和心理素质又往上拔高了好几层楼。 楚萧澈微微摇摇头:“韦英一个。” 靳布歪头:“你一个王爷出门在外只带一个人?!快告诉我,你会有隐藏的侍卫队从天而降!” “没有!”楚萧澈面露绝望,“本王一闲散王爷,外出公务也都是些吃吃喝喝的视察工作,带啥侍卫队?!” “会不会这些人找错人了?”他两一个闲散王爷,一个整天混吃乱玩的东宫侍读,应该不碍事吧。 狗子楚修然:“汪汪汪!”你还不快跑!你以为谁都像本宫这般四周随时潜伏着高手保护吗?! 他简直要对自家小侍读佩服的五体投地,上次遇见刺客忙着惊叹人家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次又忙着计较人家是不是认错人了。 说话间,三五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从树林钻出,二话不说举起刀便向他们二人砍来。 “诶呀,我的妈,真的是来砍我们的!”靳布拔腿便往下跑,心里还带了一丝侥幸,“皇叔,咱两分开跑!” 说完顺着山中小道拐了进去,狗子楚修然也跟在她身后跑着。 等到感觉身后没有动静的时候,靳布才敢停下来喘气儿:“一分开我这边便没人跟了,我就说这些刺客不是冲着我来的嘛!” 狗子楚修然斜斜望了她一眼,冲着旁边的灌木叫了两声。不,你安心太早了,这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 两名黑衣人从灌木丛中握着雪白的长刀钻了出来,靳布哀叹,她这是惹着谁了?!竟然是针对她的。 见对方刚出现便挥刀,靳布赶忙伸手:“你两等等,能不能先让人把气儿匀顺了再开始。” 这样淡定从容的要求反而让这两位刺客警惕了起来,二人环顾四周,莫不是这位少年身边暗藏高手?! 就在二人屏气凝神做好战斗准备时,靳布悄悄从芥子空间拿出氯丙嗪和肌注注射器来。 快速将药物装进注射器后,靳布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别看了我没带人,你两过来把我绑到别处杀去,这里佛门净地,别让佛祖看见你两杀人。” 第一百四十章大黄挂了 两位刺客见靳布瘦弱不堪,手无寸铁一副认命的模样,相视对望后点点头,赞同了靳布的提议。 他们虽然做着杀人的营生,可到底也不愿死后入阿鼻地狱。 其中个矮的刺客微微点头示意另一位个子高些的刺客向前去抓靳布,他自己则手握长刀依然警惕地望着四周。 高个刺客缓缓向她靠近,见她却无反意后略微放松警惕。 “喏,轻点绑。”靳布双手轻握空拳递到高个刺客面前。 这刺客好似从未见过这样乖巧听话的刺杀对象,回道:“得罪了。” “无妨,各为其主。”靳布笑眯眯地望着刺客。 就在高个刺客手搭在靳布手腕的那一瞬,靳布猛地拽住刺客的胳膊,藏在手心许久的注射器稳稳扎进这刺客的小臂。 高个刺客望着面前的少年将一些透明的液体通过针送进自己的体内,面容惊恐万分。 “别怕,这是镇定剂,对付狂躁症患者使用的。”靳布说着拔出针,高个刺客随之晕倒。 矮个刺客见状一个箭步冲来,靳布紧握注射器,快速往前飞奔,这个刺客不会想刚才那样好忽悠了,她需要找准机会一招制敌才行。 目睹了全过程的狗子楚修然知晓她的意图,当即转身直接扑向刺客死死咬住他的大腿,刺客吃痛随手挥刀便往狗子身上砍。 说时迟那时快,靳布抓住时机猛地扑倒刺客,同时手中的注射器狠狠往刺客身上扎去。 “咯噔”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靳布神色慌张抬头看向刺客,干干一笑:“大哥你这里面放了啥,连针头都给整断了。” 矮个刺客站起身抖落掉身上的狗子,将衣服一扯:“老子今早出门裹了软甲!” 靳布咽了咽口水,竖起大拇指:“有远见。” 刺客冷笑伸手钳住靳布的脖颈:“真是小瞧你了,看起来文文气气胆子倒不小!” 刺客因愤怒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不消半分钟靳布便被掐得脸色涨红,无法呼吸。 她一手使劲掐着刺客的手,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试图将针头折断的注射器再度扎进刺客肩膀。 “你觉得你还会得逞?!”刺客手上的力度更重了些。 当下将靳布掐得眼白翻起,四肢无力。 狗子楚修然在刺客脚下不停地吠叫撕咬,希望通过自己绵薄之力阻拦刺客的行动。 “滚开臭狗!”刺客抬腿一脚便将狗子楚修然踹出老远。 雪亮的长刀自刺客手中举起,狗子楚修然看见这一幕呼吸一滞,他现在只是一条狗,没有力气,没有武器,仅有的狗牙也无法咬死对方。 小侍读的四肢越来越软,脸色也由涨红变成青紫。 “汪汪汪汪”无力、绝望、愤怒、失措不断击打着狗子楚修然的心,他想要小侍读活着,只要他能够打败刺客救下小侍读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他丢了这狗命,他都愿意。 刹那间,他理解了母妃的选择。 原来当初母妃的心境竟是这样,原来真的有人会让你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生命。 狗子楚修然咆哮着再度往刺客冲去,这次他的目标明确,奋力跃起直奔着刺客的喉咙。 尖尖的狗牙刺破皮肤,刺鼻的血腥流入嘴巴,狗子楚修然知道他成功了。 “啊!”刺客惨叫着松开紧紧掐住靳布脖子的手,转而去抓自己脖子上的狗子。 刺客的铁爪牢牢抓在狗背上,让人窒息的疼痛感传来,狗子楚修然暗想,方才阿布竟被掐得这样痛。 他更加用力地将狗牙咬合,四只爪子也牢牢抓住刺客的身体。 一口新鲜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肺部,靳布大口呼吸着,终于从方才的窒息中缓了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却见面前的刺客将紧紧咬在自己脖颈上的狗子拽下来,狠狠扔在地上,随后一刀寒光闪过,刺客手中的长刀狠厉地劈向地面的狗子。 “嗒——”靳布想出声阻止,刚恢复通气顺畅的嗓子只能发出不成语调的干裂声音。 面前的刺客捂着流血不止的脖子骂骂咧咧:“死狗!”说完瞪大双眼直挺挺地砸在地上,脖上的鲜血仍旧喷射不止。 靳布知道,这是被大黄咬破了动脉。 她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狗子身边,想要抱起它却发现地上的狗已经完全变了样。 一句惨烈完全形容不了它的惨状,脑袋被摔破,口鼻也流出鲜血,歪在地上的狗体被直接砍成两半,狗肚子里的内脏白花花混着鲜红的血淌了一地。 “阿布!”楚萧澈呼喊的声音传来。 靳布站起身衣袍上全是大黄的狗血:“在这——” 她的脖子被掐得太厉害,白净的脖子上留下五只青黑的指印,嗓子和气管也被掐伤仅是发出声音便扯的嗓子生疼。 楚萧澈远远望着靳布身上的鲜血吓了一跳,跑过来发现她身上的血迹全是地上已经死去了狗子身上的血时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人没事儿便好。”楚萧澈将靳布拉到自己身后,不让她再看地面上惨不忍睹的狗子。 看来真是只通人性拼命护主的狗子。 靳布捂着嗓子转过头亦不忍心再看地上的大黄,她只是给了这条狗吃的喝的,只是这段时间闲着无事便将它随身带在身边,可它竟然拼了命的去保护她。 明坤殿,躺在床榻上的楚修然倏地睁开双眼,心口突突地跳动。 “阿布。”他脑海里闪现出自己方才看到的最后一个镜头,自家小侍读躺在地上满脸青紫的挣扎着。 他转动双眼环顾四周后猛地坐起身,跑到殿门口打开大门高声喊道:“来人!快去白马寺!” 明坤殿众人见太子醒来皆喜不自胜,德文尚未回过神来便听见太子的命令,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可太子神色紧张,遂遣派了一队侍卫奔向白马寺。 “备马!”楚修然边吩咐边手脚麻利地为自己更衣。 应该是因为靳布给他注射营养液的原因,沉睡了这么久醒来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就好像他平日里早上起来一般,一点僵硬麻木的异样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一章相见,偷着欢 楚修然带着一队侍卫快速驶出皇宫,还没到达金陵西城门便见一队赤黑相间服饰的侍卫从云襄王府所在的那条路急急忙忙赶来。 领头的人看起来将近四十岁的模样,脸宽眉浓,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见着楚修然带着侍卫队走来甚是吃惊。 “元泽参见太子殿下!”元泽恭敬抱拳叩拜,心下暗思,太子是何时醒来的?怎么没听宫里传出消息? 楚修然骑在马上一双剑眉紧紧拧着:“元统领带着城防营的人马是要去白马寺接应云襄王?” 以当时的情形来看,韦英解决掉手边几个刺客后迅速向金陵城防营发送了求救信号。 “是。”元泽吃惊地望了一眼楚修然,太子殿下是刚醒来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本宫与你们的目的相同,走!”楚修然扬鞭驾马。 两支队伍合并迅速往城外奔去,楚修然面色凝重,神色晦暗不明,他自然是知道这次刺客是何人派来的。 想来自他昏迷开始便制定了除掉阿布的计划,只是那晚皇后口中的‘王爷’是皇叔吗? 是皇叔诱导阿布找到线索,一点点让他们接近夏知春吗。 如果是,皇叔的本意是想要让他们一点点解开母妃去世的真相,还是想要让他们陷入来自皇后的危险? 飞奔的马蹄在地上卷起阵阵灰尘,灰尘散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后边追了上来。 德文急切又懊恼地边跑边喊:“殿下,您刚醒来还需让太医彻底诊脉检查一遍的好!殿下!殿下——” 诶!德文望着越来越远的马队急地原地跺脚,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家殿下醒来后立马带着侍卫骑着马跑出皇宫,连给他通报陛下请太医的时间都没给。 并且殿下这模样也太正常了,昏睡了那么久醒来除了瘦了点,神色如常,精神气儿也好,就像刚睡醒一样,一点也不像卧床个把月的人。 金陵城西城门外两三里的官道上,楚萧澈的马车徐徐而行,靳布坐在其中捂着脖子苦着脸。 脚边放着的木匣子里装着大黄支离破碎的尸首,这狗子为她舍了命得好好的安葬才行。 “皇叔,是不是你得罪了谁你不知道?!”靳布哑着嗓子出声。 楚萧澈单手托腮一脸愁云:“本王真的想不出,想本王自幼长在金陵,在百官与各皇子侯爵之间游刃有余,与人和善从不生事,本王倒觉得是不是你那脂粉生意又惹着谁了。” 靳布低头不语,她嗓子实在疼得厉害。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韦英的声音响起:“元统领!太子殿下?!” 靳布听到这喊声,惊得跳起,一把掀开车帘直愣愣望着面前高头大马上的人:“你、你、你……” “怎么,这些日子不当值竟不知该如何称呼本宫了?!”楚修然浑身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她平安无虞后松懈下来。 看来当时他那一口确实让刺客毙命。 靳布捂住嘴巴抑制不住兴奋地原地蹦了蹦,满心无法言明的欢喜在胸口激荡,只让她激动地想哭。 她拉了拉楚萧澈的衣袖:“皇叔,你推荐的白马寺好有效,这还没过夜呢佛祖便显灵了。” 楚修然剑眉微蹙:“你是准备将皇叔的马车蹦坏还是想要将他的衣服扯烂?!” 靳布对着带着毛刺的话充耳不闻,直接蹦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修然身边,眼眶微红。 她觉得如果不是旁边有那么多人在,她一定会忍不住扑在楚修然身上。 “你怎么醒了?”靳布实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捏了捏楚修然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腿,又扯了扯他的头发,就差直接上手摸他的脸了。 接着张着嘴指着楚修然傻乐:“皇叔,快看真的醒了!” 楚修然见她这般呆傻的模样,似笑非笑,嘴角瞬间勾起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他朝着楚萧澈挑挑眉:“皇叔这是带了靳侍读去了哪里,她怎么魔怔了。” 楚萧澈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场景,看着靳布似哭带笑,看着靳布将楚修然上下拍打个遍,他突然有些失落。 白马寺的佛祖若能晚些显灵该多好。 看来魔怔的不止一个,楚修然想起昨日他还是条狗子时,楚萧澈轻轻将小侍读头放在他肩头的场景,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皇叔?!”楚修然提高了嗓音,“本宫刚醒来便听说你们在外遇刺的消息,遂与元泽赶了过来,现在看你两这般想来危机已解……” 楚萧澈回过神,掩口轻咳掩饰自己的异样:“没有大碍,这次出行是本王大意了。” 靳布这会儿心情大好,直接将楚修然拽下了马,将他半拖到了楚萧澈的马车上:“你睡了那么久身子不易受累,咱们坐着马车回去。” 楚修然轻笑:“也没睡多久,个把月吧,不过本宫倒觉得这身子康健得很,好像在沉睡时有专人照看似的。” 靳布脱口而出:“一共睡了二十九天!” “靳侍读记得这样清楚?”楚修然内心一阵狂喜,难道是因为牵挂着本宫所以才会记得这样清楚? “那是自然!”靳布不假思索,这可关系护理费用的计算,她才不会马虎。 二十九天,她每隔一天就会给楚修然挂一针营养针,一共挂了十五次,这些可是要明码收费的。 马车走到西城门门口,德文忙慌不迭地跑到跟前:“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快点随老奴回明坤殿去罢,太医院的人等了许久,还有陛下,还有各位官员……” 楚修然按下心底的笑意,正色道:“好,不过靳侍读,现在这模样……” 靳布识相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换衣服还有点其他的事情。” 等会儿还得去南山将大黄和老奶奶葬在一起呢,这狗子是那位老奶奶带给她的,现在他们一人一狗皆因为楚修然和自己而死,葬在一起也算有个伴儿了。 “那殿下,我明日是直接去明坤殿当值还是去东宫?”靳布急切地问道。 楚修然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头又是一喜:“东宫,既然本宫病愈自然是要回到东宫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此次说谎有草稿 次日卯时刚过,靳布便兴冲冲地出现在东宫大门口。 正欲驾车去靳府接她的德文老脸上满是笑纹:“靳状元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靳布丝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德文公公今个也神清气爽!” “听闻昨日靳状元刚为殿下去求佛拜神,殿下便醒了,想来是靳状元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德文的马屁听起来很是顺耳。 太子病愈,朝中上下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原本人人自危的东宫个个扬眉吐气,再也无需担忧自家主子储君的地位被更换。 更让百官欣慰的是,昏睡近一个月的太子醒来后竟对陛下客气有加,近六年来第一次开口唤了夏皇为‘父皇’,当场将夏皇感动的老泪纵横。 德文皱了一个月的脸也终于放晴,直叹自家殿下终于明白了陛下的苦心,昏睡了这么久收获父子关系和善还是很划算的。 思学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书籍造册的摆放与之前无疑。 想来来得太早,楚修然还未从寝殿收拾出来。 靳布站在殿内犹豫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案几搬了出来,放在门口的长廊上。 楚修然昏睡之前没有批准她搬进去,鉴于他那比针眼还小的心眼,靳布觉得自己得警醒着点,免得待会要谈的价格谈不拢。 很快楚修然月白风清地走来,靳布托着腮一脸迷妹的望着他迎面走来,差点哈喇子又流了出来。 这个月她默默将所有的皇子王爷和官宦家的公子哥儿作了一个对比,最终还是觉得楚修然最符合她的审美。 不管是那双骨节分明的玉手还是眼下的那滴泪痣,不管是他勾魂摄魄的声音还是昏睡时长长的睫毛,身体的每一个部件都长在靳布的嗨点上。 抛开脾气秉性,他堪当整个大夏最帅气的上司。 哪怕他现在因为昏睡清减了不少,可更显得轮廓分明,身姿俊逸。 “你怎么在外边坐着?”不知不觉间楚修然已经走到靳布面前。 靳布收回迷妹脸,一脸的真诚与委屈:“殿下尚未批准微臣可以入殿,微臣不敢随意挪动。” 楚修然下意识地环手胸前,退后两步。 身为狗子在自家小侍读身边呆了许久,他太清楚自家小侍读的秉性了,现在这般乖觉与规矩,前面肯定有坑。 但自他发现小侍读是女孩子后,心里又万分想与她亲近。 “德文找人将靳侍读的座位搬回来。”不管她有啥坑,一定是与钱财有关,想到这里楚修然很是自若地点点头。 靳布喜极而泣,紧跟在楚修然身后,语气极为虚伪:“殿下,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仔细想想,好像当初搬出去是因为他看自己不爽?他为啥看自己不爽?这个问题在靳布脑海一闪而过,随即不见。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汇报,这些个前尘旧事完全不值一提。 “说罢,这样一大早便溜须拍马有何企图。”楚修然坐下来,歪着脑袋看着靳布。 今日的她与素日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画粗了眉,画黑了脸,白皙没有喉结的脖子用立领遮住。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玩,现在自家小侍读在他面前完全是透明的,而她依然不自知地在他面前表演。 靳布假意惊讶:“殿下真是太了解微臣了,连微臣有企图都能看出来,不过也不算是企图啦,只是正经论事而已。” 说着靳布掏出怀里的单据,清了清嗓子:“殿下,这些是在您昏睡期间,微臣为殿下做的,超出侍读职能范围的项目,也就是额外的收费项目。” “哦——额外的收费项目?”楚修然挑挑眉一脸讶异。 “正是。”靳布抖了抖手里的单据,这是她昨天回去整理了好几个时辰的成果。 “殿下,您知道为何您睡那么久起来身体依然很康健吗,这是因为我每日为殿下送服珍贵药材熬制的营养液,每天都在为殿下的身体保驾护航。” 楚修然伸手掩住想要偷笑的嘴巴,他记得小侍读并没有每天都为他注射营养液吧。 靳布见楚修然半脸认真的模样,认真道:“殿下一共昏睡二十九天,那便是二十九天的营养液,您本是千金之躯,我念在您是我上司照顾我的份上,主动给您一折,也就是一天一百两,二十九天一共两千九百两。” “还有,每日微臣早中晚皆在你耳旁朗诵《左传》《诗经》《大学》《中庸》等古典名著,只为保证殿下的听力每日都能正常运转,这个项目便宜,二十九天一共一百两。” 楚修然嘴角微微抽了抽,小侍读念没念他不知道,至少他作为大黄与她一同去明坤殿的时候,没听到过。 靳布目不转睛看着手中的单据继续道:“这已经是三千两了,此外,微臣每日还会为殿下做全身的按摩,以保证殿下的身体各处经脉活络,血液流通,身体肌肉不会萎缩。这虽然是力气活,但贵在微臣坚持了二十九天,因此收费二千两。” 楚修然狐疑地瞅了瞅她手中的单据,靳布立马将单据坦然放在他的眼前,挨个指给他审核。 他斜瞄了靳布一眼,心悦诚服,这家伙为了说谎有底气,还真是打了草稿的。 靳布在一旁点头哈腰:“如果殿下没有什么异议,这上面的项目合计五千两,还请殿下付现金。” 楚修然垂下眼帘,盖住心里的戏谑,俊眉微皱。 “如果殿下嫌贵,微臣还可以打个八折。”心虚的靳布率先退步,毕竟这上面除了营养液是真的外,其他全是她胡诌添上去的。 反正她每日都在明坤殿待许久,为沉睡的太子念念书,捏捏腿儿也是有可能的。 “哦——”楚修然拉长声音,“八折呀,那也有四千两呐。” 靳布尴尬地咳了一下:“殿下您身子金贵,财大气粗,四千两不算啥。” 楚修然依着肩膀很是随意:“是不贵,既然靳侍读这样忠心本宫不用打折,五千两全准了。” 靳布听罢,双眼大睁,差点吧唧一口亲在楚修然脸上,早知道这么容易糊弄,她就再加点钱了,估计一万两都能坑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好像作了个大死 “不过——”楚修然拉长声音指着手边的单据,“本宫对这上面列的项目确有疑问。”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神情慌张得非常明显,她作假私自添上去的项目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敢问殿,殿下对哪个项目有疑问?”靳布舔舔有些拔干的嘴唇伸长脖子问。 “喏,这一项,通过全身按摩为本宫疏通经络,难怪昨日本宫醒来身体自若很是舒展,原来是靳侍读你的功劳。”楚修然提高了声音继续逗着某侍读,“所以本宫甚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按摩手法能有此奇效,靳侍读可否今日为本宫展示一遍?” “展示啥,展示按摩手法?”原来是对项目内容有疑问,吓死个人了,靳布大大松了一口气。 “正是。”楚修然说着将胳膊举起来,“靳侍读想从哪个部位开始?” “那就胳膊吧。”不就是按摩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随便捏两下糊弄糊弄这位太子。 片刻,楚修然连连点头言语间满是赞许:“没想到靳侍读还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不仅力度适中,穴位也找的非常准确,让本宫很是享受。” “果真?!”靳布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难道自己有按摩的天赋?就算是报个速成班也得培训十天半个月吧,没想到她一上手便得到了夸奖。 楚修然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轻抿嘴唇压下笑意道:“本宫觉得二十九天收费两千两一点都不贵!这样吧,靳侍读再为本宫按摩一个月,本宫支付三千两,你看怎么样。” “三十天三千两?”靳布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真的用按摩手艺征服了楚修然?! “少了?诶,再多可能本宫就不愿体验了。”楚修然面露难色很是留恋的模样。 “不少,不少。”靳布赶忙接口答话,“那就再续一个月的!” 就这样某侍读快快乐乐欢欢喜喜稳稳当当地跳进楚修然将计就计的大坑里。 酉时,靳布在靳府西苑书房里认真算着账,挨个列出自己每日能额外在东宫挣得外快。 算下来后靳布更加舍不得楚修然这位上司了,每个月的外快足足多出正经工资十几倍,东宫这只大象腿她可得牢牢抱住。 收好笔靳布将账单往袖中一塞,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件,那对孔雀开屏耳坠,当时她偷偷收着后本想着楚修然醒来后给他的,怎么今日光顾着找他要钱忘记这茬儿了。 看在楚修然今日被她狠狠宰了一笔的份上,靳布决定晚膳后再去一趟东宫将这耳坠完璧归赵,毕竟这是娆辛娘娘仅存的遗物了。 虽然靳布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东宫的宫人们一点都不见外,纷纷点头示意。 这位侍读最近先是为了宫里解决了疫症又通过祈福让当朝太子苏醒,功劳大到天边去了。 再者说,太子殿下与这位贴身侍读的关系不一般,这是东宫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 “殿下刚用了晚膳现在寝殿,可要为侍读大人准备晚膳?”一位宫人上前询问。 靳布和善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们休息去罢。” 宫人应声退下,他们这位侍读大人不但很讨太子喜欢,素日里也毫无架子,私下常常和他们玩在一块,在她面前他们也没有那般拘着规矩。 寝殿内灯火辉煌,靳布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 “殿下?”靳布轻轻喊了一声。 左手边的浴室传来水声。 原来在沐浴,靳布随意坐了下来等待楚修然出来。 半分钟后,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 美男洗澡?! 从她当值第一天见到楚修然的第一面开始,她就幻想过楚修然的身材,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看证实自己的yy。 现下不正是一个上好的机会么,靳布捂住嘴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为行动派,她不会轻易错过任何一个看美男出浴的任何一个机会。 靳布悄悄脱下鞋子,以免脚步声太响被楚修然发现,紧接着蹑手蹑脚走到左手边的浴室。 一扇高大的屏风将浴池与外界隔开。 靳布打量了一下屏风从外边搬了两个凳子,摞在一起,然后慢慢爬了上去。 哇塞,屏风上的视野真是广阔,整个浴池里的光景一览无余。 她能清楚地看到楚修然的头顶,后背,还有健硕的胸肌和半没在水中的腹肌,靳布擦了擦嘴角口水。 这个朝代没有健身器材,这厮的身材是怎么练得这样好的?! 半躺在浴池中的楚修然,眼睛微闭享受着这一刻的放松,外边似乎开门进来的声音。 应该是宫人送来干净的衣物。 他闭着眼回想起今日白天逗弄靳布的时刻,嘴角忍不住勾起,他倒要看看自家小侍读还要乔装到什么时候。 去年是她年纪尚小,身材什么的完全看不出来与男孩子有什么区别,今日他刻意留意过,可能因为发育尚未完善,小侍读竟也掩饰得很好,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不过也是,毕竟那么小。楚修然回想起那夜靳布将他抱入怀中的感受来,小小软软,楚修然猛地面上一热,他本不是饥色之人怎么这会儿想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睁开双眼站起身,走上台阶准备走出浴池。 屏风上方正在欣赏美男身材的靳布眼见着浴池里的人站起,眼睛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站起顺势往下瞄。 五六七八,果真有八块腹肌,可是腹肌下方…… 靳布心里的小鹿刹那间成年,在她心房里上窜下蹦,上辈子她也没见过裸男啊! 靳布面红耳赤,下意识地用双手将眼睛捂得紧紧的。 “吱——” 糟了!靳布感受着身下屏风的歪倒曲线暗暗喊着救命。 之前她的双手一直撑在屏风上,保持着平衡,刚刚用手捂住眼睛后整个身子的重量全压在了屏风上方。 高大的屏风毫不意外地往楚修然站起的方向砸下去。 凭借着本能,楚修然飞快往旁边一跳才躲过从天而降的屏风。 紧接着‘噗通’一声,屏风上挂着的人应声掉入浴池。 第一百四十四章这是留给儿媳妇的 楚修然黑着脸,扯过一边的浴巾裹在胯部,望着浴池中衣衫尽湿的人。 偷看人洗澡?这是一名女子该有的做法?!她到底知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 “靳布!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出现在本宫的浴池里!”楚修然的声音阴森恐怖,他现在简直想戳破一切,看看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竟敢偷看男人洗澡?! 虽然这个男人是他自己,可以允许她看一看,可她今日偷看他明日不知还会偷看谁去! 靳布在水里扑腾着挣扎起身:“殿下,那啥,我是来给您送东西来着,谁知道啊,您这寝殿太滑了,我一不小心就滑进来了。” 楚修然嘴角严重抽搐,这样不走心的借口她还真是张口便来。 靳布好不容易踩上台阶爬出浴池,走向楚修然想要再度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下。 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往楚修然身上扑去。 最糟糕的是,这厮往后退了一步,靳布伸出的双手好死不死地将楚修然绑在胯上的浴巾扯了下来。 “靳布!”楚修然暴喝,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狼狈过。 虽然之前他是只狗子时,自家小侍读看过自己还扬言要阉了他,可那是毕竟是条狗子,浑身上下还裹着毛。 而现在,唯一一块遮羞的布还被这家伙给拽了下来。 靳布将头埋进地上,装死。 她怎么知道这厮会退后一步?她怎么知道这浴巾绑的这样不牢固?她也从未见过裸男。 这么辣眼睛的部位,回去了长针眼了怎么办? “别被本宫装死!”楚修然弯下腰想要从靳布身下将浴巾捡起来。 就在此时,寝殿门‘嘭’的被人踹开。 德武带着德勇等人手持长刀一脸紧张地跑了进来,自打上次太子在明坤殿昏睡遇刺后,夏皇特意加强了对太子的保护,即使太子回到东宫后身边的侍卫只增无减。 并且各个侍卫亦是精神紧绷,随时观察着东宫的各个角落的动静,生怕自己主子再有啥不策。 所以,浴室这边这样大的动静他们怎敢坐以待毙?! 可是下一秒,德武只想自挖双眼力求保命。 他汗毛倒数瞬间转过身,一手捂住自己的眼另一只手捂住德勇的眼。 他看见了啥? 殿下浑身啥也没有,侍读大人湿漉漉的趴在地上?! 这样的场景再加上好几个月以来一直在东宫上下流传的传言,他想装傻都装不起来。 “滚!”楚修然拽起浴巾裹在身上怒吼。 德武瞬间带着德勇飞了出去。 靳布也躬着身子低着头慢慢往后爬,她得赶紧溜出去,不然这误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本宫没说你。”冰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靳布瑟缩着,贪恋美色害死个人啊!怎么自己就鬼迷心窍想要偷看他的腹肌了呢。 系统祖宗,请问能提供一下便携式地缝吗,这次我想保命用。 “你说要给本宫东西,在哪儿?”楚修然望着地上发抖的人儿心里怒气少了一半。 靳布一秒回归现实,想要抬起头看看楚修然的脸色又怕他还没穿好衣服。 “喏。”靳布掏出袖子里的耳坠,一手捂着眼一手递出去,“殿下我是真的来给您送东西的,只不过刚刚看那屏风挺好看便想凑近瞅瞅,没想到把屏风给弄倒了惊扰了您。” 这个理由似乎比脚滑要靠谱些。 楚修然冷哼一声:“靳侍读好体力,看屏风都需爬到屏风上方去看。” 靳布撇撇嘴,这个上司怎么这么不懂事儿,看破不说破,就不能给个台阶下吗。 “嘿嘿,这不是想要看得更全面些吗。”靳布冷汗津津顺口胡诌。 “那你看全面了吗。”楚修然顺着话意有所指。 “全了,很全。”靳布不明所以继续圆着自己的慌。 楚修然压下心底的笑意,慢慢走近跪在地上的人。 看着面前的脚越来越近,靳布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改口:“微臣是说看屏风看全了,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楚修然伸手拿起靳布手心里的耳坠,细细看了看,尘封许久的记忆破土而出。 他记得他小时候觉得这耳坠好看嚷着要穿耳孔带它来着,后来母妃笑眯眯着说:“如果然然喜欢,将来母妃便送给儿媳妇,让你娘子整天带着给你看。” 楚修然无声地笑笑,道:“那日本宫刷碗时听你与知春嬷嬷在屋里聊了些什么,当时她可是将这耳坠拿了出来?” 自他那晚在偷听到皇后与锦绣的谈话以及自家小侍读与父皇的谈话后,他缺失的记忆便悉数找回。 夏知春,养育了母妃的奶娘,待母妃如己出,也将他视为亲外孙,在母妃决意自杀的时候为了避免父皇迁怒于她,特让她带了自己的这对贴身信物出逃。 “对,当时知春嬷嬷将我认作了自家外孙,就是认作了殿下,说这耳坠是要留给外孙媳妇的呢。”靳布小心看了看楚修然的脸色回道。 白日里她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楚修然,既然她没有能力阻止也没有能力找到幕后之人,还不如全部告诉楚修然让他提前做好防范准备。 望着楚修然嘴角淡淡的笑意,靳布松了一口气,还好带了这耳坠过来,看来已经不太生气了。 “把手伸出来。”楚修然系好亵衣的衣带不紧不慢道。 靳布狐疑伸出手。 一个凉凉的物件放入手心,靳布抬头,方才从她手心拿走的耳坠又被重新放了进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连解释:“殿下,微臣方才给您的绝对不是赝品。” 楚修然道:“你先替本宫保管着,幕后指使之人不知你我已得到这遗物,亦不知你已推测出真相,在他们看来知春嬷嬷死了遗物下落不明,本宫定会再度寻找遗物,所以这个暂时放在你那里最安全。” 靳布神情凝重连连点头:“殿下考虑周到,那微臣便先替殿下保管着。” 楚修然见她将耳坠收放妥当后嘴角的笑意再度绽放,轻咳掩饰再度交待:“靳侍读一定要保管好,千万不能丢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看碟下菜 靳布拍拍胸口:“它在我在,它不在我自行失踪!” 楚修然瞅见她砸胸脯的动作,眉头微蹙,这家伙没发育好是不是经常和她这样砸自己胸有关?! 这个行为不太好,得让她改改,不然刚准备发育又被砸回去就不好了。 “殿下?”靳布伸出手在楚修然面前挥了挥,这厮是怎么了,视线飘忽不定的,本就帅气无比的脸上还沾染上两坨似有若无的绯红,好像很是羞涩的模样。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楚修然飞快瞟了她一眼。 “明白!”啧,靳布顿悟,敢情这厮也没被人看过全身,还沉浸在刚刚被她看光的羞涩里呢。 等靳布重新整理好衣衫走出寝殿的时候,德文脸如黑炭地站在东宫门口,直愣愣瞅着穿着太子衣服的靳布捶胸顿足。 “靳状元,您不是给老奴说您与殿下什么都没有吗。”德文觉得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靳布:“是呀,只是我方才衣服湿了殿下怕我敞着风回去着凉。” 德文没脸再看她,方才寝殿浴室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东宫上下还有谁不知晓?! 德勇蹲在树上瞅着穿着太子衣服的靳布,小声道:“哥,你说侍读大人真的与太子是……” 德武一记眼刀飞过来:“脑袋在脖子上挂腻味了?殿下方才没把我两眼珠子挖出来是他心情好!” 德勇噤声,摸了摸脖后梗,心里依然有些疑问,殿下方才为啥心情好?难道是因为侍读大人?! 连日风平浪静,靳布担心了许久的幕后之人也未再有行动,思思在宫里也圣眷正浓,靳布晒着太阳看着小院里婷婷与陈明湛二人浓情蜜意的眉来眼去好不惬意。 “蔡老板,陈老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边店铺传来。 靳布扭头,宋飞逸正打着玉扇带着随从在店铺里转悠。 “宋大公子好哇。”靳布想起之前婷婷大婚当日她打架入衙门时宋飞逸还为她求过情,心道,反正闲来无事,待会儿请这位宋大公子吃吃饭,把人情还了也是好的。 宋飞逸看见靳布也乐呵呵朝她挥了挥手,那天他从衙门出来后便听说这位不打眼的小个子竟是东宫侍读,大夏最年轻的状元郎,当即觉得此人可多加联系。 毕竟他是商人,经商嘛多结识几位官员好处多多,这位状元侍读目测前途无量,必须得提前进行投资拉拢。 他经商惯了,最怕不爱钱的官员,而靳布则是他见过的最爱财的官员了,至少别的贪官还装模作样一下,这位状元郎是一点都不装,直接将‘爱钱’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并且,最近关于东宫侍读的另一个传闻可在金陵城中流传许久…… 宋飞逸无声笑笑,心里已经盘算好接下来的行程与目的地,既然有心结交,看碟下菜也是他必备的技能。 待宋飞逸与婷婷沟通完供货事宜后,靳布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走出小院,朝着宋飞逸拜了拜:“宋大公子等会可有其他安排?上次在衙门你为在下求情,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若有时间我请你小酌一番,权当谢你当日仗义相助。” “靳大人客气,本公子还未答谢你给我找到婷婷这么好的合伙人呢,现在金陵城中每个脂粉铺的老板都对婷婷称赞有加,连我都额外开了两家脂粉铺,应该我请靳大人才是,靳大人千万别推辞!”宋飞逸直接将主动权拿在了自己手里。 靳布推辞不过只能应了宋飞逸的邀请:“宋大公子可知道金陵城中有什么名气大的酒楼?” 宋飞逸眨眨眼暧昧地笑了笑:“既然今日出来玩只去酒楼便寡味了些,本公子有一处相当有趣的地方,靳大人可愿意去看看?” “宋大公子说的可是米花街芙蓉坊之类的美人聚集之地?!”靳布反问,这些地方她去年便随着楚萧澈去过了,婷婷还是她在那里挖到的宝。 妓院嘛,穿越者必打卡地之一,不过也没必要多去,她一个身材平平的人可不愿去哪里找自卑。 宋飞逸见她一脸淡漠嫌弃的模样,更加确信传言的真实性。 他压低了声音:“不是,那些地方全是美人儿看多了也没意思,本公子说得是金陵最有名的名伶馆——潇湘阁。” 靳布两眼放光:“全是伶倌儿的地方?!”她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可她没去过,这可比妓院牛掰多了。 穿越小说里去妓院的女主一抓一大把,去伶倌院里的女主却是少得可怜,她有时候都在想古代的男人和男人都是怎么玩乐的,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带她去见识见识了。 “正是。”宋飞逸见她来了劲头更是得意,看来推荐的地方很对这位靳大人的胃口。 靳布当即拍桌:“还等什么,走罢!” 宋飞逸一听遂招来马车,两人一同奔向潇湘阁去。 到了潇湘阁宋飞逸很是熟稔地找到老鸨:“上等雅间。” 靳布则站在大堂旁边满眼桃心,这里简直是腐女的天堂!瞅瞅这一对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男人们!原来古代追求真爱的男人们也如此疯狂! 进了雅间宋飞逸极其豪爽道:“将你们这里的三相公都给本公子喊过来。” 靳布:“三相公?” 宋飞逸翘着脚解释:“潇湘阁里有三位相公是全金陵城,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见过都会爱上的男人,第一位花须,腰部功夫最好,身形最为婀娜。” 靳布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说到底,她也最多是看看腐女漫画,里面最大的尺度不过是像大堂里的那些男人那般,最多亲一下。 至于这腰部功夫好,得亲自试过才知道吧,莫不是这位宋大公子亲试过?刚刚他进门也十分熟悉地形的样子,莫不是常客? “第二位,莫汝最是清冷文气,自带气质让人欲罢不能。”宋飞逸继续介绍着。 那应该属于高冷禁欲挂,类似于蓝忘机?!靳布继续胡思乱想。 “有第三位温伊,那是真正的人中翘楚,若他有机会定能上战场杀敌。” 哇,还有猛男?!类似于健身房里的某些肌肉男教练?! 第一百四十六章世间的相遇总是充满了奇妙 靳布托着腮不停地点头:“我真是很期待呐。” 不消片刻,那老鸨扭着水桶腰回来了,身后除了一位龟奴没有其他貌美男子。 “回宋大公子,今个三相公都有约,怕是来不了您这边了。”老鸨赔着笑招招手,身后的龟奴立马将怀里的一摞木牌子放在桌上,“这里是咱潇湘阁其他相公,宋大公子可随意挑选。” 靳布随口问:“三位相公都约出去了?这还没到申时呢。” 此言一出宋飞逸脸上有些挂不住:“徐娘,你就是这般应付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飞云阁不舍得三相公的出场费!” 老鸨脸上堆了笑:“宋大公子说笑了,只是今个三相公当真安排出去了。” 宋飞逸也不直接回话,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豪迈地往桌上一放,捻起一张:“这些银票票面是一千两,除了原本的价码外,本公子再拿出一张,请花须。” 老鸨直愣愣望着桌上的那一叠银票,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她急急攘了攘龟奴:“快去三楼流云间请花须。” 龟奴稍稍迟疑。 宋飞逸又捻起两张银票:“这第二张加在莫汝身上,第三张加在温伊身上。” 这次老鸨直接自己动身:“老身这就去请三位相公。” 很快,老鸨折而复返,脸上没了方才那般兴奋略微尴尬道:“宋大公子,不是老身不去请,流云间的客人额外出了两张给花须,就连听水间和抚草间的客人也都额外出了两张。” 靳布皱了皱眉,出声道:“宋大公子,既然今个三位相公没有时间那我们便改天再来罢。” 宋飞逸瞥了靳布一眼:“飞云阁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来,本公子流云间花须再加五张,听水间莫汝再加六张,抚草间温伊再加七张。” 老鸨眼睛都直了,就差直接上手将这十八张银票抢到自己怀里,原来三位出场费也不过是各自一千两而已,这一万八千两银子可是原定出场价的六倍!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千载难逢,她一定要紧紧握在手中! 靳布则一把抓住宋飞逸的手腕:“宋大公子,这可是一万八千两!” 这么贵就为看三个男的,她觉得好不划算!在金钱与男色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将男色抛到脑后。 “只要今个高兴,便是花上十万两本公子也乐意!”宋飞逸一脸地志在必得,“靳兄放心,一定不会让你扫兴!” 这会子宋飞逸完全的胜负欲完全被另外三个不相识的客人被激发了起来,若是比其他的他还有可能退缩,但若比银子,哼,今个他要让世人看看大夏两首富之一,‘东宋南云’的东宋地位不是别人能动摇的。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老鸨这次连门都没进,直接在门口道:“宋大公子,其他三位主儿分别比您又多加了两张。” 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 宋飞逸冷笑一声:“本公子每位相公再多加十张。” “再多加十张?!”老鸨激动的声音都变了,“那现在花须是两万一千两,莫汝是两万二前两,温伊是两万三千两?!” 很快,老鸨再度来报:“三位主儿在宋大公子您的基础上再多加两张。” 靳布在一旁扶额轻叹,什么叫纨绔子弟,这四位便是妥妥的纨绔子弟,他们这几个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并且这三位相公当真如此功夫了得?能让那三位客人如此恋恋不舍,不愿放人。 这次宋飞逸没有再加钱,他站起身打开房间门,他现在很好奇,能在金陵城中宫与他斗上一斗的人屈指可数,今儿他竟能遇见三位?! 与此同时,同一层楼的其他三间房门亦同时打开。 靳布凑到宋飞逸身旁往外伸长了脑袋,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愿意为了男子一掷千金。 一位年轻的公子从抚草间走出,眉眼间带着浓浓的不悦与不耐烦:“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一直和小爷抬杠?!” 靳布一愣,原是许久未见的慕容兴,当日春猎回来后靳布便再未见过他,没想到今日再见竟是在这样一个有趣的地方。 她记得抚草间的是猛男温伊? 哟呵,靳布险些笑出声来,这慕容兴的内在竟是一只小受?! “原来是你?!”慕容兴的视线越过宋飞逸直接钉在靳布的身上。 呃,靳布默然,她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 “阿布?”就在靳布紧盯着慕容兴不知该如何回话时,右侧方传了一个讶异的声音。 靳布扭头,乐了:“你怎么也在这?刚刚抬杠的人有你吗?” 楚萧澈眉心微蹙,眼神在靳布与宋飞逸之间转了转:“你怎么在这?刚才一直加价的人是你?!” 呃,靳布一怔,为啥皇叔要说与她同样的话?! “宋大公子说这里的三相公很优秀,带我来这里长长见识,找找乐子。”靳布说得坦然,当初她也是这么与楚萧澈一同去的芙蓉坊。 既然是同道中人,一句‘找找乐子’便能概括一切,只是靳布万万没想到楚萧澈竟是男女通吃的高手。 “你说你是来这里找相公,找乐子?!”又一个声音从右后方砸来,只是这声音阴森恐怖,靳布背后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缓缓扭过头,楚修然那张黑不溜秋,阴沉似水的脸直接映入眼帘。 靳布干笑了一下:“殿下好巧。” 她有点摸不清现在这局面是什么情况了。 大夏的云襄王和当朝太子同时来到了金陵城最著名的名伶馆,还分别点了馆内数一数二的相公。 啧啧,靳布一脸的痛心疾首,难怪东宫的五位美人都留不住楚修然,难怪慕容琼柔那样的名门女子一直未能入楚萧澈的眼。 原来这位太子的兴趣爱好既不是没有发育健全的娈童也不是身材婀娜的美人,而是像莫汝这般清冷气质的成年男子。 “巧?!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楚修然额间一条青筋闪现,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我是来观摩学习的 没想到她不仅要看自己沐浴现在更是直接出来明目张胆的找别的男人看! 听到这话靳布有些不乐意了,她直接无视了楚修然的脸色:“殿下你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虽然她身为东宫侍读,来这种地方多少有点丢东宫的颜面,可现在东宫的正主在这里,要说丢脸正主丢得最多,她这种小喽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还点了三相公?!”楚修然的内心已经在噼里啪啦的爆炸,她到底知不知道妇道是什么,女则是什么。 一个女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逛名伶馆,还同时点了三位相公。 靳布摇摇头语气有些失落:“本来是想看看三位相公都是如何有特色,各自怀有何种异能能够留住客人,可遇到你们三位抬杠的到现在一个都没见着。” 楚修然捏了捏眉心,强忍住心中的暴怒,这厮的意思是,她没见着人很失望?! 始作俑者宋飞逸此时倒乖觉了起来,眼神在几位身上转了转:“来来,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一起进来坐,没有必要再隔空抬杠,伤了和气。” 闻言,楚修然一甩长袍率先走了进去,只是他似乎很渴,刚落座便不停地斟茶水。 楚萧澈也打着扇掩了半张脸坐在楚修然身旁,靳布也跟着进去坐在了楚修然身旁。 后进来的慕容兴瞟了靳布一眼,挑了一个远离她的位置与楚萧澈坐在一块。 宋飞逸见众人坐定后也落座在慕容兴与靳布中间。 一个圆桌,五个人便这般别别扭扭又极其巧合地坐在了一起。 慕容兴低头斟茶之际看了一眼桌面,当即轻喝了起来:“你这家伙竟然看这些东西?!” 桌面上不是别的,正是刚刚靳布在宋飞逸与他们抬杠时,无聊随手翻看的伶倌春宫图。 上辈子二十一世纪,在那个每年都要扫黄打非的年代,学点基本的两性知识是很不容易的,男男之间的知识更是渠道匮乏。 每次看腐女漫画,各种重大场面也都点到为止,弄得靳布对两位雄性之间的具体操作很是好奇,本着求知若渴的心理她打开这书后便看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本画册当属十八禁,里面的一招一式画的十分详尽,就差用彩铅上色做成漫画或者动漫了。 “之前没看过,今日来了便学习学习。”靳布说得很是实诚,难道你慕容兴来一趟名伶馆花重金找个猛男相公只是为了干劈情操?! 听到这话宋飞逸咬着嘴唇强忍笑意,楚萧澈则紧盯着面前的茶盏似在凝神定气。 楚修然则面色狰狞地望着她,学习?一个女子竟然学习这些东西?! “咳咳。”宋飞逸见眼神又在靳布与楚修然身上刮了刮。 早先听闻太子与贴身侍读关系甚密,看着太子的神情估计是不大乐意自己的贴身侍读来此处的。 想来也是,谁会愿意自己的男宠背着自己另找伶倌儿呢。 这靳大人的官位说到底也是挂靠在东宫上,若要二者选其一,宋飞逸肯定是选择将太子哄哄好的。 “太子殿下,此次靳大人此番过来真的是来讨教学习的,至于我们想见那三相公也只是想进行言语上的讨教。”宋飞逸自认这番话非常中听。 男宠进名伶馆不为别的,只为学习更加完善优美的姿势来服侍主子,这样的理由主子还会不高兴吗。 在座所有人皆被这一理由震撼当场,就连靳布都忍不住要为宋飞逸鼓掌了。 只是很可惜的是,所有的人中楚修然是知晓靳布真实性别的。 再完美的谎言不过是增加了他的愤怒值而已。 “靳侍读,即刻回去将案几上的书按个抄写诵读。”忍了半晌,楚修然才用最平静的语气抛出这句话来。 “哦。”靳布白了他一眼,他也来名伶馆为何偏偏要惩罚她?! 正说着,老鸨带着一毓秀温雅之人走了过来。 “各位爷,花须在流云间等了半晌,敢问你们……” 听到这话,靳布扭过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花须,这便是潇湘阁的头牌?! 眼睛水汪汪的,皮肤水嫩嫩的,俊美的五官带着一丝倨傲的神色,在注意到靳布的视线后还带了些羞涩,举手投足见很有风姿,一看便有自小习舞的底子。 啧啧,这人算是她来到这里以后见到的第二帅气的人了,第一位便是臭脸楚修然,这位看起来要比楚修然好接触多了。 “花须,今日你先歇息,改日我再过来找你。”楚萧澈淡淡出声。 靳布心叹,原来楚萧澈喜欢的是这样美貌与韧性共存的男子。 “啪!”一记爆栗让靳布瞬间疼出了眼泪。 她捂着头怒目而视:“又怎么了?!” 楚修然眸光深寒,又怎么了?!不仅偷着出来找男人,还在他的面前盯着别的男人看了这么久,她怎么不直接上天呢! “修然,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我送靳侍读回去罢。”楚萧澈说着站起身引着靳布下楼。 靳布这会儿正在生楚修然的气,得了楚萧澈的指引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来台阶跟着楚萧澈上了马车。 马蹄声哒哒的敲在地面上,靳布捂着脑门看着面前的楚萧澈嘴角噙笑:“皇叔,你下次再来找花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不能。”楚萧澈的拒绝干脆直接。 靳布纳闷随即醒悟,看来楚萧澈对这位花须喜欢的紧,都不乐意带别人一起认识,想他二人之前去芙蓉坊可是一道同行的。 “皇叔放心,我只是好奇他生的这样好看,是不会与皇叔抢他的。”靳布宽慰着楚萧澈。 楚萧澈面色有些不好,道:“阿布喜欢像花须这样的男子?!” “这倒不是,他好看归好看,只是看起来娘里娘气的,我并不喜欢。”靳布说得是实话,只是磕他的颜罢了。 诶,说起来很是惋惜,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男朋友了,等她恢复成女身之后岂不是只能找些歪瓜裂枣? 可她是妥妥的颜控啊,看来只能趁自己还是男身时多来这潇湘阁转转养养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变成一直加班的社畜 “哦。”楚萧澈嘴角抿了抿,似乎松了一口气。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靳布跳下马车朝着楚萧澈挥了挥手:“皇叔改日你我一同再去,你找你的花须,我去看看莫汝和温伊是啥样。” 楚萧澈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尚未等他找到理由拒绝面前的少年已经转身进入了东宫。 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楚萧澈望着那个已经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微微有些发怔。 对于接受惩罚这件事,靳布很是轻车熟路。 她先是抄写了一份书籍后便走出思学殿,在殿前跪了下来认真地大声念着。 旁边走过的宫女甲:“阿布,又犯错了?!” 靳布点头:“对啊,快点和小玉给我做点吃的去,等会读完了肚子都要饿瘪了。” 宫女乙:“这次又是为什么呀。” “谁知道呢。”靳布无奈叹了口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可难侍候了。” 德文听见几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走来过来:“都在干嘛呢!也想一起受罚?!” 众人瞬间闪开,徒留靳布一人继续念着书。 德文亦斜了靳布一眼不再理会她,静静站在一旁监督着。 靳布有些纳闷,怎么德文又和她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她挺直的腰板弯了弯,又过了一会儿,她念读的声音小了些。 月亮都已经出来了,楚修然还没回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将春宫图上的招式都和莫汝体验个遍才肯回来。 靳布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愁眉苦脸的想着,他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都能去与莫汝玩这么久,她只是搭着宋飞逸的份上去见识见识都要被罚。 轻轻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靳布赶紧收了心思,瞬间挺直腰杆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 黑色缎面靴子在她身旁停下。 “谁说让你跪着了?”楚修然见她这般装模作样,心里的恼怒瞬间变成好笑。 靳布抬头委委屈屈:“殿下也没说不用跪呀,以前犯了错都要跪的。” “从今以后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不需要再这样跪着了。”楚修然轻轻开口,“只要你知道错了就行。” 靳布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他今天吃错药了? 傍晚在潇湘阁里的时候分明那样生气,现在怎么这么大度? 又有什么坑在等着她?! “起来,小厨房已经跟你准备好了晚膳,赶紧吃了回家。”楚修然说完便转身离开走进了思学殿。 瞬间靳布又顿悟了,敢情这位未见过面的莫汝今个下午将楚修然哄得不错,将他的一腔怒火都炼化成了绕指柔。 还是思思说得对,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不管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是两位雄性间的爱情都是一样的伟大。 她默默在心里答谢了莫汝一番快速起身享受晚膳去了。 思学殿内,坐在案几后的楚修然看着她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他得想个办法既不会戳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又能将她捆在身边不去找别人才行。 可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此后,靳布开始了她漫长的加班生涯。 楚修然好像突然变得很忙,非常忙。 原本她每日只需要整理书籍,研墨,随便解决点算术问题便能完成当日的工作,可最近每每道酉时,她快下班的时候,楚修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堆奏折来。 先是让她在一旁根据奏折内容分理奏折,再将他批注好的奏折整理归档。 弄得她每天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快要亥时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样连日的劳累是她身体精神所不能允许的,哪怕加班费再贵她也不想再过这种社畜般的日子了! “殿下,今晚上还需要加班吗?”还未到申时靳布便凑到楚修然身边问。 楚修然头都不抬:“怎么?你有安排?” “目前没有。”靳布腹诽,我有没有安排不是取决于你这位上司有没有安排吗。 “你若没有安排的话等会儿随本宫出宫一趟。”楚修然放下手中的笔,“你整理好后我们便能出发。” 靳布嘟着嘴,很是不情愿,看来今日的加班还得出外勤。 上了马车,颠簸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停了下来。 楚修然率先下了马车,靳布紧跟其后。 下了马车后靳布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到了金陵城中最有名的夜市区。 此时尚未到酉时,夏日的天长,白日里火辣辣的日头微微西下,一点不觉得热。 “殿下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呀。”靳布环顾四周不明所以,周边许多商贩正在叫卖,前来采购的百姓络绎不绝。 看来夏日里大家都觉得白日日头毒辣,赶在傍晚出行。 “这些日子你连续忙碌了许久,特地带你出来散散心。”楚修然说得很是随意。 靳布满头黑线,既然是要散心难道不该去些更加有趣的地方吗,找个酒楼吃点菜或者喝个茶什么的。 不过看着面前人影交织的街道靳布瞬间兴奋了起来。 夜市诶,她上辈子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晚上下了课之后跟着同学一起去夜市买东西吃小吃。 只是不知道,这古代的夜市有啥区别。 想想她来到这异世后还从未逛过集市,想来楚修然也是一样,一位久居深宫的太子哪里有机会体会民间生活。 靳布跟着人群往前走了走,发现这里的夜市几乎与白日的集市差不多了,两边商贩所卖之物从胭脂水粉到布匹竹篮,但凡百姓家中生活所需应有尽有。 更让靳布感到高兴的是,还有卖油纸伞的纸扇和糖葫芦等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意儿的。 她站在琳琅满目的油纸伞摊位面前摸摸这一把,又打开另一把,心里不禁啧啧称奇,虽说是普通的百姓用油纸伞,但这每个伞面的绘图皆不一样。 每一个伞面都极具意境,有的是山水图,有的是百花图,还有白鸟图只让靳布看得眼花缭乱。 身后楚修然看着她站在油纸伞摊位面前犹豫许久,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到底是女孩子,骨子里还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有人付钱的感觉真好 这厢靳布摸了半天,选了一把火红的枫叶伞面的油纸伞,小心瞅了楚修然一眼后又将手里的伞乖乖放下。 她与上司出行,若买东西只买自己这一份的似乎不太妥当,但买两份吧自己就得出两份钱。 不是她抠门,只是楚修然挺富有的,平白无故给他买东西总觉得亏得慌。 要不,今个出门就只看看,哪天自己单独过来的时候再买下来。 “怎么,不喜欢?!”楚修然见她不停地拿起放下,拿起放下还以为这店家卖的伞是不是质量出了严重纰漏。 靳布摸摸鼻尖:“不是,今天我不想买东西。” 她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了,要我出钱不可能,即使是上司也不行。 楚修然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原来是不想出钱,这家伙买个东西这么抠,前些天在潇湘阁找相公还挺舍得抬杠加价。 “今天你买的所有东西都由本宫出钱。”楚修然挑挑眉,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孩子接触,只是看她好像每次都会带着那位假娘子去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买买买吧,他不知道她除了钱还喜欢什么也不便戳破她的身份,便直接将她带到夜里来,让她自己挑选。 “嗯?”靳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宫给报销?!那你不早说!” 虽然她不知道最近这位脾气差,嘴巴臭的太子最近怎么了,不挤兑她,不扣她钱,就连上次去潇湘阁被逮个现行也只是罚着抄写了个把时辰。 现下又这么大方请她消费,这是看她最近加班太辛苦给的福利吗,不管怎么样先买了再说。 有了掏钱的人靳布逛起来有底气多了,原本不太想买的东西也全部收入囊中。 心仪的油纸伞,精美的手工扇,还有各种奇奇怪怪她见过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全都拿上。 望着浑身上下挂满盒子的德武,靳布不由感叹,有人在屁股后边付款的感觉真是爽到飞起。 等到她心满意足结束战斗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卖百货的摊主也逐渐收摊,馄饨宵夜等摊位陆陆续续摆了出来。 靳布十分豪爽地朝楚修然招手:“既然今个殿下您如此大方,我也不能太过小气,来,请你喝碗清汤馄饨。” 楚修然欣然点头:“好。” 身后被一堆物什掩埋的德武一脸鄙夷,一碗馄饨十文钱的东西这还不叫小气?!他怀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个都不止五两。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靳布将粗陶碗往楚修然面前一推:“你先吃。” 接着站起身走到德武身边从他身上挂着的一堆物件中找出一支长方形的锦盒来。 “这是方才为你挑选的礼物,你每日都要在纸上写写画画,这镇纸你最需要不过了。”靳布笑嘻嘻地将锦盒递给楚修然补充道,“这可是我自己出的钱,没走东宫的账。” 楚修然打开锦盒,五只小小的财神爷眉开眼笑地整齐坐在锦盒内,每一只手里都还抱着不一样的吉祥物,有抱着金元宝的,有抱着玉如意的,还有抱着两枚铜钱的。 总之没有一个抱着与笔墨纸砚相关的。 靳布拿起一枚财神爷放在手中,这位爷的手中拉着一个小横幅‘财源广进’。 她解释道:“殿下,你瞅瞅这财神爷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眉毛也弯弯的很可爱,最主要的是它手里的横幅,用它来当镇纸不仅可以让殿下您的书法日益增进还有招财的功效,一举好几得呢,一定要用上呐。” 说完将手中的财神爷塞入楚修然怀中,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甚是语重心长:“希望明日能在殿下的案几上看到这几只财神。” 德武瞥见那几只做工粗糙的财神爷,撇撇嘴,这不是侍读大人用三两银子买下来的尾货吗,那位摊主都在着急收摊了侍读大人还在那里谈价,最后将价格从五两银子谈到了三两。 这样廉价低等的东西怎能出现在殿下的书房?他书房里最不打眼的摆件都上千两起,想到要把这三两的破烂玩意儿拿进东宫他都嫌手累。 “好。”楚修然拿起怀里的财神爷将它小心翼翼放入锦盒收好,一副视若珍宝的模样。 德武一脸错愕,殿下的品味什么时候便这么差了?不能因为侍读大人三两句花言巧语就上当受骗! 看着楚修然这般认真的神情,靳布微微一怔,心头瞬间漾起酥酥麻麻的涟漪,只想一直盯着面前的美男子看个不停。 她身边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她去潇湘阁浪费那钱干啥! “怎么了?”楚修然瞅了一眼肩头上放着的小手,嘴角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迎着她有些灼烈的目光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靳布心头那只成年小鹿猛地跳了跳两下,面上一热,赶紧将手收了回来,这厮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 “我觉得殿下生的很英俊。”靳布低头舀了一勺馄饨塞进嘴巴含糊不清道。 楚修然低头浅笑,修长的手搅动瓷勺在粗瓷碗里打着圈,看来今天晚上的钱没白花,不仅得了五只财神爷还能得到某侍读这么惹人高兴的称赞。 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他自小便很讨厌别人用审色的眼光看待自己,可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还真是挺好听,他很是受用。 “比潇湘阁的花须长得好看多了。”靳布作死地继续补充了一句,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有个参照物对比可以让自家殿下对自己的美貌有更加清晰的认识。 面前某太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那个花须她只看了一眼便记得如此清楚吗,她的眼睛里为何不能只看得见他一人?! 靳布急忙为自己解释:“我知道殿下身份尊贵,那些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唉殿下,别走啊,诶,诶,殿下,尊贵无比英俊帅气的殿下您等等我,您要自己回去也行,我能不能先借德武用用,东西太多了我自己一个人拿不回去……” 第一百五十章腐眼看人基 马车在月下颠簸,靳布抱着一堆东西小心觑了一眼楚修然,讨好道:“多谢殿下让我坐马车,多谢殿下送我回府,殿下您胸怀广阔如大海,刚刚是我嘴欠下次绝不会在殿下面前提到别的男子名讳。” 她对面的上司微微闭着双眼,双手环在胸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靳布探出半个身子往他身边去了点,这是睡着了?! “这可是你说的,若做不到本宫会有重罚。”楚修然蓦的睁开眼睛。 靳布望着面前这双清明的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子迅速回归原位重重点了点头,她已经忘了她刚才说了什么,听到‘重罚’两个字她本能的点头允诺。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靳布与宫人们埋头苦干半天,终于将一只歪歪扭扭的纸鸢给扎了出来。 “奴婢觉得这只纸鸢肯定飞不起来,你瞅瞅这骨架歪得多厉害。”宫女甲语气颇为嫌弃,“要不再做一个?” 靳布皱着眉:“还做?这都已经是第三个了,再飞不起来我就再也不做这让人丧气的玩意儿了!” 小玉将地上零零散散的竹篾和绢布收拾到柴火堆里,笑吟吟说:“阿布这只肯定能飞起来的,这只比前两只端正多了。” “还是我们小玉会说话,走咱俩放纸鸢去。”靳布捏捏小玉的脸,这个软妹子说话真中听。 小玉点点头跟着靳布跑出了房间。 一番准备之后靳布拉着线一路狂奔,四不像的纸鸢在她身后打着转一头扎进土地里。 “嘿,我就不相信了!”三番两次之后靳布脑门上已经满是汗水。 围观的宫人逐渐没了兴趣,各自散去各忙各的去了,楚修然远远地看着她挥汗如雨,继续不懈努力。 她好像向来都是这样的吧,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如何看待都会全力以赴的去做。 那时整个大夏连父皇都放弃了自己,只有她依旧每日坚持着去给自己输营养液,没头绪的找各种方法,最后连烧香拜佛都不放过。 “阿布,我要去忙了。”连小玉也找个借口离开了。 靳布低头捡起纸鸢打算做最后一搏:“最后一次,再飞不起来我把你扔到柴火堆里去!” 可是谁来帮忙固定纸鸢呢。 靳布四下一望,周边空无一人。 算了,先自己试着跑跑呗,靳布二话不说将纸鸢拖在地上一阵乱跑。 楚修然轻叹扶额,他发现周边无人正要过去帮忙时却看见她竟然直接提溜着纸鸢满场乱跑。 这厮能不能长点脑子?! 他离开窗户准备绕到后院去帮那个蠢笨的家伙。 靳布依然在飞快的扯着纸鸢,一阵野风吹来在地上打转的纸鸢竟极其给面儿的飞了起来,虽然只有半人高已经让靳布兴奋地蹦了好几蹦。 紧接着,刚刚飞起来的纸鸢被这阵野风吹到了旁边的树枝上。 靳布使劲儿扯了扯,纸鸢被卡得更牢固了些。 呃,靳布仰头看了看树的形状和纸鸢的高度,几下便爬了上去。 走到后院的楚修然眼前空无一人,刚要出声便听到头顶的树上有树叶相撞的声音。 抬头一看,他整个心都悬了起来,这家伙怎么片刻不让人放心,他只是从前院走到后院的时间她都能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 她怎么爬上去的?若不是亲眼看到她女装打扮楚修然压根不敢相信头顶上这位随时爬树的人是位女子。 靳布的注意力完全在面前近在咫尺的纸鸢上,她伸长胳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够,却发现看起来很近的距离实际上是那样的远。 她小心翼翼地往较细的枝丫上挪动,纤细的树枝随之重重地往下坠了坠。 树下楚修然的心也随着树枝的抖动紧张地抖了抖,他站在树下伸着胳膊想要大声喊又怕惊着她。 “阿布,往后别再往前爬了。”他紧盯着树上的人影轻轻出声。 靳布听到树下好像有人在喊她,低头瞬间脚底蹬空,整个人开始往树下坠去。 “呼——”靳布紧紧抱住怀里的树干,长吁一口气,她真是眼疾手快,身手矫健的不像话,在掉下去的瞬间双手双脚同时夹住树干,自己完美拯救了自己。 可是她看见了什么?! 靳布红着一张脸眼睁睁地看着树下两个人影搂抱在一起,忘了呼吸,忘了眨眼。 “啪嗒”她刚才抱树的动静太大,一直挂在树上的纸鸢被震的飘了下去。 这声音惊醒了靳布,也惊醒了树下的两人。 楚修然与楚萧澈二人迅速各后退一步,神色尴尬的觑了对方一眼。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靳布捂着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修然青面獠牙地瞪着她,方才那一瞬他吓得心跳都要停了,只顾着仰着头展着臂,快速在树下小步移动,预测着她掉落的位置准备接住她。 谁知一记重击砸向怀里,还没等反应过来却看见皇叔牢牢的与他抱在了一块…… 楚萧澈听到这话凝神了好一会儿,目光很是涣散地瞅着还在树上挂着的人。 他只是觉得许久没见到她了,想来东宫寻她玩会儿,可去了书房空无一人,听说二人在后院,他便走到后院,远远地便看见她摇摇欲坠地挂在树上,楚修然在树下准备接住她。 眼看着她就要掉下来,他下意识伸开手臂快速跑了过来,谁知树上的人没掉下来,他却与自己的侄子紧紧相拥。 虽然他与楚修然自小相识,关系也不错,可这样亲密的动作,他们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 靳布慢吞吞磨磨唧唧的从树上爬下来,她现在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两位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王爷太子。 她怎么没有考虑过这层呢,她怎么没长脑子,这么蠢笨呢! 她早该看出来的,原来那日在潇湘阁楚修然不是因为她生气,而是因为楚萧澈点了花须而拈酸吃醋! 细想一下,她不过去趟名伶馆看了一眼花须,当朝太子有何生气的呢,还不是因为有人点了花须忘了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这是解锁了什么奇怪剧情 而楚萧澈,他喜爱如同花须般那样美貌的男子,虽然楚修然的柔韧性对比那花须可能差了点,但在样貌上楚修然是妥妥的帅! 天呐,她这是又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剧情! 当朝太子与自家亲叔叔的禁忌之恋? 一位位高权重,身患隐疾的当朝太子,受万人膜拜,一举一动牵动整个大夏未婚适龄女子的心扉,却一直迟迟未娶。 一位看似放荡无羁的闲散王爷,当朝太子的亲叔叔,二人年纪相差无几,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入学堂一起挨太傅骂,一起经历了童年,少年与青年,这般青梅竹马的感情! 他为他修葺藏书楼,他为他给藏书楼题字; 迫于来自家族的相亲压力,为了掩人耳目,身为王爷的他压下心头酸涩,亲自挑选五位美人赠与身为太子的他; 而二人有了矛盾后解决方式亦如此另辟蹊径,你去名伶馆找头牌相公花须,我便一同去找另外头牌莫汝,咱俩比比到底谁会先沉不住气,谁会先跨出那代表最爱的一步…… 二人之间的感情有违伦理,有碍世俗,注定是要埋于心底不能让他人知晓,注定要饱受百般折磨而无果,这样感人肺腑,爱而不得的真情,她真是光是想想都要为之垂泪。 只是在为他二人的真情打动的同时,靳布面前横了另一个有关性命的问题。 这般掩人耳目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感情,今个偏偏被她在树上看了个真切,她要怎么办才能完美脱身,不被灭口?! “殿下,王爷,我晓得今日我看了不该看的,但请看在我与你们相识许久一直还算安分的份儿上,相信我,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会将不该说不该知道的事情全部烂在肚子里,绝不外漏一星半点儿。” 靳布觉得自己表达的很是悲壮,就差歃血明志了。 “不该说的?”楚修然身形微滞。 他觉得他还是挺了解自家小侍读的奇葩脑回路的,特别是看到她这般悲壮而又满带同情的表情后,更是确定自家小侍读此时脑子里一定装满了他不能容忍的想法。 “不该知道的?”楚萧澈亦神色惝恍外带着一丝心虚,他一直隐藏的想法被发现了?! 靳布暗暗给自己壮了个胆,紧闭双眼噗通一声跪下来抱住楚修然的小腿,极其窝囊道:“我一定不会将你们二人之间的私情同外人讲,所以殿下王爷,您们两位贵人便将我像个屁一样给放了吧,千万不要杀我灭口,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位娘子……” 私情? 楚修然与楚萧澈对望一眼后迅速各自扭头,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你起来。”楚修然冷然出声,这厮的脑子里果真装了让他无法容忍的东西。 虽然他与皇叔二人方才的确很不小心地抱了一下,可能够联想到这么离谱的也就只有自家小侍读了。 靳布抬头看着楚修然冷着的脸,越看越觉得像是要杀她灭口的样子,心中悲戚戚。 原来楚修然这段时间对她那么好,给她买东西,不扣她俸禄只是为了麻痹她,只是为了有一天磨刀霍霍指向她的时候心里不用那么愧疚。 这方求生无望,她再将求生的目光转向楚萧澈,素来温和煦雅常带笑意的皇叔亦是没有表情,甚至有些躲避她的眼神。 糟了,这次是真的得罪这二人了,连楚萧澈都这般回避她,这是要将她全权交给楚修然处理的意思吗。 楚萧澈转过脸来直视她的目光,黑亮的瞳孔里映出两只小小的靳布,他轻声道:“阿布多虑了,本王半点惩治伤你的意思都没有,刚刚只是见你一人挂在树梢摇摇欲坠,着急跑过来与修然撞个满怀而已。” “本宫兴趣爱好正常,不仅没有养娈童的癖好也无断袖癖,半点也无。”楚修然明白若此时不给这个小祖宗解释清楚,她怕是以后会一个劲儿撮合他与皇叔了,就像她前段时间一直撮合他与慕容琼柔一般。 靳布迟疑地将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扫:“那那日的花须和莫汝……” “花须老板不仅是潇湘阁的头牌更是他家戏台子上的台柱子,本王不过是看了他的戏对他的唱腔与身形极为赞赏,想与他多加探讨罢了。”楚萧澈耐心地解释,他感觉若不解释清楚,将来她怕是又会误会他与花须了。 楚修然亦轻咳一声,很是严肃道:“莫汝此前是本宫的一位故人,多年未得到消息,前段时间听闻他家道中落,投靠无门,只是他颇为清高宁愿自己落入潇湘阁也不愿以落魄的面貌向本宫求助,故本宫前去探望。” 靳布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二人,竟是这样巧?!各有各的原因,刚刚好在哪里遇见了? 也就是说,那日同时出现在潇湘阁的五人,只有慕容兴真的是去找猛男相公的?! 楚修然看见她的眼神,双眼怒睁回瞪了过去,一副若靳布不相信就要将她就地正法的模样。 这厢的楚萧澈则打起了扇子,一副月白风清的模样:“本王是修然的亲叔叔,绝不会对他有任何心思;若阿布不相信本王与花须,下次本王与他一道探讨戏本时可以将你一起带着。” 靳布猛烈地点点头,几乎要将自己的脖子给点断:“殿下,王爷我绝对相信二位今日所言非虚,今日只是碰巧撞到了一起!” 楚修然盯着她的面容,再三确定她打心底相信他的兴趣爱好后才拂袖离去。 不知怎么回事,他感觉自打他醒来后皇叔似乎对他没有之前那么熟络了,同时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解,小侍读发现母妃的那本书果真是皇叔刻意放在藏书楼的吗。 为何小侍读再去寻找的时候,那本书便没有了呢。 靳布则随着楚萧澈走出东宫外,心里嘀咕个不停,相对比楚修然立马表明性向的坚决,楚萧澈为何一直执着于解释他与楚修然,他与花须的关系呢,好像特意在解释给她听似的。 地一百五十二章惹了一朵刁蛮桃花 上次从潇湘阁回来途中,她当时提出要一道去看花须,楚萧澈当即拒绝,为何这次又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去找花须呢。 这些个皇家贵胄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偏偏自己的运气每每倒霉的很,什么事情都会被她撞个正着。 这日过后,许是为了避嫌楚萧澈好些日子都不再往东宫跑。 夏皇与楚修然的关系和善后将更多的政务转移至东宫,楚修然每日下了早朝回到东宫后都要将近午时。 靳布的身份暂时不需上朝,作为一枚偷懒达人,她最近越发懒散,每天拖到楚修然快要下朝了,才慢悠悠地卡着点晃到东宫当值。 初秋的天气真是让人昏昏欲睡,靳布打着哈欠徒步走到东宫门口,一架马车停在东宫门口。 几个太监正在将马车内的奏折一点点往书房里搬,靳布朝着兴荣打了招呼后随手抱起一叠奏折往里走。 “兴荣公公,这是多少天没处理的活儿,怎么这么多?”这些日子每日早朝后都有奏折搬到东宫,但都不会有像今天这么多。 兴荣打了个千:“回侍读大人,这些陛下前些年已经批注过的奏折,特意送过来让殿下学习。” “殿下呢,已经进去了?!”靳布点点头,看来加班的日子还在后头! 兴荣道:“殿下的马车还在后边呢。”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团粉嫩的东西迅速从一架马车上弹出,稳稳停到靳布面前。 “靳大人!” 靳布被面前的粉嫩团子唬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几步:“悦诚公主?!” 一旁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楚修然淡然道:“下朝时悦诚拦住本宫,一定要跟本宫回来见你,所以本宫便带她出来了。” 楚修然看起来很是平静,一旁的兴荣倒干笑了两下,方才这悦诚公主拦住太子时几乎将所有撒泼的本领都拿出来了,哭闹打滚,就差直接来一条白绫横在楚修然面前,这才如愿以偿的坐进了太子的马车,跑出了宫。 “咋了?!你又生病了?生病找太医去。”靳布抱着奏折大步往里走,一点都不想搭理悦诚。 这种被娇生惯养的公主最是难缠,虽然她每日比较闲,可也不愿意没事找事的招惹这位公主。 悦诚紧贴在靳布身后:“靳大人,你在忙什么,需要本公主帮忙吗。” “没啥,不需要。”靳布脚步不停留半分。 悦诚将嘴巴嘟得老高:“靳大人,本公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来帮助你,你怎能什么都不安排?!” 二人正说着,宫女小玉从里面走了过来,直接从靳布手中抱走奏折:“阿布,下次搬东西的时候直接喊我们就行,哪儿还需要你自己动手。” “阿布?”身旁的悦诚满脸不乐意,“这个小宫女竟敢唤你阿布?这般无视上下尊卑,本公主要……” 靳布扭头:“你要干啥?惩罚宫人?这里是东宫不是你母妃所在的春信宫,这里的所有宫人都归东宫管,还有她这样喊我,是我批准的,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个什么劲儿?!” 这样刁蛮任性随时随地就要打人的公主靳布可侍候不起。 悦诚被这一番话噎得小脸通红,最后憋出一句话来:“那本公主也很喊你‘阿布’吗?” 靳布白了她一眼:“随便你。” 说罢自顾自走着,晾着这位公主等她自己感觉无趣了便会走了罢。 “阿布哥哥!”身后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砸得靳布差点崴了脚。 阿布……哥哥? 走在最后边的楚修然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嘴角翘起,自家小侍读这是惹上一朵刁蛮的桃花了。 悦诚紧跟着靳布进了书房,看了一眼找到靳布的座位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位案几侧面。 靳布无视她的存在按照往日流程干活。 “阿布哥哥,你在做些什么?”小公主拨了一下笔筒里的毛笔。 “研墨。” “研墨做甚?”小公主托着腮直勾勾地望着靳布。 “写字。” “这些字都是你写的吗,还真是挺丑的,就是因为你字写得不好看所以才这般勤加练习吗,你真的好努力。”小公主拿起写满字的宣纸一页页翻看着。 靳布捏捏眉心,这位小公主的话痨水平真的与她有的一拼。 “悦诚公主,你若无事的话可以先回宫呢。”靳布语气和善,久违的假笑重出江湖。 “不,我就想在这里陪着阿布哥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靳布语塞,你离开东宫不在我眼前晃悠,不在我耳边聒噪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可是这些话她哪里敢和这位刁蛮公主明说,得想个办法让这位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知难而退才行。 “我还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靳布堆起一脸笑,指了指案几上的兰花,“这盆花许久无人打理,叶子上面落满了灰尘,若公主想帮忙可以帮我把它每片叶子都擦干净。” 这个活儿是她去年刚入东宫时楚修然每天折腾她用的,既繁琐又无聊手指还一直浸在湿湿的抹布里,这位双手细嫩的小公主肯定不到三分钟就会摔抹布走人。 一直埋头在奏折里的楚修然听见殿内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看,那位他并不怎么熟的悦诚公主正在低头擦洗兰花。 冷峻的脸上不自觉地又漾起笑意,自家小侍读还真是会活学活用,不过这位公主可不会像她那样傻乎乎的将每片叶子都擦洗完。 果不其然,一炷香未到悦诚便将手中的抹布丢到一边,跑到靳布身边可怜巴巴道:“阿布哥哥,你看悦诚的手都被泡出皱纹了,要不你给我派点其他不需要沾水,不需要费力,不需要费脑的活吧。” 靳布:“……” 既然不需要费力也不需要用脑,这样的活为何她不自己干,还落得个轻松自在。 “悦诚公主,请你明确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东宫回去呢。”靳布耐心性子问。 悦诚甜甜开口:“我想让阿布哥哥陪我扎纸鸢,扎好了便回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拒绝无效 靳布无奈叹气,上次扎纸鸢让她相当受挫不说还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那日后她看见天上的纸鸢都绕着道跑,生怕一个纸鸢砸下来又给她砸出什么惹祸上身的东西。 没想到这悦诚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她扎纸鸢的事情,硬是要玩。 “是不是我给你扎了纸鸢你就回去?”靳布谨慎确认。 “是!”悦诚相当诚恳。 熟能生巧,哪怕之前靳布扎的纸鸢多远歪歪扭扭,这第四个到底还算端正,速度也非常快。 得了纸鸢的悦诚欢天喜地的离开,靳布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悦诚公主这茬已经翻篇了的时候,这位公主又来了。 非但如此还成了东宫的常客,比当初楚萧澈来的都要勤。 即使靳布再迟钝也看出来这位不满十岁的小公主是看上了自己。 古代女子的慧根真是开发的早啊,她十岁的时候还在盯着电视看宠物小精灵和樱桃小丸子,人家十岁的时候都知道追求心上人了。 思虑再三,靳布决定及时找这位小公主开诚布公地谈清楚。 “悦诚公主,你的心意微臣已经明白,但微臣已经娶妻了。”靳布这日破天荒地将悦诚送至东宫门口。 悦诚满不在乎:“我知道。” 靳布放宽心,十岁左右的小女娃最是缺小伙伴的年纪,这位小公主最多是将她当成一位有趣的玩伴了。 尚未等靳布将心牢牢放进肚子里,这公主又石破天惊道:“等过几年阿布哥哥将她休了把我娶进靳府罢,若你舍不得她那我做大她做小,也是可以的。” 靳布几欲泪流满面,她感觉她也没做啥啊,怎么就惹得这位公主这样喜欢了呢。 “公主,你只是想找有趣的伙伴玩乐,并不是真的喜欢微臣,以后公主长大定会有丰神俊朗的男子与你相配。”靳布悉心劝退。 悦诚嘿嘿笑着:“阿布哥哥定会长成丰神俊朗的模样来迎娶我。” 说罢,赶着马车哒哒回宫。 靳布看着面前越来越小的马车,扬天长叹,这小姑娘太会撩了,若她是男的听到这话肯定会心动! 接下来的日子悦诚依然雷打不动,哪怕靳布的脸摆的再臭她都紧紧黏在她身后,让靳布连生气都不知道该向谁生,只能佛系三连任由这位公主在自己身边溜达。 这日上午靳布刚到达东宫门口,一架马车便停了下来。 悦诚跑下马车不由分说地将靳布拖了上去:“阿布哥哥,今日咱们不在东宫玩了,去城外的无香山上看枫叶,最近那边的枫叶红了甚是好看。” 靳布连连挣脱掉她的手:“我还得去东宫当值,若……” “方才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太子哥哥了,我已经替你向他告了假,说我们要去赏枫叶,他也允了。”悦诚一脸求夸奖的模样,“这下你就不会被扣俸禄啦。” 靳布欲哭无泪,丧着脸:“公主真是考虑周全。” 掀开马车车帘靳布才发现车内还有另外几名女子,她见过多次的慕容琼柔和其婢女巧月,还有一位很是眼生,可能没有打过招呼所以靳布的脑海通讯录里并没有此人的详细信息。 “我们今日与慕容姐姐和婉福姐姐一同过去。”悦诚拉着靳布走进马车道。 婉福?靳布想起来了,去年端午宴,她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楚修然带她入宫面见皇后,当时皇后有意将婉福指给她,被她当场以已经娶妻拒绝了。 这个算是素昧谋面的相亲对象? 靳布朝着二位点头招呼示意,发现她们几位今天穿的极为休闲与普通。 说是普通只是服饰上少了很多考究的象征身份的饰品挂件,布料款式乃至所用的盘扣依旧是普通人家用不起的昂贵之物。 “你们几位此次出门是微服私访还是偷跑出来的?”靳布皱皱眉,有一种被绑架上了贼船的感觉。 未等其他两位姑娘开口,悦诚便尖叫了起来:“阿布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偷跑出来的?” 一旁的婉福扯了扯悦诚的衣袖:“也不是偷跑出来,方才悦诚帮靳侍读给太子告假时,太子已经知道我们要出来了。” 这可不算告知吧,只能说知道悦诚要拖着我出来玩而已,这几个小姑娘还真是心大,出门都不带给家长留言的。 慕容琼柔缓缓开口道:“我们只是不愿麻烦家人而已,若他们知晓我们要去无香山定要派上一堆侍卫跟在身后,那便一点赏枫叶的意趣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这次她们几个出门不仅家长不知晓,连贴身侍卫都没有?!若中间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她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靳布扶额,自打上次她去白马寺拜佛回来遇刺后她太知道侍卫的好处了,就好比楚萧澈身边的韦英,当时二人分开后韦英迅速帮他解决了刺客还能发信号求救,而她最后靠大黄牺牲了自己而活命。 现在这几个娇娇女出门不带侍卫,半路将她捡上马车是怎么回事?!若有刺客,她这小身板也不够人家一刀砍得。 阿弥陀佛,靳布在心里默默念起了金刚经,菩萨经以及所有她知晓名字的经文,希望她们能够出行顺利。 慕容琼柔见悦诚这般紧贴着靳布的模样无声笑了笑,这位靳侍读还真是招女子喜欢,不仅在东宫里逗乐各个宫女,还不知何时将这位刁蛮任性的悦诚公主给收服了。 觉察到慕容琼柔的目光,靳布抬头回笑了一下,自打楚修然上次被慕容琼柔生扑晕倒后她还没怎么见过慕容琼柔的。 原以为她对楚修然用情至深,所以才屡屡给他二人创造独处机会。 可没想到楚修然昏迷后她竟一次都没有出现,就连基本的赔礼道歉也没有,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的鲁莽跌倒楚修然才昏迷的,而她却一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所以现在靳布对慕容琼柔的态度亦冷淡了许多,可能在她看来的深情不过也是各大家族的利益筹码罢。 第一百五十四章念经也无效 不管怎么说她再不会去撮合慕容琼柔与楚修然了。 这厢婉福也在偷偷打量着靳布,她知晓去年母妃为她试探过这位少年状元的口风,虽然她当时没在场,可事后知晓她被拒绝后还是受到了小小的打击。 毕竟她是皇后亲出的公主,别人都上赶着当她的驸马,而这位少年状元直接为爱妻拒绝了她。 不过她也没有难过很久,母妃便为她物色了其他青年才俊,其中有的她见过有的她没见过,可没有一位中意的。 前些天听说悦诚每天厚着脸皮来东宫找这位少年状元后她又起了好奇的心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原本跋扈刁蛮的悦诚变得这般乖巧可人。 今日一看,似乎与普通读书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更加稚嫩些,可偏就把悦诚迷得五迷三道的,恨不得整天搬去东宫住。 说到底悦诚还是小了些,母妃也只是一位小小的妃子,遇见上等世家子弟的机会要比她自己要少的多,这位首辅之子仅仅算能入皇家的眼而已。 “驾,驾,吁——”马车的颠簸声似乎大了许多。 还未等靳布撩起车帘看个究竟,一阵天旋地转,车里的人皆随着马车的摆动从左飞到右,几位娇滴滴的女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无论念了多少种经文,还是没能保佑她们顺利出行。 这是靳布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接下来她的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昏死了过去。 “阿布哥哥,阿布哥哥……”悦诚抽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靳布呻吟着捂着后脑挣扎坐起身,太特么疼了,这到底是碰到了啥后脑被砸了这么大的包! 她摸着后脑比鸡蛋还大的包低声咒骂了一句。 悦诚眼泪汪汪双眼惊惧地紧紧拽住她的衣袖,颤抖着手指了指车帘外的车架。 几个粗着嗓门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大今个真是幸运,布下的网一下子网住了五六个美人儿,待会儿可得好好开开荤。”一个极其猥琐的声音响起,言语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原以为只是坑几个公子哥儿扒拉点钱财出来,没想到全车美人!”土匪头子用刀把撩起车帘往里看了看他的战利品。 靳布与悦诚急忙闭眼装作尚未苏醒。 “老大,那不还有个男的么,个头小不拉几的那个。”一个土匪颇为嫌弃道,“还不如直接把他丢在路上呢,咱们马车也能跑的更快些。” 土匪头子抽了一马鞭:“怎么着心急了?那小个子穿的衣服看起来很贵,一定是家中的独子,等完事了问问他是哪家的,给他家里送个耳朵要点钱,岂不大赚一笔!” “老大远见,咱们哥几个全被美人迷住了眼,都忘了挣钱这码子事儿了。”几个土匪奉承着。 靳布细细分辨着,车外应该是有七八个土匪,马车内慕容琼柔和婉福还在昏迷着,估计和她一样脑袋撞到了马车某处。 “待会儿闭眼装晕,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再作打算。”靳布小声安抚着悦诚。 马车颠簸得更厉害了些,悦诚闷着声点点头。 这时,马车戛然停止,靳布赶忙闭眼,一双粗糙的大手拽过她的腿将她往马车门口扯了扯,而后猛地拎起将她抗在了肩后。 靳布闭着双眼内心一阵抽搐,这货把她往后背抗的时候又把她的脑门砸车沿上了,虽然没有把她直接砸晕,可也砸的眼冒金星,疼的只想叫唤。 这是什么土匪,一点最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绑架人质难道不应该首先保证人质的完好无损吗,这样才能问别人要得高价。 很快她便被扔进一个满是稻草的屋子,悦诚与婉福她们也都被扔了进来。 土匪们将她们扔进屋子后便去马车上去卸载其他的战利品去了。 靳布伸手在地上抓了两把土灰,抹在悦诚的脸上,她的小脸刚刚哭的满是泪水,粘连土灰的效果十分明显,没几下便被靳布涂成了灰头土脸的丑姑娘。 “阿布哥哥,我们是不是要被他们给杀了。”悦诚小声哭道。 靳布摸了摸她的细软的头发,她才十岁还不知道世间有比死更让人崩溃欲绝的事情。 她虽然不喜欢悦诚刁蛮任性的公主性格,但这些天这个小女娃跟在她屁股后边跑来跑去,与人说话与做事情的做派也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变得可爱可亲起来。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悦诚落入这些土匪手里饱受折磨。 靳布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一只装满麻醉药的注射器和一瓶健喉喷雾,递到悦诚手中,细细交待道:“如果有人过来你便按下这个白色的按钮,对着对方的眼睛喷,它能把人的眼睛辣出眼泪,对方暂时会因为眼睛疼痛无法行动。” “这只带着细针的针,如果有人过来抓你,你就狠狠地扎进对方胳膊,脖子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扎进去后按下这个推注器,他便能立刻昏迷,明白了吗?” 即使靳布这般冷静,悦诚还是吓得只哭:“我、我不会,我害怕……” “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自保的。”靳布轻轻拥了拥悦诚,“从那日你病愈出来照顾别的人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勇敢很有爱心的人,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悦诚诚惶诚恐地点点头:“那阿布哥哥要去做什么?” “你看你这里可以解决两个人,剩余还有五六个人我得偷偷去把他们给收拾了,这样他们才不会过来欺负悦诚,对吗。”靳布耐心地哄逗着悦诚,极力安抚她紧张慌乱的情绪。 “一定要记住,你年纪小力气不够大,也没有足够的脑力与土匪拼,这两样东西只能用在你自己的身上,不管别人有没有被拖走,你都不能随意拿出来使用,明白了吗?” 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见义勇为靳布是十分不赞同的,在这种环境下她希望慕容琼柔和婉福能够通过自己的方法拖延时间或者自保,她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住已经醒来的悦诚。 第一百五十五章自愿替代 悦诚抹了一把眼泪,紧紧抓住靳布的手腕:“阿布哥哥他们那么多人,你出去后肯定会吃亏的,要不我们等人来救我们吧。”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茬靳布便想立刻暴走:“小公主,你们今个是偷偷出来的,连个屁都没带,谁会知道我们去往哪里,又在哪儿遭了匪,现在我都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好嘛!” “呜呜呜”悦诚哭得更厉害了些,只吵得靳布脑仁疼。 “停停,别把他们给招过来了。”靳布赶忙捂住悦诚的嘴巴,“你只需要按照我交待的做,一定会没事儿的,还有待会儿你看见的一切都当做没看见知道吗,否则我们几个人都会被外边那些人轮流施暴,被脱得光溜溜的扔在山上喂狼!” 估计因为靳布说得太残暴,悦诚当即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靳布见她安静下来,随手将身边一位侍女的外衣扒了下来,接着将自己裹成一坨的发髻散下来,眉毛,两腮的阴影也擦拭干净。 很快一位十五六岁灵动的小姑娘便出现在悦诚面前。 悦诚捂住嘴巴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靳布更是说不出话来。 阿布哥哥她是女的?一直以来她少女怀春的对象居然是个女的?! 靳布抓起稻草盖在悦诚身上,尽量让那些人发现不了她:“我这个样子出去他们就会以为我是其中一位侍女,便会放松警惕,我会尽量拖住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可是你……”如果说阿布是男的悦诚只是担心她会打不过别人,可若她是女子,悦诚想都不敢想她出去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靳布作出‘嘘’的手势,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我啥时候让你失望过?!” “砰!” 靳布刚把悦诚盖好一个刀疤脸大汉踹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突然进来了?看来得搬出planb了,靳布赶紧闭上双眼。 “怎么还都在晕着,这样半死不活的办起来一点趣味都没有。”刀疤脸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伸腿踢了踢。 享受这些清白世家的女子可与逛窑子不同,就是得看到她们拼命挣扎的样子,听到她们歇斯底里的求救才算有趣,才能让他们的变态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 稻草里的悦诚听到刀疤脸的声音吓得浑身抖动起来,连带着身上的稻草都抖落了许多。 “嘿,这有个醒的。”刀疤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下将稻草踢开将悦诚提溜了起来。 这个悦诚,素日里训斥宫人的时候脾气可大得很,现在倒是怂了,交待半天的注意事项全给扔到九霄云外,愣是一点应急措施都没做。 靳布睁开假装闭着的眼睛,俏笑道:“要不大爷换一个人?” 刀疤脸愣了愣,原来旁边还有个装死的,不过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小姑娘?! 靳布挑挑眉,将自己在芙蓉坊里看到的媚态尽数表演出来:“你看你手上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也不怕脏了大爷的手。” 刀疤脸将靳布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勾了勾靳布的下巴,这小女娃年纪看起来比手上这个要大一点,比另外两个要小一些,细看着竟比其他几个女子都要标致,若将这位先给拿到手,其他弟兄们岂不羡慕得紧。 “那爷就先领着你出去跟大家玩玩儿。”刀疤脸轻蔑的调戏着,将手中的悦诚扔到地上。 靳布勾勾手:“抱着我出去。” 此言一出刀疤脸哈哈大笑起来:“年纪小小还挺会勾人。” 说着将靳布横抱了起来,靳布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别把我抱掉了,疼。” “哈哈哈哈,你若侍候的好老子还可以让你多侍候我一段时间。”刀疤脸在靳布腰上抹了一把,“诶唷,什么东西扎到老子了这么疼!” 刀疤脸双手将靳布松开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有,一点血迹都没有。 “可能是发簪什么的扎到大爷了。”靳布也仔细地往刀疤脸脖颈上望去,一个小小的红点慢慢浮现,“大爷别耽误时间,快走吧。” 悦诚瘫在地上看着靳布将自己替换出去,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刚刚怎么那么懦弱,手里拿着东西却害怕紧张的浑身僵硬,是不是她若拿出那个喷的东西阿布就不会被带走? 她心里有些生气靳布欺骗她,害她这么傻,对着一个女子单相思这么久,可细细想来从一开始阿布便不断地拒绝她,是自己一直在纠缠不放。 别的不说,单是阿布陪她玩了这么久也算是她的好朋友了,而她却眼睁睁看着别人带走阿布,连个‘不’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对于她们这些皇家贵胄的女子来讲,贞操名节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若她们今天遭遇了不堪的事情,估计连母妃父皇皆会以她为耻,将她逐出皇室剔除玉碟都有可能。 所以她不敢轻易开口说‘不’,若那些土匪瞄上自己她估计会当场咬舌自尽。 悦诚将手中的两样东西紧紧握住,若再有人来她一定用勇气按下按钮,一定不会辜负阿布要她保护好自己的嘱托。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须臾,许是好几个时辰,悦诚紧紧攥住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发麻。 紧闭的木门再度被暴力踹开,悦诚紧张的浑身一凛,站起身伸出手臂就要往下按手中健喉喷雾的按钮。 “皇、皇叔……”悦诚望着面前犹如神降的楚萧澈失声哭了出来。 楚萧澈扫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几个人,还好,衣衫完整尚未遭遇什么不测,但阿布去哪了? “靳侍读,靳侍读在哪里?”楚萧澈捏住悦诚的肩膀焦急地问。 他带着人马出城之前德文明确说过,阿布上了马车与她们一起出了城。 “阿布她、她被人带走了……她是,她是,她肯定……”楚萧澈的吼声让悦诚更加慌乱,她想要表达出阿布的真实身份又下意识觉得不能透露给别人。 “带走了?谁带走的,带到哪里去的?”楚萧澈打断她的话,神色惶恐。 第一百五十六章被一个小子发现了呢 悦诚不停摇头:“不知道,她是替我出去的,我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一个刀疤脸带走的……” 与此同时,土匪山寨的主寨楼里,靳布望着面前一堆歪歪扭扭的壮汉神色轻松地拍了拍手,掐着腰啧啧惋惜:“怎么着也是一大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见到女人了一点警惕心都没有,活该被一窝端!” 自打上次她在白马寺遇刺后她便长了心眼,每天随时带着装满麻药的小型注射器,两只胳膊,两个脚踝,甚至在大腿外侧她都用医用胶带固定的有注射器,以备不时之需。 并且为了解决镇定剂注射进去对方立即倒地容易引起歹人同伙警惕的弊端,她特意钻研了许久,调配出了慢性麻药镇定剂。 只需两三毫升,注射入人体后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反应,直到十分钟左右才会慢慢出现四肢麻痹,不听使唤,双眼发昏,倒地不醒的状态。 所以她才会主动要求刀疤脸抱她出门,那时她已经在刀疤脸的脖子上扎了一针。 进入这寨楼后,她装成放荡女子的模样在这群大汉身上左摸一下腰,右搂一下颈,仅仅两支注射器的药量便将这些人彻底搞晕。 “你、你、你是何人……”背后传来男子磕磕巴巴的声音,一个小姑娘面前躺着一地彪形大汉,怎么看怎么邪乎。 靳布扭头慕容兴一身盔甲手握长剑,很是武威的模样。 “我妹妹呢。”慕容兴觉得面前的身穿婢女衣服的女孩子很是眼熟,但肯定不是巧月那丫头,这姑娘可比巧月好看多了,浑身透露着机灵。 “哟,等你来救你妹妹她早就被糟蹋了。”靳布看到慕容兴的身后没有其他人,看来是他一人先赶到了这里。 慕容兴听她的声音很是耳熟,郎然出声:“你到底是谁,我妹妹现在人在何处?” 下一秒他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你是那个矮不拉几,还没马高,跑去找伶倌儿的小侍读?!你是女的?!” 靳布听到他对自己长长的描述捏了捏鬓角,叹道:“怎么办被你发现了,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对不对。” 说话间靳布走到慕容兴身边,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一脸狡黠:“看到这几个大汉的下场了吗,如果你不听话告诉别人他们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慕容兴正欲回答,门外楼梯上传来楚萧澈的焦急的声音:“阿布!你是不是在这里阿布?!” 楚萧澈带着人冲上来却只见满地晕倒的土匪,哪里有阿布的影子。 难道已经被人杀了,丢到了别处?! 一个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楚萧澈头脑嗡的一声炸开,他怒喝:“将里面的人给本王捆起来,然后把寨子翻个底朝天,方圆十里地一块草皮都不能漏过!” 说罢便转身走出大厅,扭头瞬间瞥见床榻后一个淡青色的婢女服饰裙角和一丝淡淡的红印,但他的视线与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大步跨出大厅奔下楼梯。 他现在没有心情担心他人,也不想知道是谁的婢女遭了毒手,他只想尽快找到阿布的下落,不管她现在是死是活他都要立刻见到她! 见侍卫拖着满地大汉出了寨楼,靳布才松开紧紧捂住慕容兴嘴巴的手。 “呼——好险,差点被撞个正着。”靳布左手拍拍胸脯安抚下自己。 慕容兴丝毫不敢动,小声道:“脖子上的东西可以移开了吗?” 靳布干干笑笑:“不好意思,忘记了。” 仅靠她的手怎么可能控制的住慕容兴这货,肯定要来点危险品威胁才奏效。 将手里的注射器挪开些许距离后二人又恢复了之前的谈判对话。 “你若敢告诉别人我的真实身份,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靳布瞪着慕容兴咬牙切齿。 慕容兴冷哼道:“小爷我怕你?你是男的的时候我都不怕你,更何况你现在是个弱女子?!要挟小爷也得有本事,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 靳布眯起眼觑了慕容兴一眼:“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将手里一直未放下的注射器猛地扎入慕容兴脖颈上,将里面将近十毫升的麻醉镇定剂全推了进去。 慕容兴惊惧相交,捂着脖子喊道:“你给我打了什么进去?!” 靳布将空空如也的注射器在慕容兴眼前晃了晃:“当然是我自己研发的小玩意儿啦,刚才那些大汉就是被打入了这些东西便昏迷不醒了呢。” 靳布的语气很是娇滴滴,继续道:“这个东西哦可是需要解药的哦,如果不按时吃解药会七窍流血而亡的哦,慕容公子现在是不是感觉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呢,这是代表药物发作了哦。” 那些彪形大汉她只用了两三毫升,十分钟左右才会有反应,慕容兴她一下全给打进去了,算下时间两三分钟后手脚已经开始麻木了。 说着慕容兴手中的长剑应声掉落,他的手掌依然呈握拳状,想要将手伸开去捡地上的剑都无法控制手指。 “不仅如此,我现在割你一下,你都不知道疼呢。”说完靳布笑嘻嘻地捡起他地上掉落的长剑将慕容兴的手指划了一刀。 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可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靳布把玩这长剑依旧笑嘻嘻:“是不是很神奇,告诉你哦,现在我把你整条胳膊砍下来你都不会感觉疼呢,要不要试试?!” 慕容兴的冷汗顺着发梢流了下来,他蹲在那里双腿麻木的已经没了任何知觉:“靳侍读有话好说,快把解药给我。” “不行,我又不傻,你服下解药便会向别人透露我的女子身份,那样我不就完了吗。”靳布故作深沉的摇摇头,“我感觉今日你直接死在这里最好,就当你剿匪时被土匪给砍死了吧。” 慕容兴神色严肃想伸手起个誓却动不了手指,只能口头郑重道:“我发誓,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靳布摇摇头:“我不信,我这个理由很不错吧,尸首抬回去后没准还能得到皇上的追封和嘉奖呢。” 说罢将手中的长剑挥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脱险 面前的慕容兴双眼一闭歪了过去。 靳布扔下手里的长剑,自语道:“得亏这药效到了,不然接下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糊弄你了,看你还敢不敢威胁我。” 迅速将婢女的衣服脱掉,将散下来的青丝绑成一坨发髻,靳布稍稍整理了下妆容,站在寨楼窗子口看了一眼地面,闭着眼蹦了下去。 两米多高的窗子蹦下,她意料之中的将脚给崴了。 “诶唷……”靳布的呻吟声招来了正在寻找她的侍卫。 楚萧澈亦跟着人赶了过来。 “刚才慕容兴过来跟他们对打,我从上面蹦下来崴着脚了。”靳布将功劳全部推到了慕容兴身上。 楚萧澈走到她身边,几乎要将她的肩头捏碎,满目恍然:“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本王还以为你被人杀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楚萧澈努力压制住自己想拥抱她的心情,语无伦次的将嘴里的话颠来倒去的念着。 “皇叔,你别摇我,我脚疼。”靳布睁开楚萧澈的手臂,刚刚差点在他面前暴露了,现在直面他有些心虚。 楚萧澈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轻轻扯掉袜子,脚踝肿得老高。 一条细细的拴着小小金元宝的红绳从靳布的小腿滑落至青紫的脚踝,楚萧澈按着她脚踝的手一滞。 他们进来时分成两队人马走的,慕容兴担心慕容琼柔的安危快马加鞭了几步,单独先到达土匪窝,可这期间的时间差并没有很久,他与慕容兴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这主寨楼的,这点时间慕容兴一人对抗那样几位大汉根本不够。 况且他方才去过这寨楼,如果真是慕容兴解决掉的,那他在楼下应该听得到打斗声才对,可他赶到寨楼上时除了满屋晕倒的大汉外,根本没有慕容兴的影子。 更重要的时候离开那一瞬他瞥见了一件婢女衣衫的裙角,还有那位婢女脚踝处淡淡的红印。 他当时没有细看那位婢女的样貌,现在想想那背影似乎与阿布很相似,瘦削矮小,想来那条红印应该就是这条红绳。 难道说那位穿着婢女衣衫的人是阿布?将那几位大汉弄晕的人也是阿布?她是怎么蒙骗过那些土匪的?仅靠女装?还是她根本就是为女子? 千头万绪在楚萧澈心头飘过,他初带靳布去花楼时她的窘迫与害羞,她一直没怎么长高的个头和一些她自己都不曾在意的小习惯…… “皇叔,很严重吗?”靳布想将脚收回又怕惹起楚萧澈的怀疑。 “扭伤得挺严重,估计回去后十来天都不能走路。”楚萧澈将手更捏紧了几分,还有手中这只小脚,即便她的个子再怎么矮,若是男子,脚的骨架根本不可能这样秀气。 这个阿布!竟欺骗他这么久! 可是,楚萧澈低着头轻抿双唇,不管你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都喜欢。你是男子我不怕世人骂我龙阳断袖,你是女子我便更不惧任何人! 楚萧澈快速将她的袜子穿好,搀扶着她往回走:“本王马车上有跌打损伤的药,等会儿直接给你涂上,回去后再找太医看看需不需要正骨。” “正骨?!”靳布腿软了软,她只是蹦了一下便需要正骨?!那得多疼啊,早知道她从前门的楼梯慢慢滚下去得了。 刚走到寨子门口,悦诚见到靳布出现一下子扑了上来:“阿布你没事吧,你还好吗,我刚才太害怕了,我应该拦住那人的,应该用你给我的东西制服他的。” 悦诚抱着靳布哭得稀里哗啦,她被解救上马车后脑海里全是靳布被人欺负的画面,耳边全是靳布惨烈的叫声。 她再有奇思妙想也只是一位女子,对方人高马大,一条胳膊都能将自己拎起来,阿布她怎能抗得过对方一拳! 心里的内疚与自责越加浓厚,阿布待她不错,可她却在最危险的时刻舍弃了阿布。 靳布摸了摸悦诚的头发安抚道:“除了脚崴了哪儿都好,不过你再哭一会儿我的衣服该湿了。” 悦诚这才发现面前的阿布又恢复到了男装的装扮,眉毛也被潦草地画了粗眉。 她附身在靳布面前耳语:“阿布,没有任何人知道。” 靳布满意地点点头,她一开始便知这位悦诚公主不过是久居深宫没人陪伴,所以便用乖张任性的行为来吸引大人的注意,本质上还是很善良醇厚的。 “快些上车罢,你这脚再不上药便要废了。”楚萧澈将靳布扶上自己的马车,转头道,“悦诚和婉福上本王的马车!” 马车内,楚萧澈再度弯下腰要为靳布上药。 靳布急忙从他手中躲过药膏:“怎能让皇叔做这些事情,我自己来便好。”说罢便自己上起药来。 楚萧澈掩下心虚,轻咳一声转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悦诚和婉福,语气颇重:“若不是我们沿途找到车辙印还不知你们被劫至这里!” “两位公主出行竟然连侍卫都不带,你们是专门给歹人留机会的吗!还偷偷跑出来,若不是本王问询德文靳侍读的去向你们几个今天都得交待在这里!” 悦诚一直抽抽搭搭,她醒来的最早经历的最多,心里的自责愧疚外加担忧害怕,让她这会儿根本没法听进去任何话。 婉福被砸晕后直到楚萧澈来后才悠然转醒,对期间土匪凶狠的模样并无太多了解,后来听侍卫说是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心里也是无比后怕,此时白着个脸接受批评一言不发。 “婉福,你年纪大些,怎能随意出这种主意?!你若有个好歹你让你母妃怎么办?!”楚萧澈摆出叔叔的长辈姿态逐一训斥。 婉福撇撇嘴:“她才不在乎我呢,她现在眼里整天只有景勋,每天景勋来景勋去,我打赌我跑出来这么久她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楚萧澈气结,他的皇后嫂子还真就不知道这事儿。 下朝后修然留在宫中与夏皇谈话,他便绕道东宫去寻靳布。 在门口听德文说靳侍读与两位公主和慕容小姐去了无香山赏枫叶,本想着一道去凑个热闹,顺着路没走几步便发现不对劲儿,于是赶忙掉头找到了慕容兴,一人带着一队侍卫匆忙赶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胆怯 听到婉福的控诉,靳布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妙龄少女,十六七岁正是与父母闹别扭的年龄段,特别是家里还有位二胎弟弟,更是容易闹脾气。 不过她才没有心情去解决一位仅见过一面的公主心理问题,一位悦诚都把她闹得不得了,她还是想过自己佛系又悠闲的穿越人生。 马车刚入金陵城,楚修然神色肃穆的出现在马车面前。 靳布掀起车帘一角,稍稍望了一下便急忙缩回马车内,今日之事虽然不是她主导的,可还是与她相关,楚修然肯定又被她气死了。 竟敢带着两位皇室公主和一位爵爷的千金掉进土匪窝,这其中任何一个人失节都是天大的丑闻,都需要有人来顶雷。 瞅瞅楚修然那拧成川字型的眉头还有紧抿的薄唇,靳布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噤,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惩罚。 诶……她的命怎么这么苦,看个美男需要被罚,半路被人捡去看枫叶还需要被罚。 看见靳布忐忑不安的神情和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楚萧澈不由地心疼起来,他抚抚靳布的肩:“别怕,本王来应付。” 悦诚也停止抽泣:“阿布,今日是我硬把你带上马车的,你为了救我还受了伤,我等会儿好好求求太子哥哥,他一定不会惩罚你的。” 靳布望天长叹,悦诚呐,你是不太了解你的这位太子哥哥,他生气起来不会怎么大怒,可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无数双小鞋等着你。 比如她当初被安排了许多小太监的活儿,比如看美男回来后她无缘无故加了好久的班。 “靳侍读还不出来?!”楚修然声音似乎很是平静。 悦诚率先走出马车,刚哭过的眼睛肿成两个桃子:“太子哥哥,今日之事不管阿布的事,是我硬拖着她出来的,她,她还受伤了。” 受伤了?楚修然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楚萧澈亦出去打着圆场:“阿布她扭了脚便不去东宫了罢,直接回靳府找太医看看的好。” 靳布躲在马车内细细听着外边的动静,推测着楚修然的怒气值。 “靳布出来。”楚修然的语气依然冷静到可怕。 靳布实在受不了这样僵持的局面,硬着头皮瘸着腿走出马车,低着头一副等待受罚的小鹌鹑模样:“我出来了。” 楚修然目光如炬,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烧透。 就在靳布的心理即将承受不住这目光的时候,楚修然打马走到马车边,伸手一捞,将她稳稳拽倒马背上环在自己胸前,随后马鞭挥起:“靳侍读本宫带走了,其他人你们自己该领罚领罚,该认错认错,别以为这般回去不会被问责!” 就这样,大夏当朝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骑着马,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环着自家的小侍读扬长而去。 楚萧澈望着面前不断缩小的马匹,心中浮现一丝疑问,修然,你知道的对吗?所以才会这般着急带她离开。 楚修然的马跑至东宫内院才停下来,这般不遵礼制的作法还是这位太子第一次做。 靳布缩着脑袋不敢轻易吭声,生怕自己哪一句话又踩了雷。 “吁——”楚修然翻身下马,站在马匹旁直视着靳布,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听见这声音靳布试探着开口:“殿下,我……呀……” 靳布一句话没说话便被楚修然直接抱下马背,径直走进了寝殿。 这是什么情况?靳布有点摸不着方向了,以她所预料的,回到东宫后她应该会被罚抄书三四个时辰直至深夜,或者再在思学殿前跪上个把时辰,小惩大诫。 现在是要干什么?! 靳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掉马了吗,掉了吗,没有吧,她不记得自己在楚修然面前有过什么女性特征露出来。 当然,靳布没有想过的是楚修然变成过大黄,当初她可是在大黄面前暴露的一览无余! 进入寝殿楚修然将她放在矮凳上,轻轻端起她的脚脱下棉袜,崴着的脚踝这会儿又青又紫。 “嘶——”楚修然的手指轻轻点在皮肤上便让靳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放我回去,我要去芥子空间里拿云南白药和布洛芬止疼药!靳布一声声在心里呐喊,你这家伙在这里我怎么打开空间? 殊不知,她的这点秘密也早已被大黄楚修然知晓。 “下次,不许你再这样冒险。”楚修然拿过寝殿里的应急药箱找出消肿化瘀的药,放在手心搓热后又轻轻的抚盖在靳布的脚踝上。 “本宫知道你有自己的方法脱险也有顺带救下她们的能力,可本宫希望下次如果再有危险来临,或者你再如今天这般陷入险境,不要考虑别人,本宫只要你安好即可。” 楚修然见识过她的芥子空间,也在白马寺山上见识过她使用镇定剂瞬间放倒歹人,对她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着最基本的相信。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脚踝蔓延至靳布心里,让她很是六神无主。 靳布喏喏,声音好似一团软糯的团子:“她们是你的妹妹,特别是悦诚,她才十岁。” 楚修然声音强硬了几分:“皇家之间鲜有亲情,若本宫再知你无故犯险,本宫便将你拴在本宫身上,不许你再出东宫半步!” “哦。”靳布努努嘴,有些摸不清楚修然的心思,“所以今天你不会罚我?!” “你脚已经伤成这般,本宫再罚你岂不是太没有人情?!”楚修然将纱布慢慢裹上靳布的脚踝,生怕手上力气重一点会弄疼她。 靳布低头呆呆地他认真专注的神情,英俊有致的轮廓,心中的鹿再度跑出老巢,拼了老命的在她心中狂奔乱跳,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忍不住捂住心口,想平息这阵突如其来的心悸。 “怎么了?身上还有其他伤?!”楚修然看见她的举动,俊眉微蹙,语气也带了紧张。 靳布轻语:“感觉你突然对我很好,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老觉得会有啥不好的大事儿发生,你是不是把你老爹惹毛了,他准备把你给废了?我要失业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解毒 楚修然一滞,佯装生气:“本宫在你这里的风评这样差?难道之前本宫对你不好?难道本宫是那种随时犯错惹怒圣颜的人?”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殿下仁德悲悯之心爆棚,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了,上次发现你与皇叔的私情你都没有杀我灭口,嘿嘿我觉得已经是菩萨心肠了。”靳布赶忙改口,却发现楚修然的脸垮了下去。 楚修然轻轻咬唇,这小家伙的嘴巴随时随地都能将自己的活路堵得死死的。 “不不不,没私情,啥也没有,你是直的,老直了,宇宙第一直男!”靳布再次赶忙改口,有些猜测与存疑只能在心里放着,怎么能当着人家面说出来。 见她这般慌乱的求生,楚修然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不解问:“直的,直男?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靳布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她思来想去试图找个委婉的方式来解释这个名词。 “喏,你看。”靳布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比划出一个圆,另一只竖起一根食指,“在我们老家如果两位雄性有龙阳余桃倾向的,我们便称之为‘弯的’,其中一方为‘1’另一方为‘0’,如果是正常的异性恋,我们便称之为‘直男’。” 这样直白的比划方式让楚修然耳根一热,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次还公然在名伶馆看男子春宫图,她到底知不知羞。 他收起笑容:“知道了,哪里看来这些乌七八糟的,哪家女、闾里间的污话传到你耳朵里了。” 靳布小声嘟囔:“是你让我解释的。” 楚修然不再理会她,将她的脚穿上袜子:“明日起你在家歇着罢,等脚上好了再来当值,不会扣俸禄。” “好嘞!”靳布最喜欢带薪休假,这样看来崴一下脚很划算。 慕容府 慕容兴睁开双眼后先将自己的四肢检查了一遍,看看各个部位是不是还连在他的身体上。 手脚还是有些麻木,看来那丫头给自己下的毒还在自己体内。 “醒了?”慕容正自案几后站起身来,“此次表现不错,陛下已经将封赏送来了,还为你记了三等军功。” 慕容兴满心疑惑:“三等军功?!” “剿匪有功,同时保护了两位皇室公主的清白,就连皇后都专门送来了赏赐。”慕容正对此很是满意,“放下私人恩怨,顾全大局,很不错,大哥也没想到你竟会救下靳府那小子,春猎时你两还那样不对付。” 慕容兴眨眨眼,看来那丫头将功劳推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为何?她大可以瞒下自己的真实身份,直接说自己制服了那些土匪,没准皇上又会将她官升一级。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去找她把解药拿到手。 收拾妥当后慕容兴带着一堆礼品来到了靳府。 救命恩人给被救的人送礼,这也是没谁了。 以至于平安抱着礼品引路的时候都怀疑这位慕容公子脑袋被门夹了。 靳布坐在书房门口,裹着纱布的脚翘得老高,瞥见来人也不吭声继续闭目养神,晒太阳。 “慕容公子请坐,奴才去端茶。”平安看着啥也不说的少爷很是纳闷,自家少爷成亲后一直很和善,怎么对这位救命恩人这般冷淡。 靳布睁开眼睛懒洋洋道:“不用去端茶了,他站一会儿就走。” 平安默默退下,这不是明着赶人走么。 见平安走远,靳布坐直身子:“慕容二少爷,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慕容兴无语凝噎,我来这里干啥你会不知道? “首先感谢靳侍读上次的不杀之恩,其次呢,我想问问你给我下的毒有没有解药?”为了性命慕容兴尽量放低姿态。 “有啊,我已经给你吃过一小部分,不然你现在怎么醒来的?”靳布有意继续恐吓这位发现她秘密的小子。 慕容兴苦着一张脸:“可是我的手脚依旧很麻木,特别是手,有些指头一点知觉都没有。” 这是因为麻药劲儿还没过去的结果! 靳布按下内心的笑意正色道:“对呀,出于自保我肯定不能将毒全给你解了呀,不然你醒了以后直接告发我怎么办?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可不敢轻易冒险。” “靳侍读,靳状元,我慕容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起过誓不会告发你,便绝对不会告发你!” 靳布摇摇头:“不行,我知道你特别不喜欢我这个矮不拉几,还没马高,去找伶倌的人,要不怎么春猎时刚见面你便抽我的马,让它往死里跑呢,不是想摔死我是什么?” “诶唷,姑奶奶,哦,不姑爷爷,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给我剩余的解药,只要我办得到都会尽力去做!”慕容兴差点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当时怎么就小看了这个假小子。 靳布仰着头,托着腮,手指轻轻敲打在自己的脸颊上,一脸苦苦思索的模样:“这样吧,咱俩签个合同,上面就写你老早知晓我女扮男装的实情,可一直包庇我,是我女扮男装的从犯。” 慕容兴本能拒绝,这不是将自己的命完全捆在她的身上了么,不仅自己不能告发并且从今以后还真的得处处包庇她。 “不愿意?那算了,我告诉你哟,大约三天后你麻木的手指便会开始慢点变黑,慢点腐烂,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双手双脚开始溃烂,毫无办法,直至自己死去。”靳布满脸痛惜的模样,“诶,想慕容少爷前途无量,却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扼腕。” “我写!”慕容兴举了白旗,他完全可以忍住自己不去告发,毕竟靳府与慕容府并没有切实的利益冲突,他告发这位靳侍读也没有特别大的好处,只希望她一直装扮顺利不会轻易被发现。 靳布心满意足地笑笑,拿出一支生理盐水:“剩余的解药一共有三支,这是第一支,两日后找我来拿第二支。” 既然作戏便要作全套,那些电视剧里的中毒的人大都需要吃些麦丽素或者山楂丸,她便分期解毒吧,这样听起来更唬人些。 第一百六十章全是悄悄话 慕容兴半信半疑地将生理盐水往嘴里倒,整张脸瞬间皱成狗不理包子,满是摺。 “好苦。”他喝完手里的‘解药’后赶忙找茶水漱口。 靳布笑眯眯地望着他:“对呀,因为我的‘毒药’很毒嘛,所以解药必定要苦一些才有效果的。” 不知怎的慕容兴有一丝被戏弄的感觉,可求生的本能,手脚的麻木不敢让他掉以轻心,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毫发无损的干掉满屋大汉,除了毒药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方法。 五天后,慕容兴终于把‘解药’尽数服下,他也对自己曾经中毒一事深信不疑,毕竟这些天手脚的麻木感的确在慢慢缓解,第二支‘解药’喝完后他已经恢复如常,活动自如了。 靳布亦恢复了去东宫当值的日常,只是看到楚修然她便想起他为自己脚上药的瞬间,一想到便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悦诚知道她伤好后依旧隔三差五往东宫钻,这下靳布有些搞不懂这位小公主了。 “悦诚公主,你说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还往我这里跑,图啥?”靳布在东宫后院徒手挖坑弄得自己满身泥。 身边的悦诚也没好到哪去,也是浑身泥泞:“因为好玩呀,你看我若不过来找你,你也不会费尽心思给我做叫花鸡,我两也不会玩的这么开心。” 靳布满头黑线:“我不开心,我并不想在这暖洋洋的秋日里挖泥坑,我只想躺着晒太阳。” “嘿嘿,既然做了就好好做呗,反正也没事儿。”悦诚笑得欢快,“阿布比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好玩多了。” “小祖宗,你没事儿我有事儿,没看见我每天还得加班整理资料么,你那太子哥哥可不好侍候。”听到悦诚的话靳布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敢情这公主实实在在把她当做一个上好的玩伴了,还是免费的那种,她得找个法子向这位公主收个费,毕竟陪玩还是挺需要精力和脑力的,这些天她差不多要把稀奇的玩意儿快玩完了。 “说到这个,我有疑问。”悦诚悄悄挪到靳布身边,“太子哥哥真的不知道你的真实性别吗。” “不知道,我就问你,我没散下头发擦掉脸上的妆时你能知道我是个女的吗。”靳布看也不看悦诚,很是自信。 悦诚瞅了瞅她的脖子下边,平平坦坦,和她十岁的身材差不多:“嗯,的确看不出来。” 靳布觉察到她的目光,嗔怪:“往哪儿看呢,不就平点么,早晚有一天姐会发育好的。” “你都十五了吧,你看到婉福姐姐没,人家才比你大一两岁,瞅见没,比你大三四个去,要我看,你这个年纪还没发育将来也没机会了。”说罢悦诚看了看自己的平胸,“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希望的,毕竟我才十岁,最近已经开始有感觉了。” 靳布被这番话雷得外焦里嫩,觑着眼:“你们宫里的女娃都这般早熟么。”她还以为只有二十一世纪的00后们才有这么成熟的想法。 悦诚不以为然:“你以为呢,一般十岁左右宫里的教化嬷嬷便会给公主和各贵族女子讲解相应的知识,有的公主十二岁时便联姻外嫁了,若不知晓些什么父皇敢让十二岁的女子外嫁么,那可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和谐关系。” “所以你就趁着这段时间瞎闹是罢,听说你之前在宫里可横得很呐。”靳布将手中包着荷叶的鸡塞进土坑,又将泥土埋了起来。 “本公主那是为以后不联姻外嫁做铺垫,哪国的皇子敢娶刁蛮任性的邻国公主回家?那些皇家贵族都喜欢婉福姐姐这样懂事听话的。”悦诚挑挑眉,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懂事听话?她若听话会偷偷往外跑?还带着一个公主一个爵爷之女,我瞅着你的婉福姐姐叛逆得很。” 悦诚四下瞄了瞄凑到靳布耳边:“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靳布见她这副模样来了兴趣,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又看上了哪家公子哥?! “皇后娘娘想把婉福姐姐许给吴元国的五皇子,婉福姐姐不同意这才要偷偷跑出去玩儿的。”悦诚说着不住摇头,“听说吴元国离金陵老远了,整日天寒地冻的,连肉都没得吃。” 靳布眉头一皱,她不太了解吴元国,只是在整理书籍的时候看过一两眼,仿佛与大夏的关系蛮不好,夏皇还专门派慕容城区戍守边关防他们来着。 难道现在慕容城孝期过了,大夏没有得力的边关将领,夏皇便想联姻求和?! “悦诚,不管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在宫里不要乱说给别人听,免得婉福听到了心烦。”她低声交待,毕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随意乱传可不好。 悦诚白白眼:“我知道,所以我才对你一个人说的,宫里没人可以说快憋死我了。” 靳布大囧,原来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 “对了,那你平时来葵水的时候怎么办?难道那几天一直告假?”悦诚八卦心起,一心想把她女扮男装的事儿摸个底朝天。 靳布一愣,来这里一年多她好像从来没有来过大姨妈,一般十三四岁便会有初潮,她这也推迟太晚了。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何要告假,大姨妈来了也可以继续上班啊,第二,细细回想一下,我好像还没有来过大姨妈。”靳布思索了一会儿打算不耻下问,“那啥,我们老家管葵水叫大姨妈。” “大姨妈?”悦诚先是对这称呼表示惊奇,随后很是担忧的摸了摸靳布的手,“我们女子葵水那几日是不能下床的,得一直卧床休息才行,我听说了你自幼没娘,不知道这些没关系,可是你都十五岁了还没来葵水,得找太医看一看的。” 靳布不明所以,她感觉没有大姨妈挺好,每个月轻轻松松完全不用操心会腹痛,也不用忌口什么的,总之日子很潇洒。 第一百六十一章大姨妈到访 “本公主念在与你交情好,可以将贴身女医官借给你用用,放心一定不会透露你真实身份的。”悦诚很是好心的提议。 靳布努努嘴:“得了吧您,若不是为了救你这个小祖宗我也不会那样轻易暴露身份,多一个人便多一份风险,等到东窗事发您爹暴怒的时候,您是公主不会灭您九族,女医官一介普通人,怎么着也会是包庇罪,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 这样一说悦诚很是不理解:“阿布你心里很明白欺君会被灭族,为何还要装扮成男子考取这功名?状元之名对你来讲如此重要?” 靳布仰天长叹:“谁知道呢,当初估计我的脑袋被门夹了,或者门把我脑袋夹了,我才会走上这条一眼看到死的绝路,算了,能瞒一日便活一日呗。” 靳布也很想问问她的这位宿主,当时为啥一定要考取功名,一个首辅独女好好的绣绣花当个大家闺秀什么的,不行吗。 土坑里飘来阵阵香气,靳布眨眼间将对于生死的担忧抛到脑后,将荷叶包裹着的鸡肉扒拉了出来。 鸡肉的肉香混合着荷叶的清新还有泥土的芬芳,看来首次制作的叫花鸡很成功。 靳布笑逐颜开地净了手撕下一只鸡腿单独放在一边,又撕下另一只递到悦诚手中:“快点尝尝,咱俩第一次做呢,如果味道好赶明开了店铺搞加盟!” 虽然不知‘搞加盟’是什么意思悦诚还是很享受地啃鸡腿,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做东西吃,不知是真的美味还是因为有自己的辛苦汗水在里面,她觉得好吃极了,比宮宴上御厨做的都好吃。 “好吃,好吃。”悦诚啃得嘴巴都顾不来说话,频频点头。 “真的好吃?”靳布嘿嘿笑着将另一只鸡腿包起来,“那这个腿儿我给你太子哥哥拿过去,贿赂贿赂他,以免随便扣我俸禄。” 说罢一蹦三跳地跑向思学殿,神神秘秘的凑到楚修然面前。 楚修然扫了她一眼,除了脸和手干净点,衣袍上零零散散沾着泥点,袖子上还有水渍。 整天与悦诚在后院挖坑爬树,打鸟逗猫,半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但凡斯文秀气的半点与她无关。 悦诚至少胆子小不敢轻易爬树,仅是在地上看着她。 她倒好,男孩子小时候会做的事情全在悦诚面前来一遍。 弹弓,陀螺,蹴鞠,小珠,毽子,跳绳甚至连斗鸡她都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养了两孩子,整天在后院闹腾。 他每天晚上去后院散步之前都需要让人把地上的小土坑给填一遍,省得自己走着走着崴了脚。 不过,这样也好,与悦诚一个小丫头片子在东宫后院玩总比出去和那些个宋公子去逛名伶馆的好。 “殿下,猜我给你做了什么。”靳布兴奋地耍宝。 楚修然单手撑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决定成全她小小的卖弄:“不知。” “哈,快看鸡腿,叫花鸡的鸡腿。”靳布将包起来的鸡腿拿出来一把塞进楚修然的嘴里,“味道怎么样?” 楚修然没料到她会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当下被噎得不上不小,半点高冷男神气质也无,瞪着眼睛看着面钱一脸期待的罪魁祸首。 “不好吃。”嘴巴里的一团又干又柴的鸡肉下肚,楚修然终于能开口说个话。 靳布扯下一丝鸡肉,放进自己嘴巴里:“不好吃?悦诚说很美味的,啊,呸呸,这是个啥!” 说着靳布自己将嘴里的鸡肉吐出来,又将楚修然嘴里尚未吃完的鸡腿拽出来:“不好意思,这次不算。” 言毕拎着鸡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楚修然顶着满嘴油腻坐在座位上望着她跑出的背影很是凌乱,进来一趟就为了给他塞一口不好吃的鸡肉? 可是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调皮捣蛋的日子真是让他不自觉的开心,即便是被投喂了不好吃的东西依然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至理名言放在任何人身上皆成立,包括大姨妈。 白天刚和悦诚说完私密话,晚上靳布刚躺好便觉小腹坠坠的疼,随后淡淡的血腥味儿冲上鼻腔。 好在她白日里很详细的询问过悦诚古代女子葵水时所用的装备,当下为自己动手做了一个。 许久没有大姨妈到访的感觉了,久违的疼痛让她一夜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眠。 第二日,靳布拖着沉重的身子到了东宫趴在案几昏昏欲睡。 “怎么?”接近午时,楚修然下朝从外边进来,一眼看见靳布趴在案几,像只霜打的茄子,一点不见平日里的生龙活虎。 “没事,昨晚有些失眠。”靳布趴在那里睁睁眼,连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这具身体来个大姨妈这么疼,上辈子她也会姨妈疼,但完全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那时候她还觉得因为姨妈疼去打针是很矫情的行为,现在她完全感同身受,希望能够给自己来一针。 但是她不知道姨妈疼需要打什么针,她上辈子没有过此类经验,连用药记忆都没有,并且她没有自己给自己打针的能耐和勇气。 楚修然蹲在她身边,细细看着她,双唇很是苍白,眼下也是一片乌青,状态很不好。 他很是自然的伸手探向自家小侍读的额头,奇怪,温度很好,怎么这么没精神?! “如果没休息好便去寝殿休息罢,免得坐在这里睡觉容易受凉。” 靳布点点头:“好。” 说着便挣扎起身,可这一动小腹坠痛的感觉加重好几倍,瞬间靳布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脸色也越加难看。 她强忍着疼痛扶着墙往门口挪,每走一步血腥味儿越来越浓,腹部好似千万根针扎,让人难以忍受。 终于慢慢挪到寝殿后,靳布一头扎在床上,大汗淋漓,低声呻吟。 我滴个乖乖,这个宿主到底是个啥体质,来个姨妈想要命一样,难道十五岁之后来大姨妈会更疼一些?! 靳布闭着眼缩在床榻上,将所有的被子盖在身上仍觉得周身发冷。 第一百六十二章药膳 困意与疼痛同时袭来,靳布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楚修然听见里面没了动静,急忙跑了进来,床榻上的人闭着双眼微蹙着眉,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阿布?”他小声唤着。 床榻上的人依然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疼晕了。 “来人,请太医来。”楚修然眉头紧拧伸手探进被褥,里面没有丁点温度,手脚冰凉似冰块。 太医很快到来,跪着床榻边隔着厚厚的帘幕为一只纤细的手腕把脉。 “如何?” 太医沉吟片刻:“夫人这是初次葵水至,身体不适。” 楚修然耳朵带上些红润,他自然是听闻过妇人的葵水,只是没想到葵水至竟会疼痛如斯,让平日里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病入膏肓般奄奄一息。 “感觉她疼痛难忍,可有缓解之法?”楚修然看向太医轻声询问,生怕吵醒帘幕里的人。 太医略微迟疑:“敢问殿下,这位夫人年芳几何?” “十五六。” “一般女子初次葵水在十三四岁左右,刚才下官为这位夫人诊脉发现她早年间服用过药物来推迟初次葵水的时间,这些药物应该不是正规大夫所开,虽然推迟了葵水的到来但极其伤害身体,致使夫人现在体内血瘀沉积,体寒宫寒,疼痛难忍。” 楚修然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她是去年参加的春试,一举中榜,成为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状元,按照太医的说法她应该是害怕自己的葵水会影响科考殿试,所以在春试之前刻意服用了虎狼之药,导致葵水推迟一年多。 “可有治疗的方法?” 太医垂首:“平日里需多加注意保暖,万万受不得寒,同时需要通过药膳来慢慢调理,夫人年纪尚轻,悉心调理假以时日还是有受孕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的身子不能……”楚修然眉心骤然跳动。 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获取状元之名不惜以牺牲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这事儿靳重之可知晓?还是他刻意让自己的女儿如此为之?! “目前这位夫人宫寒严重,几乎没有受孕可能。”太医敛目,这位太子尚未迎娶太子妃,府中有的五位美人也是去年云襄王所赠,不知这帘幕后的女子是五位美人中的哪一位,竟能让太子有孕育子嗣的想法。 “殿下无须担心,夫人年纪不大,康复的可能性非常大。”太医顿了顿再次补充。 楚修然眸光冷了几分,沉声道:“现在可有什么方法缓解疼痛。” “下官会开些活血化瘀止疼的方子,夫人服下应该会有所缓解。” “下去罢。” 楚修然目光复杂的看着帘幕里的人,她的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脸颊上用来装饰的灰粉犹如一层面罩浮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他没有擦去她的男子妆容,轻轻爬上床紧紧靠着靳布躺下,大大的手从她的后背探向她的小腹,男子灼热的体温迅速将冰凉的被褥温暖起来。 很快,靳布冰冷的手脚也开始有了温度,睡梦中一直微蹙的眉也渐渐舒展。 不过她还是感觉身子很疲惫,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她想要睁开双眼看看四周,奈何身子太重放弃了这一想法。 等靳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脑袋昏昏沉沉,小腹坠疼的感觉缓解不少。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半晌舍不得起来,这被窝被她捂得太温暖了,这么暖的被窝等会要被楚修然直接拿去睡,她觉得好吃亏。 终于靳布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离开了被窝,慢悠悠地晃到思学殿。 “殿下。”靳布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一个下属睡觉直接从中午睡到晚上,实在渎职的不像话。 楚修然抬起头,眼神迷茫,看了一眼殿外的夜色后很是吃惊道:“天黑了?奏折太多本宫竟忘了时间。” “啊?!”靳布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司的专注力如此彪悍她真是望尘莫及。 “最近宫里御厨研制了药膳,你留下来尝尝,免得你暗地里说本宫苛待你。”楚修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不看靳布闲闲地往小餐厅走去。 药膳?靳布挠挠头,对于这玩意儿她有着很不好的印象,想当初她二十一世纪的亲妈为了养生也是每日刻苦专研各式药粥药膳,用来养生。 结果每次煮出来的东西不是黑乎乎一团便是绿油油一锅,一个家里没一个人捧场,最后妈妈不得不给她和爸爸每个人安排一大碗,强迫他们吃进去。 效果嘛,养没养生她不知道,通便效果倒是杠杠的。 “这是药膳?!”有了亲妈的经验靳布看着面前满桌子珍馐很是质疑,他这里的药膳为啥模样这样好看,几乎和普通膳食无疑,甚至颜色搭配更诱人。 “嗯。”楚修然淡然坐下,逐一为靳布介绍,“八珍糕,沙参山楂粥,川芎鸽,党参乌鸡,虫草山药牛髓汤……” “呃,听起来好贵的样子,殿下你会向我额外收费么。”光是听到沙参,党参和虫草靳布已经觉得是天价了。 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冬虫夏草的广告整天在电视里滚动播出,那个价格一看就是亲妈不会轻易舍得买的药膳食材。 楚修然睨了她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这些:“不会,只是本宫也觉得食材挺贵,一个人吃不完有些浪费,你若愿意出钱本宫也可以从你每个月俸禄里扣。” “不,我不愿意!”靳布快速坐下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个遍。 要不叫‘御厨’呢,要不食材贵呢,这口感和亲妈做的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每样药膳都吃不出丁点儿药味,很是爽口诱人。 靳布算下来也是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喝了一碗山楂粥后胃口大开,极其不文雅的满桌子乱跑着选菜。 没办法,桌子太大,她的胳膊太短,让人侍候着布菜她又不好意思,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楚修然看着她恢复了些活力,嘴角微微噙起一抹笑意,完全忘了不久前他曾在这里要求慕容琼柔要‘食不言寝不语’。 第一百六十三章幼时故人 接下来的好些天楚修然好像迷上了药膳,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是一大桌珍贵药材做成的昂贵菜肴,惹得靳布每天都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家。 最让她感到忧伤和恐怖的是,不知道是因为药膳的关系还是大姨妈开启了她的发育按钮,她发现自己在短短一个月不到发育了许多,从每天早上不需要裹胸布到现在得用三层裹胸布,才能让她勉强穿上以前的侍读官服。 虽然对于女子来讲这是件好事,可对于她来讲却是两枚不断胀大的炸弹,随时让她穿帮,让她株连九族的炸弹。 于是靳布在每日用膳时刻意减少了饭量,希望能将目前长大点的两坨肉给减下去。 对于她身体的细微变化楚修然亦看在眼里,比如刚刚,他不小心扫到她胸前不明显的鼓起,登时魂飞魄散,连带着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嗨,傻了?”靳布伸手在楚修然面前挥了挥,她发现她这上司最近半个月老是失神,不知道是不是药膳吃的太补,把脑子补坏了。 “何事。”楚修然放下手中半天未翻页的书卷,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半凉的茶掩盖自己的异样。 靳布托着腮徐徐道:“殿下,后天又是中秋家宴了呢,今年你去不去?” 这段时间夏皇与他的关系缓和不少,他应该会入宫罢,她有段时间没有去看思思了,前段时间听说她晋升为佳贵妃,看来夏皇真的很是宠爱她,她应该也每天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千年之恋’中。 “不管本宫去不去你都会参加,不是么。” 靳布尴尬地笑了笑:“这不跟着上司入宫更理直气壮些么,你放心今年我绝对没有参与任何活动策划。” “会去,还会带个朋友给你认识。” “朋友?”靳布艰难地重复这个词,她觉得这个词离楚修然好遥远的感觉。 楚修然这家伙地位高,脾气臭,架子大,素日里除了她与楚萧澈外没有他人来寻过他,并且这厮还不能随便让人触摸,连见面最基本的握手礼仪都不能实现,还能有朋友? 很快靳布便在去中秋家宴的东宫马车上见到了这位‘朋友’,只是她楚修然用‘朋友’二字来描述二人的关系绝对太谦虚了。 应该叫‘基友’才是。 “收起你浮现连篇的眼神,莫汝是本宫年幼随母妃出行时认识的故人,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么。”楚修然警告性地瞪了靳布一眼。 靳布干干笑笑,上次你是解释了,可我选择不相信呐,没想到还真是故人。 莫汝浅笑道:“莫汝的身份复杂,靳状元有些不好的联想也是能理解的。” 声音温文尔雅,配合着清冷文气的面容很容易让花痴的靳布迷失自我。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直勾勾地瞅着莫汝:“早就听闻莫汝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堪比徐郎。” 楚修然扶额,实在忍不住拿起手边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某花痴的后脑:“本宫就不该让你上马车。” 靳布笑眯眯转过脸:“美好的容颜与鲜活的肉体是世人都爱的东西,殿下你不喜欢看身材玲珑有致的美女吗,我喜欢,并且我这人比较博爱,不仅喜欢看窈窕美人还喜欢看健硕美男。” 说着歪着脑袋将楚修然上下扫了一番。 这眼神直接让楚修然想起那晚沐浴被偷看的场景,很是恼火地扭过头,能把‘好色’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这样坦然,估计也就只有这人了。 莫汝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靳布这般不加修饰的言语轻笑:“靳状元谬赞,相貌乃父母给予不由得我们选择,如果有机会莫汝倒希望可以丑陋些。”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莫汝公子的美貌不妨碍公子同时拥有有趣的灵魂,二者完全可以兼容,公子不必担忧世人只看重你的容貌的。”靳布随口道。 她自是明白,美貌这个东西,对男女来讲都是一柄双刃剑,有人会因相貌一夜登天,亦会有人因美貌一朝落入尘埃。 一切皆是命运的随手拨弄罢了。 莫汝身形微滞,一种莫名一阵温暖:“多谢靳状元开解。” 自家道中落,沦为伶倌后他太多次后悔拥有这般面容,甚至在多少次的深夜想要自毁容貌,却又知没了容貌他亦走不出那座牢笼。 楚修然亦有些讶异地看了自家小侍读一眼,心里划过一丝震撼,看来她对美色真的仅是‘欣赏’。 “殿下,到了。”德文的声音划破马车内短暂沉静。 靳布率先跳下马车:“殿下今个咱俩自由活动,晚宴结束后我会自觉来蹭马车的。” 说完笑嘻嘻地往宫内走去,只是现在的她尚不知今日入了这宫门后她出来的方式竟是那般惨烈。 “殿下很喜欢她?”莫汝望着楚修然的神色悄然出声,“确实是独具一格的女子。” 楚修然紧张地看了莫汝一眼:“她很明显?” “不,是我见过女扮男装中很相似的了,一般人轻易看不出来,只是莫汝所在的环境特殊,见过太多的女子,眼神自然也狠辣些。”莫汝见楚修然这般紧张忍不住哂笑,“自小我便在想修然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般通透的妙人儿。” 楚修然低头浅笑不语,当年他与母妃流落在外,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业母妃安排妥当后便为他寻找名师,将他送入当地最有名的莫夫子家中学习。 莫汝便是莫夫子的独子,比楚修然大五六岁,大约是生在孔儒世家的缘故,他生性冷清自带读书人的孤傲,对楚修然每每以兄长自居,每日带着他读书习字,算是楚修然启蒙开化的半个导师。 前段时间楚修然记忆全部恢复后想起这位幼年故人,想去寻却发现莫夫子一家在他离开后不久便被歹人灭门,十几岁的莫汝下落不明。 一番寻找后却发现当年自持清高,小儿学士竟入了名伶馆,成了潇湘阁前三甲,每日如同娼妓般以笑为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并非皇后 细细调查个中隐情后却发现,当年莫夫子一家惨遭灭门与母妃的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十几年过去了,你还能记得那位女子的面貌?”楚修然再度确认。 经他调查后发现,当年母妃作出自杀的决定之前,曾经有位宫里的贵人到访,经过大半夜的密谈后,母妃才彻底存了死志。 或许母妃与那人做了什么交易也不一定。 夏知春认出他后应该是想告诉他这个背后撺掇怂恿母自杀的人是谁,却被这人提前灭口。 当年的莫汝恰巧在那天晚上来寻过他,无意间撞见这位宫里来的贵人,而这位贵人在离开时也看到了莫汝。 后来在他被接回宫不久,莫汝一家便遭了横祸,当时与莫汝年龄相仿的表兄在他家留宿,歹人不明实际情况,杀掉莫夫子夫妻二人与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后扬长而去。 莫汝则在全家人及表兄的掩护下躲过生死劫,流落四方,不久,病倒在路边,被有心之人撞见后,见其相貌俊秀随手卖进潇湘阁。 莫汝微微敛目:“至死不忘。” 楚修然不知该怎么弥补这位幼时故人,亦对当年之事深痛恶觉,只想尽快找到幕后指使之人,为母妃为莫汝一家讨回公道。 会是皇后么,楚修然想起他还是大黄时去碧霄殿偷听到的皇后与锦绣的对话,从当时的对话中几乎可以判断出,杀死夏知春的人是皇后,那当年果真是她去逼迫母妃做选择吗。 “下车罢。”楚修然轻轻拍了拍莫汝的肩,转身下了马车。 今年的中秋家宴是这五六年来夏皇与太子重修于好的第一次家宴,因此夏皇额外重视,宫里热闹非凡,堪比除夕。 楚修然带着侍卫装扮的莫汝行走在宫中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父皇旁边的便是皇后,莫汝兄可得看仔细了。”楚修然坐在右下方首位的台阶上,莫汝则随身站在他的右后方。 莫汝轻抬眼帘,眼神若有若无的扫过高台主位上的皇后,双唇微不可查的蠕动:“并非。” 不是?楚修然讶异,难道这其中还有他人? “皇后身边的嬷嬷呢,可有眼熟的?”难不成当年皇后只是派了为贴身侍女过去? 莫汝神色如常,淡漠地扫一眼四周,眼神在那几位嬷嬷身上顿了顿:“亦无。” 亦无? 难道当年之事并非皇后所谓?楚修然按下心中疑虑,轻轻抬手命莫汝退下。 莫汝自知使命完成便随着德文退下,先行出宫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太子殿下,这是臣女白日里做的月饼。”酒酣半晌,慕容琼柔手托礼盒款款而来。 楚修然颔首:“多谢慕容小姐。” 既然当年幕后指使之人暂定不是皇后,他只能耐着性子再去寻可疑之人,虽然他确定当时靳布白马寺遇刺一事定然是皇后所为,但毕竟当时并无伤亡,亦死无对证,他也不能与皇后撕破脸皮。 至于这慕容琼柔,他是完全看明白此女的心思,不过是皇后用来拉拢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他昏迷许久从未听闻慕容一家有何人探望,这位慕容小姐也一副想要与东宫撇清关系的姿态。 待他醒来后慕容一家则又活络起来,慕容琼柔也来过一两次,只是大概靳布也发现此女目的不纯,也没再刻意给他二人创造独处机会。 见楚修然疏离淡漠,慕容琼柔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她知晓当初太子病倒她没有去探望很不应该,可她也是事出有因。 因为她是直接造成太子昏倒的元凶,回到府中后便被大哥带到姑母与皇上面前负荆请罪,随后皇上念她对太子隐疾不知情,便任由慕容府处置。 而大哥为显公平公正,罚她在祠堂跪拜一个月,期间她也听闻太子情况不好,想要去探望一二,奈何姑母身边的锦绣姑姑传话给她,说太子情况不好皇上已有易储之意,劝她不要再与这位弃子太子有过多的留恋与期待。 谁知在她调整好心态从祠堂出来后却发现太子完全康复,而她再入东宫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容易了。 就连之前一直暗地给她与太子创造机会的靳侍读也对她爱答不理。 “太子哥哥!”就在慕容琼柔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悦诚从一旁跑了过来。 “阿布呢,她今天没有和你一起入宫吗。”悦诚期待地问着,眼神在楚修然身旁看了一圈又一圈。 “她?可能自己去别处找人玩去了罢。”楚修然不用想也知道,自家小侍读这会儿肯定在那位佳贵妃那里。 算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入宫找她的这位闺中密友了,所以才会如此期待这次中秋家宴的入宫机会。 悦诚嘟囔着嘴:“那她怎么不找我玩?太没意思了。” 慕容琼柔听闻随口打趣:“悦诚公主对靳侍读很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说不上,很喜欢和她玩倒是真的。”说着悦诚随手打开慕容琼柔送的月饼礼盒,捻起一枚月饼侧头望着她,“慕容姐姐,我能尝一块吗?” 慕容琼柔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当然可以。”你都已经拿起来了,难道要本小姐说不行么。 她已经在太子心里的印象很不好了,必须逮着机会便展示自己的温婉懂事才行。 “太子哥哥你知道阿布大概在哪里儿玩么,给我说一下呗,我去找她去。”悦诚继续追问,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楚修然站起身:“大概在御花园罢。” 说完起身走出大殿,不再理会慕容琼柔与悦诚。 刚跨出殿门没两步,一位宫女在他面前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靳大人派奴婢来传话,说她已经先行出宫回去了。” 楚修然挑挑眉,这位宫女很是面熟,他还是大黄时似乎在沁和殿见过,应该是那位佳贵妃的贴身宫女。 “知道了。”楚修然微微颔首,看这情形,自家小侍读估计又换回女装与那位佳贵妃彻夜玩耍去了。 今晚中秋,按照规制父皇是要宿在皇后宫中的,她俩倒会盘算时间。 第一百六十五章被算计了 楚修然无声笑着,一时之间竟有些想念他变成大黄陪着她在沁和殿过夜的那个晚上。 夜深人静,窗外月光明亮,他安静地趴在一旁看着她与朋友巧笑妍妍。 沁和殿 靳布与邱佳思二人穿着亵衣并排躺在床上,一个人的脸上贴着一张面膜。 “没想到你还挺有能耐,真把夏皇给拿下了,你穿越的终极目标算是实现了。”靳布扯下面膜双手在脸上轻轻按摩。 邱佳思报以羞赧的笑:“还没有呢,我还想生两个娃养养。” “生娃?你怀孕了?”靳布瞪大眼睛,“这么快?” “还没呢,有这个打算。”邱佳思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人家不都说爱他就要给他生个娃嘛。” “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过?这里可是后宫,你若生个闺女还好,生个皇子,想起宫斗剧里那些小皇子的下场没,不知道啥时候便被人害了。” 邱佳思眼睛一翻,伸手往靳布大腿上拍了一把:“能不能说点好的,我想要一儿一女组成个‘好’字,然后呢守着他养着娃,在这后宫中混吃等死。” 靳布趴在床上语气里充满了艳羡和祝福:“看来夏皇对你真得很好,听说这几个月除了十五、三十固定要去皇后那里的日子,其他时间都在你这里呢。” 邱佳思双颊绯红:“是啊,他非常宠爱我,不管我要什么他都会给,其实后宫也没我们看的电视里那样可怕,每天早上我去拜见皇后时她都非常和蔼可亲,其他妃子也十分的有礼貌。” “就连我这次晋升为贵妃还是皇后提议的呢,她说皇上好些年没有如此宠爱一个女人了,所以主动提出晋升我的位分,讨皇上的欢心。” “啧啧。”靳布由衷的佩服皇后,“瞅瞅这心胸和素养,难怪人家能成皇后呢,主动为自己丈夫的新欢晋升位分,要搁你早闹腾起来了。” 邱佳思不以为意:“我才不稀罕什么后位呢,我只希望他能永远爱我,什么位分之类的不过是他证明自己爱意的一种方法,我欣然接受罢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这种人。”靳布卷起被子将自己裹成团,“我睡了,高贵的贵妃娘娘,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偷偷溜出去呢。” 邱佳思拍了拍被子:“谁让你把被子全卷走的,给我分点。” “不分,有了爱情的女人不需要被子,单身狗才需要。”靳布憋着笑将头埋进被窝。 邱佳思嗔怪着一把扯开被子钻进被窝,伸手往靳布敏感的地方咯吱去,两人当下在被窝里笑成一团。 沁和殿寝殿墙边,一抹黑影静静蹲在窗下,待寝殿里的灯熄人静后悄悄离去。 卯时刚过,靳布便起床摸黑慢慢穿好了昨日入宫时穿的侍读官服,将潜入沁和殿时穿的宫女服随手扔在一边。 这宫女服思思会清洗整理后差人放入冷宫,以方便她下次更换,这是二人商议好的流程。 一般这个点宫人们尚未起床,值了一夜班的侍卫睡意正浓警惕性最低,同时也是夏皇起床更衣准备上朝,百官陆陆续续入宫上朝的时间点。 她可以趁着乱从禁宫内院潜到前朝去,与来上朝的百官混在一起蹭个早朝后再大摇大摆的出宫。 “思思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靳布在仍在睡觉的邱佳思耳边轻声告别。 邱佳思懒懒的回应:“嗯,我再睡会儿。” 靳布笑笑手刚搭在门闩上,寝殿的门便被人从外边拍打的砰砰响。 “佳贵妃,皇后娘娘正在殿门口下轿撵,奴婢赶紧帮贵妃收拾一下接驾。”曼华焦急的声音传来。 靳布浑身一凛,邱佳思亦惊坐起来。 每个月十五夏皇都会宿在皇后的碧霄殿,看这个时辰皇后应该在侍候夏皇更衣去上早朝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我、我自己收拾,你先请皇后在正殿等我。”邱佳思稳稳心神,披上衣服。 靳布赶忙走到窗边准备从翻窗出去。 “思思……我们被算计了。”靳布心跳如雷,手亦止不住地颤抖,“这窗子从外边封住了我推不开。” 二人当下在房内焦躁地打着转,靳布看了一眼床底,不行暂时藏在床底下,能拖一时是一时。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没等靳布走到床榻边,大门‘砰’的一声被人狠狠踹开。 几名老嬷嬷往里看了一眼,立即扭头粗声粗气道:“回禀皇后娘娘,这奸夫果真还在里面!” “给本宫将这对奸夫淫妇拉出来。”皇后的声音饱满红亮,中气十足。 靳布警惕地往后退一步,朝着邱佳思摇摇头:“不要开口。” 话音刚落,几名太监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将靳布与仅仅披了外衫的邱佳思拽了出去。 “哟,本宫当着奸夫是谁,这不是东宫的靳侍读么。”皇后端坐在院中的一把交椅上,鄙夷地打量着靳布。 靳布将邱佳思挡在身后,冷哼道:“皇后一大早封了窗来抓人,不应该早就打探清楚了么。” 皇后冷笑不语,很快,方才进屋的几个嬷嬷捧着一堆东西从寝殿走了出来。 “禀皇后,奴婢们在佳贵妃的寝殿内发现了未燃尽的合欢香和一些淫秽书籍。” 邱佳思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东西,矢口否认:“这些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是本宫的?!”皇后打断她的辩解,冷哼道,“没想到佳贵妃为了留住陛下竟用了合欢香这样下作的物什,在后宫中使用催情香料会有什么惩罚来着?” 一旁的锦绣上前一步补充道:“轻者褫夺位分打入冷宫,重者当场杖毙。” “姑母,我觉得这合欢香的问题可以暂搁,当前还是需要靳大人解释解释,为何会卯时出现在禁宫沁和殿佳贵妃的寝殿。” 靳布这才发现皇后的身旁还站着一派淡然的慕容琼柔。 “没错,靳大人对此可有何解释?不要告诉本宫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也没做!”皇后的声音厉了起来。 靳布咬牙切齿地瞪着皇后,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张与害怕。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难 看来她的身份应该早已被皇后发现,若她承认目前的男子身份,便与思思犯了秽乱后宫之罪,皇后一石二鸟既可去掉圣眷正浓的妃子亦可将自己除去。 若她现在说明自己的女子身份,那便是亲口承认了自己欺君,如此以来靳府便会被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靳府的所有人便会被扣上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共同欺君的罪名。 什么和蔼可亲,什么平易近人,什么主动晋升思思的位分,所有的一切都是刻意为之,都是为了让思思与自己放松警惕! “若我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呢。”靳布朝着皇后喊而后将视线转向慕容琼柔,怒目而视,“慕容小姐,想我靳布从未做过伤害你分毫的事情,你今日为何要如此算计我。” 思来想去,靳布断定自己应该是在慕容琼柔前暴露的身份,具体时间应该便是那日无香山途中她们被劫进土匪窝时。 当时悦诚独自醒来喊醒她,而她在悦诚面前换了女装,现在想来慕容琼柔那时也已醒来,不过在旁边继续装昏,静待事态发展而已。 慕容琼柔眨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模样:“靳大人哪里话,这双腿双脚长在靳大人身上,难不成是我赶着靳大人潜进佳贵妃的房中?” 自打那日她扑到太子怀里,太子晕倒后她便对这位能触碰太子的人异常嫉妒,特别是在她听闻东宫内关于太子与贴身侍读的传言后,心里的不平衡愈发强烈。 难道她不如一个男人?难道太子宁愿接受一位男人也不愿接受自己? 如此这般她还要怎么成为太子妃,怎么顺利入驻东宫?! 太子醒来后她再入东宫时,这位靳大人亦开始对她冷淡万分,这让她心里更是恨得厉害,果真是因为她太子才不接受自己的。 若没有这个男人,太子肯定能够回归正常。 而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发现这位少年状元是位女子,就在她与婉福悦诚被掳走的那日,她迷迷糊糊间听见这位靳大人与悦诚的谈话。 正在她全然转醒的时候竟看见这位少年状元卸了妆面,穿了女装,活脱脱一个女子模样! 她愈发认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这个女人自己潜在东宫与太子暗度陈仓,却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看似为自己与太子创造独处机会实则在背后看她的笑话! 这难道不是在嘲讽她么,她越想越恼怒,被人戏耍,被人嘲弄,恐怕再没比她更丢人的世家女子了。 而太子为了这个女人一直对她格外冷淡,一定是这个女人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 既然她做不了这太子妃,那她也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 事到如今,我看你承认自己秽乱后宫舍弃自己保全靳府,还是承认欺君之罪让整个靳府为你陪葬! 慕容琼柔微微眯着眼睛,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靳布,心里充满了泄愤的痛快。 而她的姑母,慕容皇后,亦嘴角噙着笑意望着地上的两人。 她愿意帮她的侄女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位从冷宫出来的佳贵妃着实恼人,短短数月接二连三的被晋升位分。 原以为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谁知竟隐隐有了当年襄贵妃的势头,眼看又要有人来瓜分这后宫管理大权,慕容皇后怎能坐得住! 慕容皇后知晓自己人老珠黄,不能再以顏色拴住皇上,她可以帮着夏皇选秀,可以容忍夏皇宠爱他人,却不能容忍自己的皇后权力受到丝毫威胁,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染指自己的皇后权力。 而在后宫中,一旦晋升为贵妃,便会逐渐参与到后宫事宜的管理之中。 这位佳贵妃她得到的宠爱已经够多了,夏皇他应该也玩够了,不需要再留下这样的人。 “若靳大人与佳贵妃不愿意承认,那便休怪本宫无情了。”慕容皇后雍容华贵地往交椅内深坐几分,装着护甲的手轻轻抬起。 一名内监立马上前提起邱佳思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另一位嬷嬷走上前来,直接挥手,仅是两下耳光响,邱佳思的脸已被打得肿起,嘴角亦渗出血丝。 靳布无比心疼,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挣扎,终于挣脱掉钳住自己双肩的太监,连滚带爬的来到邱佳思身边。 她想摸一下思思的脸又怕弄疼了她。 “怎么办,你的脸你的身子哪个部位都不能受伤都不能留疤的呀。”靳布知道后宫里的妃子从头到脚都必须完美无瑕才行。 悦心公主的母妃安嫔听说就是因为产后身体有妊娠纹未褪,失了宠。 她不能让思思身上留下丁点疤,她那么爱夏皇,若失了宠一定会寻死觅活。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真是伉俪情深,患难见真情。”皇后笑得无比狰狞,似乎在看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今个本宫倒要看看这位佳贵妃的身子到底会不会留疤。” 话音刚落,两位手持长鞭的内监走上前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的长鞭抖起,生生往邱佳思脸上抽去。 靳布一只手飞快地将邱佳思的脑袋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出欲挡住这来势汹汹的一鞭。 牛筋做成的鞭子抽打在她的胳膊上,生生将她的外衣抽出一条裂缝,疼痛感瞬间袭来,只疼的靳布冷汗淋漓。 皇后如此狠毒,这一鞭直接打在人脸上一定会下很深的伤口,可她偏偏让人往脸上打! 靳布闭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扑在邱佳思身上,轻声耳语:“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身上受一点伤,反正我也不会做妃子身上有点疤无所谓。” 邱佳思被靳布死死揽在怀里,泣不成声:“阿布,我去把你的身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会挨打了……” “别……”话未说出口,只听见‘啪啪啪’三声,靳布后背及右脖颈处传来一阵皮开肉绽的剧痛,几乎将她的意识吞没。 霎时一条手指粗细的血红印记出现在她的右脖颈,靳布闷哼一声,本能地蜷缩着身子,将怀里的邱佳思搂得更紧了些。 第一百六十七章情深已久 辰时 坐在马车上,楚修然掂了掂手上的食盒,她昨晚宿在沁和殿,应该会在这会儿大臣上朝时从禁宫内院混到前朝来,届时再坐自己的马车回去。 这样的安排下肯定没有时间用早膳,所以适才出门时他特意命人装了新煮的粥和一些素饼。 楚修然想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平淡无波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他将食盒放在座位上,又用棉垫盖住以免里面的食物凉得太快。 “吁——”马蹄声停止,他整了整朝服下了马车。 “好巧。”楚萧澈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他也刚从马车上下来。 尚未等楚修然回话,一位侍卫直冲冲奔向他来。 “殿下,阿布内侍有难还望殿下能救救她!”在罗越的认知里,靳布是佳贵妃的弟弟,是东宫里的内侍。 自打佳才人出了冷宫晋升为贵妃后,罗越也随之调离冷宫,他知道他一个无权无钱的冷宫侍卫能够调离冷宫背后一定有佳才人出力。 再加上去年冬至靳布为他母亲治病,他对佳才人与阿布姐弟两很是感激,也由衷地为佳才人搬出冷宫,重新获宠感到高兴。 他也时不时的从家里外边带些小玩意儿或者稀奇的小点心送给佳才人,他知道佳才人现在是位贵妃,地位不同往日,吃穿用度肯定是不愁的,可他依然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感谢她。 今早他刚换好班,溜达一圈后便带着母亲做的月饼来到沁和殿。 尚未靠近便看见几位内监将沁和殿的宫门从里封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喧闹鞭打声。 他偷偷的听了两句,听出个大概,原来阿布留宿沁和殿竟被皇后娘娘抓了个现行。 暗自焦急过后,他便来到宣武门门口等待太子,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有点慈悲之心,救救在东宫当值的阿布,毕竟从去年阿布得到的赏赐来看她应该挺得主子欢心。 “有难?”楚修然脸色大变,“何处,何故?” 罗越赶忙补充:“沁和殿,阿布内侍被皇后娘娘认定为与佳贵妃行不轨之事,秽乱宫闱,殿下,阿布肯定没有,她是佳贵妃的弟弟,她们二人肯定不会做任何有违宫规的事情!” 来不及细想,楚修然伸手拽过车架前的马匹翻身上马,径直从宣武门驾马往禁宫内奔去。 德文大惊失色:“殿下,宫墙之下不能驾马,并且沁和殿是紧宫内苑,您身为男子不得随意入内,殿下!殿下!!” 楚萧澈听闻亦扯过骏马准备上马,韦英见状,一个箭步上前跪在他的面前:“王爷,正如德文公公所言,禁宫内院男子不得擅闯!” “你让开!”楚萧澈的声音很是坚定。 韦英垂首:“属下不会眼睁睁看着王爷故犯宫规。” 楚萧澈抿唇不言,一脚踢在韦英胸口,他担心的人正在里面遭遇着不知名的酷刑,而他却不能去营救? 楚萧澈这一脚力道十足,韦英当即口吐鲜血,他挣扎着爬到楚萧澈脚边,抱住楚萧澈的脚:“王爷,您是皇叔,你可以不在乎世人对你的看法,可万万不能捷越宫规!” 怀里楚萧澈的脚慢慢移动,韦英痛声道:“王爷,若您想过去便踩着属下的尸体过去。” 韦英心细如发,忠诚无比,跟着楚萧澈时间久了自然看得出自家王爷对东宫侍读的心思。 他自幼跟着云襄王,看着自家王爷一年年的收敛自己的豪情壮志,一年年的闲散下去,他知道自家王爷向来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要认为是情趣相投的人,哪怕是乡野市井亦会倾诚相待。 可是自家王爷不能不遵守宫规,不能随意捷越位分,这是身为皇家的他天生带在身上的枷锁,是王爷一辈子都无法挣脱的镣铐。 沁和殿 靳布趴在邱佳思的后背,背后一片血肉模糊,从后背传来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让她神志恍惚,看不分明眼前的一切,耳畔只剩下邱佳思的哭泣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她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上辈子她是在病床上昏迷中去世的,没有任何感觉便一命呜呼,而现在她却感到了疼痛和害怕。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真的好舍不得楚修然,她害怕自己再也会见不到楚修然了。 当初他昏迷时她固执的守着他,那时思思说因为她喜欢楚修然所以才会愿意守着他,愿意为他寻找各种让他苏醒的方法。 她却不相信,她不停地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不愿意失去这么好的老板。 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好像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一直不愿意知道。 好可惜,她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没有机会再告诉他。 她在这异世死了之后会再次穿越吗,还是会正式被黑白无常勾走魂魄,去往那奈何桥喝下那碗孟婆汤。 那个时候她还会记得楚修然吗。 记得他傲娇的样子,臭屁的样子,被自己戏弄的样子,被自己气笑的样子,还会记得吗。 还有初次见面时他那颗惊艳她心底的泪痣,昏睡时长长的睫毛,背她时好闻的味道,她都还会记得吗。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向孟婆讨个商量,她愿意将在这异世挣得的钱财全部交给孟婆,只求孟婆不让她喝下那碗孟婆汤,只求她还能再记住楚修然多些时候。 恍惚间,靳布似乎听到有人勒令宫人住手,她努力抬起头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前。 似乎那人生了好大的气,余光中她扫到一抹寒光从殿门口飞来,直直刺入那位手持长鞭的内监胸前,年轻内监被死死钉在地上,鲜血从他胸口流出。 她听见四周的宫女尖叫声四起,她看见一颗熟悉的泪痣出现在她眼前。 她这是在做梦吗。 她好像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真软啊,软的她好像躺在了一堆云朵里,这个怀抱的味道真是好闻呐,就好像楚修然背上的味道。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个怀抱。 第一百六十八章性命垂危 有一双大手覆在她的手上。 “没事了,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把靳布的眼泪逼下来,真的是楚修然来了吗,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温柔?! 尚未等她问出口耳边便传来皇后的声音。 “本宫惩治妃嫔,太子擅闯所谓何故?!”慕容皇后神色闪过一丝慌张。 楚修然抱起奄奄一息的靳布,直视皇后眸光深寒:“皇后惩治妃嫔为何要对本宫的贴身侍读动用私刑?” “那是因为与佳贵妃私通的人是靳侍读,她夜宿沁和殿被本宫恰巧遇见,这种秽乱宫闱之事本宫管不得?!”慕容皇后很快调整了神色,镇定自若地应对。 “皇后说靳侍读与佳贵妃秽乱宫闱可有实据?!若靳侍读是女子她二人怎能行不轨之事!”楚修然将靳布的衣袖扯起,指着小臂内侧道,“靳侍读的守宫砂尚在,她乃女子,怎么与佳贵妃私通?!” 靳布闻言亦朝自己小臂内侧看去,一颗红点赫然出现在她小臂内侧,这是什么,守宫砂?她什么时候长了这个玩意儿?! 还有,楚修然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子的? 她想问问心里的疑问,可一张口一腔血腥气涌上鼻腔,一大口污血从她口中呕出。 “太医!太医!”楚修然不再理会慕容皇后,抱着靳布便往殿外冲。 “思……”靳布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指向跪在地上的邱佳思,皇后还没走,若她走了思思该怎么办,皇后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她若走了思思便会挨打了罢。 楚修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这个傻子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在担心着别人。 “德武,在这里看着,若佳贵妃少了一根汗毛本宫唯你是问。” “喏。” 慕容皇后见状站起身:“太子,你私闯禁宫本就有违宫规,现下竟纵容自己的侍卫在禁宫逗留……” “本宫今日所作所为有违宫规的地方,事后自会请罪,云襄王与靳侍读在白马寺遇刺一事本宫尚未与皇后明算,若今日佳贵妃或靳侍读又任何闪失,哪怕本宫赔上本宫的性命亦会让慕容一族倾覆。” 言毕楚修然冷冷扫了慕容皇后一眼。 这眼神让皇后只觉冰冷刺骨,心中半点底气亦无,白马寺一事太子是怎么怀疑到她头上的?! 明坤殿 楚修然站在寝殿外来回踱步,靳布情况紧急他来不及送回东宫便直接抱到了明坤殿。 现下太医院的女医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他站在门口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却无能为力。 四十三鞭,整整四十三鞭! 一般犯了宫规的宫人大都会采用这种鞭刑,通常五十鞭左右便能让一个普通宫女当场命丧黄泉。 而阿布她竟生生受了四十三鞭。 这个傻子,为了保全靳府竟硬是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吱呀——”殿门终于打开,两名女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了出来。 “怎么样?醒来了吗?伤势如何?”楚修然急忙上前。 两位女医对望一眼,踟躇道:“回殿下,姑娘她伤势颇重,鞭伤太重直接伤及肺腑,我们二人用了好些方法才止住姑娘内伤出血的情况,现在她伤口已被包扎,剩余的得看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造化?看造化要你们太医何用?”楚修然气急败坏,脸上冰若寒霜。 两位女医急忙跪下,连连叩首:“姑娘足足挨了四十多鞭,宫里用的鞭子皆是牛筋拧成,再加上这鞭上沾了盐水,加重了伤势,姑娘送过来时尚有呼吸已经是奇迹了……” 沾了盐水?!楚修然面庞一片乌云,皇后早已对阿布动过杀心,今日这样好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 不管阿布是否能醒来,他与皇后此后势必不共戴天! 他轻轻招了招手,两位女医赶紧溜了下去。 寝殿内,靳布静静地趴在床榻上,散落下的青丝掩盖住了大半张脸。 楚修然轻柔地拨开她的头发,一张苍白地几近透明的小脸露了出来,他轻轻地摩挲着温言道:“上次在这里是你守着本宫,日夜期待着本宫醒来,如今该本宫守着你了。” 是夜,床榻上的靳布呼吸突然粗重起来,楚修然见她脸颊通红,伸手一摸浑身烫的不像话。 值班的女医随即诊脉,道伤口恶化,有化脓的趋势。 连着五日,靳布高烧不退,药石无灵,接连五位太医诊断皆摇头叹气。 楚修然焦躁万分,他知道靳布有一个装满神奇药品的空间,可他却找不到打开的方法亦不知该用何药,只能日夜守在床榻旁期待着奇迹降临。 第六日夜晚,明坤殿寝殿静悄悄一片,满殿的烛光通宵达旦的燃着,楚修然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了。 他用棉布轻轻为靳布净面,喃喃自语,“上次本宫昏迷时变成了一条狗,你说你是不是也变成了其他什么小猫小狗呢,如果是便赶紧回来,让本宫不用那么担心。” 床榻上的人儿依然安静地趴着,楚修然继续自言自语:“每次看见太医摇头,本宫都想把太医院的人一刀给切了,可又怕没了他们本宫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从不知无能为力竟是这样让人绝望的感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慢慢流逝。 “殿下,佳贵妃求见。”德武悄声禀告。 楚修然知晓她二人的关系,心道若非这位佳贵妃知道她那个装满药的空间如何打开?! “快宣。”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走出寝殿。 一身宫女服的邱佳思满脸担忧地站在台阶前,见到楚修然后来不及施礼急冲冲道:“我听说阿布情况不好,我有方法治好她。” 楚修然挑眉:“你知道打开那个空间的方法?!” 邱佳思哑然,身子不由自主退后几步:“阿布告诉你的?!” “不,是本宫自己发现的。”楚修然摇头,“你且告诉本宫怎么打开个空间如何用药。” 邱佳思深吸一口气,随着楚修然走入寝殿,既然这位太子已经知晓那便没有再瞒着他的必要。 第一百六十九章揽责 利用靳布的指纹打开空间大门后,邱佳思与楚修然跨入满是药品的芥子空间中。 论起来这还是邱佳思第一次进入靳布的芥子空间,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会用到靳布空间里的东西。 好在她虽然不及靳布‘久病成医’的熟稔,基本的用药方向还是有的。 医院里的外伤患者一般会使用抗生素来防止伤口恶化以及后续的发热情况,以阿布现在的情况来看也应该使用抗生素。 邱佳思慢慢在空间里寻找着,她依稀记得阿布说过自己对青霉素类过敏,那可以用其他消炎药作为替代品,她迅速的找到阿奇霉素同时找到红霉素药膏用于伤口的恢复。 这个药膏是她与阿布相识的起源,当初正是用了阿布送给她的红霉素药膏她身上的伤口才会好得那样快。 想到之前的事情,邱佳思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这几日她虽然没有被皇后直接动用私刑,但日夜被人看管监视着,想来探望阿布也脱不开身。 直到今日白天听德武说阿布情况很不好,才在入夜后换了宫女服求着德武将她带到明坤殿。 “殿下,这种药每日三次,每次两颗,温水服用,这支药膏每日三次涂抹在伤口上。”邱佳思细细交待着,她出来的机会不易,一定要起到作用才行。 楚修然收下药记下用法,神色放松了不少,他还是大黄时见过阿布用这里面的药为他保养身体,在他看来这里的药几乎与神药无疑。 果真在服下两次药后,靳布持续的高热褪去,伤口亦一日比一日恢复得好。 中间有时给她喂服些米汤也能咽下,脸色也好了许多。 十日后的午后,靳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暖暖的被窝里。 殿内很是安静,描龙绣凤的华丽帷帐在微风下轻轻摇曳,她清了清干痛的嗓子,立马有人跑了过来。 “阿布你醒了?!”小玉惊喜地跑过来掀开帷帐。 靳布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玉,后者主动解释:“太子殿下将奴婢调至明坤殿,照顾阿布姑娘的日常。” 晕倒之前的记忆慢慢复苏,靳布有些无奈亦有些坦然,她在小玉的搀扶下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殿下呢。” 小玉觑了她一眼,语气很是犹疑:“殿下在忙公务。” 靳布看向小玉:“忙公务?” “对,阿布姑娘先起来吃些东西罢,奴婢小炉上一直给姑娘煮着粥,就盼着姑娘醒来呢。”说着避开靳布的目光为她端来一碗米羹。 靳布想继续质问,身子却很是虚弱,喝下一碗粥后稍微有了些力气:“小玉,我的身份女扮男装的事情现在应该人尽皆知了罢,这些天即便殿下知晓实情不会追究于我,那陛下呢,靳府现下如何?” “靳府、靳府好着呢,陛下也没有说什么。”小玉接过空碗继续回避着靳布的视线。 “小玉,说实话!”靳布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她这属于欺君的行为,夏皇不可能什么都没说。 “靳府与靳大人都没什么大事儿,陛下让靳大人在家休息暂不上朝,殿下、殿下在早朝上说阿布姑娘女扮男装一事是他授意为之,与靳大人无关,是他要阿布姑娘犯下欺君之罪的,听说当时陛下龙颜大怒,百官亦指责殿下沉迷女色,刻意欺君……” 靳布呼吸一窒,急问:“后来呢?” “陛下罚殿下每日早朝后跪在太和殿外反省,每日跪到戍时,期限没定,自打你昏迷当日便开始跪了,直到现在……” 靳布掀开被子光着脚便往外冲,小玉慌忙不迭地拦住她:“阿布你不能去,你刚醒来,还需太医过来复诊,更何况你去了也无济于事,殿下将罪名认下就是不想让陛下责罚于你!” “我知道,所以我更得去。”靳布满腔酸涩,喉头一阵哽咽,她怎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楚修然。 “小玉,殿下因我受罚,之前我昏迷不知晓,现下我知道了怎能无动于衷,我在东宫当值一年多,于公他是我的上级,于私我、我也不能看着他无辜受罚,小玉我知道你心软,你由着我罢。” 一番软磨硬泡之下小玉终于让靳布走出了明坤殿。 等她赶到太和殿的时候已经快要申时了。 太和殿是夏皇与百官每日上朝的地方,虽说上朝的官员早已散去,但留在宫中处理政务的官员依然不少。 秋日的暖阳斜斜打着楚修然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扯得老长,不知他跪了多久,他的身形依然挺拔,脊背不见一丝弯曲,面上一片淡然,目光直视前方仿若一只骄傲的天鹅。 来来往往的官员路过他身边时皆侧目而视,仿佛对他很是失望。 靳布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内疚自责之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心口仿佛有人在拿着锤子一下下直捣她的心窝,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呐,当年因为娆辛娘娘的事硬是五年多没有同夏皇说话,可如今为了她却担下不存在的罪名,在百官面前认罪,在太和殿前跪拜,任由不明真相的百官随意指责。 一阵凉风吹来,靳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阿布咱们回去罢。”小玉扯了扯她的衣袖,惊讶道,“阿布,你怎么哭了……” 靳布闻言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扭头朝着小玉轻笑:“风吹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小玉你能回去帮我拿个披风来么,我想再看一会儿。” 小玉不疑有他转身走向明坤殿。 靳布抹掉脸上的清泪,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那个背影,步伐坚定而勇敢。 她记得自己昏迷前的心思,那时她是多么盼望着能再见到楚修然一面,而今他就在自己眼前,她怎能让他独自担责,独自受到世人百官的唾骂。 她是喜欢他的罢,既然这样她更不能让他独自承担这一切。 靳布轻咬着唇,走到楚修然身边,轻声道:“哟,跪着呐。” 第一百七十章猥琐太子 她细细的影子与楚修然的影子重合,仿若二人紧紧拥在一起。 楚修然抬头,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和心疼,她瘦了好多,两腮的婴儿肥几乎完全消失,显得眼睛更大了些,淡青色的素色长裙衬的她苍白的肤色越加透明。 满头青丝被挽成百花分梢髻,仅用一只素色发簪固定,灵动之外带着少见的柔和,清秀。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着女装,相比之前那晚随意挽起的青丝与之前的宫女装扮,这副装扮简直让楚修然移不开眼。 他强忍住心底想要将她一拥入怀的冲动,垂眸敛目:“怎么跑过来了,你刚醒来身子尚虚,还需要多躺着休息。” 靳布撩起衣裙在他旁边跪下,侧目看了他一眼,似水双瞳清澈无比:“我的上级替我背锅,我怎能安然躺着。” 楚修然想呵斥她让她回去休息,却忍不住拿起她的小手放入自己手中,慢慢摸索细细感知她的体温:“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若非人来人往,本宫非常想拥你入怀。” 他在说什么,这些话是从楚修然口中说出来的吗,靳布脸红心跳,想要将手抽出却未果。 “别动!让本宫牵一会儿。”楚修然目不斜视,手却不放松。 一丝喜悦从心底蔓延,仿若含苞许久的花骨朵瞬间绽放,靳布抿着唇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昏迷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是单相思,没想到楚修然早已对她有意。 有些紧张手心里也渗出些许汗液,靳布低着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两坨微红,暗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的心绪平缓下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男子的。”靳布轻轻开口,心里有些紧张,她是不是很早就暴露了,是不是在楚修然面前展现了很多丑态?! 握着自己手的力气骤然加重,靳布有些奇怪地看向楚修然,他真的很早便发现了吗,可她回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东宫露出过女子身份。 楚修然面上一热,想起自己身为大黄时被女子装扮的靳布抱在怀里的那一夜,想起他还是狗子时被她的小胸脯压了大半夜的场景,眼神亦若有若无扫过靳布面前已经看得出的凸起。 靳布感受到他的目光,眼神往自己身上游移,在明确楚修然的目光所在后,靳布抽出被紧握的手挡在胸前:“猥琐!没想到我把你当上司你竟然偷看我!” 难道楚修然之前一直盯着她的胸看?! 这实在太猥琐,禽兽了! 猥琐?!楚修然飞快地将眼神移开,没好气道:“看你还需要偷看?!本宫自然是明目张胆的看的,再说了就你那点分量,得看好久才看得出来是女的。” “啪!”想也没想靳布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痛心疾首道,“下流!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流氓,无耻!” 楚修然一脸错愕地看着靳布,满腔怒火:“你竟敢动手?!”当初是你自己主动将本宫抱在怀里的,若不是你,本宫自己是无法触碰到你的特殊之处的,现在竟说本宫无耻,下流?! 靳布气势十足:“你都敢干这般下作的事了,还不敢忍受这一巴掌?!还明目张胆的看!我是当时没发现,若我当时觉察到了肯定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放在地上踩!倒要看看到底是啥眼珠子往人姑娘胸上看!” 楚修然无语凝噎,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曾经变成了一只狗,还被她整天抱在怀里同吃同睡,甚至还被她按在澡盆里洗澡吧。 他别过头,冷哼:“你是专门过来跟本宫吵架,给本宫添堵的吗?” 靳布亦别过头,懒得理他。 饶是她再怎么推测,都没想过楚修然竟然是靠胸上的两坨肉,把她的身份识破的,这让她又羞又恼,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一阵秋风刮过,靳布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太和殿门前的广场四面没有任何遮挡物,连秋风都比别处寒冷许多。 楚修然余光扫过,沉着脸脱下外袍搭在靳布肩头:“别刚醒来又倒了。” 温热的余温透过外袍传到靳布周身,熟悉又怀念的味道在她鼻尖萦绕,她紧了紧外袍,仿若在回味十天前她昏迷前的那个怀抱。 靳布觉得她无可救药了,不管身边这个人再怎么猥琐,她都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万劫不复。 楚修然的大手又悄悄伸了过来,将她的小手包揽其中:“你回去罢,父皇不会对本宫怎么样的,你昏迷时本宫可没有营养液给你补充,你的鞭伤那样严重十天时间只够恢复外伤而已,内伤犹存若再受了秋寒,本宫又心疼得紧。”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只教人心醉;他的话很是动听,比靳布听过的任何乐曲都要直击心扉。 她咬着唇,微微侧目:“之前听你挤兑我习惯了,我还以为从你嘴里只能听到恶毒的话呢,如今听到这般关怀我的话,倒觉得不真实。” “以后你便会习惯了,因为是对你,所以本宫才会关怀。”楚修然目光炯炯,眉目温润,似有万千情愫从他眼中流出。 靳布垂下脑袋,整张脸连带着耳朵脖子烧烫起来,这家伙是趁她昏迷时报了一个十天情话速成班吗,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还不带打盹的。 若不是知道他体质奇特无法接触别人,亦没有有过对象,靳布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个经验丰富的情场高手了。 不多时,兴荣甩着拂尘赶来,一眼便看见二人衣袖下紧握的双手,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只能掩嘴轻咳打断二人之间的目光交流。 “靳侍读,陛下召你去御书房觐见。”说罢又将视线看向楚修然,“太子殿下,陛下说您可以不用在罚跪,可以回东宫了。” 靳布心头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想来她不仅欺了君还欺瞒了文武百官,欺瞒了天下人。 楚修然紧抿双唇,牵起她的手:“本宫陪你一起过去。” 兴荣略有迟疑:“陛下并未召见殿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如何惩治 “本宫未说本宫要进这御书房。”楚修然冷然打断兴荣。 而后轻轻撩起靳布被秋风吹得凌乱的鬓发,柔声道:“本宫会在门口等着,你且放心,一旦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本宫都会进去保护你的。” 靳布紧张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如果夏皇当场赐死她,她都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不要傻得觉得自己该死,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楚修然叮嘱着,“不管他让你吃什么喝什么都无需理会他。” 靳布故作轻松地笑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御书房门前,楚修然握着她指尖已经发凉的手迟迟不肯松开:“不若你不要进去了,本宫进去。” 靳布轻微摇摇头,她现在已经没有刚才害怕紧张了:“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承担,自我知道自己欺君的那一刻开始已经为自己设想了千万种后果。” 靳布将手从楚修然手里抽出继续道:“原以为我会心无牵挂的独自承担,没承想中间竟遇到了你,让我了无牵挂的心有了眷恋和不舍,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尽量求着陛下饶我一命。” 说罢深吸一口气,抿抿唇转身。 突然她手腕一紧,已经跨出的步子被迫收回,整个人亦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全全包围。 靳布惊得忘了推开他,整个人僵着身子,肩膀亦不受控制的缩起。 不知楚修然几天没刮胡子了,靳布只觉得额头被他的下巴扎得生疼,耳畔轻柔的声音仿若来自梦境:“本宫等你出来。” 靳布重重点头,想要将自己从梦境中拽出。 楚修然轻笑着松开怀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耷拉着的脑袋,用一副得逞的语气戏谑道:“憋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抱到了。” 靳布微微抬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莫名的勇气充斥着全身。 御书房 这次进入御书房感觉要比上一次舒畅许多,紧闭的帷帐全部拉开,秋日西下的夕阳懒懒照射进来,殿中央的香炉上腾起袅袅烟雾。 靳布直觉跪下行礼:“靳布参见皇上。” 紧张间,靳布听见自己心跳快如战鼓擂,手心亦潮湿起来。 “起来罢。”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响起。 靳布心下一惊,她之前与思思聊天时听说夏皇的心脏似乎有些小毛病,有时会出现心悸,心绞痛的现象。 当时靳布拿出了些速效救心丸和治疗冠心病的药物给邱佳思,让她为夏皇进行调脂治疗,降低心绞痛的发病率以及猝死率。 看来她与思思这次将夏皇气得不轻,可能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去沁和殿了,少了药物的日常调理,再加上情绪激动,心悸心慌又找上门来。 “陛下,您在责骂训斥惩罚微臣之前能先服下这颗药吗。”靳布掏出速效救心丸捧在手心,“听佳贵妃说您有时会心绞痛,这药能及时缓解您心慌心悸的状况。” 怎么着也不能让夏皇等会发起脾气来被当场气死吧,那她到时候更要罪加一等了。 半晌,夏皇挥手让兴荣将药拿了过去,哑声道:“你呀!让朕怎么处罚你才好!” 夏皇看着殿中跪着的少女内心很是复杂,她犯了天底下最严重的错误,欺君亦欺骗天下人十几年。 若她只是一位平凡的普通少女该多好,女扮男装玩玩算了。 可她偏偏参加了科考,偏偏是经过殿试被他这位皇帝钦点出的新科状元,还是大夏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是整个大夏人尽皆知的状元! 还是太子的心上人,太子那小子为了他母妃的事足足同他至了五年多的气,却为了她甘愿背下欺君的罪名,甘愿受罚,他这爹再看不出太子的心意那真是傻了! 同时她还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修复者,若没有这姑娘估计太子还在同他冷战,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估计他到死都不会得到太子的原谅。 若她现在受到了什么处罚,恐怕他与太子刚恢复不久的父子亲情又得崩塌了。 但若真的不对她作出惩罚,怎么说服满朝官员,怎么让全天下的人信服皇权?! 靳布不知夏皇心里所想,听到他的声音赶忙俯下身子,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陛下,此事是我一人主张,与我爹无关,与靳府内所有的人都无关,他们皆不知晓内情。” 哼,夏皇想到这里更是生气,愤怒,靳重之这老东西竟骗了他十几年!若不是这些天他告病在家休沐,夏皇一早把罪名全部塞到他头上去了! 夏皇的血压‘蹭’的上升,持续了好几天的心悸更加严重,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服下靳布刚刚给的那颗药,兴荣急忙走到他身旁为了顺了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夏皇才缓过气来,重重叹了口气。 得!又被这闺女的药救了一命。 夏皇无奈得很,想想当初也是这闺女和佳贵妃一道救了好几位公主的性命,解除了宫里的疫情。 太子昏迷时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他都要放弃了太子,也只有这闺女一直坚持着救他,想来这闺女也早已心属太子。 太子是他与娆辛唯一的孩子,他很早便打算将整个江山交给太子,所以这些年他倾注了很多心血来培养太子,太子虽然与他冷战好些年但到底还是成器的,完全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而今已经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皇子了,只需再打磨两年定能完美承担起大夏这个重担。 难道自己现在要处死她,棒打鸳鸯,让太子再恨自己一次?!那他去往了那边该如何面对娆辛?! 夏皇推开兴荣的手,端正坐直后招手:“过来!” 靳布不明所以,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往金交椅旁挪着小碎步。 “坐过来!”夏皇看着台阶下缩着脑袋的小鹌鹑,恍然而笑,之前那么大胆现在这般心虚! “是。”靳布依言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胆怯地觑了觑夏皇。 夏皇无言,细细地端详着她。 靳布被看得头皮发麻,冷汗津津,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百七十二章再就业计划 他为刀俎我为鱼肉! 靳布忍不住闭着双眼,一脸的壮烈,只求夏皇等会能给个痛快,不要让她死得太疼。 “原本只是觉得你个头小了些,眉眼也不怎么像女子,如今细细看来倒是之前朕老眼昏花了。” 额…… 靳布睁开眼:“陛下,您不是要砍我脑袋么。” 夏皇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是无奈:“你这脑袋还是暂时寄存在你头上罢,若你横着出去,外边站着的太子还不得进来跟朕拼老命?!” 靳布默然,原来是害怕楚修然生气,看来人老了心态都是一样的。她上大学后,每次放假回家时感觉爸爸妈妈也会有些讨好她,不想惹她生气的感觉。 特别像夏皇这般,之前与自己心爱的儿子冷战了五六年的老父亲,想来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被爱子冷落的滋味。 书房门外 楚修然控制不住地来回踱步,满脸的紧张担忧,虽说只过一炷香的时间,但他却感觉时间太过漫长。 漫长到他想发脾气,想即时推开门冲进去将靳布拎出来。 就在他冲到紧闭的大门前抬手准备推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 靳布错愕的看着他高举的拳头,本能捂住脑袋,缩着肩膀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她不过是出来的晚了些,这就要打她了?! 楚修然紧张地审视着她,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他对你做了什么?如实说,不用害怕。” 想到方才那个怂样儿靳布有些挂不住面儿,她推开楚修然,没好气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倒是一开门便看见你挥着个拳头!” 楚修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迈起步子准备进入御书房。 “你干啥去?”靳布一把拽住楚修然,夏皇刚服下速效救心丸,若楚修然这会儿再去跟他吵架铁定会把他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绪再度激出毛病来。 “本宫要当面问问他,若你现在看起来无事,离开皇宫后突然毒发之类的,那老东西肯定会否认一切的。”楚修然一脸认真,他再也不想看到靳布要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了。 靳布有些好笑道:“真的无事,陛下只是详细问询了我一些事情,然后把我的状元之名取消,同时将我革职,我现在就是一位普通的民间女子,不用再去东宫当值,你也不需要再发给我俸禄了。” 说罢靳布重重叹了口气往宫门口走去,内心有些小小的担忧与烦躁,她算是正式失业了,接下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来养活自己呢。 楚修然见状快步跟了上去:“你要去何处?” “回家呀,我已经醒了不能再住明坤殿,也不再是侍读无需当值,除了靳府还能去哪里?”靳布仰天长叹,“我得赶紧回去规划一下,明天出门找工作去。” 楚修然大惊,她说她不再去东宫当值了?那明天开始在东宫便见不到她了?! “本宫送你回去。”楚修然不由分说将靳布拉上马车,他得想个办法将她拴在东宫,不能让她被别人瞧了去才行。 这么俏丽可爱的女娃娃怎么能随便露面找工作?她得好好的在靳府长大,等明年过了十六岁直接嫁入东宫来才行。 马车上靳布愁眉苦脸的看了一眼楚修然,虽然他二人刚确立关系,她心里很甜蜜很高兴,但失业危机让她坐立难安。 婷婷那边每个月都有进项,可做生意毕竟不稳定,还是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源才行。 “那什么,本宫认为你一个姑娘不用出去做事的,哪怕你爹清廉养不起你,可本宫亦可以让你衣食无忧的。”楚修然很不理解她要谋生的想法。 靳布白了他一眼:“亲爱的太子,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我不想啃老也不想靠你养着,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我知道以后的日子里我还是会同你生气,同你吵架,如果让你养着我,我感觉自己太没底气了,若吵起架来半点功力都发挥不出。” 楚修然复杂地看着她,出去谋生的原因是为了和自己吵架的时候有底气?这是个什么理由?! “不行,姑娘家就得好好的在家呆着,以往本宫不知晓你的真实情况,现在知道了便不能再放任你乱来,本宫的女人行为得检点点,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想起之前她去潇湘阁看男人楚修然心里便噼里啪啦的冒火,谁知道她这次借着谋生的由头又会去哪里。 靳布无视他在耳边的鼓噪,自顾自的伸出手指一个个地方盘算,她可以用现有的钱盘下一个店铺利用现成货源做化妆品生意,也可以给婷婷帮忙当个店员啥的,再或者可以去找一下宋飞逸,他们飞云阁生意盘子大总归能给她提供些就业岗位。 “喂!你听到本宫说话没!”楚修然见她认真的掰着手指盘算,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听到了,可我准备忽视。”靳布头也不抬,作为一位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拥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是很有必要的,哪怕月收入再少也必须得有自己的事业。 忽视?这般直白的言语让楚修然觉得他的肺都要炸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在气死他和同他吵架这件事上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天赋。 楚修然慢慢附身凑近伸出手握住她正在盘算的手指:“忽视?” 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影笼罩全身,靳布抬头看着楚修然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我已经知道我能从哪里找到工作了……” 面前阴沉的脸依旧在缓缓靠近,靳布再度往后挪,却发现她已经挪到了马车的最角落。 “你别离我这么近,有话好好说。”靳布心中的小鹿跑出来撒欢,将她的心跑的咚咚直跳,脸也烧得滚烫。 楚修然声音低哑,仿若在压抑着什么:“本宫好好说的时候你忽视,所以本宫不打算好好说。” 他离得这样近,近得靳布能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近到靳布觉得他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难舍难分 她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的心跳平复,认真向楚修然解释:“我不想变成一个依附你的女子,我喜欢你可我并不想因为喜欢你而迷失自己,我……” 好像有软软的唇贴了上来,靳布僵着身子无法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男子火热的气息冲进她的鼻腔,她眼睛里已经看不见楚修然俊脸的全貌,只能看见他那一双漆黑的大眼珠子。 楚修然顺势将靳布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盖上她因吃惊半天没闭上的眼,舌尖蛮横地撬开她的唇,探入其中,带着些惩罚和警告几近疯狂地吻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须臾许是永恒,等到楚修然温热的唇离开靳布的时候,靳布已经头昏脑涨得厉害,她伸手推开楚修然的怀抱,使劲儿呼吸着新鲜空气,想让自己缺氧的脑袋清醒过来。 她面红耳赤的望着面前脸颊亦微微泛红的楚修然,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用手捂着微痛的唇。 “本宫不愿意你离开本宫的视线,本宫害怕你离开东宫后会被人欺负,本宫害怕你再去满是男子的地方看别人。” “本宫早已想好,若你能醒来本宫要你陪在身边,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永远留在本宫身边,你若想看男子便看本宫,你若想看沐浴中的男子,本宫便再沐浴给你看……”楚修然黑亮的眼眸好似一个漆黑的漩涡,将靳布牢牢吸住无法自拔。 她怯怯反驳:“我不是好色的女子,不想看男人洗澡,上次只是对殿下的身材好奇。” 楚修然定定看着她,有些恼亦有些羞,他说了这么多是在说他在乎她,可这丫头抓住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他抓住靳布的手往自己怀里探索:“现在还好奇吗,如果你好奇也只能对本公宫好奇……” 靳布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惊的倒吸几口凉气,他们现在在做甚? “现在不好奇了,殿下我不好奇了。”靳布从楚修然怀里抽出手,神色很是尴尬。 谈恋爱嘛,亲亲抱抱举高高她都能接受也能理解。 突然直接上手摸了是怎么回事? 楚修然亦有些尴尬,他好像太急切将小丫头给吓着了,别看这小丫头之前玩的那么欢快,逛青楼喝花酒,去名伶馆看春宫图,一副吊儿郎当的登徒子的模样。 可从刚刚二人亲吻她紧张的反应来看,小丫头也只是面上胆大没有一点实战经验。 他轻抿双唇淡淡一笑,长长的手臂将靳布勾入怀中,温温道:“你若真的想找事情做,那便来东宫罢。” 靳布抬头,光滑的额头刚好碰到他的下巴,微微的胡茬子有些扎人:“我现在不是状元,不是侍读去东宫能做些什么呢。” “正是因为东宫没了靳侍读,本宫现下特别需要一位贴身女官。”楚修然自然而然的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把玩。 “本宫是诚心的,其实才开始你刚来东宫时本宫认为你仅会作歌功颂德的枯燥文章,后来却发现你这小脑瓜子里是少有的博学,不管是哪个方面的问题你似乎都有涉猎,单是这就比很多当朝官员与夫子太傅要强,本宫是真的需要你这小脑瓜子里的东西。” “真的?!”靳布大喜,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东宫一年多的经历不过是插诨打科混日子,没想到还得到了上司的认可。 楚修然继续道:“如此以来,本宫想你的时候随时可以将你拥入怀中,你想本宫的时候也能随时看到。” 靳布别过头,双颊含春:“谁会想你?!” “本宫自会有办法让你每时每刻想念本宫的。”楚修然低低笑出声,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这小丫头这样容易害羞,今日醒来见到后动不动的脸红耳朵红,小小的模样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靳布抬头:“什么办法?” 楚修然轻笑不语,稍稍将头微低几分,薄软的唇再度覆盖了上去,不同于方才的那个急切霸道的吻,这次楚修然很是轻柔缓和,一点点的带领着靳布去探索二人的专属禁地。 片刻后靳布低着头乖乖地倚在他胸前,安静地听着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 这个办法真是好神奇,方才他离开的瞬间,她果真觉得万般留恋,即使在他身边依然心怀想念。 “明早本宫会让德文照常来接你,从今以后你便是一个小姑娘了,别再以男子的装扮出现,太丑。”楚修然握着她垂下的青丝在手心里辗着。 靳布面露难色:“我能休息几天吗?” “哪里不舒服吗,本宫都忘了你重伤初愈,今日又跪了半日,身子哪里受得了。”楚修然稍顿一瞬,“等会儿直接从靳府收拾了东西去东宫住罢,东宫有专属太医可以随时问诊,替你保养身体。不,直接回东宫罢,你靳府里全是男装,没必要收拾。” 靳布怔怔地看着他胡乱的为自己安排,憋住笑意:“太子殿下,您还没娶我过门呐,我住过去怕是不好罢。” 楚修然剑眉微蹙,怅然若失:“本宫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可一想到你每天傍晚要离开便觉得不太好,不太舒服。” “我爹他告病假好些天我得等他身体恢复,同时,我女子身份暴露家里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靳布将手环在楚修然的腰上,很是苦恼。 她原以为自己能瞒四年,在这四年中她慢慢的为敏敏做好心理建设,让明明在知晓真相时不那么震惊与难以接受。 或者在这四年间为敏敏物色好一名家世品行皆不错的男子,为她妥当安排好以后的道路。 但现在事发突然,她完全不敢想敏敏现在是何心态,会有多难受,虽说她们成亲以来并无夫妻之实,但她毕竟是敏敏名义上的夫君,在外人看来一直恩爱有加的一对。 楚修然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是说你那位假娘子罢,的确是有愧于她,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合理范围内作出补偿即可。” 楚修然很是记得自己还是大黄时见到,听到的一切。 第一百七十四章早就知道这爹不靠谱 那位凌敏敏利用靳布状元身份私联慕容家,为自己兄弟谋出路,甚至怂恿小丫头离开东宫,这心思不简单得很。 并且据他所知,小丫头每个月的俸禄和一年多的赏赐几乎全都直接给了这位假娘子,在他看来那位假娘子穿金戴银,吃穿用度能与宫里的妃嫔媲美。 而小丫头大多数时间穿的还是东宫发放的侍读服,自己的私服没见几套,甚至今年春猎出行时小丫头的私服明显短了一截,手腕都露在了外边。 虽然欺骗了她一年多,但她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别人知晓小丫头是女子亦不会怀疑她的贞洁受损,收敛的财富也足以让她后半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靳布轻轻点头,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觉得亏欠了敏敏,虽然同意成亲的人是原宿主和靳重之,可她穿越过来后知情不报便是助纣为虐,便有连带责任。 下了马车,天色已经全黑了,靳布欲褪下楚修然的外袍还给他,想来也有些难为情,自打下午他为自己披上外袍后她竟一直穿在身上,连面见夏皇时都忘了取下来。 楚修然按住她的手,将外袍的领口系上:“别脱了,晚上冷着呢,本宫身强体健不差这一件外袍。” 靳布低头羞涩地笑笑:“改日我浆洗过后再带去东宫还给你。” “还有,本宫今日起将德勇留在你身边,时刻保护你,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是女孩子,哪怕不喜带婢女身边还是得有个侍卫的。” 楚修然很担心那位假娘子会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好。”靳布乖巧应下,德勇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拱手施礼。 依依惜别半日后楚修然才不依不舍地坐上马车回了东宫,靳布站在靳府门口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入府中。 “平安老爷怎么样,请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靳布一脸担忧地往靳重之的院子走去,她受伤在明坤殿十天,靳重之也告了十天病假。 “老爷、老爷……”平安支支吾吾。 靳布抬起头,有些疑惑,难道老家伙情况不妙?这次事情实在事发突然,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罢了罢了,我自己去看。”靳布加快脚步,心里不断设想着靳重之卧床不起的场景。 “叩叩”靳布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敲了两下门:“爹,你睡了吗。” 房内的人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和茶盏,几步跨到床榻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爹我进去了。”靳布侧着耳朵听了听,打开门走了进去。 床榻上靳重之双眼紧闭,脸颊透着异常的绯红,口中还不停地呻吟着。 这是在发烧?靳布坐在他身旁,攘了攘:“爹,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没有反应,靳布伸手往靳重之额头摸去。 这么烫?这能直接煮鸡蛋了罢,靳布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一只手放在靳重之额头上比较着体温。 “诶唷~”床榻上的人呻吟声更大了些。 “病成这样怎么没人叫太医,喊不来太医去找医馆找大夫也行啊。”靳布焦急道,伸手为靳重之掖了掖被角。 手背不经意间碰到靳重之的脖颈。 咦……脑袋这么烫,脸颊这样红,脖子大动脉处却是常温? 靳布大惑不解,直接再次伸手探向靳重之的脖颈和耳后,很正常的体温。 但床榻上的人依旧满脸菜色不住的呻吟着。 “没脸找太医啊,也没脸找大夫……”靳重之迷迷瞪瞪回应着靳布。 靳布心中疑虑更甚,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发现厅中的茶盏依稀冒着热气,伸手用手背一试,茶盏还是温热的。 仿佛听到她的脚步身离开了床榻边,靳重之呻吟声更大了些,诶诶哟哟的叫唤个不停。 靳布觑了他一眼,忍住心里的怒火喊来平安:“既然老爷不愿意叫大夫,你帮我烧些热水过来罢,前些日子我跟着佳贵妃治疗宫里的疫症学了些退热的方法,可以用用。” 平安一愣,床榻上的人又呻吟了一声,平安瞬间哈腰点头:“小姐稍等,奴才这就去烧水。” “要滚烫的那种。”靳布叮嘱道,“太凉的不管用。” 很快一铜盆滚烫的热水端了过来,靳布拿起棉布放进去浸湿,又用指尖将棉布喝饱烫水的棉布夹了出来,平安果真很听话,这水直接放进去能将人的手给烫出水泡来。 靳布夹起不停滴水的棉布,很是正经:“佳贵妃说退热得以毒攻毒,得用滚烫的水给发热的人泡澡才行,爹,我给你泡澡有些困难,但给你敷敷额头还是能做到的。” 说着直接将滚烫的棉布扔到靳重之的脸上。 “烫烫烫!”棉布刚盖上脸,靳重之嗷嗷直叫一把抓过脸上冒着热气的棉布扔在地上,同时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这死丫头要烫死亲爹?!” 靳布瞪着他气得牙根痒痒:“我在明坤殿昏迷了十天,醒来听说你告了病假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结果你是装病?!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当初用装病来逼我成亲,现在又来?!” 说着说着靳布满心的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你闺女我挨了几十鞭好么,我都挣扎着起来,你还好意思躺着装病?!是不是我从昏迷到现在你从未去明坤殿看过我?!有你这样的爹?!” 靳重之有些心虚,走到靳布身边用衣袖为她沾了沾脸上的清泪:“诶唷唷,我家闺女真是受苦了,这脸都瘦的凹下去了。” “知道我受苦还在家里装病!你这脸是自己拿手拍的?额头是用啥捂得?你这样我都懒得当你闺女!”靳布越说越委屈,怎么原宿主摊上这么一爹。 靳重之轻声哄着她:“你爹我也不愿意呀,可不装病怎么办?难道等着皇上问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估摸着这小半个月每天都在牟足劲参我本子呢,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出现在早朝上,若皇上念在我多年的功劳下想要从轻处理,可百官硬是上纲上线要砍头抄家的,我还活不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亲爹的私心 “你说得都很在理,但你担心过我吗,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宫里顶雷?难道不怕陛下砍我的脑袋泄愤?!”靳布直接哭了出来。 下午面对夏皇时说不害怕是假的,现在回想她小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不会。”靳重之很是胸有成竹道,“你重伤在身,太子又喜欢你,皇上绝对不会砍你脑袋的。” 靳布一怔,感觉有点奇怪,她能够明白靳重之了解夏皇的秉性,毕竟为官数十年,不了解夏皇的话他也不可能做到首辅之位。 让她感觉奇怪的是靳重之装病躲避夏皇追责,同时利用夏皇爱子心切的态度。 不管怎么着,犯下欺君之罪的是靳府,其他人可能真的不知道靳布的真实性别,他这位亲爹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要说靳布女扮男装完全授靳重之指使也说得过去,一个没娘跟着爹长大的孩子,对性别概念模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若自小靳重之便告诉靳布按照男子的模式生活,强令她将自己视为男子,慢慢的靳布打心底认为自己是男孩子并完全抛弃女性的心态,也是有可能的。 “好了不哭了。”靳重之塞给靳布一杯热茶,“虽然比原计划提前了几年,但你也如愿作回了自己,现在皇上也表示不追责靳府,这已经是额外开恩,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便恢复常态上朝去。” 如愿作回了自己?靳布心中疑虑更甚,她穿越过来之后绝对没有向靳重之表明自己想要作回女子的态度。 难道说之前的宿主靳布向靳重之明确表达过不愿意再作男子了?所以东宫侍读的四年之约不仅是靳重之与夏皇签下的约定,也是靳布与靳重之的交易? 靳布高中状元在东宫侍读,四年后靳重之便允许她恢复女子之身。为何一个爹要这么要求自己的闺女呢。 回想起来这一年多靳重之对靳布不好不坏,生病时会来探望,平时无事时也没有多少话交流。 靳布一直觉得是很正常的情况,毕竟孩子长大后就会慢慢不太喜欢同父母交流,像父女之间更是这样。 可现在想起来老觉得怪怪的。 “现在天也晚了,你重伤初愈得好好休息才行,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靳重之又好言好语哄了哄靳布,唤来一位丫鬟吩咐,“带小姐下去休息。” 跪了半日又提心吊胆半天靳布确实精神不振,原先想着晚上与找一下凌敏敏的计划也暂时搁浅。 躺在床榻上,摸着身边残留着楚修然味道的外袍,靳布迷迷糊糊陷入睡眠。 突然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靳重之说她重伤在身,太子又喜欢她,所以夏皇不会伤她。 可她真正完全暴露身份也只是在这几天的事情,靳重之是怎么知道楚修然喜欢自己的? 亦或者,靳重之将靳布送进东宫当侍读的目的便是接近楚修然? 这个爹他打的什么算盘?想让靳布去做太子妃吗?如果是这个目的,让靳布额外考取状元又是怎么回事?只是为了增加靳布从众多世家女子间脱颖而出的机会? 不知怎的,靳布突然觉得靳重之有些可怕,或许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清廉公正。 私心人人皆有,靳重之也可以有让自己闺女成为太子妃的私心,可若为了这个目的让靳布女扮男装,考取状元又送进东宫当侍读,这样的心机未免太曲折了些。 千头万绪好似大团棉絮涌进脑子,将靳布的思路堵得死死的。 若靳重之真的是这个私心,那他的私心完全达到了,她喜欢上了楚修然,楚修然亦喜欢上了她。 或许这是一位父亲想要为独生女儿谋划一个好的婆家好的未来罢,毕竟嫁给太子几乎是大夏每个世家女子的梦想。 靳布本能的回避问题安慰自己,她现在应该思考的不是靳重之而是凌敏敏,细想起来晚上她进入府中一路都没有看见她的岳丈大人,靳府管家凌正海。 心里有事,靳布纵使身体疲惫也无法安睡,天刚蒙蒙亮便起身更衣,衣柜里全是男子的衣服,她随意选了一件套在身上。 等到收拾妥当去到东大院的时候,凌敏敏刚用完早膳。 瞅见靳布过来,她眉毛抬了抬冷哼道:“靳小姐还着男装?怕不是觉得还能糊弄我?” 靳布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舔了舔嘴唇:“敏敏,我是来……” “是来递休书的罢。”凌敏敏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看着门外的靳布语气是说不出的平静。 靳布看看她点了点头,说实话凌敏敏气质与之前很不相同,比如她现在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便无端让人望而生畏,浑身带着些当家主母的气质,雍容华贵冷静严肃,是用来震慑府中下人的好气势。 靳布挠挠头:“是,不过其实我感觉也不用,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子,那我二人的婚事便可直接作废,大家亦不会怀疑你的贞洁……” “所以呢。”凌敏敏截断靳布的话,冷冷地看着她。 靳布被噎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敏敏径直走到靳布面前,高高举起手眼看着一耳光便要落在靳布脸上,一旁不知在哪里潜伏的德勇闪现出来,一把拦下凌敏敏的耳光,反手一推将她推到在地。 “德勇退下!”靳布轻喝,如果现在她打自己一顿能让她自己好受些,靳布也愿意收着。 “你如果想打便打罢。”靳布走到凌明明身边,伸手想要扶起她。 被推到在地的凌敏敏神情依然平静,冷笑道:“靳小姐如今真是大不同了,身边有这般武艺高强的侍卫,我便是想打也不敢轻易动手!你也别装出这般求人原谅的模样!” 凌敏敏望着靳布,眼中几欲喷出怒火,平心而论她不爱靳布,不爱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哪怕她是状元,是首辅之子她也不爱。 可她不愿意接受她被休的事实,这代表着这一年多她拥有过的‘状元夫人’的身份会一去不复返。 第一百七十六章赔偿 意味着她无法再拥有靳府的财富,不能再随意给自己置办华丽的衣物,不能再随意指使丫鬟奴才,无法再听到那些世家女子和官宦家夫人的艳羡和奉承。 “我知道靳府对不住你,你可以提出赔偿,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无条件地给你。”靳布讪讪地收回手。 凌敏敏自己站起身,盛世凌人的睨着靳布,半点没有管家女儿的模样,冷哼道:“靳小姐休要摆出这般施舍人的姿态来,若我要你舍得给?你给的起?”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不违法犯罪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之前陛下和东宫的赏赐你全都可以带走,你的贴身丫鬟也可以跟着你,如果你觉得回家里住难为情我还可以再给你置一座宅院。” 靳布说得诚恳,凌敏敏却半信半疑,她知道靳布素日里吃穿用度节俭,花销很少,每次得了赏赐直接搬到她的房间,可现在她竟愿意将这些全部放弃?! 但,不够,哪怕有通天的财富都还不够! 凌敏敏眼底划过一丝深寒,从此之后她便失去了状元夫人的名分,以她管家女儿的身份不可能再攀上如此高的门楣了,从此以后她将受到那些拜高踩低的女子的嘲笑。 她耳畔似乎都能听到吴蕊莲对她冷嘲热讽的声音,看到赵夫人幸灾乐祸的嘴脸。 大哥会立马被慕容军赶出来,二哥吴参领家门房的活计肯定也会丢掉。 人心底的欲望一旦被打开,那便会是无边无际的黑洞。凌敏敏现如今便是这般,这一年多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完全忘了原本的自己,她认为自己要的也不多,只需要有坐拥不尽的财富和耳畔的奉承声即可。 二者但凡缺一,她便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所以现在靳布能给她财富又如何,在外人看来还不是被靳府扫地出门,连带着大哥二哥也会被打回原形。 目前这一状况她似乎也没有办法再要求更多,能得到靳府这么多的赔偿应该够了罢,暂时应该够了罢。 凌敏敏紧紧握着拳,咽下心口不断涌出的浊气,她需要让靳府付出额外的代价!这样才能让她发泄出心底的不满,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我要在金陵南街上置办一座两进两出的宅子,同时东大院里所有的所有东西我都要带走。”凌敏敏按捺下心中的冲动,挑挑眉顺着靳布提出的条件继续补充。 若她现在什么不不取反倒会让他人警惕,让他人怀疑之后她还有后手,只有现在所要了赔偿,让靳布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让能让靳布以及整个靳府放松警惕。 “好。” “房契送过来的时候我便会签下休书离开靳府。”凌敏敏表现出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 “好,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下午便能将宅子买好。” 凌敏敏闻言不再理会靳布,扭头走进房间:“来人,帮我将房里的东西全部收拾进箱子里。” 未时,靳布将房契送进东大院的时候凌敏敏已经将房内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 靳布看着地上十数只木箱微微咋舌,这是把房里的地板都给撬起来打包带走了?! 进门一看,虽说没有将地板撬走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现在的东大院一点都不为过。 当初凌敏敏住的新房内丁点儿东西也无,床榻,桌子,梳妆台……什么都被搬空了。 靳布舒了口气,就怕她什么都不要,那样她心里的愧疚感更甚。 “这里是房契,各房门钥匙。”靳布挥手,平安将一个托盘端了过来。 凌敏敏认真查看了房契后微微翘起一边的嘴角,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凌敏敏这厢多谢靳小姐的厚爱了,从此咱俩一别两宽再无瓜葛,走在路上也请当做陌生人对待。” 说罢,带着婢女指挥着一干人将十几只箱子浩浩荡荡抬了出去。 靳重之听到外边的大动静安静下来后终于打开了房门,走到靳布身边:“解决了?” 靳布扭过脸:“又躲起来,敢情最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解决的。” “从身份上说我是凌敏敏的公爹,从性别上看我二人男女有别,从年龄上看我与她有代沟,一切还是要你亲自出马才行,你们年纪相仿同为女子应该也能明白她想要些什么,她这不走得挺痛快嘛。”靳重之乐呵呵道。 靳布白了他一眼,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爹找起借口来一套一套的,并且每句话滴水不漏,言之有理让人找不到半点可反驳的地方。 “你爹我还是做了些事儿的,凌正海我已经安抚好了。”靳重之安慰道,他与凌正海相识多年,早年间还救过凌正海的性命,他只需微微表示出自己的难处与歉意凌正海便原谅了他。 毕竟凌敏敏为女子,还得了这么多的补偿,已经够凌家一大家子用好几辈子了。 “老爷,太子殿下过来了。”正说着,凌正海从前院走了进来汇报。 靳布看着凌正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后者倒一副坦然的模样。 “你喊他来的?”靳重之一时有些慌乱,瞬间将自己调成了病重模式依靠在平安身上诶呦诶呦的叫唤个不停。 靳布扶额,这个戏精老爹! “平安你扶老爷回房休息,凌管家带我去前院。”靳布逐一吩咐,整了整长袍随着凌正海去前院迎驾。 刚跨入前院,楚修然已经自己走了进来,见到迎面而来的靳布微微蹙眉:“怎么又穿男子的衣服?!” 靳布一愣,没想到他来到靳府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府里没有适合我的女子服饰。”靳布解释,“是陛下派你来的?” 楚修然面上一热,清了清嗓:“本宫下了朝听说你那假娘子已经搬出去,便想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看看你。” 靳布垂下头耳朵也红了起来,怎么这人现在半点高冷气质也无,这么直白奔放。 第一百七十七章这是一章发糖的甜蜜蜜章节 “我处理好府中的事情明天便会过去东宫了呀。”靳布嘟囔着,“明日便能见到了的。” 楚修然皱着眉似乎很是委屈:“你又没派人传话,本宫怎知你明日便会去东宫?靳首辅尚在病中,本宫还以为你会留在府中侍疾……” “我爹见我安然无恙回来病已大好。”靳布随口帮靳重之圆了装病的谎,“你要去见见他么。” “自然,本宫此行亦是有要事与靳首辅商议。” 要事? 靳布看着楚修然颇为自得又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昨天刚确立了恋爱关系,今天便要来提亲?! 跟着楚修然来到靳重之的院子,靳布率先敲门给靳重之打个预防针:“爹,殿下听说你身子大好,有要事商议。” 推门进去,靳重之好整以暇地半躺在床榻上,一副精神大好的模样。 见着楚修然后,他欲下床行礼被楚修然拦下,只是在床榻上弯弯腰:“太子殿下,老臣刚回点精神,实在有违礼数。” 楚修然颔首:“既是病着不守礼数亦无妨,听说靳首辅病情大有好转,有一事需要同靳首辅商议。” “殿下但说无妨。” 靳布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靳布已被父皇革职,但东宫少了侍读确实有些人手不够,本宫今日来是想让靳布去东宫做本宫的贴身女官,靳首辅可同意?” 原来是关于她再就业的事,靳布愣在原地而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在想什么呢,太子提亲是国事,是需要由礼部牵头来操办的,肯定不会选在一个下午两手空空的过来。 怎么也像思思那般恋爱脑了,昨日刚亲亲今天就恨嫁,这速度放在二十一世纪都算是闪婚中的闪婚了。 “若殿下需要人手尽管……”靳重之正说着,余光瞥见自己闺女站在一旁傻不拉几的笑容,不由住口。 楚修然亦回过头扫见靳布不知何意的笑,满头雾水,他没有说错什么话罢,难道他与靳重之商议的事情让她如此高兴?! “瞅我干啥?”靳布瞬间收笑,板起脸很是严肃认真。 次日,靳布早起后把房间里唯一一套女装,凌敏敏去年回门时的衣服给套上,顶着一坨不知所谓的头发奔向东宫。 等她哼着小曲,自我感觉良好的站在思学殿门口的时候,楚修然仅瞅了一眼便不住的低头唉声叹气。 短小遮不住手腕的袖子翘着边,完全不合体的肩身导致她不停地往上拽衣领,裙摆上还有些没洗掉的汤汁,还有头上的那一坨是个什么东西,道士的发髻吗还是鸡窝? “怎么一大早愁眉苦脸的?”靳布纳闷,昨天不是还说想见面么,如今见着了她自己激动得不得了,而他一脸嫌弃? 楚修然伸手揉了揉眉心,径直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寝殿走去。 小玉见他二人过来轻轻推开寝殿门。 “哇哦。”靳布望着寝殿瞠目结舌,原本略显空档的寝殿被放入三只超级大的衣橱,打开衣橱她仿佛见到上辈子在电视离看到过的女明星衣帽间,里面满满当当五花八门。 各式各样的衣服,从普通的轻襦罗裙到宮宴宫装,从夏天的轻纱到冬日的夹袄,应有尽有。 颜色则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粉红黛绿天青绛紫……靳布叫的出颜色的和叫不出颜色的全部都有。 “你学变戏法了?”这么多衣服光是买都得买好久,特别是不当季的夏装和春装。除了变戏法靳布想不出还有其他法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来这么多衣服。 小玉掩口轻笑:“殿下前日从宫里回来后命裁缝绣娘们按照靳小姐的尺寸做的,整整做了一天两夜才做了这么些。” 靳布只觉面上一阵火燎过,低头瞥了瞥自己面前的小凸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的? 楚修然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拎起她的衣袖:“本宫不知你适合什么样的衣服亦不知你穿什么颜色好看,便让人将所有的颜色款式都来了一件,反正总归要比你身上穿的这件要好。” “进去选一件合适的去,将头发也拾掇拾掇,一头那么好的青丝不是你这样来糟蹋的。”楚修然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将她推进寝殿。 终于在小玉巧手的折腾下,靳布首次正个八经的穿着罗裙带着妆面和完美的发髻出现在了思学殿。 楚修然抬眉扫了一眼又迅速的低下了头,脸色微微发红,握着书卷的手亦有些颤抖。 这丫头穿个最基本的裙子都这般清秀可爱,好看到他只想将她藏在东宫不想让她被别人看到。 “我没穿对吗,女人的衣服实在太麻烦了一层层穿的我都要窒息了。”靳布见楚修然这般为难的模样,扯了扯裙角,“要不我还是换回侍读服罢,方便。” 楚修然急忙丢下书,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揽入怀,语气温软:“很好看,因为太美本宫不敢看,怕看了会把持不住自己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靳布虎躯一震,紧张的干笑了几声:“我发现我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以为你是个傲娇的高冷怪癖,但最近这两天情话张口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情场高手呢。” 楚修然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将胳膊在案几上支起,居高临下地望着靳布:“高冷怪癖?情场高手?哼,没想到你私下竟如此形容本宫,胆子真是不小。” 靳布狡黠地望着他,很是自然的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我胆子大还是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当值第一天把上级搞晕的事我是做的出来的。” 楚修然往下附身几分,捏了捏她的鼻子:“本宫只看得出鲁莽,胆量真没看出来。” 靳布看着楚修然近在咫尺的俊脸,心重重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头,在楚修然的薄唇上啄了一下。 接着趁楚修然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起身奔下台阶,一脸嘚瑟地大笑:“看,胆子大了罢。” 第一百七十八章再入冷宫 说罢赶紧扭头往殿外跑去,正当她满脸笑意抬起象征着胜利的前脚即将迈出殿门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扫来的力道拦住她的腰,眼前大开的殿门生生被一只大手关上。 这…… 靳布咽了咽口水,她怎么忘记楚修然这货会武功了,虽然她还没深入了解过这个异世的武功都有哪些,但从之前他一掌拍碎木桌和在刺客堆中只身带她脱险来看,似乎是一位高手。 “殿下真是好武艺。”靳布掰着楚修然紧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这货怎么把门给关了??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那么嘚瑟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某太子反手将她直接抗在肩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靳布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在了桌上:“可惜有人不知道硬是要以身犯险。” “知道,明白,了解,再也不敢了。”靳布飞快摇头。 “哦?” 魅惑危险的声音响起,尾音略带上扬从靳布心慌撩乱。 她看着楚修然放大的俊脸和黑亮的眼眸中倒映出的小小自己,嗅着鼻息间那独属于他的气息,心脏险些跳出胸腔。 “你能离我远点吗。”靳布内心不断哀嚎,她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会先反过来将他给强了。 楚修然置若罔闻:“你不胆子挺大么,胆儿呢。” “实话给你说了罢,你再色诱我,我怕我hold不住自己,霸王硬上弓把你给占了!”靳布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眼睛望着天,“虽然我们相识一年多,但明确恋爱关系才几天,我怕到时候你会后悔,赖着我让我负责。” “你对本宫霸王硬上弓?”楚修然挑挑眉反问着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抽出,环在她的脖颈后,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是这个意思?” 靳布有些慌了,胡乱推着身上的人,艰难道:“在我们老家男女至少要恋爱很久很久,相互了解很久很久之后,才……嗯……对,就是得好久好久以后……” “很久很久之后啊……” “对对,我们老家还有一个规定,十八岁才算是正式成年,女子二十岁之后才能到法定成亲年龄的。”靳布慌乱解释着,“我吧现在还没过十六周岁,所以,嗯,对吧……” 楚修然俯下身子堵住靳布不断解释的嘴,满意地感受着身下少女越来越僵硬的躯体,在她粉嫩的小嘴上咬了咬,而后坐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你耍我呢。”靳布有些气恼,她刚才是真的有些害怕,害怕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这里是东宫,是他的地盘。 楚修然伸手将她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笑得越发欢畅:“害怕还强忍着。” “呵,知道我害怕还调戏我。”靳布捶了锤他的胸膛,“真把我吓得够呛。” 楚修然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摩挲靳布的手,温声道:“在你正式嫁入东宫之前,本宫会发乎情止于礼,会尊重你,保护你,但你也不要让本宫等太久,方才你说的二十岁才成亲,本宫觉得太晚了些,在大夏女子十六七岁许人正当时,等明年春上你过了十六周岁的生辰,本宫便会三书六娉迎娶你,本宫的太子妃入门。” 靳布靠在他的肩头,用力点点头,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他的声音真是温柔,丝毫不见丁点儿之前的毒舌生冷,让人如沐春风,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楚修然再次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畔低语:“千万不要让本宫等久了,不然本宫怕会忍不住吃了你。” 靳布紧紧环着他的腰,将发烫的脸埋进他的胸膛,四周的空气都是甜到发腻的味道,靳布突然感觉谈恋爱的感觉要比挣钱的感觉美妙上许多。 这样安静美好的环境下让她有了一种想要停止时间的欲望。 然而时间并没有遵从靳布的心愿按下暂停键,门外响起的声音让靳布顿感不妙。 “阿布姑娘,门口有位自称罗侍卫的人寻你,很是急切的模样。”德武轻叩门禀告。 罗越? 靳布望了楚修然一眼,对方很是通情达理道:“去罢。” 他知道那日来向他求助的人便是一位叫罗越的侍卫,现下这侍卫来找她估摸是宫里的那位佳贵妃委托的罢。 靳布整了整襦裙出了东宫,罗越见到她的装扮后微微一愣,拱手施礼道:“靳姑娘。” 那日太子私闯东宫救出贴身侍读的事整个金陵人尽皆知,内阁首辅靳重之独女女扮男装拿下金科状元,成为东宫侍读与,太子日久生情的故事一夜之间流传进坊间的大街小巷。 他自然也知晓在他眼中的那位可怜巴巴的小太监竟有着如此雄厚的背景。 “罗大哥怎么现在过来了?今日不当值?” 罗越抬头,眼中焦急神色溢于言表:“能否麻烦靳姑娘救救佳贵妃。” “思思?她怎么了?” “佳贵妃前日自请去了冷宫,这三日来不吃不喝,奴才见着十分忧心。”罗越压下心中的担忧,“靳姑娘奴才知道上次为了佳贵妃您受了伤,此次理应不该再来麻烦您,可……” 靳布打断他的话:“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墨迹了赶紧带我进去,诶你先等等我去要块出入宫的令牌。” 很快,靳布拿着楚修然的令牌跑了出来,罗越立刻带她奔向冷宫。 靳布手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冷宫还是之前那般偏僻阴冷,因为是深秋两旁的树木树叶掉落完,更显得凄凉。 邱佳思待在她之前所在的厢房,褪去贵妃发簪的她神色憔悴,双目无神。 “思思~”靳布轻轻唤道,房内的人半点反应也无。 靳布将手中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邱佳思面前,轻声道:“你是跟夏皇吵架了吗,再吵架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咱先吃点东西。” 邱佳思依然抱膝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靳布夹了些饭菜到碗里,递到她嘴边:“吃点东西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咱再去找你家大叔皇帝去,美瞎他的眼。” 邱佳思闻言扬起苍白的脸,流下一串眼泪:“阿布,我怀孕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失火了 “怀孕了?”靳布高兴的声音都变了,“那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找孩子它爸去啊,不管之前因为啥吵架现在他肯定会来接你出去的,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和你家皇帝大叔有个宝宝么,我这里有叶酸现在补还来得及,幸亏前些天没让你受伤,不然宝宝……” “孩子已经没了……”邱佳思轻声打断兴奋到手舞足蹈的靳布,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掉落。 “没、没了?是谁干的?皇后还是谁?”靳布张口结舌,好像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凉水,“你有没有怀疑对象,咱们去找陛下去讨个公道去,他是宝宝爹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邱佳思摇着头抱住她失声痛哭:“阿布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你把我杀了让我再穿越回去吧……” “到底是谁,你给我说,老子现在回去拿刀去砍她,是皇后也不行!”靳布看着泪流满面的邱佳思心疼得不得了。 “是、是皇上……”邱佳思断断续续哭着,“是他自己不要这个孩子的……” 夏皇?靳布愣在原地:“怎么会,他是宝宝爸爸,他……” 邱佳思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双眼通红哑着声音歇斯底里:“是他!阿布,是他!……” 靳布手足无措的搂在她,等着她哭完。 “我月经一直不固定,前几天我随口说我快两个月没来了,他便喊了太医为我把脉,当时太医说我怀孕了,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可他当时便让太医给我煮了一碗堕胎汤,逼着我喝下去。”邱佳思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啊阿布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我不会想让我的孩子参与什么夺位的,他为什么不肯留……” “我、我不知道。”靳布喏喏回应,她真的不知道为何,可能夏皇是出于大局来考虑,但思思只是把他当做一位普通的爱人,普通的丈夫来看待而已。 这或许就是心许帝王的悲哀? “那你来冷宫他什么也没说?”靳布细细擦着邱佳思面上的泪水,可她的眼泪似乎无止境,一直掉落个不停。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说我不应哭闹应当有贵妃的风范,阿布,贵妃的风范是什么,难道身为贵妃便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杀死在腹中?难道身为贵妃孩子没了连哭都不能哭?”邱佳思面容凄苦,神色哀痛,不断问着没有答案的问题。 之前看电视剧一直觉得古代后宫不好混,为了宠爱你争我斗,为了子嗣各种手段,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那些争斗大都是后宫女子之间的尔虞我诈,如今看来最危险的竟是枕边人。 思思那么爱夏皇,却不曾想自己的心上人伤害起她来丝毫不留情。 在这秋日的午后靳布搂着邱佳思,心头堵得厉害,冷宫四处而来的阴风透过窗扫在身上,寒意透骨,直达心底。 有一天,楚修然会这般对待自己吗,他是下一任夏皇的不二之选,他会成为帝王,那他会变成危险的枕边人么。 等到靳布安抚好邱佳思,监督她吃了些东西照看她睡下后天已经黑透了。 好在她手里握有东宫的令牌,只需赶在亥时宫门落锁之前出宫即可。 “罗大哥,我给思思留下的有保养身体的药,她刚刚小产身子不能受凉,需要用药物来调理,你得帮我看着她,每日三餐帮她送点有营养的汤汤水水进去,得监督着她吃下去才行。”靳布边走边掏出两张银票放入罗越手中。 罗越将银票塞回靳布手中:“你们俩姑娘帮助奴才这么多,佳才人还托人将奴才调离冷宫,照顾她是应该的。” “拿着,你的钱攒着买大宅子养老娘娶老婆的。”靳布又将银票塞回去。 正在二人争执间,不远处有宫娥太监喧闹的喊声:“走水了!冷宫走水了!” 扭头一看,远远的方才他们刚刚离开的冷宫方向火光四射,通红的火光将半边天燃亮,靳布往回折返几步,迟疑道:“罗大哥,这方位怎么那么像思思的房间?!” 罗越眉头凌冽,飞快往回跑,靳布亦跟了上去。 冷宫内早已乱做一团,热浪翻滚中宫娥太监争相往外冲,组织灭火的内侍们一桶桶递送着水,半点不见着急的模样。 冷宫邱佳思的厢房内,她看着眼前的火光勾起唇角凄然的笑了笑,她知道这火是谁放的,可她不愿逃出去,如果现在能死了她是不是能穿越回二十一世纪,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或者,不管去往哪里都行,只要不再面对这清冷的冷宫,不用再想起夏皇那张绝情冰冷的脸…… “思思!出来!思思!”靳布隔着火光看着厢房里的女子一动不动,半天求生欲也无,急得眼泪直流。 “思思,你出来!现在还来得及!”靳布仓皇失措的随手拉过一个宫人,“谁能把她救出来,谁能……”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已经冲了进去。 滚滚浓烟在冷宫上方持久不散,靳布紧张地望着里面的情形,双手合十来回踱步。 “靳、咳咳、靳小姐……”侧面的塌了一角的墙边罗越艰难地背着邱佳思爬了出来。 “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罗越平了平气息:“吸入浓烟暂时昏迷了,不过这火是外人专程放在佳才人房间的,奴才怕……” “你先带着思思藏起来。”靳布及时反应过来,扭头趁乱冲向欣安殿的方向。 她与思思救过安嫔的女儿悦心公主一命,安嫔有了孩子以后便无心争宠,之前听思思说因为悦心公主的事情,安嫔一直对她礼遇有加多次邀请她去欣安殿聊天。 “安嫔娘娘,只需让思思在你这里待一晚,柴房,库房随便哪里都行,我一定能在天亮之前将她接出去,绝对不会牵连到你。”靳布再三保证,如果冷宫的火是专门冲着思思而来,那纵火的人一定会在火被扑灭后去查探思思的尸首。 第一百八十章误伤 她得将思思藏好不被那些人发现,还得想个办法将思思带出宫才行,不管是谁指使的,若明日发现思思依然活着肯定会再度寻找机会下毒手。 “靳小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陛下已经全然将我遗忘,我只想守着我的悦心好好过日子,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安嫔微有踟躇。 她知道这位佳贵妃与靳府小姐救过悦心的性命,但她自己在这后宫步履维艰,小心翼翼的度日,若被人拿下什么把柄往后她与悦心的平静日子便没了。 眼看安嫔要抬手送客,靳布情急之下‘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拽住安嫔裙角:“安嫔娘娘,佳贵妃她前日才服下了堕胎药,现在深秋夜里寒气重,若她藏在外边身子肯定会受不住,求你可怜可怜她收留她几个时辰,两个时辰,不,一个时辰,我会去找人求情会尽快接走她的,或者,等冷宫的火扑灭了我就带她走……” 安嫔神色松动,理智在同情心面前败下阵来,身为一个母亲她不忍听到有人失去孩子的事情,更何况这位佳贵妃与靳小姐确实对她有恩:“我会让收夜香的宫人留下角门,你们进来后随便去哪儿只要不让我看见,我便权当不知晓此事。” “多谢,多谢安嫔娘娘。”靳布喜不自胜飞快跑出欣安殿。 安顿好邱佳思后宫门已经落锁了,靳布趁着冷宫依然混乱找到之前她运货出去的狗洞,准备爬出狗洞去找楚修然帮忙。 他肯定能想到让思思悄无声息离开皇宫的方法。 刚爬出狗洞转到大路上,靳布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是楚萧澈正在上马车,看来他赶在宫门落锁前几分钟才出来。 靳布下意识的躲在墙角的阴影下,不让人发现她,想等他们的马车走掉后再去东宫求助。 越不想引人注意偏偏越有人注意。 “是谁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准备做些什么!”守护宫门的侍卫余光扫过靳布所在的墙角喝道。 靳布听到声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拔腿便跑,往左边跑是她爬狗洞出来的地方,那里是一条死巷,若跑向那边不仅会被人抓住,狗洞也会被侍卫发现,届时想要带思思出来就更难了。 右边又有侍卫追,百般无奈之下靳布直愣愣往楚萧澈马车所走的宫门口正前方的这条大路上跑去。 正在赶车的韦英听到动静,扭头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往马车这边跑,身后还跟着几名宫门侍卫,当下以为靳布是刺客,随即踩在马车车架上,脚下一蹬借用外力飞到靳布面前,伸腿踢了过去。 “砰!”靳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踢倒在地,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 紧接着脖颈上一柄冰凉的剑贴了上来,韦英冷喝道:“为何宵禁期间出现在宫门附近?” 靳布捂住腹部面露痛色,想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呻吟声。 后边宫门的侍卫举着火把追了上来,带头一位侍卫抱拳:“多谢韦侍卫相助。” 另一名直接抓起靳布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惊讶道:“女的?!” 火把下靳布面色惨白,额头上亦是肉眼可见的冷汗。 韦英看着她似曾相识的面容,迟疑出声:“靳、靳侍读?” 马车内等待韦英的楚萧澈隐约听到靳布的名字探出身子,扫了一眼后急忙走下马车。 “阿布?”尚未走近楚萧澈便将靳布的身形认了出来。 靳布皱着眉挣扎着点点头。 “快松手!” 拽着靳布头发的侍卫听闻急忙松手,靳布腿下一软几乎要瘫在地上,楚萧澈一个箭步跨来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呕——”爬在楚萧澈的胳膊上靳布终于忍不住将腹中的酸液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身子好过了些,因疼痛而丢了大半的神志也在瞬间回来,她软软举起大拇指,“韦英,你这一脚能让人把昨晚上的饭都给吐出来。” 韦英尴尬地站在原地,扫了一眼楚萧澈的脸色垂首认罪:“属下回去后会自行领板子。” 楚萧澈将她扶上马车,抚了抚她的背心疼道:“已经宵禁了怎么还在这?” 这还是他在那日靳布被鞭刑后第一次看见她,他知道她重伤昏迷在明坤殿,亦知道她回到靳府了,更知道她今日重新入了东宫。 期间,他有千万次想要去探望她,探望病重的她,探望病愈回府的她,可终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随着楚修然私闯禁宫将她救出,她的女子身份便昭告天下,皇兄卸了她的官职,没收了她的状元之名。 而他身为皇叔有何理由去探望大夏首辅之女? 他今日上午曾在东宫门口徘徊许久,终是未能走下马车。 他要以什么身份去见她?她受难去救她的是修然,她昏迷陪着她的是修然,她醒来替她受罚跪在太和殿门前的亦是修然。 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有何脸面去见她,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韦英说的没错,若她是男子,他可以不在乎坊间的看法,不在乎世人的非议,向她表达心意。但他却无法为她冲破宫规跨过禁宫与前朝的那道宫门。 如今见到她没想到还是在韦英误伤了她之后。 可是…… 楚萧澈拍着靳布背的大手顿了顿,大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可是他真的好想念她,这些天他幻想过千万种她女子的模样。 温婉的,典雅的,调皮的,可爱的,灵动的……如今她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她刚好附和自己所有设想。 靳布缓了缓,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皇叔,快把我送去东宫再晚思思就要被发现了。” “思思?”楚萧澈将她扶起身,“是那日你在沁和殿救下的朋友?” “对,她现在在冷宫有人要烧死她。”靳布简单解释着。 楚萧澈抿抿唇:“你现在想要修然将她从冷宫接出来?还是从宫里接出来?” 未等靳布回答,楚萧澈接着道:“不管是从哪里接出来你都不应该去找修然。” 第一百八十一章偷梁换柱 靳布一愣。 楚萧澈不徐不疾的分析着现状:“修然他是当朝太子,而你的朋友是皇上最近宠幸的贵妃,虽然她现在在冷宫,可毕竟是皇帝的妃子,一个当朝太子对自己父亲的小妾伸出援手,一旦被人知晓你觉得百官会怎么看?” 仅这一句话已经足够让靳布背后生出满满一背的冷汗来,她不能只顾着救出思思便将楚修然置于危险的境地。 宫里少了一位刚失宠的女子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夏皇一旦深究起来,第一个怀疑的便会是她,这个前不久刚为佳贵妃挨了鞭刑的朋友,紧接着便会顺藤摸瓜发现楚修然暗地里帮助过她。 楚修然才因为担下自己欺君的罪名,被百官责难被夏皇责罚,她这次一定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那怎么办,我已经出来大半个时辰了,再不回去等到冷宫里的火扑灭他们一定会发现思思……”靳布很是六神无主,如果能多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想到合适的方法。 楚萧澈见她这般焦急,适时开口:“如果你对本王放心,这件事便交给本王,如何?” “交给你?”靳布抬起头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我既不能将修然牵扯进来也不能给皇叔你添麻烦。” 修然?听到靳布这般亲昵的称呼楚萧澈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旋即松开,果真如同他料想的那般吗,她再度以女子的身份回到东宫是因为修然。 他们二人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从修然晕倒之前开始他便觉得自己的太子侄儿对东宫侍读很是在意。 这次靳布受伤,修然表现的更为明显,只是他一直没有正面确认罢了。 如今看来…… 楚萧澈压下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一如既往的温和笑道:“本王是闲散王爷,平时呢什么米花街名伶馆戏台子这些地方去的最多,是最不会被人怀疑的对象。” 哪怕退一万步,如果有一天真的东窗事发,本王直接说看上了这位佳贵妃的姿色,觉得她被安置在冷宫可惜了,因此才暗度陈仓将她带出冷宫,想来也不会太受人非议,至少不会影响到本王在朝堂上的发展,毕竟素日里替陛下办得事情也大多属于去各地视察这些走走过场的事情。” 靳布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内心似乎在做着很纠结的挣扎。 楚萧澈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放松了些:“可这件事对于修然来讲,便是一个致命的污点,一旦被人发现,这位佳贵妃便会被扣上勾引太子的罪名,必死无疑,修然的太子之位也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甚至被百官弹劾要求易储也是有可能的。” “皇叔打算怎么做?”时间紧,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留给她了。 “要做就得做的逼真,让宫里的人查无可查。”楚萧澈抬抬眉朝靳布勾了勾手示意她附耳前来。 靳布警惕地看着不断晃动的马车车帘,身子往楚萧澈胸前探去。 独属于少女的气息混合着木头燃烧后的味道在楚萧澈面前流淌,他面容上出现一抹少见的轻笑。 这笑容不是他常年挂在表皮的温和笑意,亦不是冷冰冰的客套笑容,更不是带着私欲的淫笑,而是他许久未曾出现的舒缓满足笑容。 内心的空虚在瞬间被少女身上的气味填满,让他的心慢慢沉淀下来,一种叫做心安的东西逐渐在他胸腔扎根,一瞬间他很想伸出手将面前的少女一拥入怀。 静默半晌,靳布纳闷抬起头:“怎么了皇叔,这计划很危险么。”不然怎么会半天都不见楚萧澈出声? “不危险。”楚萧澈回过神,在靳布耳边轻语,“咱们现在兵分两路,你回宫将你朋友带出来,本宫去死牢里找一位女死刑犯,等女犯人带过来就把她送入冷宫,明日一早宫人们便会发现被烧死的女犯人,冷宫里的死人不会有人验明正身的,从此佳贵妃便在这场大火中被烧死。” “你看这计划如何,反正她们也是死刑,倒不如死的有些用途。”楚萧澈望着面前少女的侧脸柔声道。 “这个……” 似是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楚萧澈补充道:“别说你没有办法从宫门之外的地方进入皇宫,方才你跑过来的地方是个死巷,一般人不会去那里,而你从那个方向跑出来只有一个解释,你是从宫里跑出来的。那边有个地道?还是暗门?” 靳布紧张的直起身子,干干笑了两下:“皇叔心细如发,那边没有暗门也没有地道……” “既然让本王帮忙就得十分的信任本王才对,毕竟等会儿那名女犯人也是要被送进去的,若没有其他路,咱们只能铤而走险闯宫门或者再耽误些时间另找其他出入口了。” “狗洞,那边有个狗洞。”靳布面上微微发热,毕竟告诉别人自己钻狗洞是件挺难为情的事情。 “狗洞?”楚萧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应该偷偷钻过很多回罢。” 一位是禁宫内苑的妃子,一位是东宫侍读,二人是如何相识成为朋友的已经无从考究。 之前她在外人看来还是男子之身,想要掩人耳目去找妃子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这狗洞肯定提供了不少便利。 “嗯,我没有频繁入宫的借口,只能另辟蹊径了。”靳布点头,“不过今日看来这的确是个好出口,很方便咱们此次的计划。” 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待靳布他们将邱佳思抬到楚萧澈马车上的时候刚过寅时。 “本王在城郊有个小院子,平时只有管家在那里打理,可以将你朋友送过去休养。”未了楚萧澈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修然知晓。” 靳布郑重点头:“好,还希望你能为她寻一位大夫,她的身子需要调养。” 对于一般明显的,靳布能看得出的小病小痛她能够利用芥子空间里的西药解决,可服了堕胎药这种中医范畴的东西靳布的确不知该如何处理。 第一百八十二章芥蒂 大概也是需要中医用中药来慢点调理的罢,毕竟在二十一世纪许多女性调理身体都会选择中医的汤药而非西医的药丸子。 楚萧澈欣然点头。 到达城郊小院没多久,一位大夫便带着药箱赶了过来,细细把脉后为邱佳思开了些补气血的调养方子。 靳布担心她心存死志,此次寻死不成醒来后会另找其他方法寻死,不敢轻易离开,想等到天亮她醒来后再好好陪她说说话。 已经是深秋了,小院里的桂花树还残留些许桂花,淡淡的香味让深秋的寒夜少了几分凄冷。 靳布坐在后院的石凳,面前的小火炉上大夫开的汤药刚被泡开,估计天明时分刚好能煎到大夫交待的标准。 她揉了揉小腹,弯腰往小火炉内加了一根干柴,韦英不亏是高手,那一脚力度再大些她极有可能肝脾破裂。 “忙碌了一夜,怎么不休息?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做。”楚萧澈身姿颀秀,摇着扇子过来。 气温降低,他手里的扇子也换成了冬季带毛款。 靳布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扇子轻轻在炉边扇着:“反正我也睡不着,还不如找点事情做。” 炉内的火苗旺盛了些,火舌随着风摆动着。 楚萧澈轻笑:“里面这位女子是你的恩人吗,上次为了她挡下皇后的鞭刑,这次又冒险将她运出宫,若非对你有过命的恩情断不会此。” 在他印象里她与这位佳贵妃似乎是在上次皇宫内幼儿瘟疫中相识的,当时还是她举荐了尚在冷宫里的佳贵妃,让佳贵妃顺利迁出冷宫得到皇上的宠幸,理应她对佳贵妃有恩情才对。 不知怎的,靳布心中没由来的袭来一阵烦躁,她没好气道:“必须得是恩人才能救她吗,我知我是女身不会与她犯下秽乱宫闱的罪行,皇后硬要借此伤她,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我的原因受罚?” “今晚冷宫走水也是外人所为,目的就是想趁她失宠杀了她让她再无翻身可能,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知道到底谁是这场火灾的幕后指使者,我人在现场难道要我隔岸观火,看着她活生生的被烧死?” “是不是你们皇家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带着目的?那云襄王今晚为何愿意向我伸出援手,愿意淌我这趟浑水?是,的确如你所说,她被你救下最合理最不会被人发现,可你为啥要救她,细想之下云襄王与佳贵妃没有任何交集罢。” 郁闷之下靳布口不择言,直到心里的话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倒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望着炉火下楚萧澈阴暗不明的脸,靳布咬咬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责问皇叔的,我知道皇叔是见我慌不择路,是念在之前你我二人同去喝花酒的交情,只是今日下午和晚上发生了太多是事情,让我一时之间无法自行消化接受,对不起……” 楚萧澈长叹一口气,语气是不变的温和:“阿布对待朋友一腔赤诚,真是羡煞本王也,是本王措辞不当亵渎了你们两位女子之间的友情了。” 靳布垂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意:“是我情绪激动,怀疑了我与皇叔的交情,是我怀疑了皇叔对朋友的赤诚,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身份改变便质疑皇叔的出发点的……” “阿布。”楚萧澈打断她的自责。 “嗯?”靳布抬起头,黑亮的眼睛印着炉火的红光。 “如果有一天我遇难了,你会像救这位佳贵妃那样,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我吗。”楚萧澈神情是少有的认真,紧盯着靳布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那必须的。”靳布咧开嘴笑道,“先不提之前咱俩一起逛花楼看戏的交情,单是皇叔今晚上毫不吝啬的援手,以后你便是我两肋插刀的老铁了。” 楚萧澈垂眸,静默一瞬,复抬头柔和的笑着:“本王断不会让阿布有两肋插刀的机会,那时你有为本王奋力奔走的心意,本王便心满意足了。” 靳布哭笑不得:“皇叔,你太会说笑了,要我看你压根都不会有那一天,金陵城现存的唯一皇叔,大家不得把你好好保护起来?” 楚萧澈亦恢复笑意哈哈大笑:“又不是什么国宝,还得保护起来。” 靳布因身份暴露而产生的一些小芥蒂也在这一唱一和间烟消云散。 小炉子上的草药嘟嘟嘟的冒起泡来,天边已经出现一抹鱼肚白。 楚萧澈从靳布手中抢过扇子,嗔怪道:“本王这扇子老贵了,不是你用来扇火的。” 靳布切了一声:“那我也扇了好几个时辰了。” “本王现在要回去休息一会儿了,虽说是位闲散王爷整日也有迎来送往的事儿,得以饱满的精神出现在百官面前才行。”楚萧澈伸个懒腰抬腿欲走。 未了,似是很随意的掏出怀里的一枚青玉小瓷瓶,塞入靳布手中。 “韦英那一脚重着呢,你回去看看肯定都青紫了,这药活血化瘀很有效,回去自己及时上药。” “好。”这瓷瓶应该在他怀里藏了好久,靳布摸着一点都不冰。 楚萧澈又回过头上下瞅了一眼靳布,微有怨词:“原本还想着你若受伤本王可以给你上药呢,没想到是个小丫头,啧啧,好不容易穿个女子衣服罢也不见有个女人样儿,衣服黑一块白一块,脸上也黑一条白一条,啧啧,真是嫌弃得慌。” 说罢摇着带毛的扇子施施然离去。 靳布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夜间去往冷宫多次,白日才穿的襦裙被冷宫烧成碳灰的木桩蹭得不成样子。 伸手一摸脸,手上亦是黑黑的碳灰。 想来之前天黑,楚萧澈没看清,现在天明他看见了全貌,很是嫌弃靳布这副脏兮兮的样子。 靳布对着那抹远去的碧色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哼,逛花楼逛多了罢要求那么高。 ‘噗呲噗呲’小炉子上的草药因沸腾溢了出来,靳布回过神急忙垫着抹布将草药端下,坐上一锅小米粥。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想失去你 巳时,床榻上的邱佳思悠然转醒,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空气,丝毫没有唤起她半点火海逃生的兴奋。 右手臂似乎被人拿在手里,她动了一下手臂,看了看半跪在床榻边为她包扎伤口的靳布。 她右小臂那里被燃着的木头狠狠砸了一下,当时皮肉烧焦的糊味传入她的鼻息,让她觉得很好,她期盼的死亡就要来了。 觉察到动静的靳布抬起头,看着邱佳思笑了笑:“手臂的烧伤已经处理好了,我用的都是三甲医院里的专属烧伤药,效果超级棒。” 邱佳思想也不想,伸手去拽右手臂上的纱布:“谁让你救我出来的?” 靳布按住她的手:“别动,会疼的。” “我说谁让你救我的?谁让你自作多情的?”邱佳思暴怒坐起,一把将靳布推到在地,“你没看见皇后派人来放火吗,多好的机会,不用上吊,不用喝毒药,坐着慢慢等火烧过来就行了,谁让罗越进来救我的?你怎么这么烦呢!” “思思,夜里大夫来看过你了,他给你开了调理身子的药,你知道我们国家的中医很神奇的,慢慢调理以后你还能再怀宝宝的。”靳布爬起来端起小几上熬制的汤药。 她舀了一勺轻轻在唇边试试了温度:“来,已经不烫了,我来喂你。” “哗啦啦”墨黑的药汁随着药碗的掉落洒了一地。 邱佳思瞪着她:“谁让你给我药吃的?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你很烦啊!你知不知道‘去死’也是需要勇气的,我自己不敢割腕不敢跳楼,好不容易等到别人来烧死我,你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 “我再去给你煮一碗。”靳布咬着唇捡起地上的碎碗片,“思思你站着别动哦,别划伤脚了。” “我说!”邱佳思站起身一脚踩在碎碗片上,“你很烦你没听到?还是没听懂?我不喝药,你听明白了吗?不管你煮了多少次我都不会喝的明白了吗。什么调理身子,我现在还要去跟谁怀孕去?夏皇吗,他不要孩子你没看到吗,他不想要我有孩子!” “思思,你脚抬起来,快点抬起来已经流血了。”靳布丝毫不理会邱佳思的暴怒爬到她身边努力将她的脚往上抬。 邱佳思轻轻抬脚将她踢倒在地:“你救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芥子空间呢,对哦,没了它你就没有化妆品的供货源,你就没法挣钱了吧,喏,我给你打开,你自己进去拿,能拿多少拿多少,把这房间这外边的院子都给装满!够你用十年的吧。” “不是这样的,思思……”靳布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只是不想让你死,你死了这个世上便只剩我一个人了。” “只剩你一个人?!”邱佳思冷哼,“你不还有太子么,还有那谁,那个什么皇叔吗,太子跟你告白了罢,你应该也接受他了?呵,真好,真好,只有我一人遇到的是渣男,连反抗机会都不能有的渣男……” “你与他们任何人都不同,你与我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啊,思思,你想想才开始我两还没认识的时候,身边没人能理解我们明白我们,以为我们是在说胡话,以为我们的东西是偷的。”靳布抱着邱佳思嚎啕大哭。 “你若死了,我会好孤独,我也会死掉的。”靳布强迫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抽噎道。 “咱俩上辈子都是很年轻便死了,压根没有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便死了,来到这里是上苍给咱俩重来的机会,你的人生不止谈恋爱我的人生不止挣钱,咱俩得好好珍惜,好好活着,你还会遇见真正疼爱你的人,还会遇见把你当宝贝舍不得让你哭的人。” “不会有人爱我。”邱佳思跪了下来亦紧紧搂着靳布痛哭流涕:“阿布,没人要我,没人爱我,阿布,没人喜欢我……” 靳布擦着二人脸上的眼泪:“我喜欢你,你是我拼命挨鞭子救回来的,你看我拿命来喜欢你,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思思,上苍让我们复活一定是想让我们拥有自己的人生;让你我相遇肯定是不想让我两在这里形单影只,孤独到老;让我发现冷宫失火肯定是想让我去救你的。” “思思咱好好活着,没了男人一样可以活,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帮你挣个好多钱给你存起来了吗。” “喏,咱可以拿着这些银票将整个金陵的名伶馆给买下来,里面什么样的帅哥都有,不行了咱买一堆回去,你今天喜欢这个就喊这个陪你,明天换另一个,肯定有你喜欢的。” “实在不行,我等会去跟楚修然分手,我也不要男人了,咱俩一起买帅哥去。” 邱佳思被这句话逗得破涕而笑:“你是我闺蜜,我被宠幸的时候你为我高兴,怎么能因为我失恋了也让你分手。” 见她回心转意了些,靳布抱住她,轻轻乞求着:“思思,你答应我,我们再也不寻死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带出来,外边的世界比皇宫要好玩许多,我带你好好玩,拿命换来的穿越怎么着也要玩够本儿,你说对不。” 邱佳思重重点头:“我自己不敢去死的,我害怕疼,也害怕死了以后会很丑……” “咳咳。”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二人的拥抱。 罗越拎着食盒站在门口有些尴尬道:“管家说你们在这屋,奴才带了些粥菜,都是家里老娘做的,味道不比外边但还是很干净的,你们两位贵人……” “什么奴才,贵人的!”靳布佯装生气接过食盒,“在这里,我是阿布,她是思思,都是普通女子,以后再说错话直接翻脸不认人!” 罗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黑黝黝的脸上浮现起不明显的红晕:“阿、阿布,思思,你们尝尝。” 靳布打开食盒惊喜道:“哇,跟你这比起来我早上熬得就是一锅猪食。” “那你还拿猪食喂我。”邱佳思白白眼撒娇。 “罗大哥你也还没吃罢,快来咱三一起。”靳布站起身拉着罗越一起坐在地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最初的愿景 用过早饭,靳布将罗越拉倒一边:“罗大哥今天可当值?” “休沐。” 靳布小心望了望房内:“我等会儿要去东宫当值,你帮我在这里看着思思,陪她说说话散散心,我怕她又想不开。” 罗越郑重点头:“有我在你放心,肯定会看到佳、思思的。” 紧赶慢赶的到达东宫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 靳布发现素日平静的东宫今日门口却站了几队侍卫,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队伍的前方德武正在划分队伍,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德勇,发生什么事儿了,有刺客?”靳布绕到队列侧边戳了一下一脸紧张的德勇。 德勇被靳布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继而高声喊道:“在这,靳小姐在这里!” 尚未等靳布反应过来,一直在门口翘首期盼的小玉一把抓住靳布的手将她拽了进去,边跑边高声喊着:“殿下,找到了,找到靳小姐了!” 靳布汗颜,什么叫找到我了,是我自己走过来的啊。 话音刚落,一只胳膊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昨日冷宫走水,那位佳贵妃早上被发现烧死在冷宫,你昨天又去过冷宫探望她,本宫早上派人去冷宫寻了好几圈,皆说没有见到你,没见到人连尸首也无,本宫真是怕极了。”楚修然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紧紧搂着靳布生怕她会突然消失。 靳布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小玉和几名宫人不约而同十分暧昧的笑着,低下头轻轻将楚修然推开:“这在外边,好多人看着呢。” 楚修然面上一热,松开了怀抱清了清嗓,正色道:“本宫还以为你昨夜宿在她那里,真真是吓死本……你昨晚在冷宫?” 松开了怀抱楚修然才发现靳布衣裙上全是炭黑,脸上虽说被刻意擦拭过,但脖颈处还残留着黑灰,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了好久的模样。 “我刚走没多久便听说冷宫走水,折返回去的时候,已经、已经晚了。”靳布垂下脑袋,因为心虚声音极其小,“思思她没了孩子,没有丁点儿求生欲,自己不往外逃……” “不怪你,今早本宫听说的时候只希望你没有宿在冷宫,你能火海逃生,你也不要伤心难过太久,上次你已是用命护住她了,这次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楚修然将靳布的手轻柔握在手中,“本宫正要让人将冷宫翻个底朝天,幸好你回来了。” 他的手掌温暖宽厚,虎口和掌心的薄茧轻轻摩擦着靳布的手背;他的目光脉脉让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沉沦。 再下一秒邱佳思因失血过多惨白的脸闪现,靳布浑身一个哆嗦,将手从楚修然手中快速抽出,仿佛他是一块烙人的铁。 他会是下一任夏皇,他会如同历朝历代的每一位皇帝那般,会有三宫六院,宠妃无数,他也会如同电视剧里的皇帝那样,综合妃子的母族势力来控制子嗣的孕育。 她不会是他唯一的爱人,唯一的妻子,甚至有可能下一碗来自帝王的落胎药会被送到她嘴边。 靳布紧闭上眼摇了摇脑袋,想将脑海里的可怕想法甩出去。 楚修然见她这般,直接将她横抱起来:“你也伤心了一夜,哭了一上午,很累了罢先去寝殿休息会儿。” “诶,这不合适……”靳布仓皇间挣扎着要跳下他的怀抱。 楚修然将她的头按入怀中,语气是理所应当的霸道:“本宫是东宫的主子,有谁敢说不合适?!” 到了寝殿,楚修然很是自然的将靳布放在床榻,而后自己亦往床榻上一躺。 靳布一骨碌从床榻上翻下来,站在床边不知所措。 以往她几乎每日都会与楚修然同塌入眠,让楚修然摸着自己的手入睡。 那时她将自己看做男身,楚修然也是男身,两名同性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现在…… 靳布干干站在床榻边,心里多了些紧张顾虑,毕竟现在是孤男寡女,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犹豫半晌,靳布终于鼓起勇气:“我没睡好需要补觉,你躺在干嘛。” 楚修然支起头,薄唇微勾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自然是陪你睡。” “那啥,虽然咱们之前一起躺着睡过觉,但那时你我二人皆对对方没想法,现在我毕竟属于待嫁之身,你这样外人怎么看我?” 楚修然好整以暇反问:“或许你是觉得东宫之中的流言蜚语不够多?不管你是男是女,自打你入这寝殿陪睡以来你觉得你的清白在外人看来尚在?” 靳布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无言可对,但我还是想挣扎下。” 说罢靳布转身跑入后院潜进小玉的房间倒头便睡。 昨天忙了一夜,早上又哭了一上午,靳布是真的累了,挨着枕头便入了梦香。 后脚赶来的楚修然看着床榻上已经入睡的人儿,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低头浅吻了一下靳布的额头,施施然离去。 日有所思,睡有所梦,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靳布竟在这大白日做起梦来,梦中的情景不是虚无而是她与思思真正发生过的场景。 那时她得空了便钻狗洞爬入冷宫找思思玩。 那日她俩敷着面膜,并排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畅想未来。 “阿布,你上辈子活着的时候想过自己在古代的生活吗。” “当然想过。” 思思支起身子看着她:“是不是坐在金山银山中,周边帅哥环绕?” “不是,我是希望自己是个普通的平凡人,远远的看着霸气女主改变世界的那种。” 思思不屑地躺回原位:“切,没志气。” 靳布自顾自地继续道:“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家里要有一个哥哥,不用多富有的家庭,粗布麻衣的那种就行,一日三餐管饱就行。” “样貌嘛也不需要很漂亮,能看,不被人嘲笑的那种就行,等到了十七八岁和村头某位善良的大哥结婚,好好的过日子,或许会遇上战乱,灾年,或者其他需要颠沛流离的事情,但毕竟是小小百姓,随波逐流的活着就行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因为胆怯 这样平白无奇的梦想当时便得到了思思超大声的嘲笑:“我看你是白穿越了,穿越系统也太瞎了竟然还给你配了芥子空间,真是浪费。” 靳布亦向她翻了个白眼:“我那叫务实,明白么,不想现在女扮男装整天提醒吊胆,连发育都不敢发育。” 最后呢,思思如愿遇到了她心中的千年之恋的男主,随后被后宫被她心中圣神的爱情狠狠毒打。 而她,却爱上了一位即将成为帝王的太子。 她善良的村头大哥呢,一位太子怎么与她白头偕老,怎么与她相守终生? 半醒半梦见靳布一阵腹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盘算了一下日期,妹的,这大姨妈不来则以,一来还挺准时。 她蒙头哀嚎,难捱的七天又开始了,这宿主到底是啥体质啊,有药治不还…… “靳小姐,该起来用晚膳了。”小玉推门进来带着一盆热水和干净的换洗衣物,“白日看你乏得很没好意思打扰你,现在替你好好收拾一下罢。” “嗯……” 靳布支撑起身子起来,憔悴的脸色将小玉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病了?奴婢这就去找太子殿下。”说着小玉放下手中的东西奔了出去。 这位靳小姐现在可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今日上午侍卫没有在冷宫找到人的时候太子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当即赏了带头的两名侍卫五十大板外加销了军籍。 现在若靳小姐在她房内出了事,她的身子可扛不住五十大板。 很快楚修然带着一阵风赶了过来,一见靳布的模样又算了算日子,当即明白是什么状况。 床榻上的人尚不知晓上次自己初次葵水时已经露了马甲,强打起精神摆摆手道:“我只是没有睡好,再多睡会就行了。” 楚修然再度将她横抱起来,边走边吩咐道:“马上准备女子葵水止痛的汤药,” 小玉与身后的太医旋即退下,手脚麻利的抓药煎制。 寝殿内靳布神态窘迫:“你怎知……” 楚修然命人将被褥换成厚被烧了汤婆子,又在房里燃了炭火后才将靳布放入床榻中。 “诶,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我……”靳布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上次大姨妈的时候就被他发现了? 楚修然的眼眸覆上一层寒意:“靳布之前为了参加科举考试吃过推迟葵水的药,你可知晓?这种药极为伤害女子身体,不仅能让人葵水推迟亦有可能致使你无生育可能。” 等等! 靳布倏地抬头,有些惊恐地望着楚修然。 他刚刚说的是‘靳布’为了参加科考服下了药,而不是她。 “怎么?很吃惊?”楚修然轻挑嘴角,“本宫一直未挑明就是要看看你将会瞒到何时?” “你怎么知道我、我……”靳布第三次重复同样的话了。 楚修然自然不会将他变成狗子大黄的经历告诉靳布,也不会说是她在一只狗面前露了马脚,坦白了全部。 他很是无所谓道:“佳贵妃说的,你鞭伤高热五六天不退,性命危在旦夕之时,佳贵妃用你的手指打开了一个全是药的房间,带着本宫从里面拿了药。” 反正那位佳贵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将所有一切全推在佳贵妃身上就行,反正那位佳贵妃是真的带他进去了他曾是狗子时跟着阿布一起进去过的空间。 “臭思思,嘴巴没有个把门的!看我过几天过去了不打你。”靳布小声嘀咕着,真是不怕猪对手就怕猪队友。 自己辛辛苦苦瞒了那么久,没想到思思这家伙竟然早已将她的老底儿全揭了。 “嘀咕什么呢,肚子好点了?”楚修然蹙眉问道。 靳布躺平,生无可恋道:“没啥,就是好奇,殿下你听到的时候不质疑佳贵妃的话吗,怎么那么容易便相信了?毕竟那么邪乎的事情我自己都还没搞明白会穿越呢。” “本来不相信,后来见到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房间后相信了。” “哦。” “你是被佳贵妃发现真实身份,不得已才与她交好的吗。”说到这里楚修然有些好奇地问,“才会替她挡鞭子的?” 靳布内心继续崩溃,这个邱佳思把自己的老底儿揭了,自己反而全身而退,没被楚修然怀疑?? 还有,为何楚修然也会这样问?难道皇家的人都认为必须有某种恩情在身或者利益的勾结或者有什么把柄被人握在手里,才会舍命去救一个人的吗。 “呼——”靳布重重出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她现在在楚修然看来是个什么了,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一般人难道不该追问真正靳布的下落吗。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芥子空间想要加以利用? 靳布将脑袋埋在被褥中,闭上双眼逃避着现实。 仅这一个夜晚和一个白日的光景,她已经不敢爱楚修然了。 原来他知晓自己那么多的内情,原来自己在他面前早已是一位掉光了马甲什么秘密也没有的透明人。 她没有思思勇敢,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哪怕飞蛾扑火也愿意用生命换来那一瞬间的灿烂。 她不敢继续爱下去了,她有些害怕,她很害怕,害怕楚修然对她有所企图,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变成思思那样,被楚修然送下一碗落胎汤,被楚修然送入冷宫孤独致死。 “来,起来喝药,喝了以后疼痛会缓解很多。”楚修然扯了扯藏在被子里的靳布,佳贵妃才去世他便这般谈论,她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靳布端着墨汁般的药碗,闭着眼一饮而尽,而后砸吧砸吧嘴:“楚修然。” “嗯?”楚修然好笑地望着她,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父皇和她敢直呼自己的大名了罢。 “咱俩分手吧。”靳布回味着口腔中的苦涩定定望着楚修然,详细解释,“分手是我们那边的话,意思就是一对恋人结束恋情,回归到正常普通男女关系或者是回归到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关系,类似于夫妻间的和离。” 第一百八十六章失恋不失业 “你……” “本来我觉得你是太子身份尊贵,又那么喜欢我愿意为了我被罚跪,心里感动得不得了,所以便想试着与你交往试试。毕竟你知道的,我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人,那边没有‘太子’这玩意儿,能与太子搞对象是很拉风的事情。”靳布避开楚修然的眼神。 “可是呢,经过我这两天的体验,我发现与太子谈恋爱不过就那么一回事儿,没啥新奇的,既然体感感平平还不如结束这一项目得了,你也老大不小,我不能耽误你找寻自己的太子妃啊。”靳布认真地边说边点头,很是认同自己一瞬间胡诌的借口。 楚修然的双眸染上闹意:“你将同本宫的感情当做一个新奇的项目,只是来体验的?” “嗯,差不多是这样的心路历程。”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靳布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如果她不敢去爱,那就要在两人都未深陷其中的时候及时抽身,这样对楚修然对她自己都好。 “所以现在你体验了两天想结束了?!”楚修然紧紧抓住靳布的手腕,力道大的靳布只想喊妈。 “对,想结束了,咱俩才开始两天,分手没那么艰难罢,又不是爱到死去活来水深火热,再说了这两天我一没花你的钱二没怀你的娃,连清算财产和划分抚养权这种麻烦事都不存在。”靳布使劲抠着楚修然紧紧钳在自己手腕的手,细细分析着。 “喏,要知道很多人分手都是单方面宣布的,我是一个遵守分手礼仪的人的,当面通知,已经给你面儿了。” 楚修然喘着粗气,尽力压制住自己想把东宫所有人都拉出去砍了的冲动,咬牙切齿:“你说结束便能结束?本宫不同意,不答应!你说的没错,昨天是本宫太疼惜太尊重你了,若你有了本宫的孩子自然不能再离开!” 说着一只手将靳布按在床榻上,另一只手直接一把将靳布的腰带扯了下来。 “放开!”靳布大声怒吼,“我哔—,你这人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分手不成搞强jian啊。” 老娘还在大姨妈,这家伙还想强上,懂不懂最基本的生理卫生知识?一场下来男女都得生病! 身上的人动作愈发粗暴,靳布小腹一抽抽的疼得厉害,实在没有精力与他斡旋,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暂时先让他冷静下来再说。 她伸手从大腿根抽出一支注射器扎在了楚修然的身上,被激怒的狮子瞬间变成一只乖巧沉睡的小狗。 靳布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捂着肚子裹紧被窝:“本来大姨妈心情就不好,还偏偏对老娘用暴力,烦死!” 这一满支镇定剂少说能让楚修然睡到明日巳时,醒来后还要手脚麻上一两日,等她把这艰难的前两天渡过后再和这家伙好好谈。 分手就分手还带玩命的?! 待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低头一看,地上的楚修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寝殿。 习武之人的身板代谢还真是快,离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呢,那家伙便醒了,不过见自己衣衫完整楚修然应该也想通了。 靳布伸着懒腰整了整衣服,准备去思学殿找楚修然辞行,既然已经分手了那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东宫。 诶,没想到在有一天她会失恋与失业同时进行,难怪古人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往后她争取不再失恋,只失业。 不再失恋的方法很简单嘛,只要不再谈恋爱就行,人生呐还是挣钱来得快活,至少银票不会三心二意,银票不会让人心碎。 再说,有了银票还怕没有帅哥可看? 站在思学殿门口靳布谨慎地从自己腿部抽出一支注射器藏入自己袖中,若等会儿楚修然又发疯自己还能有机会脱身。 “太子殿下,这是您的腰牌。”靳布徐徐上前将腰牌放在案几上,“这现代话说得好‘一位好的前任必须要像死了一样’,交接好事宜后我会在殿下您的眼前彻底消失,不再出现的。” 楚修然拿起腰牌冷冷扫了一眼台阶下的人:“本宫同意分手,可同意让你离开东宫了吗。” “嗯?”靳布神色复杂地望着楚修然,这家伙想干啥? “前日本宫去靳府与靳首辅商议时,是要你入东宫做本宫的贴身女官,可还记得?”楚修然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嗯。”靳布不明所以点点头。 楚修然眼神从靳布身上移开,微微抬头示意一旁的德文:“德文,告诉靳小姐东宫女官任期多久?” 德文得了命令,转向靳布详细解释:“为保证太子的安全,东宫的宫人一经采用任期至少五年,除非有重大过错被杖毙外,基本上都是期满后才被放出。”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规矩?这样说来,东宫里的宫人不到期满,除了死没法离开东宫了?”靳布惊恐外带质疑,“这样霸王的条款也有人签?” 德文笑得一脸慈祥:“靳小姐有所不知,能入东宫和皇宫的宫人,不管是太监内侍还是宫娥女官都不是一般人,都是如同靳小姐这般有大才华的,或者是经历过严苛培训的,相应的俸禄也会比普通官宦人家高出许多,自然有人愿意进来,再者说一般的宫人不会犯大错的。” “所以,我现在除了被杖毙外没法辞职离开东宫了?”靳布依然很怀疑这规矩的真实性。 “是。”德文似乎看透她内心所想,将手中的册子递到靳布手中,“靳小姐可以看看,这是东宫及皇宫的内务管理条例,东宫还算好的,一般入了皇宫的宫娥任期是十年往上,不到二十五岁是不许放出来的。” 这个规矩靳布知道,好多古装电视剧里宫女们放出来的时候都是大龄剩女了。 楚修然抬抬眉,朗声道:“靳小姐如今可明白了规矩?!” 靳布垂头丧气:“嗯。” “鉴于你我二人的关系,贴身女官你是不用做了,免得你我二人尴尬。”楚修然一副大度的姿态,“从今往后你便是东宫中一名普通的女官,负责东宫中负责洒扫的宫女们,如何?” 第一百八十七章如此前任 “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靳布弱弱开口。 “有,那便负责倒夜香的太监们罢,来,德文给靳小姐记载一下,此后……” “殿下,我想明白了,负责洒扫就很好,能够强身健体,还能养成爱将卫生的好习惯,我感觉我个人非常合适!”靳布拍拍胸脯,一副可以当其大任的模样。 楚修然横了她一眼:“靳小姐这般识时务当真让本宫刮目相看,本宫还有几点需要亲自交待一下靳小姐。” “殿下请吩咐。”靳布现下已经没法挣扎,只有被楚修然按在地上摩擦的份了,她总不至于要犯个大错,让自己横着被抬出东宫罢。 谁让她的前任是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佬呢。 “首先,既为东宫普通女官,那便应该如同普通宫人那般夜间宿在东宫,与宫娥同住,免得误了凌晨洒扫的时辰;第二,女官的俸禄不比侍读,一个月六两;第三,昨日靳小姐说这几日你没花东宫的钱,你我二人分手不要清理银钱,是么。” “对!”减了俸禄日夜随时当值,这家伙的算盘打得真是顺溜,她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况且她这两日的确没有花东宫的钱,不怕楚修然追究。 楚修然见她这般气鼓鼓的模样,闲闲道:“今早本宫醒来后想起一个事,这几日靳小姐用了东宫两套衣服,一套两百两,两套便是四百两,靳小姐是要现在结清还是从将来的俸禄里慢点扣?” “两百两一套?你咋不去抢呢,你这是奸商!奸商!”靳布掐着腰,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楚修然这样的渣前任还真是气死人! 原来真有分手后要收回送出去礼物的渣男,关键这礼物还是衣服,已经穿在身上的衣服,让她怎么还?! “东宫的绣娘皆是皇宫的专属绣娘,所用的布匹针线亦是上等品相,自然是值两百两的。看这样子,靳小姐准备逐月扣俸禄了?!”楚修然抿了一口茶,砸吧着嘴,“四百两需要扣,扣……” “两千天,五年六个月另二十天的俸禄。”靳布没好气的接话,内心狂躁不已,怎么这么久? “啊,对!靳小姐在算术上还是这么优秀。”楚修然放下茶盏很是虚伪地夸赞,“既然靳小姐的女官期限只有五年,那本宫便只扣你三百六十两,不加利息。” 利息?还想加利息?!靳布现在只想冲上前将楚修然暴打一顿,将身上的剩余的三只麻药全用在他身上。 她怎么摊上这个前任? “敢问殿下,素日我是不是要穿东宫宫女服饰?”靳布调整呼吸问。 身边的德文及时捧着一身绯红色的宫女服走上前来:“靳女官,这是东宫女官服饰,这些是东宫为宫人订做的不需要收费。” 这个德文改口倒挺快! “好!”靳布拿过衣服放在自己脚边,而后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的长裙褪了个干净,只剩下亵衣。 德文急忙低头欲退出思学殿。 靳布眼一横:“干啥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以身抵债呢!” 说着手脚麻利将女官衣服套在身上,将长裙扔到楚修然身上:“殿下,看清楚了,昨天那一套沾了污渍,两百两我认了,这一套还给你!记住只许扣两百两!多一文都不行!” 说罢气冲冲地走出思学殿,两百两也很贵啊,以她现在的俸禄要扣三十三多个月,将近三年没有俸禄,白打工! 她怎么这么眼瞎,喜欢上这么抠门的一个人! 德文看着她走出的背影颇为担忧:“殿下,她似乎很生气呐。” 自从知道靳布是女孩子后德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盼着自家殿下脱单许久,奈何殿下又是个不好相与的。 之前好不容易有个慕容琼柔整天过来,可太子昏迷时慕容家小姐又不来了。他老了,整天像盼着自己儿子成亲那般,盼着自家殿下能早日遇上心仪的女子,能成亲生子。 所以他知道靳布是女子后简直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前两天看他们二人卿卿我我,他开心的几乎都要开始着手准备大婚事宜了,谁知一夜间太子殿下再度冷了脸,靳家小姐亦半点情分也无。 二人剑拔弩张,好似靳布刚入东宫的那些时日。 “无妨。”楚修然将腰牌扔在桌上,只要她在大夏在东宫,她便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感情一旦开始便不是体验一下那样简单,必须要死心塌地的爱上他才行。 后院,靳布回到小玉所在的房间,属于她的床榻已被收拾出来,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大姨妈没走,一大早与楚修然争了那么久真是身心俱疲。 正睡着,突然一股糊味从窗子飘进来。 鉴于冷宫走水的前例靳布瞬间从梦中惊醒,惊恐环顾四周。 还好并无大的烟火。 起身打开房门却见小玉在后院空地上燃起火堆,旁边还放着几筐衣物,定睛一看这些衣物还都挺眼熟。 “小玉,你在烧啥呢。”靳布走到火堆边瞅见自己上午还给楚修然的那套长裙正在火里烧着。 小玉捂着口鼻用木棍挑起火堆里的长裙:“阿布醒了,殿下让奴婢将这些衣服给烧了,他说反正没人穿,留着也无用。” 因为她现在是东宫女官的身份,旁人对她的称呼自然也变成了以往的‘阿布’,不过倒也显得挺亲切。 烧了?靳布面色大变,自己上午还为裙子买单,下午便要给烧了? “你等等,先不要烧了,这么好的衣服烧了不是暴殄天物么。”靳布将火堆踩灭,“千万别烧了,一套两百两呢,老贵了。” 小玉一脸茫然:“可是……” “没有可是,把剩余的衣服先搬回去。”靳布转了转眼珠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天刚擦黑,靳布便拿着一只木匣子走进了思学殿。 “殿下,我来述职。” “述职?”楚修然有些纳闷地看着她,一个洒扫工作需要述什么职? “对。”靳布上前将木手中的木匣放在楚修然面前,轻笑着,“请殿下打开看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分手礼物 木匣内是一支普通的宫娥发簪,一根普通的枯树枝和几片干黄的树叶以及一个尚湿润的抹布。 “靳女官这是何意?”楚修然看着她狡黠的笑容,隐隐有一丝期待。 他好像挺久没有与小丫头斗智斗勇了,上午坑了她两百两,用头发丝想她都不可能坐以待毙。 所以他已经等她出招等了一整个下午。 靳布奸笑两声,逐一介绍:“这里面装的是我做洒扫女官第一天所用的东西,第一支女官发簪,扫地时扫帚接触的第一根树枝和第一堆树叶以及擦桌子时用的第一片抹布。” 闻言楚修然报以假笑:“靳女官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我将它们收集起来送给殿下另有他意。”靳布郑重地望着楚修然,眼中饱含要放大招的深意。 “哦?何意说来听听。” 靳布微不可查的挑挑眉,清了清嗓:“在我们那里呀,有个习俗,就是一对恋人分手后一般会互赠分手礼物,祝福对方‘一别两宽各自生欢’,这便是我送给殿下的分手礼物了,方才我得知殿下在让小玉处理寝殿的衣服,我觉得蛮可惜的,虽说是皇家有钱,但浪费毕竟是可耻的,不如……” 靳布的言下之意非常明显,那就是,请太子你回赠礼物,把那三橱柜衣服送给我,反正你都准备烧了还不如送给我! 既可以让这些衣服继续实现该有的价值,她也能省下一大笔置办衣物的钱。 穿了女装之后靳布才发现女子置办起衣服来还挺贵的,有现成的便宜不占那不王八蛋么。 所以她看到小玉在烧衣服后觉得可以争取争取。 “本宫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直接烧了很浪费,浪费布匹浪费丝线浪费绣娘的辛苦心血。”楚修然闻言频频点头,继而高声喊道,“德文,明日在城中租个店铺,将这些衣物挂出去卖了,每件十两,挣得钱你们宫人给分了。” “诶,诶……”靳布看着德文领命跑出心急如焚,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难道不该将这些衣服当做分手礼物送给自己吗,她都已经暗示的那么明显,竟然为别人作了嫁衣?! 还有,为何卖给别人一件十两,而她一件却要两百两?! “靳女官不要着急呀。”楚修然将她的神情净收眼底,施施然道,“既然靳女官都有所表示,本宫也会赠与你分手礼物,祝福你的,喏,你看这块墨怎么样?” 楚修然指着手边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墨条:“用了一半的墨条配你从地上随便捡的树枝枯叶,刚好合适,再者,这墨条是本宫每日必用之物,见到它还可以提醒靳女官想念想念本宫。” “你!”靳布不服气地笃笃笃跑到他身边,指着他手中的毛笔和正在书写的宣纸道,“既然是回礼那便送一套笔墨纸砚罢,正好我送四样你还四样,我也不要新的,你现下用的半新不旧的,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可以的,靳女官需不需要本宫也用盒子装一下?” “不用!”靳布直接拿下楚修然手中的笔,连带着写了一半的宣纸和尚有墨汁的砚台墨条扬长而去。 和小玉一起用过晚膳后靳布带着笔墨纸砚去了金陵城的云花会。 一开始云花会只是一间卖女子服饰的服装店,后来这里的老板玉娘从婷婷那里拿下了一个大牌化妆品的代理权,在卖化妆品的同时保留原来的服饰版块。 后来又慢慢衍生出独立的茶室和化妆品体验室,最后渐渐的成为权贵世家女子闲谈,攀比,聚会的场所。 云花会被分成三层,一楼成列的是服饰,是面向大部分女子的消费水平;二楼是茶室和化妆品的专柜,属于消费水平更高一些的地方;三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的包间,有许多权贵的女子会单独包下房间用来享受更高级的vip服务。 到达云花会后靳布在二楼的公共茶室很豪气地点了最贵的一壶花茶,她恢复女身后只在皇宫,东宫与靳府露过面。 玉娘瞅着她眼生但相貌不俗,出手阔绰,对她甚是留意,频繁地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产品介绍。 靳布抿着花茶,但笑不语,这里面的化妆品全是她一瓶瓶爬狗洞拿出来的还需要介绍? 这个大牌化妆品主打抗初老,针对的客户就是官宦世家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夫人们,她们手握财政大权对年老色衰尤为恐惧,所以是最舍得花钱也是手中有钱拿得出的主。 最贵那个系列的精华,当初靳布拿出芥子空间时一不小心摔破了两瓶,当即被思思骂了一顿,二人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疼地要死,恨不得摔碎的是自己。 同时这个品牌还有许多适合待嫁女子的彩妆,当然,毕竟品牌溢价放在这里,基本的彩妆也要比普通的品牌要贵上一两倍。 靳布勾起一抹笑意招招手:“玉娘是吧,将你们这里的口红拿出来给我看看。” 玉娘一愣,原以为这位主儿是个出手大方的,可开口竟然是看相对价低的口红。 不过她见过的人多,自然明白表情管理的重要性,当即挥手招来一名丫鬟:“去,把口红拿过来。” “诶,先不急我还没说色号呢。”靳布摸了摸怀里的布包,气定神闲道,“我要001号深红色,005号樱花粉,009号暖橘色,017色牛血色和025号蔷薇色。” “还请小姐慢着些,小人得记下色号。”丫鬟急忙寻来纸笔记下色号。 玉娘有些诧异地看了靳布一眼,她从未见过面前这名女子来云花会买过东西,怎么对自己商品这么熟悉。 据她所知,整个金陵城这个品牌只有她云花会一家卖,并且这个品牌的价格并不便宜,很少有人能将所有的口红色号都买到手的。 “敢问小姐为何要挑这几只颜色呢,它们其中有几种颜色并不是那么畅销。”玉娘不敢再小看靳布,很是恭敬的浅坐在靳布旁。 第一百八十九章张口便来 靳布大着嗓门,满脸的不耐烦道:“还不是因为我家殿下特别喜欢这几个颜色,这不,今日出来采办,好多小姐妹点名要我帮着买呢,不然谁一下知道那么多颜色。” “你家殿下是…哪位?”玉娘绞尽脑汁回想着会有哪个府的俸禄这么高,连府中的丫鬟都能有钱买云花会的口红。 “东宫。”靳布谦虚地笑了笑,“在下不才,现为东宫女官。” 玉娘眼睛一亮:“东宫?”原来是太子府中的人,难怪会有宫人愿意花钱买支口红。 她做生意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与数以千计的官宦家或者富贾家的妾室,对于许多内府轶事亦多少有所耳闻。 有许多大府邸内的丫鬟生的标致,心气也高,一心想爬上主家的床榻,以求荣华富贵。 皇亲国戚的府邸中虽然规矩要严苛些,不允许宫娥勾引主子,但难保会有些心思活泛的想要与贵人主子发生些什么。 毕竟一旦事成,那便是皇族的小妾,若是得宠身份要比有些官宦家的正夫人还要尊贵些。 不过…… 玉娘收敛一下贪婪的神情:“听说太子殿下不喜女色,为何姑娘还说太子殿下喜欢这几种颜色的口红呢。” “谁说我家殿下不喜女色?”靳布板起脸,一副主子受到了污蔑要为主子伸冤的模样,“我们东宫里有五位美人呢!” “的确如此,我记得是去年的端午宴罢,云襄王赠与东宫五位美人呢。”靳布的大嗓门引来身旁一位正在试用产品的紫衫姑娘。 “当时呀,太后与皇后皆要为太子安排相亲,可太子不喜,云襄王便亲自挑选了五位美人为太子暖床。” 这紫衫姑娘想必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去过端午宴,靳布只起了一个头她便将剩余的情节补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错!”靳布抬起屁股坐到紫衫姑娘身旁,随声附和,“这五位美人为了能够留住太子殿下,每天使出浑身解数,今天这位拉曲儿明日那位便跳舞。” “后来金陵城中出现了这口红后五位夫人几乎每人手持数十只口红,每日根据衣服颜色来搭配,最后发现太子最喜爱这五种颜色。” “诶,是太子亲口说喜欢这几样颜色的吗。”另一位黄裙女子主动加入群聊。 刚巧丫鬟取来了口红,靳布随手拿起一支颜色,现编的故事张口就来:“我家殿下没那么直接说出喜欢,但他用行动表示了,比如这支蔷薇粉的颜色。” “这颜色怎么了?”更多的女子凑了过来,满脸皆是对八卦的求知欲。 靳布拧出口红在那些女子面前慢慢划过:“那日府中的刘美人穿了一身白纱透嫩粉的拖地长裙搭配着蔷薇粉的樱桃小口,去给太子殿下送午后爱心甜点,太子殿下当时便夸赞刘美人唇嫩脸粉惹人怜,像朵暖日里的桃花让人好不喜欢,接下来三日太子殿下便宿在了刘美人的房中!” “三日?!”有人惊呼了起来,“这刘美人也太得宠了罢。” 靳布连连点头:“可不是么,那几日刘美人对咱们这些女官的态度都亲切和蔼了许多,但是其他的夫人不太高兴了呀,那王夫人听说是因为唇色引得太子注意后便选了这支暖橘色。” “没想到我家太子亦很喜欢!夸赞王美人活力四射,让人看着便由内而外洋溢着活力,还有其他的颜色也都是亲自得了太子夸赞的,所以呀,我那些小姐妹们非要让我给她们带这几样颜色。” 此时一位墨绿色长衣的女子轻缓开口,语气是藏不住的黯然:“真是羡慕你们,每日能见着太子,买支口红也可以按照太子的喜好挑选,得到太子的夸赞,不像我等,对太子只能远观,连说句话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诶,若我能拥有太子的某样东西便好了,每日看见它便如同见到了太子。” “可不是么,咱们身份不比慕容府的小姐,既不能为太子亲手做美食也不能让太子带上我们亲手缝制的荷包,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要我看,这无关身份,你们看那五位美人哪一位是正统的官宦世家出身?还不是让太子青眼有加,没准咱们按照太子的喜好打扮,没准参加宮宴时也能得到太子的青睐呢。” 许是有人开了头,这里又全是女子不用害怕被人嘲笑,其他女子亦你一言我一语的念叨起对太子的倾慕之情来。 靳布很是尴尬的听完这群女子的单相思,陷入苦苦思索,楚修然这样的臭脾气怎么就能吸引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呢。 不过,她明白越是有人喜欢他,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越简单。 “实不相瞒,本人今日得了太子的赏赐。”靳布一副小人得志忍不住显摆的模样。 “赏赐?”有人有些酸溜溜道,“一般给女官的赏赐无非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这些千变一律的东西有什么好稀奇的,直接从库房拿出来的黄白之物,大家府中又不缺。” 靳布苦着脸有些不悦道:“小姐姐,若真是金银珠宝我倒欢喜了,可殿下偏偏赏了我一支用过的毛笔,你说我又不会写字又不会画画的,要这毛笔干嘛。” “毛笔?用过的毛笔?殿下亲自用的?”又有人轻呼起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艳羡。 靳布极不情愿地将毛笔从布包里掏出来:“可不是么,你看这上面的墨还没干透呢,随手便赏给我了,你说这既是赏赐我也不敢不收,我也不敢随意丢弃,可放我手中真是不知有何用。” “姑娘。”方才那位率先表达倾慕之情墨绿色女子挤到靳布身边,“能否让我看看这支毛笔。” 靳布很是随意的将毛笔让桌上一放:“随便看罢。” 此举当即引来诸多女子的鄙夷。 “太子之物竟如此随意处置,真是不知好歹。” “不是不知好歹,是目不识丁罢,有了毛笔也不会写字的那种,东宫所用毛笔皆是上品,一支能用大半年,这支笔看起来才使用不久,还很新,赏赐给只会做苦力的女官真是暴殄天物。” 第一百九十章生意达成 “姐姐说得对,可不是暴殄天物么,若这支笔赏赐于我,我定天天拿着它习字,那感觉定像太子亲手教我写字。”墨绿色女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靳布掏掏耳朵,这位姐妹儿怎么还yy上了呢,但凡多两个菜也不会醉成她这样呐。 “程二小姐,你说这话也不害臊。”紫衫姑娘掩口轻笑,语气里倒没有敌意。 程墨竹拿起手中团扇拍在紫衫姑娘的头上:“你自己不也爱慕云襄王爷么,要我说,之卉,你可以让你爹这位户部侍郎亲自去与云襄王谈论这门亲事,侍郎嫡女与皇家王爷也算门当户对。” 难怪对楚萧澈去年端午宴上的举动记得这样清楚,原来是在留意自己心上人的一举一动。 也难怪这位程二小姐会与这位诸之卉成为密友,二人皆有各自暗恋的人,又都没有办法接近所爱慕的人,单相思的种种酸楚肯定是需要有人一同分担的。 “不如,这位女官。”程墨竹轻轻将毛笔放在帕子上,捧在手心,“能否将这支毛笔卖给我,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 嘿,终于有人开这头了。 靳布掩下心底的喜悦,一副为难的模样:“程二小姐,您这话确实没错,我不会写字,这毛笔留在我身边的确没用,可毕竟是太子的赏赐……” “你一个月的俸禄多少?”程墨竹打断靳布的话。 “六两银子。” “一百两。”程墨竹竖起两根手指,“这支笔原本的价格撑破天十两银子,我出十倍买它。” “一百两?!”靳布瞪大双眼,一副听到天价的模样。 程墨竹见她这般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是自得的轻笑:“对,一百两。” 靳布收起笑摇着头:“程二小姐,您是贵人可别戏弄我了,这一百两银子是我快两年的俸禄呢。” 说着从程墨竹手中拿回毛笔,随意裹在手帕里,嘴里嘟嘟囔囔:“有钱人家就是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我等会回去了问问太子能不能把这毛笔换成银子。” 程墨竹一把按住靳布的手:“我再加五十两,一百五十两。” “这个……” 见靳布仍在犹豫,程墨竹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今日手掌心里才磨出的两只水泡:“你看看,你人长得挺标致也很忠心护主,这手磨出了两个水泡才得来这个赏赐,不舍得我也很理解,但你想想,你将这毛笔退还回去太子也最多赏赐你一百两银子,如今我给你一百五十两,这还不好么。” 靳布低下头若有所思:“程二小姐说得没错,主子赏赐什么完全按他们自己的喜好来,压根不从我们的实际需求出发。” “所以呀。”程墨竹直接从靳布手中抠出毛笔将银票塞进她怀里,“咱们两这是各取所需而已,你总不能向太子挑赏赐罢。” 靳布当场摸出银票拿出来细细看着,眼睛几乎要贴了上去,嘴上不停地感叹:“一百五十两,我的天啊这不是做梦吧。” 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即将一众世家女子逗得哈哈大笑。 “若你以后还得了什么太子亲自用过的赏赐也可以来找我的,价格方面嘛肯定不会亏待你。”程墨竹收起毛笔,很是大方道。 靳布将银票放回袖中,反问:“啥叫亲自用过的?我只负责书房的洒扫,寝殿里不归我管,太子用过的毛巾梳子鞋袜我没法拿到手的。” 众人一听这话又哄笑起来,敢情真是肚子里没有货的宫人,说亲自用过竟直接想到贴身之物去了,她们是世家女子又不是偷窥收藏癖。 程墨竹亦掩口笑了笑:“我说的不是他的贴身之物,再说了哪里会将贴身之物赏赐给人的做法。” “啊!”靳布作恍然大悟状,在袖中翻找了一阵,“今个太子一道赏了我一张写了字的纸,也算不?” “写了纸的字?”程墨竹眼睛又亮了起来询问。 “对,说是让我回家给裱起来,能给家里争光。”靳布手忙脚乱的找着,“可我觉得裱裝费太贵,不想要,我是不是给随手扔了?” 程墨竹大喜:“快找找,不会丢得,肯定随手塞哪儿了,你若找到确认真迹我即可给买下来。” “那我得认真找找。”终于靳布在放着银钱的钱袋子里找到被揉成一团的纸来,“原来和小姐妹的钱放一块了,难怪找半天。” 程墨竹小心摊开一看,竟是一首写了一半的诗,尾部还有一枚印鉴。 看了两眼印鉴,程墨竹将手中的纸直接对折放入了自己怀中,伸手朝身边的丫鬟要了一张银票拍在靳布手中:“一百两,这诗归我了。” “程二小姐我还不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呢,你就给拿走了?”靳布委屈巴巴。 “你又看不懂,收好你的银票就行。”程墨竹白了她一眼,又转了转眼珠附身问,“你在东宫多久了,有没有听说过靳侍读?” “对,有没有见过?”听到这话题诸之卉也凑近脑袋一脸八卦。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安下心来,她恢复女装的打扮只有极少的人见过,这些女子定然不知她便是之前的靳侍读,不然也不会这样问她。 “她呀,她不是女扮男装被发现了么,后来听说靳首辅求情,皇上饶了她一命,剥了官职头衔,现在东宫后院做苦力呢,好像是在厨房?不归我管,我也没怎么留意。” 程墨竹听到这话又追问:“之前有传闻太子为了她被陛下责罚,难道太子真的对她情深义重?” “没有!”靳布摆摆手,“我家太子被责罚是因为陛下说他识人不明,靳家那女子待在他身边那么久竟没发现她是女子之身,说太子犯了失察之罪,这才被陛下训斥的。” “啧啧,看来是这位靳布连累了太子呀,真是红颜祸水!”诸之卉很是嫌弃道。 程墨竹再度确认:“所以太子对她根本毫无情义?” “有情义还让她在东宫做苦力呀,那早不纳为夫人了?!东宫里有五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呢,哪里轮得到一个雌雄难辨的人分了太子的精神。” 第一百九十一章抢购 “你们想,一个女的假扮男人在太子身边潜伏那么久都没发现,这能说明什么?!直接说明这女子长得奇丑,长得就是个男人相呐!这哪里是红颜祸水,要我看连红颜都算不上!” 此番话一出,众女子皆笑逐颜开,纷纷夸赞靳布会说话,会聊天。 她们本就觉得那位女扮男装潜入东宫的靳布居心不良,不是想勾引太子便是有其他企图。 更可气的是太子居然受到那女子容貌的蛊惑,为她担下陛下的责罚,此类种种皆让这些无法接触太子的世家女子嫉恨不已。 如今得知这位靳布奇丑无比,不得太子欢心当下开心得不得了。 玉娘见几位世家女子将这不知名的东宫女官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聊个不停,却不见一桩买卖成交,难免有些心急,遂借着为她们添茶的由头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敢问这位女官,方才点的几只口红是全部拿走么。”玉娘放些茶壶装作不经意的问。 靳布幡然醒悟的模样:“与各位小姐聊得太久竟忘了正事儿,府中好几位小姐妹攒了两个月的银钱就等着我今日出来帮她们买回去呢,麻烦玉娘将这……” “玉娘,这五只一模一样的给我来一套。”一直在一旁安静听着的黄裙女子突然开口,“这是银票。” “劳晴雪姑娘是想在冬至当日的宮宴上赢得太子的目光么”程墨竹当即眼睛一翻哂笑,“怕是劳晴雪姑娘忘了家父的官职,正四品少卿的女眷是不得入内苑的。” 那劳晴雪当下黑了脸瞪着程墨竹:“哼,那也比有些人在太子面前假装摔倒的好。” 假摔倒?靳布猛地想起,在去年的端午家宴太后安排的御花园相亲中,的确有几名女子在楚修然面前崴了脚,丢了手帕。 原来那里面便有程墨竹,看来这位程二小姐对楚修然不是一般的爱慕,堪称‘女友粉’,简直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你!”程墨竹猛地拍了拍面前的案几,喊道:“玉娘,将这五只给我来一套,我就要看看,冬至那日某些人就是打扮的美若天仙也见不着太子一眼!” 劳晴雪被噎得满脸通红,却无法反驳,谁让程墨竹的家父是从二品的都察院御史,按照宫规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才可入内苑。 真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女眷都被压制着,见不着皇室宗亲。 最终在程墨竹与劳晴雪的带领下,玉娘这五只口红瞬间卖出了十几套。 “玉娘,没留我的么。”靳布喏喏地看着面前疯狂抢购的女子,心里乐开了花,她本就没有购买的意思,原本打算找个托词走人,没想到竟还刺激了别人消费。 玉娘笑成一朵灿烂的花:“诶呦,不好意思呐,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是真的没货了,要不改天?” “改什么天呀,要我说洒扫宫人就好好的干活,攒两个月的俸禄买个不能吃不能用的口红干嘛呀。”受了气的劳晴雪将气撒在了靳布身上,“要我说东宫的规矩还是不严厉,不然你们这些小贱蹄子怎敢明着装扮去勾引太子殿下!” 劳晴雪的话虽难听了些,但做法却正中这些世家女子的下怀,她们远离东宫,或是家族式微没法接触到太子或是碍于礼制不能直面太子。 而东宫里的宫娥们却能每日见到太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这群人巴不得东宫里全是男的或者全是丑八怪,楚修然看不入眼才好。 玉娘见话锋不对,半推半攘的将靳布往店外推:“这位女官,今儿的茶钱也不要你出了,这里面的人我不愿得罪,你得罪不起,你呀下次挑着点时间过来哈。” 刚跨出云花会的大门靳布便忍不住偷笑起来,她方才真是快被憋死了。 演演戏,就能用一支破毛笔和一张破纸换来两百五十两银子,实在太划算。 简直为她明日空手套白狼提供了强有力的后盾。 第二日一大早,靳布告假溜达上街,找到德文租下的店面,找人进去转了一圈,楚修然那家伙果真将那些衣服以每套十两的价格往外售卖。 只是因为这些衣物观之不俗,一眼便能看出是用上好的布料所制,卖十两一套反而让人望而却步,不敢购买。 靳布花了一两银子雇了十位女子,分批去店中买了五十套冬日的套装出来,过几日便是冬至宮宴了,诸位世家女子肯定在府中为此做新衣。 这些衣服皆按她的尺码定制,而她的身形与大多数人无异,只要不是太胖都能穿的下。 这样精美的料子和巧夺天工的针脚,一套卖一百两都能卖的出去。 随手雇了辆马车,靳布将衣服装上马车后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到婷婷家,她恢复女装后还没有去见过婷婷他们小两口呢。 刚下马车,在门口摆货的婷婷一眼便将靳布认了出来,对着靳布又打又骂,控诉靳布不信任她,不把她当姐姐对待。 等发泄完心中的委屈,又心疼地将靳布抱了又抱,眼泪也流了下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听说受了好重的伤,好了没,这天儿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服,你瞅瞅你这脚脖子都在外边露着,还有这手爪子都瘦的只剩下皮儿了。” 陈明湛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想上前拍拍靳布又觉得男女有别,只在旁边默默抹着眼泪。 靳布鼻子也酸楚起来,闷着声:“本来是找你们发财的,偏要哭哭啼啼的,陈明湛也跟小娘们儿似的,哭啥,还不快搬货!” “诶,诶。”陈明湛立马收了泪手脚麻利的准备搬货。 婷婷将靳布带入厢房,捧出几件衣服来:“我知道你有钱可以自己置办,但自从知道你是个小姑娘后罢,我老闲不住,给你做了两套衣服,你别嫌弃。” 说着说着又留下一串热泪:“你这丫头主意大得很,先是隐瞒自己首辅的家世又瞒下女子身份,真是白瞎认识你了,一点情分都不在乎。” “你快别哭了罢。”陈明湛从外进来劝阻,“你这刚怀上老是流泪对眼睛不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小赚一笔 靳布眼冒亮光,生命真是神奇,世事难料,祸福相依,那边思思刚被夏皇灌了落胎药,这边婷婷竟怀孕了,不过他们小两口已成亲大半年有了宝宝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你怀孕了,多久了,怎么没通知我?”靳布手忙脚乱的给婷婷擦着泪,“有了身子还做针线活,你要是想给我做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婷婷破涕而笑,轻抚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反正也是要给孩子做小衣的,一道便顺手做了呗。” “你等等。”靳布说着跑进茅房打开芥子空间选了一堆补品出来。 她将一大堆瓶瓶罐罐摆在案几上,一一介绍:“这是叶酸,帮助小孩长身体;这是钙片,这是综合维生素,这些东西每天都要服用,对孕妇和孩子都有好处,全是珍贵的补品。” “你从哪儿弄来的?听说你现在在东宫做苦力?一个月拿不到多少钱还没自由,赶紧给人退了去。”婷婷将这些东西几下包起来还给靳布,“你现在不比以往,切莫大手大脚的。” “这么快都传开了?”靳布暗喜,昨晚上的言论今天便传了个遍,看来女子之间都挺爱谈论小道八卦的,“悄悄告诉你们,我现在是东宫女官,说做苦力是给那些世家小姐们听的,莫当真。” 婷婷挑眉:“女官?” “我犯的的确是欺君之罪,若让人知道我现在是女官难免会对靳府,对我爹有所看法,所以对外便称我现在是东宫的苦力奴婢,平息众怒嘛。所以这些你就收下罢。”靳布解释道。 而后指了指刚搬进来的那堆衣服:“外边这些衣服每套最低一百两给我卖出去,广告词就写‘东宫出品必是精品’,是东宫专门为世家女子参加冬至宮宴所制,全是太子喜爱的款式和颜色。” 交待好相关事宜又在婷婷院子里用了午膳后靳布才回到东宫销了假。 与此同时,用过午膳的楚修然刚走出小餐厅德武带着消息走了进来。 “靳女官今日一大早在店内以每套十两的价格买了五十套冬装。” “嗯。”十两一套这么便宜的价格她肯定会买的,毕竟这些衣服完全按照她的身形定制,昨日说两百两一套让她还回来不过是为了气她而已。 “然后……”德武犹犹豫豫。 “说。”难不成她心里愤恨,买回去后亲自将衣服给烧了? “然后靳女官将这五十套衣服放在她朋友的脂粉行里售卖,一百两一套,因为打的是‘东宫’制作的旗号,这会儿已经全卖光了。” 楚修然嘴角抽搐了几下,敢情她买走衣服不是为了自己穿竟然是为了倒卖挣钱?! “还有……” “还有?!”楚修然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差到极致。 “昨晚殿下赏给靳女官的笔墨纸砚,她将毛笔和那半首诗给卖了,卖出两百五十两银子。” ‘啪’手中的毛笔被楚修然生生折断,卖了?! 原以为她是真心想保留他的东西,用来寄托对自己的思念。没成想她竟把他送出的分手礼物给卖了,当真半点情分也无吗。 德武垂眸及时闪身而去,书房内的气压那么低,再待下去恐怕太子会迁怒于他,还是早点躲开为妙。 “来人,给本宫传靳布女官!”平静的声音透过殿门传出,让门外守候的德文不觉背后一凉。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也看出来了,所有有关靳女官的事情,殿下的语气越平静代表对这丫头的怒火就越盛。 靳布听到传唤一蹦一跳的来到思学殿,走到门口还不忘跟德文挤眉弄眼地打招呼。 德文忍不住扶额,这丫头每次都能作大死而不自知,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没感觉到殿内的低气压一直延伸到了殿外吗。 “殿下,找我何事?”靳布很是坦然地直视着楚修然。 楚修然心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冒起,这厮事到如今不仅不知悔改,还如此挑衅地看着他,是以为自己还对她有情,会对她的所作所为网开一面吗。 “你将衣服买下而后又高价卖出去了?” 靳布歪着脑袋:“对,殿下消息挺灵通。” “用的是卖了本宫的纸和笔所得的钱作为本金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楚修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努力的压着火。 “殿下,您那两样只卖了两百五十两,我自己还拿出了两百五十两,才凑够钱的。”靳布认真地掰着指头算着账。 “好你个靳布,竟空手套白狼赚了四千七百五十两!”楚修然猛拍案几高声怒喝。 靳布缩了缩脑袋,纠正:“殿下,是四千七百四十九两,我中间还花了一两银子雇人买衣服。” “好!那就请靳女官将这四千七百四十九两银子上缴给东宫库房罢。”楚修然冷哼一声。 危及到钱财的事情靳布轻易不会退缩,当即挺直腰板:“为何,这是我通过低买高卖合法经营所得,东宫有何权利收回。” “哼,你的本金靠的是卖本宫的赏赐物,没有这赏赐物便没有本金,没有本金你从何挣这差价?!”冷冰冰的声音不掺杂丁点情绪。 靳布回怼过去:“首先,你的东西我只卖了两百五十两,仅是本金的一半,剩余的两百五十两是我自己出的钱。” “其次,你给我的东西并不是赏赐,而是你我交换的分手礼物,我怕我自己睹物思人,黯然神伤,所以将东西卖了不行吗,你若愿意,也可以将我送给你的东西给卖了,我不拦你。” 哼,马云爸爸的闲鱼上那么多人都在卖前任送的礼物,她为何不能卖了?! “你、你、你!”楚修然被靳布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靳布白了白眼:“再说,你都把原本送给自己的衣服给打折处理了,我怎么就不能卖根笔,卖张纸?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殿下你这前任的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点。” 前任?!楚修然正欲发作,殿中跪着的人作揖道:“殿下,下午当值的时间到了,我要去干活了。” 说罢自顾自站起身打开紧闭的殿门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依然会有隐隐期待 看着靳布的背影,楚修然险些没背过气儿去,这丫头绝对是上天给他下的战书。 好不容易动了心,没两天说了分手,现在还被卖了分手礼物,他这个男人做的怎么这么憋屈! 是夜,靳布潜出东宫特地在街上绕了好几圈甩开跟踪的人后才跑去思思的院子。 罗越这两日昼夜不休地陪着邱佳思,让她的心中郁结舒缓不少,靳布达到的时候二人正在房内欢声笑语。 可待靳布支走罗越后,邱佳思立马收了笑意,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靳布的手腕:“你回去这几日可有打听宫里的情况,冷宫走水的事情陛下知道了吗,他去查看了吗,有没有问起我?” 女人向来比较感性,哪怕夏皇亲手喂了邱佳思落胎汤,哪怕她义无反顾的走进冷宫扬言与夏皇不复相见,可内心依然有着隐隐期盼。 期盼自己付出的时间,情意会在对方心中留下印记,期盼对方会挂念自己,期盼自己与他仍有可能。 靳布抿抿唇,握住邱佳思的手:“第二日早上冷宫的火便被扑灭了,听说有人想要上报夏皇被兴荣公公拦了下来,说这等小事不必打扰陛下。” “那他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对么,他……” “他知道。”靳布打断邱佳思的话,也打断她的痴心妄想,“下午时分夏皇知道冷宫走水的事情了,可他什么都没问,有宫人主动上报‘刚入冷宫的佳贵妃葬身火海’,他只是‘哦’了一声便打发走了宫人,甚至他连你的尸首都没看一眼,连正经的灵堂牌位都没有给你设立。” “哦。”邱佳思闪亮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苦笑不已,“阿布,我是不是好傻,还期盼着他能去看看我,哪怕站在我尸首面前哭一哭,或者追封一个尊号,我都会原谅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回去找他……” “罢了,他是皇帝嘛,我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是不肯听他话,有孕子夺位野心的那一个,他想必厌恶我到极点了罢,不然怎会一句话都没有……”邱佳思默默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星空,脸上布满泪水。 “不,他不厌恶你。”靳布决意要彻底戳破邱佳思对于夏皇的幻想,“他是压根不在乎你,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新鲜的玩意儿罢了,所以你不听他的话想要留下孩子他会生气,所以你去冷宫他没有阻拦。” “一个不听话的玩意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所以冷宫里的你死了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没有怜悯没有厌恶没有同情不会怀念,因为从你拒绝喝下落胎药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将你当个物件一般给扔了。” 邱佳思终于抱膝痛哭:“难道皇帝没有一点爱吗,阿布,我以为我会感动他,会让他再次有遇见初恋的感觉,我以为我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他会爱我的……” “帝王家大都如此罢。” “所以,你呢,你与楚修然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还年轻,你若好好的陪伴他,结果一定会与我和夏皇不一样罢。”邱佳思红着眼睛抽噎着问。 对于爱情,她无论受过多少次的伤害依然会选择相信它,依然会选择会有真正的纯粹的爱情。 靳布艰涩地摇摇头:“我们前两天分手了。” “阿布!”邱佳思瞪大眼睛,“你前两天安慰我的话不用算数的,我不需要你分手来陪我一起失恋的。” “思思,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不是为了陪你。”靳布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在爱情上,她连思思的一半勇气都没有,她可以守在昏睡的楚修然身边衣不解带,也可以以侍读身份在他身边陪他日出日落,甚至她也想过,若楚修然有危险她可以为他付出性命。 但她无法以爱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看到思思的遭遇后她更是害怕胆怯,来自爱人的冷落与漠视对她来讲会是一场凌迟酷刑,是将她的心一片片割下来的酷刑。 所以她连继续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一旦想到楚修然会继承帝位,会坐拥三宫六院,会将她遗忘抛弃,她的心便痛如刀绞,浑身瘫软连呼吸都不顺畅。 “思思,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我害怕有一天会步你的后尘,所以我想把这条路给堵死,不想让自己沾染爱情这玩意儿。”靳布紧紧抱住邱佳思,憋了好几天的眼泪倾巢而出。 这眼泪有憎恨自己胆小懦弱的,有伤心难过的,却没有后悔的。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楚修然的怀抱来,那个怀抱要比邱佳思的宽厚温暖许多,着实让人怀念不已。 心绪平静下来之后,靳布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在户部买的户籍,干净的很,见过你的人几乎一辈子都被关在那座皇宫里,以后你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这座院子,去开始新的人生。” 邱佳思翻开册子:“邱思,求死?你起的这名字真是晦气。” “你爱要不要,不要还我,花了小一万两买的呢。”靳布一把夺过小册子,佯装生气,“没准我还给别人,多少还能退回点钱呢。” “一万两?!你这么舍得?不会是找楚修然办好后才分得手罢。” “啧,真是懒得理你,我把你从宫里捞出来这事儿,楚修然不知道。”靳布给了邱佳思一爆栗。 “那是找楚萧澈帮的忙?” 靳布彻底生气,将小册子往怀里一揣:“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自己花的这一万两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觉得有关系不用自己掏钱太傻了,不符合你爱财如命的人设。”邱佳思揽着靳布肩哄了哄。 靳布白了她一眼:“我只是现在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能用钱买到的就不要花人情去办,再说了我喜欢挣钱又不代表我是守财奴。” “好好好,多谢阿布姑娘了。”邱佳思郑重施了大礼笑嘻嘻道。 靳布将户籍册子拿出来,嗔笑着递给她:“有了户籍,过两天我们去其他地方买个院子搬出去住罢,楚萧澈毕竟是王爷,他既帮了你我,我们断没有再给他添麻烦的道理。” 第一百九十四章夜归 “行,你说啥时候搬我就什么时候搬,反正我就一个人,说走现在都能走。”邱佳思对靳布是绝对的信任与依赖。 就如同靳布所说,她在这异世也只有靳布一人可陪伴可依靠而已,她们二人少了谁,另一个都会孤独万分。 “我现在在东宫打扫卫生不能常过来看你,等罗越休沐的时候你们二人一道去看看宅子去,城内城外或者周边先镇的都可以,这里是十五万两银票。”靳布又掏出一堆银票细细交待着。 “等等,你这话信息含量太多,我得屡屡,一个个的问你。”邱佳思摆正了身子,神情也严肃起来。 靳布狐疑:“怎、怎么了?”她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第一,你现在还在东宫上班?为什么,都分手了还留在东宫干啥;第二,打扫卫生?你是怎么想的,你还喜欢着他,哪怕干着宫女的活只为能留在他身边日日看着他?那你为啥要分手?第三,十五万两!这么多!” 呃,不亏是爱情至上的邱佳思,三个问题有两个关于感情,最后一个关于钱的还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靳布挤出一个假笑:“我也不想留在东宫,可楚修然那货拿着宫规压我,目前除了犯了大错被打死,我必须在东宫干满五年才行;还有我也不想打扫卫生,可那货偏偏给我安排了这活,否则就让我去倒夜香。” “五年?”邱佳思伸出五根指头,“阿布,这太子的段位高得很呐,原来你侍读合约是四年,到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吧,现在又给你弄出个五年合约来,啧啧,五年后你出来都要二十多了罢,那都是老姑娘了罢,这太子是由爱生恨想耗死你啊。” “随他罢,反正现在也无事便先做着呗,等你买好了宅子我再攒点钱了以后,我便跑到我爹那里嚎两嗓子,让他救我出东宫,我跟着你出去玩玩,就当做去体验穿越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嘛。” 邱佳思纳闷:“那你为何不现在喊你爹救你出东宫,每天在前任眼皮子底下多不自在,怪怪的感觉。”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我若回家待着,靳重之肯定会为我安排相亲,我不想谈恋爱,我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成了亲。”靳布唉声叹气,“没想到穿越回古代还要面临长辈逼婚,难死我了。” “你觉得楚萧澈怎么样?”邱佳思双手抱拳放在胸前一副憧憬向往的模样,“我感觉这位皇叔对你不错,连救弃妃出来这样杀头的大罪都乐意帮你忙。既然楚修然让你干苦力折磨你,你就摇身一变成为他的婶婶,报复他。” 靳布满头黑线:“你知道我恢复女身后见过楚萧澈几回吗,只有救你出来的那晚见过,所以在他眼中我一直是位男侍读,不过是他的朋友而已。” “这位皇叔一直未娶?那他是不是一直暗恋着身为男侍读的你,后来发现你竟然是女孩子,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所以避着你?”邱佳思继续分析,有种自己的爱情没了一定要让靳布得到完美爱情的执念。 “你这脑洞不写网络小说可惜了。”靳布放弃了挣扎,“按照你的想法,我还觉得一位皇叔和皇帝弃妃也有可能搞一下cp呢,你自己慢点yy吧,我走了,明天还得起早干活,看宅子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别一个人去容易被人骗。” 靳布对从未在宫外生活过的邱佳思尤为不放心,特别是在坊间她样貌属于很上乘的,若身边没个男的,人生地不熟的遇到歹人便糟了。 交待半晌后,靳布终是不放心,拿出几支麻醉注射器交予她后才放心离去。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刚从偏门潜进东宫,身边便传来楚修然阴森的声音。 靳布当即被吓的一个激灵,嘴巴瞬间失了水分,捂住砰砰跳的胸口扭过头看着墙影下的某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吓人。” “本宫,赏月。”楚修然环着手臂倚在门边,“说!到哪里去了。” 靳布抬头看看黑漆漆一片,除了乌云啥也没有的天空,认真作揖:“太子好精神,我不打扰您赏月了。” “本宫问你去哪儿了。”楚修然伸手从背后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提溜回来,“本宫不是关心你,是害怕有人带了危害本宫性命的东西进来,或者某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丢了东宫的颜面。” “我去哪儿殿下不应该问我,去问你派去跟踪我的人呀。”靳布嘚瑟的笑了两声,哼着曲儿回房。 身后楚修然看着那一抹身影,恨不得找个由头罚她一晚不许睡觉。谁知道这家伙怎么找的路,在小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个茅房。 德勇在茅房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她出来,冒着大不韪闯进去,才发现茅房里空无一人,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深更半夜才回来,若不是知道皇叔楚萧澈前日被派去了外地,他们二人不会在一处,他都要冲到云襄王府去要人了。 不过,自打她恢复女身后皇叔还没有来过东宫,仿佛是在避嫌似的,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再加上之前母妃与夏知春的事情,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将这位与他亲近的皇叔看得太简单了些。 冬至如期而至,一大早靳布穿戴好打着哈欠打开厢房门,准备干活。 德文笑吟吟的站在门口:“今日宮宴殿下入宫要靳女官与小玉一同入宫服侍。” “谢德公公,奴婢这就去准备。”一旁的小玉跪拜下来谢恩,能被主子挑选入宫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特别是冬至,光是彩头饺子和回来后的赏赐都不少。 “服侍?我一扫地的服侍他啥,他是喝茶的时候需要有人给吹吹,还是吃饭的时候需要有人喂他?”靳布一脸不悦。 前几天邱佳思已经在城外买好宅子安顿了下来,靳布早已日盼夜盼,期待着今日楚修然入宫她可以有一整天的休沐,跑去城外找思思玩会儿。 现在来这出不是打乱她的计划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糖葫芦 “这……”德文语凝。 “真需要有人给他喂饭的话,小玉一个人不就行了吗,偏偏要带上我,干啥,一个人喂,另一个人扯着布在嘴边接着啊,他是牙掉了还是嘴巴有洞,吃饭掉饭咋的。” “噗呲”几句话下来旁边路过的宫娥皆忍不住笑出声来。 德文眼一横,四周的宫人立马散去。 “诶唷,阿布姑娘你依了殿下罢,前几日你晚归殿下担心了好几个时辰,老奴虽不知你与殿下是为何吵架冷战,但殿下依然牵挂着你是真。”德文苦着脸劝导着,若今个她不跟去估计接下来好些天殿下的脸色都不会好看。 “老奴给您跪下了。”见靳布依然犹豫德文直接弯下了膝盖。 “我去还不成么,德文公公您就别在我跟前跪了,比我爹年纪还大,动不动下跪也不怕伤着身体。”靳布搀起德文一脸无奈。 这老东西最是会拿捏人的软处。 此次入宫,楚修然单独坐一辆马车,靳布与小玉同坐一辆马车。 “阿布姑娘,没想到贵人的马车里面是这般豪华,你摸这垫子多软。”普通宫女算没有坐马车的待遇,哪怕是跟着主子入宫也只能跟在马车后边步行。 所以有了这番体验小玉欢喜得很,连连拉着靳布的衣袖表示感谢。 “你要吃糖葫芦吗。” “什么?”沉浸在喜悦里的小玉没有反应过来。 “糖葫芦。”靳布撩开车帘指着街边正在叫卖的卖货郎,“要吃吗,冬天正是适合吃糖葫芦的季节。” 没等小玉回答,靳布喊停了马车,迅速下车将糖葫芦买了下来。 “喏,给你一串。”靳布递给小玉一串糖葫芦,接着自己也拿起一串享用起来。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看来吃东西是堵住人嘴的一大利器。 宫门口,楚修然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靳布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啃着,另一只手握着一棵插满糖葫芦的桩子站在一旁。 这造型…… 楚修然瞥了她一眼:“买那么多也不怕把牙给酸倒。” “想吃?十两一串。”靳布将糖葫芦树往楚修然面前递了递。 后者退后几步,很是嫌弃:“不吃。” “切,我还不卖给你呢。”说着靳布自顾自的拿着糖葫芦往宫内走去。 她买那么多是有打算的,刚那卖货郎说了,八文一串四钱五串,五钱可以将他手里剩下的七串都买下来,足足比单买便宜了六文钱,这买卖划算。 当然她肯定不会自己全吃光,入宫后她会去找悦诚悦心玩,路上还得给小玉分一串,剩余的三串连蒙带骗的让悦诚给买下来,她还能赚点小钱。 如意算盘拨的啪啦啪啦响,靳布找了借口开溜后便拿着糖葫芦树到春信宫后边的小花园里等悦诚。 这片小花园是春信宫去往举办宮宴的正仪殿的必经之路,她之前与悦诚商量过,如果她有机会入宫肯定会来春信宫找她玩的。 手里的糖葫芦被消灭完,靳布砸吧着嘴,回味着酸甜的味道打算再吃一串,刚把一串新的糖葫芦取下来便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 “这是何物?” 靳布转头,一位八九岁的娃娃脸小男孩正独自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本是应该活泼好动的年纪却穿着一身铜绿色的长袍,言语举动也透露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老气横秋,配上他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很是有趣。 “糖葫芦。”回答完毕靳布突然有些心酸,这些官宦家的小孩看起来比普通人家要幸福,要钱有钱吃喝不愁的,可大多数都被府中教导的极严,连坊间最常见的糖葫芦都没见过。 “糖葫芦?我在书文里读到多,是民间百姓的一种廉价小食,常为孩童食用。”小男孩一板一眼的解释着。 廉价小食?好吧,八文一串在达官贵人之家和皇室来看的确很廉价,估计他们有的人地上掉一两银票都懒得弯腰去捡。 “吃不。”靳布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男孩面前。 “不吃,书文上说了这是位孩童准备的,我虚岁已经十岁,不再是孩童了。” 靳布纳闷:“才十岁完全未成年,怎么就不是孩童了?真不吃?” 说着自己又开吃起来,边吃边夸张的夸赞:“好甜呐,酸度也刚刚合适,在这冬天吃最合适不过了。” 对面男孩肉眼可见的吞了吞口水,很是渴望地望着靳布,却又坚持不开口。 “诶呀呀,想吃就吃呗。”靳布重新摘下一串糖葫芦塞进男孩手中,“可怜兮兮的,十岁了连糖葫芦都没吃过。” 说着便不再看他,继续啃起手中的糖葫芦来。 “阿布,我来了!”手中糖葫芦快吃完的时候悦诚从靳布侧边的甬道冒了出来。 “靳小姐,安好。”随后她亲哥宁王楚安睿自悦诚身后出现,认真拱手施礼。 靳布微微啧了一声,又摘下两串糖葫芦递给悦诚和楚安睿:“我千辛万苦从宫外带进来的,快些吃。” 悦诚不客气的接过来:“哇,糖葫芦好久没吃了。阿布,这些天母妃管得可严了,我都溜不出去。” 自从靳布身份败露后,良妃便将悦诚看得极严,原本她认为悦诚心意状元郎无可厚非,可没想到对方竟是女身。 一来她认为靳布女扮男装进入东宫,心思极深,悦诚跟着她肯定会学坏,另外,因为靳布与那位佳贵妃的关系,皇后对靳布极其不喜,她身为后宫嫔妃自然要与靳布保持距离,免得受到皇后发难。 “我吃完了,多谢,告辞。”男孩将空空的棍子还给靳布,施礼准备告辞。 “等等。”靳布笑着接过棍子准备为这位小爷要钱,“你还没付钱呢,这一串十两银子。” 方才被树木和靳布遮住视线的悦诚与楚安睿听到这声音,立马从靳布背后走了出来,恭敬施礼:“见过景亲王。” “景亲王?谁啊。”靳布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名号该对应哪个名字。 悦诚急忙拽拽她的衣角小声道:“皇后娘娘宫中的景亲王,楚景勋。” 第一百九十六章拜谢安嫔 “哦?亲王?皇亲国戚?”靳布面不改色,“那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八两银子。” “阿布?!”悦诚有些惊恐地瞅了靳布一眼,“他是皇后的儿子,你敢问他要钱?” 楚景勋定定望了靳布一眼:“吃了用了他人的东西理应付银子,只是我现下没带钱,能否下次见面了再补上?” “你这是准备赊账?”靳布笑意更深了些,“来,我这儿备的有欠条,把你名字给补上,摁个指头印就行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的范本,又拿出随身带着的笔将银两数目和名字,日期补上。 楚景勋亦不出声,细细看了靳布手中的欠条后郑重将自己的名字签在最下方:“靳布?你便是靳首辅那女扮男装考取状元的女郎?” “没错,来,把手印摁一下。”靳布见他签好名又掏出一支口红将楚景勋的食指拿起来,涂红。 楚景勋淡然摁了手印,红色黏腻的手指无处安放。 靳布见状颇带歉意道:“诶呀,不好意思,没准备全乎,后续服务没跟上,我给你擦擦。” 说着直接撩起裙角将楚景勋的手指放入裙布里拧了两下。 “你倒与传闻中很不一样。”许是靳布撩裙角的动作太随意,楚景勋的脸蛋登时浮上两片红云,脚下也退后了两步。 “传闻嘛,总是与实际有所偏差的,好了你可以告辞了。”靳布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欠条摆摆手示意楚景勋可以走了。 楚景勋依然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施礼后离开,刚走没两步便听见有小太监焦急的声音:“王爷您跑哪儿去了,要奴才们好找。” 悦诚看着靳布一番行云如流水的骚操作目瞪口呆,不由竖起大拇指:“见过爱财的,没见过你这般不要命挣钱的。” 靳布将欠条收起,嘿嘿一笑:“别夸,你们二位手中的糖葫芦也是需要付钱的,没带钱的话没关系,我准备的还有几张欠条。” 悦诚掏出腰间的钱袋子拿出十两银票:“你今儿个为了从我们皇子公主身上挣钱,准备的挺齐全的哈。” “没办法,形势所迫,你也知道的我现在每个月的俸禄锐减,总得想想办法坑你们一把不是。”靳布坦然接过银票,转向楚安睿,“宁王是要现付还是赊账?” “现付罢。”楚安睿往身后一瞟,一位太监便捧着银子走到了靳布面前。 虽然他觉得一串糖葫芦十两很是离谱,但自己亲妹妹都没说什么掏了银子,靳布也毫不掩饰的用‘坑’来形容自己的行为,那他还能怎么着? 难道要为了十两银子与这女子吵一架?肚量难免太小了些。 “多谢宁王赏脸。”靳布摸着雪花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嘚瑟。 楚安睿不咸不淡:“吃人家嘴短,付钱也属天经地义。” “你这上面还挂着一串,准备卖给谁?”悦诚嚼着山楂,含糊不清。 “悦心,她牙口算下来也算长齐整了,这东西她能乐一整天。”靳布边说边与悦诚一起往欣安殿走去。 悦诚再度竖起大拇指:“你厉害,两岁小娃娃的银子你也坑。” “今个赚够了,这串是送给悦心的。”靳布将最后一串糖葫芦取下来,随手将已经空空如也的桩子往花坛里一放,很是愉悦快活。 见着安嫔后靳布先施以大礼,而后将糖葫芦递给悦心身边的奶娘:“从外边给大家带了新鲜玩意儿,悦诚她们都吃了,特地给小悦心留了一串。” 小悦心见着这红彤彤的东西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得了允许后跟着悦诚学着像模像样的舔了舔山楂外的糖衣,当下甜蜜的一脸幸福。 悦诚本就是小孩儿心性,素日里有良妃约束着与悦心见面见得少,现下看来一团粉嫩可爱的团子在地上摇摇晃晃,心里喜欢的不得了,直接蹲在地上便与悦心玩了起来。 殿内瞬间闹腾起来,安嫔便让身边的宫女将两位公主带到了院子里。 “即使我当时提供了暂时的避难之所,佳贵妃还是遇难了。”安嫔自然知道靳布是为何特地来探望悦心。 “如果当时我没有做出努力她被烧死,我自会后悔自责,可我尽力将她救出,最后还是那样的结果,我倒坦然了些。”当时安嫔并不知她后来将邱佳思带出了宫,一直以为是等火势小了以后她又将邱佳思送回了冷宫,但火势又突起才将本可能生还的邱佳思困在了里面。 安嫔看着屋外欢腾的悦心唉唉叹息:“靳小姐坦然我却无地自容,当初佳贵妃为了悦心日夜不眠的照料,悦心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可当夜我却明哲保身不肯伸出援手,现在想想,若我能收留她至天明,或许她还能活着。” “安嫔娘娘亦不必自责,佳贵妃去往冷宫时已心灰意冷,同为后宫嫔妃,你自然是明白在这后宫没有子嗣又失了恩宠后,日子会是多么寂寞难捱,有时我想或许她活着的话会过得更艰辛些。” 安嫔闻言酸涩地笑了笑:“靳小姐看得通透,像我如今除了悦心便无其他活下去的动力了。” 看了看时辰,靳布起身准备告辞:“此次前来也是想确定安嫔娘娘没有因为那晚收留佳贵妃的事情受到牵连,既然安嫔娘娘无事,此后便不再叨扰安嫔娘娘了。” 在禁宫内院的高墙厚瓦下,每个人都活的不易,安嫔虽可怜但也是明显的利己主义。 她感念自己与思思对悦心的救命之恩,但绝不会因为他人让自己安稳的生活受到打扰。 靳布甚至想过,若她知道思思还活着的话没准还会偷偷去给皇后报信,以换来皇后的亲善对待。 安嫔明白二人交情到此为止,亦不做强求,让宫人将悦心抱了回来。 悦诚不舍悦心,询问:“安嫔娘娘不过去宮宴么。” “回公主,悦心尚小,臣妾过去的话心里放心不下,既无法享受晚宴的热闹也会给他人带来麻烦。”安嫔回道。 “那好吧。”无奈之下悦诚依依不舍拜别悦心。 二人刚走出欣安殿没两步,几名嬷嬷与内侍凶神恶煞的将靳布团团围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景亲王中毒了 “刘嬷嬷,你不在皇母妃身边侍候来这里做甚?”悦诚率先认出其中一位嬷嬷常年在皇后的碧霄殿侍候。 “回悦诚公主,景亲王在吃了靳布小姐给的糖葫芦后突然昏迷,此事已经惊动陛下,奴才们是奉命抓靳布小姐去面圣。” “突然昏迷?”悦诚失声喊出。 “是,目前怀疑是有人下毒,但据景亲王身边的太监所说,今日景亲王除了吃过这支糖葫芦外,一应饮食皆由碧霄殿准备不会有任何毒物出现,所以……。”刘嬷嬷说着上前一把扭住靳布的肩膀。 靳布瞪了她一眼:“别一上来便动手动脚的,我又不跑!” 刘嬷嬷冷哼:“谁知道呢。” 说着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些,靳布的手腕当即被勒出两条红印。 “诶哟哟。”靳布疼得叫唤两声猛地低头咬在刘嬷嬷手上,刘嬷嬷吃痛松开了手。 靳布趁机抽出手,一巴掌狠狠劈在刘嬷嬷脸上:“上次沁和殿先动手扇佳贵妃的便是你罢,你听好了,如今我既不是犯人也不是宫人,你一个嬷嬷凭什么对我动粗?!” 刘嬷嬷不防备面前看起来被她瘦弱两圈的靳布突然出手,没躲过去,脸上登时出现五条指头印。 “你对景亲王下毒还不是犯人?”刘嬷嬷摸了一下火辣辣的脸指着靳布叫嚣。 “谁说我对景亲王下毒?是皇上还是太医?用的是何毒?”靳布掐着腰回怼回去,“别以为我还像在沁和殿那般好欺负,当时碍于身份不便挑明,今儿你再敢随意动手试试。” 刘嬷嬷在皇后身边素来嚣张惯了,虽然挨了靳布一耳光却也丝毫不把比自己小两圈的靳布放在心上,她现在已不是状元也不再是朝臣,只是位东宫女官而已,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会吃亏。 这样想着,刘嬷嬷一手钳住靳布的肩头,粗硬的手指犹如铁钳般抠在靳布肉中,另一只手高高抡起,朝着靳布巴掌大的脸劈下。 “住手!”悦诚的声音尖细刺耳。 刘嬷嬷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手上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眼看刘嬷嬷的铁掌就要落在靳布脸上,悦诚也吓得捂住了双眼。 然而,预料之中的巴掌声并未响起,反倒有重物砸地的声音。 悦诚从指缝里看去,只见刘嬷嬷躺在地上,僵硬的手臂依然保持着劈下的手势,双眼怒睁瞪着靳布,嘴巴歪歪斜斜的张着,不断有恶心的涎水从口中流出。 靳布轻描淡写的瞅了她一眼:“说我下毒?那我便下给你看看。” 刘嬷嬷意识尚清醒,听到这话牙呲欲裂,嘴里‘呜呜’的叫唤着,已经无法说出一连串完整的话来。 剩余几位宫人见状,面面相觑各自退后了几步,生怕她会再次出手对他们中的某人动手。 靳布好整以暇很是自然道:“不是要带我面圣么,走吧,随便把刘嬷嬷带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大家伙说道说道,以便坐实我下毒的罪证。” 很快,一行人便抬着刘嬷嬷带着靳布进入正仪殿。 因为景亲王楚景勋突然昏迷一事,来参加宮宴的百官与太医院的太医们皆在正仪殿汇集。 “微臣靳布参见陛下。”靳布恭敬施礼,东宫女官算起来也算是九品的芝麻小官,但说出去地位都不一样的。 夏皇尚未开口,一旁的皇后瞪着眼睛,张牙舞爪:“好你个靳布,为何对本宫孩儿下毒?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东西,致使他突然昏迷至今未醒?” 而后又瞥见躺在地上的刘嬷嬷,惊呼:“刘嬷嬷这是怎么了?” 几位同去的宫人战战兢兢觑了靳布一眼,开口:“刘嬷嬷要带靳女官面圣,却被靳女官下了毒……” 皇后更加怒不可遏,一副要冲下来与靳布决一死战的模样:“毒了本宫景勋还不算,连奉命的刘嬷嬷也惨遭你毒手,来人,给本宫带下去,逼问出解药!”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寂静,皇后对面座位的楚修然眯着眼看了看愤怒中的皇后,台阶下与百官同坐的楚萧澈,悦诚二人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此时会冲下来几位宫人,将靳布带下去严刑逼问。 “咳咳。”夏皇轻咳声自台阶上方的金交椅上传出。 皇后身形微微一滞,准备辩白:“景勋昏迷,臣妾心里担忧无比……” 靳布不徐不疾打断皇后的话:“景亲王昏迷,皇后娘娘心急如焚,言行无状,出言不逊,靳布可以理解,但毕竟陛下还在这里,还望皇后娘娘万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越俎代庖。” 此言一出,原本担心靳布会吃亏的楚萧澈微微放松了些,悦诚也一脸崇拜的看着靳布。 根据她对靳布的了解,这位小姐姐嘴皮子还算利落,虽然平时插诨打科,但必要时候也挺能说的。 皇后听到这话气得脸都扭曲了,脸上精心上的妆容也显露出骇人的灰白来。 夏皇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人指认靳女官对景亲王与刘嬷嬷下毒,靳女官有什么话可说?” “陛下,现在状况看起来比较复杂,微臣建议先从刘嬷嬷的状况说起,毕竟她的状况最简单。”靳布神色轻松淡然,“首先,先请太医为刘嬷嬷把脉,看看是不是中毒,毕竟是否中毒嘴巴说了不算,脉相才是铁证。” “第二,微臣恳求陛下指派两位公正严明的宫人搜查微臣的身,从里带外检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微臣身上是否携带的有毒物。” 悦诚一听,心又吊了起来,方才她从指头缝中看到刘嬷嬷正要挥手打人后来突然间倒下,中间除了靳布与她有过肢体接触外,没有他人,除了中毒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位怒气冲冲势在必得的嬷嬷蓦然倒地?! “悦诚方才一直与靳女官一起?刘嬷嬷的状况确实有异?”身旁的楚萧澈率先发现悦诚突变的表情,开口询问。 紧张间悦诚点点头又急忙摇头否认:“不知道,没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辩白 这样答非所问的回答让楚萧澈也担忧起来,正在他准备起身为靳布辩驳的时候靳布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从悦诚脸上扫过,眼神里带着些狡黠和志在必得。 悦诚一直注意着靳布的一举一动,这个眼神自然是没错过。 收到暗号后悦诚有了底气:“对呀,我两刚刚在一块,可刘嬷嬷是自己倒地的,与阿布无关。” 紧盯着靳布的楚修然亦看到了这个眼神,对她放心之余,心里不免狐疑,她刚刚是在看楚萧澈?是在让楚萧澈安心的意思? 靳布这两个请求合情合理,夏皇当即让兴荣选了两名底子干净的嬷嬷将靳布带入了正仪殿的侧室。 太医们也上前为已经昏迷的刘嬷嬷把脉。 片刻,靳布随两名嬷嬷走了出来。 嬷嬷上前回禀:“靳女官身上与衣物,鞋袜奴婢们都细细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靳女官的右肩头与双手手腕有明显的青紫。” 悦诚此时站了出来:“方才刘嬷嬷见到靳女官后,上来便将靳女官的双手拧住,说害怕她逃跑;估计靳女官觉得被弄疼了便咬了刘嬷嬷一口,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紧接着刘嬷嬷又怒气冲冲的抓住靳女官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听到这番详解,一旁为刘嬷嬷把过脉的太医频频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钱阳成低头与两位同僚耳语一番后,上前禀告:“禀陛下,刘嬷嬷的症状并非中毒,而是中风。” “中风?”皇后率先质疑,“刘嬷嬷不过四十未到,怎会出现中风这种老年病症?” 钱阳成朝着皇后作揖,道:“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方才微臣与张太医二人把脉后都得出了相同的结果,同时皆对刘嬷嬷中风感到吃惊,毕竟刘嬷嬷看起来年纪尚未到中风的高发时期,应该不会出现此症状。” “不过在听到悦诚公主的描述后这种情况就不难理解了。”一旁的张太医补充道,“听公主的描述这位刘嬷嬷似乎一直处于很愤怒很生气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人体经脉处于高热亢奋的状态,但冬季的天气却是极冷的,特别是现在还未到正午,气温更低一些,这样一冷一热的高温差下极其容易出现中风状况。” “不可能!”皇后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钱阳成你现在的官位因为与靳布共事所得,谁知道你会不会心存私心呢。” 钱阳成面色暗了暗上前一步,语气强硬:“皇后娘娘可以质疑钱某的人品但不能质疑钱某的医术,更何况为了确诊,太医院派出三名太医轮流把脉,皆得出同样的结果,皇后娘娘是否认为其他两位太医也对靳女官有偏袒之心?!” “没准是因为钱太医你官高一级,要挟他们罢。”皇后眼睛一撇,言语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与挑拨。 “够了!”夏皇猛地拍了拍案几喝道,“不然皇后亲自去把脉看看?!” 皇后登时回过神来:“就算刘嬷嬷是中风,可景勋呢,景勋确实是吃了靳布给的糖葫芦,回来后便晕倒了,陛下您知道的,臣妾素来谨慎,碧霄殿供给景勋的饮食断不会出错的。” 一直沉默的慕容琼柔轻轻出声:“两位嬷嬷是没有检查出任何东西,难保靳女官中途不会将携带的毒物给扔了,或者用其他方法个销毁了。” 夏皇的气息粗重了些,手掌成拳在面前的案几上敲了敲:“太医院已确诊景勋是中毒无疑,靳女官又该如何解释?” 靳布稳了稳心绪:“敢问皇后娘娘如何确定景亲王只在微臣这里吃过东西?这糖葫芦是微臣从宫外带来,一共七根,除了景亲王外,我自己,悦诚悦心公主包括宁王殿下皆吃过,为何我们无事?” “自然是有人看到了。”皇后眼睛往殿内某处扫了扫,一位小太监站了出来。 “禀陛下,奴才合禄自幼跟在景亲王身边,今日是奴才去寻得景亲王。”合禄匍匐在地,“奴才找到景亲王时他的嘴角还有糖衣印记,回宫后还是奴才为殿下擦洗干净的。” “合禄?”靳布歪着头看了身旁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太监一眼,“请问今日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家殿下不见的。” 合禄谨慎地抬头望台上看了一眼。 “你们二人可先自行对质。” “回靳女官,今日奴才随殿下出了碧霄殿没多远,殿下说忘带了玉佩让奴才回去取,奴才便去碧霄殿给殿下取玉佩,回来后不见殿下的踪影。”夏皇威严的声音传来,合禄才再度垂首开口。 “哦——”靳布拉长了声音,拱手面向夏皇,“微臣是在春信宫的后边小花园遇见的景亲王,据微臣所知从碧霄殿到春信宫距离不近,敢问合禄怎敢肯定期间景亲王没有遇见别人?若他是吃了别人给的东西后又遇见了微臣,接着又吃了微臣的糖葫芦呢。” “这……奴才在寻景亲王殿下的途中并未遇见他人,若殿下真遇见了别人,那奴才应该能在途中遇见有人折返才对,再者,殿下并不是贪嘴之人,并不会随意吃他人东西的。” “是么。”靳布语调略显轻快,“可你家殿下吃了我的糖葫芦是真,这还叫不贪嘴?还有若真有别人下毒,他也没必要顺着景亲王的路折返回去,按照他自己原来的路往前走或者与景亲王同行一阵呢。” “这……” 靳布继续道:“还有,谁说下毒必须得是通过吃东西了,从目前状况看景亲王除了昏迷其他并无其他症状,而能使人昏迷的毒太多了,有液体的喝一口晕了,还有气体的吸入口鼻也能晕,还有的毒是长年累月在身体积累,满满致使毒发的昏迷的。哪一种都有可能,请问太医院确定是哪一种了吗?” “这……”钱阳成踌躇了起来,“目前太医院只能通过把脉确诊景亲王体内有毒素,具体是通过哪种途径进入体内的还有待下一步检查。” 第一百九十九章隐藏目的 “所以!现在主要任务是为景亲王研制解药,及时让他苏醒,同时明确中毒原因,这样才能通过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入手,来查探凶手,而不是逮着一根糖葫芦不放。” 眼看靳布三两句话便将自己的嫌疑洗清,皇后的眼神似有若无地从靳布后方,太医院太医们所在的位置上扫过。 随即太医院院使郑奇正出列,拱手:“禀陛下,经过反复探脉后微臣已经可以确定,景亲王的中毒原因确实是因为吃了某物,但是不是靳女官的糖葫芦微臣不确定,毕竟靳女官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没准景亲王途中还吃过别人给的东西。” “以本宫看,此事定然是靳女官所为,放眼这宫中谁会有心思去毒害景亲王?!”皇后打算直接盖棺定论。 靳布冷下了脸:“皇后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别人没有心思难道微臣便有心思?!” “哼,那是自然!”皇后丝毫不避讳百官,将心中所想明言了出来,“听闻靳女官与太子的关系匪浅,自打太子为靳女官抗下欺君之罪后,陛下对勋儿越发亲厚,这还不足以让东宫警醒吗,谁知太子会不会因为嫉恨勋儿对勋儿下手?!” “皇后!你可知,仅凭这几句话便能治你亵渎东宫之罪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楚萧澈冷然出声。 皇后瞥了一眼夏皇的神色继续道:“难道本宫说错了?靳女官没有为东宫做事的理由?” “没有!”靳布朗声反驳,“皇后娘娘的情报估计出了差错,微臣与太子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说到此处靳布顿了顿,待皇后神色微微松懈后继续开口:“我两的关系那是非常极其特别超级差,你大可去东宫打听打听,太子每天给我安排的都是最脏乱差的活,我每天在心里诅咒了太子成千上万遍,我要给他做事压根不可能。” “皇后娘娘,儿臣可以作证。”悦诚小可爱又站了起来,“儿臣在靳女官病愈后去东宫找过她两次,每次不是在洒扫就是在拖地甚至有时候还在洗痰盂,两次都是忙到天黑透了才能去吃晚饭,太子哥哥,真的对她挺不好的。” 说着悦诚忐忑不已的瞅了楚修然一眼,磕磕巴巴道:“靳女官说,自己欺君犯了大错,所以太子惩罚她是应该的。” “若靳女官偏要反其道行之呢,太子殿下苛待于她,她心存不满,特意给景亲王下毒,若有人查她,她便诬陷太子说是太子殿下指使她做的,这样不就实现了她诅咒太子报复太子的心思了么。”慕容琼柔又来补刀。 靳布呼出一口气瞪着慕容琼柔,这女的每次说话都能捡着漏洞来扭曲黑白,已经完全没可能的地方她还能顺着揪出点奇葩的可能性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与太子关系好吧,你们说我是为他下毒,与太子关系不好吧,你们又说我是为了陷害他而下毒。罢了,罢了,随便你们怎么着吧,我也懒得证明自己了,微臣相信陛下肯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还微臣一个清白。” 最终,因楚景勋尚处于昏迷之中,且就目前形势所看,靳布的嫌疑最大,夏皇命大理寺暂将其收押,待有新的证据证明靳布清白时再将她释放。 冬季的牢房实在算不上一个适合过冬的地方,阴冷潮湿,四周寒气逼人,地面上虽然铺了些稻草,但坐在上面,地面的凉气还是不住地往身上渗透。 靳布抱膝取暖,静静坐在角落回忆着今日从入宫开始发生的一切。 她老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正出神,小玉抱着被褥和几件衣服从外边走了进来。 “阿布姑娘,陛下勒令殿下在东宫静坐,不许他出来,殿下担忧你的身子特地让奴婢给你带些衣服被褥来。”小玉手脚麻利地在地上铺上被褥,又将夹袄给靳布穿上。 被褥里还藏着两三只汤婆子,穿了棉衣捂着汤婆子好一会儿靳布的手脚才从冷硬麻木中换过来。 “我明白,避嫌嘛。”靳布此时很庆幸这段时间楚修然与她很不对付,毕竟为了报复太子便给景亲王投毒,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这里的狱卒奴婢都已经打点好了,每日送的饭菜姑娘大可大胆放心的吃,别亏着自己。”说着小玉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活血化瘀的药,你手腕和肩头的伤,殿下很挂心。” “嗯。”靳布接过瓷瓶从中倒出些慢慢涂抹在手腕。 冰凉的药接触肌肤后轻柔两下便渗透进皮肤,一看就是上等的好药。 “殿下说他一定会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你无罪将你救出,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小玉从瓷瓶里倒出些药轻轻揉在靳布肩头。 “小玉,刘嬷嬷她,还活着么。”悦诚当时在殿中的一席话直接证明刘嬷嬷中风与她无关,而她在那时明显感到楚修然深寒的目光盯着地面失去意识的刘嬷嬷的身上。 小玉按摩肩头的手微微一滞:“活着,只是手没了。” “哦。”靳布淡淡回答,内心五味杂陈,刘嬷嬷得到这个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她丝毫不同情。 反而她很担心楚修然,担心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伤皇后的人,恐怕外人会将楚景勋中毒一事强行与他联系起来。 “阿布姑娘不必自责,那刘嬷嬷能留条命已经是殿下开恩了。”小玉以为靳布在为刘嬷嬷可怜,轻声开解道。 靳布摇摇头,将肩头的衣服拉起:“你回去告诉殿下,不用着急找证据,千万不能慌乱了阵脚落入对方圈套。” 这样说着靳布似有恍然大悟之感,难道皇后的目的是逼楚修然行动? 细想起来,皇后虽为楚景勋担忧但毕竟身为中宫,在后宫历练多年,断不会像今日在殿中那般出言无状,甚至敢当面非议太子。 而慕容琼柔,字字句句将没人怀疑的地方提出,目的就是想要坐实她投毒的行为。 第二百章目标判断错误 今日发生的种种皆有一个目的,把她逼往牢中。 在外人看来,楚修然为了她抗下欺君之罪,被夏皇责罚,而后又力排众议再度将她接入东宫。 她一旦入狱,楚修然肯定会有所行动,而他现在被勒令静坐东宫,不得圣令不得出,不管他想做什么一定会被皇后找到把柄。 这难道便是皇后今日硬说自己投毒,要让自己入狱的原因?! 小玉已经离开许久,靳布躺在松软的被褥里辗转反侧,心中一直祈祷着楚修然不会轻举妄动,不会因为她而被人陷害。 铁链锁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靳布假寐中微蹙眉头,直觉告诉她又是来看望她的。 既然楚修然不能出来,那会是谁? 楚萧澈?慕容琼柔? “心还真是大,这样的环境还能安然入睡。”熟悉又许久未听到的声音让靳布猛地弹了起来。 她打量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女子,许久未见她似乎越加美艳动人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咱俩也曾夫妻一场,见到我很意外?”凌敏敏取下斗篷的风帽,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露了出来。 以往她总是淡妆,很有宜家宜室的味道,此时的浓妆倒显得她更加有女人味更足了些。 “很意外,毕竟这里是大理寺的牢房。”靳布如实回答。 凌敏敏掩嘴轻笑了一下:“此行不是来探望你的,而是专程向你告别的。” “告别?” “正是。”凌敏敏画的细长的眉毛挑了挑,“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担心你的太子殿下?害怕他行错路被皇后抓住把柄?” “你!”靳布望着她精致的妆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与慕容琼柔联手了?你们设计景亲王中毒来陷害太子?” 凌敏敏心满意足地笑笑:“看来我们准备的很不错,所有的人都认为皇后要来对付东宫,其实呀,我的目的是你呀,我的夫君。” 看着靳布不解的目光,凌敏敏‘噗呲’笑了出来:“你不是状元郎么,你不是才智超人么,怎么连这都没看出来。” “你的目的是将我关入牢中,然后过来羞辱我?” 凌敏敏停了笑,冷哼道:“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轻浮?让你坐牢怎能缓解我被骗婚的心头之恨!” 凌敏敏的声音冷冽了起来:“我知道,你我成亲不是你一人促成决定的,你的好父亲在其中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既然要报复便要彻底呀,所以只有整个靳府全盘覆没才能让我心里痛快!” “整个靳府?!” 凌敏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咯咯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罢,今日在你入狱后不久,慕容正收集了靳重之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实质性证据去面圣了,听说皇上验证了证据正伪后甚是愤怒,你的父亲已经进入御书房两三个时辰了,估计天亮后整个靳府便会被抄家罢。” “而我爹身为靳府的管家,自然要提前携家带口的逃命才好,并且是带着靳重之多年贪污的钱财一起出逃哦。” 靳布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累的外焦里嫩,这些人的目的不是自己,不是太子楚修然,而是靳府? 并且靳重之竟然是贪官?! 他不是天底下最最清廉的人么,“刚正不阿”“两袖清风”“清廉为官”几乎是整个大夏,全部的文武百官对他的评价。 若说他是大夏第一臣,恐怕上至夏皇下至百姓没一个人会反驳,他怎么突然就成贪官了呢。 然后凌敏敏一家会带着贪污来的银两出逃,所以来给她告别? “原本想看到靳府明日被抄家,你与靳重之无家可归被流放的场景,但若等到那时,你爹辛苦贪得的银子便会被没收上缴,太不划算,所以我们还是先行拿走了。”凌敏敏望着靳布失神的模样很是受用,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呃,让我屡屡,你的意思是,我爹贪污被你发现了,然后你便将这一情报卖给了慕容家,让慕容家告发我爹,而你便带着我爹贪污的银两远走高飞尽情挥霍。” “等明日一早夏皇抄家的指令下达,那些抄家的官员们在靳府找不到一丁点贪污的银两,届时我爹会因为银两下落不明而被认为刻意隐瞒而受到严刑?陷害我毒害景亲王就是为了避免我中间发现了坏了你们的计划?” 凌敏敏点点头:“没想到靳大小姐还是很聪慧的嘛,大概就是这么个计划。” “聪慧个毛线!是你刚刚把全部剧情分批告诉我的好吗,还有,你不觉得你们陷害我入狱这步棋特别多余吗,即使我在外边,我也整天待在东宫上班,谁会在意我爹那老头子在干啥,谁会在意靳府怎么样了。”靳布无语哀嚎。 “还有我很好奇,靳老头真贪污了?贪污了多少?你们一马车运得出去吗?”靳布转了转眼睛,“如果全是现银的话一马车装不了多少罢,够你们一大家子用几年啊,用得着这样拖家带口的连夜逃跑?!” 凌敏敏没想到靳布除了最开始几秒有些震惊外,其他时候一点不见惊慌,心里的得意顿时少了大半。 “现银只是一少部分,大部分是银票和古玩,约莫五百万两黄金,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带着显摆的意味,凌敏敏把钱数说了出来,当初她发现账本时也非常震惊。 “我哔——(此处自动消音)这么多!那为啥他一直藏着掖着啊,搞得我一直以为靳府超级穷,一直绞尽脑汁的想要拓展业务挣点外快,没想到这老头子,藏了那么多钱,都不给我分点!”靳布破口大骂,神情很是悔恨,恨自己没有福气享用。 凌敏敏的挫败感更甚,她本以为靳布听到这数目后会震惊恐慌,痛哭流涕,害怕夏皇雷霆震怒,将靳府抄家灭门。 可她竟然在骂靳重之没给她分享?! 而后靳布很是赞许地望着凌敏敏:“的确值得拖家带口的连夜跑路,这么多钱,要是买了宅子,下半辈子直接当包租婆了就。” 第二百零一章开诚布公 “你不害怕?” “害怕,眼瞅着要被抄家甚至可能会被流放砍头,我当然害怕。”靳布坐起身子裹着被子,“我不仅害怕我还特委屈,若我和老头俩人真使用了贪污来的银钱挥霍潇洒,那死便死了罢,毕竟享受过。” “但素日里你也看见了,靳老头抠得不得了,一身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呢,也没吃好玩好,突然便被扣个贪污巨款的大帽子,银钱全部被府中管家拿走享用,你说我委屈不。” 凌敏敏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来炫耀嘲讽的本意,反而同情起靳布来:“也是,咱俩成亲那会儿你得的赏银全给我了,整天除了侍读服什么衣物也没添,即便是现在,同为女子我也觉得你吃穿用度挺寒酸的。” “谁说不是呢,要不你走的时候给我留一箱银子,等我出去享受一下?”靳布认真提议,“我自己挣得钱一直不舍得花,若有人提供资金我也愿意体验一把买买买的快乐。” “那不行,这段日子我爹早把银子给兑换成房契地产还有其他的古玩字画,身边只有几百两银子备用了。”凌敏敏当即否决,“再者说,你以为我爹转移这贪银容易呀,前后忙活了小半年的好么。” 听到这话靳布脸色大变,伸手指着凌敏敏,气得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你你们小半年前就发现了?那时候咱俩还是夫妻罢,你说平日我待你不薄,怎么发现这等好事竟然不通知我?!” “谁让你一直不落家,若不是我爹心细如发,又在靳府当值一二十年,靳重之放松了警惕,才不会被我爹发现。”凌敏敏出言反击。 靳布叹了口气:“罢了,现在一切如你所愿,我现在被关在这里,太子也被勒令东宫静坐,谁都没法救我爹救靳府,既然靳老头真的贪污了那么多银子,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即便他被流放被砍头都是他应得的下场。” “至于我——”靳布更加惆怅了些,“如果祸及于我,那我也无力反抗,谁让我是我爹的闺女呢,亲爹甩的锅哪怕会把我砸死,我也得含泪接着。” 靳布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如果你我二人以朋友身份相处,估计会是不同的结局,今日交流下来,发现你着实有趣。”半晌凌敏敏才开口,她自认做不到靳布这般,被父亲牵连后还能如此冷静接受。 靳布斜了她一眼:“天快亮了再不走,等会就走不了了。” “你放心,若你与靳重之被砍头,我会念在与你夫妻一场的份上,每年为你们烧纸的。”此时凌敏敏倒显出十足的真心来。 靳布努努嘴:“我们老家有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你们今日有机会携带巨款潜逃,但往后你便能体会到潜逃贪官的辛苦,你便会无比怀念安稳平凡的日子,甚至你会想念我此时所在的牢笼。” “靳大小姐,刚安慰你一下,你便有心情说笑了吗。”凌敏敏像看傻子一般看着靳布,“有那么多的银钱,谁会想念你这破烂的牢笼。” 靳布神色认真:“现在劝你自首,是空话,但若有一日手边的银钱也不能为你带来笑容的时候记得来自首。” 在二十一世纪,那个资讯发展的年代,她见过太多太多贪官坐拥财富却终日惶恐一夜白头的案例。 贪污的银两拿走的时候开心,用起来的时候未必能轻松。 不然靳重之也不会贪污了那么多银钱,却把它藏起来,不享用。 凌敏敏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靳布彻底睡不着,裹着被子倚在牢门上思考自己剩余的人生。 她相信凌敏敏没有说假话,她身份暴露那次她便发现靳重之似乎对夏皇很不尊重。 随意装病躲避面圣,甚至谈及夏皇时语气也很平淡。 当时她只觉得靳重之有野心,想将自己女儿送入东宫的野心,没成想他居然是位隐藏极好的大贪。 也难怪皇后会愿意和凌敏敏这种小透明联手,她与楚修然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暧昧不清,百官皆会认为靳府支持着东宫。 一旦靳府贪污案坐实,整个靳府将全盘皆覆,所以与靳重之交好的人也会立马与靳府与东宫划清界限,东宫会成为独立于朝堂上的空架子。 甚至,夏皇会认为靳府是在东宫的指使下才贪污受贿,原因嘛便是为东宫结交百官提供资金链。 再加上之前太子与夏皇的父子关系并不融洽,虽然最近缓和了不少,但太子与夏皇的关系绝不是普通父子那般简单,在涉及国事百官时,二人必须先是君臣再为父子。 这番操作下来,楚景勋醒来后肯定会受到夏皇额外的关怀和重用,皇后在成功扳倒东宫的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离天亮只剩下一两个时辰了,估计天亮后自己便会被拉出去砍头罢。 此时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重活了这一年多,不精彩但充实,没有爱人但有朋友。 婷婷有了好的归属还有了孩子,思思虽然遇见了渣龙但也算是及时抽身保住了性命。 楚修然,楚修然他应该会遇到更适合他的女子,更适合做太子妃,或者更适合母仪天下的女子。 又有铁链锁被打开的声音,来人脚步很是亢奋。 “都收拾好了?”寅时了,靳布听着漏壶的声音,对来人丝毫不吃惊。 “喏,太刺激了!”身着太监服饰的悦诚一脸兴奋,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几支注射器。 靳布在被带走的时候与悦诚约定好时间,让她去刘嬷嬷倒地的附近寻找几支注射器,然后再在寅时来找她。 靳布拿过注射器在手中掂了掂,而后又递给悦诚:“这几支给你防身用,用法呢就如同你今日看到我扎刘嬷嬷那样,扎进肉中按下去就能立刻起效。” “当真?”刚才悦诚找到这几支奇怪的东西时便想试试,但担心自己不会弄,误伤了自己。 第二百零二章夏皇驾崩 靳布点头,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几个时辰了,给悦诚留着总比浪费了强。 悦诚打开其中一支注射器的针帽,细长的针头露了出来。 “别乱动!”靳布冷喝一声,“扎着自己你就会像刘嬷嬷那样立马倒地!” 悦诚连忙点头将注射器收了起来:“你这毒针真是神奇,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检查不出来,一直以为刘嬷嬷中风呢。” 靳布环着手臂:“那是自然。”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临床用药,效果杠杠的。 “悦诚,你知道我爹被你爹喊去谈话了么。”靳布低着声音询问。 “知道哇,你现在可是有谋害皇子的嫌疑,父皇肯定会找靳首辅谈话的,好像天刚擦黑便进御书房了,不知道现在出来没有。”说着悦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是我说你,你瞅瞅你最近惹了多少祸,先女扮男装被发现又被怀疑毒害皇子,我要是你爹我早把你禁足了。” 照悦诚的说法,靳重之被传进御书房的真实原因众人尚不知晓,估计除了慕容正一家和皇后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靳重之贪污一事。 靳布无奈附和:“谁说不是呢,我也烦的很,啥事都让我碰见了,原本想着坑你们一把,结果把自己坑进来了。” “你放心,皇叔说他会积极寻找新的证据救你出去的,让你不要担心。”悦诚老练的安抚靳布。 靳布仰天长叹,恐怕还没等到新的证据出现自己便会和靳重之一道被砍头了。 想到这里她未免心酸,看着悦诚的目光也充满长辈般的慈爱:“你回去后多听你母妃的话,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免得你母妃担心。” “这几支麻药一定要等到最危急的时刻使用,不要随意拿出来显摆;还有收收你的公主性子,不然平时在宫中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悦诚很不是耐烦:“知道了,怎么跟交待后事样的,你放心,你肯定能安然无恙的出去的。” 正说着,沉闷的钟声自外传来,钟声沉重浑厚,穿透大理寺的牢房,在整个金陵上方回荡。 “这是……”靳布不明白为何突然敲起了钟。 “丧钟。”悦诚敛了神色,双手紧握着牢房的栏杆,在心里默数着钟声,“该不会是楚景勋毒发身亡了罢。” “不会。”靳布果断摇头,楚景勋中毒不过是皇后与慕容琼柔为陷害她入狱自导自演,断不会给他吃毒性大的毒药,最多只是让他昏睡几个时辰而已。 那此时宫里会有谁突然离世? 钟声停止,悦诚的小脸变得惨白,她颤着声音:“十下,阿布父皇驾崩了。” 说罢急忙跑出牢房,门口等着她的内侍亦着急忙慌的为她遮掩。 夏皇驾崩了?! 靳布呆愣在牢房,半天没回过神来。 夏皇死了,那靳府会怎么样? 心中没有丝毫幸存的侥幸,反倒是空荡荡的虚无和未知的恐惧充满靳布的心胸。 夏皇怎么会突然死了?白日里他看起来气色尚好,未见病重,怎么突然死了? 她还在等着夏皇将靳府抄家,将自己斩首的圣旨,怎么突然下旨的人死了? 接下来呢,楚修然会提前登基? 皇宫内,禁宫内苑早乱做一团。 正在碧霄殿彻夜等待结果的慕容琼柔惊恐地望着皇后:“陛下驾崩了,那靳府该如何?太子该如何?景勋呢,景勋……我们不是在等着陛下出兵缴了靳府,封了东宫么……” 慕容琼柔来回打着转,今日午后大哥慕容正将证据提交给夏皇后一直在等待着夏皇的抄家圣旨,直到宫门落锁才出宫回府,将慕容琼柔留在宫中等待消息。 可他们竟然等来的却是夏皇的驾崩的消息?! 皇后上前一巴掌将慕容琼柔扇倒在地,而后自己亦颓然摊在地上:“能怎么办,楚修然身为储君许久,靳府贪污一事陛下的圣旨未发,那些个证据交上去一点用都没有!原以为天明之后靳府与东宫会陷入万劫不复境地,但……” “皇后娘娘,皇上驾崩还请更衣后去往正仪殿。”兴荣带着一干人等站在碧霄殿前轻声开口。 半晌,碧霄殿内传来皇后的痛哭声。 整个碧霄殿乃至整个皇宫在接下来一个时辰内被宫人装扮齐整,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素衣白缟,行走的宫人步伐匆匆,低头垂目,不敢有任何交头接耳的行为。 偌大的皇宫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墓,死寂,悲凉。 楚修然接到通知后立马更换了素衣来到皇宫主持国丧。 大殓后,夏皇的梓宫停放在正仪殿。 金陵城中所有的皇子公主,王爷爵爷等贵族人员各自回到各自府中进行斋戒。 第二日,靳重之拿出夏皇遗诏宣布楚修然即位。 因为楚修然身为东宫太子多年,又有夏皇遗诏在手,纵使夏皇驾崩突然,百官也都接受了新帝的存在。 登基大典顺利进行。 大理寺的牢房内,靳布百无聊赖的混吃等死,过得不知白天黑夜。 没有人提审她,也没有人放她出去。 除了一日三餐饭有人给送过来外,她没能再见到任何人。 她好像被人遗忘在这里了。 也对,夏皇去世这么大的事外加新帝登基,大家都太忙了。 至于皇后那边,或许,楚景勋毒性解除后自然醒来,皇后没了夏皇这个能够改天换命的人亦放弃了挣扎。 总之,靳布已经完全被人遗忘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直到靳布发现自己头发打了缕,身上也隐隐有了不太好闻的气息时,德文才拿着圣旨姗姗来迟。 靳布叩拜在地,云里雾里间只听到头顶上德文文绉绉的话:“……靳首辅之女靳布并无毒害景亲王的嫌疑,当场释放。” 念完圣旨,面前跪拜的人一直低着头,德文轻声开口:“靳女官,接旨呀。” 靳布这才回过神,伸手接过圣旨,而后郑重叩头谢恩。 看着德文笑得满脸皱纹的老脸,靳布心中暗叹,估计楚修然登基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位看着楚修然长大成人的太监了。 第二百零三章拜见新帝 德文见她规矩周到,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再看到她有些茫然的神情,终是忍不住再度交待:“靳女官,此后殿下便成了陛下,见到陛下后万万要遵守宫规礼制,再不可像在东宫时那般随意。” “靳布知晓,多谢德文公公提点。”靳布再度施礼,心中愈发茫然。 她慢慢拿着圣旨跟着德文朝大理寺门口走去,小玉带着一众宫娥太监正等着她。 “你们这是……”这么大的阵仗把靳布唬了一跳。 “姑娘,陛下特地指派奴婢们来侍候你,按照规矩,从大理寺从来后奴婢们会先为姑娘沐浴更衣,而后去面圣。”小玉笑着带着众人施礼。 一瞬间,靳布觉得身后的大理寺牢房住起来其实挺不错的。 安静,没有人打扰,就是冷了点,臭了点。 等靳布洗完澡,套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宫装里被人带到御书房的时候已经酉时了。 御书房内,宫灯暖亮。 地面上使用了地暖,整个大厅暖烘烘的,跨进来的一瞬,靳布在外等待时冻僵的身子舒服的抖了抖,浑身的毛孔亦随之打开。 大殿内很是寂静,瑞兽模样的香炉里不断腾起缕缕香烟,不同于东宫用的普通香料,帝王用的香料味道更浓郁些。 这便是小说里出现过很多回的龙涎香了吧,靳布呆站在香炉边,望着缕缕青烟独自出神。 涎,不就是口水么,人的口水通常吐在痰盂里变成了垃圾,而龙的口水便被制成了香,还成为了帝王专用款。 果真啥玩意带上个‘龙’字,与权势,帝王联系起来,便会身价百倍,令人向往。 德文从内室走出,望着香炉边的靳布笑容增加了几分深意:“靳女官,陛下在内室等你进去。” “哦。”靳布点头,抬腿准备往内室走。 “咳咳。”德文的眉头皱了皱。 靳布恍然大悟,撩起繁复的宫装,跪下行礼:“臣女靳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进。”内室楚修然阔别多日的声音传来。 靳布这才站起身,德文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笑道:“没关系,过两日你便不会忘了。” 靳布望着德文干干笑了两下:“多谢德文公公原谅。” 诶,地方换了人似乎也变了,之前她不施礼的次数多了去了,也没见德文如此紧张,反倒现在一句话没说到位,便是自己犯了错。 还有,也不知是谁规定要对着皇帝高呼‘万岁’。 万岁,夏皇被人喊了一二十年的万岁,还不是没到六十就死了么。 再说了活到一万岁,那不是精怪了么。 还是现代人活得通透,知道人不可能万岁,所以明确规定‘建国之后不能成精’,完全将‘万岁’的念头卡死了。 “怎么还不进来?!”内室的人再度出声。 “忘了。”靳布如实回答,德文早已退下,御书房的大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思考着‘万岁’的问题。 内室似乎有人轻笑,靳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往内室走去。 屏风上面,朦胧的剪影越来越清晰,靳布轻轻停在屏风后,偷偷伸出半个脑袋往里看。 一身明黄色衣服的楚修然孑然而立,似乎在凝视着面前的墙壁,不远处的案几上堆满了奏折。 整个内室的布置与东宫的书房差不多,案几,书架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绿植。 靳布心跳快若擂鼓,一种恍若人世的缥缈感浮上心头。 回想起来,她缥缈一整天了,自打她跨出大理寺开始她便觉得脚底虚浮,所见一切皆如梦境,让她恍惚不已。 平心而论,她心底是有些庆幸夏皇突然驾崩的,若那日夏皇没有驾崩,等待着她与靳府的便是被最悲惨的结局。 甚至还会连累楚修然,让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为之努力的一切付之东流。 但她又不太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离世,不太能接受楚修然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从大殿到内室只有这几步路,你却走了这么久。”楚修然转身,看到靳布的瞬间眸光迸射出华光溢彩。 “臣女,臣女怕打扰殿下、陛下赏画。”靳布心绪恍惚,脚下退后了半步,恭敬施礼。 “这不是画。”楚修然走到靳布身边,欲伸手牵住靳布的手。 靳布在他接触到自己手背的瞬间,将手往袖中缩了缩,再度垂首:“还望陛下自重。” 见她这般疏离恭敬,楚修然眸中的光彩黯淡下去,目光深邃犀利,似乎要将靳布看个洞出来:“你到底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什么?”靳布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感到莫名惊讶。 楚修然定睛望着她,一字一顿:“如今朕已是天子,你还有什么顾忌的?” “啊?” 楚修然上前一步,抓住靳布的肩膀:“难道不是吗,之前你扬言要与朕断了情意,难道不是因为大局未定,朕虽为东宫太子但随时可能被替换下来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朕当时的能力太弱,连你朋友的性命都护不住吗。” “现在朕已然登基,可以救下任何一位你想救的人,也不会再有人敢非议你之前的欺君之举,你还要端着架子吗,或者你是在对朕欲擒故纵?” 靳布哭笑不得,她觉得楚修然的话真是好笑至极。 当初她害怕楚修然会登基,会成为皇帝,会如同夏皇般坐拥三宫六院,害怕自己的真心会受到辜负,所以才想要及时止损,与他分手。 然而现在,楚修然却认为,她要的是他成为皇帝,她要的是他通天的权力。认为只要他登上了帝位,二人便能恢复以往的亲密关系。 为何许多男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包括二十一世纪,好多男人都会认为只要有了钱,有了权便会有源源不断的美女爱上自己,认为女人皆爱钱权具备的男子。 女人在他们看来便是这般肤浅的动物吗。 靳布苦笑,别的女子的择偶标准是不是这般她不知,可她不是。 第二百零四章以退为进 相对于至高无上的皇帝,她情愿他是一位自由自在眼中只有自己的乡野农夫。 “陛下,你难过吗?”靳布有些疑惑地看向楚修然,“先帝去世你难过吗。” 楚修然显然没有想过靳布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段时间他好像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父皇突然驾崩,当日他便赶入宫中主持大丧,查清死因。 第二日便接受遗诏登了帝位,此后便是各官朝拜交接工作,将近十来天,每天从早忙到晚,今日早朝才将手头的政务理顺。 父皇去世他难过吗,他不知道。 他自幼跟着母妃出逃,回宫后没两年在他人的诱导下认为是父皇杀死了母妃,接下来好久他与父皇的感情甚是削薄,甚至比不上他与皇叔楚萧澈的感情。 要说二人放下心中芥蒂也是在他变成大黄,了解了事情真相后,算下来父子间真正有感情的时刻不过数月。 在皇家亲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奢侈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些能存在于普通人家的感情,在皇家在宫墙内却非常少见。 所以他难过吗,或许有些,但也被连日的忙碌给冲淡了。 他现在是君王,肩负着大夏整个国家的走势与整个国家百姓的命运,他不可能为已经逝去的父皇停止脚步,像后宫那些妃子那般每日沉浸在眼泪中,惶惶不可终日,浪费光阴。 更何况,他现在可以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母妃报仇,找到当年那夜劝说母妃自尽的贵人,让她也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所谓难过不难过,先帝是突发心梗暴毙而亡,朕登上这帝位也是早晚的事情。”楚修然对靳布的这个问题很不满意,“你现在是要转移话题吗。” “臣女不敢。”靳布微微闭上眼,跪拜在地,“臣女只是在思考此时要以何身份站在陛下身边。” 见楚修然疑惑,靳布抬头解释:“目前臣女仍是东宫洒扫女官,不应出现在皇宫内,再者臣女与陛下并无婚约,私自见面已属不合礼制,还望陛下为臣女声誉着想。” 听见靳布这番话,楚修然乐极忘形:“朕就知道你出来后会改变想法,朕这就……” “陛下!”相对比楚修然的兴奋,靳布煞是冷静,“先帝新丧按照规制,王公百官皆斋宿二十七日,百日内不得嫁娶和作乐,陛下贵为天子更得以身作则,切莫乱了规制。” “正是,你提醒的对,若此时接你入宫定会引起百官对你的口诛笔伐。”楚修然上前捧住靳布的手,“此时起你不再是东宫女官,你只是靳首辅府中的独女,明日朕会让礼部着手准备,亦会与靳首辅商量纳你入宫的具体事宜。” 靳布没再躲避,任由楚修然握着她的手,悉数倾述他心中的担忧与思念。 御书房内的空气太燥了,燥得靳布心神不宁,燥得她背后汗津津的难受得紧。 终于,等楚修然愿意放她回府的时候,已经快要亥时了。 出了御书房,便看到德文命人抬着步舆等在门口。 “靳小姐,陛下特意交待的,从御书房至宫门口尚有段距离,现下天冷,陛下心疼靳小姐。”德文笑眯眯地站在步舆旁,对靳布的态度甚是热络。 靳布回头望了望御书房空荡荡的大殿,抬腿上了步舆。 到达宫门口后,德文又特地唤来马车:“此后靳小姐入宫便乘此架马车,德勇会跟在其后随时保护着你。” 靳布点头,在德文的目光下安静上了马车。 马蹄哒哒声在官道响起,估摸着马车已经离开宫门侍卫的视线范围后,靳布手一扬:“停车。” 说罢自顾自地撩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靳小姐,可是有什么需要?”德勇迅速走了上来询问。 “我想自己走走。” “可是……” “我不想坐马车了,剩余的路我想自己走回去。”靳布说得坚决。 德勇招招手,马车掉头离去。 靳布见状沿着街边徐徐前行,身后的不远处德勇抱剑跟随。 一百天,刚才在御书房内她利用规制为自己争取了一百天的自由时间。 这一百天她能做些什么呢。 凉凉的晚风吹在靳布脸上,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不知道如果刚才在御书房时,她若坚持不松口会不会激怒楚修然,会不会逼得楚修然当即对她用强。 她只能以退为进,用自己的身份来牵制他的行动,用夏皇新丧的规制来提醒楚修然。 登上帝位的人果真不一样了,东宫时她只觉得楚修然脾气臭些,语气刻薄些,但对她真的还是不错的,至少是肯听她说话的,是愿意陪她说话的。 可现在呢,他好像突然变得专制了起来,他认为她要的是帝位是权力,所以他登了帝位后便一定要她从了他。 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开不开心。 自己是喜欢了一个什么人啊,靳布酸涩地摇摇头,两行清泪迎风滑落。 更多的清泪滑了下来,然而她却不敢轻易拭去。 她的背后有德勇,她的一举一动皆在德勇的视线之下。 若她在回府的途中落泪,楚修然会怎么想,她又该如何解释? 冷风将眼泪吹干,凝固的泪水弄得脸颊很痒很紧绷,靳布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换了个表情。 靳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靳布深吸一口气,不知靳重之此时休息了没,她有太多疑问想要询问他,也有太多的话想要与她这个血缘上的爹爹说。 见她跨入靳府,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德勇默默转身,回宫复命。 “嘘、嘘——”一声小小的口哨声从背后传来。 靳布扭头,楚萧澈正风姿秀逸的倚在靳府大门口的石狮子上。 “知道你今日出来,本想给你接风去去牢房里的晦气,谁知半路被修,被陛下截胡了,路上见你身后有人跟着也不敢喊你,现在可有空?”楚萧澈说得很是轻巧。 靳布欣然点头,今日从牢中出来至今,心里一直憋得厉害,若此时有一顿热酒下肚,定然能解了心头百愁。 第二百零五章酒后真言 更何况,邱佳思从院子离开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对楚萧澈说,这般救命的大事自然是需要感谢一番的。 靳布扯出一个笑脸:“皇叔等我片刻,这一身宫装牵牵绊绊难走路得很。” 楚萧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包裹来:“瞅瞅。” 靳布狐疑打开,包裹内一套藏蓝色的夹棉男装正好附和她的身高,连配套的鞋子,也与她的鞋码相同。 “你等会儿。”靳布欢天喜地接过衣服跑进大门后边手脚麻利地更换起来。 不大会儿,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便从门后走了出来。 门楣上的灯笼光打在靳布的脸上,依稀可见泪痕斑驳。 楚萧澈微微蹙眉,不知该如何心疼,或许他现在是最没有权利安慰她的人。 “怎么了?”靳布以为自己装扮的不好引得他皱眉,上下拍打寻找不妥之处。 楚萧澈清了清嗓子:“之前你装饰的极好,年龄小个头也小,穿起男装来惟妙惟肖,活脱脱一个清秀少年。而今……” 说着楚萧澈又上下扫了一眼靳布:“许是你恢复女身后身体长了快了些,单看体形便是女子。” 靳布面上一热,楚萧澈的话虽说的隐晦但也挺直白的。 “这酒还喝不喝了!”靳布白了他一眼,“看出来就看出来呗,酒楼又没有规定,不许穿男装进去。” “走、走、走!”听到这话楚萧澈连忙上前拖住靳布的胳膊,“本王早就定好了包房,菜都不知热了几遍了。” 酒楼的包房内,满座珍馐已在暖和的房间内等候他们许久。 靳布大手一挥:“先说好,今晚上的酒钱我付,你帮了我那么大一忙,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说到这个,本王觉得阿布做的忒不厚道了些,怎么你朋友走都不通知一下本王?” 靳布挠挠头:“谁让皇叔被派出金陵了呢,我想着她一位女子老是住在皇叔院里影响皇叔找对象。” “找对象?”酒酣半晌楚萧澈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望着靳布,“不找,本王心仪的人已有心上人了。” “你有心上人了?”靳布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你这么大岁数一直未娶亲,还去逛名伶馆,我一直以为……那你是为了这姑娘一直未娶的吗?” 八卦之魂跃跃欲试,靳布忍不住捧着瓜子当起了吃瓜群众。 楚萧澈见她认真聆听的模样,哑然失笑:“原本本王只是不愿被人约束,不愿踏入成亲后的牢笼,所以迟迟未娶,后来看到了那个姑娘,便想娶了,便想自愿踏入牢笼了,正准备告白的时候呢却发现这小姑娘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其他人。” “啧啧,你这番话都能写进戏本子里去了。”靳布端起酒杯,循循善诱,“敢问皇叔,这姑娘是哪位世家女子,我可见过?多大年纪了,可与她的情郎婚配?” 楚萧澈猛地倾身上前,定定地望着靳布,素日里白净的脸颊因喝了酒而微红,眼中光晕明暗不定,高大的影子盖住靳布小半张脸:“与你差不多大,尚未婚配。” “三角恋?”靳布更加兴奋,“我觉得罢若尚未婚配,皇叔还是有机会争取一把的,若她心仪之人不属意她呢,对吧。” “不。”楚萧澈坐正了身子,端起酒杯,神色颓然,“据本王的观察,她心仪之人亦很欢喜她。” 靳布心生惋惜:“不过也没关系,皇叔在金陵城中属于钻石王老五之首,想嫁给皇叔的姑娘都要排队取号呢。” “钻石?是什么石?王老五又是谁?本王既不姓王也不排行第五,怎么会和姓王的扯上关系?” 诶呀,词汇超纲了。 靳布干干笑了笑:“就是说皇叔很受未婚姑娘喜爱的意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本王只希望能得到那位姑娘的青睐,其他人无所谓。”楚萧澈眼角轻轻一挑,醉意朦胧的眼神直直看着靳布。 靳布低头抿酒未看到他炙热的目光,低头支吾半晌,忐忑开口:“皇叔,我有一个问题想采访你,身为皇室子弟,你,想过当皇帝吗?” “想过,当然想过。”楚萧澈很是随意的回答。 靳布默默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问题属于这个时代的大忌,特别是对于皇室成员来讲更是进退两难的问题,没想到楚萧澈竟这般轻松的便回答了她。 “为何?” 楚萧澈瞥了一眼靳布,好笑道:“不仅皇室子弟,世间大多数男人皆有过成为帝王的梦想,在世人看来帝王有享用不尽的财富和装满美人的后宫,这样好的条件谁不想当帝王?” “我又不是问这个。”靳布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能听到皇叔酒后吐真言呢,没想到酒后还敷衍我。” 见靳布这般娇俏小撒娇的模样,楚萧澈忍不住附身前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这般亲昵的行为瞬间让靳布脚底生出莫名寒气,身子本能往后咧了咧,再看向楚萧澈,那人却一派狡黠坦然的模样。 “吓到了?”楚萧澈嘴角噙笑,状是风流。 “感觉被耍了一把,回答问题也不好好回答。”见他这般靳布反而有些放心起来,直觉认为楚萧澈才见过她女装两三面,断不会有其他想法。 “本王好好回答你——”楚萧澈状若所思,“让本王想想,似乎年轻的时候的确有过想要争一争的心思,皇室子弟,自打生下来开始便是按照帝王之资来培养的,只是在这过程中,有的人聪颖勤奋被选为太子当做储君来培养,有的人天资愚笨慢慢便被淘汰了。” “至于心态嘛,每个皇子多多少少都会有成为天选之子的幻想,毕竟自幼便为之付出,每日勤学苦读,恪守宫规以及在这其中慢慢长大的雄心壮志与宏图伟业,远大抱负,这些只有在坐上帝位后才有可能去一一实现。” “不过呢,帝位只有一个,所以大多数皇室子弟还是会如同本王这般……闲散风流……”说着说着楚萧澈一头扎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百零六章婚前协议 靳布望着楚萧澈的后脑,最后他想说的仅是闲散风流吗,是否还有有志难施? 但就如同楚萧澈所讲,每个皇室子弟都有这远大抱负,楚修然年少便被立为太子,心中想要施展的抱负,想要实现的雄途伟业定然会更多,更丰富。 他成为皇帝既是他出生后所肩负的使命亦是他为之奋斗的事业。 若自己单从儿女情爱出发,对他登上帝位产生什么想法,阻碍了他热爱的事业,未免太专横了些。 若自己仅因为害怕他有朝一日会妻妾成群,便擅自断了自己心中对他的情分,断了二人本可继续的缘分,未免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些。 夏皇突然驾崩之事,让她感悟最深的便是珍惜,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会先来。 若真的因为自己对感情的胆怯,错过了楚修然,那她在临死之时会懊悔吗,会有遗憾吗。 大约是会的罢。 毕竟现在楚修然除了她外并没有爱上其他女子,那她是不是也该试着全身心的投入一次呢。 想到这里,靳布掏出解酒药塞进楚萧澈的嘴巴,拍了拍他的脊背:“多谢皇叔,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顿时大彻大悟。” 说罢转身找到韦英,让他送楚萧澈回府,自己结了酒钱后唤了架马车,直愣愣往皇宫宫门方向驶去。 要说靳布的优点,行动派绝对算的上其中之一,有了想法下定了决心便去做。 要说缺点,这也是其中之一,在有些大事上面,难免冲动了些,尚未考虑周全便开干了。 比如现在,深更半夜,宫门落锁,她兴冲冲地坐在马车上跑到宫门口,毫不意外地被侍卫拦了下来。 她腆着脸掏出几张银票使劲儿往宫门侍卫怀里塞。 但她低估了皇宫侍卫的正统秉性,这里的侍卫不是普通侍卫可比拟的,也不是银钱能够随意收买的,毕竟一旦发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怕此时有金山银山摆在这个宫门侍卫面前,他们估计都不会开门。 正推攘着,德勇从旁边闪了出来,眼神往靳布身上一扫,心里暗叫不妙。 看这身打扮,这祖宗在他离开后又跑出了靳府。 上次半路跟丢他,陛下足足罚了他半个月,今个又被她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德勇,我想进去。”靳布见到德勇好似见到一个通天救世主。 德勇无奈叹气:“靳小姐,你今晚上又溜号了是不。” “没没没,没有。”靳布急忙摆手,“你不是亲眼看见我进靳府了嘛,我这身衣服是刚刚出门的时候才换的,才换的。” 靳布岔开话题:“诶呀,你快点带我进去,我要超级紧要的事情要通知陛下。” 德勇摸了摸腰际:“你等着。” 随后掏出腰际的信号烟雾发了出去。 不一会儿,德文便带着人将靳布接了进去。 见到靳布的衣着,德文眉头立马拧成了川字:“靳小姐诶,老奴不是给您说了嘛,以后见驾要注意服饰礼仪,您说您这半夜突然要进来也就罢了还穿成这样,陛下怕是会龙心不悦呐。” “我明个儿开始绝对会注意服装礼仪的!这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不打紧。”靳布半敷衍半认真。 等德文带她来到寝殿的时候,殿内已然烛火通明。 靳布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轻叩了两下门:“陛下,要不你先穿好衣服,我先去御书房等你?这深更半夜的进入你的寝殿,我隐隐有种羊入虎口的危机感。” “陛下?”靳布将耳朵贴在门上,悉心听着里面的声音。 这是灯亮了,人还没起来? 正琢磨着,寝殿门猛地被人从里打开,靳布重心不稳随之往里跌去。 眼瞅着她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手腕一紧,一个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 “若知道你会折返,方才便不放你出去了。”楚修然看着怀里的人皱起了眉,“怎么又这身打扮?你又溜出去了?” 靳布满头黑线,为啥看到她穿男装都会认为她溜出去了。 “没有!”靳布将搪塞德勇的说辞搬了出来,“刚回去换的。” “哦——”楚修然拉长声音拎起她的胳膊晃了晃,“所以这身上的酒味儿菜味儿……” 楚修然果真要比德勇难糊弄。 “这个呀。”靳布将袖子从他手中拽下,走到寝殿中央的圆桌旁坐了下来,“我不很久没见着我爹了嘛,回去后他为我准备了一桌酒席,给我接风洗尘来着。” “哦——”楚修然又拉长了声音。 “别打岔!我这么晚回来是有要事同你商量的。”靳布生怕楚修然又找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破绽来,急忙搬出重要事宜。 “何事?”见她这般认真,楚修然也正色坐了下来。 “你确定你要娶我?” “是,百日后能进行婚嫁时,朕下的第一道旨意便会是迎娶你入后宫,成为朕的皇后。”楚修然好整以暇道。 “皇不皇后无所谓,只需要你把这张婚前协议给签了就行。”靳布从怀里抽出一张纸,“字写得不好,请见谅。” “婚前协议?”楚修然接过写满字的字扫了一眼。 密密麻麻一大张,看来这丫头想的还挺多。 “对,陛下放心,这里面的条款绝对不是偏袒某一方的利益,是综合了咱俩的实际情况拟定的。婚前商量好一切,可以避免婚后出现斗嘴吵架等伤感情的一系列事情。” “婚前财产公证?”这第一条便超出了楚修然的认知,原以为她会在协议上规定,要多给她赏赐,不能随意训斥她,不能随意限制她的自由。 “对,陛下你是知道的,我做了点小生意,全是合法收入,手头呢也有点零花钱,所以呢,嘿嘿,对吧。”靳布挑挑眉,意味明显,“当然,我也不会随意花你的钱的,请放心。” 楚修然点点头:“可以,这非常符合你爱财的人设,但你不觉得有点多余么,朕坐拥整个国库,还惦记着你手上那几枚碎银子?!” 第二百零七章签约 靳布往下指了指纸张的最下方,支吾道:“其实吧,这里面一共十条,九条全部都是用来充数的,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楚修然将目光往下移。 靳布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紧抿双唇,表面平静如斯,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楚修然看着纸张上的条款,抿唇不语,神色不明,接着抬头瞅了瞅看似云淡风轻的靳布。 然后再低头看看条款,又抬头瞅瞅靳布。 如此两三回后,饶是靳布装的再淡定也止不住内心深处渗出的丝丝寒意。 她一把夺回楚修然手上的纸,强忍着眼泪:“我就知道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爹妻妾成群,对待思思就像对待一个新鲜玩具一般,喜欢的时候多看两眼,一旦不听话便把她像物件一般扔进冷宫不顾死活。” “你现在是皇帝,肯定会觉得我写的都是瞎扯,都是不符合主流的东西,都是让你为难的东西,哼,你不乐意答应我还不乐意嫁了呢,我就不相信在这里男人都得三妻四妾,我找不到一个只愿意娶我一人的人。” 说罢她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准备将它撕碎。 倏地,靳布的手被一把擒住,楚修然将纸团从她手里抠出来,摊平放在桌上。 泪眼朦胧间,听得楚修然的声音:“‘二人夫妻关系期间,男方不许再娶她人,小妾通房皆不允许,若二人夫妻关系破裂或女方去世,男方才可续弦另娶’,你这句话朕觉得很是不妥,隐隐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嚣张。” 靳布听到这话,心底寒凉之意更甚,挣了两下,非但没将手抽出,反而被楚修然越握越紧,心寒意冷之下只能将头扭向一边,任由眼中的泪水肆意流下。 也好,不这般直接开口询问,她终究还会抱有隐隐的期待。 知道了他的态度,至少能让自己的心死得更透彻些。 “方才,朕要娶你为后,你说‘皇不皇后’无所谓,但这上面明确规定朕只能娶你一人,朕为皇帝只能娶一人,那这人必定是皇后嘛。” “还有,这前半句朕能接受,后半句却是不理解也不愿接受,什么叫‘夫妻关系破裂或女方去世’?帝后的感情不能一直和谐如初,白首不离么;再者,太医院的太医皆是国手,你有那么多神药,怎么会突然出现‘女方去世’的结果,难道不应该你我二人同生共死么。” 白首不离?同生共死? 靳布震惊回头,正对上楚修然清澈非常,带着些戏谑的眼神。 楚修然噙着笑意,将靳布抱入怀中,动作柔和似抱着一个稀世珍宝。 靳布想推开他问个明白,但这个怀抱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 “你便是为了这个问题同我置气了那么久么。”楚修然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说话间下巴随之上下活动,顶的靳布头顶微微有些发酸。 “确实,身为皇帝有三宫六院无数嫔妃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朕是太子时便不是一个正常的太子,成为皇帝后也不愿做一位正常的皇帝,不管先帝曾经有多少妃子,但他是他,朕是朕,朕只需有你一人便足以。” “可能百官会认为后宫虚空,但只要你我二人伉俪情深,有两三个子嗣堵住那些俗人的嘴巴即可,更何况,你也知晓得,朕除了你以外无法与他人发生肢体接触,如此这般朕也无能力与他人发生些什么呀。” 靳布将头埋在楚修然心窝,脸上的泪水将他明黄色的亵衣染得斑斑驳驳,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觉得温柔的声音好似一汪温泉,缓缓流过她的心田,把她方才因误解而拔凉的心捂得暖暖的。 怀抱的力道越来越大,靳布忍不住嘤咛出声,楚修然这才放松几许,让她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你可带了笔墨。”楚修然低下头在靳布耳边低语,“费了这么些周章,若朕不留下些印记,想必你回去后又得胡思乱想,认为朕是哄骗你了。” 靳布闷闷从袖中掏出笔墨和一小盒印章来:“喏,肯定带了,法制社会中书面协议才最具备威慑效力。” 楚修然哑然失笑,将靳布按在腿上坐好后腾出一只手在‘婚前协议’上签了字,又老实的摁上自己的指头印。 好像他们二人从见面开始便签了协议? 靳布心满意足的拿起纸张仔细看了签名和指印,囊着鼻子:“你现在可是皇帝,签了字的文书便是圣旨,可要记住‘一言九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圣旨不得违抗。” “朕下的旨意自然不会违抗。”楚修然将脑袋埋进她的肩窝,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引得靳布阵阵战栗。 觉察到楚修然杂乱无章的呼吸,靳布大叹不妙,慌乱中便要起身离开。 谁料腰间的大手丝毫不给她起身的机会,紧紧将她按在坐下的腿上。 靳布扭了扭身子:“时间不早了,明日你还得早朝,快点歇息罢。” “别动!”楚修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滚烫的唇在靳布脖间游移。 他一把抓住靳布的手,声音带着莫名的沙哑混沌:“朕答应过你,会在大婚之前发乎情止于礼,但你若这般露骨的挑逗朕…可不敢…保证…男人的本能……” 靳布一时大窘,涨红着脸连连摆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以为以为……” “还乱动?”楚修然捆住她乱摆的双手和身体,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上,“朕快忍不住了……” 第二百零八章定力还需再练练 靳布急忙闭嘴,僵着身子仰头望着天花板,她今天过来只是想签一下婚前协议,压根都不想做其他的。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良久,楚修然在靳布耳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靳布小心翼翼提议:“我能起来了吗。” 她现在觉得这样亲密的姿势仿若很容易激起楚修然身为男子的兽性,为了自保她需要保持距离才好。 “阿布……”楚修然的胳臂几乎要将靳布揉碎嵌入自己体内,“这些天你同朕置气,朕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的笑脸,朕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同我调皮了……” “朕喜爱你,却不愿见你如同木偶般呆在朕的身边。”楚修然喃喃低语,“今日德勇告诉朕,你走在路上好似行尸走肉般,失了魂淌泪,朕便知你傍晚说要嫁与朕,不过是推诿搪塞,朕既伤心又懊悔。” “懊悔对你说了那些话语,伤心你不愿真心嫁与朕,甚至,朕想过要不遵从你的意愿,彻底分手罢,可朕又舍不得,哪怕将你拴在身边见你郁郁寡欢,朕也不愿见你与他人卿卿我我。” “嗯。”靳布含含糊糊应着他,依旧仰头看天花板,生怕自己再度惹火上身。 “朕前些天是有些难过的,父皇去世,朕跪在他的大殓前很恍惚很恍惚,这辈子朕与他分离冷战了小半辈子,刚缓和些他却去了,但朕没有时间难过,大夏需要朕,百姓需要朕。”楚修然小心翼翼剖开自己,将帝王之心的脆弱捧了出来。 “嗯。”靳布手臂楚修然的腰,他只穿了一层单亵衣,在这冬季离开被窝那么久,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凉了。 “是我不好,因为自己害怕,便私心不愿让你登上帝位,却忘了成为皇帝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热爱的工作。”靳布低声回答,唇瓣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胸膛。 “以后不要再提分手之类的话了,好么。”楚修然的话语中带着丝丝哀求与期盼。 靳布心头一紧,他现在是帝王啊,却在这个深夜,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 她重重点头:“好,不提了,这些日子我便待在靳府待嫁,等你将我娶回来。” 楚修然低头轻轻在她额头盖了一个印记:“待嫁百日?太久了,朕要你每日入宫,不然‘一日三秋’,若百日后才能见到你,岂不是已经过来三百年,朕都要白头了。” 靳布面上窜起一阵火热,这厮的情话还是这般张口便出。 “困了吗,休息罢,朕好冷。”楚修然伸手抚过她滚烫的脸颊带着微微的笑意。 原本有些困意的靳布登时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我不困!我在这里坐着,你去休息去,等会儿你还得早起上朝,现在还能再休息一两个时辰的。” 楚修然轻轻叹息,将她打横抱起:“方才都已忍了过去,还怕现在,更何况——朕认为朕的定力在阿布的调教下又高升了一大截。” 躺在床榻上,才开始靳布还能保持清醒刻意与楚修然保持着距离,一炷香后,周公带走她的神志亦带走她对躯体的控制。 睡相不佳的她,再度犹如八爪鱼般将楚修然抱了个结结实实。 自诩定力高升一截的新帝看着胸前安静沉睡的小脸,又欲哭无泪地掀起被褥瞥了一眼身体高高支起的某处。 不禁蒙面长叹,呜呼哀哉,这定力还得练! 醒来的时候楚修然已经收拾妥当去了早朝。 靳布扯着被子独自羞愤,幸亏他得早起早朝,不然她醒来后污头蓬面,岂不是很难为情。 她默默从袖中摸出昨夜签下的协议,又将最后一条和楚修然的签字看了好几遍,确定不是梦后才喜滋滋的收回袖中。 只是现在自己的情事有了着落,靳重之贪污一事呢。 她肯定不会单凭凌敏敏个人之言便信了靳重之贪污的事实。 据凌敏敏所言,慕容正已将所有证据提交给夏皇,可现在夏皇已死,她总不能直接跑去慕容府问慕容正,自己爹是不是贪污了。 要探究真相还需直接询问靳重之的好,只要及时将赃银悉数还回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若靳重之手头紧,需要用钱,她可以将每个月卖化妆品的收益全部交给靳重之,虽说比不上大几千万两那么多,但也是能抵得上一个普通富商的生活水平的。 靳重之位高权重,受到诱惑不能把持自己是可以原谅的,但那些行贿之人的钱财也大都从老百姓手中收剐下来的。 在这没有高科技产能的时代,百姓生存不易,当官的更需要清廉公正让利于民才行。 待她收拾妥当,换了干净的衣物后已经快要午时了。 刚跨出寝殿,一身朝服的楚修然迎面走来。 靳布站在门口怔怔然片刻,她还没有见过楚修然穿朝服的样子呢,玉藻帝冕,黄袍加身,眉眼间丝毫不见夜间的温柔缱绻,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间带着帝王之势的霸气,让人望而生畏,两旁的宫人皆在他路过时不由自主地屈膝跪拜。 古人诚不欺我,帝王之命果真自有天定,有些人从样貌上看便是帝王之相。 看见门口呆立的靳布,楚修然稍稍缓了缓神色,冷峻的嘴角亦变得柔和许多。 “咳咳。”德文的声音瞬间拉回靳布的神思。 她微微屈膝,慌乱间竟忘了双手是要放在左边还是右边。 就在她着急忙慌找正确位置时,楚修然已经走到她身边将她托了起来:“不会就不必刻意施礼了,你在朕面前无礼的次数还少了?!” 靳布小心觑了一眼德文:“现在不是身份不同了么,还是得注意着些。” 楚修然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牵着她走入寝殿:“你不是一直睡到现在罢。” “肯定不是,冬天的宫装太难穿了,单着衣服就要折腾半个时辰。”虽然贪玩懒惰的老底儿全部揭穿,靳布依然不想在他面前太多丢脸。 楚修然站着伸开双臂,靳布上前为他解下帝冕,换下朝服,熟练的好似她做过千百遍。 第二百零九章老父亲 楚修然扬起嘴角:“你是不是自己在家练过呢,这样自然。” 靳布停下手,将手中的便服往他怀里一扔,嗔怪:“自己穿!” 楚修然套上衣服又将靳布的手放在盘扣上,一副她不动自己也不动的耍赖模样。 靳布白了白眼,手上不由自主的系起盘扣来。 楚修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你一夜未归,靳首辅方才问朕要人来着,朕也不便再留你,不过总归要一起用完午膳罢。” “啊,你觉得我爹,这个首辅当得怎么样?”靳布眼睛盯着手中盘扣试探性的问。 楚修然轻笑:“你这是准备替你家老头讨官位吗,你放心,靳首辅在位期间恪尽职守,任劳任怨,虽然他早已官居一品升无可升,但在大婚后朕还是会加封他为国公的。” “我不是来讨赏的,我是觉得他年纪大了,该退老还乡歇歇了。”靳布低头将最后一只盘扣扣好,又将手绕到楚修然脖后踮起脚替他整了整衣领。 楚修然哂笑:“他才多大年纪,四十出头便要还乡,你爹算是两朝元老,朕初亲政有许多地方还是需要靳首辅的帮衬,你不能偏心老爹将相公给丢到一边呐。” 靳布粉拳轻轻砸在楚修然胸口:“油嘴滑舌,还没成婚呢你便‘相公相公’的,也不怕被人诽议。” “有谁敢诽议?”楚修然斜斜眼,示意靳布看看四周。 靳布这才发现,原本跟在楚修然身后的一堆人早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那也不能……” “今日早朝朕已经通知礼部了,年后他们便会着手准备,待百日之期一过,朕便以皇后之仪迎你入宫。”楚修然将靳布的小拳头攒在手心,低头亲了亲,“不知怎的,原本被你的调皮耍赖吸引,可现在每每见到你害羞的模样更是爱不释手。” 靳布皱了皱鼻子:“我说陛下,您出一本情话大全罢,刊印好了我帮你卖,肯定会畅销的,收益咱俩五五分?!” “这些话只有对你才讲的出来,其他人没机会听。”楚修然将靳布环在长臂中,俯下身子轻声低语,“你出大理寺后,朕一直忘记了一样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你是不是想认为我坐牢辛苦了要给我补偿?”靳布双眼放光。 “嗯…也对,这个补偿可以有,但这件事情要比补偿你重要多了。”楚修然将手臂的空间缩小了些,让靳布离他离得更近了些,“朕发现,一直忘记吻你了。” 靳布脑袋上腾的涌起一阵沸腾气血,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困于楚修然手臂间的方寸之地。 想要轻轻推开面前的胸膛,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我……”靳布低着头,内心相当忐忑,鉴于昨夜里出现的危险情况,她有些不敢轻易待在楚修然身边。 特别是现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若他此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男人本能’该如何是好?! 楚修然目光灼热,伸出食指抬起靳布藏起来的下巴,薄唇贴了上去。 头晕,眼花,心悸,腿软! 靳布微微闭着眼睛,手不知觉间亦环上了楚修然的腰。 “阿布。”混沌间,楚修然从嗓子里发出喑哑的喊声。 “嗯?”靳布本能开口回应,却在这开口的瞬间被楚修然占领了高地。 半晌之后,直到靳布觉得自己快被憋死的时候,某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她微微有些红肿的小嘴。 靳布侧过身子,满脸羞得通红,不敢看他。 楚修然却似乎有些不满:“朕觉得许是这几个月未与你交流,你生疏了不少,今后只要得空,阿布是还是得与朕一起勤加练习,才好。” 靳布低头轻咬他一直不肯松开的手臂,狠狠剜了他一眼:“陛下的技艺倒是娴熟,不知私下里是否找人练习过。” “无需找人练习,只要碰到你便会了。” 诱人的薄唇再度靠近,靳布一手捂住胸口安抚自己跳动过快的心,一手挡住某人即将得逞的唇,颇为委屈:“我饿了。” 楚修然握住她抚在嘴上的手,抓在手心里,牵着她往餐厅走:“这次暂且放过你。” 说是用好午膳后便送靳布回府,实际上楚修然又以各种手段耗着靳布,美名言曰“许久未见,得将缺失的时间补回来”。 就这样,待靳布被送回靳府时,已经快要酉时了。 下了马车靳布特地转到凌正海的家门口去看了看,门上一只大锁,锁边已经隐隐有了锈迹。 靳布按捺下心中越来越强烈的疑窦回到靳府。 刚跨入靳府,平安便将她引到靳重之的院子。 靳重之见到靳布很是慈祥的笑着:“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陛下今儿还不会放你回来呢。” 靳布红了红脸:“作为一个父亲,你难道不该担心一下自己的闺女么;作为一个忠臣你也得提醒皇帝,注意行为举止罢。” 靳重之哈哈大笑,拉着靳布走进房间:“今个早朝陛下已经让礼部开始着手准备了,我还担心什么呀,你与陛下也是情投意合,我可不敢随意打扰你们二人卿卿我我,孩子大了留不住,这点我这个老头子还是能理解的。” 房间内,靳重之让人准备了一大桌菜。 他坐下后拿起靳布面前的碗,每样菜都添了些,直到碗被装得满满当当,才放回到靳布面前。 “这段时间你在大理寺吃不好,睡不好,身为父亲,没能去看望你,解救你,是我这个当爹的做得不好。”靳重之颇为酸涩道。 靳布见状,急忙安慰:“你是首辅,一言一行皆被世人看在眼里,那时我又是毒害景亲王的嫌疑犯,肯定不适合去探望的,你是百官之首,朝堂上自有立场,我能明白亦能体谅。” 听见靳布这番通情达理的话,靳重之略显苍老的脸皱了皱,眼眶亦红了起来:“自小你便听话懂事,不给家里添麻烦,今个儿听到陛下让礼部准备大婚事宜的时候,我才恍然发觉我家闺女已经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第二百一十章父女谈心 看着几欲老泪纵横的靳重之,靳布一时慌了神,来到这异世后她与靳重之交流不多,但平时的生活里总能感受到他的关怀。 她住的书房里刚立冬平安便会燃起银炭,她恢复女身后,房间里的被褥未等她更换便被人换成了女儿家用的浅色,就连平安也在她恢复女身后极少出现在她院中,反而府中多了几个眼生的丫鬟。 想来只有在子女嫁人的时候,父母才会觉得孩子长大了罢,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不也是这般么,一直那她当孩子看待。 “爹,你要是觉得我入宫了府里冷清,你会孤独的话,咱们可以再找一个妇人来照顾你。”靳布真挚提议,靳重之才四十出头,还能活一二十年,不能因为她娘走了便孤独终老罢。 靳重之扬起袖子沾了沾老泪,破涕而笑:“说什么孩子气话呢,哪有自己给自己找后娘的!” 靳布起身坐到靳重之身边,正色道:“我是认真的,你说我娘自我出生后便走了,这些年都没回来,那肯定也不会回来,俗话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要是有人照顾,我入宫了以后也会更安心些嘛。” “不用了,我觉得你娘总有一天会回来看看我的。”靳重之拍拍靳布的手,饮下一杯清酒,“她是因为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所以没法回来罢了。” 靳布有些疑惑:“爹,我记得你说我娘是生下我后,心有愧疚便离开了靳府,她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你一直念着她,无法接受事实所以以为她还活着呢……” “你这孩子!怎能说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你娘活得好好的呢,哪有咒自己娘亲死的!”靳重之瞪着眼睛打断靳布的话,“说你的事儿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今个明确告诉你要敢给你自己找后娘,老子打断你的腿!” 靳布噤声,按照现实情况来看,她亲娘大半概率已经不在人世了,极有可能是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不然这么多年,一个女子在外怎么谋生,在这以夫君为天的朝代,一个女子怎会不惦记自己的孩儿自己的丈夫。 至于靳重之,也是一个痴情种,这么多年都走不出来,一直安慰自己娘亲还活着,一直自我安慰,娘亲是因为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才不能回来。 “对了爹,方才我进门怎么没看见凌管家呀。”靳布扒拉着碗里的饭菜,轻描淡写道。 “他呀,凌敏敏因为接了休书,觉得丢了颜面在金陵城呆着会被人嘲笑,所以嚷着要搬家,凌管家便依了闺女搬走了。”靳重之神色如常,语句通顺,不见丁点说谎的迹象。 “全搬走了?我记得她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嫂嫂呢?”靳布故作讶异。 靳重之点头:“全都搬走了,我也劝过,但他执意要走,我也没办法,毕竟是咱家理亏在前,便将今年的工钱给他结了,他第二日便搬走了。” 靳布心中思绪大作,凌敏敏的两个哥哥皆已成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并且在金陵城中都有固定的谋生手段,一般来讲,有了小家的兄长断不会因为自家妹妹的事情,舍弃掉熟悉的环境,与妹妹一起走上背井离乡之路。 除非他们有足够的钱财和十足的底气,能够保证他们一大家子能够在外地生活的很好。 靳布掩下心底思绪愧疚道:“女孩子的声誉很重要,咱家应该补偿点给凌敏敏才对。” “他们拿走的已经够多了。”靳重之语气有些恨恨与不屑。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爹你给了补偿了?” “啊,我是说那个凌敏敏走的时候不是将院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吗,还有你这两年得的赏赐,她不全部都拿走了吗,这还不多?”说罢靳重之重重叹了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与人早晚有分开的一天,闺女,你也不必太难受,有那么多钱凌家人会过得很好的。” 靳布嘴里的饭菜越嚼越无味,心中对凌敏敏的话更相信了些。 为避免靳重之发现端倪,靳布迅速扯开了话题:“我不就嫁个人嘛,怎么还扯出人生道理来了?!你若不愿续弦,我以后常回家看看便好了嘛。” 靳重之嘿嘿笑着:“人老了便喜欢感悟人生,若你娘知道你要嫁人了定然也会很欢喜。” “我娘,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靳布好奇询问,怎么样的一位女子能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记那么久。 听到这话靳重之不是很黑的脸,蹭的一下红了,整个人也眉飞色舞起来:“她是世间上最聪明的人,很有责任,很有担当,也很,很会照顾人。” 再度端起酒杯,靳重之望了望靳布:“你第一次穿女装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见到了你娘,哪里都像,一个缩小版的她,甚至连你恢复女身后的小脾气也像她。” 说着说着靳重之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娘跟着我没讨着好,当年她的家人都反对她嫁给我这个书呆子,可她依然义无反顾的跟我来到陌生的金陵,但我那时候固执,老是惹你娘生气……” “诶!”靳重之收了声,颤颤巍巍地摸了摸靳布细嫩的手,“所以,我就希望我闺女找的夫婿是我中意的,我闺女成亲时是能得到娘家人的支持和祝福的。” 许是喝多了,靳重之慢慢胡言乱语起来,边断断续续的回忆着与靳布娘亲相识的点点滴滴,边痴痴笑着帮靳布憧憬以后的未来。 靳布将醉酒的靳重之扶上床榻,又为他盖上被褥。 而后站在床榻边,有些心酸的望着靳重之,即便他真有贪污之事,即便他真的是位贪官,但此时他却只是一个怀念妻子的丈夫,一个女儿即将出嫁的老父亲。 既然夏皇死了,慕容正提交的证据也没有再出现,连贪污的赃银都被凌正海带走,那她是不是可以装作不知道呢。 “爹,我回房了。” “嗯……”靳重之迷迷糊糊的回应。 起身离开之际,靳布脚下一滑当即摔了个四脚朝天。 “踩到什么玩意儿了。”靳布骂骂咧咧挣扎起身,却在床榻下方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靳重之房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蓝色盖子的透明塑料小药瓶。 第二百一十一章弑君? 这个是…… 靳布捡起小药瓶捏在手心仔细摩挲,这是她送给思思的东西。 当初因为夏皇冠心病的原因,她专程给思思拿过去一大瓶速效救心丸,但因为大瓶太多,随身携带起来不方便,思思便向她要了这种蓝色盖子小号包装版本。 这只小药瓶约莫只能放两三次的剂量,放在御书房、寝殿亦或者是带在身上都是非常方面取用的。 正值冬日,天气很冷,靳重之的房内亦没有点燃炭火,但拿着药瓶的靳布额头不断渗出汗来。 “小姐,老爷这边奴才照顾便好,您回房休息罢。”平安端来一盆热水站在门口。 靳布将手缩进袖子,不自然地笑了笑:“太重了,就从饭桌到床榻这点距离把我累得够呛。” 平安笑道:“小姐当少爷时亲事亲为惯了,下次这种活计要记得喊奴才来做。” “那你好生照顾着老爷,我怕他喝得太多夜里会出水。”靳布交待着平安,脚底已经控制不住方向往院外挪去,“对了,明日我可能不在家,让老爷不用管我。” 平安闻言笑得暧昧:“奴才会让老爷放心的。” 靳布不作解释,迅速跑出院门,回到自己房中转悠两圈后终是按捺不住自己烦躁不安的情绪,找了马车一路跑至城外。 “咚咚,咚咚咚”城外小镇,金福镇,大弯道街一座小小的宅院前,靳布按照早先约定好的频率拍打着紧闭的木门。 很快门内亦响起两声敲门回应声。 “是我。”靳布压低了声音。 木门吱呀打开,靳布望着面前的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 门内同时站着邱佳思与罗越,虽然二人皆衣衫完整,但…… 靳布望了望已经子时的天空,有些不太好想。 “我才搬过来,罗大哥担心院里只有我一个女子住,晚上不安全,所以他便住在客房,算是保护。”邱佳思斟酌着用词,尽量让二人的关系听上去纯洁点。 靳布噎了噎:“如果我真的打扰到你们两个了,我也没法,毕竟这么晚赶回去,城门都关了。” “我都说了啥事没有,快进来!”邱佳思一把将靳布拽进来,“听说你前几天又坐牢了?听罗大哥说罪名挺严重?” “严重不严重我不知道,反正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感觉我不是坐牢而是去牢里观光一圈去了。”随着邱佳思进入她所在的厢房后,靳布迅速扫了一圈房内的各个角落。 还行,还行,目前看来没有男子的痕迹,看来真是分开睡的。 邱佳思白了靳布一眼:“罗大哥担心着呢,我告诉他不用着急,你有你爹还有你前男友护着,只要不杀人越货你都会没事儿。” 前男友?听到这话靳布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那啥,我俩又和好了,待百日大丧后他准备娶我。” “果真?今日我在宫里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后进门的罗越提着热茶壶一脸兴奋,而后转向邱佳思解释,“今个宫里都传早朝时皇上命礼部准备大婚事宜呢。” 不同于罗越的兴奋,邱佳思很是谈定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靳布斜了斜邱佳思:“你什么意思?” “意料之中的意思呗,上次你给我说分手时我就已经知道你会复合了,你家太子,现在该是你家皇上,手段高着呢,早把你圈的死死的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困兽之斗,你就是那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要蹦跶的困兽。” 靳布石化在原地,一旁的罗越忍不住低头窃笑。 “你们先聊,我去休息了,若有什么事儿及时喊我。”罗越斟了茶,将炭盆里重新添了炭,又将窗缝开得更大了些。 再三检查无误后才离开厢房。 靳布瞅瞅坦然的邱佳思又从窗缝看看隔壁客房,微微咋舌:“第二春?” 邱佳思也不端着:“你未来公公都死了,我还不能开始新生活了?” “当然能,肯定能,必须能!”靳布立马表态,“只是你听到夏皇去世的消息你一点不难过?你从失恋的自愈能力挺强啊,比小强还强。” 邱佳思端着茶盏,一派大姐大的模样,教育靳布:“小丫头,姐姐告诉你,我爱他的时候是真爱他,他伤害我我也是真的伤心,但现在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在与他的感情中每一个阶段我都投入了我的全部情感。” “所以我的爱就好似消防栓的水,阀门打开,爱的猛烈,阀门关住,连恨我都不留。不像你和你的陛下,好似前列腺炎患者,开始的时候拖拖拉拉,结束的时候淅淅沥沥,不来个事刺激一下就不得完事儿。至于难过嘛,少,吃惊和难以接受是有的,毕竟太突然了。” 消防栓和前列腺炎患者…… 靳布一时被邱佳思的爱情理论震在原地,大脑半天没转。 邱佳思见她失神,攘了她一下,眉毛挑逗般上扬:“深更半夜过来啥事?是不是到了爱情与身体相结合的关键节点,要从姐姐这里得到建议?姐姐的建议很直接,身随心动,顺其自然,想就去做,别压抑天性!” 呃…… 靳布吞了一口茶水,暗自庆幸,幸好不是楚修然过来向这位姐讨教感情建议,不然他早顺从男人本能把自己给强了。 “我有个东西想找你看一下,是我之前给过你的东西。”靳布掏出袖中的透明药瓶,递到邱佳思面前,“这个你还记得么。” 还没将东西拿到手里,邱佳思便认了出来:“这不是你给我的小瓶速效救心丸嘛,我在渣渣龙的寝殿,御书房都放的有,还专门交待他身上也要随身携带一瓶呢。” 邱佳思拿过药瓶细细看了看,指着封口处的一道印记道:“这瓶是他随身携带的,因为随身携带的使用机会少,所以只开过一次。但,这东西你怎么来的?这里面剩余的药呢,你给吃了?” 靳布白了脸,大气都不敢出,后背密密麻麻爬上一层冷汗。 第二百一十二章自认罪行 “给你说话呢,诶,你脸色儿怎么突然这么差?” 靳布双唇颤抖,紧紧抓住邱佳思的衣袖,喏喏开口:“我觉得我爹他把你前男友给杀了。” 邱佳思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妹妹,shi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渣渣龙是皇帝,若是真的,你爹这行为叫‘弑君’,那你和你家陛下便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你俩别说成亲了,他把你全家砍了整个大夏的人都会举起四肢支持的。” “这瓶药,我给了你,你给了夏皇,但我今晚在我爹房间里找到的。”靳布细细陈述自己的设想,“夏皇他是突然驾崩,身上没有外伤,除了心梗没有其他原因。” “若他突发心梗是因为我爹故意气得呢,然后在他想吃药的时候,我爹将药抢过来静观他死呢。” 邱佳思抬手阻止靳布继续推断下去:“为啥是你爹气得他,而不是你,前段日子谋害景亲王的人不是你么,夏皇要生气也是对你啊。” 靳布拍拍额头,靳重之贪污这事,还没人知道。 除了慕容家和皇后外,所有人都以为那晚夏皇召唤靳重之谈话是因为她试图毒害景亲王的事。 “我爹,他贪污了,数额巨大能够抄家十次,流放十次,砍头十次的那种。我这样讲你明白了吗,说我毒害景亲王把我扔进牢里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慕容家找了我爹贪污的证据,提交给了夏皇。” 邱佳思沉吟片刻,遂频频点头:“这下我能把剧情给接上了,渣渣龙夏皇发现你爹贪污,找他谈话,极大可能要治整个靳府的罪,盛怒之下诱发心梗,本来拿出药要自救,但你爹为求自保便将药给抢了,看着渣渣龙死在自己面前?” 靳布一拍桌子:“对!就是这样!” “你还对!妹妹,你要搞清楚,贪污加弑君,你爹,玩儿挺大啊。”邱佳思眨巴着眼,“你说你家里连个后妈都没有,日子看起来也不奢华,你爹贪污干啥?” “我哪儿知道啊,思思你说我是要大义灭亲,去举报老爹还是当做啥也不知道,继续成亲,我真挺喜欢他的。”靳布哭丧着脸,“你说他贪污便贪污罢,怎么还有胆量弑君呢。” 邱佳思思索了一会儿,开口提议:“我觉得可以这样,你主动告诉你家陛下,你爹贪污了,让你爹带着赃银去自首,争取最大限度的谅解,至于‘弑君’一说,当时发生在御书房的事情都是咱俩的推测,毕竟除了咱俩也没人知道夏皇手边有速效救心丸,就当夏皇是真的暴毙嘛。” “陛下受了赃银,削了你爹的官以示惩戒,你举报有功继续成亲,皆大欢喜!怎么样?上辈子宫斗剧没白看吧。”说罢邱佳思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呃……赃银已经没有了。”靳布神情复杂的再度提供重要线索,“你还记得我的假娘子凌敏敏么,她家将赃银全部偷走了,现在他们一家人不知所踪。” 邱佳思喊了出来:“什么?!这剧情触不及防啊。” “啊,对,是这样的,并且我爹贪污一事也是她家发现的,然后找到证据后伙同慕容家举报给夏皇的。”靳布支着已经大了n多倍的脑袋,缓缓补充剧情。 邱佳思:“所以为啥都说‘最毒妇人心’呢,一个渣前任好似一颗隐形炸弹,不知道啥时候能把你给炸飞了。这丫头手段挺厉害,拿了钱不说还直接将整个靳府给夷为平地,优秀,优秀。” 靳布剜了邱佳思好几眼,生无可恋:“我的姐,我是来找你求救命招的,不是喊你来当吐槽吃瓜群众的,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既能成亲也能保住我爹性命的法子?”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能保住你自己的小命都不错了,你还想成亲?还想保你爹的命?想啥呢,你以为皇帝便能为所欲为吗,你爹这事儿忒不厚道了点,贪污可是惹民愤的事情,你走在路上百姓一人一个鸡蛋都能把你砸死。”邱佳思依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靳布趴在桌上,已经没有精神气儿去思考自己的出路了。 “放心,如果你要被砍头,即使被押上了法场,我也会拼命去救你的。”邱佳思很仗义地拍了拍靳布的肩,“大不了以后咱俩一起隐姓埋名,闯荡江湖去。” “我谢你全家。”靳布哀嚎不止。 商议未果,靳布放弃挣扎,天也慢慢转亮,正巧罗越要回金陵城当值,靳布便与他一同进了城门。 马车走到靳府,她刚跳下马车一个宫女服饰的人便冲了上来,直愣愣撞在她身上。 靳布捂着肚子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全被撞移了位,还没等她开口,面前的小宫女倒扑到在她脚边哭了起来。 “干啥,一大清早碰瓷?!我还没喊疼呢,你哭啥。”靳布弹了两下腿儿,想将腿上粘着的宫女甩开。 “靳小姐,我家娘娘求你救救公主。”小宫女哭喊着掏出怀里的信,“奴婢是跟着倒夜香的宫人偷跑出来的,天没亮就在靳府门前等着了,可算等到靳小姐了。” “你家娘娘?谁呀。”靳布看着宫女手中的信,不敢接。 宫女眼泪汪汪:“良太妃,悦诚公主的母妃呀。” 靳布这才想起,好像在悦诚身边见过这名宫女。 鉴于自己容易惹祸的体质,靳布依然不敢轻易打开信:“你怎么不去宁王府?宁王是悦诚的亲哥……” “太妃说,宁王已经保不住了,只要靳小姐肯出面还是能保住公主的。”宫女拽着靳布的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靳小姐,奴婢知道您与公主交情好,公主她很喜欢你,求你救救她,这世上除了您没人能救公主了呀。” 靳布一愣,楚安睿都没法自保?这是犯了什么罪行,比她亲爹贪污弑君的罪还要大吗。 靳布将信将疑打开信封,信中第一句话,良太妃便自认了罪行。 “新帝登基后,我自知当年撺掇娆辛自尽一事早晚会被发现……” 第二百一十三章为母报仇 撺掇娆辛娘娘自尽的人是良太妃? 靳布仅看了这一句便匆忙上了马车,娆辛娘娘的死是楚修然心中的刺,因为这他可以与夏皇冷战五六年,若现在知道当年娆辛娘娘自尽是良太妃撺掇的,那真的是要命了! 春信宫内,良太妃看着面前托盘上的鸩酒和匕首,没有半丝惊慌。 她知道这一天回来,却不知会提前那么多。 “已经一个时辰了,良太妃还在等什么?”交椅上的楚修然冷然出声,“自己动手尚能给彼此留个体面。” 良太妃缓缓端起酒杯,望了望身边被宫人拉住的悦诚,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救下悦诚的人。 只是好像,那个人不会来了。 “悦诚,母妃先走一步,你也无需求饶或者憎恨陛下,一切都是因为母妃当年无知冲动,被人挑拨,被欲望蒙蔽了双眼,这一切都是母妃咎由自取罢了。” 说罢,良太妃端起面前的鸩酒一饮而尽。 宫里的鸩酒无色无味,服下后亦无半点痛苦,算是很舒缓的死法了。 “报——”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去往宁王府的内侍已归来。” 言毕,一名内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的匕首上还挂着半凝固的鲜血。 良太妃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爬到托盘面前,拿起匕首捧在怀里,痛喊出声:“我的儿!是为娘连累了你!” “唔……唔……”一旁被宫人捂住嘴巴的悦诚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宫人的禁锢,想要去看看自己哥哥最后的鲜血,想要看看自己母妃最后的模样。 她不知这是怎么了,早上尚未苏醒便被人从寝殿内拖了过来,紧接着母妃面前便被放了两种死亡方式,同时一队内侍端着相同的托盘去往了宁王府。 她知道,待母妃毒发身亡后下一个便是自己。 此时此刻,她除了害怕,除了恐惧别无她念。 母妃做了什么,会得到如此惨烈的下场? 楚修然走下交椅,从良太妃手中拿下沾了楚安睿鲜血的匕首,随手拿过白绫将匕首上的血擦拭干净。 “良太妃,此时可知心痛为何物,绝望为何物?当年你深夜劝说朕的生母自尽时可曾想过今日?”楚修然眸中杀气凌然,似乎尚未解恨。 此前他一直认为,怂恿母妃自尽的人是皇后。 但中秋家宴当日他带着莫汝在宮宴上辨认时,莫汝却肯定的告诉他,并非皇后所为。 那时,他让莫汝先行出宫,谁知几日后莫汝告诉他,在出宫的路上他遇见了带着悦诚赴宴的良太妃。 当即莫汝便认出良太妃是当年夜访母妃之人,母妃便是在与她谈话后存了死志,亦是她,怕事后暴露命人将莫夫子一家赶尽杀绝。 良太妃无力地扯起嘴角,断断续续:“我乃良将之后,母族帮先帝平定叛乱有功,家世定然要比娆辛清白干净百倍,当时她带你出宫后,后宫内所有人皆认为你们会死在外边,不会回来了,谁知先帝竟一直对一个前朝公主念念不忘!” 黑红的鲜血从良太妃嘴角渗出,她擦了擦鲜血,面容逐渐狰狞:“当年我的安睿是皇子中的翘楚!是最有潜力的储君之选!为了他,我一定要阻止你们入宫。所以我去找了娆辛,那个女人还真是傻得可以。” “你那懦弱不堪的娘亲,听我分析完利弊,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先帝统治百官的阻碍后,二话没说选择了去死,哈哈哈哈,只是她怎么忘了先把你这个孽种了杀了?!” “只是没想到,你这种带着前朝血统的皇子,竟也能得到陛下的青睐,陛下竟然力排众议也要离你为太子!娆辛!娆辛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先帝念一辈子,连江山都要拱手让给她的孽子!” 下一秒,一把匕首稳稳刺进良太妃的胸口,陷入癫狂的良太妃望着胸前的匕首瞪大双眼:“你这孽种……” “朕这孽种不仅夺了你儿子的位,还取了他的命,不过良太妃也莫急,等会儿你的女儿亦会追随着你们而去。”楚修然语意深寒,抽出匕首在良太妃的衣服上擦了擦。 “小悦诚——”楚修然嘴边挂着一抹嗜血的笑,“你要选哪种?” 悦诚看着面前陌生的兄长,小小的身子抖若筛糠,她想往后退,身子却被宫人紧紧按住。 她不想死,鸩酒,匕首,白绫,哪一种她都不想选。 “来人,给公主喂鸩酒。”楚修然轻飘飘的甩下一句话,继续坐回交椅,寒若冰霜的脸上充满煞气。 他得承认,原本他的杀意本不是那么盛,只是刚刚听到良太妃的话后,听到良太妃对母妃的不屑与诋毁后,他便不能那么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他连良太妃毒发身亡的时间都等不了,他必须让她即刻住嘴,即刻死在自己面前。 他要让良太妃知道,她奋力维护的一切,母族也好,自己的性命也好,儿女的性命也好,都将为她曾经犯下的错误受到牵连。 一个大家族要想揪出点错误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天,他已经将良太妃的母族卸了兵权,销了官位,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今日一过,母妃的仇方算报了。 领了命的宫人,几人按着悦诚,一人捏开她的嘴,另有一人端起酒杯,要将鸩酒给这位公主喂进去。 “哐啷——” 一个身影从门口飞扑而来,随后瓷酒杯被摔得四分五裂,无色的鸩酒洒落在地。 “阿布——”悦诚挣开宫人的手扑在靳布怀里,将她死死搂住。 楚修然眸中煞气微微散去些许:“你怎么来了?” 他知晓靳布与悦诚关系不错,为了避免良太妃找她帮忙,亦不愿让她见到自己残忍的一面,昨日他特意交待靳重之想办法将她留在府中。 早上靳重之没有上朝,说明昨晚事情进行的挺顺利,她今天应该宿醉在家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 楚修然寒眸扫过德文,后者立马跪拜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忤逆帝王 靳布瞥了一眼地上的一摊血与早已没了气息的良太妃,强忍住胃中不断翻涌的酸液:“悦诚她还是个孩子,当年她尚未出生,对良太妃所为毫不知情。” 怀里的悦诚因为害怕连哭都没有出声,一直颤抖着身子,紧紧拽着靳布的腰不肯放松。 见楚修然没有出声,方才被靳布撞倒在地的宫人看了看二人的脸色,决定继续遵从圣意,两人直接抓住悦诚的脚试图将她从靳布怀里拖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想死!皇上,我……”悦诚下意识想向楚修然求饶,可自己的母妃与胞兄刚被他杀害,她实在无法开口。 强烈的求生欲让悦诚十指紧抠住靳布的腰,直至不长的指甲深嵌她腰间的肉中。 腰间的疼痛,耳边的求救声刺激着靳布,她没法放任一个刚满十岁的女孩子,在她面前被屠杀。 “我不是圣母,不要求你放过良太妃和宁王——现在他们已死,我更不会责怪你残忍,良太妃该为自己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悦诚着实无辜,当年之事亦不是因她而起……” 靳布扬起头,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乞求:“退一万步说,她是女子,不会影响到你的帝位,甚至,再过几年等她长大了,你若不喜,你可以让她去联姻,或者,或者将她远嫁,不管怎么样,请不要杀她。” 慌乱间,靳布将古代公主所有的用途都搬了出来。 一时之间竟发现,一位女子,一个出生皇室的公主除了联姻对国家有些用途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用途了。 楚修然微眯着眼睛,蹲了下来捏住靳布的下巴,手中的匕首贴上悦诚的喉咙:“农夫与蛇的故事靳小姐可曾听过?你怎能保证今日看着可怜的乖巧公主,日后不会另起心思为母报仇呢。” 想到良太妃临终前的那几句话,楚修然手中的力度加深了些,胸腔亦微微震动:“譬如朕,当年因为良太妃的失算,朕活了下来,所以在十几年后找她寻了仇,你怎能保证,她——不会呢。” 怀中的悦诚丝毫不敢动亦不敢再此时表态,靳布额头渗出冷汗,她颤颤巍巍举起手从楚修然手中接过匕首,闭上眼狠狠往悦诚肩头刺去。 温热的鲜血从悦诚肩头流出,她惨叫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靳布,眸光闪闪,满是失望与委屈:“阿布……” 靳布喘着粗气,咽了咽口水,语气严厉:“悦诚,你的母妃横死并非无辜,而是当年行了伤害嫔妃与皇嗣之事,今日刺你是为了让你明晓事例,断不能因母妃之事记恨陛下,此生更不能与他为敌!” “你既生于皇室享受了公主的待遇,便要负起公主的担当,往后余生,必须遵从圣命,若有不忠之心,手刃你的人绝对是我!” 怀里的悦诚重重点头,靳布不依不饶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你应当在陛下面前叩头!” 见悦诚实实在在叩完三个头后,靳布将带血的匕首捧在手中,跪得直挺:“陛下,如今悦诚身上有了伤痕,此后不能嫁入他国皇室亦无法与他国勾结叛国,还望陛下饶她一命。” 头顶似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仿若过了许久,靳布手中的匕首才被人拿了起来。 她不敢抬头亦不敢起身,仍与受伤的悦诚跪拜在地。 “陛下起驾——” 直到德文的声音传来,四周的宫人收拾掉春信宫的残局后,靳布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缓了缓心绪,靳布取出外伤药帮悦诚处理起肩头的伤口来。 “今日我所言绝非儿戏亦不是敷衍殿下,你明白了吗。”收拾好悦诚的伤后靳布方才缓缓开口。 以往活泼的悦诚安静的不像话,她重重点头:“明白,母妃临终前也说过,她是咎由自取,不要让我嫉恨陛下。” 良久,悦诚抬头望着靳布:“阿布姐姐,今日过后你还会嫁给陛下吗。” “我不知道。”靳布苦笑,今日之事算是忤逆了帝王罢。 ‘靳小姐’,这样的称呼都出来了,靳布能够想得出他有多愤怒。 帝王之家总是无情,能够登上帝王之位并不代表楚修然已经成功,往后他会更狠厉,更残忍,更绝情,如此才能坐稳帝位。 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她能够承受他逐渐冷血吗,她能接受他的改变吗。 安顿后悦诚后靳布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御书房走去。 德文见她过来微微叹气,神色之中带着些钦佩与惋惜,伸手打开殿门:“陛下等姑娘许久了。”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缓缓挪进御书房。 偌大的御书房针落可闻,气氛凝重的让靳布浑身毛孔都不自在。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亦不知楚修然会如何惩罚她或者…… “过来。”楚修然看着面前一直低着的头顶,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靳布抬头神色微赧,不知所措:“这、这不太好罢,你坐的是龙椅,我总不能捷越,毕竟被人看见了不好。” “哼,你还知道‘捷越’呢?现在知道分寸了?!”楚修然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愤恨,“方才也没见你这般瞻前顾后!” 靳布虽然心底害怕但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悦诚她真的是无辜的,当年她连空气都不算……” “还说!”楚修然轻喝,“你当真不知皇权为何物?还是以为朕不会对你生气?” 皇权? 靳布听到这个可笑的词心里一阵气血汹涌,心一横抬头叫嚣:“你自己也说是‘皇权’,不是‘霸权’!你若不分黑白,不辩是非,滥杀无辜,早晚会被皇权本身反噬成为昏君,被人赶下你屁股下的皇位!”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今日之事我虽鲁莽冲动,未见你口中所谓的‘皇权’放在眼中,但我自认并无任何不妥,良太妃她罪有应得,悦诚就是无辜,哪怕你今天砍了我,她还是无辜!” 第二百一十五章并非昏君 楚修然紧盯着面前因情绪激动而面色通红的少女,从金交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靳布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颤抖的双腿尽量不瘫软下去,袖中的双手早已因紧张而变得冰凉。 这世上没人不怕死,靳布也不例外,但她认为有些事哪怕会死也要尽力去做,有些话哪怕会死也要说出来。 楚修然压住心底的情绪,有些玩味的伸出手抚在某人的脖颈上,某人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他这是要掐死自己?靳布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紧闭双眼等待着脖子上力度逐渐加大。 “这般害怕还要说出来?朕还以为你不怕死呢。”楚修然剑眉挑了挑,眼中的寒意褪去,顺手拿起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玩弄。 “你……”靳布不明所以睁开眼,正对上楚修然狡黠揶揄的眼神。 楚修然见她这般怂到底还硬撑的模样彻底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真以为朕是昏君?这么多年的太子位置白坐了?” “所以,你在耍我?!”靳布指着楚修然小脸全是委屈,她是真的以为今天不是会被砍头便是要被分手,或者抄家什么之类的。 一大早看见良太妃的尸体和悦诚的哭闹她还没缓过来呢,又被某人耍了一把。 仔细想想,之前扮男装时也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马甲被某人看个透透的,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不,朕在春信宫时的确很生气,但冷静下来后也知你所言属实,若朕当时真的杀了悦诚,估计会被人认为是位嗜血帝王,朕也要感谢你的冲动让朕悬崖勒马。” 一时之间靳布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回忆起来,在东宫时楚修然也曾因解不出数学题而向自己请教。 突然她有些打心底钦佩起楚修然来,有他这般懂得自省的帝王实乃大夏百姓之福,她也明白为何夏皇会一直坚持让楚修然成为储君,继承皇位。 “那你要拿什么谢我?会给我赏银吗。”靳布嬉皮笑脸的伸手讨赏。 楚修然在靳布额头上弹了一个爆栗:“以身试法忤逆朕还敢讨赏?真是仗着朕宠你那你没办法!” 这丫头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靳布捂着额头,装可怜:“我不敢,我吓死了,你摸我后背的衣服早已汗湿了好几遍。” “即使吓成这样,你方才还说出那番言论来,若朕是昏君你这话里的每个字都能让你死上十次了。”楚修然扬起手又准备弹脑门。 靳布见状急忙双手捂住脑门,乖乖求饶:“轻点弹。” “你呀!”楚修然语气宠溺将她的手挪下来,抚摸了一下刚刚被弹红的皮肤,“还真是口若悬河,今日真是让朕见到了状元风采。” “那可不~”靳布的尾巴不受控制的翘上了天,“毕竟曾经也是大夏近五十年来最年轻的状元嘛,肯定是有点真本事的。” 楚修然伸手揽过她的腰:“你这人万万夸不得。” “呲。”靳布不自觉出声,方才被悦诚掐伤的地方她并没有处理,这下被楚修然碰到还是稍微有些疼的。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虽然靳布吃痛的表情稍纵即逝,但楚修然依然没有轻易放过。 “我刚才咬着自己舌头了。”在随口寻找蹩脚借口这个方面,靳布相当轻车熟路。 “咬着自己的舌头?” “嗯,不许吗。”靳布将腰间的大手推了推,这才稍微感觉好些。 “不许。”在拆穿靳布借口方面,楚修然相当手到擒来。 他再度揽住靳布的腰,手上的力度比刚刚还要重了些。 果不其然,面前女子没再发出声音,但面色明显略显痛苦,仿佛在忍着什么。 “现在又咬着舌头了?”楚修然明知故问。 “嗯。”靳布连连点头。 腰上的力度更大了些,靳布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楚修然手上力度又重了些,刻意在她腰间疼痛的地方用力按压,他恨极靳布对他有所隐瞒,这丫头受了委屈受了伤永远不会开口喊疼。 这毛病得改! “你给我过来!”楚修然钳着靳布的手腕将她拽进御书房内室。 关了门后楚修然二话不说直接上手解开靳布的衣衫。 “你要干嘛,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住手!”靳布望着突然间怒气冲冲上来便脱自己衣衫的男人,心里慌到极点。 这厮的情绪太多变了,并且轻易不敢与他发生什么亲密接触,稍不留意一个抱抱便能激发他的男人本性。 靳布觉得这个恋爱她谈的实在太难了,下次二人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才行,这样才能保证这厮能够控制住自己的不轨举动。 楚修然横了她一眼,轻轻将她护在胸前的手移开,褪下她的外衣,视线往腰上扫去,果不其然,内里雪白的亵衣上,腰际血迹点点。 “你不能、你答应过我,一定要等到成亲后才……”靳布都要哭出来。 楚修然手上的行动未停止,继续解开她的亵衣:“朕说过的话肯定会遵守。” “那你……” “啧。”亵衣下的腰间一片血肉模糊,想来是刚刚悦诚抱住她的时候抓的。 “你死不承认,朕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楚修然紧盯着腰际两侧的抓伤,心疼不已,“把你的神药拿来。” 靳布一怔:“原来你是看这个,吓死我了,呵呵,吓死了!” 楚修然白了她一眼:“快点拿药。” “我、我自己回去了会处理的。”靳布摇头拒绝,她怎么可能让楚修然在她的腰上上药。 下一秒,她在某男人能杀人的目光中乖乖掏出了消毒药水和外伤药膏。 “呲呲~你轻点,疼疼,换个地方,诶呀,我自己来,你没个轻重弄得疼死了。”靳布故意不停说话,试图扰乱楚修然的注意力,希望他能随时保持自己清醒,不让本能占了上风。 楚修然轻轻涂抹着药膏,对她在耳边的聒噪置若罔闻,手指下的皮肤白皙细嫩,触手温软,这样近的距离之下还能看到皮肤上的小小绒毛。 第二百一十六章帝王行事 “好了嘛,冷得很。”靳布依旧喋喋不休,心里实则慌得一比。 楚修然清了清嗓子:“再啰嗦把你嘴堵上。” 靳布低头默默画着圈圈,我也不想啊,这样尴尬的情况若不说些什么,你胡思乱想强了我肿么办。 “好了,自己把衣服穿好。”很快,楚修然站起身留下靳布一人径直走出了内室。 他再次错误低估了小丫头对自己的诱惑力,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得独自冷静冷静。 若不是小丫头一直咕咕叨叨个不停,估计他早已把控不了自己了。 靳布见状松了一口气,飞快穿上衣服。 这内室空间太小,太密闭,太容易让人犯错了。 走出内室时,楚修然已经端正坐在了案几前,见靳布出来眼神飞快从她身上扫过,继而右手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待会儿送你回府。” “嗯。”靳布觑着他的脸色,“我能将悦诚接到靳府住几天吗,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她那么小极短的时间内没了父母和至亲的兄长,我怕她一个人在宫里没人照顾会乱想。” 宫里的人大多拜高踩低,春信宫彻底覆灭,悦诚又受了伤,估计想从太医院里拿些好的药材都难。 楚修然抬头:“也行。” 见靳布欢天喜地的离去,德文上前禀告:“已经查出,今日凌晨春信宫的一位宫女拿了良太妃的手信去寻得靳小姐,这手信老早便写了,只是此前靳小姐在大理寺,没能及时送过去。” 楚修然神色平静:“既是春信宫的宫女便去陪良太妃罢,也算尽了他们的忠心了。” 德文微微敛目:“是。” “以后不要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轻易在私下接触到她。”这丫头心思单纯善良,不明白后宫里的弯弯绕绕,若被人拉出来顶雷便不好了。 “敢问陛下悦诚公主那边……”德文斟酌出声,整个春信宫的人都要陪葬,这位侥幸逃脱的公主能留吗。 “除夕之前先留着罢。”往后能否留还是要看悦诚自己的选择了。 因为夏皇新丧,饶是年关将至街道上也没有任何喜庆的色彩,宫里亦是如此,虽说不上一片愁云惨淡,冷清十足倒是有的。 楚修然身为太子时东宫仅有五位美人,虽他与这些美人没有任何接触,但登基后这几位美人皆被接入宫随便给了才人,常在的位分。 不为其他,单是这几位美人就能让楚修然耳边的聒噪减少大半。 不然,单是每日听百官立后,纳妃的话语,楚修然都能一个头听出两个大来。 按照规定,除夕当日至来年初七,朝堂百官休沐八日,期间各职能部分皆有人轮班当值。 虽然靳府的大门不能像往年那样挂上红灯笼与对联,但靳布带着悦诚买了一堆新年的物件,将靳府内收拾的尤为喜庆,每个窗户上都贴着窗花,连府中的小树上也都挂着红色的拉花。 这可能是她在靳府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往后入了宫除夕之夜便要留在宫中,可不得隆重的过一过么。 “阿布姐姐,你弄得这么欢庆,不怕被人说去。”悦诚嘴上担心着,手上却一刻不停地帮忙贴着窗花,剪着拉花。 “靳府大门我毛都没弄,除非是翻墙进来否则谁知道府中有装扮?”靳布说着扭过头,逗悦诚,“除非府中有人去举报。” “谁举报?”悦诚没反应过来一脸紧张,“你们府中还有养不熟的人?” 靳布扯了扯悦诚的发髻:“我爹养的都挺熟,我自己养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是白眼狼。” 话说到这份上,悦诚才反应过来:“我才不是白眼狼呢,绝对不会举报你的。” “敢举报试试,这满府窗花都是你贴的,我可没挨过哈。”靳布摊着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好哇,我说怎么从一开始就使唤我干活呢。”悦诚嘟着嘴巴将手中最后一只窗花贴好,蹦下台阶扑到阿布怀里,“即使被举报了阿布姐姐也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身为皇室公主,悦诚对夏皇的记忆极少,仅有的记忆也是每次宮宴随着自己的兄长一道拜礼时,所以夏皇突然驾崩她并没有多少感觉,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多少。 可母妃却是她在后宫的天,在后宫的地,当年因为母妃身边有兄长的缘故,在后宫中说话颇有分量,因此她那时在宫中也是相当的无法无天刁蛮任性。 母妃兄长去世后,她才彻底明白,没了春信宫没了母妃她什么都不是,面临死亡除了靳布没人敢出面忤逆帝王,受了伤甚至没人敢去太医院请太医拿药。 不管她的要求合理不合理,身边的宫人除了‘今时不同往日,公主且忍忍’这句话外,再没其他回答。 母妃与兄长下葬时后宫之中亦没有任何一人敢去灵堂拜祭。 正在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之时,靳布将她带出了那个让人压抑不已的皇宫,让她住到了靳府。 对于靳布她现在除了原本的友情外,更是从心底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世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亲人。 “嗯,最多管你七年,七年后给你找个好婆家,要一大笔彩礼然后把你嫁出去。”靳布刮了刮悦诚的鼻子语气甚是亲昵。 “阿布姐姐自己恨嫁,连我也就势安排上了,我才不要嫁人呢,姐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若入宫了我也入宫陪着你,如何?”悦诚搂着靳布的脖子,说得全是心里话。 “你才多大点,竟有看破红尘之念?!放心,以后姐姐肯定会给你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靳布轻轻摸了摸悦诚的肩,她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只是留了长长一条疤。 当时那一刀本就是为了留疤而刺,所以靳布刺的并不深,未及筋骨的皮外伤。 一个疤痕换条命,挺值当。 “年夜饭快开始了,给你商量个事儿。” 悦诚开口:“跟我商量?” “等会饭桌上,我爹肯定会给你压岁红包,多少不知道,反正你得分我一半,权当你这些天住在我家的房租饭钱了。”靳布嘿嘿笑着。 悦诚:“……” 第二百一十七章除夕 “我都这般境地了你还好意思问我要钱?”这姐还真是随时随地的钻钱眼里。 靳布扶上悦诚的肩,很是语重心长:“你年纪尚小,以后将要独自面对来自生活与社会等各个方面无情的毒打,姐姐我只是先从亲情方面历练历练你,这有助于你以后的成长。” “朕说你怎么要让悦诚来靳府住,原来是想收她的房租。”一个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 悦诚急忙垂首,退后几步跪拜了下来:“参加陛下。” 靳布僵在原地,眼睛从面前的窗子,走廊等地方扫过。 她能保证靳府内没有人出去举报,可拦不住领导直接来府中视察啊。 “阿布姐姐,陛下,是陛下。”悦诚见她没动身,小心提醒。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现在可是年三十的下午酉时。”靳布转身,努力遮挡着背后的喜庆的装饰。 并且一个皇帝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出皇宫吗,是不是太不严谨了些。 “哈,朕特地来走访,看看是不是有人不遵圣令,随意在大丧期间张灯结彩,肆意娱乐。”楚修然环着手盯着满院子的红彤彤,摸着下巴一副思考对策的模样。 “我再也不敢了。”这满院子的挂饰不是她一爪子能扒拉下来的,还是及时认错的好。 悦诚低头窃笑:“陛下,臣妹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靳布大惊,有个人在一旁还能打个搅,她现在走了,这锅不就自己全背了么。 “那啥,今年可能是我陪我爹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所以想张罗张罗,我也没弄多少,就这个小院子,你看外边都看不出来罢。”这会儿靳布希望自己长八张嘴,同时为她解释。 楚修然翘起嘴角,几步向前,在慌乱的少女额头轻轻一吻:“朕此行也是溜出来的,若治了你的罪,估计朕偷跑出来的事情也会暴露。” 靳布双手护在胸前退后一步:“我说陛下,你能不能适时控制一下自己,这可是在我家,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这样随便亲。” “谁告诉你这里是你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大夏都是朕的。”楚修然甚是自得,而后俯下身点点靳布的额头,“你好几天没入宫,想你了,这个已经是尽力控制后的举动了,已经不能再控制了。” 靳布登时脸上犹如火燎过,声音放低了几分:“怎么现在出来了?宫里没有年夜饭么。” “今年宫里冷清,不兴歌舞,朕后宫亦空虚,尚未到酉时已经开始布置了,用过膳后朕觉得一个人也没多大意思,便想出来找你,你不乐意?”楚修然又捡起她肩头的黑发轻轻绕着。 “乐意!”靳布破口而出,“就怕我爹会不自在。” 话音刚落,靳重之一路小跑了过来,见到楚修然后甚是毕恭毕敬:“陛下过来怎么也没提前通知微臣,真是怠慢了。” 扫了一眼小院的装饰后,靳重之脸色大变,颤颤巍巍跪拜了下来:“诶哟哟,这丫头只告诉臣要买点东西摆放一下,没想到给弄成这样了,臣这就找人给拽下来。” 楚修然抬手虚扶一把:“靳首辅,今日朕出来并未告知他人,只是单纯想来看看而已,至于这些东西,毕竟今日除夕,民间习俗理应如此,明日一大早收拾了去便是。” 靳重之又作揖后才起身:“臣家里的年夜饭就要开始了,陛下一起?!” 未等楚修然回答,靳布直接牵着他的手往餐厅走:“快走,等会儿上桌了还有红包呢。” 靳重之见她这般不守礼仪规制,亦步亦趋,紧盯着二人牵着的手,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二人的手给掰开。 到了餐厅后靳布将楚修然安顿下来后,二人的手才彻底分开,靳重之也随之松了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楚修然见状,不禁面露笑意。 靳重之再度作揖:“小女唐突陛下了,这个这个,自幼没有母亲教导,微臣又将她当做男孩子看待,实在让陛下见笑了。” “爹,不就是牵手么,又没干啥十八禁的事儿,咱俩谈恋爱呢,可不得亲亲抱抱举高高嘛,这才哪儿到哪儿。”靳布一派坦然,“再说了,我之前成亲的时候你不还专门给我拿房中……” 靳重之弹起身一把捂住靳布的嘴,阻拦她接下来的所有话,很是尴尬的大笑:“陛下随意,随意。” 一旁的悦诚一直听的认真,突然被打断不觉纳闷,追问:“房中什么,阿布姐姐房中什么,你继续说呀。” “大人谈话小孩别插嘴!”靳重之扭头喝了一句,手上一点没敢放松。 悦诚吃瘪撇撇嘴,靳布也乖觉点头:“爹,红包封嘴。” “喏喏。”靳重之从怀里掏出两个红色的封子来,“你与悦诚一人一个。” 而后又转向楚修然施礼:“陛下见笑,见笑了。” “无妨,朕最是中意阿布这般随意自然的性子,靳首辅府中的父女关系大概便是大多数家庭的真实写照了,很不错。”这样和谐亲密的父女关系,是所有皇家子女从未有可能享受到的。 饶是他,一直被夏皇信任的太子,也从未与自己的父亲有过这般天伦之乐之时。 “小悦诚~”靳布喊着朝悦诚伸出手,“快点拿一半过来。” 靳重之见状更是哭丧了脸,只能朝着楚修然干干解释:“越发没个尊卑了。” 悦诚也不恼,将红包里的银票全拿了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分了一半递到靳布手中:“阿布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要钱不要命的人。” 靳布嘿嘿一笑,将银票收好,而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喏,姐姐给的压岁钱,别乱花攒着当嫁妆。” 悦诚连连摆手:“你这是玩什么呀。” 靳布往她手里一塞:“房租是房租,是你该付的,这个也是姐姐的一份心意。” 悦诚摸着厚厚的红包,眼睛一红险些当场落下泪来,她紧紧攥住靳布给的红包,囔着鼻子:“多谢姐姐。” 第二百一十八章慕容府地牢 从某些地方来讲,阿布要比自己的母妃还要贴心,考虑的更为细致些。 明着向她要房租,不过是为了缓解她自卑感,让她知道不要把自己放在寄人篱下的位置里。 “大过年的,有啥嚎的,快些吃,等会儿我还得约会去呢。”靳布大喇喇为每人斟上酒水。 “姑娘家家的一点不害臊!”靳重之轻喝。 不大的餐厅,不那么尽善尽美的菜肴,不那么醇香的酒水,楚修然觉得这是母妃去世后过的最温馨的一个除夕晚宴了。 不同于靳府的其乐融融,笑声晏晏,慕容府则是一派冷清。 草草用过年夜饭后,慕容正拎着食盒来到自己府中的地牢。 沉重的铁门打开,昏暗逼仄的地牢里一个被铁链锁着的人转动着身子,将脊背亮给慕容正。 慕容正见状也不生气,只是将手中食盒打开,饭菜香瞬间从弥漫整个地牢,香气扑鼻的味道让那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大吃一顿了?凌正海颇为心酸的想,好像自从拿到赃银后一直提心吊胆,一直想着等出了金陵安顿下来后便好好吃一顿。 最后终究没有等到这个机会,便被抓了回来。 “今个除夕,虽然你没与你的家人住在一起,但多少也得过个年不是。”慕容正端出食盒里的饭菜,摆满小桌,“凌管家,来看看你的年夜饭怎么样。” 凌正海转过身子,看向桌上的饭菜,揣着袖子:“即使你问我百遍,也没有,所有的账本证据都交给你了,我这里真的什么都没了。” 慕容正哈哈大笑:“今个除夕,不谈这个,你吃着,我把外边的消息慢慢告诉你,你再决定要不要拿出来。” “你做什么了?”凌正海警惕道:“你保证过不动我的家人的。” “是,目前我的确没有对你的家人做什么,先来吃你的年夜饭。”慕容正极其和善道。 美食在前,饥肠辘辘,凌正海看了他好几眼,才敢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慕容正看着狼吞虎咽的凌正海,谆谆劝说:“凌管家,我体谅你,你也得体谅我不是,先帝驾崩,之前交到先帝手中的证据全部丢失,我也是没办法才将你抓起来的,靳家小姐开春便要入后宫了,我没法静看靳府坐大呀。” 凌正海双手抓着骨头,满嘴油腻:“慕容大人,我是真没有账本和证据了,当初我全部都交给你了呀。” 慕容正听到这话突然爆发出骇人的笑来:“凌管家,你已经将靳重之给卖了,现在表忠心站立场是不是晚了些,即使他现在知道你被慕容府关了起来,也不会来救你的。” 凌正海埋头吃肉,不再言语。 他当时一方面被敏敏的事情冲昏了头,更多的原因则是在于自己,没有谁能够看到滔天财富后不动心,不被诱惑。 他只是一个俗人,辛苦了大半辈子,虽然年轻时被靳重之相助过,靳府于他有恩,但毕竟是好些年的事情了,这些年他当管家已经当够了,恩情也算是偿还完了。 自然得要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钱财银票,古玩字画,随便一点足够他们凌家一大家子过上富甲一方的生活。 当时他只是想带走这些赃银,至于将账本与贪污证据交给慕容府的做法不过是听从了敏敏的提议而已。 她被靳家休了后一直对靳府怀恨在心,身为父亲他也能理解女儿心中的苦闷,便拿出一部分的账本与相应的证据交给了敏敏。 凌敏敏则直接转交给了慕容府,她知道以仆告主是没有结果的,若真的想让靳府付出代价,必须是同在朝中为官的慕容正才能做到。 谁知他们连夜跑出金陵城后,第二日便听到先帝驾崩,靳府安然无恙的消息,紧接着他们一家子便被慕容正的人抓了回来。 慕容正似乎对没有扳倒靳府一事很是介怀,频繁向他讨要新的账本与证据。 而他…… 凌正海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个时候慕容正已经不单是想扳倒靳府那么简单了,估计想黑吃黑,贪掉他偷走的赃银才是慕容正的终极目的。 “慕容大人,奴才也给你说了好多遍,手里的账本与证据全部都给你了,你自己使用不当,丢了机会,我实在无能为力。”凌正海用衣袖擦了一把嘴,打着饱嗝儿坐回原位。 慕容正微微叹气:“凌管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从抓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查清,你之前给我的账本与证据只是靳重之贪污的一小部分。” “从你带走的赃银与各地已经购买的房产来看,你给我的账本不过是其中三分之一而已,你把剩余的账本与证据拿出来后,便能继续带着银子远走高飞,过你的富家翁生活,咱俩皆大欢喜,有何不可?” 凌正海扭过头,有些好笑的看着慕容正:“慕容大人,你当真会给我银子?现在我手里有账本还能在这地牢里吃到年夜饭,若账本给了你,别说富家翁,你能留下我这老命已经不错了。” “哟,凌管家通透,这都猜到了。”话及至此,慕容正没有丁点儿被拆穿的尴尬。 “凌管家,关于这点,你也得体谅我,自从家父慕容城去世后慕容军被打压的不像话,原本嘛我对靳重之的赃银没兴趣,只是想把他扳倒,连带着把当初的太子扳倒。” “一旦景亲王登位,慕容军自然能够恢复往日辉煌,可事到如今,太子已然成了陛下,若我不给慕容军留点东西,我怕日后招架不住新帝的发难呐。” “让我没想到的是靳重之这老东西,看起来一派正气,清廉朴素的,私下揽的银子足够我将慕容军扩大两倍不止,两倍,你说说看这能不让我心动么。” “你放心,既然是你冒险将这赃银给偷出来的,日后这些钱用在慕容军身上的每一天,我都会念着你的好的,甚至我还可以为你立个功劳牌,让每个慕容军定期参拜感谢,怎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新获证据 凌正海翻个白眼:“慕容大人,我是个俗人,牌位嘛是供奉给神灵的,奴才可不敢当。” “你还真是不怕我用刑?!”慕容正脸色变了变,语气亦狠厉起来,“或许凌管家可以体验一下军中的私刑,与普通的府邸私刑很不一样。” 凌正海双手一伸:“奴才这辈子身为靳府的管家,利用府中私刑惩治过不少人,今日若能得到慕容大人的指教,倒也光荣。” 慕容正见他这番油盐不进,如狼的目光狠狠盯着他,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拉长的声音:“凌管家,今个来是想通知你一个重大消息的,至于是不是喜讯要看你怎么选了。” “慕容大人又想做什么?若你胆敢伤害凌家人,这账本与证据一辈子都休想得到。”凌正海再次搬出自己的王牌。 “我不动凌家的人,只是前几日你大儿媳与二儿媳同时诊断出有了身孕,这应该算是凌家的长子长孙了罢,若放在普通人家,这般双喜临门的事情,身为家主岂不是乐坏了?”慕容正气定神闲的开口。 几句话下来,凌正海眸光迸射出希望的光芒,凌每与凌文二人,成婚多年皆无子,他盼孙子足足盼了五六年,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并且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他怎能不开心?! 可慕容正接下来的话却又将他的希望给彻底封死。 “当初呢,我是向你保证,凌家三兄妹与你的老伴凌林氏,这几个人慕容府皆不会伤害,但你没说要保护你的两个儿媳妇呐。”慕容正说着抬头看了看地牢上方的石板。 “过几个时辰便是大年初一了,先皇新丧的大年初一,非常适合流产,你觉得呢,凌管家?!” 慕容正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字字敲在凌正海的心上,让他刚燃起希望的心一片灰暗。 “你不能!”凌正海暴怒而起,想要冲到慕容正身边却被身上的铁链限制住行动。 慕容正将手指在嘴边作出噤声的手势:“大过年的别吵吵,晦气。” 凌正海瞪大眼睛看着一脸哂笑的慕容正,败下阵来:“我的命可以给你拿去交差,但我妻儿我尚未出生的孙子的性命,你绝对不能碰。” “我意本不在取人性命。”慕容正双手环在胸前,已经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你大可相信我,或者目前除了相信我,你也没有其他路可走。” 凌正海垂下头颅:“怎会不相信?你在军营沉浸多年,最是信守诺言,否则早就私下对我妻儿下手了,只是想到要再次对付靳府,我良心上多多少少有些难以面对罢了。” 先帝去世,靳府躲过一劫,凌正海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他虽觉得靳重之利用敏敏婚事一事做的不妥当。 但若真要让靳府全盘覆没,靳重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作为靳府多年的管家,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凌正海深吸一口气,咽下心口的愧疚:“你还得给他们足够的银钱,为他们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可以平静的生活,此生不求他们能够大富大贵,能够安身立命即可。” “那是自然。”慕容正悻然允许。 “万万不可让他们再入金陵,敏敏那丫头在靳府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心比天高,一定莫要她走错路才好。”死到临头,凌正海的话多了起来。 “经此一事,有你这位父亲生命的付出,她会有所成长的。”慕容正很能忍耐,他已经等了个把月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金陵城外往东南十里左右,有个废弃的土地庙,那土地爷下有慕容大人想要的东西。” “好,想必凌管家也明白,事到如今得需要你这条命,才能更有说服力。”慕容正掏出袖中早已被他握的热乎乎的匕首递给凌正海,“还请凌管家自便。” 凌正海接过匕首重重叹气。 生命最后一刻,凌正海才发现他在发现靳重之贪污,看到银子产生贪念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踏上了不归路,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走上一个辉煌富有的人生。 绕着靳府的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后,靳布忍不住开口:“你打算今晚儿在外边过夜?” 已经亥时了,她不敢邀请楚修然去自己房间坐着聊天,靳布觉得若二人在房中发生了些什么,靳府上下没一个敢冲进房间制止楚修然。 她也不想邀请楚修然去书房和靳重之尬聊,并且从饭后靳重之早睡的借口来看,他也不想当这个电灯泡。 所以她选择冒着寒冷和楚修然在院子里绕圈,好在人一直在走动,楚修然的手也很暖,她没觉得多冷。 只是到这个点,的确有些困了。 “朕有些想在靳府留宿,但见你没有留朕的意思,所以还是回宫独自抱着凉凉的被褥入睡罢。” 靳布嗔了他一眼:“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巴巴好么,你若想找人暖被窝,后宫不还有五位新鲜美人嘛。” 楚修然将她拉入怀中:“你知道的,朕从未正眼看过她们,她们入宫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们也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不用劳作的夫人生活,各取所需罢了。” “你还是站远些罢,在我家里还敢这般放肆。”靳布羞着脸挣脱楚修然的怀抱,“再过一两个月便入宫了,到那时候每天同你暖被子。” 最后几个字让楚修然心情极佳,他点点靳布的鼻尖:“这几日乖乖在家待着别乱跑,等休沐结束,你能入宫了快些来看望朕,别让朕整日望眼欲穿。” “嗯,初八那日我会早些入宫等你下早朝,我有东西要给你看。”靳布在心里默默坚定自己的信念,这几天她一定要拿到靳重之告老还乡的手信。 她做不到大义灭亲,但亦不想纵容靳重之贪污的行径,现在赃银已不在。 她想通过提供赃银线索给楚修然,换取靳重之告老还乡的机会,早些将他送出是非之地的好。 第二百二十章御前告状 “什么东西不能现在拿出来?”楚修然纳闷。 “嘘,秘密。”靳布嘿嘿笑着。 “那好罢,朕初八当日必定会早些下朝。”二人边说边往靳府门外走去,未了楚修然转身,“你还记得那对孔雀开屏的耳坠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靳布当然记得,娆辛娘娘唯一的遗物,她一直保管得好好的:“你现在要取走吗,我这就给你拿。” “不,朕只是想提醒你,往后这耳坠你可以戴起来了。” 靳布一怔,面上浮起两团红晕,那耳坠是娆辛娘娘要他留给未来妻子的。 她冲上去垫脚在楚修然脸颊‘吧唧’亲了一口,洋洋得意:“原来我家陛下那个时候便开始喜欢上我了呀。” 原来她偷看楚修然沐浴那次,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当时让她保管耳坠的真正用意竟是这个,不过自己掉马了那么久么?这厮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假扮男装的?! 楚修然欲伸手搂住面前的少女留下深吻,但少女轻巧转身从他身前溜走,只给他留下一片香气。 靳布红着脸:“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快些回去罢。” 楚修然牙根气得痒痒,知道那么多人还如此这般挑逗他,逗完还不给他留反抗机会,无奈之下压低声音:“初八见面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靳布吐了吐舌头,反正今日占到上风,往后怎么样再说罢。 一夜好梦,大年初一的皇宫依旧冷清如昨。 楚修然照例待在御书房直至申时才回过神来。 刚准备起身,德文面露难色的走了进来:“陛下,慕容爵爷求见。” “有何事放到休沐后说。”楚修然活动了一下脖颈。 少有的清闲时光,他觉得自己无法等到初八当日才见到小丫头了,或许今日他也可以再偷偷溜出去一次。 “慕容爵爷说若非要事,绝不会在此事打扰陛下,言语间透露好似有关靳府。” 靳府? 楚修然心下一顿:“传。” 很快慕容正一身朝服走了进来叩拜:“参见陛下,臣自知今日不该谈及朝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发现后不敢有丝毫耽误,还望陛下体谅。” 楚修然挑眉,事关靳府的重大事件? 当年楚景勋出世后,父皇为了避免慕容皇后勾结外戚扶持皇子影响到他的储君之位,特地将慕容家调去边疆,直到慕容家主慕容城去世后,慕容军势力锐减后才逐渐让几位慕容家的人回来。 慕容正的爵位也是在慕容城三年孝期满后才册封的。 那时皇后一心想让慕容琼柔与他接触,他从一开始便对慕容琼柔无感,后来在他昏迷时慕容琼柔认为他不会再醒来,亦放弃了追求,二人的关系不了了之。 现下又是为了何事? “前几日,靳府的凌管家衣衫褴褛的跑到慕容府恳求臣庇护他,护他一条性命。”慕容正拱手上前,边说边观察着楚修然的神态。 “说下去。” “臣当时认为此事可疑,靳首辅为人谦和,为官清廉,府中亦无当家主母,不知这位凌管家为何会跑到慕容府求救,随即臣回拒了这位管家。” “谁知这位凌管家一直尾随臣入府,此人说,他发现了靳首辅贪污的实证,想要去官府举报,没想到被靳首辅发现,仓皇之下他带着证据逃出靳府,四处逃窜。 “但靳首辅对他穷追不舍,意图赶尽杀绝,走投无路之下他才跑到慕容府求助。臣以为此人所言毫无凭据,既无实证亦无人证,便让他自行远去,休要在慕容府捣乱。” “临走前,凌管家说证据他不敢随身携带,放在城外的破败土地庙中,要我前去求证真假,再决定是否救助他。” “臣回到府中后为此事困扰许久,坐立难安,再三思量之下臣便派人去凌管家说得地方去取靳首辅贪污的实证,没想到家仆当真在城外东南的土地庙中找到了一个账本及靳首辅与其门下官僚互通的信件。” “这上面一笔笔详细记载了这些年来靳首辅收取贿赂的来源与具体数目,臣再三查看后认为这账本属实,便想去寻凌管家深度求证,没想到竟在城中隐蔽角落发现了凌管家的尸首。” “昨日除夕,臣在府中愤恨难当,觉得因为自己的偏见耽误了一条人命,再加上这账本上的记录的金额巨大,臣难以决断,不得已饶了陛下清净,还望陛下原谅。” 说着慕容正将账本与信件递给了德文。 德文按下心中慌乱,将东西呈交到了楚修然面前。 “这上面记录的行贿之人,皆是靳首辅的门生,他早年间主持过科考,当届入仕者占了大多数,陛下大可传唤这些人前来求证,看看是否属实。” “若这上面的记录属实,那靳首辅实乃大夏巨贪,国之蛀虫!” “虽说我大夏这些年国富民强,百姓安乐,但金陵之外的边远地区仍有不少贫困人家,包括臣之前戍守的边关重镇遇到灾年亦有母亲割肉喂儿的情况出现。臣、忧心呐!” 慕容正的这番话半真半假,故事是他改编乱造的,但想要惩治贪官的心情却是真心迫切的。 他收集证据不仅仅是为了扳倒靳府,大部分原因也确实是因为靳重之贪污的数额太过巨大。 他是一位武将,自幼跟着父亲在军营中长大,父亲去世后他便统领了慕容军,实实在在戍守边关威慑边关敌国多年。 大夏的疆土是他慕容家两代人耗尽心血打下的,他想让楚景勋坐上帝位的出发点很简单,慕容家守护的江山必须要交给慕容皇后的孩子手中。 现下楚修然登基为新帝,大局已定,他暂时无力更改,但他也不愿慕容家辛苦守护的疆土上出现盘剥百姓的现象出现。 这就好比,他耗尽心血尽力守护一方土地干净无瑕,此时却有人在上面随意拉shi,他是真的心痛无比! 楚修然紧盯着账目上的一笔笔记录,最早记录十几年前,最近的记录则是去年东北修河道之时,历时一二十年,收入最少的一笔赃银五百两,最多的则达到了二十万两! 第二百二十一章抄家 合计更是达到了五千多万两白银,两千多万两黄金,可以抵得上大夏足足两年的税收收入了。 这个靳重之!表面清廉,内里竟败坏成这般。 楚修然面上毫无表情变化,一双眼眸逐渐深寒。 他记得靳布是自己做些小生意的,貌似是脂粉生意?她的本金从何而来,是从这些赃银中拿出来的吗。 原以为她贪些小财无伤大雅,没想到整个靳府竟从上至下坏透了。 “朕这几日会将此事查个明白,绝不会因为靳首辅的身份而有所偏袒,有所隐瞒。”楚修然自然是知晓慕容正此时将这件事捅出来的真正用意。 他是太子时,慕容家便想送进一位太子妃,而今他登上了帝位,慕容家自然是不想看着靳布顺利入宫的。 靳布进宫后他肯定会给予高位,届时靳家一位皇后,一位重臣,慕容一族的势力会被打压的更厉害。 但他却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这种巨贪若成了国丈,那此后靳重之的贪污之举只会越发猖狂,越发顺利,甚至有一天将整个国库搬进靳府也不一定。 更何况,他喜爱靳布,不愿意二人相处时他的心中带着对靳重之的偏见与怀疑。 “臣自然是相信陛下会从百姓利益出发,从整个大夏的利益出发的。”慕容正微微敛目,欲言又止:“关于靳首辅贪污一事,先皇好像办理过。” 父皇处理过?如此大事一旦查证坐实,是隐瞒不住的,他怎么不知父皇处理过此事? “先皇驾崩突然,臣怕姑母一人忧思过多,便让舍妹入宫陪伴,每每思及先皇驾崩,姑母皆以泪洗面,不肯接受,说先皇身子康健,除了有些心绞痛的症状外并无他症。” “只是离世之前的那几日心绞痛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些,同时还会将靳首辅挂在嘴边责骂,次数多了姑母便多嘴问了几句,先皇没多言,只是说靳首辅表里不一,并非清廉之臣。” “姑母知晓后宫不得干政,只在旁边宽慰劝解,让先皇放宽心,此时想到先皇去世时正在与靳首辅密谈,由此思及,臣斗胆推测,先皇驾崩与靳首辅有关联也不一定。” 见楚修然神色骤变,慕容正匍匐在地:“臣绝无诽谤诬陷靳首辅之意,只是心中对先皇怀念不已,害怕先皇确为他人所害,若陛下糊里糊涂之中认贼作父,岂不让先皇天灵不安呐。” “故而臣认为,既然要查靳首辅不若这两件事一并进行,若先皇驾崩与靳首辅无关,或者贪污之事为那凌管家诬陷,那君臣之间再无芥蒂,对以后陛下迎娶靳府之女亦有裨益。” 慕容正声声泣泪:“臣今日所言实乃为大夏考虑,绝无私心!” 待慕容正告退后,楚修然盯着面前的账目思忖半晌,随即一场震惊整个大夏的彻查慢慢拉开序幕。 从年初二至初七夜晚,越来越多的证据出现在楚修然的案前,越来越多的证人被悄悄收押至大理寺。 夏皇驾崩一事,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靳重之所为,但也没有证据不是他所为。 楚修然看到这个结果后默默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结果,相信父皇之死与靳重之无关。 但贪污枉法之事却是罪名确凿,只是楚修然有些纳闷,这么多的赃银靳重之都藏去了何处,分散至大夏各地吗。 再者,别人贪污大都为了奢华的生活,唯独靳重之府中是真的清贫,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对比与他同级的官员来讲府中算是简朴朴素的了。 那他贪污这些钱是为何? 御书房内,烛光通宵达旦,天微微亮时,楚修然捏捏额角写下新年后的第一道圣旨。 这厢,靳布这一夜也没有睡好,她好不容易等到靳重之睡熟后特地又给他补了一阵安眠针。 接着将已经写好的告老怀乡的辞职信模仿靳重之的笔迹签好,而后又拿起他的手指盖了红印。 看着手中的请辞信靳布在靳重之面前拜了拜:“爹呀,你贪污是事实,咱主动请辞,保留个体面,陛下那边我会尽量让他平息怒火的,我会给你买个大宅子,给我自己找个后妈,好好照顾你的。” 未了靳布又朝着靳重之叩了叩头,以求得自己内心的安宁。 收好请辞信后,靳布叫醒仍在酣睡的悦诚让她帮忙梳洗打扮。 现在她才彻底明白‘女为悦己者容’为何意,原来有了想要见的人,每次出门去见他前都想让自己保持最美的状态。 最后一支发簪插入发丝后,靳布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转了转:“怎么样,怎么样。” “非常完美,陛下见到你后肯定会被你迷得眼睛都移不开的。”悦诚眯着昏昏欲睡的眼不走心的夸赞。 靳布没再为难她:“快去补个回笼觉去,姐姐我要去约会去啦。” 话音刚落,厢房门被人慌乱的拍打着。 平安带着哭腔:“小姐,官府来了好些人,说要封了靳府。” “什么?!”靳布拉开房门,发现院内已经有官兵冲了进来。 为首一位禁卫军走到靳布面前:“在下禁军统领赵嘉安,奉旨抄家,捉拿靳府诸人,还望靳小姐配合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抄家拿人?!所为何事?!”靳布怒喝,“我偌大靳府是你一个统领能随意带人进出的?!” 赵嘉安拿出圣旨,递到靳布手中:“陛下特意交待过,绝不会伤害靳老爷与靳小姐,此次将靳府众人收押也只是为了能快速了解案情。” 靳布打开圣旨,上面没有写原因,只是让赵嘉安将靳府各人收押,同时将府中所有物品封存。 “我要面圣。”难道楚修然已经发现靳重之贪污一事了? 这种事情,自己向上头坦白自首与上头自己发现结果太不同了。 “陛下有令,为避免落人口实亦为公平公正,不接受任何人的面圣,包括靳小姐您。”赵嘉安不卑不亢。 靳布紧抿双唇,身边立刻有人上前准备将手搭在靳布肩上扭送靳布。 第二百二十二章坑爹小能手 “你们放手!”穿好衣服的悦诚从厢房内跑出来,将靳布护在身后,“若你们要带她走便从本公主身上踩过去!她是你们能随意碰得吗!” 赵嘉安横了一眼,侍卫立马退后。 他大步上前:“公主,若靳小姐自己能跟着属下自行出府去往大理寺,自不会有人碰她分毫。” 言外之意便是,若她反抗只能被人强行扭送出府了。 “姐姐,我现在赶紧入宫陛下怎么会抓你呢,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悦诚带着哭腔紧紧攥住靳布的衣袖。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她先后失去了父皇,母妃与皇兄,这个姐姐断不能再离开她身边。 靳布轻抚悦诚肩头:“他们要抓的是靳府中的人,你是公主自然会无事,现在你赶紧回宫,回到春信宫后千万不要再出来,不管谁问你与靳府的关系,只说是借住,其他一概不知晓。” “姐姐……”悦诚抱住靳布,“我这就去求陛下,他怎么能让你去地牢那种地方……” “悦诚!你听我说!”靳布声音严厉了起来,“现在一切都无定论,封靳府也不知是为何事,我进去后最是不放心你,现下你身边无人,在宫里行事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再闯祸。” 她附身擦拭悦诚脸上的泪花:“能下达抄家的旨意,说明陛下处于盛怒期,千万千万不能去求情,记住了吗。” 楚修然虽然允许她将悦诚带入靳府居住,但并不是说他会彻底放过悦诚,一旦悦诚有任何忤逆他或者危机他帝位性命的举动,他极有可能赐死悦诚。 若悦诚贸然求情,楚修然因靳府一事迁怒于她,届时悦诚必死无疑。 安抚好悦诚后,靳布平静转身:“赵统领昨日我爹饮了些酒水,估计现下还在安睡,他年纪大了,饮酒早起容易头痛,还望赵统领好生照顾着些,直接将他抬去大理寺便好,不用刻意喊他醒来。” “靳小姐放心,陛下这些都有交待过。”赵嘉安招手随即几名侍卫从外边拿来一副担架来。 靳布这才放心随着赵嘉安走出靳府。 府门外,慕容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眯着眼看着禁卫军将靳府里的东西一箱箱抬出来,心中无限畅快。 他身旁的一架马车上,慕容琼柔与凌敏敏正端坐在内。 见凌敏敏如坐针毡的模样,慕容琼柔不由哂笑:“这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么,今日专程带你来看看,你怎么这般神色。” 凌敏敏怒目而视,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的确她才开始的时候是想看到靳府倾覆,所以才央求父亲拿出部分证据交给慕容琼柔,希望通过他们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甚至那日离开大理寺监牢他们一大家子跑出金陵城后,她一直都还在期待从金陵城中传出的消息。 当时,知晓夏皇驾崩靳府无事后她还万分沮丧,认为自己心中的恶气未出,靳府没有得到相应的报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夏皇驾崩次日他们便被尾随其后的慕容军团团围住。 随后父亲被带走关押至地牢,她与兄长嫂嫂母亲则被关在一个厢房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每日睁开眼睛便会被侍卫带到一个小黑屋,询问,无穷无尽的询问,询问赃银下落,询问是否有其他账本与证据。 虽说,一日三餐没有少,也没有人对他们用刑,可每日的询问让她心理压力极其大,以至于到了后来每天晚上她闭上双眼耳边一直萦绕着那些侍卫盘问的话语。 等他们能够出厢房的时候已经是除夕之后了,她才知道父亲用他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们一大家能活的机会。 或者,他们一大家人自从找到赃银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成了慕容府的口腹之物,不然怎会夏皇刚驾崩,慕容军便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的行踪,将他们关押。 现在看到这外边的蓝天白云,她不知道那些暗无天日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才明白,自己在靳府的生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靳布虽然对她没有感情,但对她的好却是实实在在,不求回报的。 所以她现在不愿意看到靳府倾覆,至少不愿意看到靳布因为靳府一事受到牵连——听说春上她即将嫁给新帝,现下还能如愿吗。 “看,出来了,不过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慌乱求饶,真没意思。”慕容琼柔撩起车帘看着缓缓走出靳府的靳布,眼神里充满失望。 “你说,靳府被抄家这样的大事,她为何不害怕?!”慕容琼柔恨恨道,她没能成为太子妃,没能有机会成为新帝的后宫之主,都是因为靳布。 都是因为有靳布的存在,陛下才没有注意到她,更过分的是,这个女人假扮男装时,还一心虚伪想要撮合她与陛下! 最终让她出丑,让她丢尽颜面。每每思及于此慕容琼柔都恨不得将靳布碎尸万段,若不是姑母一直劝解她要忍耐,要一举将靳府扳倒,才能保证靳布再无翻覆可能,她早就对靳布出手了。 “你想看到她害怕,看到她流泪?!”凌敏敏想起她上次去监牢与靳布辞行的场景来,“她与你我不同,这些身外之物全然不在她眼中,她怎会因此伤心惧怕。” 靳布亦看到马车上的二人,心中一丝疑虑划过,她踱步上前,面上挂着平静的笑意:“前些日子没能如你所愿,所以专程回来补刀么。” 凌敏敏表情一滞想要解释,却被慕容琼柔横了一眼,噤了声。 靳布语气淡淡,不见任何情绪:“而今你如愿以偿,还望你能平息心中怨气,彻底与金陵与靳府划清界限,再度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靳大小姐,别装出这番出尘不染的大度来,抄了靳府你不生气?!”慕容琼柔很是见不到靳布这般淡定,让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不解气。 靳布清亮的眸光看向慕容琼柔:“若我爹做了什么违法违规的事情,那他在做的那一刻开始便会料想到今日的结果,而我既生在靳府,自小享受了它带来的荣耀便利,此时便要承担它带给我的苦难,没什么好抱怨的。” “一切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罢了,至于凌敏敏。”靳布略有歉意的看向一旁的凌敏敏。 “当年之事确是靳府诓骗了她,让她的名誉受损,她心生怨恨亦属自然,她若念及情分原谅靳府是我之所愿,我会感激,她今日不念情分揭发了靳府,只是遵从了她的本意而已。” “再者说,清者自清,若靳府底子干净自然不怕别人举报,所以靳府如今倾覆与凌敏敏毫无关系,她不过让这件事提前了几天而已。” 凌敏敏心神一动:“你不恨我?”当初想要坑害她,见她落难是真,此时不愿她受到靳府牵连亦是真。 “古人言‘一别两宽各自生欢’,此后切莫再因靳府之事深陷仇恨漩涡,否则会被仇恨反噬,深陷万劫不复境地。”靳布言毕转身跟着赵嘉安往坐上马车去往了大理寺。 算下来这算是她第三次入狱了,没想到她穿越过来体验最频繁的项目竟是坐牢。 在靳布的要求下,她与靳重之所在的牢房相邻。 看着仍在沉睡的靳重之,靳布托腮暗叹,不知道自己爹醒来发现自己进了牢房会有什么感想。 她今早还专门给他补了一针安眠针,本来还想为他求得最大宽恕,没想到直接让他一觉睡到了靳府被封,睡到了牢里。 她简直是当之无愧的坑爹小能手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洒脱亲爹 “开饭了。”狱卒端着两个碗走了过来,很是客气道,“靳小姐,牢里的饭菜简陋,还望见谅。” 靳布点头:“无妨,能有吃的不错了。” 狱卒点头哈腰离开。 他见过太多位极人臣一朝入狱大喊冤枉,最后哭爹喊娘的赴了法场。 但这位靳小姐不同,前些日子陛下宣布百日大丧过后即将与她举行大婚,此次靳府虽被抄家,但陛下专程派身边的太监交待过,万万不可苛待用刑,所以他不敢怠慢分毫。 狱卒的声音吵醒了靳重之,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牢房房顶看了又看,意识渐渐回笼,自凌正海消失的那日开始他已经料想过今日光景。 半晌靳重之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与他一扇木栏之隔的靳布,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连累我闺女了。” 靳布见他这般平静,也乐了:“快点吃饭,现在还热乎着呢。” “好嘞,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靳重之也不客气端起面前的饭碗扒拉起来,“前几天吃的油腻,这几天正好缓缓。” 靳布白了他一眼:“我算是知道为啥我这么心大了,全部遗传你了。” 靳重之回怼过去:“你爹我是大风大浪见惯了,历练出来的胆气,你是啥,你就是马虎不走心而已。” “我都被你连累坐牢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到这时候还怼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靳布将空碗从牢房木栏的缝隙中塞出去,小声抱怨,“上次也是的,把我扔宫里顶雷。” 靳重之亦放下空碗,拍胸脯打包票:“这个你放心,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届时爹我把所有的罪名都担下来,不会牵连你一点的,你嘛到时候出去便照旧成婚去。” 靳布无奈叹气:“爹,我是心大,不是没有感情的不孝女好么,你是我爹又不是旁人,看你被流放我能不难过?能不伤心?” “流放?!谁告诉你我会被流放的?”靳重之很是骄傲的笑着,“你太小看你爹我了。” 靳布眼睛一亮:“你有法子洗脱罪名?!”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罪行不止流放,会被直接砍头。” 靳布满头黑线:“这有啥骄傲的?!咋啦,被砍头了不起?!” 靳重之认真道:“那是自然,你爹我不当官则已,进了仕途便要成为首富这种重臣,不贪污则已,一贪污便是冲着死刑的金额去的,小打小闹我还看不上呢,不符合我的官位和气质。” “呵呵,爹,你真幽默,志向真是不一般。”靳布干笑,实在无法理解,在这上面有这么强的胜负欲真的好吗。 “谬赞,谬赞。”靳重之回之以微笑,“你爹我也是一不下心才踏上这万劫不复之路的。” “爹,我有一个问题特别特别的困扰我,想到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那种。”靳布往靳重之牢房方向挪了挪,“你贪污那么多钱是图啥,我也没见你过得很奢靡无度啊,连后妈都没给我找一个,还是你在外边养的有人,我不知道?” 难道靳重之单纯只是觉得看着那么多钱在家里好玩?! “胡说!我怎么可能对不起你娘!”靳重之严厉批评,“你可以诋毁我,绝对不能诋毁我对你娘的感情!” 靳布投降:“没女人,不找后妈,您继续。”我这亲娘到底是啥模样,死了那么久还能让一个男人这么念念不忘。 靳重之眼神深邃起来:“一切不过执念罢了,我也只是希望你娘知道我并不是穷小子,希望你娘能够看到我也能坐拥很多财富。” “我娘,她很嫌贫爱富?”靳布纳闷不已。 “不,她丝毫没有将银钱放在眼中,她在我最穷苦潦倒的时候跟了我,她怎会是嫌贫爱富之人呢。”靳重之神色深情愧疚,“你娘的家人觉得我穷,我没出息,她跟着我过不了好日子。” “你娘走后,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一个清官能干啥,连想给自己女人好日子都给不了,还不如贪点钱财给她家里人看看呢,看看读书人也是能有富可敌国的财富的,也是丝毫不比经商差的。” 原来靳重之敛财不花的原因竟然是这么纯情,靳布都要为她的老爹的深情感动了。 但是,她心底还有一个最大疑问要问。 “所以,你不给你自己花也就算了,为啥连我也穷养?”靳布劈头盖脸质问,如今看来她可能是过的最穷的贪二代了。 “小孩子家家的要朴素点,不要接触那些个奢华虚无的东西,那些个富家子弟的恶习都是因为钱多骚的,爹穷养你是为了历练你的品性,让你深度体验百姓疾苦。”靳重之说得有板有眼。 靳布再度凌乱,一个巨贪告诉自己孩子要简朴朴素?啥也不给她买,是为了让她体验民间疾苦? 说好的女孩要富养呢。 “我放弃接受这个解释。”靳布无语摆手,这个爹的脑回路清奇,她对他贪污的出发点与贪污后的行径已经很不能理解了。 靳重之嘿嘿笑着,将手伸向自己脖子从层层衣服里掏出一个红色绳子挂着的小木葫芦来。 “闺女,这是你娘离开之前留给我的念想,我此次罪行暴露于天下,没什么好结果,这个我便交给你了,你命苦长这么大没见过娘亲,连娘亲留的唯一物件也被我这个爹霸占了。” “过两天你也可能没爹了,往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即使入了后宫,爹相信你也能够活的很好的。爹现在事发也是好事儿,省了你日后很多麻烦,若你入宫后靳府才出事肯定会牵连你,百官肯定会由此攻击你,现在爹倒安心不少。” 靳布鼻子一酸,此时的靳重之只是一位老父亲,一位想要为女儿脱罪,希望她幸福的老父亲而已。 这么多年,他只身未娶,一方面是因为对她娘亲感情深厚,另外一方面也是怕靳布受委屈罢,毕竟大多数人家有了后妈便会有后爹。 “爹,你知道赃银在哪里吗,咱们把这些年来你敛的银子给交上去,修然他肯定会网开一面的,我再去求求他,让他留你一命,我可以给你买好宅子,给你养老的。” 靳重之将小葫芦挂在靳布脖子上,轻叹:“银子已经不知所踪,估计凌正海早把银子换成大夏各处的地皮房产了罢,你也不要保有希望,那么多银子即使全缴了上去,也保不了命的。” “贪污金额巨大,你爹我的官位又高,陛下刚登基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决平息民愤,增加自己的帝王威信,就算退一万步说,他愿意放过我,百官也不允许的,这些年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的。” 话音刚落,狱卒带着几个人从外室走了过来。 一名内侍上前:“皇上有请靳首辅,他有些问题想要亲自询问靳大人。” “爹。”靳布有些紧张的抓住靳重之的衣角。 靳首辅将手伸过木栏,亲密的摸了摸靳布柔软的头发:“若有机会见到你娘,告诉她这些年我很想她。” 说罢,坦然随着内侍离去。 靳布怔在原地,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娘没死,他一直说得‘你娘走了’的‘走了’是真的离开了金陵,而不是死了的意思? 靳布掏出袖中已经失去意义的请辞书,泪流满面,靳重之这位与她有着短暂亲情的父亲终究还是下线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劫狱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靳布觉得自己又开始变臭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一身黑色斗篷的小玉在狱卒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靳布在见到她卸下斗篷露出脸的那一刻差点感动的哭了出来,楚修然终于料理完一切,想起她还被关在这里了。 小玉见她瘦弱憔悴的模样也是双目含泪:“不是专门给狱卒说要好好照看的么,怎么还瘦成这样。” 靳布丝毫不介意:“牢房里嘛,总不比宫里或者府中,有口不馊的饭活命已经不错了,你看我身上没伤还能起跳蹦起来呢。” 小玉擦擦眼泪,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从怀里拿出包裹:“小姐,我帮你换衣服。” “我爹的事儿都处理好了?楚、陛下是不是在等着我呢,我知道靳府的事儿让他难办了……”靳布絮絮叨叨,任由小玉帮她换衣梳发。 小玉闻言默不吭声,手上的动作缓慢。 等到小玉蹲下来帮靳布整理鞋袜的时候,靳布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直视小玉:“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回答呀,陛下是不是在御书房等着我回去呢,他确定好大婚日期了吗。” “小……”小玉刚要出声,忽的面色痛苦伸手往自己脖后摸去,下一秒昏迷在地。 “他今日不会在御书房等你。”小玉倒下后她身后出现一身夜行衣的悦诚。 靳布哑然:“你怎么来了?还有你怎么把她……” 悦诚抬手,手中亮出一支空空如也的注射器:“这是你给我保命用的。” 靳布满头黑线,我是留给你保命的,不是让你随便扎人的,小玉还在给我更衣,准备带我出去呢,你就把她给扎晕了?! 话音刚落,楚萧澈也一身夜行衣从外室走了进来:“快走,等会儿换班的人就要来了。” 悦诚立马拉住靳布的手:“姐姐,我们在外边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出去了咱们就能趁乱出城。” 靳布挣扎不止:“喂喂,去哪儿,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小玉还要带我入宫呢。” 悦诚冷眼看了她一眼:“她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入宫?!” 靳布一怔,仔细想想,小玉好像真的没有说这句话,是她自己在见到小玉后默认她是楚修然派来接她回去的。 “她若接你回去为何要穿成这样?!”悦诚接着质问,“姐姐,刑部的处罚已经下来了,你与靳爹爹明日午时午门斩首,小玉是可怜你,专程给你梳洗的!” “不可能!”靳布厉声反驳,“他…这不可能的。” “姐姐,我回宫后前后五次去御书房找他,每次都在书房门前跪拜三个时辰往上,可陛下他拒不见我,他只相信他案几前如山的证据!”悦诚认真看着靳布道出真相。 靳布不肯相信,强扯出一丝笑意:“他说过白日大丧之后要娶我的,他不会这样对待靳府对待我的!” “快着些!”门口楚萧澈的声音焦急起来,“再不走来不及了!” 闻言,悦诚拽住靳布手腕往外扯,靳布死死抓住监牢木栏:“我不走,我还要等小玉醒来带我入宫见他的。” 悦诚回头哭喊出声:“姐姐,你可知为何今日小玉有机会买通狱卒为你梳洗?今日他大婚,咱们的新帝,你的陛下今日大婚!宫里忙成一团,所以小玉才有机会为你送行,我与皇叔才有机会尾随小玉进来!你明白了吗!” “大婚?我在这里,他和谁成亲?”靳布痴痴地问。 悦诚狠心解开事实:“慕容琼柔,皇太后的亲侄女,她一直想嫁给陛下,你不知道吗。” 靳布置若罔闻:“悦诚,他说他娶我的,你也听到的,他也昭告天下了,等大丧之期一过我便满了十六周岁,他就会将我娶入宫的。” “姐姐!”悦诚搂着失神的靳布,“姐姐,我救你出去,我不会让你被斩首的,他杀了我母妃我兄长,我绝对不会再让他杀了你的。” 胸腔中突然涌起的酸涩感让靳布几近窒息,她掏出怀里的纸,打开给悦诚看:“悦诚,你看这是他亲笔签名,这上面写他只会娶我一个人的,他是皇帝,他自己说的话不能食言的。” “别说了,姐姐我们快走!” 靳布捧着手中的纸,又将贴身荷包里的耳坠掏了出来:“这是娆辛娘娘给他未来儿媳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他说是交给他未来妻子的,你看看,悦诚你看看,看看呀我没说假话。” 悦诚夺过她手中的纸撕碎:“姐姐!求你了,咱们快些走,不要再相信你的陛下了,你可还记得他曾经要一杯鸩酒毒死我?!他现在是新君,是帝王!” 靳重之临走前的话在靳布耳边回响起来,他是新帝需要一个公平公正的裁决平息民愤,增加自己的帝王威信。 所以靳府与她都是他树立帝王之威的筹码吗。 漫天的绝望涌上心头,靳布面如死灰,缩回牢房角落喃喃自语:“我等他亲自提审我,我要亲自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将我斩首,我要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娶了慕容琼柔……” “姐姐!”悦诚心急如焚。 楚萧澈的催促声再度响起。 靳布握着手中的耳坠,怔怔坐在地上,耳坠尖利的耳针和孔雀锋利的屏风将她的手划破,温热的血从她指缝流出,她一定要问出真相来。 悦诚一定是骗她的,她不会被斩首,而他今日亦不会大婚。 见她这般模样,悦诚心一横,走到她面前缓缓出声:“姐姐。” “嗯?”靳布茫然抬头,紧接着她的脖颈一痛,侧头看过去,悦诚正握着手中的注射器往她的体内推送镇定剂。 “姐姐,你睡一觉,等醒了咱们就安全了。”悦诚扶住她止不住歪倒的身体呼喊着楚萧澈,“皇叔,快来帮忙,我把她弄晕了。” 靳布无奈默语,妹的!我给你这东西是让你自保的,不是让你来制服我的啊! 楚萧澈赶忙进来,将她打横抱起,悦诚将小玉的斗篷解下,将她围了个严实。 第二百二十五章出逃失败 被楚萧澈抱出大理寺的那一瞬间,靳布的四肢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尚存听觉的耳畔似乎传来礼炮齐鸣的声音,她透过斗篷的缝隙望向黑漆漆的天空。 礼炮响起的地方是皇宫方向,那里的天空,亮如白昼,烟花绚烂,美轮美奂,刺痛她的双目。 算下来今日是大丧结束后的第二天罢,他按照约定时间成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手心被刺破的疼痛感已经无法再唤醒她的意识,靳布慢慢阖上眼,沉沉睡去。 他们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呢。 楚修然曾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大夏都是他的,她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一个时辰后,一身喜袍的楚修然伫立在牢房前,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纸片,皱巴巴的碎片上依稀可以看到她的泪水和鲜血滴溅的痕迹。 这些日子她很难熬罢,今日知晓他大婚,心里很失望罢。 小玉被人用冷水泼醒,拖着半麻的身子匍匐在地:“奴婢依照陛下交待,戍时过来帮靳小姐更衣,刚收拾妥当,便被人从背后袭击。” “给朕封城!全城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楚修然微闭双眼,狠厉出声。 靳重之的贪污数额巨大,所引起的民怒官恨不是他身为帝王能够强压制下去的,按照律法,整个靳府是要株连九族的。 他与众多朝官斡旋许久才将靳重之的斩首罪名改成流放。 至于她,楚修然早已想好了对策,对外宣称她被斩首。 实际上,他特意派出小玉在今夜为她梳洗打扮成普通官宦家的丫鬟模样,以死囚替换,暗地里将她接进宫,日后她便以她人之名在后宫生活。 今日的这场大婚,不过是他与慕容家的一场交易罢了。 慕容一族势力被打压许久,他们急需一位皇后来提升他们的朝堂上的地位,所以他娶了慕容琼柔。 而慕容正则帮他劝说百官,保留靳重之一条命,将他由斩立决变成流放至西南瘴湿之地。 如此以来,他便能保住她与靳重之两条人命,见到她时也能够有个交待。 可此时他却看不见她的半点踪迹。 将她劫走之人,楚修然心知肚明。 悦诚苦求他多日,自是不会放任她被斩首。 另一个帮凶,则是他自大婚礼成后一直未见的云襄王楚萧澈。 他一直知道楚萧澈对她的感情,但那时她并未挑明身份,他与楚萧澈二人心照不宣。 而后她恢复女身,楚萧澈似乎知晓她的心意,愿意成全他们二人,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阿布似乎并未察觉到楚萧澈之心,全身心的挂在他的身上。 他也未再将他的这位皇叔放在情敌之列。 而今,楚萧澈竟敢为了她伙同悦诚劫狱!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楚萧澈对她的感情,为了她竟然连王法,连皇室王爷之位也不顾了么。 此时皇宫,凤仪宫内,慕容琼柔顶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榻边。 “娘娘,陛下那边刚才传话过来,今日他不会过来了。”巧月送走德文后走到慕容琼柔身边轻声开口。 慕容琼柔一把扯掉盖头,冷哼道:“他是去看他的老情人去了,哼,明日便要被斩首了,今日自然得去告别的。” 巧月觑着眼:“娘娘,陛下他不会使些什么手段换了那人罢。” “不会。”慕容琼柔很是笃定,“靳重之贪污案全国瞩目,朝中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虽为帝王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过分偏袒靳府,能留靳重之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虽然慕容琼柔说得肯定,但她心底依然隐隐有一丝不安,以素日的了解来看,陛下与靳布的感情不错,为何他会愿意留下靳重之的性命而不是靳布的性命呢。 见巧月依然忐忑,慕容琼柔起身端起茶盏补充道:“再者说,他登基不久,虽是名正言顺,但手中兵权极少,否则也不会轻易答应我大哥的交易,与慕容府联姻,拉拢慕容府。” 话说出的一瞬间,慕容琼柔明白了其中缘由,必是大哥慕容正要陛下舍弃靳布选取靳重之。 靳布为女子,若留下她的性命,陛下日后肯定会找机会召她入宫,届时一旦靳布有了子嗣,那慕容一族又将受到威胁。 而靳重之经过此案后再无入仕重起的可能,他被判为流放后,陛下既惩处了他,平息了百官众怒,同时又显出帝王的亲厚来。 想来也是,两朝元老犯了错事,直接斩首未免太令人寒心。 如此以来,帝王之威能竖,兵权世家也拉拢至身边,甚至百姓亦会称赞他顾念君臣旧情,不是冷血之人。 这番思量下来,慕容琼柔暗自窃喜,若她是皇帝也会选择舍弃一名女子的。 至于往后的日子…… 她曾经对楚修然是有感情的,是爱慕他的,只是那时他生死未卜,心中的念想被姑母掐断,她也顺势稍稍放弃了一下而已。 如今她已经成了皇后,自然是可以重新将这段感情捡起来,日子还长,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滴水石穿,感动楚修然,让他忘记自己曾经的放弃,接受她的。 巧月见慕容琼柔自顾自的露出笑意,不觉纳闷:“娘娘,陛下为看望那人彻夜不归,你竟还笑得出来?!” “她要死了本宫还不高兴?!”慕容琼柔大笑出声,“从今往后本宫便是大夏皇后,她一个死人再无任何机会,你说本宫是不是该高兴?!” 巧月亦笑逐颜开:“以往她假扮男子时奴婢就看她不顺眼,现下终于将这根眼中钉剔除了。” 黑夜终于过去,靳布躺在床榻上睁开双眼,稍稍移动了一下四肢:“你们把我带到哪儿了?” 一旁的悦诚将她扶起来,替她揉了揉依旧有些麻木的肩膀:“我们失败了。” “被抓住了?”靳布有些好笑道。 悦诚低声开口:“不,昨晚刚跑到城门旁边,那里的官兵突然多了起来,情急之下皇叔便掉头,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们暂时在这里等着,他出去查探情况。” 第二百二十六章乔装打扮 “悦诚,让我回去罢,我要亲自问他,若他亲口对我说要我去死,我绝对不会耽误半分钟,绝对不会成为他帝王之路的绊脚石。”靳布的心里酸胀的厉害。 悦诚捂住她的嘴巴:“姐姐,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姐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咱们离开金陵后你还会遇见比他更好的人,那个心中只有帝位的皇帝他不值得你这样。” 正说着,紧闭的门吱呀打开,悦诚紧张弹起身将床榻上的靳布挡在身后。 “是我。”来人一身粗布麻衣,头上还带着一个很丑的粗线帽子。 “皇叔,姐姐醒了。”悦诚放下心来,又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楚萧澈摘掉帽子:“我说了,出来后万万不能再以‘皇叔’称呼我。” “外边怎么样?!他已经发现我们出逃了么,已经开始全城贴告示了吗。”悦诚惴惴不安。 楚萧澈看了看已经醒来的靳布,长呼一口气:“我去告示那边详细查看过,皇宫和衙门统一口径,说公主悦诚偷了宫中宝物潜逃,要全城戒备,搜查可疑人员。同时靳重之的斩刑改判为流放,今日一大早已经跟着押送官差出城了。” “说我偷了宝物潜逃?为何不直接说狱中丢人了?”悦诚不怕这罪名按在她头上,她害怕楚修然会直接派出杀手灭口。 “靳府贪污案举国瞩目,靳重之改为流放已让百官颇为不满,若靳布的死刑不能如期举行,恐怕会引起朝堂震荡;再加上劫狱的人都是皇室之人,消息一旦泄露肯定会有人质疑是皇上安排的。”楚萧澈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些暖暖的吃食来。 “先吃些东西罢,她在牢里待了那么久,身子虚的都走不了路,我会想办法带你们离开的。” 悦诚不解:“所以等会午门斩首还会照常举行?!那砍的会是谁?” “不管是谁,名义上都会以靳布之名处死,铡刀落下,靳府之事才算彻底了解。”楚萧澈皱起眉头,“估计这戒备还会持续两三日,咱们还得在城中待两三日。” “他把我爹给流放了?”靳布干哑出声,许久未饮水她的嗓子痛得不得了。 “是,告示上是这样写的,听路上的街坊讲一大早也看到人被押出金陵了。”楚萧澈走到她身边,将还有些温度面饼递到她手中,心疼道,“多少吃点罢。” 悦诚从旁边端出一碗清水来:“姐姐,靳爹爹还在活着呢,咱们得活着去找他去,切莫再有找皇上当面对质的想法了。” 靳布接过水满饮一口,冰凉的水从口腔直入肺腑,让她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好。” 她得活着,悦诚对自己说的话不就是曾经她对思思说过的话吗。 她不能因为一个男人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现在靳重之没死,她在这异世就不是孤独的,她就是一个有爹的人。 不管是为了谁,单是悦诚这么费心尽力的将自己救出来,她就不能随意再将自己送入牢房,送入铡刀之下。 一旁的楚萧澈见她身子抖了抖,拿过她手中的碗,轻斥悦诚:“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她饮凉水!” 靳布厌厌抬头:“她还是孩子呢,能找碗水过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特殊时期也没那么多讲究。” 楚萧澈蹲在床榻边,轻柔出声:“这两日先委屈你一下,等出城便好了。” “嗯,你把我们藏到哪里了,确保官兵不会找到我们?”靳布环顾面前的小屋,这里似乎是个柴房。 “靳府,这里是靳府东大院的柴房。” 靳布哑然失笑,灯下黑,楚萧澈挺会挑选地方。 靳府被抄家后,整个宅子全被搬空贴上封条,才开始几日官府还派人看守,随着时间推移,看管宅子的官兵越来越少。 靳重之与靳布今日一个被流放一个被砍头,这宅子便彻底成了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官兵不会查,百姓不会看,完全成了一个废宅。 “东大院?”那这里是之前她与凌敏敏成婚时的新房,之后凌敏敏一直居住的地方。 思索了一会儿靳布挣扎起身:“府中应该空无一人罢,咱们去厢房看看。” 楚萧澈与悦诚面面相觑,虽说现在府中空无一人,但若有大动静还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悦诚,扶我一把。”靳布坐在床榻边半天站不起来。 当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好几顿没吃了这会儿一用力便腿脚发软,眼前发黑,心里发慌。 靳布拿起手边的面饼边走边咬,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精神。 “姐姐,来这里干嘛,这里连个床都没有,柴房还有下人睡的石榻呢。”悦诚看着空空荡荡的厢房很是疑惑。 靳布不理会她,蹲下身子侧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上的痕迹。 凌敏敏离开时将房内的东西全都搬走了,这间厢房便空了下来,靳布觉得空着浪费,后来便找人挖了个地洞藏了些现银和邱佳思的彩妆,以备不时之需。 那时想的是,等自己恢复女身后远离金陵去这个异世看看大好河山,与邱佳思一起游历,没想到今日竟会因为逃命使用到这些。 从地面上的灰尘的均匀程度看,抄家的官兵当初看到空房间便没有进来细细查看。 只是时间有些久了,靳布自己也有些忘记具体是那块砖下藏了东西。 她边走边感觉脚底地砖的松紧程度,又趴在地上敲打听声,终于在左侧靠近墙根的地方找到了准确位置。 “快来帮忙把这块砖给抠出来。”靳布抽出发簪开始撬地砖。 楚萧澈闻言上前,几下便将地砖抬了起来。 靳布掏出里面的大大的包裹,拍了拍,包裹里响起银子碰撞的声音来。 “哇塞,姐姐你太有先见之明了,居然还偷偷藏了逃跑用的细软。”悦诚佩服的五体投地。 靳布打开包裹将里面的现银分成三份,又每人分了一小瓶榴莲味的香氛。 “银子咱三个一人一份,你们二人一个王爷一个公主,身份太亮,跟着你们一起走目标太大,必要时咱们三个可以依次分开出城。至于这个——” 靳布拧开香水瓶子:“这里面的气味很特殊,若咱三个人分开的话,每到某个地方便在周围喷洒点,其他两个人便能通过气味找到对方。” “咦——这味道太臭了。”悦诚按压出一点,整个厢房顿时弥漫榴莲的味道。 靳布点头,她当时看到后也觉得奇葩,怎么会有人用榴莲味道做香水的。 不过榴莲这东西不喜爱的人连味道都懒得闻,喜爱的人,恨不得每天吃三个大榴莲,在这里没榴莲这玩意儿,现代还是有许多榴莲爱好者的。 “还有这些。”靳布又指了指其他的彩妆,“等会儿给你两换个头,若能成功,咱们大白天的都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城。” “换、换头。”悦诚紧张的摸摸脖子,“把脑袋砍下来换?!” 靳布一脸神秘:“亚洲三大邪术,韩国的整容,中国的手机美颜以及日本的化妆,前两种没有设备有些困难,今日给你们体验一下日本的化妆换头术。” 莫名的词语和陌生的地名,把悦诚和楚萧澈听得一愣一愣的。 靳布也不做解释,直接把悦诚拉倒自己面前涂涂抹抹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悦诚看着小镜子中的自己震惊不已:“这里面又黑又干瘪的丫头是谁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逼迫现身 而后靳布又将丰神俊朗的楚萧澈化成了一个连眉络腮胡大汉,站起身微微驼背后丝毫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果真是换头术。”楚萧澈亦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指尖上的淡淡脂粉啧啧称奇。 靳布又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满意的收拾起行囊来。 现在他们三人混进人堆里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即使面对面只有特别熟悉的人细细打量后才敢确定他们的身份。 “现在咱们三人分头行动,皇、不对,王、也不对……”靳布苦苦纠结着楚萧澈的称呼。 “楚大哥。”楚萧澈善意提醒,“咱们以往出去玩时,你不就这样喊我么。” “那楚大哥你去找一辆运菜车,悦诚你去买点两三天的干粮,我呢去菜市场买点其他的,一个时辰后在樟阳街汇合。”靳布迅速分配任务。 悦诚又向她投来敬佩的目光:“姐姐,你太会了!” 靳布满头黑线,不是她太会,是她上辈子看电视剧看得多,对于潜逃这块还是有所了解的。 三人分开出了靳府后,靳布绕路去了一趟午门。 午时将至,她即将要被斩首了,法场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群,每个人指着台上的人议论纷纷。 “那个低着头没脸见人的便是靳府小姐呢,靳重之贪污了那么多百姓的血汗钱全花在她身上了!” “就是,就是,那么多银子老百姓得种多少地才能种出来,要我说皇上还是太心软,竟然将靳重之给流放了,应该一并斩首才是!” “这你们就不懂了罢,留下靳重之是因为他是两朝元老,当初为了大夏也是付出过心血的,若直接斩首怕是其他老臣会心寒呐,斩了这靳小姐既整肃了朝纲,震慑了其他贪官,靳府也再无后人。” 混在人群里的靳布心里狠狠的抽搐一下,一放一死,原来他竟考虑的这样周全,果真所有的人在他眼中不过是颗棋子,即使死也要发挥死的有价值。 “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耳边又有看热闹的大妈喊了起来,“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呢,看起来这两个是两口子呢,他们是为啥要和靳府一道被斩首?” 大肚子?靳布心慌意乱,混乱扒拉着人群往最前面挤去。 “他们呀,听说是靳小姐找的洗赃银的人,你看那女子是金陵城最大的胭脂供货商,靳重之贪污来的赃银通过他们开的店走一圈,就能变成正经生意所得的钱财了。” “啧啧,这肚子看起来快生了罢,怎么还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众人的话语向尖刀刺在靳布心头,几乎让她无法站立。 终于,挤到最前面的靳布看到法场上跪着的三人,顶替她的人蓬头垢面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位年轻的少女。 另外两个跪拜着的不是大着肚子的婷婷和陈明湛还是谁?! 不会的,靳布颤着唇,婷婷不会被抓住的,楚修然为何要抓他们?! 自打她发现靳重之有谋害夏皇的可能后她便找了借口让婷婷关了金陵城中的店铺,又将他们送至金陵城外金福镇,与邱佳思住的地方隔了两条街,素日里两家也能相互照应一下。 没想到楚修然竟查的这么彻底!连婷婷也给抓了起来。 她完全无辜,完全没有参与靳府的任何事,为何? “诸位诸位,这两个人与靳府之事无关,与公主悦诚有关。”又有人出来透露消息。 “这两个据说是悦诚公主奶娘的孩子,良太妃追随先皇去了以后,这位公主便受奶娘照顾,与奶娘一家人很是亲密,可悦诚公主不是偷了宫里的宝贝潜逃在外么,陛下这是抓住奶娘的家人逼迫公主现身呢。” “诶哟哟,那当真是无辜哟,瞅瞅这么大肚子过两天就要生了罢,还要遭这罪,只希望那个公主能够早点去找官府自首哟,别祸害这一家子了。”一个老太太很是痛心疾首道。 未了,老太太摇了摇一旁听得怔神的靳布:“你说是不,闺女?!” 靳布白着脸,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她不能祸害婷婷与陈明湛两口子。 原来昨晚楚修然发现她被劫走后,四处寻而不得,婷婷便是逼她出现的法子。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管,不会看着即将临盆的婷婷被牵连,只要自己在金陵城中就一定会知道婷婷要被斩首的事情,也一定会去衙门自首,用自己换取婷婷的性命。 他竟如此狠心,那无辜人的性命来逼迫她! 但靳布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楚修然下的这个圈套。 那是婷婷! 是靳布来到这里后遇见的第一位女子,是靳布来到这里后第一位钦佩的女子,虽出于烟花之地,却不断努力战胜所有的一切流言蜚语,努力生活。 她们之间一开始便有着莫名的信任与感情,当初宋飞逸将她二人分开收买时,婷婷信任她,推掉了宋飞逸的三万两白银,与她共退进。 她亦将婷婷当做自己的姐姐,希望她能够过上幸福日子的姐姐,大着肚子也要给她做衣服的姐姐! 算着日子,婷婷的孩子没几天便要出生了,那是她俩一起期盼的孩子。 靳布双眼朦胧了起来,年前她将婷婷送出金陵城时,婷婷还说等到孩子出生后要认她当姨娘。 可如今,她这个姨娘却将婷婷以及宝宝的性命推送至刀刃之下。 靳布转身往前挤,前面维持秩序的官兵就在眼前,只要她告诉官兵,她是悦诚,官府里的人便会放了婷婷他们。 楚修然自然也会明白,是她出现自首了。 “啪。”靳布轻轻拍打上官兵的肩,官兵转过头来。 “我……”来不及开口,靳布脖后一痛,她僵着身子转身。 身后邱佳思冲着她歪着头笑笑,而后双手撑住她逐渐瘫软的身子,堆着笑脸,对官兵赔不是:“我妹妹,没见过这场合,吓晕了。” 官兵瞅了一眼脸上被画了雀斑的靳布,鄙夷道:“害怕还来凑热闹,快点抬回去,别在这儿碍事!” “是是,给官爷添麻烦了。”邱佳思说着将已经四肢麻木的靳布拖出了人群。 “你……”靳布歪在邱佳思身上,瞪着她,“让……我…去…自…” 邱佳思将手中已经空了的注射器扔进草丛:“这是皇帝设的圈套,我不可能让你自首的。” 靳布痛苦闭上双眼,她此时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拿起烟头烫自己嘴了。 当初她将邱佳思救出来后,特地给她留了几只镇定剂,目的也是让她自保用的。 没想到悦诚和邱佳思这俩货,竟然都把针用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婷婷……孩子……”靳布死命保持清醒,断断续续开口。 邱佳思将她拖到路边:“我知道,所以我觉得楚修然这招太损了,为了让你现身竟然连孕妇都利用,他到底是多想杀你?!” “让、我、去、”单是吐出这三个字已让靳布脖颈被憋得通红。 “你睡你的吧,我是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的。”邱佳思回答的干脆。 她出来后在靳布的引见下,见过这位婷婷,但私交不深,只能说是点头之交而已。 后来靳布说婷婷怀孕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便关停了金陵城的生意,将她送往金福镇养胎。 他们两的宅子离得近,邱佳思也拿着礼品去玩过几次,但她觉得她还是与这位婷婷不是很谈的来,这位婷婷对她来讲就是一位认识的陌生人而已。 所以她怎么可能看着靳布为了婷婷而去自首送死。 “思…不…”靳布意识渐渐抽离,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绝望的望了望不远处的法场。 台上的‘靳布’已经被人砍下了头颅,喷洒的鲜血引起众人惊恐的尖叫。 一道雪白的寒光在婷婷头上晃动。 靳布的眼睛抑制不住的闭上,两串热泪在她脸上划过。 将靳布连扶带拽的拖到路边,邱佳思招手喊来了帮手:“快来搭把手。” “现在去哪儿。”罗越将已经昏睡的靳布抬上小巷中的马车。 “樟阳街。”邱佳思果断回应,“刚刚路过那里的时候我闻到味道了。”与阿布身上一样的味道,这个世界不会出现的榴莲味儿。 原来,初八那日邱佳思买了些礼品想要去婷婷家逛逛,毕竟过年嘛,理应去走动走动的。 但她刚走到主街道上,发现素日平静的金福镇突然多了许多官兵,当时她一阵心慌以为是宫里来抓自己的。 慢慢观察过一圈后发现这些官兵是冲着婷婷而来,几百个官兵将婷婷住的宅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不多大会儿她便看到婷婷与陈明湛被官兵押回了金陵。 邱佳思直觉认为靳布在金陵城出了事。 果不其然,当晚下值回来的的罗越告诉她,靳府贪污被人揭发,靳重之与靳布两人入狱。 思忖过后,她初九便随着罗越进了金陵城,想打探靳布的下落,但却无计可施,想去之前住的院子找楚萧澈帮忙,去了几次也没见着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闻着味道寻人 索性她在金陵城找了客栈住了下来,等待着楚修然对靳府一案的宣判结果。 原以为,楚修然会留下靳布一命,没想到直接判了斩首。 这个结果让邱佳思愤怒极了,真是有渣爹就有渣儿子!两个当皇帝的都是两条渣渣龙! 今日她本来是想找个办法劫法场的,没想到到达法场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榴莲味儿,顺着味道她认出了用彩妆改变自己面貌的靳布。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靳布会站在法场旁围观,而不是在法场上等着挨宰。 发现靳布后,她顺着靳布视线看到台上的婷婷,心下立马明白了楚修然的意图,更让她崩溃的是,靳布这傻子竟然上当要找官兵自首! 情急之下,她掏出靳布留给她自保的武器,挤到靳布身边直接扎了上去。 别说,二十一世纪的西药效果就是快,见靳布失去力气后邱佳思很是兴奋,这下更省事,连法场都不用劫,直接带人走就行。 这妹子也挺会做标记,竟然把她们当初选出来扔到一边,觉得没市场的榴莲味香水给用上了。 樟阳街街口,邱佳思坐在马车里默默等待着靳布的同伙出现。 她能够从牢里逃脱,一定是有人从牢里将她救了出来,现在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便好。 没一会儿,罗越警惕道:“有人靠近,是一位小姑娘。” “视线不要盯着她。”邱佳思轻声嘱咐,撩起车帘悄悄看着街道上的出现的人,细细闻着空气里的味道。 一位粗布麻衣,干瘪蜡黄的小姑娘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慢慢在这条街上左顾右盼的走着,对停在这里的马车一点没有防备。 在路过马车时,邱佳思深吸一口气,当即下令:“快!把这小姑娘给抓上来!” “啊——” 常年当侍卫的罗越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悦诚的声音还没喊出来便被他的一双大手捂住了嘴巴。 惊恐中悦诚胡乱摸着身上的武器,三支镇定剂她已经用了两支,最后一支在这会儿竟然找不到了。 “别叫。”罗越轻喝着,将悦诚扔进马车。 趴在地上的悦诚抬头看到马车上昏睡的靳布,一颗心吊了起来。 随后在看见一旁的邱佳思后又满脸惊恐:“佳贵妃!你、你不是已经被火烧死了吗?” 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邱佳思皱着眉,想了起来:“enmm……你是那个悦诚公主?这妆画得不错,远远的看,我都没认出来。” “你……”悦诚紧绷着身子。 “我没恶意,刚才看到她想自首,便把她打晕了而已。放心,我跟你的目的相同,都是救她出去的。”邱佳思率先表示诚意,“是你把她从牢里救出来的罢。” “我和皇叔一起救的,他等会儿也会过来。”悦诚怯怯回答,“你没认出我是谁,怎么就敢把我带到车上来?” 邱佳思吸了吸鼻子:“味道,今个儿她给你们喷了香氛吧。” “对,阿布姐姐给我们一人一支,当时我拿出来喷了下。”悦诚掏出怀里的香氛,有些忐忑道,“这味道很引人注意吗,还会不会让别人发现。” “不会,这个味道是我和她独有的,别人只会觉得难闻而已。” 正说着,外边似乎有另一架车走进了街道内。 罗越在车外小声汇报:“是架装卖菜蔬的板车,推车的人是个大汉。” 悦诚将车帘撩起一个小小的缝隙:“是皇叔。” 邱佳思探出头来,看了看佝偻着腰的络腮胡大汉,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哈喽~” 楚萧澈放下手上的板车,环顾四周后上了马车。 “这……” 邱佳思再度解释:“我看见她想自首,把她打晕了。” 而后眼神在悦诚和楚萧澈之间转了好几圈,不断摇头:“你们两个一个王爷一个公主,这是彻底打算不要你们尊贵的身份了?就这样准备带她出逃的?” 悦诚一脸坚定:“阿布姐姐到哪里我就去哪儿,我肯定不会看着陛下杀她的。” 楚萧澈亦有些羞赧地笑笑:“一个闲散王爷哪里有她重要。” “啧啧。”邱佳思踢了踢仍在昏迷的靳布,“你给这两人灌迷魂汤了?!” 楚萧澈敛了神色:“咱们现在按照计划出城罢,佳贵妃,你现在就是一位局外人,可以只身安然出城,你便自己顾自己,我与悦诚按照计划混出城去。” “皇叔,计划中阿布姐姐没晕啊,是咱三个装成兄妹一起运菜出去,可现在她这样我们要把她放到哪里啊,发现昏迷的人官兵会更加警惕罢。”悦诚指着昏迷的靳布提出疑问。 “这……”楚萧澈望了一眼邱佳思。 后者立刻甩锅:“当时她都已经拍官兵的肩膀了,眼看着就要开口自首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把她弄晕的。” “这几天你们在哪里躲着?要不咱们先回去住一晚,等明天她醒了再混出去,反正这金陵城还得再封几天呢。”邱佳思继续提议,“我住的客栈这两天已经有官兵去查看过两三次了,不太安全。” 楚萧澈挠挠头:“也只能这样了,靳府目前还算安全。” “靳府?呦呵,灯下黑呀,皇叔你挺会挑地方。”邱佳思轻佻挑眉夸赞。 楚萧澈苦笑:“今日才彻底明白为何阿布与你的交情这样好,她知道藏在靳府后,与你说了同样的话,几乎一字不差。” “她救过我两次,两次都是顶着掉命的风险,咱俩过命的交情,你们不明白。”邱佳思看向靳布的目光温柔,“她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爱护我性命的人,也是我留在这世上的理由和最坚强的后盾。” 什么?悦诚站起身坐到靳布身边,隔开邱佳思的目光,板起小脸:“你都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能跟我抢阿布姐姐。” “我觉得你们两位女子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生活,她呢肯定不会跟你们两个女的过一辈子的。”楚萧澈冷眼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满心不悦。 楚修然一男的喜欢她也就罢了,怎么没了楚修然反而冒出两个女的来抢人?!其中一个还是他的侄女?! “嘿嘿,皇叔说这话说得太早了些,有句话可能皇叔有所不知呐。”邱佳思很是挑衅的望着楚萧澈。 实际上她心里觉得楚萧澈还是很不错的,阿布喜欢楚修然的时候他不争不抢,远远观看;阿布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甘愿舍弃王爷身份,冒着劫狱的风险去救她。 单是看他愿意舍弃王爷之位,她就觉得要比那个新任渣渣龙强上百倍。 只是有些太墨迹了些,一点都不坦白,老是将自己的感情放在朋友兄弟的位置上,这样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 她得狠狠刺激一下这位皇叔才行。 “什么话?”楚萧澈斜了一眼邱佳思,她最多也只能算是阿布的闺中密友罢,怎能有将阿布归为己有的想法?! 邱佳思正色:“‘百合大法好’,所谓百合呢就类似于你们男子与男子间的‘断袖之恋’啦。” “呵!”楚萧澈面上一红,冷哼,“我很明确她喜欢男子,你也是喜爱男子的,你们二人才不会……” “皇叔,你说这话不对,你要知道有很多女子‘百合’是因为从男人那里受到了伤害,对男性整个群体产生了失望。”邱佳思认真解释,“你知道的,我嘛被打入冷宫,被你皇兄伤得透透的,阿布嘛又被你侄儿伤得透透的……” “绝不可能,本王绝对不会让她对男人失望!”楚萧澈打断邱佳思的话,不愿再听她接下来的设想。 邱佳思压住心里的窃喜:“哦~皇叔要怎么做?” “这、这不需要你管!”楚萧澈横了邱佳思一眼,直接站起身坐到靳布身边,将悦诚挤了出去,又对悦诚道,“还有你,小孩子家家的占有欲不要这么强。” “皇叔。”一旁听了半天的悦诚苦着脸开口,“你要是娶了阿布姐姐,我要喊你什么,是喊你姐夫,还是要喊阿布姐姐婶婶?” “噗呲”邱佳思低笑出声,朝悦诚竖起大拇指。 楚萧澈被噎住:“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问题。”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靳府旁边的街道。 几人相互掩护着潜入靳府后院,楚萧澈又将装了菜蔬的板车推了过来。 等靳布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看见靳布醒来,邱佳思立马心虚的往罗越背后躲了躲:“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去送死。” 靳布心中憋气,刚想大声吼她又害怕声音大了被人发现,只得不停地喘着粗气,捶打着起伏不断的胸口。 “我tm真是‘吼一声气血不足,忍一句乳腺增生’!”靳布怒目而视,“那可是婷婷还有她的孩子!” 话刚出口,靳布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邱佳思抿着唇从罗越身后走出来,轻轻搂着靳布肩头:“我知道,可是她对我不重要,你的性命才是我最在乎的,就像你看到被烈火包围的我,想要去救我一样,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以命换命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容嬷嬷附体 靳布语凝,她心知肚明,这一切的过错不应该强加在邱佳思头上,她也只是在乎自己的安危而已,她紧紧搂着邱佳思的腰,将头死命埋在她的衣服里,哭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几天的变故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得让她无法接受。 她无法接受那个说着要‘白首不离,同生共死’的人,转眼便娶了别人。 她不能接受自己即将成婚的恋人突然要用手中的权利来杀死自己。 帝王之家不可入,当时她劝诫思思万万不可爱上帝王,如今她也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不仅把自己顺利从这个世上除名,还牵连了婷婷和陈明湛夫妇。 邱佳思轻抚靳布的发丝:“当初你给我说,咱俩来自同一个地方,若我死了你会很孤独,现在我告诉你,若你没了我也没法活,明白了吗。” “还有,你爹被流放,你若死了你让他一个老人怎么想,怎么活?!你不能让婷婷为你白牺牲对么,你要将她的命一起活下去。” “嗯。”靳布用力点着头,是啊,她要将婷婷的命一道活下去,她不能让婷婷白死了。 门口伫立许久的楚萧澈想起下午邱佳思在马车里说的话,生怕此时在靳布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邱佳思趁虚而入。 他脸色沉了沉,忍不住轻咳打断她们:“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罢,明日一早咱们出城,只有出了金陵城才不容易被抓到。” 邱佳思听到楚萧澈的话,心底满意的笑笑,她下午的刺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作用的。 寅时,天还没亮的时候,在邱佳思和靳布的巧手下,楚萧澈和悦诚又换了一副容貌,一个继续村野山夫,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因为城中的悬赏告示是针对悦诚的,官兵们也会多留意街上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悦诚即使改变了容貌,跟他们一起走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一番商榷过后,他们改变了计划。 兵分两路出行,楚萧澈、邱佳思和靳布一队,伪装成运输菜蔬的商贩出城。 罗越与悦诚一队,伪装成出城探亲的兄妹,罗越本身有过做侍卫的经验,应付守城官兵有一套,由他带着悦诚出城相对保险些。 这种分配很合理,从靳府到城门口他们先后遇到过两三队上前询问的官兵,皆应付了过去。 快到城门的时候,靳布却紧张了起来。 她没想到,楚修然为了不让她出城竟然派了德武和德勇守在城门。 别的官兵不知内情,目光只放在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身上,一心寻找悦诚。 但德武和德勇肯定是知晓内情的,不但会查探小姑娘也会对成年男子与十五六岁的女子进行查探。 最关键的是,她在东宫当值时在德武眼皮子底下晃悠了一年多,即使容貌可以因为化妆改变,身形和声音再怎么掩饰也会有所痕迹。 还有德勇,也被派到她身边,做过她的私人保镖,对她也比较熟悉。 这下该如何是好。 显然,楚萧澈亦发现了二人的身影,小声道:“不要慌乱,镇定些。” 靳布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嗯。” 邱佳思也有些慌了神,那个德武曾经守在沁和殿守了半日,不知他会不会认出自己。 城门越来越近,守城官兵见是三位成人,细细查看他们装菜的筐子后,放了行。 “太好了。”邱佳思低头轻叹,继续将板车往前推。 “等一下!”德武的声音传来,“最后面那位女子,扭过头来。” 最后面? 走在板车最前方的靳布背上一紧,是思思! 她也想了起来,当初她们在沁和殿受鞭刑时,德武随着楚修然一同去了沁和殿,他见过思思的面容。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早上出门时,她与楚萧澈、悦诚三人化了妆,思思自持没人认识她,连最基本的乔装都没有,仅仅是换了一套粗布麻衣。 靳布咽了咽口水,扭头看着德武慢慢走近思思。 同时亦看到思思手中紧握的注射器。 天呐!这里有十几个官兵,一支注射器有什么用?! 正在靳布与邱佳思紧张之时,一声刁蛮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街上传来。 靳布抬头望去,本与罗越并行的悦诚跳起来一把扇在罗越脸上:“本公主的身也是你个奴才能搜的?!” 罗越退后一步,往城门口看了看,瞬间心领神会,朝着城门的官兵大喊:“我是皇宫侍卫,我发现悦诚公主了!” 听到这声音德武立马扭头带着人往罗越和悦诚的方向狂奔而去。 “快走!”楚萧澈当机立断。 靳布忍不住折返:“悦诚帮忙劫狱,被抓回去肯定没命的。” “诶呦喂,我的妹妹!”邱佳思一把拉住靳布,“再不快点,一个都走不了!” “可是……”话音未落,靳布脖子又是一痛。 邱佳思将手中的注射器迅速推送完毕,又将靳布斜靠在板车上迅速往城门外推。 靳布彻底抓狂,趁着药效还没扩散,破口大骂:“邱佳思你大爷!乱极薄扎人!你tm是容嬷嬷附体?又扎我!” 邱佳思瞪了她一眼:“悦诚是公主,皇室血脉,绝对没不会死。你若被抓,那就浪费了悦诚一片苦心,没看到她是故意的么。”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楚修然喂她鸩酒的时候!靳布在心里大喊,四肢已经开始瘫软。 眼睁睁看着悦诚被人带走,罗越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这边。 出了城,三架马车早已在城门口等着。 楚萧澈三下五除二擦掉妆容,韦英立刻走了上来:“属下已经等了好些天。” 楚萧澈打横抱起靳布走上中间一架马车:“走!” 一声令下,三架马车同时往三个方向出发,细细看去,每个马车的留下的车痕深浅皆是一样。 “你早在城外布置好了?”邱佳思频频称赞,“三架马车混淆视听,不错,这逃跑技能满点。” 楚萧澈长出一口气:“不是我准备的好,是靳重之事先通知的我。” “她爹?”邱佳思瞪大眼睛,“她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楚萧澈轻笑:“能够位极人臣,贪污多年不被人发现,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靳首辅准备了两三个方案,若陛下照常迎娶阿布,一切便无事;若像现在这般,她被判了斩刑,他便要我去劫狱,将她救出来;若阿布被流放,则在流放途中会有其他人救她。” 邱佳思揣摩着他的话:“靳首辅这么肯定你会放弃王爷之位劫狱?!” “靳首辅为官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我对阿布的感情他早已心知肚明,也深知我的秉性。” 邱佳思挑眉:“看来只有这个傻子满眼只有楚修然,看不到身边的你。” “她方才说的容嬷嬷,是谁?”楚萧澈转移话题,“还有,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轻易就能将她弄晕?我也没见你手中有硬物。” 靳布从未对楚萧澈透露过芥子空间的事情,也不曾在他面前拿出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他并不知晓注射器镇定剂的存在。 “容嬷嬷呀,是我俩小时候的童年阴影,很喜欢扎人。至于你的疑问,我不是会点医术么,找准穴位用银针一扎,就行了。”说着邱佳思拿出袖中的银针包亮给楚萧澈看。 这些说辞她和靳布早已对过好几遍,她随身带着银针包也是为了遮掩注射器这玩意儿。 好在在外人看来,她当时的确参与过宫中瘟疫的治疗,说自己懂点医术很是合理。 第二百三十章君心暗许 见楚萧澈深信不疑,邱佳思看着不断缩小的金陵城,问:“咱们现在要去哪里?没有目标,随意游历吗。” “去阿布母亲那里。”楚萧澈拿出怀里的信封,“这也是靳首辅的愿望,他在这里面详细写了阿布母亲的地址和去的路线。” “她娘没死?!她真有娘?!”邱佳思也一直以为靳布的娘早死了。 楚萧澈晃晃手中的信:“非但真有其人,还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赫赫有名?那为何一直不来金陵城,靳重之是内阁首辅,地位不差,为何不愿意回来给靳布当娘?”邱佳思无语。 上辈子她爸妈因为贫穷互相谁也瞧不上谁而离婚,像靳重之这官位怎么着也不会被人看不起,那靳布亲妈为啥还会抛弃他们爷俩?! 她着实困惑。 楚萧澈闭目养神:“谁知道呢,虽然靳重之一直对外宣称,阿布的娘是离家出走,但整个金陵城的人私下都认为阿布的娘亲早死在外边了,靳重之自欺欺人才会那般说,我看到这信中的信息也很惊讶。” 邱佳思拉了一把楚萧澈:“先别睡,你还没说她娘到底是谁呢。” “靳布母亲姓云,非常出名的那个‘云’家。”楚萧澈捋了捋被邱佳思拉乱的衣袍,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有些不耐烦道。 “云?”非常出名的‘云’家?再出名她也没听说过啊,她一个从冷宫逃跑的妃子,才在金陵城住几个月,连街坊邻居都没认全,想听八卦都没处听的人,是真的不知道‘云’家是哪家。 还想再开口详细询问,但看到楚萧澈明显不愿再理会她的神情,邱佳思识趣闭了嘴。 江南,何家镇。 客栈里靳布已经醒来一个时辰了,但一直没反应过来。 “思思,你刚才说我在哪儿,我们要去哪儿?”靳布迷瞪着脑袋再度询问。 邱佳思哀嚎不止:“姑奶奶,你已经问八百遍了,这里是何家镇,我们要去江南流霄郡的云家,云家就是你娘家,明日早上我们继续赶路,估计傍晚便能到达你娘家了。” “我娘家?”靳布还是有些像做梦,云家她是有印象的,当时和宋飞逸做生意的时候,便知他是‘东宋南云’中的‘东宋’,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妈是‘南云’。 得知楚萧澈是遵从靳重之的要求,将她带到云家后,她更是呆若木鸡,原来靳重之这爹这么靠谱,早已为她做好了打算。 原来大理寺牢门分离前靳重之给她说的,要她找她娘是真的,她娘是真的还在活着的,不但活着,还是个大富婆。 “对对对!”邱佳思不耐烦的重复,“你娘家。” 靳布白了她一眼:“你别不耐烦,谁让你一直扎我,脑子不清醒是镇静剂注射过量的后遗症。” 邱佳思举手投降:“我的错!求你别再问我问题了!一个问题都不要再问了!快被你烦死了!” 靳布双眼依旧迷茫:“哦。” “你醒了。”楚萧澈从外边走进厢房,言语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 “嗯。”靳布眼皮都没抬,她现在依旧很想睡,最近接二连三的被扎,她体内的镇定剂太多了,脑子左边全是水,右边全是面,轻轻一晃脑子里全是浆糊。 浆糊的都感觉不到难过了。 楚萧澈看着她蔫吧的模样,语气关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想睡。”靳布木着一张脸。 楚萧澈不放心地看看邱佳思,后者干干笑了几声:“扎针扎多了,后遗症,没啥大事儿多睡睡,睡醒了就好了。” 楚萧澈瞪了邱佳思一眼,走到靳布身边,将坐起来的靳布重新按在床榻上,又轻轻为她掖好被褥:“想睡便好好睡,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好。”靳布乖乖闭眼,脑子里的浆糊继续发酵,不到一秒她便陷入了深度睡眠。 楚萧澈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呆呆坐在床边,半晌忘了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小家伙的,才开始只是被‘才子状元’之名吸引,而后觉得她很有趣。 后来,似乎她还是男子装扮的时候,他便动心了。 写戏文的她,爱财又取之有道的她,为了彩头饺子里的金瓜子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她,为了朋友和人打架的她…… 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点打动着他的心,莹莹孑立许久,他似乎才发现他一直不愿娶亲似乎就是为了等她出现。 那时他甚至觉得性别无所谓,只要是她都行,他不在乎世俗眼光。 再后来竟然被他发现是个女孩子,他高兴之余亦很难过。 他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楚修然,楚修然也很喜欢她,虽然他们二人老是争嘴吵架,但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是真的。 那时他觉得自己好多余,不愿意见到他们浓情蜜意,不愿见到她的眼中心中全是楚修然,他便远远观望,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去打扰他们。 毕竟他只是一位闲散王爷,身份不如一国太子来的尊贵,毕竟当初她在沁和殿陷入生命危险时,楚修然奋不顾身的去救她护她,而他却被宫规束缚住了脚步,被心中的宫规挡在了禁宫宫门之外。 他自认是很会为人处世的,蛮重视亲情的人,所以当年皇兄想要争夺帝位,他便主动放弃,收敛自己的锋芒,一切交给皇兄。 所以当他察觉到楚修然的心意后,刻意回避,不去想,不去看,他是长辈,怎能同自己的小辈夺爱。 但,当他知道靳府出事,楚修然将她关押至大理寺后,他要疯了,那些天他几乎跑遍了全部的官员,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话。 的确,有什么好说的呢,靳府贪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被株连九族也是应当的,但他不能坐视不管,不能看着她被推上法场。 什么宫规,什么王爷,这些东西禁锢了他半生,不要也罢,只要能带她走,带她离开金陵,去哪里都行。 楚萧澈忍不住伸手抚上床榻沉睡少女的眉心,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认真看她,还是他第一次触摸她的面容。 指尖传来的温热几乎要将楚萧澈融化。 “咳咳。”邱佳思脸阴沉的可怕,“皇叔注意下行为,我还在这里呢,不对,不管我在不在你敢动她分毫试试!” 靳布与她不同,她的爱来的快去的快,一直在寻找春天的路上。 而这丫头就是个小傻子,认准一个人卯足劲了喜欢,没到成亲也不会随意交付自己,她断不能让别人欺负了阿布去! 楚萧澈回过神来,才发现邱佳思怒目而视,一副要将他吃掉的模样。 “我,只是,情不自禁……”楚萧澈英俊的面上红了红,他也没想过自己的手不自觉间已经抚摸了上去。 邱佳思指着他的手:“我告诉你,即使你喜欢她也不能随便用你的手爪子摸我家阿布,不然我非把你的鸡爪子给剁下来!” 楚萧澈怔然,这个佳贵妃不会真的改变自己的性向,喜欢女子了罢:“你不会真的对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明确告诉你,只要她一天没跟你成亲,你就不能碰她,更不能违背她的意愿与她发生肢体接触!”邱佳思狠狠剜了楚萧澈一眼,“你们皇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楚萧澈苦笑:“我都舍弃王位将她劫了出来,还不算好东西?!” “哼,谁知道呢,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得好好保护我家阿布,不能再被你们骗了去。”邱佳思忿忿不平。 第二百三十一章小小波折 “被谁骗了?”床上的靳布被吵醒,又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没谁,我同皇叔聊天呢,你清醒了?”邱佳思将楚萧澈从床边拽起来,自己坐到靳布身边。 靳布苦着脸:“没,但我好饿,好渴还想上厕所。” “那我、我先去休息了。”楚萧澈甚是尴尬,磕磕巴巴推出了房间。 靳布揉了揉已经睡的发木的脸:“他这是怎么了?” “他也想上厕所了。”邱佳思随口搪塞,没想到楚萧澈脸皮儿还挺薄。 翌日,靳布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拿着靳重之留给楚萧澈的信细细研究。 她这才晓得,脖子里的木葫芦竟是她身份的象征。 “我们走快些申时便能赶到云家了。”楚萧澈目光缱绻,轻轻落在靳布的头顶。 低头研究地图的靳布点了点头:“嗯。” 她对这个云家,对于自己即将要见到的亲妈没啥感觉。 她又不是真正的靳布,不知道真正的靳布是什么样的心态,不过,这个妈自打她出生后便离开了,这些年也未曾回去看过靳重之与靳布,估计真正的靳布对她也没有什么感情罢。 “要见到亲娘了,紧张不,激动不。”邱佳思跑过来,一屁股将楚萧澈挤走,顺便给了他一个白眼。 靳布摇头:“没啥感觉,只是你两这一路怎么奇奇怪怪的感觉,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邱佳思搂住靳布的肩膀:“我能有什么事呀,只是很期待你娘家有没有什么堂兄堂弟什么的,可以风花雪月一下。” 靳布:“……罗越你不管了,你不能撩一下人家就跑啊,得对别人负一下责。” “我又没跟他睡过,需要负责什么?”邱佳思大为不满,“再说了,他本来也不打算跟我们出来的,他在金陵城还有他老娘呢。” 一旁的楚萧澈有些鄙夷地瞅了邱佳思一眼,这个佳贵妃实在有些不检点。 “说不过你,只希望下一个遇到的人是你的真*真命天子,别失恋了又寻死觅活的就行。”靳布心想,若自己能够像思思这般洒脱便好了。 那样也不会在想起楚修然的时候心这么疼了。 “吁——” “主子,咱们刚才已经过了流霄郡的界碑了,这流霄郡很大,单是从郡东走到郡南都得一两个时辰,这会儿下来歇息会罢。”韦英停下马车问了问楚萧澈。 靳布赶忙蹦下来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江南水乡的柔情在这二月初显得极为明显,嫩绿的柳芽挂在柳枝上随风飘荡,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是温暖的。 三人找到酒肆后,靳布在门口提议:“我自己去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特色小吃,等会儿买回来给你们尝尝。” “诶!”身后一男一女同时出声。 靳布扭头,竖起食指:“一个人转。” 说罢转身隐入人流中,楚萧澈依旧伸长脖子望着,邱佳思走到他身边轻叹:“别看了,进去罢,她就是躲你的。” 邱佳思说得没错,一路上靳布一直都能感觉到楚萧澈的灼灼目光,那目光都要把她烫伤了。 悦诚劫狱救她,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悦诚一命,悦诚将她看做亲人。 楚萧澈一个皇叔劫狱救她,又放弃王爷之位随她逃出金陵,这个中原因她再看不明白那真是大傻子了。 一开始她认为自己恢复女身后只在楚萧澈面前出现过一两面,他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可现在细想下来,当时救邱佳思出冷宫那次,估计楚萧澈便已经对她有意了,所以才会冒险帮她救思思出来。 甚至,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可她现在不想面对这些,也没有心情谈这些。 所以,她才会想趁机透透气,傍晚去了云家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的来。 “糍粑~红糖糍粑~又香又软的糍粑~”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吸引了靳布的注意。 她很喜欢吃糯米类的东西,加上点糖,香甜软糯更是喜欢的紧。 “这怎么卖的。”靳布停下脚步走到摊位旁边询问。 “六文钱一块,十五文三块,姑娘来三块呗。”小贩见有人问价热情推销。 “我给你二十文,你给我四块呗。”加上韦英他们刚好四个人,可以买回去给大家分分。 小贩微微迟疑,随即爽快应下:“好嘞,红糖糍粑四块~”。说着手脚麻利的捡装起来。 靳布手往腰间摸去,空的? “我的荷包呢?!”靳布低头一看,拴着荷包的绳子不知何时被人齐整割了去。 她当即扭头往人群里看去,正好看见一个灰色的鬼祟身影一边回头看她,一边往人群里跑。 “站住!抓小偷!抓小偷!”靳布二话不说,奔着那人跑去。 刚跑没两步,身边一个人影挤了过来:“哪里?谁是小偷?” 靳布见有人主动帮忙,指着前面的人影:“那个灰色衣服男的,我荷包就是他偷的!” “好嘞!”那人一声应下,飞快往前跑,靳布愣是没看清这位见义勇为好汉的样貌。 “哈!站住!”一声大喝响起,紧接着便是霹雳吧啦一阵乱斗。 等靳布到达现场的时候,一个二十八九岁,深蓝色长袍的男子一手提着小偷,一手拿着荷包,朝着靳布爽朗地笑着:“小姑娘,这个是你的不。” 靳布环顾四周干干笑着:“是我的,可是这……” 这个见义勇为的少侠实在太会打了,不仅手上的小偷遭了殃,街边卖鸡蛋的,卖大饼的,卖青菜的小摊也没能逃过这位少侠的拳脚。 四周一片狼藉,破碎的鸡蛋,被踩的稀烂的大饼和青菜,还有几个摊贩站在自己被摔得乌七八糟的小摊前面露难色。 “你们把我们的菜都给踩坏了,谁赔?!”卖鸡蛋的大妈率先开口。 靳布摸了摸荷包,一脸难为情:“这个…这个……” 正说着,那位少侠极其豪爽的将手中的长剑扬起架在脖子上:“小姑娘,这没你事儿了,该干嘛干嘛去,爷弄坏的不需要你负责!” 听到这话靳布感动的几乎涕泗横流,他们这次出逃本来就没带多少银子,能少支出点就少支出点。 “好嘞,多谢少侠!”靳布立马作揖道谢,脚底抹油,瞬间溜走。 走到方才的摊位前,掏出二十文将糍粑买下来后,靳布喜滋滋地往酒肆走去,荷包里的钱一文没少,真是幸运。 酒肆一楼,楚萧澈坐立不安,生怕靳布在外边会被人抓了去。 等看到她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马车旁的时候,才放下心来提前为她布菜。 “刚刚买了糍粑,这是给你的。”靳布走到马车前,将手里的糍粑递给韦英,她能感觉到韦英对她很有成见。 “多谢,不用了。”韦英直视前方,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靳布直接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我买了四个,一人一个,你若不接着,我等会儿让你家王爷给你拿出来。” 韦英这才伸手将糍粑拿在手中,依旧语气不善:“多谢,会给你钱的。” “好,五文。”靳布也不推辞,反正消除别人的成见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红糖糍粑,一人一个。”落座后靳布将手里的东西分给了楚萧澈与邱佳思。 楚萧澈这会儿已经将她面前的空碗填满:“这些都是这家店的特色,你尝尝。” 第二百三十二章极其官方的母女相见 靳布望着满当当的碗又望了望邱佳思,眼神里蕴含着二人才懂的对话:“你怎么不拦着点,这谁吃的完?!” 邱佳思回看过去:“我说了,拦不住,就差直接喂你了!” 靳布扶额,神色复杂的将碗里的食物一口口往嘴里塞。 诶,她该如何开口?! 酉时,靳布一行人终于到达流霄郡,溪川街的云家。 没有想象中的迎接,也没有想象中的热情。 门口一位平平无奇的中年管家在接过靳布手中靳重之的手信后,将他们一行人引入了内院。 从外院至内院这一路,靳布算是明白为何人们常说‘东宋南云’富可敌国了。 整个宅子占地极广,雕梁画栋,水榭小桥,亭台楼阁,随处所见的任何一处景致都不逊色于皇家园林。 放眼所见每一个房屋皆被修葺的富丽堂皇又丝毫不显俗气。 从房屋的对称布局和院内的假山,流水的位置来看,应当也是请了风水大家来看过,布局极其附和历史传统意义上的风水。 “诸位,这个点儿大当家的还在巡视店铺,约莫半个时辰后回来,还请诸位稍等。”管家进退有度,既没有质疑靳布的身份也没有因为手信立即相信。 “迎客厅。”管家退下后邱佳思默默念着门楣上的牌子,“你娘这是不知道你要回来?人家失散多年的母女见面不都特激动,需要抱头痛哭的那种么,你怎么还成‘客人’了?” 靳布半靠在圈椅上:“这个时代又没有亲子鉴定,凭借一个手信便相信我的身份,未免也太随意了些,再说了管家未必知道我这个私生女的存在呢。” 小半个时辰后,方才引他们入院的管家再度现身:“大当家的在餐厅等您,其他诸位亦可一同前往。” 说罢领着靳布他们走出迎客厅往餐厅走去。 邱佳思小声道:“大当家的,是谁?你姥爷?还有这个管家怎么一直板着一张棺材脸,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嘘。”靳布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她怎么知道? 到了餐厅后,靳布发现所谓的餐厅还分了两个房间,外边是小室,犹如电视里古代皇后接见妃子朝拜那般,两边放有圈椅,正上方设有主位。 主位左边有个门,这个门过去之后才是放着大餐桌的餐厅。 “请稍等。”靳布刚想抬脚跨进餐厅小室,管家机械的伸出手臂拦住了她,“云家规矩,大当家没有跨入餐厅之前任何人不得先入。” 靳布斜着头,瞅了一眼餐桌旁正在摆放碗筷的丫鬟,稍稍扬起下巴反驳管家:“那她们呢。” 管家的脸色更加木了些,依旧面不改色:“丫鬟婆子自是没有上桌进食的道理,这规矩是给上桌的人设的。” 邱佳思不可思议地望了望靳布:“干嘛呢,还没见到人就准备吵架了?” 靳布甩头:“瞅见破规矩多,瞬间etc附体,自动抬杠技能满点。” 楚萧澈倒是一派坦然,他本身出生于皇家,学习过的规矩要比这些多好几堆,只是他生性散漫,地位有高,少有人约束他罢了。 现在他舍弃了王爷之位,成为普通人,自然得遵守一下别人家的规矩的。 靳布则是厚脸皮,摸不透古代的规矩,也就没遵守东宫和宫里的规矩。大家觉得她是‘状元才子’,年纪又小,散漫些倒显得少了许多书生的呆板,再加上父亲是首辅,所以都不曾约束她。 所以靳布看到云家这么多规矩后竟是觉得有点做作,随意点不行吗,靳重之官位那么高也没见府中有那么多规矩。 “大当家回来了。”正分神,身旁棺材脸管家敛目弯腰,对着一位女子恭敬施礼。 大当家是女的?靳布有些好奇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子,三十多岁,容貌甚是清丽,让人过目不忘,但眼神甚是严厉,让人想起高中时躲在门外偷看的教导主任。 许是操心过多,三十多岁眼下已经有了明显的小细纹。 见靳布一直看着自己,那女子在靳布面前停顿了一下,眼神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扫过:“靳布?” 靳布点头:“是。” “我是你娘,云锦。”说罢继续向前,走到小室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大当家是我娘?这就是和亲妈的见面流程?真是太客气太官方了。 不过,也好,反正她也不是真的靳布,若此时云锦抱着她哭,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办。 接着便是三名男子,三名女子依次从靳布面前走过,每个人路过靳布面前时皆点头示意,而后一句话不说,进入小室在两边设立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小小姐请进。”等所有人都进去后,管家才再度伸出胳膊,一个标准的酒店侍从的手势,请靳布进去。 随便另一只手将邱佳思与楚萧澈拦在了外边。 靳布满头黑线,小小姐?这是个什么狗屁称呼。 “你放心,这会儿是家事不方便外人听,待会儿晚饭时会将你朋友喊进来的。”云锦抬眼认真看了靳布两眼,随后依次从右边首位开始介绍起来。 “你大舅。” 随着云锦声音响起,右边首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朝着靳布笑了笑:“我是云子实,是你娘的大哥,目前管理云家的丝织生意。” 靳布挤出一个干笑:“大舅好。” 这是什么情况,这场亲人相见的场景太想与合作伙伴首次见面了。 云子实的旁边是个空位,靳布瞅瞅空位,又瞅了两眼云锦:“这是二舅的位置?那他人呢。” 门外管家的声音响起:“回大当家,二少爷今日出门砸烂了街上的摊位,现在正在账房提前支取下个月的饷银,赔偿给别人。” 靳布:“……” 难道这个二舅是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可这提前支取饷银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家子吗。 云锦见怪不怪,朝着下一位桌位微扬下巴:“你三舅。” 靳布挪到圆乎乎的三舅前:“三舅好。” “哈哈,好好,我是云飞章,你娘的三弟,目前管理云家的瓷器及茶叶生意。”云飞章本就长得圆乎可爱,一笑起来更像个弥勒佛一样,让靳布也忍俊不禁。 见完三舅后,靳布下意识的往下一位男子面前挪步子。 刚抬起脚,云锦便开口改变了靳布脚尖的方向。 “左边首位,大舅妈李元翠。” 靳布好奇的看着右边最下边的白衣男子,这个人不是云家人,不需要认识一下么。 白衣男子觉察到靳布的目光,礼貌的朝靳布笑笑,靳布这才发现这男子亦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品貌非凡,气质清冷,很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咳咳。”门外管家的轻咳让靳布收回心神, 她又挪到左边依次施见面礼:“大舅妈。” 李元翠浅笑拿出一个红包来:“初次见面,快收下。” 还有见面红包?靳布喜笑颜开的伸出手,刚碰到红包的一瞬间,李元翠身后站立的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酸酸开口:“又不是逢年过节,还准备红包?真是当家主母,准备的齐全。” 此言一出,大舅妈李元翠神色复杂,靳布的手也很尴尬的伸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红包是我的意思。”大舅云子实沉声开口,而后向着靳布介绍,“这是我的妾室,柳真真,你可以喊她柳姨娘。” 听到这话柳真真神色讪讪,朝着靳布挤出个笑。 “来,拿着。”李云翠面上的不悦一闪而过,又笑着将手里的红包塞进靳布手中。 主位上的云锦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小插曲,继续为靳布介绍:“三舅妈,李文芳。” 三舅妈李文芳与三舅云飞章一样,有些微胖和蔼和亲的冲着靳布笑。 靳布施完见面礼后,李文芳亦拿出一个红包,笑眯眯道:“给,拿着买点新衣服穿。” 靳布大方接过红包道谢。 刚谢完,一个深蓝色身影‘嗖’的一下从门外跑了进来。 “听说我外甥女已经来了?!” 声音有点熟悉,靳布扭头见到来人,不由自主举起手挥了挥:“少侠。” 云良才也是一愣:“小姑娘,你是专门找到我家道谢的么。” 未等靳布张嘴说话,他又大手一抬,环着手一副侠士模样:“不用如此多礼,为民除害,除恶惩奸是我毕生之愿。” “我觉得你弄错了,我不是来道谢的,我是来找我妈的。”靳布指着主位上坐着的云锦,“这我娘。” 云良才往后一跳瞪着靳布:“你是我外甥女?!” 而后兴冲冲朝小室内的人炫耀:“没想到今日我竟是帮我外甥女抓小偷,我告诉你们,当时那个小偷跑的飞快,我外甥女那个焦急啊,所以我……” “所以,你就是为了抓小偷砸了人家的摊贩,赔了人家十五两银子?”云子实打断云良才的演讲,直击要害。 云良才蹦到云子实面前:“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你要这样想,若不是我帮外甥女抓小偷,今天她就会饿着肚子找云家,饿着肚子见她娘亲……” 第二百三十三章各种拆台 “二舅,我不会饿肚子,我荷包里的钱统共五两,只是用来买红糖糍粑的。”靳布毫不留情打破云良才的大愿景。 云良才一愣,随即爽朗道:“这个嘛,惩奸除恶不在乎事情的大小,总有一天我肯定能擒住江洋大盗,扬名立万,在江湖上留下我浓墨重笔的传说!” 得!原来这二舅是个心怀大侠梦的中二男青年,难怪排行老二。 主位上的云锦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一点都不为云良才的中二病所影响,指着云良才的位置:“归位。” 而后又朝着靳布示意:“你二舅,云良才。” 靳布乖觉施礼:“二舅好。” 云良才上下将她打量了几下:“你就是那书呆子的闺女,啧啧,怎么那么一个呆子生出这么水灵的闺女来,一切都因为我姐底子好。” 靳布堆起一个假笑:“二舅,你话锋转的真快,一点都听不出来马屁的痕迹。” 此言一出,小室内登时出现几声窃笑。 余光里,仿佛那个很仙的男子嘴角也抽搐了几分。 “诶,他是谁?也是我舅吗。”靳布走到白衣大叔身边朝着云锦大声询问。 这会儿要她喊妈,她真的喊不出来。 “他叫白云。”云锦介绍的很简单。 靳布满头问号,白云?我还黑土呢。 见靳布疑惑,云良才在旁边补充:“你白云叔自幼被云家收养,同你娘一起长大,是位名医,有时候也帮你娘打理云家生意。” “哦,我明白了。”靳布顿悟。 转头朝着白云浅笑盈盈:“原来你是我娘的青梅竹马,那你现在是我后爹吗?” 小室内,空气顿时一滞。 云良才满眼佩服的看着靳布小声嘀咕:“我滴乖乖~” 云锦依旧是位神色严厉的教导主任。 白云则轻笑了起来:“我不是你后爹,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不好说。” “哦——”靳布又反应了过来,估计是云锦的追求者,目前还没追到手。 “那叔,你加油。”靳布很是老成的拍了拍白云一尘不染的白袍,“你长得好看,当我后爹我不反对。” “好。”白云大叔正经点头。 白云的圈椅放在最靠近门的地方,靳布在他面前说的话也全部都被门外的邱佳思和楚萧澈听了去。 这会儿邱佳思直接蒙着脸狂笑,简直没眼看靳布。 “既然都已经认识了,下面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同大家一起商议。”云锦一句话将小室内众人的注意力从白云和靳布身上拉了过来。 “在座的都知道她是为何会过来,鉴于‘靳布’在天下人看来已被斩首,从今往后她便是云家的人,需要有一个云姓名字,大家可以想个名字给她。” 靳布:“……”这么随意的吗,改名征求她的同意了吗,还是这个环节她自己也能参与其中? “关于这个我早有设想,这是我从接到通知后到今日午时,翻看典籍寻找到的名字,大当家请过目。”云子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云锦。 三舅云飞章也笑呵呵道:“我就想了一个名字,云宝,怎么样?” 柳真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云宝?!女孩子的名字你们男人跟着起什么哄?妾身觉得云丽就非常不错。” 主位上的云锦看着手上的纸张,好像教导主任点名字查签到一般,一个个往外蹦词:“云嫣然,云荷莲,云情忆,云晓春……” “等等!”靳布忍不住出声制止。 云锦抬眼:“你喜欢云晓春这个名字?” 靳布看着兴致冲冲讨论性命的几个人:“你们是在讨论给我换名字吗?是给,我,换名字,对吗?”她刻意加重话中的重点词。 “嗯。”众人皆点头。 “给,我,对吗,那为啥你们不能征求征求我的意见呢,首先这名字我同意换了吗?”靳布说完看了看云锦的神色,又补充道,“好吧,我知道现在不想换也必须得换,可也得先问问我自己想要叫什么罢。” 云锦抬抬下颚:“那你想叫什么?” “我、我还没想好!”靳布憋着气,“反正从一开始进门啥都没搞明白,突然多了一个娘,一堆舅舅还有一个潜在后爹,现在又给我塞新名字,我不喜欢。” “方才所有的名字都不喜欢么。”白云悄然走到靳布身边,很是亲昵地抚了抚她耷拉下去的小脑袋。 “嗯,都不喜欢。”或许她只是不喜欢突然被人塞一堆东西进来,被人主导自己人生的感觉。 “我有一个名字,你看看喜不喜欢。” 靳布歪着脖子抬头,看着面前洁白的白云:“什么?” “云朵,朵朵,如何?”白云很是宠溺的轻笑,“如果不喜欢暂时先叫几天,过两天我再想个其他的名字给你。” “白云,云朵,白云朵朵。”靳布喃喃低语,这个潜在后爹太贼了,直接用名字内涵她是他的衍生。 “好!我觉得朵朵很好听。”靳布看了一眼教导主任亲妈,很是痛快的应承下来。 云锦见状将手中的纸张扔到一边:“既然名字定了,今个就到这儿罢,入席开饭。” “等等!”靳布再度阻止众人,“你的事儿完了,我的还没开始呢。” 云锦重新在主位上坐好:“你有何事?” “我爹让我见到你后有句话替他说,我得把他交待的事给办妥。”靳布煞是认真地看着云锦,“我爹说他很想你,你想他吗。” “不想。”云锦脱口而出。 “那你想我吗。”不知怎的,靳布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来。 “不想。”云锦不假思索。 空气瞬间凝固,小室内的众人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每个人的耳朵都已经贴在了靳布与云锦身上。 “那我也不想你。”半晌,靳布犹如负气般说出这句话。 云锦愣了愣,教导主任的严厉表情似乎也有片刻松动。 “我饿了,我要带我的朋友进来吃饭。”靳布走出小室将楚萧澈与邱佳思带了餐厅,直接落座。 她是真的不想云锦,又不是她亲妈,她想什么。但是不知为何,她突然脑抽就问出了那句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少侠二舅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当听到云锦说她不曾想念靳布时,她突然很气闷,很难过。 替靳重之难过,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竟丝毫没将他放在心上。 替靳布难过,自己的生身母亲居然对她这个女儿一点感情都没有。 靳布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自我代入了,她脑海里划过自己二十一世纪妈妈的脸庞来,若妈妈没有想过她,她会很难过很难过罢。 那种被亲妈抛弃的凄凉感,光是想想,她都已经快要泪流满面了。 云家的饭桌规矩似乎也极严,饭桌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不雅的声音,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比在靳府时吃饭拘束多了,也快多了。 几下扒完饭后,靳布将空碗往前一推:“我今后睡哪儿?” 云锦将嘴里的东西细嚼慢咽后,轻唤:“云伯,带朵小姐去汀兰苑,把里面的两个厢房收拾出来——这位男贵客,府中有专门的客房,还请移驾。” 楚萧澈站起身,郑重施礼:“在下,楚萧澈。” “朵小姐,老奴先将楚先生带去客房,还请朵小姐与这位姑娘稍等。”云伯标准的礼仪手势将楚萧澈请了出去。 一旁的云良才亦将碗一放:“云伯,朵朵这边我去送,不劳您了。” 听到这话云伯停下了脚步:“二少爷,今个你已经欠了府中五十两银子,老奴已经将五十本账本放入您的房中,还望明早少爷能将未清理的账目清算干净,用来抵账。” “云伯,您这就没意思了,今个是朵朵第一天回来,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得好好陪陪她……” 云伯作揖:“明日一早老奴回去二少爷房里收账本,老奴还要送楚先生回房,还请二少爷自便。” “抵账,是什么意思?”靳布走到云良才身边,“你要给云家做工来还钱么,你不是大当家的亲弟弟么。” “大当家的是你娘,你要喊娘的。”云良才觑了一眼主位上的云锦小声纠正。 靳布不以为意:“她都没喊我闺女,我也可以不用喊她娘。” 靳布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餐厅里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到。 桌上的每个人除了云锦与白云仍旧坐得端正外,其他人皆将头埋进饭里,权当没听到。 云良才急忙转身:“大姐别生气,小孩子家家的不会说话,过两天适应了就好了。” 说着将靳布推出餐厅,邱佳思也赶忙跟了出去。 “朵朵,你今个实在太大胆了,每句话都在挨打的边缘试探,今天大姐没用家法打你,实在是觉得你是她亲闺女,不忍伤害你们才见面的母女亲。”云良才煞是语重心长。 靳布撇撇嘴:“我说脏话了吗,我骂人了吗,我背后议论别人作风的吗,哪句话要挨打?” 云良才揣着胳膊,细细回忆:“没有,每个字单独拎出来都不违规,但放在一起就很欠揍。” 邱佳思笑了出来:“二舅你别理她,今天她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简直是个杠精,十级开杠。” “你还没给我说呢,为啥你要算账抵账啊。”靳布很是不解。 云良才轻轻叹气:“你娘呢,怕家里有钱后我们几个男的不学好,变坏,就给我们立了家规,咱们几个人虽然住在云家大院里,但实际上的吃穿用度,都是各管各家的。” “每个人都按照各自所在的职位以及所管理的区域,每个月领取相应饷银,你大舅呢就是每个月三百两外加年底丝织部的分红,三舅呢就是每个月两百两外加年底陶瓷和丝绸的分红。” “我呢,嘿嘿,主要管理云家的酒楼,每个月一百五十两银子外加年底酒楼盈利分红。” 这么先进的经理人制度?靳布不由频频点头:“好制度,大当家的脑子挺好使。” “要不整个云家的男人都退居二线,由你娘当家呢,当初爹娘在的时候她就是内定的接班人,管理家族生意的能力真的是我们兄弟几个望尘莫及的。” “后来遇到你爹,跟你爹走了一年,那一年家里被大哥管得不像样子,生意缩水了将近一半,你娘回来后立下铁规才将已显颓势的云家起死回生,经过这十几年的打拼,云家又重新登上大夏两首富之一。” “而我,就是整个云家最游手好闲的那个,酒楼嘛你也知道有了好厨子,好小二基本上就不需要我做些什么了,我的心思也不在上面,我可是要做大侠的男人,怎能被酒楼困住为民除害的脚步!” “但是,朵朵你要知道,成为大侠的道路上是需要历经很多艰难险阻和小摊小贩的,就像今天,我若不把那几个摊位砸烂我就没法追到小偷,为了捉贼我肯定会选择砸烂摊位啊,那可是一个贼!抓住了是利于百姓的事儿!” 靳布努努嘴鼓掌:“二舅威武!二舅大气!” “别叫我二舅!”云良才脸板了板,环着手臂与靳布保持了一个距离摆出一个很有难度的pose来,“你得像今中午那样,叫我‘少侠’。” “好的,少侠二舅。”靳布配合改称呼,这个二舅中二病的程度不轻啊,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娶妻还老想着当大侠。 “方才我自己稍稍盘算了一下,这个月从月初到月尾,我约莫抓了六次贼,七次劫匪,八次流氓,算下来好像真的已经提前支出三四百两赔给别人了,难怪今个云伯的脸色看起来像被我欠了钱一眼,诶,想到账本头疼。” 云良才自言自语,很是憋屈的模样:“我早提议花钱请个算账先生帮我管账,你娘硬是不同意!” 靳布冷哼:“要我,我也不同意,就你惩奸除恶的打法,若有算账先生在你可不得撒丫子乱砸?!云家家底再厚都赔的完!” 云良才嘿嘿笑着:“大侠之路总是艰难的嘛,朵儿汀兰苑到了,你们快去歇息去。” 靳布将邱佳思送进院子后,又转身喊:“二舅。” “叫我啥?”云良才抛来一个眼刀。 第二百三十五章母女隔阂 靳布心领神会:“少侠二舅,我帮你算账去罢,今日之事也是因为帮我抓小偷,你才要赔钱给人家的,我俩一起算,速度也快些,明早云伯过来肯定能完成。” 云良才当即蹦了起来:“好朵朵,真是我的亲外甥女!” 朵朵是在喊谁?靳布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人喊了许久“阿布”,今日换成这样一个萌萌的名字还真是不适应。 锦绣阁内,云锦拿着靳重之的手信在烛光下发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当时那个正经古板的书呆子会有胆量贪污那么多的巨款。 不仅让自己被流放,还连累自己的女儿被斩首,亏得他事先有所安排,找人将朵朵救了出来,否则她下地狱都要去找他算账! “小锦,我可以进来吗。”门口响起白云的声音。 云锦将手信折好顺手放在桌上的账本里,起身打开了房门将白云迎了进来:“今天朵朵说的话你别介意。” 白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我没什么好介意的,倒是你,今日太严厉了些,没看见她一直故意跟你对着来么。” “那要我怎么样?!”许是素日里严厉惯了,一句话不对付,云锦的神情又剑拔弩张起来。 白云很是宽容的笑笑:“朵朵才多大,最近又遭遇抄家,悔婚,爹被流放,自己被斩首,这一系列变故一个小丫头哪儿能受得了?!” “估计她本来觉得过来后能抱着娘亲哭一哭,让娘亲哄一哄。哪知你竟将她当生意伙伴那般,连亲人介绍都这般客套。” 见云锦神色懊悔,白云放轻了语气:“你呀,就是平日里管大家管习惯了,见着谁都这般严厉,你对待朵朵就像店老板对待店小二那般,朵朵心里肯定不舒服,她能不跟你对着来么。” “还有,一个小丫头知道自己娘亲没有想过她,得多难过呀,你分明那么想她,怎么今日见到反而疏离成这样?” 云锦重重叹气,严厉的神色尽数褪去,双眸染上泪光点点:“云哥,我也不知今天怎么了,原本设想过好多次与朵朵见面的场景,甚至我还想过自己会抱着她痛哭一场,谁知一见面竟成这样,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白云将托盘里的汤药碗端起,轻轻吹了吹又尝了尝温度:“别懊悔了,明儿个开始母女二人好好相处就行了,我看朵朵也是个听话的孩子,熟络起来便好了。” “希望如此罢,看起来也不像金陵城中那些骄矜的女子做作娇气,那书呆子教的还不错。”云锦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那汤药极苦,只是她喝的次数多了,已经不觉得苦了。 “你猜朵朵现在在哪里呢。”白云的神情有些玩味儿。 “没回汀兰苑么,是去客房见那个云襄王了?!”楚萧澈也是云锦头疼的另一个问题,她没想过自己闺女逃命还拐了一个皇叔回来。 白云笑笑:“去老二房里帮忙算账去了,今个老二不是帮她抓小偷才砸烂人家摊子的么,所以你看着朵朵当时老是拆老二台,转头就帮忙去了,这点跟你一个样,刀子嘴豆腐心。” 云锦面上不知觉的浮现笑意:“这丫头抬杠拆台的本事跟我年轻时没法比,还是嫩了点。” 白云眼中亦笑意满满:“对对,你年轻的时是挺厉害的,连云老爷都能被你噎半天,所以你想让朵朵把你噎住?!” “那不成,我是她娘,敢噎我试试看!”云锦眼神一瞟,大当家的气势又显了出来。 “不同你扯别的了,你既是知道那位是云襄王,那你该如何去处理?他那么大一个目标在咱们云家住着,宫里那个早晚会查到。”白云神色凝重了起来。 云锦往身后摇椅上一躺:“云襄王跟着朵朵是因为‘情’,事关‘情’事,即使我是她娘也不能随意帮她处理,得她自己做出选择才行,对了,今日傍晚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白云点头:“嗯,今日云伯见过朵朵后,当即将朵朵的身高体型相貌画了出来,我已经寻了二十多名与朵朵年纪身形相仿的女子,皆给了银子让她们分别去往大夏四处二十多个城镇。” “在世人看来真正的‘靳布’已经被斩首,宫里那人碍于此也不能大肆搜查,单是这二十多个少女已经够他忙活好一阵的了。靳大哥这些年将云家的信息保护的极好,除了云襄王外金陵城中没人知道朵朵是云家的人。” 云锦心里的担忧少了些:“那就好,明日月底休沐,可以让几个朵朵的几个堂兄回来见见妹妹,顺便问问她想干些什么。” 云家不养闲人,云子实的两个儿子云聪和云辉满了十五岁后便在丝织坊里做工,两个人皆是从最底层的搬布工开始做,二人做了三年才做到染布工。 云飞章的两个儿子云祥和云禄也是如此,前年这两人分别从最基本的烧陶和炒茶开始做。 这几个云家的少爷进入云家产业后必须从基层历练,与一般的伙计一样,得经过考核才能晋升。 云锦认为只有这样切身体会过,才会从心底认可劳动不易,挣钱不易,才会认真对待云家的每一个客户,认真负责云家的每一笔生意,认真对待每一位在云家谋生的伙计。 永和苑内,刚过子时,云良才和靳布二人已经将桌上的五十本账本整理了出来。 算账对于靳布来讲并不难,才开始云良才还给她拿了算盘,后来见靳布直接在纸上写写画画就能将每一笔账目盘算的清清楚楚,心底对自己的这个外甥女钦佩的五体投地。 他还是第一次见别人算账不用打算盘,还能算的准确无误的。 “难怪之前能考取状元,这小脑袋瓜子真是灵光的很。”云良才翻看着账本由衷赞叹,“看来书呆子这些年挺会教的。” 靳布打了个哈欠,心想,我会算账那是因为学过基础会计,借贷双方一设,再把阿拉伯数字一填,多方便。 算盘,她没学过,不会打。 “二舅我回去睡觉了。”靳布站起身伸着懒腰往外走。 云良才在她身后雀跃:“朵朵,明天早上二舅请你过早!” 次日,靳布一直睡到巳时才起床,这么多天都在路上奔波或者客栈里睡觉,提醒吊胆的,昨晚沾着软绵绵的被褥她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刚收拾妥当,打开房门靳布就被台阶上坐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云良才抱着剑颇有些委屈:“朵朵,不是给你说要请你过早么,这都快晌午了。” “二舅,你可以直接折现给我的。”靳布走到云良才面前伸出手。 “啪!”云良才直接一掌拍在靳布手上,“你觉得二舅我会有闲钱给你?我的钱早就赔完了。” 靳布翻个白眼:“切,那你还说要过早?难道是吃好了让我付钱?” “我可以带你去我管理的酒楼吃饭嘛,毕竟是老板,在那里可以签白条。”云良才上来挽着靳布胳膊,“走,直接去舅那里吃午饭去。” 靳布满头黑线,请人吃饭还要签白条,这个舅也真是没谁了。 “我娘,不对,大当家的呢,还是大舅他们午饭怎么吃?” 云良才将靳布往外推:“云家早上和中午是各家管各家的,你大舅和三舅通常晌午在各自的店铺里和伙计们一起吃,或者应酬,晚上大家才会在大餐厅见面。” “你这汀兰苑小厨房还没支起来,除了跟我出去混饭吃外,你没其他法子,或者你愿意自己花钱在外找酒楼吃饭?” 靳布快速摇头:“我不愿意,我要去你的酒楼,蹭你的白条饭。” “那快走,叫上你的两个朋友。”云良才在云家算是比较另类欢脱的那个,平时出门剑不离身。 最爱见义勇为倒贴钱,为此云锦已经无可奈何,只能用银子来约束他,逼着他管理店铺核对账册。 云子实和云飞章直接很嫌弃这位做着异想天开大侠梦的兄弟,明里暗里都对云良才的行为表示不齿。 靳布昨日到达云家后一句‘少侠’,便将云良才的心给俘获了,听听这词,“少侠”!已经是少侠了,离大侠还远么! 另外,昨晚靳布主动帮云良才算账,又完成的那么完美,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小外甥女了。 人美嘴甜脑瓜子灵光,把她带在身边,闲时听着她喊‘少侠’,忙时使唤她算账,想想都美滋滋。 再加上,昨天靳布在小室里那通抬杠,让云良才也很惊喜。 特别是朝着白云喊‘后爹’,实在太带劲儿,他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被大姐噎得背过气的场景,太让人怀念了。 靳布顿了顿:“算了,不喊他们了罢,改日再一起聚。”她不知道见到楚萧澈后该说些什么。 来的时候一路奔波,她脑子也不甚清醒,现在算是安定了下来,若楚萧澈此时提出什么要求她都没法拒绝。 云良才似乎也明白靳布所想:“那就不喊了,我便只请我家朵朵一人。” 到达酒楼后,靳布才晓得云家的酒楼产业有多大,单是流霄郡,就有二三十家的酒楼直属云家管理,整个大夏共有两百多家酒楼是云家独资的。同时还有些小酒楼使用云家的秘制调料。 昨晚送过来的五十本账本不过是流霄郡酒楼一个月的流水罢了。 一个餐饮业已经覆盖全大夏,其他行业更是不敢去想。 富可敌国,这四个字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之前靳布觉得自己在金陵城做脂粉生意,做的挺不错,现今一对比,简直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二舅,这么忙你都还能抽出时间行侠仗义,真是难为你了。”靳布说得诚恳。 两百多家酒楼,一个月五六百的账本,单靠云良才一个人拨算盘的话,那真的得从月初拨到月底,一天闲暇都没有。 云良才苦着脸:“可不是么,就这你娘还不给我配账房先生,但是朵朵放心,哪怕再繁忙,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我心中至高的理想的!” “呵呵。”不给你配账房先生,你都能忙里偷闲赔那么多钱,若是配了帮手,那你都能跑到金陵去惩奸除恶。 菜肴很快上齐,云良才将几样江南特色菜肴摆在靳布面前:“朵朵快来尝尝,这是酒楼的招牌菜,每家店这几样卖的最好了。” “每家店都是一样的特色菜?”靳布看着面前精致的菜肴举起筷子随口问。 “对啊,这是‘云钟楼’的特色,肯定每家‘云钟楼’都有的。” 靳布扶额:“你就是这样管理酒楼的?大当家也没说啥?” “要说啥?”云良才不明所以,“我每个月账目清清楚楚,流水明明白白,整个大夏两百多家酒楼开的风风火火,还需要说啥?!” “两百多家店,从你接手开始便是两百多家店吗。” “对啊,我都已经接手快十年了,基本上没有变动过,这两百多家店都是十年往上的老品牌了,很受客人认可,一定程度上‘云钟楼’就是酒楼老字号的象征。”云良才很是自傲道。 靳布放下筷子:“所以,二舅接手这么多年来,一家分店都没开?” “也开过几家分店,只是地段不怎么好,客流量不大,后来便关了。” “每个分店的位置都不好,客流量都不大?”靳布追问。 人家老北京全聚德和狗不理包子,上百年的老字号都知道创新,肯德基到重庆了还专门配了辣椒粉调料包呢。 这个二舅倒好,固步自封,连菜色都不知道根据各地口味变一变。 “这个…这个…大概罢,反正开门都没超过一个月。”云良才支支吾吾起来,而后挺直脊背,“你就说这几样特色菜怎么样嘛。” “味道好吃,摆盘完美,中规中矩,目前还能吃,三几年后就没人吃了。”靳布如实回答。 云良才的脸色也跟着她的回答,从一开始的开心到最后的沮丧,质疑:“你这是质疑云家的酒楼?” “对。”靳布毫不掩饰,“具体来讲,是质疑你管理的‘云钟楼’,你老说要替天行道,惩奸除恶,干一件有利于百姓的事儿,但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先把你的酒楼管好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击碎二舅的大侠梦 云良才皱着眉:“我管理好酒楼算什么为百姓谋福?要将那些小偷恶贼,江洋大盗绳之以法才算是真正的为民除害,替百姓谋福!” 望着愤慨激昂的中二病舅舅,靳布内心的草泥马已经开始狂奔,‘成为大侠的男人’,呵,又不是人人都是路飞,可以真的成为航海王的男人。 靳布耐着性子托着腮:“二舅,你先听我说完。” “云钟楼在整个大夏有两百多家店,一个店里里外外至少需要三十个伙计厨娘,两百家就是六千多人,也就是说你若将云钟楼打理好,能解决至少六千人的就业谋生问题,他们背后就是六千个小家庭。” “一个小家庭按照最基本的夫妻二人加一个孩子来算,那就是一万八千个普通百姓,一万八千人,你得打多少架抓多少小偷才能造福这么多百姓?!” “并且你想过没有,你打走一个小偷是阶段性的帮助他们,比如我,昨天你帮我赶走一个小偷,若今天我又遇见小偷了呢,你不能说每天都跟在我身边罢。” “但你管理好酒楼就不一样啦,那是持续性的为大家谋福,至少云钟楼开多少年,他们基本上就能在云钟楼干多少年,只要云钟楼不倒他们便能一直养活自己身后的小家,就能保证这一万八千的百姓不流离失所。” “若你觉得这一万多人的生存责任不能够体现你身为一名大侠该有的社会责任,那便好好管理,努力扩展分店!每开一个分店招三十个伙计,加上他们的小家庭,那便是将近一百个百姓的温饱生活!” 云良才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越听心里越敞亮:“这么多人等着云钟楼养活呢?!” “那可不!”靳布严肃认真。 “反之,若云钟楼一直这样蔫不拉几的,这几年还能靠老字号招牌吸引人,若两三年后大家不喜欢云钟楼了,你每关一家店就会有至少三十个人失业,三十个小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三十个家庭即将面临流离失所,艰难困苦的日子。” 云良才恍然大悟:“这样一说,我感觉我责任重大啊,我管理的不是酒楼,是各个家庭的顶梁柱,是大家赖以生存的饭碗呐!” “二舅通透!”靳布夸张的竖起大拇指夸赞,“二舅一心想为百姓惩奸除恶,成为大侠,为百姓谋福,是真正具有社会责任感的男子汉,但行侠仗义不是造福百姓的唯一途径。” “古人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相信二舅一定能够打理好酒楼,等以后你将酒楼扩展到一千家分店,那便提供了更多就业岗位,从根本上解决了百姓温饱问题。” “若有心届时还可以成立慈善基金会,去号召引导有钱人一起去帮助贫困百姓,岂不是更有意义?!” 云良才听着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神情沮丧:“诶,难道我之前习武多年,努力多年,抓了那么多小贼,都白折腾了么。” “没有白费的,现在流霄郡的治安这么好,就是因为二舅你四处抓贼,让那些恶人心里有了忌惮。”靳布迅速安慰,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中二病的二舅还挺玻璃心。 “当真?” 靳布坚定回答:“当真!” “那我现在该如何管理云钟楼,才能让它迅速扩展开分店?”这些年云良才行侠仗义,云钟楼的管理上完全沿袭之前云老爷的做法,一点自己的经验与想法都没有。 “不知道哇。”靳布愣神,她才不想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她对云良才说这些不过是觉得他中二病太深入,想击碎他的大侠梦而已。 正说着,楼下小二跑了上来:“二少爷,方才云管家派人传话,让您尽快带朵小姐回去。” 二人面面相觑,这样着急是有什么重大事件么。 刚到达云家大门,发现邱佳思和楚萧澈正在门口等着她,要同她一起去小室。 靳布更是吃惊:“我娘也要你们一起过去?!” “你娘是不是准备把我俩赶出去?”邱佳思惴惴不安。 “放心,她要赶你们出去,我也不住在这里,反正这些人都跟我没多大关系。”靳布说得随意,身旁的云良才叫唤起来。 “朵朵,我可是你二舅!咱俩昨晚不核对账本,核对的挺默契,挺愉快的嘛。” 靳布斜斜眼:“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昨天帮我拿回了荷包,绝没下次的。” 云良才崩溃:“你、你、你!”他还想使唤使唤这小丫头,过一过长辈的瘾呢。 进入餐厅小室后,靳布才发现今天的人比昨天又多了几个来。 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并排站在云子实身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靳布。 云飞章身后亦有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乖觉站在那里,眼睛也从靳布进门那一刻开始紧贴在她的身上。 “回来了。”今日云锦感觉要和蔼许多,说话时似乎还带了些笑意,让靳布有一种教导主任秒变体育老师的错觉。 “这是云聪云辉,你大舅家的堂兄,那两位是云祥和云禄,你三舅家的两位堂兄。”云锦逐一介绍,“今日是他们的休沐日,特意喊你来认识认识。” 这个云家男丁兴旺啊,这么一大家子居然只有云锦和自己两个人是女的。 靳布机械的举起手挥了挥:“我是阿,啊呸,我是云朵。” 新名字还没适应,差点把旧名字给说了出来。 “朵朵妹妹好。”几位男孩子亦跟随着靳布的动作挥了挥手。 待放下手后,云聪和云辉反应了过来,又拱手作揖。 靳布见她将这几个小的完美带偏,低头窃笑。 末尾坐着的白云亦有些好笑地望望主位上的云锦,撇撇嘴,一副‘耐心点,不要生气’的神态。 云锦轻咳一声,正色道:“云家不养闲人,你们几个若想待在云家必须得付出相应的劳动才行,目前云聪与云辉在丝织坊做浆染,云祥和云禄在……” “若我不待在云家是不是就不用听从你的安排了?”靳布打断云锦的介绍。 第二百三十七章纷争 她不是一个不劳而获,坐吃山空的人,但听到云锦这般上纲上线的替她安排,她的逆反情绪瞬间高涨。 “不待在云家你还能去哪里?”云锦神色严厉了起来:“没有富家小姐的命,倒得了富家小姐的病。难不成你以为这里是金陵,你只需要待在家里做个花瓶绣绣花,便能依靠父亲官位嫁入官宦子弟,高枕无忧么。” 靳布上前一步,瞪着云锦:“你了解我多少?知道我做过什么吗,凭什么说我在金陵城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凭什么说我依靠父亲的官位?!” “没依靠父亲的官位?!”云锦从鼻息间发出轻蔑的叹息,“那是依靠什么,为你舍弃王爷之位的云襄王么,还是那个已经把你斩首的的天子?!” “现在看你这般好吃懒做,不听使唤的模样,我都怀疑你爹贪污完全是为了养活你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娇小姐!” 靳布仅存的理智跑到天宵云外,吼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是不是对我一点都不了解,那‘状元’之名是能通过关系获得的吗。” “我自从当了侍读后没花靳府一文钱,怎么他贪污就是我的错了?!若我说他是为了让云家看得起才敛财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信吗。” 靳布最后一句话直接戳中云锦的痛处,当时云家对靳重之的态度的确很差,她离开云家跟靳重之私奔至金陵,也是因为实在没法改变云家对靳重之的轻视与偏见。 可她从未想过,云家的偏见会给靳重之带去这么重的影响,以至于他十几年后贪污巨款只是为了让云家看得起他。 主位上云锦内心翻涌似海,但碍于四周还有云家其他人在,她将情绪尽数掩下,她云家大当家今日的威严若受到挑战,日后再树威便难了。 “谁给你胆量让你这般同云家大当家讲话的?难道没有人教你尊重长辈吗。”无奈之下,云锦搬出长辈的威仪试图压制靳布。 靳布冷哼:“我这种依靠父亲不学无术的花瓶,有娘生没娘教,自然是不懂得尊重长辈的。” “大姐、大姐,朵朵不是……”云良才率先开口打算阻止这母女二人的争吵。 云锦怼人的技能他从小深有体会,没想到这个小外甥女完全得到她娘的亲传,说起话来也是气死人不偿命,再说下去,得吵得更厉害。 “啪!”尚未等云良才将靳布拉到自己身边,云锦的巴掌已经落在了靳布脸上。 一股温热从靳布鼻腔涌出。 云锦神色慌张起来,眼中的严厉登时换成了内疚与自责,她下意识掏出手帕想为靳布擦拭鼻血。 靳布抬手挡下,自己用衣袖将流出的鼻血擦拭掉,冷笑:“我哪个字说错了?哪个字不符合事实了?你若觉得我会连累云家,我一分钟都不多待。” 说罢掉头就走:“思思,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我俩还养活不了自己?!” 邱佳思连忙点头,跟着靳布身后跑了出去,她还从未见过靳布这么刚的时刻。 小时候她爸妈吵架,她只有挨打的份儿,今日靳布在她眼中简直太飒了。 楚萧澈亦赶忙抱拳告退,追了上去。 白云抿着唇看着云锦欲言又止,亦起身跑了出去。 “大姐,今天朵朵还跟我说起‘云钟楼’管理的事情呢,你今日真的是有些过了,丁点儿不像个当娘的!”云良才跺着脚扔下一句话,嘴里边喊着‘朵朵’边往汀兰苑跑。 小室内其他众人瞠目结舌保持原来的姿势,半天没反应过来。 要知道云锦是云家的大当家,当初云老爷在世时凡事都会征求云锦的意见,即使云锦的考虑有所不周,云老爷也不会当众反驳她。 云老爷走后,整个云家上下更是对云锦言听计从,别说这般当众顶撞她了,就连最基本的抱怨都不敢在她面前显现。 “愣着做甚?晚饭不吃了?!”云锦冷喝一声,众人立马起身在餐厅入座。 原本云家吃饭时便秉承‘食不言’的作风,今日更甚,每个人都将脑袋扎进碗里,快速扒拉着饭菜,一心想要逃离现场。 平素云聪云辉回来用饭时,李元翠都会亲自布菜的,今日这一家子也不敢有所动作,都各自低头扒饭。 为了避免与云锦有眼神上的交流,云聪和云辉更是连菜都不敢夹,抱着白米饭一顿狂吃。 进了汀兰苑,看着靳布收拾行李,邱佳思惊道:“你真要走?” 靳布用手帕堵住鼻孔,哼道:“你放心,出去后咱俩开个小店重操旧业,肯定不会饿着你的。” 而后又望着站在门口的楚萧澈,沉声道:“我知道我耽误你当王爷了,你心里所想我明白,但我目前无法接受,辜负你一腔情义是我不对,你现在回去将我的下落供出来还是能当回你的云襄王的。” 楚萧澈面上红了红:“你知道我不会……” “你千辛万苦跑来现在说走就走是不是草率了些。”邱佳思自己是父母离婚,没爹没妈的,所以她很希望靳布能留在亲妈身边。 靳布将鼻孔里的手帕拿出来,扔在一边:“思思你明白的,她不把我当闺女,我刚好也没把她当妈,还留下来干嘛,等着再挨打么。” 同为穿越人,邱佳思自然明白靳布这句话是何意。 但她也能感觉到,靳布从进入云家后一直在与云锦置气,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觉得,靳布内心深处是将云锦当亲妈看待的。 只是云锦看起来一点不像一位牵挂女儿的母亲,她才处处顶撞云锦。 “你们两位能稍微回避下吗。”这会儿白云也赶了过来,看见收拾的靳布眼中甚是痛心。 楚萧澈还欲说些什么,被一旁的邱佳思拉走。 靳布看着一尘不染的白云:“你来做什么,算下来你也只比我好一点,我是云家的外人,你是在云家住了几十年的外人。” 白云听到这话也不生气,走到靳布身边按住她正在收拾的手。 第二百三十八章告白 “朵儿,你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要走怎么着也要经过我的同意罢,再者说,你这两天可没少往我心里捅刀子,为了能成你后爹,我可是一点没介意。” 靳布咬咬唇眼眶猛地一热:“白云叔,对不起,我把脾气发你身上了。”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明明是觉得云锦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心中对云锦有怨气,最后却误伤了他人。 白云走到靳布身边,俯下身摸了摸她鼻下残留的血迹:“还疼吗,你娘真没个当娘的样子,下手这么重。”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靳布鼻腔猛地一酸,为何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白云都能顾忌到她的感受,而自己的亲娘却对她不管不顾这么多年,一见面客气客套不说,还将靳重之贪污的事情推到她头上。 但凡她花过靳府一分钱,她一句都不会反驳,偏偏靳重之贪污那么多,她真的是半毛线的福没享受到,还要被牵连砍头。 “你娘她当时丢下你回来实属被现实逼迫,你要相信这世间没有不爱孩子的娘亲,把你留在金陵也是为了你成长的环境能够单纯些。”白云边帮靳布试泪边低声为云锦解释。 靳布自己拿过手帕,极其不温雅的擤了擤鼻涕:“之前的事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管不了,那我回来后呢,白云叔,你也看到了,这两天她把我当女儿看了吗,对我说过一句好话吗。” 白云继续为云锦辩解着:“她是严厉客气了些,但你想想,这些年你娘独自一人撑起这偌大的云家,若不严肃严厉些,底下那些人早就欺负到云家头上了,你以为大当家的好当啊。” “你娘嘛有当大当家的经验,没有当娘亲的经验,你得给她机会呀,她这些年真的很想念你的,没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她很愧疚;之前听说你爹把你当假小子养了十几年,她不知道把你爹骂了多久。” “所以,今日你说的‘没娘教’真真是拿着刀子往她心窝里刺,她怎么不会生气?” 靳布心知今日话是说得过分了些,她好像真的已经将云锦当成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娘亲,将自己对二十一世纪妈妈的感情全部寄托在了云锦身上。 所以,在看到云锦对自己冷淡后,才无法接受。 见靳布低头不语,白云明白她也知道自己错了,只是现在还抹不开面儿。 “我想了想,若你真的不想住云家,那去我云阁去住罢。”小丫头正在气头上,若直接要她留在云家反而适得其反。 “去你那里住?”靳布讷讷反问。 “谁让你不反对我做你后爹呢,你娘那里我攻克不了,你这里我还是可以提前试试当爹的感觉的。” 靳布抽了抽鼻子:“攻克我娘?白云叔,你这种俗念和你浑身气质真不搭,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看破红尘,坐怀不乱的得道高人呢。” 白云站起身,展开身上的白衣广袖,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拉着强调:“谁说穿白衣的必须得是得道之人了?!我脑子里的俗念可多得很。” 听到这话靳布彻底绷不住,破涕而笑。 门外将耳朵紧贴在门上的云良才等三人听到笑声,皆松了一口气。 “但是——”白云话锋一转,“今日你娘说得也没错,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总不能什么无所事事的每日闲着乱晃悠罢。” “我不会乱晃悠吃闲饭的,我自己也是闲不住的人,只是昨天才来还没适应。” 白云将她从床榻边拉起来:“不着急,去云阁了慢慢想,多一张嘴叔还是能养得起的。云家产业多,你若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每个地方都去试一试,总归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这个模式怎么那么像管培生?难不成云锦真的有心培养自己为她的接班人? “砰!”厢房门突然被云良才直接从外边抵开,紧贴着门三人重心不稳,皆一起往门内晃晃悠悠的跌落。 “你们……” 未等靳布说完,云良才迅速站直身子:“我想让朵朵跟着我去云钟楼。” “你去哪儿打工我也去哪儿打工。”邱佳思随声附和。 白云耸耸肩:“这事儿你得向你大姐报备,我现在只管食宿。” “得嘞!”说完云良才一溜烟儿的往餐厅跑,这会儿那边应该还没有散场,他能蹭个剩饭剩菜吃,还能将朵朵给要过来。 门口楚萧澈依旧温和的朝她笑笑,似乎靳布方才的狠话不是对他说的。 “白云大叔,你云阁在哪里,先带我去云阁熟悉熟悉环境吧,你不能只带走朵朵一人,把我扔在云家呐。”邱佳思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拿着行李带着白云离开。 热闹的汀兰苑瞬间只剩下靳布与楚萧澈二人。 “皇叔,方才我说的话语气不好,但内容却是我早想给你说的。”靳布轻声开口。 “我知道,这一路你都在回避我,其实我应该先主动找你谈谈的。”楚萧澈声音柔和,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温柔。 “我的话已经说了,再怎么谈也是同一个结果,我现在只想自己好好的过,好好的活,这辈子都不想再与皇家的人有什么牵连。”靳布下定决心,不想耽误楚萧澈。 “我知道,你救我出来又随我从金陵跑到流霄郡,已经被我牵连,但我希望皇叔能够及时止损,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皇叔舍弃王位后又浪费时间精力。”说着靳布的心抽抽的疼了一下。 她这样的人,爹被流放,原本相互爱慕的未婚夫倒戈相向,朋友也因为自己被斩首,她现在觉得她就是一个祸害。 楚萧澈睫毛颤了颤,他上前一步,想将靳布拥入怀中给予安慰。 终究他只是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你值得,我的前半身是个闲散王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志不敢外露,每日浑浑噩噩。” “整个金陵的人与我结交,同我游乐皆是因为我的身份地位,直到你出现,我才发现原来有人是真心实意同我交友的,她与我在一起开怀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真心认可我这个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这或许便是道德绑架 “所以你值得,并且我舍弃王位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请你千万不要有负罪感。” “我……”靳布眨巴着眼,当初她同楚萧澈交往时的确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会成为他心中的大树。 “我会尊重你,我知道他做法伤害了你,我会等你走出来,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好么。”楚萧澈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你不……”靳布不想给自己留任何机会,亦不愿再耽误楚萧澈分毫。 即使没有皇叔王爷的身份,他也是一个惊才风逸,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管是官宦家的名门闺秀还是富贾家的娇俏小姐,楚萧澈与其相配都绰绰有余。 何必让他在她这里浪费感情。 少有的,楚萧澈疾言厉色起来:“不要拒绝我!难道我舍弃掉王爷之位连个机会都无法获得吗,你难道如此不愿见到我吗,还是你想看到我离开流霄郡暴露身份被人通缉追杀?!” “并无此意,我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被宫里那人通缉追杀!当真那般,我岂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她只是想拒绝他的追求,不是想把他往死路上推。 楚萧澈为她舍弃云襄王之位她本就愧疚难当,若他离开流霄郡被全国通缉追杀,搭上了性命,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自责难当?! 婷婷与陈明湛一家子的性命已经让她日夜透不过气来,若楚萧澈再因她丧命,她干脆直接悬梁得了。 见她落泪,楚萧澈慌忙站起身,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强行拥入怀中:“我用词不当,语气重了些,我……” “朵朵!你娘同意你跟我去云钟楼了!” 云良才欢快的声音将楚萧澈吓了一大跳,见他分神靳布趁机将他推开缩在一边。 声音落下后,云良才人才跑进房间。 感觉到室内气氛的不妥,又见靳布腮上挂泪缩在一边,云良才一下就炸了。 他勾手将楚萧澈喊了出去:“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你帮朵朵逃命,将她送来我们云家,我代表云家感谢你,但你若胆敢欺负朵朵,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将你大卸八块!” 楚萧澈看着云良才认真道:“云二少爷,我既然愿意为朵朵舍弃王爷之位,心中必定将她看得万般珍贵。方才只是见她因娘亲一事伤心,才想去安慰。” “若楚某此举惹得二少爷不快楚某先行致歉。”说着楚萧澈施了一个大礼,“眼看心爱之人在我面前落泪,我着实无法无动于衷。” 一个郑重的施礼外加一番真情实意的告白让云良才不知所措起来,或许方才他的突然闯入或许打扰到这两人卿卿我我了?! 这位王爷舍命护送朵朵回来,其心意可见一斑,更何况他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般女子遇到这般男子舍命追随定会倾心相许,没准朵朵早就与这位王爷情投意合了呢。 想到这里云良才神色尴尬:“反正,若以后被我知道你欺负了朵朵,休怪我们云家不客气!” “那是自然,能够得到朵朵的青睐是我朝思暮想之事,我自护用心去爱护她,不愿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也希望云二少爷给我这个机会。”楚萧澈表情诚恳,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云良才这位万年单身汉怎受得了一个大老爷们在他面前这般表明心意。 他拍了拍楚萧澈的肩:“你放心,若你真心对待朵朵,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向大当家举荐你,考虑你成为云家的乘龙快婿。” 楚萧澈大喜:“在此先多谢云二少爷了。” “别谢了,我要先把朵朵安排安排,省的夜长梦多,若大姐明天反悔,不让她去云钟楼帮我,那我可损失大了。”说着云良才又朝厢房内跑去。 身后,楚萧澈收起笑容,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胜利笑容来。 整个云家,这个二少爷的情绪心思全然挂在脸上,劝动他也最容易,只要他能将云家打开一个缺口,假以时日云家的其他人亦会相信他的深情。 靳布在经过白云的劝说后,心里的委屈已经消退了一半,也知道云锦同意自己去云钟楼帮忙实则是在给她们二人台阶下,所以当即表态会帮忙云良才,一同管理云钟楼。 而让靳布感到吃惊的是,方才看到楚萧澈轻浮行为怒气冲冲的云良才,转眼便倒戈,对楚萧澈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仅笑眯眯地望着楚萧澈,还特地交待他要将靳布送回云阁。 望着目光殷切的云良才,靳布干笑着随着楚萧澈一同走出云家大门。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并排同行。 靳布还沉浸在楚萧澈方才的举动中,她从未想过楚萧澈会突然上来拥抱她,说实话她当时心里慌乱极了。 她只是因他的话想到婷婷夫妻俩,忍不住流泪而已,谁知楚萧澈竟贴了上来。 “刚刚,我,慌了。”楚萧澈卡顿半天,蹦出几个字来。 “啊?!”靳布一时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楚萧澈清了清嗓子:“方才见你突然流泪,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当时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想安慰你,想借我的肩膀给你靠一会儿,绝对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 靳布脸上一热:“我明白,我不介意。” 只是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样唐突的举动了,不知为何,除了楚修然外,她不太适应别的男子对自己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我这几天会在流霄郡置办个宅子,不会在云家住太久,让你为难,影响你声誉的。”楚萧澈及时转了这个让两人不适的话题。 “嗯。” “还有,我觉得你娘说得没错,云家不应该养闲人,如果我也去云钟楼帮忙,你觉得可行?” 靳布瞅了瞅楚萧澈:“你是王爷,怎能屈尊做这个,我娘说得都是给我听的,与你无关。” “我现在不是王爷,只是普通百姓一名,既是百姓那边需要寻找谋生途径,毕竟我带的也不多,不能坐吃山空嘛。”楚萧澈说得合情合理,让靳布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第二百四十章首日上班 靳布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妥。 “这样罢,我直接去找你娘和你二舅,若他们同意我便直接去云钟楼了。”见靳布犹豫,楚萧澈直接搬出长辈的名号来。 靳布见他说着就要折回云家的模样,急忙扯住他的袖子:“你问我二舅去,不要去找我娘。” 她与楚萧澈这种说不清的关系,若让云锦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说她些什么。 并且她稍微还是有些私心的,认为云良才应该不会答应一个王爷在他身边帮忙。 楚萧澈飞快点头:“好,将你送到云阁后我便回去问问二少爷。” 云阁是白云独住的一套宅子,占地面积不大,连云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小巧景致,甚至小小的后花园还复刻了江南小桥流水的景致。 同时因为白云是位神医,阁内也按照他的需求,设置了许多晾晒药材的地方,以及几个药材研墨加工的厢房。 刚到云阁门口,靳布便发现门口停着一顶轿子,还没等看出个名堂,云锦从云阁内迎面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靳布迅速扭头避开云锦的视线。 云锦也好似没见到她一般,只朝着她身旁的楚萧澈点头招呼。 “我进去了。”未等云锦进轿,靳布赶忙辞别楚萧澈,转身飞快跑进了云阁。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云锦对她和楚萧澈的关系有所误会。 “她来做什么?!”靳布跑进白云房间,她不觉得这么晚了云锦会是来找白云的。 白云嗔怪地看了靳布一眼:“‘她’是谁?” “白云叔干嘛明知故问。”靳布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桌边。 白云将手上的医书举起,作势要打在靳布头上:“她是你娘,你当面不好意思喊她,在我面前至少要说明白罢。” 靳布急忙捂着头紧闭着眼,等着书本砸头,等了一会儿没见头顶有动静,便半觑个眼,偷偷去看白云神色。 见白云只是将医书举起,并没落下。 靳布嘻嘻一笑:“那大当家的这么晚过来干嘛。” 面前的白云见她这般钻空子,玩文字游戏,手上的医书高举轻落:“你这丫头!” “叔,你这打的一点都不疼。”靳布嘿嘿一笑,冲着白云嬉皮笑脸。 白云无奈宠溺:“我若把你打疼了,你还不得负气离开云阁?明日你娘找我要人,怎么办?!” “我们两个人是相互‘眼不见为净’,我要真走了,她还觉得省心呢,免得不知道往哪儿安排我这个闲人。”靳布扯着调子瞎贫。 白云再度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你这张嘴跟你娘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刻薄得厉害!她看你晚上没吃饭,特地给你送吃的来了!” 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补充道:“才让人新做的,你二舅还只能吃剩饭剩菜呢,你可是刚出炉的。” “我不饿。”靳布嘴硬,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声。 白云无可奈的叹气,站起身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小丫头片子还挺有骨气,从医者的角度讲,晚上不吃饭容易胃溃疡,我可不愿意有一天你成为我的病人,快些吃。” 靳布揉着肚子,调皮吐了吐舌头:“我能喊思思一起来么,她晚上也没吃东西呢。” “喏,你自己看看,这么些东西你一个人吃得掉?不但准备把你们的准备好了,连楚公子那里也差人送过去了一份。”白云招手差人去喊客房的邱佳思,又低声道,“方才在门口遇见没跟你说话罢。” 靳布点头:“叔,你太了解我娘了。” 白云又无奈摇摇头:“要不说你们母女俩一样呢,都嘴硬!” “叔,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靳布边吃着东西边聊天,“你在云家那么多年,没在云家住也就罢了,怎么也没在云家产业谋事?云家产业那么大,随便选一个也要比你从医轻松。” “从医算是我从小的梦想,云老爷虽然收养了我但并未将我当成府中的奴隶对待,尊重我的选择,刚好小时候机缘巧合遇见一位世外高人收徒,我便跟着去学去了。”白云说得轻描淡写。 这些只是表面的说辞罢了,真正的个中原因只有真正寄人篱下的人才能切身体会。 不过白云并不想说出来给朵儿听,毕竟在他看来云朵是有着云家血脉的人,受到的待遇肯定也不会如自己曾经那般。 靳布正欲继续聊下去,邱佳思从外边走了进来。 “你俩吃着,我先出去转转。”白云借故走开。 朵儿不管是从年龄上还是感情上他都把她当做半个闺女,当做小辈,但她的朋友,比她大一些,心思似乎也要多些,还是回避些好。 次日,靳布尚未睁开眼,云良才已经来到厢房门前叩门。 “朵朵,日上三竿了,快些起来跟我一起去云钟楼,你娘交待了从今天起可以按日给你结工钱。” 原本靳布还想赖一赖,听到这话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二舅我这就好了,千万不要算我迟到扣我钱!” 门外站着的云良才和白云面面相觑,继而相视对笑不止。 这话他们二十年前从云锦口中听过一模一样的,那时云老爷让家里的子女去底层历练,云锦一个女孩子总是喜欢东摸一下西摸一下,每每迟到。 后来云老爷便下令,若再迟到便扣工钱,此后云锦便学乖了不少,再有耽误的时候便会如此这般向云老爷求情。 待靳布收拾妥当到云阁门口的时候,楚萧澈和邱佳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云良才在楚萧澈的真情流露打动后,对“萧朵”cp甚是赞同,率先成为了cp粉的粉头。 所以昨晚楚萧澈刚开口说要同去云钟楼,他便立刻答应,并让楚萧澈直接管理溪川街云钟楼的总店。 “今日楚公子在溪川街总店帮忙看店,盘点,算账,朵朵你跟我一道先把整个流霄郡的云钟楼情况看一遍。”云良才还真是胆大,竟然直接将楚萧澈给安排上了。 但他忘了还有一个人没有安排上。 邱佳思扒拉了一下云良才:“二舅,我干啥。” “你……”云良才上下打量了邱佳思好几遍,努力回想云钟楼里有没有适合年轻女子能做的岗位。 “思思跟我们一起去巡店呗,她对美食也很有见解,应该可以提出很中肯的意见。”靳布朝邱佳思挤眉弄眼,小声提醒,“你上辈子不是还是一个吃播嘛。” “哦,对对,我的确很有资格发言!”邱佳思如梦方醒频频点头。 而后朝靳布咬耳朵:“吃泡面也算吃美食,你是不是对美食有什么误解?!” “管它呢,到时候你把你吃过的各种小吃拎出来说一遍,糊弄糊弄呗。”靳布面带微笑嘴唇微动。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走在前面的云良才回过头,“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没意见,只是觉得你们两位,一个是神明爽俊的血性少侠,一位是雅人深致的翩翩公子,一路上吸引了众多女子的目光,走在你们身后我俩感觉鸭梨山大。”这种马屁靳布张口便来。 楚萧澈早已习惯她用彩虹屁转移话题,笑而不语。 单纯如云良才却将这话听进了耳朵里:“朵朵真觉得二舅我看起来就是一位少侠?!” “妥妥的少侠范,整个流霄郡独一无二的少侠范!”废话,这路上除了你,还有谁将长剑捧在胸前?! 韦英身为楚萧澈的贴身侍卫都不见这么夸张,只把长剑很含蓄地在腰间挂着而已。 第二百四十一章裁人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溪川街的云钟楼。 “楚公子,你只要没把店弄的一个客人都没有,其他怎么着都行!”云良才交待完伙计后扔下这句话便拽着靳布跑去了其他地方。 靳布十分不解,楚萧澈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如此信任。 在跟着云良才走了十几个酒楼后,靳布瘫在地上硬是不肯再往前一步:“二舅能给口水喝不,咱中午先把上午的给汇总了以后再继续成么。” 许是云良才太久没有巡店了,每到一个云钟楼的分店,伙计们都自发的热烈欢迎,嘴甜的伙计上前夸赞两句还能得到几个赏钱。 靳布觉得他一上午走巡视那么多家店是为了享受那种被人拥护的领导感觉。 邱佳思也是坐在桌位边,面露疲色,虽说是晚春,但江南这块气温远比金陵要高,走了这半天她感觉她整个人都要被太阳被蒸化了。 “好!楼上雅间开一间!”云良才心情极好,没想到他这个老板当得还不错,每一家店的伙计那么欢迎他。 “朵朵,你今天上午看得怎么样?我要怎么做才能尽快开分店。”云良才把自己堆在靳布面前问得很诚恳,“是特色菜需要改进吗,不行了咱就换厨子!” 靳布灌下两大杯水才把嗓子里冒的烟给熄灭,她趴在桌上半眯着眼:“二舅,其实单从流霄郡的店来看,云钟楼的特色菜没有多大问题。” “但经过今日上午的巡视你也看到了,秀甲街的店酱香类的菜肴卖的好,集乙街甜糯类的卖的更多些,你看连小小的流霄郡大家的口味都那么不相同,更何况大夏其他地方的分店呢。” “江南人喜爱白灼青菜,甜腻荤菜,什么都讲究浓油赤酱,但以金陵为代表,偏北的地方则喜爱偏辣偏咸的口味,所以我上次说,你整个大夏都推出同样的特色菜是不明智的。” 云良才手指在饭桌上敲得哒哒响:“我怎么说每个月那边送来的账本数量那么少呢,这大半年更是一个月比一个月的少,上个月还有一个店被我算出了赤字。” “赤字,竟没盈利,还那个店铺还继续开着么,我娘没说啥?”靳布讶异。 云良才难为情地笑笑:“我吧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了,用自己的钱把账目填平了,你娘还不知道呢,这可是云钟楼近二十年第一个赤字本,要是让你娘知道非得骂死我不可。” 这自掏腰包的骚操作让靳布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牛!所以若这个月这家店还是赤字呢,二舅你还自掏腰包?你能填账填到什么时候?!” 云良才愁眉苦脸:“我也没钱填了,看这个月送来的账本情况罢,实在不行给你娘说说,给关了呗,大不了听她骂一骂罢。” “你这般吊儿郎当管云钟楼十年,十年才出现第一本赤字,我只佩服我姥爷底子好,否则,五年前就会出现赤字了。”靳布实话实说。 “朵朵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没几天这个月的账本就要来了,你娘非得劈死我不可。” 靳布埋头苦吃,直到半饱后才抬起头:“第一步,及时止损,如果这家店还出现赤字,那边将它给关了,将重心放在其他店面上去;第二,根据每个地方的百姓口味,及时调整特色菜肴,研制新品。” “第三,你自身得加强对云钟楼伙计的管理,虽然他们今日看见你过去的时候很热情,但那些只是觉得你是老板恭维你而已。” “你看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店,楼下靠窗的那一桌客人,已经来一炷香时间了,除了最开始给人上了一壶茶水外,没人再去管他,甚至连菜单都没给人拿。” 云良才顺着靳布的筷子看过去,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 “这个,这个或许他不是在用餐呢,通常来云钟楼的客人至少两人同行,他一个人……”云良才自己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 “二舅,咱不说把服务做成像海底捞那般事无巨细,但至少面上得过得去罢,你瞅瞅,这面上能过得去吗,旁边两大妈搁那唠嗑,客人面前连茶都没了。” 云良才站在栏杆旁瞪着下边看了许久,只见那中年男子环顾四周好几遍,欲言又止好几回,终是啥也没说起身离去。 “我下去说说他们去。”云良才将怀里的长剑拍在桌上,准备下去将那两个一直聊天的大娘训斥一通。 “说——是不顶用滴。”靳布拉长声音,“你得直接把这两人给赶出去才行。” “赶人走?你不是说开店招了伙计才能造福他一家子么,你现在把人赶了岂不是要将他们的饭碗给夺了,那他们家人怎么办,这还叫为百姓造福?”看来云良才还是将酒店管理放在了造福百姓之后。 他内心的大侠梦依然很强劲。 “二舅,你若今天不把这俩大妈给赶走,日后这家店的伙计也会效仿,玩忽职守,你这个店,我看呐离赤字也不远了。”靳布挥舞着筷子轻飘飘道,“你是赶走这两个人,还是等店被迫关闭,店内几十名火气一道失业?!” 半晌,云良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说不出来。” “你等着。”靳布扔下手里的筷子,打了一个饱嗝儿,又从果盘里抓了一大把瓜子跑下楼。 下了楼,靳布笑眯眯地来到那两位聊得正尽兴的大妈身边,十分客气:“聊着呐,来把瓜子一起唠呗。” 这两位大妈只晓得她是跟着云家二少爷一起来的,以为是云二少爷的客人,十分不客气地从靳布手中揽了些瓜子:“小姐与二少爷是啥关系?!” 哟呵,真是八卦的厉害。 靳布也磕着瓜子指了指上面正在观看的云良才:“你们是说我么,我喊他二舅。” “原来是云家小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呀。”右边矮个大妈眼色顿变,将靳布上下打量了好多圈,“听说你一直病着不能出门见风,现在身子好了?” “好了好了。”原来云锦这些年早有准备,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病重卧床。 靳布将手里仅剩的几颗瓜子磕完拍了拍手:“旁边客人进进出出好几圈了,都没见你们上前询问,敢问两位大婶你两聊得可是什么国家大事?” 这两位没将靳布放在眼里,嘿嘿笑着:“什么国家大事,屋里屋外,婆子妯娌呗。” “云家二少爷在上面看着你们呢,你们不怕他下来说你们玩忽职守?!” 左边高个偏黑点的大妈听到这话,抬眼望上瞅了瞅:“云二少爷不会说我们的,他个把月才来一回,来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哦,所以你们这工钱拿的挺轻松呗,来了磨磨唧唧干点活,唠唠嗑一天就完了,是不。”靳布的笑意收了起来,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可不是嘛。”高个大妈嘴上没把门的顺着靳布的话就应了下来。 矮个的大妈见靳布脸色变了,连忙拽了拽高个的衣袖:“也不是,有时候吧也挺忙的,忙得时候脚后跟打后脑勺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靳布好奇:“这个店还有这么忙的时候呐,都是哪些日子这么忙?” “这个、这个……”面前两个大妈都支支吾吾起来。 靳布冷哼一声,走到酒楼结账前台拍了拍手:“目前咱店里也没多少食客,还请大家将门关一会儿,到前台汇合片刻。” 众伙计嘀咕,但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依言关了门,站在靳布面前。 第二百四十二章新规矩 “我是云朵,云锦的女儿,今天开始帮忙云二少爷管理云钟楼。现在我根据今日看到的情况对我们店作出些整改,请账房将这两位的工钱给结一下,今后咱们这儿不需要二位了。” 两位大妈脸色巨变,矮个那位直接冲到靳布面前,怒气冲冲拽在靳布的衣领:“凭什么,我在这里做了三年,你让我走我便走,你算老几?有本事让云二少爷出来说话!” 众人闻言皆抬头去寻云良才的身影。 栏杆旁的云良才干干笑着:“此后这家店与我无关,一应事宜交由云朵小姐处理。” 靳布用手指拎起矮个大妈拽住自己衣领的手:“别着急我这就告诉你原因,还有别把这儿当做你家,别以为你在家能作威作福,在这里还能横行霸道。” 邱佳思此时从楼上下来,将云良才随身带的长剑丢给靳布。 靳布‘铮’的将长剑抽出,砍在面前的木凳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这个人呢,最不喜欢别人与我发生肢体接触,刀剑无眼,还望各自控制住自己的手脚,若我的剑一不小心将你们谁的手脚碰伤便不好了。” 矮个大妈咽了咽口水,将手收回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那你说凭什么辞退我?” 靳布掐着腰指着方才的那个矮个大妈:“身为酒楼服务人员,消极怠工,工作时间随意聊天,忽视客户,这般玩忽职守,还留着你作甚?吃白饭?我们云钟楼可不养闲人!” 高个那位大妈自知理亏,自己的确做得不够好,便扯扯矮个大妈的衣袖:“快别说,拿了工钱快走罢,至少还能把这个月工钱给领了呢,若搁别家连工钱都拿不到的。” 话已至此,两人赶忙领了工钱,灰溜溜离开。 见她二人离开,靳布拿起手上的账本:“我呢,翻了一下这两个月的账本,发现整个店这两个月虽说没有出现赤字,但总体的盈利仅有一百多两,这么大店一个月只挣一百两你们也不着急?!” 一个精瘦的男子嘿嘿笑:“我们又不是老板,着急啥,工钱每个月不都照领嘛。” 靳布见他的装扮,万分嫌弃:“陈大厨,身为一个大厨,没人上门吃你做的东西,你面儿上不难受?同行比起来你都不愧得慌?!” “云朵小姐,这个嘛我们后厨只管做,我能保证菜肴口味和其他店保持一致,但没人来咱后厨也没办法呀。”陈大厨将责任推到了前台,“就像刚才那俩老娘们,来人了不招呼,客人不就走了嘛。” “所以我重新制定了工钱制度,今后诸位挣多挣少全看你们自己了。”靳布露出八个牙齿的标准微笑来。 “调整工钱?会比之前少吗,如果比之前少我才不在这里干呢。”年轻店小二陈义叫嚣着。 “对啊,若比之前少还不如不在这儿干了呢。”其他人随声附和着,他们在这家店呆的甚是安逸,虽然这家店生意好的时候一个月能盈利一千多两,但毕竟不管他们的事儿。 甚至他们好些人还比较喜欢现在客人少的时候,毕竟工钱是既定的,人少活便少,谁不乐意轻轻松松的就把钱给挣了呢。 “是不是比之前少,完全看你们自己的努力。”靳布扬扬手里的一个账本,“这是三年前的同期账本,上面显示当月盈利一千两。说到这里我又想埋汰你们,你们也真够可以的,三年从一千两掉到一百两。” 众人听到这语气也不约而同的干笑起来。 靳布脸色微变:“言归正传,目前呢咱主厨的工钱从一个月三两提高到五两,帮厨一个月一两五钱提高到二两五钱,前台收钱的一个月改成二两。我调查过,这个工钱在流霄郡来讲绝对属于偏上的水平。” “剩余的打荷,传菜以及大厅的伙计,每人每个月的工钱由原来的每月八钱变成每月六钱。” 说到此处,靳布顿了顿静候众人的反驳。 果不其然,脾气大的陈义率先将肩头的抹布扯下来拿在手上:“凭啥他们工钱涨,我们的反而降了,再者说我两年前进来的时候就是八钱,你今年不涨也就罢了,反而降了两钱,过日子都不够!” “可不是嘛,怎么不涨反降了呢,云朵小姐你新官上任三把火,赶走两个不干活的我们能理解,但这工钱怎能降呢。”其他人亦跟着出声。 “你脾气发完了?”靳布抬抬下巴问陈义。 冷不丁被点名的陈义愣了愣,声音软和了点:“我这不是发脾气,是正常要工钱。” “方才说得六钱银子每个月,是你们每个人每个月的工钱下限。”靳布慢条斯理的介绍着,“至于上限是多少,我暂时没定,可能每个人能拿到一个月十两也不一定。” “十两?怎么可能,云朵小姐,我们是嫌六钱有些少,但你也没必要给我们画这么大的大饼,整个大夏,哪有酒楼伙计拿十两工钱的?!”陈义哂笑,“约莫涨到一两就成了。” 靳布翻了一个大白眼:“我说的是你们可能会拿到十两,又不是说一定能拿到,一切得看你们自己。” “看自己?”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靳布点头:“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月初会根据天气,路况等实际情况定下盈利目标,如果实际盈利数超出我定下的数额,多出来的钱,店内的伙计除后厨和前台外,其他人均分。” “比如,我要你们下个月盈利两百两,你们一共盈利了两百六十两,那你们这二十个伙计便能均分这六十两,算下来每个人的工钱可是能达到三两六钱的哦。” 陈义眼睛放光:“三两六钱?那我们要是没达到目标呢。” “若没有达到我定下的目标,那每人只能拿六钱死工钱;同时我也会制定相应的条例规范大家的行为,若出现违反条例的人,每违反一次扣一钱,违反累积三次直接走人。” 说罢,靳布抬抬眉有些挑衅地瞅了一眼陈义:“怎么样,是要拿八钱死工钱还是试试每个月三两,五两甚至十两工钱?” “我?!”陈义侧着头看了看四周,当即走上前,“我是肯定能拿到十两工钱的!” “其他人呢,若愿意留下来今日重新同我签订劳务契约,不愿意挑战高薪的人直接从账房拿钱走人!”靳布抽出一张纸拍在桌上,安排陈义登记名字。 旁边邱佳思把草拟的劳务合同写了下来:“登记好了后在我这里看看劳务契约,签好名字后接下来两年内,你们就是咱云钟楼的人了,十两高薪人士就是你!” 刚登记好名字的陈义又在劳务契约前停顿了下来:“若你每个月定的目标很高,我们一直达不到呢。” 靳布拍拍胸脯:“你们放心,我定下来的目标相当合理,最高也不会超过九百两的,你们这个店以往的成绩可是每个月一千两的盈利,要对自己有信心!” “也是!”陈义深以为同,当即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其他人见有人签名,耳边又一直回荡着邱佳思‘十两高薪’的诱惑,也纷纷签名。 待大家都签好新的劳务契约后,靳布亦喜笑颜开:“现在呢,账房先生把这个月的账给我,五天后我们云钟楼交连街店正式开业,先给大家说一下下个月的目标,不多,二百五十两。” “云朵小姐,为何是五日后,这五日咱们关门吗。”听到这个目标陈义已经跃跃欲试了,晚五天开门他便少了五天完成目标的时间,影响他挣钱呐。 靳布拉过一旁的邱佳思,隆重介绍:“这五日呢,我安排了她邱思姑娘,带着大家一起学习服务礼仪,熟悉新制定的规章制度。” 服务礼仪?虽然大家不明白这一新词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见到邱佳思挺漂亮的模样,想到即将到来的高薪,还是兴致冲冲,热情高涨。 “今日呢天也不早了,大家将店里收拾妥当好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起冲刺两百五十两目标,冲刺十两高薪!”靳布站在凳子上举起拳头喊着。 “好!”喊声震天,几乎要将靳布掀下来。 云良才瞠目结舌地看着底下众人由最开始的愤怒排斥,到此刻的热情配合,嘴巴惊得都能放下一个鸡蛋。 这个小朵朵真是神了,赶人走还能得到如此热烈的拥护,真是个奇葩,简直是云家下一任大当家的好苗子。 靳布朝楼上眨眨眼,云良才赶忙跑了下来。 “二舅,思思往后就是咱云钟楼的礼仪培训师了,你每个月得给她发工钱的呐。”靳布将邱佳思拉到身边,没想到今日还将思思的用途给发挥出来了。 服务礼仪嘛,这些人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开化,将二十一世纪各大连锁火锅店的服务流程给整出来,培训培训,个人卫生加以注重,完全可以把整个大夏其他酒楼服务给‘掰头’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不谋而合 “我晚上把一套流程给整理出来,晚点拿给你看看。”邱佳思也很开心,她从皇宫出来后一直无所事事,今日能够找到自己不排斥的事情,能够获得大家的认同她心里满足极了。 云良才凑过来:“思思姑娘,带我一起整理罢,今个看你们在下边折腾我太好奇了,你把我教会了我可以帮你,云钟楼的店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靳布一巴掌按在云良才头上,将他推得老远:“二舅,先谈工钱,你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 “一个月二十两?!”云良才竖起两根指头犹犹豫豫,“不少罢。” 邱佳思喜出望外:“不少!”这可是她来到异世后真正意义上挣得第一笔钱。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到溪川街店后,云良才发现楚萧澈做了和靳布同样的事情,赶人,重新立规矩。 并且因为楚萧澈身边有位贴身侍卫的缘故,店内的伙计连大气不敢出,只希望今日快些结束,这位萧公子能尽快离开,云家那位一心想当大侠的二少爷快些回来。 所以当店内的人在见到云良才出现的时候,皆用欲言又止目光饱含深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够为他们说句话。 感受到众人含情脉脉的目光,云良才在靳布的视线下,冷着脸说出了下午他说过的话:“此后这家店与我无关,一应事宜交给楚公子处理。” 听到这话靳布在云良才耳边鼓掌:“二舅进步了。” 楚萧澈则一副主人翁的模样,命人新沏了一壶茶后,郑重感谢云良才:“多谢云二少爷的信任,楚某以茶代酒敬你。” “别的不说,只要下个月溪川街店和交连街店的账目上去了,以后再让你管十个店,朵朵也是的。”云良才极度大方的放权。 靳布一脸不乐意:“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让你来当甩手掌柜的,全交给我们你干啥?继续行侠仗义,砸人摊位吗。” “不会!”云良才瞪着眼睛,“朵朵,我是这种准备当甩手掌柜的人吗。” 三人齐声:“是!” 云良才语凝:“那是之前,我肯定不会像往常那般了,我会跟着你们二位好好学习的,我已经做好规划了,明天起前五天跟着思思姑娘学习酒楼礼仪,后十天跟着楚公子在溪川街店,剩余的时间去朵朵的交连街店。” “口说无凭,看你表现。”靳布明显不信。 云良才嗔怪道:“朵朵能不能给舅点面子?!诶,今日感觉自己精进了许多,等会儿回去了要好好给大姐说说今日的成绩才好。” “你汇报你的,别把我带进去。”靳布皱了皱眉,“现在还没开始呢,显摆什么呀,若一个月后没有成绩多尴尬。” 正说着,云伯又差人来喊大家一同晚膳。 靳布也习惯了云家每天晚上要开个小会,接着又一起吃饭的节奏。 只是今日刚到达餐厅小室,便看到柳真真拽着云子实在小室门口哭天喊地。 “大当家的,你得给我做主,你看他素日里寻花问柳也就罢了,现下竟搞大了人家肚子,今日那个狐狸精竟挺着大肚子来找我,这是要让云子实休了我的意思吗。” 靳布的眼睛在梨花带雨的柳真真和神色尴尬的云子实身上转了两转,走到大舅妈李元翠身旁,很是甜腻地叫了声:“大舅妈,晚上好。” 柳真真哭得真在兴头上,见刚入门的靳布等人丝毫没有关注她,当即闹腾的更厉害了些。 而主位上的云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统共只有一年多的夫妻相处经历,一直精神独立,金钱独立,从未见过女子会有这般失态的模样。 当初云子实纳柳真真入门时,李元翠虽看得出来不高兴,但到底没有发作,也从未在她面前诉过苦,今日柳真真这般哭闹,她都要被烦死了。 这对她来讲,比与商业对手谈判还难。 “大舅妈,这是怎么回事呀,柳姨娘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已经推测出内情的靳布明知故问。 尚未等李元翠开口,柳真真冲了过来一把将靳布扯到云子实面前:“你自己给你外甥女说说干了什么好事?!随便弄大人家肚子,看看你在小辈面前做出了什么榜样!” 云子实很是艰涩地朝着靳布笑笑:“让朵朵见着家丑了。” 靳布拉长声调:“哦——原来柳姨娘被人给绿了啊。” 绿了…… 这两个字十分成功的戳中云良才的笑点,他憋着笑用胳膊捅了捅楚萧澈:“这词儿朵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楚萧澈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谁知道呢,看戏呗。” 柳真真一滞,她没想到靳布不仅没有安慰她,还没有云子实的行为进行谴责,反而还嘲讽自己,当即赖在地上哭闹着不肯起来。 靳布神色认真地看着柳真真:“柳姨娘,有句话叫‘绿人者必被人绿’,当初你绿了我大舅妈的时候就应该能够料想到今日的,一个男人能因为你舍弃发妻,那他也会因为其他美女舍弃你,有啥想不开的?” “你现在应该反省检讨自己,多向我大舅妈学学,你看看经过你的历练,我大舅妈多淡定,你也得学会接受,学会宽容才是。” 这番话连敲带打,将柳真真和云子实的作法暗讽了个遍。 柳真真当即想起,自己进云家门时,在李元翠面前耀武扬威的姿态来,顿时面上一热,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当初她只顾着钻进云家门,丝毫没在意李元翠这个原配的感受,只觉得女人年老珠黄活该被冷落。 没想到,自己的这一天来得竟这么快。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李元翠至少还有两个儿子,她连个孩子都没有,若那个大肚子的女人进门了,今后自己岂不是要一直被压制吗。 “我不活了!云子实只要你敢纳那个女人入门,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想到以后的日子柳真真再度哭天抢地,一副悲痛欲绝,马上就要悬梁自尽的模样。 云锦哪里见过这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急忙要人帮忙拦住柳真真。 第二百四十四章寻死的多种方法 靳布则毫不在意,挡下四面涌来的下人,指着小室门口的池塘,大声喊:“柳姨娘,快来,这池塘没有盖盖子,你若害怕我推你一把助你一臂之力。” “晚春的池水是有些冷的,姨娘你坚持一会儿忍过去就行了,虽然被淹死的人这脸啊都会被泡的发白发胀,奇丑无比,但是没关系,我们到时候不看,直接找人把这池塘给填上就行了。” 柳真真止住眼泪,甚是惊恐地瞅着靳布,她只是做做样子,让云子实觉得紧张而已,她才不要真的去死。 见柳真真惊恐的模样,靳布一拍脑门顿悟道:“姨娘是不是嫌淹死不好看?来,我旁边的柱子老粗了,快来撞,一撞一个准,虽然有可能撞得头破血流还没死,但是没关系,要是没死,爬起来助跑再撞一次,铁定能成功。” 小室内的其他人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云锦伸手挥退了一旁围观的下人,白云一口茶水呛在嗓子里,想咳嗽又觉得此时发出任何声音都不合适,只能红着脸憋气。 “噗呲呲呲”云良才实在憋不住,望着天咬着唇。 邱佳思亦双手捂着脸,肩膀抖动得厉害。 楚萧澈亦低着头窃笑,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估计也就只有她能做的出来了。 “对了姨娘,顺便告诉你,悬梁自尽的话后期会大小便失禁,也就是说人还没死透,你自己先屎尿屁的全流出来了,臭得很。不过也没关系,咱云家财大气粗,大不了把你自尽的房子直接给推了,不会有人看到你满裤裆恶臭的糗样的。” “还有,咬舌自尽的话也是没法成功的,因为还没等舌头断,你就疼得受不了,下不了嘴了。不过也没关系,你要真想断舌,我可以直接帮你用匕首割。” 柳真真被噎住,连眼泪也忘了流。 靳布意犹未尽的自言自语:“等你死了,外边那个女人便高兴的很呐,到时大舅只有大舅妈一个正室,她进来生了孩子直接成侧室,连小妾都不用做了。” “谁说我要死了!”柳真真抹一把眼泪‘噌’的从地上站起来,“云子实,你要将外边那女人接回来也可以,我入云家门三年还是小妾,你必须得把我变成侧室,那个女人进来了也只能是低我一等的小妾!” 说完,抽噎着走到李元翠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真切道:“姐姐,往日种种都是因为妹妹我年轻无知,伤害了姐姐,还望姐姐能宽宏大量原谅妹妹。” 这下轮到靳布呆在原地了,她这会儿只想召集朋友圈给柳真真积攒。 没想到柳真真的变化比微博热搜排行榜变得还快,心胸比大丈夫还宽阔,能屈能伸的,刚闹完就能跪在正室面前喊姐姐。 这脸皮,不放在后宫练练都白瞎了。 还有李元翠,脸上如此宽容大度,普度众生的笑容是何意?这是原谅柳真真给她戴绿帽的行为了?! “妹妹快请起,此后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李元翠将柳真真扶起,低声安抚。 这台词!!! 靳布暗自朝邱佳思竖起一个大拇指,眼神曰:“瞅瞅,这手段,这忍耐力,妥妥的宫斗扛把子,这放在后宫是能当皇后的!” “你说的没错!我果真是宫斗的渣渣,估计我连云家的宅斗都撑不过片头曲!”邱佳思会以眼神,对李元翠的做法也是满心膜拜。 云锦见闹剧落场,揉了揉眉心:“既然无事,快些入席开饭罢,大哥,你永宁苑娶十房小妾我都不会管,只要不要再像今日这般闹腾就行。” “唉、唉。”云子实应承着,没在看一旁的柳真真一眼,径直进了大餐厅。 柳真真也知今日在大家面前丢了颜面,找了借口直接回了永宁院。 靳布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闹腾云锦和大家就会忘记今日她去云钟楼帮忙的事情了,云良才也不会有机会向云锦汇报邀功。 不知怎的,她老觉得在云锦面前畏手畏脚,有什么事也不想让她知道,有点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女那般,怀揣着心事,硬死瞒着大人。 一餐饭很快结束,云良才将邱佳思拖进永和苑整理服务礼仪。 楚萧澈则在门口等着靳布,似乎有话要说。 靳布少有的慢条斯理的戳着空碗,半天不肯离席。 等到云锦施施然离开,回到锦绣阁后靳布才缓缓起身。 “唉,你。”靳布快速追上云锦,很不礼貌地喊停她。 云锦也不闹,依旧冷淡地望着靳布:“何事?” “有个东西忘记给你了。”靳布将手中的荷包递到云锦手上。 云锦捏捏手里的荷包,里面是一个圆柱体的东西。 “这里面的东西叫眼霜,每晚入睡前涂在眼角周围能够抚平细纹,干纹,熬夜也不会出现黑眼圈。”靳布别过头解释。 而后又支支吾吾:“女人操心老得快,我不过是觉得白云叔看起来挺年轻的,若你有皱纹了站在他身边不般配。” “你,想让我和白云在一起?”不知怎的,云锦还有点紧张。 靳布甩甩头:“这是你自己的感情问题,不需要问我,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谈恋爱我没权干涉。” “这是你爹的意思?”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白云叔挺好的,一个女人身边有人照顾着总归是好些。至于我爹,你跟我爹都分开十几年了,以后看起来也没机会再复合,那就没必要为了他守活寡。” 靳布觉得她是天底下最通情达理的闺女了,先帮亲爹给自己找后妈,又帮亲妈帮自己找后爹。 云锦点头:“好,我会考虑。” 靳布环着手斜了斜眼:“喂,你千万别说你之前十几年都是考虑到我才没再婚的,我跟你才见面几天,不能讹我的。” “不只是因为你,我自己的原因占大部分。”云锦很是坦诚。 “那就好,你我十几年没见过面,若你说因为我才没再嫁,那我岂不是间接耽误了你十几年?愧疚大发了!” 云锦少有的浮起笑意,眼神也变得慈爱起来。 “我、我回去了。”靳布急忙扔下一句话拔腿便跑,她可不想气氛突然变得温情又奇怪。 第二百四十五章护女心切 白云端着汤药出现,看着靳布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打趣:“朵朵都同意了,你打算什么嫁给我?” 云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嫁不嫁的,只是我没想到朵朵看得这么开,竟让我好好考虑你,你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是这丫头自己把你放在心里呢。”白云看着云锦饮下汤药,将空碗收好后急急道,“我得赶紧回去看着她去,那位云襄王不知怎的,我很不放心。” “朵朵刚才说了,都是成年人谈恋爱不许干涉,我们也不要多干涉她呗。”云锦摸着荷包眼底满是慈爱。 白云轻叹:“我不觉得朵朵喜欢这个王爷,她心思还挂在宫里砍她头的那人身上呢,这个王爷看起爱温和无害的,但越是这般无所求我心里越没底。” 这样一说,云锦也担忧起来,一个王爷舍弃一切跟着朵朵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说无所求那是假,但他所求的只有朵朵吗。 云家门口,楚萧澈见她蹦蹦跳跳的从里面出来,脸上扬起笑,他好久都没见到她这般快活了。 “你是去找云大当家了吗。”楚萧澈抿嘴笑着,他是如此喜欢她,看见她快乐自己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仿佛被人看穿小秘密,靳布努努嘴扯开话题:“你怎么没去客房,我已经熟悉路了,不需要你护送的。” “我上午在旁边东池街买了一个宅子,已经从云家客房搬过去了。”楚萧澈凝视着她,“出来的时候带的现银不多,银票暂时不敢兑换,只能先买个小的过渡一下。” 靳布抬眼看了看他:“你住惯了豪宅,小的很不适应罢,要不然我先从我娘那里支点现银,换个大点的,再备几个丫鬟随从给你。” 若不是因为她,楚萧澈现在还是金陵城中那位潇洒肆意的云襄王罢,出门前呼后拥,入门有人侍候,断不会像现在这样,住在小宅院里。 见她为自己担心,楚萧澈眼中满是浓浓柔情:“没必要,以往我就觉得王府闲人太多,现在我一个人住刚刚好,身边留韦英一个也就够了。” “我现在替云二少爷管理溪川街的云钟楼每个月也是有工钱可拿的,日常开销完全够了,等风头过了手上的银票可以兑换了,我便将银票给兑了换个大宅子。” 换了大宅子后来迎娶你。楚萧澈将这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默默看着靳布。 “对了,听说你今天也赶人走了?”靳布没想到楚萧澈做起酒店管理来还挺有一套。 也挺拉得下面儿赶人,不像云良才,瞻前顾后的,裁两个不守规矩的大妈还抹不开面子,害怕被人骂。 楚萧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平心而论,我挺感谢云二少爷给我这个施展的机会和平台的,虽说只是一家酒楼,但今日做下来感觉不错,不用畏手畏脚,我也会尽力将这家云钟楼的盈利翻番的。” 之前在金陵时,他虽说留在金陵挂着王爷的名头,但分配给他的无外乎一直巡视浮于表面的工作,现在管理溪川街的云钟楼似乎更充实些。 “真的是太连累你了,让你堂堂一个王爷屈尊做这些枝头末节的事情。” “我说过了,我早已不再是王爷,也请你不要有过多的负罪感,现在我只是一个为云家卖命的酒楼管家而已。”楚萧澈说得认真,若她一直这般带着内疚,客气的对待他,他可受不了。 靳布默然点头。 楚萧澈皱了皱眉:“你是不是负责交连街的那家云钟楼?这样如何,咱俩以一个月为期,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方式,各自为营,一个月后咱俩来比一比盈利增长,怎么样?” “那不公平,溪川街上的是总店,你们这个月的账目已经是交连街的四五倍了。”一方面靳布的胜负欲被燃起,另一方面她也快速评判了两家店的差距。 “不看数目总额,看翻了多少倍罢。” “好!”增长百分比还是可以比一下的,交连街的基数小,努努力翻个三四倍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有些兴奋的靳布,楚萧澈摸了摸下巴:“咱俩得来点赌注才行,不然赢了没奖励多没意思。” “工钱怎么样?!谁输了就要把下个月的工钱全部交给另一个人。”想了想靳布决定来点实际的,她身上的银票这段时间也不敢随意兑换,也是缺现银的时候。 “我若输了,我把工钱全部给你;你若输了,不需要你交工钱,只需答应我一个要求便好。” 不用出钱?靳布大喜:“成交!” 话音刚落,云阁门口白云负手轻咳。 靳布纳闷:“叔,你不是在我后面才从云家出来的么,怎么还先到家了?” 白云细细观察他二人之间的距离,确定能放下两个拳头后,才长舒一口气:“是你走的太慢了!” “我觉得不慢啊。”靳布喃喃自语,她感觉她都走出毛毛汗了。 “多谢楚公子送朵朵回来,听说楚公子在东池街买了个宅子?”白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楚萧澈,“以后若楚公子忙碌,不需特地送朵朵回来,免得耽搁了楚公子时间。” 这般明显排斥的话语,连旁观的靳布都觉得难为情。 楚萧澈面上依旧温润如常,款款大方道:“楚某认为送朵朵回家并不是耽误时间,而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白云的眼睛眯了眯,定睛看看着楚萧澈。 一旁的靳布心头猛地一跳,不知为何,白云叔眯起眼睛的模样好像楚修然,甚至那一刻浑身的气息都很相似,就是白云叔更加冷清些。 “朵朵愣着做甚,快点上来,我要关门了。”白云一声冷喝拉回靳布的神志。 靳布急忙跟着跑了上去,还不忘扭头:“比赛明天正式开始,一个月的时间千万记住了!” 楚萧澈柔柔点头,看到面前大门紧闭后,他转身往东池街走去。 “韦英,你觉不觉得这个白云有时很像我的修然侄儿。”楚萧澈轻声开口。 一旁默默跟着的韦英从黑暗中现身:“属下并无此感,只是觉得他似乎对主子有些敌意。” 第二百四十六章再度失望 “敌意肯定是有的,云锦刚与女儿相认,肯定是希望朵朵能够在她身边多待几年的,不着急,云家那么大,不是谁都像云良才那么单纯,得慢点来。” 黑夜中楚萧澈的步伐沉稳,安定,每一步都走在他想要去的地方。 金陵,皇宫御书房 楚修然盯着面前的密报,半晌不敢打开。 这已经是关于她的第九封密报了,这几个月他一直德武德勇秘密寻找她的蛛丝马迹,期间也有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回来。 今日听说东边有女子与她身形容貌相似,明日又听闻西边有女子与她年纪名字相仿,可最终反馈的结果却一直让他失望。 就连楚萧澈的行踪也完全丢失。 楚修然知道他们仓皇间出逃,一切不可能准备的那么齐全,随身的现银应该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一直让人监控着钱庄票号,就等着他们兑换手里的银票。 但几个月过去了,他没有收到一丁点儿消息。 深吸一口气,他颤颤巍巍地打开密报。 “……并非陛下所寻之人。”见到上面的字,楚修然眼底涌现出失望。 心中的烦躁情绪犹如开了阀门的山洪,瞬间倾泻。 “哗啦啦——”案几上的奏折全部被他推到在地。 德文听着里面的响声,默数着时间,自从阿布那丫头失踪后陛下一二十天便会情绪失控一次,特别是在每次收到密报后更甚。 每次他都会等到半个时辰后才敢进去收拾东西。 他忘不了,第一次听到御书房的动静,派人去收拾摊子的场景。 他看着长大的陛下背影凄凉的伫在窗旁,满目疮痍与绝望,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让人胆寒。 跟着进去收拾的小太监不过是将桌面上的财神镇纸摆件稍稍移动了半分,便被陛下下令杖毙。 他跟随陛下多年,少有见到陛下如此狠厉的时刻。 此后,他也学乖了,每次都等到里面喊人后才敢带人进去收拾。 其实,德文也有些挂念靳布,那个小丫头能去哪儿呢,在外边吃的还好,睡在哪里呢,是去寻找被流放的靳大人了吗。 正想着,德文瞅见不远处皇后慕容琼柔坐在轿撵上带着一众宫女施施然走来。 德文倾耳听了听御书房里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轿撵边,打着千儿:“皇后娘娘怎么这会儿到这里来了,皇上还没忙完呢。” 轿撵旁边慕容琼柔的陪嫁丫鬟巧月恭敬地福了福身,尖着嗓子:“德总管,今个儿不是十五嘛,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今日陛下是要同娘娘一起用晚膳且留宿凤仪宫的。” “是是是,待皇上处理完政务后老奴会提醒皇上的。”德文赔着笑。 巧月脸上挤出一个客套的笑:“想来德总管事情繁多,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都忘了提醒陛下,所以今日皇后娘娘特地来请陛下过去。” 说话间,慕容琼柔已经走下轿撵,径直往御书房走去。 “娘娘,皇上吩咐过他处理政务期间,非召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御书房,还望娘娘遵从。”德文跟在慕容琼柔身旁提醒。 巧月尽量压低着声音:“皇后娘娘又不是别人……”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正是因为是皇后娘娘,才不能轻易进入这御书房。”德文接过话,将皇后的行为生生拔高到了朝政层面。 慕容琼柔停了下来,平静道:“本宫不进去,只在门口等着,这样可合乎规矩?” 德文见状干干赔笑:“宫规上没说娘娘不能等在门口。” 听到这话,慕容琼柔先在门口跪拜施礼:“臣妾参见陛下。” 而后起身安静地站在御书房门口,耐心等着。 原以为,靳布被砍头她入了中宫后,总有一日会得到皇上的青睐,没想到小半年过去了,皇上竟一次都未踏入过凤仪宫。 哪怕祖上定下的十五、三十的规矩,皇上都没有遵守过。 大哥慕容正不知内情,只觉得她的肚子小半年都没动静,着急得不得了,专程在太医院养了太医为她调理身子。 她也能明白大哥所想,姑母成为皇太后,景亲王那边已然没有机会。 再说了,既然她已经成了皇后,那便没必要扶持姑母的儿子成为皇帝了,她直接誕下皇嫡子,岂不更容易? 届时慕容一家将会重新回到权利中心,她的孩子也会被当做储君来培养。 夜越来越深,初夏的夜间还是有些凉气的,慕容琼柔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德文急忙上前:“皇后娘娘,皇上处理政务往往废寝忘食,若不然皇后娘娘改日再来?!” 巧月也在一旁劝:“娘娘,你穿得单薄,这夜深了寒气重,别凉了身子。” “无妨,本宫再等等,再怎么说陛下也要用晚膳不是?!”慕容琼柔推开巧月的手再度施礼禀告,“臣妾参见陛下。” 良久,殿内传来男子的声音:“德文进来收拾。” 德文朝着慕容琼柔作揖:“皇后娘娘,老奴先带人去忙了。” 慕容琼柔咬咬唇,站起身跟在德文身后:“本宫为皇后,帮忙收拾陛下的书房也是应该的。” 说罢未等德文出声,率先走在前面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御书房内,窗子大开,温度比门外高不了多少。 歪倒的案几香炉,满地的奏折,瓷器碎片,显示着这里的主人心情不佳。 这是遇到什么政事上的难题了?最近没听大哥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呀。 慕容琼柔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走上前去,朝着台阶上交椅上的明黄色身影跪拜:“参见陛下。” 楚修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一边,起身径直从慕容琼柔身边走了出去。 “陛下,您要去哪儿,臣妾在凤仪宫准备好了晚膳……”慕容琼柔的声音在偌大的御书房回荡。 德文甚是恭敬:“皇后娘娘,老奴带人洒扫,还请皇后娘娘回避,以免脏了娘娘的衣裙。” 慕容琼柔缓缓站起身,原本有些难过的双眸再度睁开后又变得冷静,她还有大把的时间,一定不会输给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检验成果的时刻到了 一月之期很快结束,靳布这一个月甚是勤恳,每天都到店里帮忙。 从伙计进门的签到开始一直到晚上关门轧账,她都全程陪同。 虽然才开始几天大家对新的规矩制度尚不适应,但几天后大家也都认可了新的规矩。 并且在经过酒楼的服务礼仪培训后,他们的留客率高了许多。 只要有客人进门,便会被店小二热情关注,有时候还闹出了抢客的笑话。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账房先生将这个月的账本捧到靳布面前:“云朵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账本,比上个月要多一本多呢。” 靳布半瘫在座位上:“收起来,我等会儿带回家清账。” 正在收拾的陈义跑了过来:“云朵小姐您就在这儿算呗,我让陈主厨给你做点吃的。” “对对,云朵小姐您现在算罢,不然我出钱给您在旁边买点其他的东西吃?!”有一位伙计凑了上来。 大家实打实努力了一个月,实在太想知道这个月努力的结果怎么样了。 “你们真想现在知道?”靳布心里也非常激动。 这个月前十天的生意其实不怎么样,直到十天后才真正的重新步上正轨,大家的态度也才彻底端正过来。 “不仅他们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云良才提着食盒从外边走进来,“你娘知道你今天出账,特地让我送过来的。” 靳布白了他一眼:“二舅,你这嘴巴比啄木鸟的嘴巴还长,不是告诉你不要给我娘说嘛。” 云良才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反正今天就要出账了嘛,知道了也没啥。” “陈义,你先带着大伙一起把楼上楼下收拾干净,我吃了饭后跟二少爷一起清账。”靳布端起碗快速扒拉着。 云良才随手翻了翻账本,刚翻两页双眼顿时迸射出惊喜的光芒:“我天,朵朵你这个月干啥了,你这前半个月的营业额都要比上个月一整个月的要多。” 靳布忙着吃东西,含糊不清道:“快点帮我算算,我看看成绩怎么样,等会还要跟人比赛呢。” 云良才拿起算盘摇了摇:“虽然二舅我没你算得快,但能算得很准!” 很快,店里忙完的伙计皆围在云良才身边,一起期待着最后的结果。 “出来了,除去后厨前台和伙计每人六钱的工钱后,纯盈利三百一十八两!”云良才又不放心又算了一遍,“三百一十八两,没错。” “哦——”众人听到这个结果后齐声欢呼。 靳布等大家高兴完后,站在凳子上:“大家这个月辛苦了,来咱们为自己的辛苦付出鼓个掌!” “由此可见,大家还是有实力的,毕竟咱们店之前的业绩可是一千两,这三百多两的业绩根本不算啥!” “对!”店里的伙计各个激动地满脸通红。 靳布直接从身后的钱柜拿出碎银子:“我月初定的目标是二百五十两,按照规矩,你们这二十个伙计可以均分这多出来的六十八两,也就是每人三两四钱的提成,咱们一个个领,确认无误后在这里签个字。” “云朵小姐,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拿这么多的工钱,加上原本的六钱,一共有四两了呢。”王楼是店里去年才招进来的伙计,年龄最小,个头也最小,平时只负责洒扫,以往工钱也是最低的。 “王楼你拿了钱置办几套干净的衣服,等你再熟练点了让你做跑堂。”靳布也是笑逐颜开。 上个月一百两,这个月三百多两,足足翻了三倍多,楚萧澈肯定输定了。 待大家都高兴得差不多后,靳布又拿出一张签到表来:“咱之前说好了,达到目标了得赏,违反规矩的就得罚,这张表上记录了每个人每天是否违反了店里的规章制度。” “上次说过,违反一次扣一钱,陈义,你这个月迟到了两次,罚款二钱。” 陈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云朵小姐,这是第一个月能不能通融通融。” “要不你也通融通融我,这是我第一个月管酒楼,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早出晚归太不容易,这六十八两大家不要均分了怎么样?”靳布冷笑着伸出手。 陈义瞬间乖巧,掏出银子放在靳布面前:“我给还不成嘛。” “这还差不多。”靳布收起银子继续念,“王楼,你两次扫在客人脚背上,罚款一钱,下次注意着点。” 有了陈义在前,后边被责罚的人都心服口服的交出了银子。 靳布扬扬手里的签到表:“大家第一个月不熟悉规则,或者说懈怠久了状态尚未回归,不适应我能理解,还希望下个月大家少犯点错,最好不要再给我钱啦。” “特别是你,陈义,再违规一次你就要被扫地出门了。”靳布指着陈义,这家伙在伙计里面挺有威信。 大家有啥事也都会直接找他诉苦,对店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也是他先出头开口。 像这种隐藏在基层群众里的小领导,用好了能省不少心。 “绝对不会再犯!”陈义晃晃手里的钱袋子,“云朵小姐当真言而守信,给了咱福利,咱铁定好好干活,大伙说是不是!” “是!” 靳布嗔怪:“少拍马屁,下个月正值春夏交接,气候宜人,外出游玩的人也会多一些,下个月的目标定为三百五十两,还希望大家努力!” “好!”喊声震天。 一直到酒楼关门,云良才脸上的笑几乎没停过。 “朵朵,你就是个天才,下个月再给你两个店怎么样。” 靳布晃着手臂:“不行,我管店你干啥。” 云良才立刻邀功:“我这个月跟着思思姑娘一起给五个店服务礼仪培训,诶呀,满满的成就感,比我抓了十个贼还要开心,有时候我帮人抓贼还得不到人家的一个好儿呢。” “行啊二舅,你的觉悟又提高了。”靳布拍手鼓励。 云良才嘿嘿笑着:“那是,思思姑娘的这个服务礼仪还是很有作用的,现在进入酒楼的每个客人都说我们伙计服务态度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端午之约 “这个月让你轻松跟着思思混,下个月到交连街来,替我分担点。” “好嘞!”云良才也是充满干劲,特别是在今晚看到交连街店的伙计后更是信心满满。 他之前从未在伙计脸上看到过如此幸福满足的笑容。 到了溪川街的云钟楼门口,这家店的账房先生张先生正满面红光地等着他们。 “楚公子等二少爷和朵朵小小姐好久了。” 靳布见他这般喜庆的模样,忍不住打探:“张先生,你们这个月很不错罢。” 张先生毫不谦虚地点点头:“挺不错的,是溪川街店这两年来最好的时候了。” 云良才一把拽住张先生:“当真?这么好?” 张先生眼里透着笑:“可不是嘛,云二少爷您这是从哪里将楚公子挖出来的,简直神了,这一个月以来店里的人精神面貌改天换地,每个人都对楚公子很是信服,楚公子的每个决策也都非常明智。” 两年来最好,靳布微讶,楚萧澈这么难干,人格魅力这么迷人? 三人刚跨进店门,楚萧澈笑笑地看着他们:“朵朵,云二少爷。” 靳布的小脸皱了皱:“听说你这个月挺不错,两年来最好,翻了几倍?” 未等楚萧澈回答,张先生在一旁伸出五根手指:“足有五倍。” “两千六百两?!”云良才尖叫着将账本拿起来翻看,“我滴乖乖,你俩简直是云钟楼的吉祥物,这才一个月,这两家店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朵朵我现在对开分店太有信心了。” 靳布丧气个脸:“你赢了,我是三倍多点,远不及你。” 楚萧澈哑然失笑:“又不让你出银子,哭丧个脸弄得我赢得挺不是滋味的。” “对哦,我输了是不需要给你银子的。”靳布猛地抬头,嘴角咧到耳后,“我都忘记我是不需要给银子的了,既然不用出银子让我干啥都行,说罢是帮你洗衣服还是帮你打扫卫生?” 这两个项目是靳布能想到的,楚萧澈最需要的项目了,他现在一个人住,韦英又是个大老爷们儿。 一个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前任王爷,一个是只会挥刀舞剑的侍卫,用脚趾都能想得出两个大男人的房间会有多脏乱差了。 听到这两个选项,楚萧澈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都不是。” “难道是……”靳布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个,“你有衣服袜子破了,需要我补?!” “他想约你去吃饭。”这脑回路,连万年单身的云良才都听不下去了。 靳布微微呆住,脚下忍不住后退半步,说话也有些磕巴:“你的要求是、是出去吃饭?” 她现在还不想跟人约会啊,她现在只想投身于事业,不想谈及个人私事。 “不是吃饭。” 靳布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啥都不怕,就怕和楚萧澈独处。 “过几日便是端午节了,我想邀你一起去看赛龙舟。”楚萧澈饱含深情的眸子盯着靳布,让她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那天会在店里忙罢……” 云良才拽拽靳布的衣袖:“你不忙,那天我放你俩假,工钱也不会扣的,你们好好感受一下江南的端午!” “朵朵,这个赌注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为此这个月我真的每天都在想怎么把云钟楼做好,希望你能答应。”楚萧澈颇为可怜的语气让靳布心有不忍。 云良才直接‘啧’了一声,替靳布应了下来:“朵朵肯定会答应的,楚公子放心,你端午一大早去云阁接朵朵出门,我肯定不会耽误你们的。” “二舅!”靳布咬牙切齿瞪了云良才一眼,哪有这样乱点鸳鸯谱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她之前乱给楚修然和慕容琼柔凑独处时间的时候了,没想到当时楚修然竟是这种感受。 “朵朵,今日我还要将酒楼这个月的事情收个尾,不能送你回去了,你与云二少爷先回去罢,免得回去晚了白云先生担心。” 达到目的的楚萧澈几欲心花怒放。 云良才也欢快地推着靳布走出了店门:“快点回家,我要去跟你娘邀功去,朵朵你真是我们云家的大宝贝!” 大宝贝,刚刚还吉祥物呢,靳布满脸不情愿。 还没到云阁,靳布远远的便看见白云负手在云阁门口来回踱步。 “今日你送朵朵回来的呀,我还一直担心得不得了呢。”见到靳布身边是云良才,白云的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云良才没明白白云的本意:“有什么好担心的,素日里楚公子送朵朵回来一路上也很安全。” 靳布有些尴尬地跑进房门:“叔,我去找思思玩了,你跟二舅说会儿话。” 入门后靳布一溜烟儿跑进邱佳思房间。 她本想向邱佳思倾诉自己的纠结与心事,让邱佳思帮忙出出注意,看看端午那天怎么与楚萧澈保持距离,没想到房内的人见到她过来很是心虚地往枕头下藏了东西。 “有情况?”靳布相当敏锐的作出判断,“自己招还是我逼供?!” 邱佳思摸出一个荷包,极度苍白的解释:“没有!我只是闲得无聊缝个荷包而已。” 靳布冷哼一声:“缝荷包?你跟我一样的手残党,衣服破个洞都不会补的人会想起来缝合包?!” “端午快到了嘛,我缝个荷包放些驱虫的草药进去,放在床头多好。”邱佳思眼睛转了转,蹩脚的借口张口便来。 “告诉你,找借口这活儿我可比你熟练多了,你芥子空间里那么多香水不用,用这个?”靳布拿过荷包细细看了两眼。 上面的绣花虽然不是很端正,但依然能看出是两个在水里游的鸭子,不,鸳鸯。 再结合邱佳思这般遮掩心虚的模样,靳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说罢,是白云叔还是我二舅?先给你说好,你要是敢撬我娘墙角,我让你没脚!” “当然不是!我对做你后后妈没兴趣!”邱佳思夺过荷包,神采飞扬的否认,“我对做你二舅妈稍微有点兴趣。” 第二百四十九章拼盘约会 虽然有了些许心理准备,靳布依然想一口老血喷在邱佳思脑子上,帮她洗洗脑。 “你是专门想当人长辈是吗,先当楚修然后妈,现在又想当我二舅妈,你是不是觉得让人直接喊你‘妈’感觉特爽。” 邱佳思扔给她一记眼刀:“会不会说话,我向来追求真爱。” “姐们儿你能告诉我你的择偶标准是啥吗,先皇属于成熟稳重型的霸道总裁,可我二舅他是个中二病的大龄剩男啊,这两个人除了都是男的都比你大,没有丁点儿相似之处,你选择对象的时候没统一标准吗。” 邱佳思带点小羞涩的拉住靳布的手:“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先皇是皇帝,心怀天下百姓,你二舅也是这样的呀,你看他一直想当大侠为百姓除害,为百姓谋福,我选择的对象都是拥有社会责任感的人。” 靳布语凝:“随便你吧,我自己的事儿都还一头大呢,你要是真喜欢那就追求真爱去哈,我没空管你。” “真的?你不介意?我还一直担心你会反对呢。” 靳布按按太阳穴:“二舅没有娶亲,你又不是像柳真真那样给人当小三,有啥介意的。” 邱佳思当即放下心来:“那你说吧,找我啥事?” “楚萧澈约我端午节去赏龙舟,二舅替我答应了。”靳布仰天长叹,“我现在真的不想谈恋爱,觉得单着挺好,所以我特害怕跟楚萧澈单独相处,生怕他说些啥我回答不上来的话。” “我有一个注意,可以在当日缓解你的处境。”邱佳思再度羞涩了起来,“这个需要你帮我。” “什么?” “你听说过拼盘约会吗。”邱佳思勾起一抹莫名的笑,“你帮我约二舅,咱们四个一起游湖赏龙舟。这样,你可以避免和楚萧澈单独相处,我也有机会和二舅相互熟悉。” 靳布感动地看了邱佳思一眼:“您为了能跟二舅约会真是别出心裁啊,您是觉得我单独与楚萧澈相处尴尬,当电灯泡就不会尴尬了是吗。” “到时候不仅是你,楚萧澈也会是电灯泡的,两个电灯泡不怕尴尬。”邱佳思眨巴着眼,极其做作的看着靳布,“一举两得,妙不妙。” “妙,我都没见到你这么厚颜无耻的朋友。”靳布生无可恋。 邱佳思毫不在意:“我是本着为你解围的心态去的,千万不要误解我,跟你二舅联络感情只是我的附带任务。” 很快端午节如期而至,云良才一大早便跑到云阁。 “朵朵,你跟楚公子出去游玩偏偏要喊我一起干什么。”云良才嘟嘟囔囔,“我毕竟是你长辈,跟在旁边你们说话都不方便。” 靳布标准假笑:“我不仅喊了你,还喊了思思一起玩,人多热闹嘛。” 说着,邱佳思施施然从门外走了过来:“朵朵准备好了吗。” 靳布抬眼看了看来人,身子一抖,几步跑到邱佳思身边:“姐妹儿,今个收拾的是不是太过了点?” 邱佳思挑挑眉:“晒伤妆,好看不,衣服也是新做的,粉粉嫩嫩和这春日特别搭吧。”说完还对着靳布使出个wink。 “思思姑娘,你这眼角怎么红成这样,昨晚撞墙上了吗。”标准直男云良才指着邱佳思的眼睛尖叫,“你涂药了吗,白云有外伤药效果很不错的。” “哈哈哈哈”靳布实在忍不住笑出鹅叫,捂着笑疼的肚子歪在床上打滚儿。 邱佳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怒视不解风情的云良才。 刚从外院进来的白云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一头雾水。 “叔,你怎么来了。”靳布捏捏笑得发酸的脸颊。 白云来到靳布身边,一脸的如临大敌,“听说你今日要与楚公子一起游湖赏龙舟,你不能去!” “为何?”靳布没发话,云良才和邱佳思倒同时喊了出来,“我们两个人还要一起去呢。” “你们两位一起过去?和他们一起游湖赏龙舟?”白云眼睛在面前三人身上转了转,继而大笑起来,“去罢去罢,记得给你娘带点陈毕和的粽子回来。” 靳布狐疑地看了看白云,他到底是想让自己去还是不想让自己去? 怎么感觉娘亲同意与白云叔成亲后,白云叔就变得奇怪了。 “朵朵小姐,楚公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你了。”一位随从恭敬在门口禀告。 “叔,我们走了,晚上我也会给你带粽子来的。”言毕靳布拖着邱佳思往外走。 云阁门口,楚萧澈一身青碧色锦袍,身姿挺拔,负手而立。 见靳布走出,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身上,英俊的脸上也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靳布向他寒暄:“今日你好早。” 身后邱佳思与云良才前后走出,冲到楚萧澈面前:“听说你们今日要去游湖赏龙舟,我和二少爷蹭一个。” 楚萧澈嘴角的笑意微滞,转瞬又恢复如常:“好,刚好我订的船足够大。” 此后一路,邱佳思与云良才走在前,靳布与楚萧澈跟在后。 江南水乡的端午属于大节日,初夏的烈日甚是灼热,汾河两边百花齐放,人头攒动,接踵比肩,乌压压的一大片人都在盯着汾河中央的八条龙船。 “朵朵,流霄郡的赛龙舟你得好好看看,每年的龙船船手皆有富贾商号豢养,云家今年是六号龙船。”云良才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甚是兴奋,“我们先看完赛龙舟后再去船上赏湖。” 说罢,云良才竟直接拽着靳布往人堆里扎,邱佳思与楚萧澈不得不也跟着挤进人堆。 原本看到这么多的人头,靳布就望而生畏,本打算远远的躲到高台上看个龙舟的名次结果也不算白来,没想到直接被云良才拉进了人群。 耳边众人加油呐喊之声响彻半边天,靳布忍不住从云良才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捂住耳朵,看着云良才背影,小小的身子在人群里艰难往前挤。 “六号领先了!”有人高声呐喊。 云良才听到自己龙船领先,兴奋地岸边挤,完全将靳布抛在了脑后。 第二百五十章落水 捂着耳朵的靳布转瞬间便再没找见云良才的身影,扭头环顾四周,皆是一个个的腮帮子,发髻和一个个陌生的后脑勺。 别说云良才,连跟在他们身后的邱佳思和楚萧澈皆被人群淹没。 “二舅!思思!”靳布努力伸长脖子大喊,努力让自己站稳。 奈何她个头并不是那么高,体型也偏瘦,整个人只有脚尖着地,完全被人群裹挟着前进。 不知何时,靳布已经被人潮挤到岸边,此时岸边一尾画着白色祥云的龙船快速从靳布面前滑过,远远将其他七尾龙船甩在身后。 “赢了!云家的船赢了!”身边有人亢奋的尖叫着。 人潮中的喝彩声席卷而来,慌乱间靳布瞅见云家的龙舟上,一位船手一跃而起,攀上旁边高台上的桅杆,牢牢将代表胜利的锦旗拿在手中。 众人见状更是兴高采烈,看着周遭人兴奋不已的脸颊,靳布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感觉自己的裙角好像被谁给踩到了。 若此时她摔倒必定会被人踩成肉泥。 “别挤了!别挤了!”靳布大声呼喊着,同时想将裙角从别人脚下拽出。 就在她使力的时候,踩到裙角的人移开了步子,靳布手上的力度控制不住,一个趔趄,脚下由着惯性后退了几步。 周遭人群汹涌,似乎有人往前挤推到了靳布的腰,她尚未站稳的身子猛地往后仰去。 靳布下意识地闭眼,本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被人踩踏,没想到她不知何时早已被挤到堤岸角边,这一仰直接将她送进了汾河里。 “有人落水啦!”岸上的人着急大喊。 靳布眼前一晃,身子已经全部砸进水中,双耳口鼻不断灌进凉凉的水,眼睛也被河水呛得睁不开。 上辈子靳布因为身体不好,从未下过水,是个十足的旱鸭子,此时哪怕她牟足劲乱蹬也无法将自己送上水面。 眼见身子越来越重,整个人也越来越无力的时候,一只手臂揽上了她的腰,出于求生的本能,靳布犹如一只八爪鱼,两只手臂紧紧环着那人的腰背。 “阿布抱紧。” 熟悉的名字让靳布心头一颤,她下意识微微出声:“修、然……” 朦胧中靳布感到那人身子一僵,继而快速托着她往水面游。 等她气若游丝地睁开双眼时,楚萧澈满是水雾的脸近在咫尺。 她想要动一动身,却发现他的双手正在自己的胸口有频率的按压着。 “你醒了?!”楚萧澈欣喜地问,又将胸口的手挪开轻轻拍打靳布的脸颊。 “咳咳咳。”靳布喉头一阵辣痛,猛烈地往外咳出腹腔内的积水。 楚萧澈赶忙将她半扶起替她拍着后背。 半晌,直到靳布觉得她吐出来的水都能养鱼了后,她才彻底呼吸通畅。 “难受。”整个胸腔火辣辣的疼,湿透的衣裙紧贴在身上也让她感到有些闷痒。 楚萧澈不由分说,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往室内走。 靳布这才发现,她刚刚是在一艘船的甲板上,而此时楚萧澈正要抱她进入船舱。 这艘船很大,船舱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前面部分是待客室,屏风后是供人小憩的内室。 靳布透过满是水雾的眼,看到楚萧澈将自己抱入内室,放在软榻上,继而向自己腰间的衣带伸出双手。 “你、要做、甚……”靳布努力去挡楚萧澈的手,但此时四肢瘫软的她,伸出格挡的手也十分无力。 “你衣裙全湿,若不及时更换会生病的。”楚萧澈急急挡掉她的手,将她的衣带解开。 靳布脑中‘嗡’的一声,提高了些声音:“不用!我回去、后、自己换、” “别逞强。”说话间楚萧澈已经将她的衣衫尽数褪下。 一阵风刮过,靳布裸露在外的皮肤生出密密麻麻的小疙瘩来。 楚萧澈从旁边的衣柜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为她换上,靳布确认自己衣裙穿好,楚萧澈亦无歹意后,才眼睛一翻昏昏睡去。 楚萧澈见她昏睡,亦在衣柜里找出一套男装为自己换上。 刚将干净的衣物套上胳膊,甲板上传来女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紧接着邱佳思不顾韦英的阻拦闯入内室。 “你们……”邱佳思指着正在系衣带的楚萧澈一惊一乍。 随后赶来的云良才见靳布昏睡在床榻,身上衣物已不是之前那般,眼皮剧烈跳动起来。 “你们、你们……”云良才扶着脑袋与邱佳思如出一辙的喊了起来。 楚萧澈坦然应对:“朵朵落水,我帮她换了干净衣物,现下赶紧回去罢,河水冰冷,我怕她已经受了寒。” “你帮她换的?你帮她换的?你,帮她换的?!”同样一句话,邱佳思重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高,一遍比一遍崩溃。 “是,这船上并没有备丫鬟。” 犹如一道惊雷劈向脑门,云良才抽出随身长剑搭在楚萧澈的脖间:“朵朵落水,你怎能趁人之危作出如此禽兽之事。” 楚萧澈定睛看着愤怒的云良才:“二少爷请放心,除了帮朵朵换衣,楚某并无任何捷越之举。” “朵朵尚未出阁,你一个男人帮她换衣,那她的身子岂不……这还不是捷越,难道你还有更加过分的举动吗。”云良才简直要疯了。 “你们应该是看到朵朵被救上船后便急忙跑来了罢,楚某除了换衣也没有时间行不轨之事。”楚萧澈稍稍用手将脖间的长剑推离几分,“我们还是先赶紧回云阁罢。” 云良才眼中的愤怒小了些,方才听到有人喊‘落水’后他便看见楚萧澈跳下去去救朵朵,紧接着看到楚萧澈抱着朵朵爬上甲板。 而后他和邱佳思便迅速赶来,这期间除了花在路程上的时间外,并没有其他耽搁。 现在回忆一下,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应该是做不了什么事情的。 可他还是很崩溃。 单是朵朵落水这一条,他回到云家后便吃不了兜走,现下又被男子换衣,身子被人看了去,朵朵此后的声誉清白该何如? 他觉得他要被自己大姐剥皮抽筋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二舅认错 还有白云,他即将和大姐成亲,心里早已将朵朵视如己出。 甚至白云比他还护着朵朵,上次白云还明确告诉过他,不喜朵朵与楚萧澈有太多接触,目前的局面简直不能再糟了。 诶,怎么自己这么大意,听到前面的喊声便把朵朵忘到脑后了呢。 云良才看着软榻上白着脸的靳布自责的不能再自责,他压根不像一位长辈,丁点儿不像一个舅舅。 “你的意思是,若时间足够你便要将朵朵欺负了去?!”邱佳思将楚萧澈从软塌边推开,言语之间忿忿不平,“姓楚的,你最好管好你下边那玩意儿!” 楚萧澈好看的眉心拧了起来:“思思姑娘,你曾为人妇多思多虑些楚某尚能理解,但请你不要将这些龌龊的想法带到我或朵朵身上,楚某断不会做些衣冠禽兽之事!” 见一向温和的楚萧澈动了怒,邱佳思讷讷收了声,沉默坐在靳布身边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手:“你们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 邱佳思对待靳布不仅仅是将她当做最亲密的姐妹,救过她性命的恩人,更是将她当做很久之前的自己。 那个尚未试爱,对爱情抱着全世界最美好的幻想,和最美好的期待的自己。 在她看来,现在的靳布就是她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便一心扑在他的身上,满心满眼全是对方。 她遇人不淑,上辈子被两个渣男骗钱骗身,这辈子遇见的第一个爱人是高高在上坐拥六宫的皇帝。 或许在靳布看来,她是一个不顾一切奋力追爱情的人,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渐渐的,她在利用自己的身体,利用她这具尚且漂亮尚且年轻的身体来拴住别人。 所以她不想让靳布重蹈覆辙,在一切毫无定数的时候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搭上,最后落得了一个身心俱伤的结果。 游船一路快速前行,很快在离云阁最近的岸边靠岸。 没等云良才上前,楚萧澈便撩袍将靳布从软塌移入自己怀中,将她从船上抱下,又一路从岸边抱回到云阁之中。 直到白云替靳布诊了脉,熬了药之后,楚萧澈才在白云和云良才不悦质疑的神情中离去。 “云哥是我大意了,你和大姐用家法罢。”云良才‘咚’的一声跪在白云面前认错。 白云捏了捏眉心:“今日之事,楚公子救朵朵上来,帮她更衣还有抱着朵朵回来之事,都有谁知道?” “更衣之事应该只有我们几个人知晓,他抱着朵朵回来几乎溪川街一路上的人都看到了。”云良才的声音越说越小,他刚刚怎么没有一把将朵朵抢过来。 “我看你的确需要家法长长记性!”闻声赶来的云锦火急火燎的从门外走进来。 “大姐……” 云锦并不看跪在地上的云良才,满目忧心跑进内室:“情况如何?” “着凉受寒外带些惊吓,其他一切尚好。”白云捡着云锦作为一个母亲关注的重点简要说明。 云锦松了一口气,走到外边院子一脚踢在云良才胸口:“素日里你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不娶妻生子,不专注云钟楼也就罢了,我不催你相亲,酒楼盈利不好也从未给你施加一点压力。” “可今日你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宽松了些,在朵朵面前你是个长辈,是个正个八经的舅舅,平时朵朵也跟你最亲,但你呢,看见热闹转眼将朵朵给抛到脑后,你还当自己是个孩子?!” “今日朵朵虽被救下一命,但你又放任楚公子一个男子大庭广众之下搂抱朵朵,今后你让朵朵怎么在流霄郡见人?她才十六岁,今后还能找到心仪夫君吗,你想过这些问题没有!”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声誉名节是大家比较看重的。 当初云锦为了心中爱情跟着靳重之私奔,一年后回来流霄郡众人皆对她指指点点,她太明白被人诽议的滋味,太明白女子的名节声誉有多重要。 那时白云力排众议,当众向她表达爱意,这才稍稍平息了些外人对她的好奇探究。 此后多年,她虽未与白云有夫妻之实,但在流霄郡的人看来他们二人早已是一家人,且育有一从未视人的病重女儿。 她是一个内心坚强的女子,又一手将略显颓势的云家重启辉煌,这些年仗着云家财大气粗,白云的神医口碑,她才将众人的视线从自己的私事上转移。 所以她怎能让自己的女儿步她的后路,让朵朵置身于那些恶意满满,歹毒到能让人羞愤自尽的舆论中心。 云良才揉着被踢得发痛的胸口跪正身子:“大姐,我觉得楚公子不错,对朵朵有情有义的,他俩若成亲了,旁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了罢。” “你瞎极薄乱点什么鸳鸯谱呢。”这下轮到邱佳思暴走了。 邱佳思明白,她遇到渣男哭一场,寻死觅活一下,就能快速找到新的目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靳布不同,那丫头完全是个死心眼,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还未从楚修然那个渣男身上走出来。 现在要她嫁给楚萧澈,那还不如一直单身让别人乱嚼舌根呢,至少她不用一直面对着一个自己并不那么喜欢的人。 “我说错什么了?”云良才尤不自知,“楚公子挺喜欢朵朵的,仪表堂堂,温和知礼的。” “那朵朵喜欢他吗,你就乱配!”邱佳思掐着腰,“要想让他二人成亲至少要双方互相喜欢罢,你老说楚公子对朵朵好,喜欢朵朵,可朵朵并不喜欢他呀!” 白云和云锦甚是赞许的看了邱佳思一眼,他们这才算是真正看明白,朵朵的这位朋友不仅是过命的交情,更是真正懂她心思的人。 云良才丧了下去,很是怯懦地看着众人讨伐的眼神:“大姐,你直接家法处置罢,我受着还不成嘛。” “咳咳咳”房间内传来靳布咳嗽的声音。 云锦急急跑进去,却见床榻上的人并未苏醒,只是闭着眼皱眉咳着。 白云再度搭脉,细细探了好几遍眼底浮现出一丝疑虑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是被推下水的 “有何不妥?”云锦看到白云微变的神色不由担心起来。 白云蹙眉:“方才没细探,这会儿竟发现朵朵底子虚得厉害,像是之前受了重伤,恢复时用了快速康复的强劲药物,这类药物服下外部的皮外伤好得快,但并未补元。” “所以她体内元气并未完全康复便停了药物,所以今日冷水一激便会如此虚弱,并且……” 白云抬起眼欲言又止,面上也多了一丝尴尬。 “还有什么,不好医治么。”云锦对白云的医术很有信心,当年他师从深山神医,学成归来后第一年便治好了好几位病入膏肓,被宣判死刑的病人。 此后名声大噪,不客气的说他一人能抵得过金陵城几十名尸位素餐的太医。 “底子虚是小问题,在我这里最多半年便能调理好,关键朵朵还有其他问题有些棘手。”白云视线往门外瞟了瞟,确认外边的人都没有进入厢房后才低声开口,“朵朵应该服过知母芦根之类的寒凉药物。” “知母,芦根?”云锦反问,起身关了厢房门。 白云低声解释:“知母芦根与大黄这些都是极寒药物,女子慎服,若不慎服用,轻者葵水推迟,重者终生不育。” “终生…她这么小怎会…”云锦倒吸一口凉气,心也莫名慌张起来。 “方才我探了好几遍脉,发现朵朵应该不是误服,她体内残留的寒意甚重,有些像刻意大量服用。”白云眼底浮现浓浓的心疼和担忧。 “我听说朵朵在金陵时扮作男子参加了科考,想来这药物便是那时候服用的,以免葵水至她女子身份容易被发现。朵朵这种情况素日里需要避免寒凉,还得经过至少三五年的调理才能有受孕机会。” 听到最后,云锦忍不住捂住嘴巴,强忍着眼泪:“靳重之到底让朵朵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朵朵才多大点怎会受过重伤还服过这种虎狼之药!” 白云轻轻将她揽在肩头:“你放心,不管之前怎样,现在有我,我定会将朵朵的身子调理的健健康康的。” “云哥,我这个母亲当得太不合格了,当年靳重之说他在金陵的生活安稳无忧,我才忍痛割爱将朵朵留下的,没想到他竟把朵朵当做仕途的砝码,让她装扮男子不说还损害她的身体送她去科考。” “早知道,哪怕当年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死,我也要带着朵朵回来,至少她是真正有娘亲疼爱的!” 白云轻声安抚:“现在她在你身边,你们二人的关系这一两个月也甚是亲密和善,你可以慢点疼爱她,不必如此自责。当初你回来的时候云家那么乱,你哪里有精神照顾她。” “咳咳咳”床榻上的靳布努力睁了睁沉重的眼皮,云锦急忙推开白云擦掉脸上的泪。 “娘,我掉水里去了。”靳布终于将眼睛完全睁开。 云锦附身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娘知道,你白叔已经将驱寒的药熬好了,起来喝点汤药,免得受凉。” 靳布半靠在床头,伸手拍了拍脑袋:“感觉还行,就是刚上岸的时候胸口里呛水呛的有点刺疼,睡一觉好多了。” “驱寒药还是要喝的。”说话间白云已经将药送了进来。 外边等候的云良才和邱佳思也急冲冲走了进来。 见到靳布安好,邱佳思红了红眼眶嗔怪:“真是吓死姐了,你说说你个旱鸭子还往水里跳,改天我教你游泳!” 云良才则瑟缩在屏风边:“朵朵,是二舅疏忽了没保护好你,你这会儿想吃点啥二舅给你买去,你喜欢吃甜甜的糯米糍对嘛,二舅给你买点回来当晚饭可好。” “不用,不就是洗了一个冷水澡嘛,咳咳。”几声咳嗽下来,靳布双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朵朵咳嗽不能吃甜食。”云锦横了云良才一眼,而后又换上亲昵的笑容将汤药送到朵朵嘴边,轻声哄着,“白叔是神医,一碗药下去就不会咳了。” 邱佳思看着两边态度如此极端的云锦,又看看一脸憋屈的云良才,咬唇憋笑将云良才拖了出去。 靳布苦着脸,虽然她的芥子空间里有不苦的糖衣药片,还有各种胶囊一抓一大把,但现在药在嘴边却不得不张口。 “要是觉得苦,娘等会儿给你拿蜜饯换换口。”看到靳布皱起的小脸云锦忍不住心底泛滥的母爱,像是在哄个小孩子。 靳布哀叹捏着鼻子将药一饮而尽,心里默念,难怪二十一世纪大家都会选择西药,中药实在太苦了些。 云锦见她服下药,这才换上轻松的表情:“等着,娘给你拿蜜饯去。她白叔,好好看着。” 待云锦离开厢房后,白云又伸手为靳布探脉:“之前受过重伤怎么没好好调理?” “啊。”靳布一愣,旋即明白白云是通过脉相,诊断出了她之前受伤的事情,“我觉得身上的伤结痂了就算是好了。” “一般重伤后人体会元气大伤,需要卧床调理好些日子的,你们小孩子就是爱胡来。”白云的手指轻轻搭在靳布的手腕,“叔给你调理一段时间,免得到了秋冬你难熬。” 靳布乖巧点头,虽然她芥子空间里的药见效快,但中医的博大精深就在于它能慢点将人的身体从亚健康状态调理成健康强健的状态。 这是西医西药比不上的,二十一世纪中也有很多患癌病人切除肿瘤后身体虚弱选择中医调理身体的。 “叔,我想给你说个事儿,你千万不要跟我娘说。”靳布犹豫半晌终于开口。 自从她送给云锦眼霜后,她与云锦的关系和善很多,云锦也放下过往准备搬来云阁真正与白云共同生活。 她心底也是真的将云锦当做了自己的娘亲,享受着她的母爱,所以靳布本能的不想让云锦知道她即将说的话。 “好。”白云笑着摸了摸靳布的脑袋,小姑娘长大了有些事不想让娘亲知道,更让他高兴的是朵朵这丫头真的将他看成了亲人。 “我觉得我掉下去的时候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靳布细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和感受,而后确定点头,“落水的瞬间我还看见那人还伸头出来确认我落水情况。” 第二百五十三章缩头乌龟? 白云神色变了变,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今日汾河两岸观赏龙舟之人甚多,朵朵是否感觉有误?” “今日除了我落水外还有其他人落水吗。” 白云垂目:“并未听说。” “今日汾河岸边人多,如果我是被人挤下去的,那我身边的百姓应该也会掉下去才对,就像这样。”靳布说着做了一个手势便于白云直观理解。 “这种情况下,要掉下去的话应当不止我一人掉下去,最重要的是当时我明显感觉到腰腹间有人使力推了我一把。” 白云右手食指和拇指不受控的捏在一起,好似他的两根手指间捏了一片利器。 “朵朵你最近待在云阁不要随意出行,我会从庄子上喊两个人来保护你。”云阁在流霄郡外十里的村庄上秘密养着几十名杀手。 这是白云早先年间遇刺后养成的习惯,此事只有云锦一人知晓。 当年那些人朝他下手,生怕他这位外姓养子分了云家的产业,当时他躲过一次刺杀后云老爷为护他性命便送他去学了医。 他学成归来后,搬出了云家独自住在云阁,且丝毫不染指云家产业半分,这才没有人再向他下手。 这也是云锦一直与白云保持距离,迟迟未搬来云阁与他同住的真正原因,云锦知道她身为云家大当家一旦与白云成亲,云家上下包括族中长辈皆会认为她会将云家产业转移。 所以当年白云当众向云锦求爱后,云锦为了远在金陵的靳布考虑,与白云商议,二人分开居住同时伪造出云阁养了病重女儿的假象,只待有朝一日接回靳布时街坊邻居不会太过非议。 但云锦与白云都没想到,靳布接手云钟楼小试牛刀后,竟有人向她下手。 靳布抿抿唇:“叔,当年你没有彻查吗。” “幕后之人肯定是云家的人,如果当时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云老爷和你娘该如何处置他?对于他们来讲云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难道要他们为了我这个外人大义灭亲吗。” “云老爷对我有救命养育之恩,而我又真心喜爱你娘亲,我怎能为了自己让他们为难,好在我明白这些人的意图,从云家出来后也再没人来伤我。只是你还是个孩子,怎能忍心向你下手。” 白云说着将靳布轻轻揽在怀中:“朵朵放心,你把叔当做你爹爹,那爹爹怎会让自家闺女受丁点儿伤呢,云钟楼你也不要去了,好好呆在云阁陪我和你娘,云家干活的不差你一个。” 靳布推开白云:“叔,你不觉得你这种做法特像缩头乌龟么,你这是自己当了大乌龟,所以要让我跟着你一起当小乌龟?” 白云双眉微蹙:“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叔,你想想,若对我下手与对你下手的人是同一个,那他以后会不会对娘下手?”靳布神情严肃,“对你下手是因为害怕你分了云家的产业,对我下手是因为害怕我娘将云家产业交给我。” “若他有一天实力壮大了,或者娘亲将来没将云家交到他手上,这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娘亲?” 靳布看着白云越来越凝重的表情,继续表态:“我俩现在应该把这人给揪出来,而不是躲起来。” “哪怕揪出来后不告诉大家,只告诉娘亲也能让娘亲有所防备,总比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给人当靶子的好。” 白云站起身来回踱步,想要拒绝靳布的提议又觉得她说的很在理:“所以朵朵想怎么找这人?” 靳布歪着脑袋托腮:“他不是要杀我么,今日失败了肯定会再找机会的,那我多单独出去转悠转悠,明面上给他留机会,引他出手。” “不行!这方法太危险了,想都不要想!”白云当即否决,“再怎么也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你若再出岔子你娘非得杀了我再自尽的。” “哈哈哈哈”靳布突然笑了起来,“叔,你们还没正式成亲呢这就开始耙耳朵妻管严了?” “啧,你这孩子说着正事呢,往我身上扯什么。”白云不那么年轻的脸上忽的一红。 “叩叩叩”敲门声停下后门外响起云良才讨好的声音:“朵朵,听说你要吃蜜饯,舅给你买了点,要不要尝尝~” 白云和靳布相视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换了表情,将刚刚谈论的话题放置一边。 “要吃。” 靳布话音刚起云良才便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笑:“沉香果,流霄郡蜜饯干果百年老字号,舅专门挑了他家最畅销的十种,每样给你来了点。” 说完将手上一大包布包费力的举起‘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白云见状起身告辞,为云良才表达愧意腾出空间。 “二舅,你这是准备喂猪吗。”靳布看着面前堆得老高的蜜饯盒不由发声。 “是喂你。”云良才挨个将蜜饯盒打开,“快来尝尝,每样都尝一尝,最喜欢哪个给舅说,舅再去买。” 靳布捻起一枚梅子放进嘴里:“好好吃,二舅你把这几盒送给思思去。” “为啥要送给她,她没喝药嘴巴又不苦。”大直男屁股抬都不抬。 “我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种甜的,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快点给她送去点。”靳布满脸嫌弃,思思这次真的选了一个超级难攻克的直男。 原本她还打算今日跟云良才发展发展,也因为自己落水泡汤了,现在得赶紧再给她创造机会才行。 “那也行。”云良才选了几枚蜜饯放在盒子里,随口道,“对了,门口楚公子的随从一直等着你的消息呢。” “等我消息?什么消息,我没话要带给他呀。”想起楚萧澈帮自己换衣,靳布快速眨了几下眼,缓解内心的尴尬。 “你苏醒的消息呗,他好像也受了凉,但又放心不下你,所以一直让随从在门口等着呢。”说实话,云良才还是希望朵朵能和那位楚公子喜结连理,至少他不会因为朵朵声誉的事情再被自己大姐骂。 靳布瘪瘪嘴:“二舅,你去给随从说,我醒了,打发他回去罢。” “我不去,你不是说要我拿蜜饯去思思姑娘那里吗,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说罢云良才拎着蜜饯盒晃晃悠悠往思思厢房方向走去。 “这是个什么破舅舅!”靳布骂骂咧咧站起身,准备自己出去将韦英打发走。 路过小厨房,煎药的火炉上还燃着木炭,上面坐着白云给她熬得驱寒药。 靳布脚底一滞,拐进小厨房蹲下身倒出一碗汤药,又用食盒装了起来,楚萧澈毕竟也是因为救她落水着凉,一碗汤药还是有必要送过去的。 门口韦英正环在手臂靠在石狮子旁,见到靳布出来表情明显僵硬了起来:“云朵小姐既然无恙,属下便回去复命了。” “诶,那个。”靳布走下台阶递出手上的食盒,“听说楚公子也受了凉,这是驱寒汤药,你给带回去罢。” 韦英望了望面前的食盒,退后一步:“云朵姑娘,你不是我的主子我没有义务接受你的委托,你若担心主子你自己送过去。” 说罢飞快闪身,消失在靳布面前。 “韦英,韦英……”靳布朝天喊了两声,已经黑透的街道没有任何人给她回应。 “你们这个时代的武术到底是个什么套路,真的有轻功还是带了闪现技能?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靳布拎着食盒边踢小石子边抱怨。 路边晚摊陆续摆了出来,靳布随手买了两个粽子,自己剥开边吃边往东池街楚萧澈的宅院走。 “朵朵,你怎么在这儿。”刚从药房出来的楚萧澈在靳布身后喊道。 自打靳布换了名字后,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谨记喊她的新名字,只是今日去救她时失声喊了她‘阿布’,更让他感到可笑的是,她回应的竟是他侄儿的名字。 靳布咬着粽子转身:“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受了凉,给你送点药。” 楚萧澈举起手中的药包晃了晃,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我刚才去找大夫看了,无大事儿,今晚入睡前喝一帖药睡一觉便好了。” “我有已经熬好的,白云叔开的,效果更好。”靳布将食盒举起,又将手里另一只粽子递给他,“我刚才嘴馋还买了粽子,给你当晚饭。” 楚萧澈接过带着热气的粽子,有些难为情:“我不太会熬药,你能帮我煮一下吗。” “好,等会儿回去了你先把白云叔的给喝了,我再把你买的给煮上,明日一早起来你再喝一碗巩固巩固。” 东池街离云阁并不远,饶是靳布路上开小差买了东西,他们还是很快就拐进了东池街。 “你还没有来过我这里罢,里面有些乱,你别介意。”楚萧澈慢条斯理的吃着粽子,一点儿都不像靳布这般吃的满嘴油腻。 “能理解。”两个大男人的宿舍嘛,只要不是脏袜子乱飞,她都能接受,反正又不是她住。 “是这间吗。” “嗯。”楚萧澈上前开锁。 就在靳布站在门口等待的瞬间,不远处有一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让靳布有些眼熟的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她刚好躲在楚萧澈的身影下,指着那人轻声道:“你看那人是不是我大舅云子实。” 第二百五十四章地下钱庄 楚萧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 “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靳布有些好奇地望望,另一个陌生面孔的胖子紧跟着云子实之后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后边这人我认识。”楚萧澈说着快速将她推进了院子。 “谁?”靳布微讶,楚萧澈与她一起来到流霄郡后几乎所有的社会交际都在云家人身上,这个胖子他怎会认识。 面前的楚萧澈仿佛喘了一大口气:“那个胖子是流霄、水城和赤酒三郡最大的地下钱庄的庄主,关立群。” “我上个月买宅子之前让韦英拿着银票去找过地下钱庄,因为数额不菲,这位庄主亲自出面验的票,虽然我当时没直接露面,但在交易验票附近去查探过,见过关立群。” 所以云子实与地下钱庄的庄主同时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苗头,他万不能让靳布与自己被发现,他无所谓,主要不能让靳布有什么潜在危险。 地下钱庄靳布之前也有所了解,除了银票外有许多盗匪偷得的财物或者皇室物品,外边那些当铺不敢收的赃物,他们都会收。 云子实这是遇到经济困难了? 上次柳真真闹过后安分了好些时日,那位大着肚子的女人也被纳入永宁苑。 从现实情况来讲,云子实是最缺钱的人,家里有一妻两妾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现在还未到年底分红的时候,所以他这是准备将家产变卖,补贴家用? 听说他十几年前娘亲去金陵的时候管理过一阵云家,只是因为管得不好,致使云家产业缩水严重,娘亲回来后又将管理大权交还给娘亲。 那个刺杀她和白云的幕后主使会是云子实吗。 “想什么呢。”楚萧澈见靳布出神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靳布回过神:“你能查到我大舅与关立群做了什么交易吗。” 楚萧澈见她神情紧张,知道可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追问之下才晓得今日她落水竟有可能是人为,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云家的某人。 “所以我在想云子实此时找地下钱庄的庄主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些,或许他现在管理的丝织浆染这块的账目出了问题也不一定。”小厅内靳布放下食盒后小心推测。 楚萧澈端起食盒里的药碗一饮而尽,温润的声音响起:“这件事我会详细查探清楚,你万万不能再涉险。” 靳布一拍额头,无奈叹气:“怎么每个人都跟我说一样的话!这日子还怎么过,太没劲了!” 就像看管一个小孩子那样,任何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让她做,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感觉自己像个废人,混吃等死,需要一堆人保护的废人。 她虽然没有武力值,但智力值还是够用的嘛,并且这还是关于她的事情,搞得现在她好像被排除在外了。 每个知晓内情的人都要她好好待着,不要参与不要探究。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划过楚修然来,那时她被发现女身后楚修然才开始也不让她出去做事情,后来还是尊重了她的意见,将她在东宫安排了一个职位。 虽说只是负责洒扫的女官,但切实让她用自己的双手获得报酬,而不是当一位啥也不做的花瓶。 “都是为了你的安全。”楚萧澈目光轻柔而灼亮,“今日将你捞上来时你半点气息也无,我害怕极了,生怕你救不回来,阿布我此生从无有如此害怕的时刻。” 阿布,这个声音,原来当时在水中听到的喊声是楚萧澈的,靳布自嘲地笑笑,当时她好像以为是他,甚至她好像还喊出了他的名字? 楚萧澈见她神情怔忪,忍不住伸出手覆盖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见她没有反应继而站起身贴近靳布想要拥她入怀:“幸而你醒了,所以阿布,我断不会再让你涉险。” 手背和肩膀传来的温度让靳布陡然惊醒,她惊跳起身脚下也不由退后三步。 面前楚萧澈的眸光暗了暗,仿佛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兽。 靳布瞬间将满脸的防备与戒心换下,很是懊恼:“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我……” 楚萧澈顿了顿,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应当是我对你道歉,方才是我情不自禁唐突了,但不想让你涉险的心情是真。” “你现在有了娘亲家人,我看得出来云大当家很疼爱你,你若有了闪失她该如何?” 又是和白云叔一样的话,靳布咬咬唇,闷声道:“知道了,你若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方才不知道他还觉得无所谓,现在让她单独回去,他着实放心不下。 靳布面露难色:“还是不要了,你也病着……” “我知道我方才的行为吓到你了,但现在是特殊时期若你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歹人,你一个女孩子该如何?”楚萧澈不由分说站起身,半推着靳布往外走。 “还有,我知道我现在对你造成了困扰,但我真心希望你我二人不要因此便生分了,即使有朝一日你发现你还是不 第二百五十五章舍身救人 靳布神色尴尬,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她与楚萧澈的关系。 一方面她觉得愧疚不已,另一方面却无法应对他时刻表露的深情。 特别是她发现自己内心还未完全忘掉楚修然的时候。 刚走出东池街没两步,靳布停下脚步打算将心底的话全盘托出。 “我现在特别害怕同你单独相处,每次看到你的眼睛都会觉得压力很大……” 一句话尚未说完楚萧澈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拉,靳布下意识去推,却发现他目光紧盯着自己身后。 随即她的余光扫到一道寒芒,耳边一阵剑风划过,一缕青丝也随之落下。 若不是方才楚萧澈拽她,这一剑定然会从自己颈部动脉划过。 来不及松口气,持剑黑衣人再次直直朝着靳布刺来。 韦英不知从何处浮出,拔剑出鞘,呼吸间已经格挡下那黑衣人好几招。 楚萧澈紧紧拽着靳布手腕,看着面前与韦英打斗的黑衣人,神色平静不见一丝慌乱。 “走!”楚萧澈拉着靳布往前狂奔。 “我们分开走!”靳布打算像上次白马寺遇刺那般与楚萧澈分开,独自应对刺客。 “不行!”楚萧澈手上的力度重了很多。 白马寺那次他与她分开,若不是那条忠心的狗子,她可能早已被歹人所害;沁和殿那次他受到心中‘宫规’的阻拦看着楚修然进去救她,今日他定然不会再松开她的手。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靳布松了一口气,看来来人没有估计到楚萧澈身边的韦英武艺高强,只派了一人过来。 楚萧澈亦放慢了脚步:“估计自你走出云阁开始便跟着你了,一日之内对你下手两次,胆子真是大。” “你的宅院不知现在还安不安全,若不然今晚一起去云阁罢,云阁素日里管理极严,不会有外人进入,咱们再去找白云叔商量该怎么办。” 楚萧澈蹙眉:“韦英身手极好,对方的目标是你不是我,应该不会对我做些什么,我先将你安全送回去。” 靳布从楚萧澈手中抽出手,捶了锤小腿:“许久没跑,今日跑两步腿都软了。” 楚萧澈将方才握着靳布的手反手负在身后,温声宽慰:“喝了汤药又跑一跑,今日的风寒已经祛了大半。” “可不是嘛。”靳布哈哈大笑起来,被刺杀还能有这般心态,不知该说他二人心大还是缺心眼。 “已经到了,快些进去罢,免得白云先生担心。”云阁台阶下楚萧澈看着靳布,“你进去后我便回去。” 靳布应允转身,下一刻,又一道冷冽寒芒飞速刺来,直指靳布的面门。 无限寒意自心底涌出,靳布双腿发软脚下已没力再挪动半步。 就在冷剑即将贴近的瞬间,靳布只觉眼前一阵虚晃,身子被人往后撞倒几步,楚萧澈稳稳当当地站在她面前,一柄利剑自他后背而入,贯穿了他整个身体,在胸口处露出个带血的剑头来。 “来人!叔!快点来人!” 伴随着靳布的喊声,那持剑黑衣人将楚萧澈体内的长剑抽走。 鲜红的鲜血瞬间染透他石青锦袍,楚萧澈微笑低语:“你无事便好。” 下一瞬,比靳布高出大半个头的楚萧澈一头扎进靳布怀中。 “叔!叔!你救救他,叔,你要救他——”听着靳布颤抖的哭喊声,她怀里尚未失去意识的男子嘴角笑意转瞬而逝。 床榻上,楚萧澈的伤口已被包扎好,伤口贯穿身体又失血过多,亏得未伤及心肺,才没有生命危险,得好生休养个把月才能完全康复。 靳布坐在床榻边,手边的矮凳上放在生理盐水和棉签,她时刻注意着床榻上男子的动态,时不时的起身用棉签帮楚萧澈润润嘴唇。 “吱呀——”门声响后邱佳思悄然而至。 “我来守一会儿罢,你今晚也折腾了大半天,累了吧。” 靳布环着邱佳思的腰,将脑袋放在她的腹部:“思思,这下我亏欠大发了。” “原本他为你舍弃王爷之位,又陪你远走他乡,我就觉得挺不容易的。”邱佳思安抚着靳布,“没想到,他竟为了你连命也不在乎。” 靳布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楚萧澈,一颗心沉进深渊:“思思,我情愿那一剑将我的命拿走,也不愿看着他为我受伤,现在我该怎么还债。” “以身相许呗。”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我。”靳布在邱佳思腰间蹭了蹭。 邱佳思正色:“我说的是认真的,一个男人肯为了你舍弃名利地位,舍弃性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你还要回去找那个下令砍你头的人吗。” 靳布松开环在腰间的手:“我真的对他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之前男身的时候一直将他当做好朋友,我知道他为了我放弃了很多。” “我很感激,很自责,很内疚,我可以付出一切当牛做马来报答他,可是……” “可是唯独不能给他爱情?”邱佳思蹲下来与靳布平视,“你相信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寻找能够为我扑汤蹈火的人,只可惜一直未果。” “现在你有了,你应该好好珍惜他。我知道,你还爱着楚修然,哪怕他抄了你的家,砍了你的头,你心里依然还记挂着他,但那人不值得。” “时间会磨平一切,你早晚会将楚修然忘得一干二净的,或许楚萧澈才是你真正可以依赖终身的人呢。” 靳布敛目,感情真的是可以培养的吗,难道她真的要为了报恩接受楚萧澈吗。 她无法体会楚萧澈替她挡剑的心情,也不知他为何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自己。 但这条命她是实实在在的欠下了,这恩情她怕是无以回报了。 不知怎的,楚修然那张臭脸又浮现在她脑海中,他对着自己发脾气的表情,克扣自己俸禄的小窃喜,还有后来他对着自己坏笑的,偷亲自己得逞后傲娇的…… 楚修然的表情是鲜活的,有温度的,百变的,让靳布无法自拔的。 他拉长脸的时候,她会在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有些时候他也会因为她的挤兑或者一些行为被气得臭脸好几天。 而楚萧澈,他一直都是温润的,从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情绪的变化的,好像他对一切都能宽容接受,对一切都能微笑面对。 有时,靳布都有些摸不透他这张温和的笑脸下到底是真的开心呢,还是习惯性的礼貌微笑。 见她出神,邱佳思拍拍她的肩:“去休息会儿去,我来守着,免得他还没醒你又倒了。” “还是我守着罢,心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靳布拿起棉签又润了润楚萧澈的唇,“我现在佩服你的很,竟然能在爱情里游刃有余,让我膜拜不已。” 邱佳思推了推她的脑袋:“姐道行深着呢,好好学着点。” “高人快回去睡觉去,等天亮了你来换我。”靳布哼哼唧唧打发着邱佳思。 楚萧澈醒来的时候,靳布正坐在床榻边用手撑着脑袋打盹儿。 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小脑袋,楚萧澈无声的裂开嘴笑了,如果靳布此时看到这个笑容,一定能够分辨出,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是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楚萧澈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牵动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细小的动静将并未熟睡的靳布吵醒,她急忙将软枕放到楚萧澈后背:“你醒了,只要喝水吗,伤口感觉怎么样,自己别乱动别将伤口扯裂了。” 一连串关怀的话让楚萧澈心神悸动,他抓住靳布忙着为他垫背盖被的手:“醒来看到你在身边真好。” 靳布身形一僵,笑了笑:“看到你能活过来也不错。”至少心里的负罪感不会那么重。 “我去给你斟杯热水喝,你失血过多,需要多饮一些热水。”说着靳布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又半搀扶着送他饮下。 “你现在饿不饿,小厨房里给你煮了肉糜粥,我给你端点来。”放下茶盏靳布又起身为他张罗起饮食。 总之,她现在想让自己忙碌起来,越忙碌越好,或许为他服务的越多,心里的愧疚便会少一点再少一点。 “你坐在我身边不走,便很好。”楚萧澈轻轻出声。 “她可不能再待了。”邱佳思端着餐盘犹如神降解救了靳布,“昨晚她在这儿熬了一夜呢,大爷你安稳睡了一晚也得让我们休息休息罢,朵朵休息去,白天这大爷交给我。” “你守了一夜?”楚萧澈喜出望外。 邱佳思瞅了他一眼:“那可不,所以赶快放人行吗。”说着将靳布推了出去。 靳布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房内,邱佳思端着碗走到床边:“我来喂你,别你的伤口裂了她又内疚的睡不着。” “多谢。”楚萧澈点头。 “你这一招英雄救美使的不错。”邱佳思随意调侃着,却没发现楚萧澈的目光冷了几分,连放在身体两边的手也微微握了起来。 “我也当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为了朵朵能豁出命去,以往真是小瞧你了。”邱佳思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楚萧澈警惕心放松了下来,双手亦缓缓松开。 第二百五十六章病入膏肓 “朵朵这丫头前段时间只是还没想开,相信经过此事之后她能看清身边谁才是最在乎她的人,作出最佳选择的。”邱佳思宽慰着楚萧澈,“你便好好躺着养伤罢。” 楚萧澈咽下嘴里的粥:“我并不是想让朵朵报答我才…我当时只是不想让她有生命危险。” 邱佳思将手里空碗放下:“不管怎么说,你用命救了她是事实。” “叩叩”门口白云礼貌性的敲了两下门,接着带着药箱走到楚萧澈身边。 “我帮你看看伤口,调整药方。”经过昨晚白云的敌意也少了很多,或许这个年轻人是真心喜爱朵朵的。 楚萧澈微微欠身:“有劳白云先生了。” “你救了朵朵,医治你是应该的。”白云拆开楚萧澈胸口的纱布重新给他上了药后又重新盖上。 “你身子底子好,这剑伤看似严重,并无大碍。”收拾好伤口后白云又坐在床榻边为楚萧澈搭起脉来。 “听说昨晚你们一共遇刺两次,一次刚出东池街,被你的侍卫挡下,另一次便是在云阁门口?”白云嘴唇微动,手上依旧搭着楚萧澈脉搏。 楚萧澈神色淡然:“是,歹人竟如此猖狂,短短一路派了两位杀手。送朵朵回来的路上,我与朵朵站得颇近,没想到他居然等到朵朵上了台阶与我拉开距离后才出手。” “的确嚣张,敢在云阁门口出手。”白云神色如常,手上一直未离开楚萧澈的手腕,“楚公子情急之下没有逃跑而是上台阶为朵朵挡下致命一击,真是多谢,她娘亲今早听到消息吓得不得了。” “楚某从跟着朵朵离开金陵开始,一心一命便挂在她的身上,若云大当家有生命危险,想来白云先生会作出与楚某同样的选择。” 白云将搭脉的手收回:“那是自然,你的伤已脱离危险期,接下来还需卧床半个月才行。” “可是听朵朵说……” “这些算是云家的家务事,不用劳烦楚公子忧心,并且有了这两次刺杀后我们自然也会加强对朵朵的保护,楚公子安心休养便是。” 楚萧澈仿佛放下心中的石头:“那便好,便好。” “哦,对了,你那侍卫武艺甚是出众,轻功亦甚好,你刚中剑他便赶了过来,若他能提前那么一会会儿,楚公子定不会受这苦楚。”白云手上收拾着药箱,眼神若有若无从楚萧澈面上刮过。 楚萧澈苦笑:“武艺再出众也分身乏术,他已经帮我们挡下一位刺客,楚某并不会责怪他护主来迟。” 白云轻笑:“楚公子心胸宽阔,常人莫及,你好好休息罢,我先出去了。” 床榻上楚萧澈微闭着眼,听着厢房门的动静。 直到四周安静到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后,嘴角才悄然勾起,白云说得没错,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他的确需要再睡一觉。 相对于他的好眠无梦,熬了一夜的靳布即使眼睛酸涩难受的厉害还是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一闭上眼,楚萧澈和楚修然的脸便交替出现在她眼前,往日与二人相处重重亦犹如走马观灯般从眼前滑过。 不知何时靳布才在这似梦非梦的场景中睡去。 谁也没料到,靳布这一睡硬是将自己睡了一身病出来。 许是落水风寒未愈又受到惊吓,靳布在当天便发了高烧,退烧后又落下咳嗽的病根来。 无论白云开了多少剂药服下,一到夜间靳布仍是整宿整宿的咳嗽。 白日里咳嗽次数虽少一些,但精神大不如往日,饭量渐小,总嚷着要睡觉。 一开始云锦还信任白云,要他全力医治,时日一长,她也开始不相信白云的医术,直接一张告示贴了出去,要流霄郡的百姓帮忙推荐各路神医。 此举一出,流霄郡众人皆哀叹不已,都道云大当家的这个女娃娃是个十足的药罐子,从小藏在云阁养病,刚康复些露个面,振兴了一下云钟楼,又被打回到了病窝里。 同时因为之前遇刺的事情,云阁靳布的厢房外更是阵仗了得,一天到晚围着好几圈腰间挂刀的侍卫。 就连云阁门口也整日站着三五个侍卫,手按刀柄,防贼一般盯着过路的百姓,仿佛每个人都是那晚刺杀云家小小姐的刺客。 生生将云阁门前人人可行的道路,变成人人绕到行走的空旷广场。 甚至在楚萧澈都能捂着胸前的伤口站起来的时候,靳布还在有一声没一声的咳着。 这日,云三少爷云飞章兴冲冲地带着一位长胡子郎中走进云阁,只道这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是他花了重金才将人请来流霄郡。 那长胡子郎中听到这介绍神色淡定的捋了捋胡须,言:“有起死回生,白骨生肉的法门,在治疗咳嗽上更是一绝。” 云锦当即将郎中奉若上宾,拨开层层侍卫,将他引入厢房。 胡子郎中瞧了瞧靳布的面色后又简单把了脉,神情甚是轻松:“这就是普通的咳嗽,之所以拖那么久不过是因为用药用错了方向。” “原本是风寒诱发的咳嗽,但在这期间姑娘体质已从风寒转为湿热,应当针对肺热咳嗽来开药,可你们这么久一直所服之药皆为肺寒咳嗽的药,药不对症,当然一拖再拖。” 此言一出,云锦当日傍晚在餐厅小室的会议上将白云狠狠训斥一通,直言白云是介意朵朵的身份才刻意耽搁她的病情。 一向淡泊的白云拂袖而去,云家众人亦大惊不已,要知道一二十年了,云锦与白云二人从未争过一次嘴红过一次脸,看来这次为了自己的女儿是动了大怒。 白云回到云阁后,将仍在病中的靳布抬出云阁送回云家,一副势要与云家划清界限的模样。 云锦被女儿的病情吊着心,丁点儿不在意白云的负气,将靳布留在锦绣阁的同时也将胡子郎中留下,要他每日为靳布诊脉开药。 在靳布被人抬回云家锦绣阁的当晚,云飞章的永祥苑偏房中。 胡子郎中扯掉下巴上紧贴的胡须,朝着云飞章抛去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 第二百五十七章夜咳 “三少爷请放心,这位娇小姐的病确为肺痨无疑,只要按照我的药方每日送服,不出半个月定会开始咯血,肺痨之人一旦开始咯血那便毫无回天之力,哪怕届时白云再接手诊治,调回正确的药方也于事无补。” 云飞章圆乎乎的脸上挤出一朵带着皱纹的花来,只是这笑容丝毫没有靳布初见时那种犹如弥勒佛的慈祥和蔼。 “关庄主那边情况如何,这几个月他的钱庄断断续续收了不少老大的浆染坊了罢,超过一半了吗。” 胡子郎中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赔着笑:“尚未及三分之一。” “怎么这么少?”云飞章脸上的肉颤了颤,“贱内去永宁苑探过,云子实新妾房内的物什大都是名贵物件,折算下来少说得有十万两,这还不算那小娘们儿贴补娘家的,怎会只卖了三分之一?” 熊安富面露难色:“三少爷有所不知,关庄主那边刚把价格压下来,以八千两每家的价格收了云子实五个店,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位‘金老板’也知道了云子实偷卖云家浆染坊的消息。” “这位金老板私自派人联系了云子实,将每家的浆染坊的价格从八千提高到了一万五,你说这中间差了将近一半,云子实转头就将十个店签给了金老板。” 云飞章眉头皱了皱:“金老板?哪里来的野路子,敢截关立群的胡?再说在这流霄郡附近没听说有‘金’姓大家呀。” “关庄主那边正查着呢,这金老板背景不俗,听说关庄主派出去好些个人都折了。”熊安富小心觑着云飞章的脸色,“三少爷,咱把云锦的这个独苗苗给断了是一样的。” “云家嫡亲一脉,云子实的浆染坊您收了三分之一,老二又是个不成才的,没了云朵这小丫头,老二的云钟楼落入你手里也是早晚的事儿,届时你还怕在份额上超不过云锦?” 听到这话云飞章紧张的大脸松了松:“老大怕是还不知道他新收的小妾是个什么货色,等云朵这丫头的事情解决了你再去给这小妾指点一二,闹上几场,让云子实慢点把丝织坊也给转出来。” “你也去给关庄主说说,压价没必要压那么厉害,浆染坊丢了没关系,丝织坊能拿过来一半也成,至于这中间的费用嘛,到时候同关庄主一并结算。” 熊安富放慢了语气:“这个有些不妥罢,单是收浆染坊都用了小半年,再加上云朵这事儿,等云子实转手丝织坊那不得等到明年去了?三少爷先把这半年的费用给清一清呗。” 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要账的都是孙子。 熊安富见云飞章半天不言语,语气态度更加卑微了点。 “三少爷,我只是个跑腿的,关庄主看我会点医术,会鼓动人便差我过来帮您,这样你看中不中,云朵这笔费用先不用你出,等她死透了你再结,先把收购浆染坊的钱给结了。” 云飞章轻哼一声:“这样罢我也不拖着,等小丫头片子开始咯血了,我便给你把浆染坊和云朵这两笔费用一齐结给你,如何?” 熊安富明白这也算是云飞章松了口,便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应承了下来。 “你耽误的时间也不少了,快点把胡子带上回客房去罢,若夜里小丫头咳了,我那大姐铁定会差人找你的。”云飞章啐了一口嘴里的茶叶沫子,准备赶人。 熊安富拿着胡子点头哈腰:“这玩意儿不透气,也就只能在三少爷这里取下来一会儿让我这下巴舒坦舒坦了,三少爷也不必太过多虑,我既是你请来的,来永祥苑同你说说话也不算奇怪。” “紧要关头,万事还是要小心点好。” 房内的灯被熄灭,残留的青烟迅速弥漫在空中不见踪迹。 熊安富缩着脑袋,鬼鬼祟祟的急行至客房,现在云家大多数的下人都被调至锦绣阁照顾病重的靳布,所以他回到客房的这一路极其顺利。 仿佛是为了应正云飞章的话,熊安富刚走到床榻边,门口便响起云家管家云伯焦急的声音:“神医,我家小姐这会儿咳得都喘不过气儿来,还劳烦您去给瞧瞧。” 熊安富的手脚瞬间慌乱了起来。 门口又响起敲门声,他这才清了清嗓子,调整出如梦方醒的嗓音:“管家这么晚了何事?” 云伯再度将病情描述了一遍,语气甚是着急:“还望神医快些去看看。” 话音刚落,熊安富走到门前,打开门后伸了个懒腰:“走吧。” 床榻上,靳布歪歪斜斜地靠在软枕上,脸颊绯红嘴唇也红得厉害,眼眶下方因长久咳嗽未愈变得一片青黑,手心脚心也是一直发烫。 熊安富推门进入瞬间,一股室外的空气涌了起来,靳布立刻被吹得连连咳嗽。 云锦急得又是帮她拍背又是为她抚胸:“神医,今天晚上便是按照您的方子给新拿的药,怎么这晚上的咳嗽还是止不住呢。” “大当家别着急,这是因为之前的药物服用太久,身体里还有残留,导致新药的药效还未发挥,我这里还有一颗快速止咳丸,给小姐服下后今夜定能睡个安稳觉。”说着将一枚黑色药丸从袖中拿了出来。 云锦如获至宝,赶忙喂到靳布口中用水送服,没多大一会儿,刚刚咳得很厉害的靳布立马止住了咳嗽,微闭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样。 云锦大喜,不停致谢:“多谢神医,一两个月了,孩子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大当家请放心,既然我出手,定然能将云朵小姐医治好。”熊安富颔首微笑。 “云伯,赶紧带神医回去休息,明日还得劳烦神医呢。”云锦亲自将熊安富送至锦绣阁外才掉头回去。 房内的靳布见云锦归来,将压在舌头下的药丸吐出来,接连喝了好几口水漱口。 厢房内室一扇看起来与普通墙壁无疑的墙缓缓移动,白云从里面走了出来朝靳布伸出手:“我来看看这是枚什么药。” 第二百五十八章内情 “能有什么药,慢性毒药呗。”靳布满不在乎捻起一颗蜜饯塞进嘴巴,“就是太苦了。” 白云将手里的药丸用清水化开,又用手指沾着尝了尝:“其实也不算毒药,只是与你表现的病症相冲的药物而已。” “这位神医可向三少爷打过包票,半个月之后必定你咯血的。”楚萧澈亦从密室门慢慢走出。 靳布用手帕擦掉两腮的腮红和嘴上的牛血红唇釉,笑得嘚瑟:“他要是想看我咯血,我可以从明天一早咯到明天夜里,给他咯一堆血出来。但我就是拖着不死,气死他们。” 云锦嗔怪地看着她:“若不是楚公子及时发现,你没准真会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变成肺痨咯血而亡的。” “有我白云叔,怕啥?!”靳布挑眉看了看白云,“我叔才是正儿八经的神医,哪怕我真的中毒叔也会把我救回来的。” 那日白天睡觉醒来后,韦英便已经将关立群和云子实私下见面的事情打探清楚,原来云子实这段时间一直在贱卖云家分到他名下的浆染坊,而幕后委托关立群收购之人竟是素日里看起来很和善的云飞章。 一番商议后,靳布决定换个方式引这些人出手,既然被刺杀的风险太大,那便装病,还要病入膏肓的那种。 这样一来,参与其中的人定然会按捺不住,打探消息,甚至铤而走险,接机毒害于她。 话及至此,云锦又有些担忧的问道:“朵朵这些天服的药物确定是不会伤身的罢。” “不会,服下我的药后从脉相上看只能看出是肺痨,并且一日比一日严重,完全不会对朵朵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的。”白云说着又从药箱里掏出银针,扎在靳布的胳膊上。 “我每晚都会帮朵朵施针,帮她将白日里的药性给排出来的。就是让朵朵最近受疼了。” 靳布朝白云伸出手:“苦肉计嘛肯定需要受点皮肉之苦的,但是叔,你要是给我点银子,我就不疼了。” “等这事儿过去了,娘把瓷器这块儿的生意全交给你,你肯定不会差钱用的。”云锦拍拍靳布的手很是心疼,“最近呢你想买啥给娘说,娘给你买。” “娘,我是想靠自己实现财务自由,不想靠你的施舍。”靳布讪讪收回手表达自己的意愿,“只是大舅名下的浆染坊怎么办,都被贱卖二三十家了,再不阻止就要全被卖出去了。” “听韦英的转述,的确是以每家八千两的低价卖给了关立群,云大少爷从中获利将近二十万两,细算下来二十五、六个作坊已经被贱卖了。”楚萧澈在靳布旁边坐了下来沉声道。 云锦痛心疾首:“只是以为大哥喜爱貌美女子,没想到这次娶进门的女子竟是老三给下的套,这个老三还真是会拿捏人的短处,美人加肚子里的孩子,大哥当真被套牢了。” “娘,现在不是抱怨或者同情他们的时候,三舅的意思就是搞死我之后,拿着手里的份额问你要云家的管理大权呢,我们现在还得把实证找到才行。” 楚萧澈赞同:“大少爷卖出作坊后,账目定然会做假,三少爷手边应该也有一本关于他低价买进浆染坊的账本,只有将账本找出来,这两位少爷才会真的认错罢。” “要不这样罢。”靳布转了转眼睛,提议,“三舅晚上不是给这‘神医’说,等我咯血的时候,他便会给关立群结算中间费用嘛,咱们到时候直接抓个现成。” 云锦眼中闪过一丝顾虑。 捕捉到这一幕的楚萧澈为靳布削了一只苹果,递到她手中,温温道:“我看还是让韦英去偷账本罢,虽然这几次跟下来没找到三少爷藏账本的地方,但再跟几天肯定能找到,有了账本实据更有力度些。” “我也觉得偷账本的法子更加稳妥。”云锦的目光从楚萧澈脸上刮过,朝他微微点头表达谢意。 家丑不可外扬,毕竟她和云子实云飞章是嫡亲的兄弟姐妹,云家内部出了乱子,自然是要关上门来自己解决的。 抓现成,岂不是关立群那帮人便知晓云家内乱了么,商场如战场,关立群虽说只是个开地下钱庄的,但人脉关系广阔,有许多云家的对手也与他是合作关系。 若云家内乱一旦传出,流霄郡这一带的其他小商贾一起抱团对付云家,届时外忧内乱一起来,云家产业恐怕得受到不小的震荡。 听到云锦这样讲,靳布耸耸肩:“那便偷罢,反正韦英身手好,偷墙角翻院墙之类的事情非常拿手,不用可惜了。” 楚萧澈笑了出来:“小心你这话被韦英听了去。” “他现在又跑到房顶上去了?”靳布惊恐觑着房顶,放低了声音,“他这算是职业病吧,习惯性的上房顶偷听。” 门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一个冷冽的声音从窗外传进靳布的耳朵:“属下刚才没在房顶,只是在云朵小姐的门外一直站着而已。” 靳布抓抓脑袋,僵硬地笑了一下,彩虹屁立马吹了起来:“我觉得呀,你身边的韦英非常不错,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并且习武之人一定气度不凡,不会介意别人背后的议论。” 楚萧澈也捻起一枚蜜饯放入嘴巴里,歪着头咀嚼着:“我相信你这波马屁韦英已经收到了。” 靳布指了指外边看似很远的身影,低声道:“你们习武之人是不是都有一种叫‘内力’的东西,耳朵特别灵敏,哪怕别人夜里说梦话都能听到?” “内力是什么。”楚萧澈愣了一下,“习武之人身体是要比常人强健些,视力和听力也都是能够通过后天训练得到提升的,你说的这个‘内力’是和视力,听力差不多的东西吗。” 靳布也是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原来这里没有内力这一说。 “那你的武艺高不高。”靳布又想起春猎时与楚修然一同遇险的场景来,那时可以看出楚修然的剑法和骑射都是高手,不知道同为皇室中的楚萧澈身手如何。 第二百五十九章商议婚事(一) “我?”楚萧澈尴尬地笑笑,“估计和你二舅差不多吧。” “这么水…”她还以为楚萧澈也是一个高手呢,上次她和悦诚被山匪劫走的时候,楚萧澈好像是第一个冲进来救她们的,当时拿剑冲在人前的势头可比云良才威风多了。 至少看不出像个半吊子。 “啊哈”靳布打了一个哈欠,正想给云锦说困了,却发现房内的白云和云锦二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困了?去榻上休息罢。” 靳布看了看并未起身的楚萧澈,神色有些不自在:“不困,等你回去了我再睡。” “等你睡了我便从密室回到云阁去了。”楚萧澈温柔开口,眼里满是柔情。 靳布心里一抖,最近忙着抓内贼,她已经好久没有留心注意楚萧澈的目光了。 今日再次看到这目光,她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住。 “我先送你回密室罢,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不能一直熬夜的。”靳布说着将楚萧澈搀了起来,推进密室。 这密室还是当初白云年轻时遭到刺杀后云老爷挖的,没想到白云那时没用上,一二十年后在靳布装病的时候用上了。 厢房外,云锦听到里面的动静,望了望身边的白云:“等老三这事儿过了,将朵朵和楚公子的婚事给办了罢。” 白云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轻笑着回话:“你舍得?” “让楚公子入赘呗,他现在没了皇室身份,入赘云家也不亏,这段时间他不仅舍身救了朵朵,在老三的事情上也很上心,处理的方式也很稳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云锦对楚萧澈的表现很是满意。 “那你觉得朵朵愿意吗。”白云淡淡问了一句,“你还记得那日思思姑娘的话吗,若朵朵不喜欢楚公子,当如何?从始至终你问过朵朵的意愿吗,或者你看得出朵朵喜爱楚公子吗。” 云锦呆愣片刻:“我觉得楚公子人很不错,仪表堂堂,温文有礼,很爱朵朵是作为夫君的最佳人选。” “小锦,当年我好吗。”白云揣着手噙着笑意歪着头问。 云锦不假思索:“好啊,努力上进,知礼感恩,做事认真负责,对待云家每个人都不求回报。” “那你当年为何遇到朵朵爹没多久,便一心想跟着他呢,哪怕舍弃云家这滔天的财富,舍弃你云家大小姐的身份,也要跟着他过苦日子呢。” “我……”云锦噎住,半晌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白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背后靳布的厢房:“你现在完全是个母亲思维,一心想为朵朵寻找到一个你觉得安稳的港湾,想让朵朵被人疼爱着,但你忘了问她,你为她选择的是不是她喜爱的。” “你是女子,能够明白女子在见到自己喜爱之人后的行为举止还有眼中藏不住的亮光,你觉得朵朵看到楚公子时,有充满爱意的少女情怀吗。” 云锦心猛地抽了一下,不敢直视白云的眼睛,她没想到白云的心思竟如此细腻。 “你我二人不同,或许现在在我们之间存在更多的是相互依靠,相互信赖的亲情。”白云轻描淡写的便搬下了云锦心上刚压上的大石。 因为,云锦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对白云是发自内心的真爱,还是他在身边多年的习惯。 亦或者像那天朵朵给自己说的那样‘一个女人身边还是需要一个男人来陪伴的’,所以她才不再那么坚持,愿意给自己也给白云一次机会。 “我明日会亲自问问朵朵。”云锦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靳布缓缓伸出半颗小脑袋:“娘,叔,我要打断你们的深夜约会了,我困了。” 如果白云要回到云阁必须要从她房内的密室进去才行,现在在外人看来,白云已与云家恩断义绝的状态,所以他是不能在白天出现在云家的锦绣阁的。 “不打扰,我正准备去敲你门打扰你的呢。”白云眼神带了些戏谑。 靳布翻了个白眼:“叔,你信不信明天我不给你开密室门了,让你在门那边望门兴叹。” “你敢!”白云走到靳布身边弹了一下她脑门。 “叔,你可以给我点钱收买我的,我这人特容易收买。”靳布摸了一下脑门笑嘻嘻道。 白云朝云锦挥了挥手,厢房门随之被关上。 走到密室后,白云扭头:“朵朵,你真缺钱用啦,明天我给你带点银票现银过来,千万别给你娘说。” “真哒。”靳布高兴地蹦了蹦,现在的白云就像一位偷偷给孩子零花钱的爸爸。 “早点休息,明日白天你可以一直躺在床上装睡,忽悠那个‘神医’。” 第二百六十章处理家事 云阁,客房 楚萧澈一手拿着小刻刀一手握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这枚玉已经在他手里转了小半个月,表面依稀浮现出一个女孩子的明亮眉眼。 韦英将偷来的账本依次放在他面前,恭敬施礼:“主子,云飞章的账本都在此,城外也已经找到一个私塾的秀才,很善于模仿人的笔迹。” 楚萧澈专心致志的修着手中的玉,他已经开始雕刻衣服了,女孩子的长裙通常层层叠叠好几件,要想雕的自然特别困难,要将衣物的层次感刻画好才行,否则带的整个人物都少了些灵动。 待他手中的这一刀顺利滑下后,楚萧澈吹了吹手中的玉雕上的浮尘,抬起头:“按照原计划,将云飞章的账本用做旧的纸誊抄一遍。” “最后一定记得,把以‘金老板’名义购买的浆染坊一并算到云飞章头上,他一天之内向朵朵下手三次,还给了我一刀,肯定是要还些利息的。” 韦英抱拳询问:“云家大少爷这几日又来找我们卖浆染坊,我们还收吗。” “既然他愿意出,我们便收,市价五万两的作坊一万五便能买下来,何乐不为。”楚萧澈轻轻摩挲着玉雕上的眉眼,满目柔情。 当初,楚萧澈打听到云子实偷卖浆染坊的事情后,便以‘金老板’的名义与云子实接触,并将云子实打算卖给关立群的浆染坊全部高价截了下来。 云家积金至斗,富可敌国,他舍了一个王爷之位必然也是需要换回来点什么的。 说起来好笑,他在管理云钟楼的那一个月中,竟觉得自己浑身的干劲儿都被调动了起来,陈年往日里他从书卷中获得知识,在官场里同百官打交道的技巧,几乎全部给他用上了。 那时他才深刻发现,手中有些实质性的权力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这里不同于朝堂,他不需要藏匿锋芒,不需要瞻前顾后,不需要应付宫规和来着太后的看法。 多年来他的所学所得,皆通过朝政以外的事情展露了出来,这种满足感是他之前在金陵从未体会到的。 是一种很让人沉醉的满足感。 他知道自己作为外来者,就算云锦有意让他娶了朵朵,他也只会是一位入赘云家的外人而已,就好似如今的白云,远离云家产业守着一屋子药材。 只有将这些财产一点点都归于他自己名下,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云家的人么,他相信他身上的这一刀已经可以将所有人的戒心打消掉。 十日后,就在靳布咳出浓痰中挂着第一丝血丝的时候,云飞章按照他事先与熊安富约定好的方式,将收购浆染坊以及熊安富的‘诊费’付给了关立群。 坐在马车上,云飞章想起云锦早上看到血丝时的满脸恐慌,以及云朵惨白消瘦的脸颊,不由地哼起了小曲儿。 这一万两中间费花得太值了,单是五家浆染坊就值二十多万,还顺带解决了一个潜在继承人。 待他脚步轻快地回到永祥苑后,却发现原本围在锦绣阁的带刀侍卫,在永祥苑呼啦啦围了一大片。 “怎么了这是,你们这群人不去保护遇刺的云家小小姐,来我永祥苑作甚?”云飞章睁着溜圆的眼睛在侍卫旁转了转。 云伯从侍卫堆中现身,依旧那副常年不变的棺材脸:“三少爷,大当家请你过去小室一趟。” 云飞章背后腾起一阵冷汗,随即自我安抚,云锦总不至于将云朵病重的事情强加在他头上罢,虽说‘神医’是他请来的,但是云锦亲自留下任用的。 跟在云伯身后,云飞章已经在腹中拟好了稿子,调整好了表情。 来到小室后他直接冲到云锦面前:“大当家,这神医虽说是我寻来的,但我也是被他骗了,没想到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神棍,耽搁了朵朵的病情。” “若当初大当家没有留下这神棍,另寻名医朵朵的病情肯定能够好转的,现在咱们把这神棍赶走再找名医,一定能将朵朵的肺痨治好的。” 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将识人不明,用人失误的事情全推到了云锦头上。 “三舅,你听谁说我肺痨的?神医不是说我只是用药方向错了嘛。”靳布笑吟吟的从小室外走了进来。 云飞章看着面前唇红齿白,娇俏神气的少女,整个人神采奕奕,哪里有半点早上那般病入膏肓的影子。 “朵朵,你这…这…”云飞章迅速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的模样,“你身体康复了?” 看着云飞章那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脸,靳布噗呲一笑。 “对呀,三舅你给我找的神医太厉害了,你这出去一会会儿我就已经痊愈啦。” 云飞章又扯出一个笑:“呵呵,康复了便好。” “所以呀,三舅我得好好感谢你一番,感谢你为我找的这神医,感谢你对我做的一切。”靳布说得认真云飞章却听得心惊肉跳。 正说着,刚才站在永祥苑门口的侍卫又带着云子实走了进来。 同时云伯身后还带来了云子实手下的五个账房先生以及数十本账本。 云子实只扫了一眼账本便颤颤巍巍跪了下来:“大当家,我错了,我鬼迷心窍,小琴说了她肚子里是个女娃娃,你知道我的,多少年了就盼着能养个小闺女。” “你元翠嫂子年纪大了,不能生养;真真进门这么多年了也不见有动静,我那两个儿子一直在丝织坊丁点儿不贴心。” “我看见朵朵回来了对你嘘寒问暖的,可人得紧,所以便想,若我也有个闺女那该多好,刚巧那时候小琴有喜了,找好几个郎中都说是女娃娃,我当真高兴得很。” “但我没想到,小琴进门后老是闹,非得把院子里里外外的物什换一遍才安生,你说她肚子大了,我也不能不依着她呀。” 靳布一脸迷惑,重男轻女她听得多了去了,好多人家不管有钱没钱的,都想让自己媳妇给生个儿子,有些家庭甚至生了五六个闺女还不停止,一副不生儿子誓不罢休的模样。 怎么这个大舅一心想要个女孩子呢,这若有了女儿,妥妥的女儿奴呀。 “你知道小琴是谁的人吗,你便敢给带到云家来?”云锦恨铁不成钢。 她这个大哥云子实,的确不会管理云家产业,在人际交往上也很有问题,属于典型的实干者,若交给他明确的任务,他便能保质保量的完成。 但若将整个云家交给他管理,他便能能在短短一年期间将云家折腾的乱七八糟。 而云子实也通过十几年前的那次掌权,明白自己不是那条命,没那个能耐带着云家走向辉煌,所以他也不去想云家的产业管理权。 只想守着自己手中的丝织和浆染这两样需要踏实卖力的产业,好好过日子。 若不是小琴进门后,整天一哭二闹要钱要物的,他也不会走上偷卖浆染坊的路,谁让他惦记着小琴肚子里的贴心小棉袄呢。 云子实不明所以:“小琴虽说是从妓馆出来的,但她在里面负责侍候洒扫,没有做过什么出格之事,也没有辱了云家颜面。” 云锦咬牙切齿瞪了云子实一眼,指着云飞章怒喝:“那女人是你的三弟给你下的套!是你三弟特地找来闹腾你的!” “你可知你给小琴的钱都去了哪儿了,大多数都被她拿回娘家贴补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去了!” “哼,这个小琴也着实上路,一个丫鬟在妓馆洒扫,旁的没学,把拿捏男人的心思学得透透的!这才几个月你已经听她的话把手上的产业贱卖了,这往后肚子里的真出来了还得了?!” 云子实瞅着心虚低下头的云飞章,细细回忆起与小琴相识的始末,一回忆,倒真从其中琢磨出点儿不自然的巧合来。 “去永宁苑把那小蹄子给我带过来!”云锦见云子实不吭声,素手一挥,门外的云伯立马带了人去了永宁苑。 很快,已经有八九个月身子的小琴被带了过来,只是她似乎还没有看明白状况。 到达小室后,她很是嚣张地一脚踢在云子实的背上:“昨个说带一盒金花生回来,带哪儿去了?!” “金花生?大哥,你这小妾挺会选礼物,尽选贵的。”云锦冷哼一声,“来人,把红花给端上来,当娘的不学好忙着要挟夫君败家产,生出来的也会一并闹腾。” 见两边的侍卫向她逼近,小琴才慌乱起来。 惊慌失措间她竟直接跑到了云飞章身边:“三少爷,你说我是进来享福的,怎么现在要来害我?!” 原本云子实心里还藏着一丝侥幸,一丝疑虑,见到这场景立马愤怒站起:“好哇,你个贱人,我对你掏心掏肺,贱卖作坊也给满足你提的要求,你竟然伙同外人来害我。” 说着直接一巴掌将小琴扇倒在地。 小琴拖着大肚子匍匐在地,泣不成声:“相公,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三少爷只是给我说,只要我哭闹几次就能从你这儿要到钱,你就会把家里最好的给我。” 云子实看着脚边大着肚子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小琴不讨要东西的时候也是很可人贴心的,说到底贱卖作坊的事情是他自己铤而走险的决定,小琴自己从未要他变卖过什么。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都要生了。 前些天他还能贴在她薄薄的肚皮上感觉到里面娃娃翻滚的动静,年轻时他忙于生意,两个儿子出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在身边。 现在看着一个娃娃一天天在肚皮里长大,并且还是他一直期待的女娃娃,真要现在喝了落胎药肯定会母女两人俱亡的。 小琴看到云子实眼底的不舍,更是紧紧攥住他的衣袍:“我只是稍微拿了些钱去给家里用,次数不多的,我下次不敢了,我不再给我爹娘拿钱用了。” “相公,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休了我,大夫说了它是个女娃娃,你不能打掉它……” 一旁的靳布忍不住捂住双耳,这样大的肚子,这样年轻的面容,让她直接想起了婷婷和陈明湛。 婷婷被押上刑场前,是不是也痛哭着向那些狱卒官员苦苦哀求过。 当时她的肚子比小琴的还要大,没差几天便能临盆了,听说大夫探的脉相是个男孩儿。 当初她还说过要当这孩子的姨娘…… 被刻意回避的痛苦瞬间席卷靳布的大脑。 婷婷最后的面容和小琴此时哭泣的脸重合。 靳布忍不住跑到墙角躲了起来,她知道这是云家的私事,一切都需听从娘亲的安排,她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拦。 一旁的云子实想要为小琴求情,抬头看见云锦冷冰冰的眼神,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两个下人接到眼神指示,端了药碗拽着小琴的头发将她埋在地上的头提了起来。 “相公,大当家我不敢了,我不会要东西了,再也不管我爹娘了,我求求你,我求你。”小琴做着最后苍白又无力的挣扎。 她知道,从刚才云子实的反应来看,云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反抗这位大当家,反抗这位她刚进门时并不怎么放在眼中的女子。 一碗红花被灌了进去。 小琴绝望的趴在地上等待着腹中会动的孩子化成血水,流出自己体内。 大概是方才她的那一番行为太过激烈,药刚咽下肚,她便腹如刀搅,腿间也渗出一摊黄白相间的血水。 “她羊水破了,她要生了!”靳布从指缝里看到小琴的面色以及地上那摊血水作出判断。 红花见效没有这么快,八九个月的身子,孩子提前出来很正常。 “娘,她要生了。”靳布眼睛通红跑到云锦面前,抽噎不止。 婷婷若要产子的话她肯定会守在产房等着罢,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也是一个待产的女子,一个即将面世的鲜活生命。 平心而论,小琴并不是云飞章对她动手的必要条件,不过是加速云子实贱卖产业的一个棋子而已。 真的有必要让小琴在临产关头一尸两命吗。 旁边的楚萧澈早已从靳布的状态中判断出她是想起了她的那位大着肚子被砍头的朋友。 “娘,孩子要出来了,你让她把孩子生出来,你若不喜欢小琴,等孩子出来了让大舅写休书,现在孩子就要出来了,它不是死的,它是活的。”靳布眼泪哗哗地流着。 云锦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靳布,从方才小琴乱叫开始这孩子便忍不住躲去了角落,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还善良,还在敬畏着生命。 “来人,将她抬到旁边厢房,接生。”云锦摸了摸靳布紧紧抓住她衣袖的手,轻声发话。 云子实抬起泪眼,呆了一瞬:“多谢大当家,多谢大当家。” 说着跟着众人一道七手八脚的将阵痛不止的小琴抬了出去。 白云紧缩的眉头也在听到云锦的命令后松开:“我去看一看。” 靳布也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多谢娘,我也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血房作甚?”云锦握住靳布的手,“有你白云叔在你还不放心?坐着坐好了,娘还没把仇给你报完呢。” 云锦的声音不大不小,小室内的众人与云飞章都能清晰的听到。 “姐,一家人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云飞章胖胖的脸上干干笑着。 云锦眼一横眉一挑,气势十足:“自我接手云家以来,你这是第一次喊我‘姐’吧,老三?” 第二百六十一章矢口否认 “你现在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了?当初你找人推朵朵下水时,找人拿着利剑刺向朵朵时,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姐,朵朵是你的外甥女?” 云飞章脖子上的肉抖了抖,矢口否认:“大当家的,你说小琴这娘们儿是我找来膈应老大的,我不否认,但找人谋害朵朵这事儿,这帽子太大,我带不了。” “云三少爷的意思时,熊安富神医也与你无关,他开的那些毒害朵朵身体的药也不是你的意思?”楚萧澈冷然出声。 云飞章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场合竖子敢插嘴!不要以为你替朵朵挡了一剑,云家便有你说话的份儿!” 而后云飞章转头看向云锦,神色自然:“我只知道我请的神医是薛神医,并不是熊安富为何人。” “云家谁能说话也不是你说了算!”云锦猛地拍了拍身边的桌几,“我问你,若你不认识你为何刚过来口中便说朵朵唤的是肺痨?我可记得没有任何人说过朵朵患的是肺痨罢。” 云飞章稍稍一顿,继续嘴硬:“她都咯血了,不是肺痨是什么。”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云锦朝楚萧澈扬了扬下巴,后者立马拍手。 随即韦英将五花大绑的熊安富扔到云飞章跟前。 “三少爷,您这做的也忒不厚道了,前脚给我们交了中间费,后脚便差人砸了关庄主的宅子!”卸下胡子的熊安富虽然被绑着,但依旧神情愤慨,朝着云飞章怒喊。 “还想否认?!”云锦看着僵在原地的云飞章缓缓走下主位,“这位神医早将你想用药毒害朵朵的事情供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飞章胖乎乎的脸上淌下豆大的冷汗来:“这个,我不知道这位神医为何要毒害朵朵,我分明是要他来给朵朵医治的,许是他自己医术不精……” “那你这些账目该如何说?”话音刚落,下人将一个木箱抬了上来。 云锦掀开木箱,将里面的账本扔到云飞章面前:“不查不知道,原来两三年前你手下的茶庄已经开始在亏损了,这些年你欺上瞒下,拆东墙补西墙,可是辛苦得很!” “对上你做假账期满云家上下;对下你拖欠伙计工钱不说,竟还敢从外购买低价茶叶混进云家自产的高等茶叶中卖给商户,你可知诚信是经商之本。” “你这种行为简直是自掘坟墓!就你这种愚蠢至极,只顾眼前利益的做法,哪怕我把云家交给你,也会被你败光!” 云飞章梗着脖子,扒拉着面前的账本自言自语:“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上个账房给我保证这些账本他都给烧了的,怎会落入你的手中?!” “原来这便是你当初嚷着要辞退陈账房的原因?竟还给陈账房按了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云锦气不打一处来,一年多前云飞章突然要辞退为云家做了六七年的陈账房。 普通小账房的流动在商贾间是很寻常的行为,云锦便也没在意。 没成想,这次寻找证据时,楚萧澈将这陈账房给挖了出来,云锦看到这些账本后才知道陈账房当年被辞退的真正原因。 第二百六十二章舍弃家业 “还有,你把小琴给折腾进来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逼大哥低价贱卖浆染坊?用女人和孩子,你这手段未免太缺德迂回了些!再者,你把这些浆染坊拿到手里有何用?” “大哥这人虽不善表达,但务实能干,这些年将浆染技术提高了好几个档次,现在咱们的浆染水平足以同进贡品相媲美,这些浆染坊放在你手里除了能提高你手里的产业份额外,还有什么用?” “你是能像大哥那般亲手撸起袖子下染缸,还是能像云云聪云辉那般亲自调颜色,炼染料?!” “你以为当年爹娘给大家分配产业的时候,是平白无故抓阄分配的吗!想我多年为云家上下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才将云家发展至此,没想到背地里我自己的兄弟竟要杀我女儿!” 云飞章抬起头眼睛中迸射出自私的光芒:“你是个女人,父亲当时昏了头才将整个云家交给你,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建树,说到底还不是得嫁给外人?!” “是,你的确回到云家,为云家卖命了挺多年,但若非有云家滔天的财富,你一个跟人私奔过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生的也是个赔钱货,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将云家产业一点点交给这个私生女?”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云家而已,祖父与父亲辛苦了两辈子挣下的产业怎能流落到外人手中?” 许是有了心理准备,亦或者是因为云锦早已听到过这些歹毒的话语,此时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云飞章,不再辩解任何,只是从袖中拿出代表云家大当家的印章,缓缓下令。 “云伯,马上通知云家上下,从今日起云家三少爷手里的瓷器和茶叶生意归到云家主体,由我暂时代为管理;晚上将瓷器和茶庄的所有账房管家到云家同我会面。” 云飞章置若罔闻,仿佛将他手下的产业收回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同时,三少爷所有的钱庄户头全部注销,放消息出去,以后云三少爷的所有开销皆不能挂云家的账,云家不会为云三少爷的任何借贷行为做担保!”云锦继续补充道。 云飞章听到这些才真正的慌乱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些年我也为云家忙进忙出……” 云飞章知道,单是凭他云家三少爷的身份,他能随随便便从任何地方借到数十万的现银,再凭借他这些年的人脉关系他定能再度夺回瓷器与茶庄的生意。 但现在云锦的作法无疑是将他的下一步路给堵死了。 “我并未将你赶出云家门,待你调整好后还是能通过自己的双手在云家任何一家店铺做工挣钱,云祥云禄没有参与你这些腌臜事,我自然不会追究,他们还能在原来的位置上任职。” “并且我是他们的亲姑姑,也不会为了提防他们便对他们下杀手。” 最后这一句话让云飞章羞愧难当,当初他也是挣扎了好久才下定决心雇人杀靳布的,如今听到云锦的话,他的确有些后悔。 自己想争云家的财权,这无可厚非,但拿小辈动手,的确很不光彩。 将云飞章打发走后,隔壁厢房便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靳布心神一动,想去看看又怕云锦不喜,便按捺下好奇与激动,乖乖坐在位置上。 没一会儿,云子实抱着襁褓脸上挂着泪又挂着笑,走了出来:“大妹,是个女娃娃,大哥也有闺女了。” 云锦看也没看襁褓里的孩子,径直从云子实身边走了过去。 靳布见她离去,起身看了看襁褓里的小娃娃,刚出生的小婴儿,很丑,皱巴巴的一张脸,红一块白一块的,也看不出长得像谁。 她鼓起勇气抱起这个软软的肉团,眼泪一滴滴的砸在襁褓里。 不知怎的,长久以来压在靳布心头的一块石头突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她觉得或许婷婷的孩子已经投胎成人变成了自己手中的小宝宝,或许她方才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不过是想弥补自己曾经连累婷婷的罪过和遗憾。 接下来好几天,云锦都忙着处理云飞章瓷器和茶庄的事情,似乎已经将云子实和小琴的事情给忘了。 小琴虽说在月子里,但能下床后便自己亲自带孩子,对待云子实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关怀。 云子实见她没再作妖,想着她毕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是真心对待孩子的,也就没再提休妾一事。 更何况那碗红花过后,她已经无法再生育,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一旦被休,被迫离开夫家和孩子,其悲惨可想而知。 云阁里,靳布向白云讨了一些朱砂又从寺庙里求了些平安符,小心翼翼的将这两样东西缝进一个小小的福包里。 白云见她缝得艰难不免打趣:“你随便找个婆子缝,也比你扎这好几天要好看。” 靳布将歪歪扭扭的线拆了又缝:“这是作为姐姐的一点儿心意,小娃娃容易受惊,寺庙门口的大仙说这两样小玩意儿放在一起能辟邪收惊。” “没想到你与这位小姨娘没说过几句话,紧要关头竟是你保住了这孩子。” 靳布咬断线头,将红色的三角福包放在手里端详:“我不过是不想让娘亲将来夜夜梦魇罢了,毕竟是个孩子。叔,你不也不忍心嘛。” “我不忍心属于医者本能。”白云握着石臼一下下舂着药材,迟疑道,“你真的打算跟着我整日面对这些枯燥的药材,不再涉及丁点儿云家的产业?” 靳布又用剩余的朱砂和平安符做了第二个福包,笑道:“对啊,我前两天不是跟我娘已经说清楚了嘛,云钟楼也好,大舅的丝织坊浆染坊,三舅的茶庄瓷器我都不会去,我就赖着你了。” “可是从你那些天管理云钟楼来看,你与你娘一样,很有经商的头脑和天赋,学医可是很枯燥乏味的,挣得也远远没有做生意多。”白云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看着靳布。 靳布停下手里的针线:“或许我现在才明白当初叔为何要学医并且搬出云家住到这云阁里来。” “我是个没有多少朋友和亲人的人,来到流霄郡后才遇到娘亲遇到二舅,还有叔,我有这些就足够了,云家那么多人才娘亲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来培养。” “再说了我要是没挣到钱花,叔你不是还会偷偷给我零花钱嘛。” 说着靳布笑嘻嘻地掏出怀里的荷包,扬了扬:“前些天你给我的,我还没动呢,真要做生意我也自有门路,做完全与云家脱离的产业。” 晚上,同大家一起用过晚饭后,靳布专程到永宁苑去看了看孩子。 她刚到永宁苑的时候,大舅云子实正小心谨慎的抱起小婴儿慢慢的哄逗着,看向孩子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慈爱。 如此反差巨大的场景让靳布不免发笑,他是真的期待着这个小生命。 一旁的小琴见到她过来不自在的福了福身:“多谢云朵小姐。” 云子实将孩子还给小琴,咧开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再过些日子,等孩子断奶了,我就让她走。” 他以为,靳布是代表云锦过来的,毕竟他当初在云锦面前表过态,是要留下孩子,休了小琴的。 小琴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云子实,随即低头抹泪,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些什么,云家没有现在赶她走已算是开恩了。 “小琴姨娘是娃娃亲娘,她走了娃娃谁带,大舅妈还是柳姨娘?你觉得哪个会比亲娘带的好,带的真心?” 靳布的一句话让面前两位都喜出望外。 第二百六十三章钢铁直男不好追 小琴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孩子语无伦次:“小小姐,大当家不赶走我了?!我一定会好好待孩子,好好待子实,我再不会做傻事了,我发誓我一定……” 对于小琴这个人,靳布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如今的境遇是她自己的贪念造成的,再可怜也不值得同情。 “大舅,如果她能好好的相夫教子保证永宁苑的平静,云家上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若再有什么祸害云家的事儿,孩子留下,当娘的不要也罢。” 说罢,靳布将袖中的福包掏出来递到云子实手中:“这里是朱砂和寺庙里求得平安符,给孩子辟邪用的,你若不放心可以打开看看。” 云子实捏着福包连连点头:“放心的,我放心的。” “你是我长辈,我没什么资格教训你,只希望你这永宁苑少点是非,省的我娘总是替你操心。” 此言一出,小琴再度羞愧地低下头,云子实也干干笑了两下。 刚从永宁苑出来没两步,靳布便被从旁边蹦出来的云良才拦住了去路。 “朵朵,我有问题要问你。” 看着云良才一副受了严重刺激的表情,靳布觉得有大事发生。 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后,靳布大手一挥:“说!” 不管云良才说啥她都能经受的住,哪怕告诉她昨晚他和思思滚床单了,她都不会惊讶,只会佩服思思的手段高超。 “你朋友,就是那位思思姑娘是不是这里有毛病。”云良才指着自己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有、毛病、”靳布反问,思思这是做了啥能把二舅吓成这样。 云良才郑重地点点头:“前些日子你病着所以不知道,这位思思姑娘老喜欢摸黑往我屋里钻,才开始是我喊她教我服务礼仪,后来她便天天过来让我教她舞剑。” “我承认我剑法超群,但她真的不是练武的料,拿着剑东倒西歪的,我都怕把我宝剑给磕坏了。” “还有,前天晚上不是特热吗,她偏偏还要过来舞剑,比划两下便嚷着热,这不自找的嘛,这天儿舞剑你不热谁热,是不。” “但是你说她是女的,我也不能让她‘热了就脱’,所以我就让她自己回去冲个凉水澡,就不热了,然后她看起来就好生气的样子,” “昨个儿晚上,她突然蔫吧唧唧的跑过来,说肚子疼,我寻思着她估计吃了啥不干净的,就让她去找白云拿药喝,她又扭捏着不去,最后她闷头说她来了葵水。” 说及此,云良才脸腾的红了一下。 靳布正听得乐呵,这完全是高手段的思思遇到了宇宙第一直男啊,这么高超的撩汉技术全盘失败,最后还被云良才判定为‘脑子有病’,果真有些男人单身是有原因的。 “然后呢?”靳布很有兴致地问,她太想知道云良才的单身实力到底有多深厚。 “然后?”云良才瞪了她一眼,“我哪儿知道葵水是啥东西?我就跑去问你娘了,然后你娘以为我在外边把姑娘肚子搞大了,要我把人姑娘带回来给她看。” “噗哈哈哈哈哈”靳布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 “朵朵你笑啥,我这正犯愁呢,我怎么解释你娘都不相信,硬是要我把姑娘带回来,可你说我现在从哪儿找个大肚子的姑娘出来?”云良才愁眉苦脸的哀嚎。 靳布收住笑:“你就把思思姑娘带到我娘面前呗,反正是她惹得事。” “对嘛,你也认为我挨训是因为她对不。”云良才激动地跳了起来,“我今天也是这样给她说的,但她居然又生气了,说我有毛病。” “诶唷诶唷”靳布再度笑得直不起身来,只能为云良才竖起佩服的大拇指,“凭实力单身,厉害。” 云良才被靳布笑得不知所云:“朵朵,你说到底是我有毛病还是她有毛病?害我平白无故挨训,还解释不清,怎么现在成我有毛病了呢,你得好好跟思思姑娘说说,住在云阁离白云那么近,有病了就得赶紧治啊!” “云良才,你tm的说谁有病?!”邱佳思怒气冲冲的杀出来将云良才吓的一哆嗦。 云良才见状急忙跑开:“朵朵我去巡店。” 邱佳思满脸委屈:“朵儿你二舅太直男了,我就差在他面前跳脱衣舞,将他按在床上摩擦了,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觉得我有病!” “我是有病,眼瞎了才看上这个傻子,早知道他这么直男我就不追他了,太极薄累了,榆木疙瘩一个!” 靳布捏了捏笑得发酸的腮帮子:“你直接给他表白不就行了吗,不然你以为云家那么有钱,他也不算丑怎么会单身到现在?还不是看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呗。” “那不行,爱情这玩意儿谁先告白谁就先输了气势,输了底气,我就不先开口就要逼着他先对我开口!”邱佳思掐着腰哼道,“哪怕我肢体表现的再明显,嘴上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 靳布揉着肚子:“随便你,只要你不耽误我俩即将要干的事业,感情方面你随便折腾,哪怕你把二舅给强了我都不介意。” “强了?”邱佳思灵光一闪降低了声音,“你芥子空间里有没有什么药,男人一直按捺不住的那种。” 靳布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我天,为了爱情剑走偏锋啊,别说我不知道有没有,就是有我也绝对不可能给你,让你拿去祸害我舅的。” “诶,我还是再想几个办法认真暗示他罢。”邱佳思怅然叹息,“是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对面要是一个钢铁直男的话,简直隔了一块防弹玻璃!对了,你说的啥事业?” “老行当啊,你空间里的东西。”靳布摩拳擦掌,“半年多没挣钱了难过得很,现在我既然不会在云家产业里做事了,自然要将老本行捡起来的。”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咱们这东西拿出来就会被发现吗,毕竟包装那么不同,这些货也只在金陵卖过。”邱佳思谨慎低语。 靳布脸上露出一抹深思:“这几天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们定制一批小瓷瓶小瓷罐,将那些你空间里的那些洗面奶,水乳液什么的给倒出来,重新包装,不就可以了嘛。” “这样一来,外表与普通脂粉行看起来一样,里面的内容却是高级货,一般人发觉不了端倪,哪怕真的有金陵的客户游玩至此买了我们的东西也只是会认为我们是仿的,不会知道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在出货的。” 邱佳思用指甲刮了刮下巴:“听起来有点麻烦,不过只要不耽误我的本职工作,不耽误我追你二舅就行。” “不会耽误的,你就只管供货,剩余的我来安排,盈利嘛咱俩还是五五分。”靳布自信满满。 “没问题,我这就算是在为自己挣嫁妆啦。” 很快,靳布与邱佳思的‘思美人’脂粉行开业,前期的房租嘛便是白云给的零花钱,烧制小瓷瓶小瓷罐的地方则是当初负责烧制云飞章手下瓷器的民窑。 思思在给云钟楼培训之余便发挥当初直播化妆品的职业优势,为店铺吸引了不少顾客。 一方面从芥子空间拿出的化妆品需要另外包装,耽误了不少时间,同时为了不引人注意,这次靳布不求日进斗金,并未广铺店面,只是雇了两个人守着‘思美人’这一家店,稳中求进。 她自己日常便在云阁跟着白云一起从最基本的望闻问切开始学习。 第二百六十四章故人来提亲 这般按部就班,平静舒适的日子没过几天,云锦有一日破天荒的陪着靳布忙了半日。 又是帮她碾药又是帮她晒药的,弄得靳布满心狐疑。 “娘,你今天不忙?”瓷器和茶庄转到云锦名下后,她整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影儿,每天只有在晚饭的时候才能看到人。 “这段时间太忙了都顾不上你,中午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云锦轻笑着将靳布的碎发理了理,“还有碾药这些个粗活找个丫鬟婆子来做,你跟着你叔学着问诊就行。” “那可不行,叔说中医博大精深,所用的中药也奥妙无穷,就比如附子,生的熟的半熟的,所对应的病症完全不同,我得每一样药材自己去摸一摸才能领悟的更加透彻。” 靳布的想法很简单,她的芥子空间是个大宝藏,但她对疾病的了解只有上辈子自己经历过的那么多,超出范围自己就拿不准了。 毕竟用药方向关乎病情,关乎性命,谨慎些没错。 如果能够通过脉相准确问诊病情,用药的时候再中西药结合,一来见效速度快二来还能从根本上解决病情。 像二十一世纪,大多数医生都采用了中西医相互补的方法,为病人看诊,都得到了比较不错的成效。 “诶唷我的好朵朵,咱不听你娘的蛊惑,她对这块一点儿都不懂,还喜欢给人出意见。”白云闻声出现,戏谑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云锦将靳布的手举起:“你瞅瞅,朵朵才跟了你跟了几天,这手上左一道划痕右一个水泡的,我看再跟着你学个三年五载,这手都粗的像个老妈子的手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靳布也将手举起来看了看,也不住点头:“都忘记擦护手霜了,得从思思那里拿点效果最好的护手霜来,每天记得护理才行。” “这手是女人的第二张颜面,朵朵还没出阁呢,将来夫家嫌弃怎么办。”云锦瞪了白云一眼,“以后让朵朵用鼻子闻,用眼睛看,最多让她用手摸一摸就行了,她又不是真的要靠行医谋生。” 白云略带委屈的看了靳布一眼:“朵朵,你娘也太偏心了些,完全剥夺我当师傅的权利。” 云锦嫌弃看了白云一眼:“就按我说的做,我给朵朵做饭吃去。” 没多大一会儿,云阁小餐厅就摆出来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来。 靳布叹为观止:“娘,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我以为你只会做生意呢,没想到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啊。” “你娘是个凡事力求完美的人。”白云颇为自豪道,“当年云老爷把你娘安排在云钟楼历练,你娘偷偷去当时云钟楼的对家做工。” “硬是将对方大厨给挖了过来,同时也将厨房里的一套程序摸得透透的,顺便还学了三四十样拿手菜。” 云锦抿着唇不好意思的笑笑:“太久没做手艺都生疏了,希望味道不会太差。” “好吃。”靳布将面前的八宝鱼和炒时蔬尝了尝,“和现在云钟楼的菜肴味道不相上下。” 云锦见她吃的开心未免又有些心疼:“瞧把朵朵给馋的,云哥,你素日里对吃食不上心,厨娘水平也只是能做熟的水平,我下午帮你把小厨房的厨娘都给换一换,从正儿八经的馆子里找。” 呃……靳布扭过头:“叔,我娘一直这么霸气侧漏么,你也是挺能包容。” 白云低笑:“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她发号施令惯了,看见什么不合心意的便想换一换,习惯便好了。” 话音刚落,云锦狠狠剜了白云一眼,白云笑着为她夹了菜:“辛苦了一中午,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来尝尝。” “方才炒菜的时候尝过了。”云锦不为所动。 靳布窃笑将菜盘子换了位置:“娘,你辛苦半天了,光是尝一点怎么够,这一盘全给你。” “你瞅瞅朵朵,再看看你,还是闺女心疼我。”云锦眸子里都是愉悦的笑意。 靳布同情地看了白云一眼,遇到这么专制又明显偏心的娘子,白云叔也挺不容易的。 这一顿午饭轻松惬意,不像在云家的晚饭那般,大家都不能说话,还必须遵守饭桌礼仪。 待大家都半饱的时候,云锦好似无意般开始谈论起楚萧澈来。 “楚公子最近同老二一起将云钟楼管的不错,老二也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心思也收了不少,我想着这些天帮他张罗张罗婚事,毕竟年龄也这么大了。” 靳布挑了挑眉,思思这斩男高手还没将二舅拿下? “你有意向人选了以后还是得问问老二自己的意见才行。”白云淡淡提着建议,“毕竟是要过一辈的,若你强制让老二娶了人家,日子过得不舒坦,那便里外不是人了。” “那是自然。”云锦应承着,又转过头向靳布道,“朵朵觉得楚公子如何?” 靳布微愣,咬着筷子向白云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云觉察到这万分灼热的目光,‘咻’的抬头:“上午在火堆里埋了草药,我要去看看烤好了没有。” 靳布:“……” 叔,你会错意了,我是让你来救我,不是让你给我母女俩留谈话空间的好吗。 云锦瞟了一眼白云远去的背影,满意的笑笑:“娘看得出来,楚公子一直对你有意,当初是他救你出的金陵,来到流霄郡后也帮了云家不少忙,想想为了你算是舍弃了名利富贵,连鬼门关都走了一遭。” “他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前些天他隐隐约约透露出想要提亲的想法,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便给迂回过去了,可到底娘也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想法。” 靳布低下头:“娘,我知道他对我有恩,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若他需要我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的报答他,我绝对没有二话。” “可我唯独不能嫁给他,我不想因为恩情嫁给他,不想因为感动嫁给他,更何况我觉得我现在这状态挺好的,我觉得这辈子一个人过也挺不错的。” 半晌,云锦摸了摸靳布的脑袋:“傻丫头,怎么能一辈子不成亲呢,你若暂时对楚公子无意那也无妨,反正你还小……” “娘,不管我现在年纪多大,不管过了多少年,我都不会喜欢上他的,我的心我自己明白。”靳布打断她的话,说得很是坚决。 云锦微微蹙眉,顿了顿又放轻了语气:“那也没关系,流霄郡的年轻才俊还很多,等有机会了朵朵慢点认识,总有朵朵愿意喜欢的人。” 靳布哑然,也不想再泼云锦冷水,闷声道:“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呗。” “朵朵放心,娘亲一定会为朵朵挑的如意夫婿的。”云锦豪气十足,“咱们朵朵挑夫婿,不看对方家业产业,反正都没云家多,我们只看男子的品行。” 朵朵微滞,这话风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好像她在某个平台上听某位国名老公说过类似的话。 正说着,云伯匆忙而至,递给云锦一张镶着金边的红色拜帖:“大当家,飞云阁的宋大公子送来拜帖,说听说云家小小姐天资聪颖,娇俏年华,想云宋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飞云阁的宋飞逸?”云锦伸手接过拜帖看了看,“老宋头已经完全退居二线了?” “是,听闻这两年飞云阁的生意已经全有宋大公子打理,宋老板早已颐养天年去了。”云伯低眉垂首,“宋大公子派人传信说他已经到了流霄郡,但碍于时辰不便登门拜访,待明日一大早准备好彩礼后直接上门提亲。” 第二百六十五章哑了 “什么?”靳布失声反问,她与宋飞逸可不止见过一面两面。 云锦见她紧张,以为她紧张婚事,安抚道:“别担心,他来提亲他的,若你看不上他,娘让他明日带着彩礼折回去。” “不过,娘这会儿不能陪你说话了,‘东宋南云’飞云阁的人已经到了流霄郡云家怎么着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娘先走了。” 靳布木然点头,等云锦前脚离开云阁她后脚飞快地找到了白云。 “叔,你得帮我。”靳布一五一十的将她与宋飞逸认识的经历说了出来。 虽然他没有见过自己女身装扮的模样,虽然她恢复女身后瘦了不少,但稍微熟悉点的人肯定是能将她认出来的。 白云听完靳布慌乱的描述,极为淡定的为她找来一条帕子:“把脸蒙上不就行了,整个流霄郡的人都知道云家小小姐是个病罐子,见不得风,蒙着脸很合理。” 靳布拿着手帕一阵恶寒,蒙面,这么老的套路,完全行不通啊。 “叔,蒙着脸还有声音,我之前跟宋飞逸说过话,只要我一开口哪怕我捂得再严实也听得出来。” 白云抬起被炭火烤的满是大汗的脸,恍然大悟:“也对,你等着。” 接着白云起身去了药方,一炷香儿后端了一碗汤药出来。 “把这个给喝了。”白云将汤药递到靳布面前,一脸的自信。 靳布接过碗,没有丝毫怀疑,仰头一饮而尽:“这是什么药。” 白云挂着浅笑,不回答。 “叔,这是啥、啥、啊、啊——啊——”一句话没说完,靳布发现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看着面前逐渐绽放戏谑笑容的白云,靳布捂着嗓子将脸憋得通红,却再没能发出半个声来。 这是传说中的哑药?她哑巴了?! 靳布又着急又恐慌的指着自己的嘴巴,想把白云胳膊上的肉给揪下来一坨。 白云忍着笑:“别担心,这可是美声神药,一般只有顶级歌姬我才卖给她的。” 靳布歪着脑袋,满脸问号,白云还有这些业务呢,她怎么没发现? “这药喝下后会有半个月失声,半个月后我会另外再煎一副药,喝下后你就会拥有一副像黄鹂鸟般的嗓音,清脆动听,让人听过后便心生荡漾,浮想联翩。之前的声音嘛会完全消失的。” 原来以后还是能说话的!靳布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要当半个月的小哑巴了。 不过也好,恢复声音后也会是另外一副嗓音,这样一来不管自己以后去哪里是没有人能够通过声音找到自己的。 “你找人将楚公子找来。”靳布在纸上写着,宋飞逸过来的事情她得通知楚萧澈才行。 若宋飞逸没认出自己,认出了楚萧澈那也是不得了的。 很快,楚萧澈便被人带到了云阁。 “朵朵,这么急找我何事?”楚萧澈心中暗自藏了一个期待。 前两天他向云锦透露出有提亲的想法时,他便在期待着,看来今日云锦已经将提亲之事给她说了。 靳布拿起早已写好的字:“宋飞逸明天去云家提亲,你得避着点,免得被发现了。” “宋飞逸?提亲?”楚萧澈神色变了变,还没发现不妥。 靳布点头,又拿出第二张纸:“我娘会找个借口推了的,只是他在流霄郡的这几日你出行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 “那你也不能随意出行了。”楚萧澈颇为忧虑。 靳布拿出第三张纸:“我会注意的,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好,等等,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楚萧澈这才发现不妥之处来,进门这么久,靳布只往外拿写好字的纸,来应对他的问题。 白云从室外走进厢房:“她这几天吃辣吃多了,早上的时候嗓子红肿得厉害,估计得几天才好。” 靳布再度点头,这借口简直完美。 “吃辣?”楚萧澈有些狐疑,他记得靳布是喜欢吃甜食的,并且流霄郡一带的饮食属于典型的江南口味,皆是偏甜,就连辣椒也通常是带点甜味的微辣。 “对,我自己去偷吃街头的烤鸭去了。”靳布在纸上写着,这烤鸭是从北方传过来的,口味颇重,她通常只吃一两口便作罢,每次最后都分给大家吃了。 楚萧澈轻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吃不了便别吃了,这两天多喝点下火药多喝点热水。” 靳布拍拍胸脯表示:“放心,我会自己开药喝的。” “那这两天晚上的晚饭我也不去云家吃了,酒楼方面的事情我会及时与二少爷沟通的。” 白云颔首:“楚公子办事一向稳妥,二少爷很是放心。” 从云阁出来后,楚萧澈回到东池街唤来韦英:“今晚将宋飞逸引来见我。” 韦英抬头,眼中有着些许疑问,但毕恭毕敬领命退下。 亥时,在云钟楼酒足饭饱的宋飞逸打着响嗝儿回到酒楼客房。 刚打开门便被人捂住口鼻,继而又拽着他的胳膊从窗子跳了出去。 “哪路神仙?劫财还是劫色?能不能给我个准信,不管哪种我都会很配合的。”被拖在地上连走带跑的宋飞逸酒已经醒了一半。 他知道劫走他的肯定是位高手,毕竟厢房门口他一直安排的有侍卫。 能在侍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房间,不出价码,只将他掳走,他突然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第二百六十六章拒婚 东池街楚萧澈的宅院里,楚萧澈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韦英从墙上蹦下,将宋飞逸从腋下放在地上。 宋飞逸看着树下躺着的楚萧澈无比郁闷:“王爷,原来是你找我,不能直接给我送个信么,偏要韦英来那么一下子,我还以为我要被劫财劫色了呢。” “为何你这次过来流霄郡并未提前与我传信。”楚萧澈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宋飞逸径直走到楚萧澈身边,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只是为了求娶云锦大当家的女儿,听说她那个病罐子女儿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 “云宋两家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生意区域上还是财富数量上,一直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我嘛便想着可以两家通过联姻,将宋家的生意慢慢渗透进江南,期望有朝一日飞云阁能超过云家成为大夏唯一首富,岂不快哉。” “你为了宋家的生意真是舍弃挺大,连自己都给搭进去,用来联姻了。”楚萧澈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和怒气。 宋飞逸与楚萧澈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一个常年混迹在皇室官场各类王爷官员身边,一个常年混迹在官场商场各色老板官府人员身边。 不仅人际交往能力极强,看菜下碟和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登峰造极。 所以在听到楚萧澈的这一句话后,宋飞逸额头微冒冷汗:“王爷对云家这位娇小姐有心思?” 或许旁人不了解这位看似闲散王爷的心思,但宋飞逸却不敢小瞧半分。 他本是飞云阁宋老板乡下糟糠妻的孩子,当年他从乡下被接到金陵时,完全是个不受宠又丝毫不会做生意的二愣头小子。 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楚萧澈,并在楚萧澈的出谋划策下挤掉了宋家另外两个非常受宠的儿子,成功继承了整个飞云阁。 这也是他与楚萧澈向来交好的原因,一定程度上来讲,没有楚萧澈就没有他宋飞逸今天,同时他也曾为楚萧澈甘心成为闲散王爷而迷惑不解。 在他看来楚萧澈足智多谋,若真有心思在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楚萧澈轻笑一声:“没错。” 楚萧澈在云钟楼任职后给宋飞逸飞鸽传了几封信,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自己的处境。 他的目的很简单,云家这么大他一个人独吞有些艰难,得找到旗鼓相当的人一起来,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将自己的计划进行到一半,宋飞逸已经开始通过联姻将野心付诸于行动了。 “不过,明日即使你提亲也不会有结果的,会被云锦赶出来的。”楚萧澈想起今日靳布对她说的话,温温笑着。 宋飞逸狐疑地看了楚萧澈一眼,他不知道在这位王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靳府被抄家后他便很少再见到这位王爷,等到靳府那位准太子妃因府中之事被斩首后,金陵城的云襄王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 整个金陵、云襄王府皆不见踪迹,更让人奇怪的是,当今圣上并未寻找,好似从来没有过这位皇叔一般。 而他也是在几个月后收到楚萧澈的来信,才知道他辗转到了流霄郡,并帮流霄郡的云家打理云钟楼。 这种舍弃王位选择从商的做法,宋飞逸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就是为了这位云家的病罐子小小姐? 想到这里,宋飞逸决定不探究此事,亦不再纠结此事:“赶出来便赶出来罢,既然是王爷喜欢的,我定然不会横刀夺爱的。明日我就去走个过场,让云锦认识认识飞云阁的接班人!” “知道自己的分寸就行。”楚萧澈微阖双眼,他知道自己在宋飞逸心中的分量,所以点到为止即可。 宋飞逸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若王爷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了。” 宋飞逸看到宅院大门后漫步走到门口,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他现在更加不理解这位王爷了,为了一位女子不仅委身于云家,还住在这么破旧小气的地方。 王爷的心思千万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他一个俗人,要是搁在他身上,他是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位女子舍弃掉飞云阁宋大公子的身份的。 次日一大早,宋飞逸带着几十名抬着彩礼的仪仗队,从客栈一路敲敲打打来到了云家门口。 好在昨日提前下了拜帖,云家上下对这阵仗也不感到意外,极其客气的将宋飞逸迎接到了大门口的偏殿。 连正殿都不给看一眼,内院更是半步都无法跨入。 “宋大公子的来意,云家已知晓,但小女年纪尚小,身体一直不佳所以暂时并无婚配的计划,辜负宋大公子厚爱了。”云锦端坐在偏殿直言拒绝。 门口的仪仗队也早已让人给停了吹打。 知晓结果的宋飞逸丝毫不恼,礼貌道:“早就听闻令嫒遗传了云大当家的经商天赋,来之前宋某便在想,即使无法求娶到云家小小姐,那能够与她交流一下从商心得,想必也会受益匪浅。” 实际上,他在刚刚跨进门的瞬间好奇心爆棚,他想知道这位云朵小姐到底是什么天仙模样。 能让楚萧澈这位金陵城大名鼎鼎的闲散王爷舍弃王位也要来这流霄郡;能让一向尊贵的云襄王甘愿从商并受云家人指使打理云钟楼。 见云锦面露难色,宋飞逸笑眯眯道:“云大当家请放心,宋某只是好奇,听闻云朵小姐一个月便将一家云钟楼的盈利翻了三倍有余,这样的商业奇才宋某着实膜拜得很。” 没有拍不响的马屁,没有不爱炫耀子女的父母。 特别是云锦这个将靳布当做宝贝来看待的人,更是喜欢听旁人对自己女儿的称赞。 “云伯,去云阁将朵朵接过来。” 云锦说罢又朝着宋飞逸解释:“小女身体不好,这几日又染了风邪,嗓子红肿不便说话,若宋公子真有心可以笔谈。” 很快靳布便在云伯的带领下,磨磨唧唧的来到了大门偏殿。 她远远看着宋飞逸许久未见的背影,伸手稳了稳面纱,贴着墙角走了进去。 “朵朵,过来。”云锦见她缩在门框,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宋飞逸上下打量了一下靳布,表情微滞。 这算满足了他什么好奇心?! 嗓子红肿说不能说话也就算了,至少可以看看长得什么样,看看云襄王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可这位云朵身形发髻与一般十五六岁的女子无异,轻纱覆面,仅露出一双眼睛,这都看出个啥?! 只是这眼睛…… 宋飞逸打量过之后又忍不住扫了一眼云朵露在外边的眼睛,心里有些嘀咕,这眼睛好像在哪里看过。 不过这也没啥,他在花街柳巷见过的各式美人多了去了,眼睛相似也是有的。 靳布袖中捏着手帕的手微微有些出汗,这宋飞逸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见过云朵姑娘,在下飞云阁宋飞逸。”宋飞逸很快将心中的疑虑抛至脑后。 靳布见他没有再细细打量自己,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屈膝福了福身。 “原本想与云朵姑娘交流经商心得,但方才知晓姑娘嗓子因病不能出声,宋某深感惋惜,如若将来有机会,一定向姑娘讨教。”宋飞逸迅速结束了拜访。 云锦明确退了亲,楚萧澈也警告过他,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吧,这位云朵小姐又蒙得严实,他再呆着这里也无趣,还不如提前退场留个体面。 第二百六十七章订婚 一场求亲来势凶猛,退去时又悄无声息,只在流霄郡的百姓口中留下一段茶余饭后的闲话。 “云家不舍这个病秧子娇小姐嘞,只是这娇小姐许是病久了,喜欢药味儿,跟着白云神医学医,不觊觎云家产业,云大当家还得再操劳好些年培养接班人。” 半个月后靳布服用了白云的第二服汤药后重新恢复了声音。 “叔,叔,叔~”靳布对她的新声音很新鲜,每天都要说好多话,就为听听自己的声音。 才开始她以这副嗓音出现在云家晚饭席上的时候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小琴姨娘痴痴地望着她,连声感叹:“朵朵小姐的声音比我曾经侍候的歌姬声音还要美妙,像黄鹂鸟那般婉转清脆。” 云良才也连连称奇,说她因祸得福,搞得好像她以前的声音很难听一样。 白云整天听到她在耳边喊自己,不厌其烦:“朵朵,要不你去找楚公子或者思思姑娘说话去罢,我每天整理药材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你老是在我耳边聒噪,我实在无力消受这耳福。” 靳布嘿嘿笑出声:“谁让是叔赐予了我这新声呢,肯定要让你多听听的,现在不收费,等过两天我学两首曲子,就要开启付费模式了。” “朵朵小姐,大当家现在喊您回去。”云伯突然现身,将靳布吓了一大跳。 靳布笑嘻嘻跟在云伯后边,一蹦一跳地说个不停:“云伯,你知道什么事不,云伯你为啥整天都一个表情,云伯你走慢点……” 白云听腻了,她便换个人来说,她太喜欢听她现在的声音了。 棺材脸的云伯听到身后俏丽的声音脚下放慢了速度,侧过头:“楚公子也在。” 楚萧澈也在? 靳布顿时停止了说话,心里不断预测着即将到来的场景。 这段时间,楚萧澈在云家发展的如鱼得水,在他的管理下云钟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云良才似乎也将他视为非常契合的伙伴。 上个月,云良才成功开设了云钟楼的新分店,间接实现了自己造福百姓的梦想。 同时,云锦有意试探楚萧澈的能力,将手中云飞章出现赤字的几个茶庄分到了楚萧澈手中,想让他扭亏为盈。 楚萧澈也非常明白她的心思,没有再表现出以往让靳布感到不适的深情,有空时便会跑去云阁看着她洗药晒药,说些生活中或者生意上的闲话。 “娘,你找我。”靳布轻笑着跑到云锦身边。 云锦为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淡笑道:“今日楚公子有些东西想交给你,同时也想让娘做个见证。”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扯了扯嘴角呵呵干笑:“见证?” 楚萧澈站起身从袖中拿出锦盒:“这是上等的和田玉雕,楚某暂时贫困,这块玉是楚某目前能拿得出的最值钱的东西了,今日楚某想将它赠与云朵,希望云朵能够正式与在下定下婚事。” 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回来。 “朵朵,娘觉得楚公子为人正义,对云家也很尽心,虽然娘知道你的心思,但娘今日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娘相信他一定会是你下半生最好的归宿。” 靳布抿唇半晌没有伸手。 云锦见状直接接过楚萧澈手里的锦盒,笑道:“原本定亲一事需要在云家所有人面前进行的,但楚公子怕给你增添心理负担,只让娘一人来见证。” 云家的人都以云锦的喜好为导向,她一个人在抵得过云家其他人,她又是自己娘亲,喊她一个人来比喊整个流霄郡的人来都有用。 这还不叫增添心理负担,这完全算得上是伙同亲人来施加亲情压力了。 靳布算是明白被逼着相亲是什么感受了。 “朵朵?”云锦拉了拉靳布的手,“你若是没有什么意见这彩礼娘便收下了。” 楚萧澈立马拱手:“多谢大当家看得起楚某,楚某一定会善待朵朵。” “楚公子有事可以先去忙,我也有些话需要跟朵朵说。” 楚萧澈知道云锦是想帮助他劝说靳布,也知道有云锦这位娘亲在,靳布肯定不会忤逆她,便点头欣然离去。 见楚萧澈离去,云锦将面无表情的靳布拉坐在自己身边,缓声规劝:“朵朵,楚公子为了你连命都可以舍掉,你嫁给他一定可以过得很好的。” “娘,你为何要接下这彩礼,你分明知道我不乐意,分明知道他让你出面就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为何你还要应下来,从始至终你们两个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云锦知道她心里委屈,柔声道:“正是为了考虑你的将来,娘才答应的,你说你跟着你白云叔学医,行医能挣多少钱?将来一定过得清苦潦倒的。” “楚公子现在在云家做事,等你们成婚时,娘把云家的部分产业当做嫁妆送给你,届时你行医他经商,既能满足你想从医的心愿也能保障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这便是父母亘古不变的思想了,所有的行为都在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实际上给的全是自己不想要的。 靳布咬咬牙,沉声道:“娘,我不怕将来过得贫苦,哪怕以后我捡破烂也不怕……” 云锦见她再次反驳,神色也变了变,语气强硬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会召集大家,告诉他们你与楚公子已经订婚的事情,至于大婚日期我也会尽快翻看黄历找个良辰吉日给办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离家出走 是夜,白云在睡梦中感到颈部一痛,他睁开眼睛靳布正趴在床榻边看着他轻笑:“叔,你醒了。” 白云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似乎不太受控制,麻木无力。 “叔,我刚才给你扎了一针,所以这会儿你起不来的。”靳布亮出手里的小型注射器,“这里面是我无意间获得的神药,类似于麻服散,但要比它见效快持续时间久,我给你留一些,你出门给别人看外伤的时候用得着。” 白云听着她说话的语气,紧张问:“你准备干什么去?” “你也知道明天一大早我娘就要给大家宣告我定亲的事情了,我实在不喜欢楚公子,可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这小胳膊拧不过她那条大腿,所以我出去躲几天。”靳布说着又往外掏出一些药物来。 “你是神医,医术没得说,但以你目前拥有的药材来讲,局限性较大,我给你留点日常常用药,你自己按照说明书研究。” “以后还要麻烦叔多照顾照顾我娘,一定不要让她担心我,等我玩够了就回来,这封信你交给楚公子,云家家大业大,思思在这里住着我也放心。” “你打算去哪里,至少要让我们知道个方位,免得你娘瞎想。”白云也知道在这门亲事上云锦武断了些,只是他没想过朵朵的作法和当年的云锦如出一辙。 一个敢私奔,另一个敢离家出走逃婚,好在朵朵出行前还知道交待一番,让家人安心。 靳布歪着脑袋:“我还没想好呢,可能先四处转转,叔放心,我每到一处都会派人送信保平安的。” “你这丫头机灵得很,你出门我放心,但别玩时间久了,见好便回来。”此刻白云觉得他话都要说不出来了,眼皮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靳布点头:“好的好的,那我走了,叔你好好睡,我顺便带点你钱箱里的银票走,嘿嘿。” 白云无奈轻笑:“需要的话全拿走,在外边记得财不露白,注意安全。” 靳布开开心心地将银票揣进怀里,兴高采烈地跑去云阁,趁着月色往一路向西南进发。 金陵在大夏的东方偏北的位置,她肯定是不会回去,流霄郡她也玩得差不多了,北边她又觉得太冷。 她扒拉大夏地图看了好几圈还觉得西南方向比较合适,更主要的是上辈子她超级喜欢吃火锅,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西南会不会有火锅。 上双镇,西南地区的一个小镇。 靳布身着简单干练的素色长裙,带着帷帽,翻身下马。 “小二,帮我开间客房,再送些简单饭菜来。” 客栈跑堂立马差人将马匹牵了下去,将靳布引了上去。 算下来她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一路向西,如果遇到好玩繁华的城镇她便会多停留几天,将游历中遇到的好玩有趣的事情写下来,差人送回流霄郡的云阁。 路途中她几乎都会带着帷帽,身着素衣找稍微便宜点的客栈落脚,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什么人身安全方面的事故。 很快店小二带着饭菜敲响了她的房门。 “客人,敢问你是从西边过来的吗。”老实巴交的店小二将饭菜放下后小心询问。 “我正要往西边去的。” 店小二微讶:“现在去西边么,前天店里来了一个西边的客人,说咱们要和西越打起来了,他正要回去进点货物发点国难财呢。” “和西越打起来,为何。”如果那边打仗的话她可不想再往前进了。 店小二笑笑:“这消息咱也不知道真假,毕竟只有前日那一位客人这样说,这两日也没看见有难民涌入,或许这位客人说得都是些危言耸听的话呢。” 靳布这下明白了店小二攀谈的用意,如果真的打仗,西边的百姓定会争相东进,届时上双镇必定也会成为百姓避难或者东行的必经之地。 客栈老板若赶在大批百姓入城之前涨价或者提前囤点菜品之类的,也能趁机多赚一笔。 靳布对大夏的国力还是很相信的,先帝在位时不见有昏君之举,楚修然上位后又铲除了靳重之这样的朝廷巨贪,甚得民心,所推举的几项政策也都是有利于国民发展的水利工程。 平心而论,楚修然是个不错的皇帝,不昏庸不激进,不固步自封吃老本,不喜大好功伤百姓。 再说了,他立慕容琼柔为后巩固了皇家与慕容家的关系,而慕容家是武将世家,即便大夏真的与西越有些龃龉,只需派慕容家的人过来镇守,定能威震西越让对方不敢随意捷越。 又往西走了十来天后,靳布抵达了大夏的边境小镇五山村,从这里的地貌和天气来看,有些像上辈子中国的重庆成都的交界处。 盆地与山林相交错,虽然已经到了冬季也不会下雪,刮在脸上的风也不似金陵的风那般割人。 并且这里完全没有要打仗的迹象,甚至因为即将进入腊月,一路上所见百姓皆喜气洋洋,神色幸福满足。 五山村不大,村上连个像样的客栈也没有,转悠了一两日后靳布打算原路折返,先去离五山村最近的大楠镇上找家客栈住。 算算日子,云锦的气应该也消退了,她现在返程还能赶在除夕前回到流霄郡,和他们一起过个热闹圆满的新年。 刚走了半日路程,原本有些碎日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 这里的天气本不寒冷,但雨水一下寒意便从地面升了上来。 靳布的衣服帷帽也被雨水打湿,冷风刮过,她不由打了一个冷噤。 她记得来时路过一座破败的寺庙,似乎就在这附近。 看着冬雨不想停歇的模样,靳布骑着马找到了破庙打算在此躲避半日。 多日的旅程让她对户外生活尤为习惯,进了破庙后她便迅速找到一个背风干燥的地方,寻柴生火取暖。 小小的火堆带来暖人的温度,靳布环顾四周,拿着行囊跑到佛像后边。 衣服湿透了,需要换下来给烤干才行。 她把头上的帷帽摘掉,刚把衣裙褪下,一声轻哼从耳旁不远处传来。 “谁!” 这声音将靳布吓了一大跳,她慌乱的穿好干净衣服四处寻找,最后发现声音是从佛像前的香案下传出。 她双手握着木棍挑起香案上覆盖的布,一个粗布麻衣,浑身脏乱不堪的叫花子奄奄一息地窝在香案角落。 “咦——”靳布用棍子戳了戳那人,随即闻到一股恶臭,也不知道这人多少天没洗澡了。 男人又哼唧了一下,整个人身子依旧没动。 走了近了些,靳布才发现这人的整条右小腿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大部分臭味都是从右腿受伤的地方散发出来的。 看来受伤时间不短,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伤口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诶,你醒醒。”靳布又戳了一下那人,这次那人连最基本的哼声都不再发出。 真心话,靳布身上带着芥子空间,处理一些外伤不在话下,可这辣眼睛的味道实在让靳布有种想漠视生命,一走了之的冲动。 寺庙外的雨水已经小了许多,靳布回到火堆旁准备熄灭火堆继续赶路,可那人又哼唧了一声。 “还让不让人走了!”靳布骂骂咧咧地将已经提在手上的行囊放在地上,又找出两团医用棉塞住鼻孔。 这样的全面武装后,靳布对生命的重视与同情心才没有被这臭味熏走。。 她拽着那人胳膊上的衣袖将他从香案下拖了出来。 又在寺庙后院废弃的香炉里找到些干净的雨水,为这男子清理起伤口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农夫与蛇? “得亏我跟着我白云叔学了一段时间医,也跟着上门看了几个病人,不然就你这伤口我连看都不敢看的。”靳布絮絮叨叨的为自己鼓气。 这叫花子腿上的伤几可见骨,最外边的肉已经全腐烂了,她半闭着眼睛一下下刮去腐肉,又覆上药物,处理好一切后又怕他外伤感染太过严重给他挂了一瓶消炎水。 寺庙外的风雨时大时小,没有停的迹象。 靳布找到几个破破烂烂的梵文布搭在火堆旁边的杂物上,做了一个挡风的简易帐篷。 原本想等这叫花子的点滴打完后离开的,没想到靳布竟在火堆旁边睡了过去。 朦胧中脖间一片冰凉,她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在看到自己的处境后瞬间清醒。 那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锋利的匕首,此时正抵在她的脖间。 我天!靳布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她这是农夫与蛇吗,救了一个歹人?! “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你身上的伤还是我处理的,佛祖就在你跟前,你不能恩将仇报。”靳布将脑袋往后挪了半分,颤颤巍巍的指着身后已经布满蜘蛛网的残败佛像。 祁弘昱透过脏的已经打缕儿的发丝打量审视着靳布,半晌收回匕首,指了指自己手背上的点滴针头。 这个物什他没有见过,好像是在往他的体内注入什么东西,他不太敢碰。 靳布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水,指了指方才祁弘昱躺着的地方:“这是为了防止你伤口感染,避免你恢复时期发热的药水,你躺回去离我远点。” 说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很是嫌弃道:“我这是救了一个什么人,感觉随时随地都要蹦过来把我一刀给宰了。” “等会儿这药水打完了,我给你拔针,然后咱俩各走各的,你穿成这样也不像能付得起诊疗费的,我也不为难你,你也别杀我,好吧。” “啊——啊——”祁弘昱发出嘶哑的声音,将匕首放回到身上,恭敬地向靳布抱拳致谢。 “你嗓子咋了,上火了?”鉴于自己前不久哑巴过,靳布对嗓子这块的毛病有些好奇。 祁弘昱又叫了两下,靳布不耐烦挥挥手:“算了,你叫唤啥我也听不明白,反正就按刚才我说的来,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拔针。” 祁弘昱乖乖将手伸了过去,靳布按压住针头猛地一抽,将针头拔了下来,交待:“自己按着按一会儿。” “啊、啊、”叫花子按着手背指着寺庙外。 靳布按照他的指示往外看了看:“你到底要说啥。” 祁弘昱见靳布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用手指在灰尘厚厚的地面上写起来:“天黑,不安全。” 靳布望了望天色,约莫已经子时了,她一个女子这个时辰走在深山里,的确会有些害怕。 但要说到不安全…… 靳布往后退了两步:“我觉得你这个刚刚准备杀我的人,让我感觉更不安全。” 祁弘昱听闻,默默地拖着伤腿,远离火堆,远远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靳布这才重新放心的坐了下来,理了理脸上的面纱。 她出门在外甚是小心,出行时一直会带着帷帽遮挡住面容,今日帷帽淋湿她便将面纱给用上了。 有这么一个清醒的陌生男子在身边,靳布现在即使很困也不敢再轻易睡着,她刚刚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多给他打几针镇定剂,让他可以一直昏睡呢。 她还是低估了男子身体的恢复速度,以他受伤的程度,靳布以为他至少能昏睡到明日午时。 过了好大一会儿,靳布望了一眼安静半躺着的人,喊道:“诶,你不能说话是天生的还是生病导致的,我前段时间嗓子也哑了,我叔给我熬了一碗药我就好了,要不我给你试试?” 靳布嗓子恢复声音以后她觉得白云的这招变声药方神奇极了,是个可以挣钱的好法子,便央求他将药方给了自己。 像这种不能说话的情况,应该直接用第二个恢复声音的方子就可以罢, 祁弘昱听到这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他是十天前发现自己不能说话的,后来他细想过应该是他素日的饮食里被人作了手脚,被人小剂量的下了哑药。 在他的印象里哑药服下后是没有回旋可能的,至少他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药能够医治的了。 后来他腿受伤,深陷这深山老林,拖着伤腿连走带爬的走了好几天,前日才见到这破庙。 本想进来歇一会儿找找吃食,攒点力气去找附近村镇找医馆治腿,没成想这两日他伤口恶化严重,到了寺庙后他便昏昏沉沉半点力气也无。 等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伤腿被人包扎好,手背上被扎了一个奇怪的枕头,身旁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枕着行囊安睡。 “唔。”祁弘昱点了点头。 靳布招手:“那你过来,这里亮堂些我看得更清楚。” 祁弘昱依然拖着右腿坐回之前的位置,靳布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张大嘴巴,啊——” 祁弘昱没料想过她会直接上手摸自己满是污垢的脸,唬了一跳,随后又遵从她的话,张大了嘴巴。 靳布将他的嗓子看了又看,心里嘀咕,不红肿没长疱疹,看起来不是嗓子的原因。 她将祁弘昱的脸颊松开又沿着他的腮帮子,摸了摸他的两腮又按了按脖上的喉结,心里更是奇怪,舌头,声带也挺完整,怎么就不能说话呢。 祁弘昱随着她的这一系列动作慢慢僵住了身体,特别是当少女的手摸上他喉结的时候,他的脸登时烫得厉害。 只是他脸上的泥垢太厚,脏兮兮的头发也垂在脸前遮挡住了他的脸,外人并看不出来。 “这样,明日到大楠镇了后我去药房给你抓药,你先喝一贴试试。”靳布说着突然想起现代医生经常会遇到的心理暗示来。 有的患者自己的腿根本没病,只是因为自己的癔症,硬是觉得自己的腿不能动,而后他的腿收到他消极的心理暗示后,便真的不能动了,即使什么毛病都没有,还是不能动。 这时候医生便会开一些生理盐水或者维生素之类的啥作用也不起的药,告诉患者是‘神药’,患者在接到这类积极的心理暗示后腿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位男子的嗓子会不会也是此类情况呢。 靳布转转眼珠,将白云的药进行了广告上的升级包装:“我不知道为啥从小不能说话,我叔给我服下这祖传药方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说话了。” “并且你听听我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就是这副神药的效果。所以你喝了药以后肯定能恢复的。” 祁弘昱脸上的烫热尚未完全褪去,冲她点了点头,她的声音的确很好听,好似琴弦上最动听的音符。 “你要不再睡会儿,多休息有助于你伤口的恢复。”靳布提议,她有些困了,但这人不睡她不敢睡。 祁弘昱看了看她带着血丝的眼睛,明白她所担忧的,随即乖觉点头,又挪到远远的墙边靠着墙壁,抱着肩闭上双眼。 没一会儿,一股温暖自他面前涌出,祁弘昱睁开眼睛,靳布正拿着一堆干柴和一个燃着火的木柴在他面前给他生火。 “夜里还是很冷的,燃着火堆身子舒坦些。”靳布将小火堆燃起后又回到自己的火堆面前,靠着杂物半睁着眼睛眯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 寺庙里仅有她一人和两堆已经熄灭的火堆。 那叫花子是走了吗,也好,反正她已经救过他一次,留下了他的性命和腿,后续怎么样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百七十章夜袭 刚收拾好行囊,带上帷帽,一阵脚步声便从门口传来。 靳布扭头,昨天夜里的叫花子双手捧着几个小小的野果走了进来。 昨天她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只给他清洗了腿上需要上药和手背需要打针的那两块地方。 所以今天他依旧很脏,满是泥垢的脸,油腻腻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 但他捧着野果的双手被洗得干干净净,每一枚果子也都被洗得很干净。 “啊、”面前男子喊着将手里的野果递到靳布面前。 靳布信手拿起两枚:“多谢,这就当抵扣你的诊费了。” 说着自顾自的往前走,祁弘昱瞅了她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察觉到身后有人,靳布转头:“你跟着我作甚?” 祁弘昱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嗓子,昨夜里不是说好要给自己医治嗓子的么。 靳布见他的动作幡然醒悟,哈哈笑着:“不好意思,我把昨夜里这茬给忘了。” 祁弘昱尴尬地望了她一眼,他觉得面前这位姑娘不是给忘了,而是觉得他危险故意忘记的。 “前面走上半日便到大楠镇了,去了以后给你拿药。”靳布边走边说,“对了你是哪里人呀,大楠镇附近的吗,算了,看你流浪多日的邋遢样,估计家早就没了,算了,问你你也没法回答我。” 一路上,靳布每走几步就会忘记身边男子不会说话的事情,捡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问他,每次都会以‘我忘记你不能说话了’为结束语。 然后隔一会儿再度开口。 祁弘昱听着她犹如音符般动听的声音,心想,估计她真的是哑巴了好些年,不然怎会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幸亏她的声音蛮悦耳,若是副难听的公鸭嗓再如此聒噪,他肯定会落荒而逃的。 进了大楠镇后,靳布找到先前经过时住的客栈,开了两间客房又找人烧了洗澡水。 “等会儿你自己把身上洗洗去,实在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你身上真的太臭了。”靳布看着面前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子礼貌微笑,“并且收拾干净了你伤口也不容易感染。” 祁弘昱再度无语,都直接说他身上臭了还叫不嫌弃? 不过他也的确是要好好洗一洗的。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靳布随手带上面纱打开门,清洗过后的叫花子很是精神的站在门口。 健硕的身材在店小二略小的衣服里显露无疑,十八九岁年轻脸庞很是年轻坚毅。 靳布略微迟疑,幽幽开口:“你应该不是叫花子罢,那你可要记住,等我给你把你的嗓子治好之后,你要付给我诊金的。” 祁弘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透露出些许疑惑,刚刚她拿走两枚野果当诊费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位少女是位乐善好施的人。 没想到见他换了衣服,便开始张口收费了。 虽然他知道他付费理所应当,但她的这一举动多多少少破坏了一位医者在他心目里高大圣洁的形象。 “那你在房里等一会儿,我去抓药,等我将药煎好了直接给你送过去,还有我帮你订了午饭,待会儿店小二会给你送过去,饭钱挂我房账上。”说罢靳布一溜烟儿地跑下楼。 望着少女略显兴奋的身影,祁弘昱愣在原地,这位少女这会儿拿药的态度未免也太积极了些。 客房内,祁弘昱刚放下筷子,靳布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祖传神药,童叟无欺。” 祁弘昱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端起碗将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对面少女拍案而起,兴致冲冲:“怎么样?试着说话看看。” 祁弘昱瞪着眼睛摇摇头,这药刚入口,苦味还在喉头回荡,还没流进肚子里,即使是神药药效也不会这么快罢。 “没有效果吗。”靳布微微蹙眉,纳闷地望着面前的祁弘昱,“小老弟,再把嘴巴张开我看看。” 小老弟?祁弘昱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虽然她的脸一直在帷帽或者面纱之下,但单从眼睛还略显削薄的身形来看,她应该要比自己要小些才对。 “应该会有效果才对呀。”靳布自言自语,“莫非我药材煎制的顺序弄错了?” 呃…… 一个医者能将药材顺序弄错?祁弘昱有些后悔自己喝下了那碗药,有些担心起自己的身体来。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扒拉扒拉药渣。”说罢靳布又一溜烟儿的跑了下去。 “诶……你……”情急之下祁弘昱喊了出来。 他惊喜地摸着自己的嗓子,下一秒他将自己的声音和表情迅速隐藏。 楼下客栈后院,靳布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药渣,低声自语:“应该没问题才对,太尴尬了,没给人治好诊金都不好意思收的,诶,还想着把房费餐费放在一起小敲他一笔呢。” 片刻,靳布故作轻松地回到祁弘昱的房间,煞是认真道:“我方才严谨地验过药渣了,药是没有问题的,可能见效没那么快,今晚我再给你煎一碗,明日一早准好!” 祁弘昱点头,他的嗓子已经好了,但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而已。 “你叫什么。”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我要付多少诊金。” 靳布踟躇了一会儿:“诊金嘛还不急,等你明天能说话了再付。”不然没治好收了诊金,她心里愧得慌。 “名字嘛,我娘叫我云朵,你叫什么。”不知怎的靳布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好像她潜意识里觉得一个人不会说话耳朵也会不好一样。 祁弘昱掏了掏耳朵,再写:“我听得见。” “哦~那你叫什么~”靳布迅速压低了声音,用一个很轻很轻的音量问。 “祁九。”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太清醒,告诉她不要大声,她便用一个他得贴近她嘴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祁九,六十三?哈哈哈”靳布哈哈大笑,“你爹妈起名也太随意了,以后我直接喊你‘六十三’得了。” 祁弘昱再度无语,这姑娘脑子里都装了啥,他在家里排行第九,为了方便好记也为了掩人耳目,他再外都会自称‘祁九’,而这么久了她是第一个觉得他这个名字好笑的。 直到脸上的面纱差点被笑掉,靳布才抿嘴止住笑意:“我昨晚没睡好,我这会儿给你把你腿上的药给换一遍,然后呢就回去睡觉,你亥时的时候自己去后院把药罐子里的药给喝了。” 接着她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微闭着眼睛慢慢打开祁弘昱受伤的腿,又颤抖着手为他将药给覆好。 祁弘昱见她这般害怕还要强撑着的模样,不免心生疑问,既然那么害怕伤口害怕鲜血,为何还要走上学医这条路。 后半夜靳布是被外边的嘶吼声吵醒的。 尚未等她完全醒透,一阵慌乱的敲门声响起:“客人,西越大兵连夜杀过来了,快些起来逃命去罢。” 西越大兵? 靳布懵懵懂懂的收拾好衣物又不慌不忙地打开房间门。 瞬间被眼前的慌乱惊醒。 客栈大门打开,楼道内大堂内皆是背着行囊准备离开的游者。 埋怨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怎么会突然打仗?前些天县衙门不是贴出告示说已经谈判成功了,绝对不会打仗的吗。”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神色凝重。 “好像听说西越戍守边境的皇子不见了,他们说是被我们大夏的间谍给杀了,西越皇室非要给这位皇子讨个公道!” “个奶奶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我昨天才从五山村那边过来呢,昨天屁事儿没有,怎么刚出来就出事了,边关的大兵是干啥吃的,这才多大会儿便让人把五山给占了!”一个大汉喊着。 “诶呦,大家能走赶紧走,赶紧往东走!”客栈老板自己也背着行囊,“五山本就和西越边关只有一河之隔,大楠也是离西越最近的镇,没准马上大楠的城门就要给破了!” 话音刚落,门口跑出去打探消息的店小二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掌柜的,城门破了!快,咱们快把门给关上!西越兵已经开始入城门了!” “快!大家快进来,搬凳子和桌子抵住门,再把烛火给熄了,快些,不要让他们进来!”客栈老板大声喊着。 大堂内众人立马从城门破的消息中回过神来,黑暗中这些陌生人前所未有的默契,齐心协力的将大堂内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往门口堆。 接着大家又心照不宣的一齐从大堂退到了客栈后院。 街道上混乱的马蹄声,叫嚷声,凄厉的尖叫声,有人被杀死之前的惨叫声…… 各式各样震撼人心灵的声音不断靠近,甚至靳布都能听到客栈大门被人撞击的声音。 后院,有人发出细微的被压抑住的哭声:“没救了,他们要冲进来了……” 这声音好似一把尖利的刀片,将后院早已紧绷的气氛划得分崩离析。 有人开始四处逃窜,有人开始上楼梯跑进自己的房间,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到自己心中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 “砰!”撞门声真真切切响起,整个客栈大堂和后院爆发出层层叠叠的哭泣声和救命声。 靳布被人群裹挟着从后院到大堂,又从大堂被挤到后厨。 身后有镇定的脚步声传来,靳布回头:“六十三,快去找地儿躲起来,你腿伤还没好,不能被人碰着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战乱 手腕上传来一阵外力,靳布被祁弘昱拉着往前跑,也不知跑向哪个方位。 等到靳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祁弘昱躲进了一个满是酒糟味的酒窖里。 这酒窖也不知荒废了多久,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刚踏入这里的时候靳布几乎要被这醉人的气息熏吐了。 “咳咳咳……”她喘着气吸进了几口污浊的空气,嗓子被呛的发痒。 一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迫使她停止了咳嗽。 看着面前男子防备担忧地望了望入口,靳布抚了抚胸口,咽下口水润嗓子,强迫自己不再发出声音。 估计刚才大家都在后院里等着敌人过来的时候,六十三便在寻找躲藏的地方,所以才能在大家慌乱时迅速带着她进入酒窖。 这酒窖废弃许久,靳布怕里面闷的有沼气,不敢随意用火折子。 待视线适应黑暗后她才摸索这墙壁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去。 头顶上是人群跑来跑去的声音和兵器碰撞厮杀的声音,靳布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将头埋进膝盖。 她有点恍惚,上辈子她托国家的福,一直生活在富强民主,安稳法制的社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身经历战乱。 前几日路过大楠镇时,它还是一个百姓富足安康的边境小镇,百姓脸上皆是平静安宁的神色,集市上熙熙攘攘,大夏和西越两国各式的商品在这里交错售卖,两国差异的饮食习性也在这里得到融合。 怎么才过三五日这片安宁的土地便染上鲜血了呢,大夏戍守边关的士兵呢,难道都被西越人杀了?还是事发突然,军营尚未觉察到这里已经燃起了战火。 祁弘昱慢慢挪到缩成一团的靳布身边,见她捂住耳朵不住地喃喃自语,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覆上少女的肩,轻拍了两下。 靳布浑身一抖,抬头对上一双镇定的眼睛,虽然只与这人认识一两天,虽然昨日的这个时候这人还将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 但在此时此刻,在耳边不断回响着嘶吼和惨叫的时刻,靳布看着面前这张镇定的脸产生了一丝很有安全感的错觉。 惨叫声一直未停止,只是忽远忽近而已。 靳布从头顶缝隙投射进来的光线以及腹中的饥饿感判断,他们已经在这里躲了快六七个时辰了。 幸好,她这次出行时时常会遇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行囊里除了会备些换洗衣物外也放的有一些小点心。 “我这里有吃的,不多,不知道我们还需要躲多久,先省着点吃。”靳布借着外边的光线掏出点心递到祁弘昱手里。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她包里的小点心被两人分完后,头顶上的厮杀声好像还没有间断。 靳布缩在角落里睡了醒,醒了睡,不仅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不为别的,减少呼吸运动节约体能体力,希望自己不被饿死。 身边的男子也靠着墙壁闭眼睡觉,节约体能。 当靳布感觉自己出现脱水初级症状,口干舌燥,心慌气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怎么着她也不能饿死啊。 看了看身边睡着的男子,靳布伸手打开芥子空间,挣扎着进去抱了一堆葡萄糖和电解质水出来。 自己咕咚咕咚灌下几支葡萄糖后,她推了推祁弘昱:“六十三,六十三……” 没人回答她,可能他已经饿昏过去了。 “早知道你饿昏了看不见,我就应该早点去拿葡萄糖的。”靳布掰开葡萄糖捏开祁弘昱的嘴巴将糖水挤了进去。 头顶上的声音慢慢少了起来,到后来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靳布看着身边还在睡着的人,探了探他的呼吸,遂放下心,慢慢爬上墙壁上的楼梯谨慎地观察外边的情况。 原来这里还是在客栈后院,只是这里荒废许久又被杂物堆住所以才没有被人发现。 后院内空无一人,她又将视线转向客栈大堂,那里一片狼藉,被堆在门后的座椅板凳散落一地,透过客栈打开的大门还能看到外边的街道上躺了几个早已没有气息的人。 她又缩回酒窖,默默等了几个时辰,确定外边再无任何动静后才从酒窖里爬出来,随后又用行囊里的衣服捆着祁弘昱将他从里面拖了出来。 厨房里还有没有使用完的食材,靳布草草煮了些吃食,先自己吃了一大碗后又一点点的将粥喂进祁弘昱口中。 估计因为他是男子,本身消耗得快,又有外伤的原因,他脱水的情况要比靳布预料的严重许多。 靳布又掏出点滴给他挂了一针电解质水和营养针。 终于,在点滴滴完后没多久,祁弘昱悠然转醒。 “你醒了。”不知为何,靳布声音带了些哭腔。 刚刚她自己独自查看情况时没哭,耗尽力气拖他出来的时候没哭,煮饭烫着自己手的时候也没哭。 但现在看到祁弘昱醒来,她内心突然产生了劫后重生的喜悦,好像之前她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发觉自己是活着的。 直到祁弘昱醒来,定定地看着自己,她才通过他人感知到了自己生命的存在。 祁弘昱坐起身伸手擦了擦靳布的眼泪,喉头动了动,压抑住自己想要说话的冲动,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六十三,你还是不能说话吗。”靳布平静下心情后抬起头问。 祁弘昱猛地被点名,一时间措手不及,只能呆愣着点了点头。 “那你能陪我出去看看吗,我从酒窖爬出来后不敢离开后院,我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城去。”这几天大楠镇中大夏的兵丁应该被集中看管了起来。 西越的人打下一座城池后应该不会将里面大夏的百姓赶尽杀绝才对,可能只会对那晚冲出去与兵丁混在一起的百姓动手。 祁弘昱起身走进厨房,双手摸了些炉灰后走到靳布身边。 “怎么了?” 祁弘昱伸手将手上的炉灰涂在了靳布干净的脸上,又将她的素色长裙给涂抹了些炉灰。 而后又将自己涂抹了灰尘,这才起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 第二百七十二章蜕变 靳布感念他的细心,紧跟其后。 接下来的场景却是靳布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地狱场面。 客栈老板趴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背后是一个大血窟窿,身下的血早已凝结干涸成深红色。 街道两边每隔几步就会有一小团火堆,不知是烛台倒了引发的火情还是人为丢的火把。 路上不时见到被烧焦的尸体和有些人被烧了一半的肢体,一路所见最多的是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百姓。 靳布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祁弘昱的胳膊,强迫自己不瘫软在地。 “我、我们回…去、”靳布低着头不敢再看路上的横尸,牙齿不断打颤。 祁弘昱伸手扶她,才发现她手腕冰凉,看来是被吓得不行。 “救……我……”路边一个被木桩压住的人见他俩经过拼命求救。 靳布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女子脸被烧了大半,大半个身子睡在血泊里,一只手臂被人完全砍了下来,被逃难的人踢倒离她身子不远的地方。 靳布停下脚步,拽着祁弘昱的手指深陷他的肉中,半晌,她白着脸轻声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六十三,你、你去把那女人…拖、拖出来……” 祁弘昱皱眉,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她都已经这么害怕了还要救人? 他明显看得出,她很害怕,害怕路上随处可见的尸体,害怕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害怕那女人被砍断在旁的断手。 但她依然坚持让他将人拖出来。 “快去!”靳布大喊一声,生怕下一秒她便会害怕的落荒而逃,害怕到忘了生命的可贵和重要。 祁弘昱走过去将女人身上的木桩移开,又将她背在背上,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靳布已经无暇再去感知恐惧和害怕了,女子因疼痛而不停地呻吟着。 手臂断掉的截面还在潺潺流血,脸上的烧伤也让她控制不住的想去摸她脸上的伤口。 靳布将客栈大堂的桌椅并排放好,祁弘昱顺势将悲伤的女子放在由桌子拼凑成的平板床上。 “去后院烧热水,烧得越多越好。” 靳布将祁弘昱支走,紧接着从芥子空间掏出一堆药品纱布,依然半睁着眼颤抖着手为女子清理创口,涂药,包扎。 “疼……疼……”烧伤的疼痛要比一般外伤的痛感要强烈许多,即使靳布帮女子的脸涂了烫伤药,她依然迷迷瞪瞪的呻吟着。 靳布轻咬贝齿,又拿出一堆止疼药和吊瓶,调配起点滴来,她现在对外伤处理很熟练了,也明确知道用药方向。 点滴很快挂上,止疼药和消炎药一滴滴地注入女子体内,很快她便停止了呻吟睡了过去。 祁弘昱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过来,再看到满地的药物和女子手上挂着的东西后,很是狐疑的围绕靳布转了两圈。 这是一家客栈,这姑娘从哪里拿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药和那个奇怪的带着针头的瓶子的?! 靳布见他过来,疲惫地抬起眼,低声交待:“你在这旁边守着,等着药水快滴完的时候,将她手背上的针头给拔出来。” 说着靳布做了一个手势:“就像那天我给你拔针那样,你应该会吧。” 祁弘昱点了点头。 靳布起身踉踉跄跄的往后院走,刚跨出大堂,她便忍不住解开面纱伸出头呕吐了起来。 祁弘昱转过头看着她躬下去的腰,很是迷惘,到底是什么动力和强大的意志力能让她战胜恐惧,战胜退缩的本能去救别人。 等胃里的酸水黄色的胆汁都被吐出来后,靳布掉头往东城门跑去。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战火碾压过的小镇,离开这个满是横尸,哀鸿遍野的地方。 救下刚才那女人是因为她听到了女人的呼救,既然她听到了便没有一走了之放任生命流逝的道理。 她害怕若她选择视而不见,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那求救声会一声声出现,在她心里盘旋,让她心内愧疚坐卧不安。 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去面对这漫天遍地的鲜血,面对鲜血淋漓的伤口,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伤口,但她身体的本能不允许她直接面对。 她会控制不住的害怕,颤抖,胃里控制不住的不停泛酸水。 城门口挤满了想要出城往东逃命的百姓,他们其中有许多人受了轻伤,手上额头上腿上都用布条简单包扎着。 这些百姓和靳布的目的一样,离开这里,寻找安全的地方。 守在城门的西越大兵不断驱赶着众人,嘴里不停大喊:“等我们西越军打下东边的双楠镇后就会把城门打开了。” 靳布的心一下凉了下去,战火还在蔓延,大楠镇已经全部西越军队掌控,如果等他们打下大楠东边的双楠再开城门的话,那边不也是同样的惨境吗。 她面无人色的往客栈走,但她走错了路,不知不觉间将整个大楠镇走了一个遍。 所经历之处,皆是人间炼狱,敌军到来的那个夜晚,那些被夜幕掩盖的罪恶,在这白昼全数暴露。 街上四处散落着百姓家里的财物,每个百姓家里都被人扫荡过一遍。 除了被西越军砍伤砍死的百姓外,还有些年轻漂亮的姑娘被侮辱后拿刀自尽或者一条腰带悬在了门梁。 或许她家里的人也在与敌军的搏斗中死去了,姑娘的尸体仍在房梁上悬挂着,大风刮过随风飘荡。 时而有幸存的百姓出来查探情况也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在自己曾经放肆行走的家乡街道上弯腰窜行。 靳布眼睛干干的,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战争与和平的意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管两国之间是为了什么开战,最难捱的出了冲在前线的士兵外便是最无辜的百姓了。 可能在那些个将军看来,大楠镇只是进入大夏的一个门,敲开它,打通它,能让西越军进入大夏境地便好。 城内的百姓的性命哪里有一座城池的战绩伟大,普通百姓家的财物哪里有慰劳士兵来的重要。 所以,他们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抢杀烧掳,这般的漠视生命。 终于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了客栈。 客栈门口祁弘昱似乎等了她许久。 “怎么了。”靳布发出难听的干哑声,“她的点滴滴完了?” 祁弘昱神色忧虑不知所措的指了指客栈大堂。 靳布迈过门槛,大堂里的人齐刷刷地望向她。 她出去这一会儿的时间,大堂内不知为何聚集了少说五十个没见过的百姓。 所有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或是烧伤或是刀伤或者被砸断了腿,男女老少都有,皆用期待求助的目光看向靳布。 “这……”靳布扭头看着祁弘昱,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答案。 一位怀里抱着孩子的少妇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桌子上躺着的,那个被她救回客栈的女子:“姑娘,我今个看见你把赵姐拖过来为她疗伤,现在镇上的医馆被砸了,大夫也不知所踪,我想求你救救我家闺女。” 靳布低头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五六岁大小,双眼紧闭着,脸颊通红,一看就处于高热之中。 少妇从怀里掏出一枚金戒子放到靳布手中:“我们娘俩城破的时候躲在院子的枯井里,在里面冻了两天才被人拽上来,从昨天开始丫头就一直发烧,吃啥吐啥,妹子,我把我娘给我留的金戒子给你,你救救她。” 第二百七十三章人间百象 靳布捏了捏手中的金戒子,缓声开口:“好。” 见她开口应下后,少妇身后立马又有人冲了上来:“姑娘,你瞅瞅我胳膊上的这刀伤咋还没好,当时我还涂了些草木灰止血的,当时血被止住了,但伤口一直不见好。” “姑娘,我脑袋被房梁砸了以后一直头晕,一站起来就想吐。” “姑娘……” “姑娘……” 大堂里众人嘈杂起来,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挤到靳布面前诉说自己的病情和伤势。 靳布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大喝一声:“大家都安静,男的站左边,女的带孩子的站右边,从老幼伤重的悠闲,还有气说话的排到后边去!” 大家没想过面前这位看似瘦瘦小小的少女有这么大的魄力,立马乖觉的分队站好。 “六十三,再去烧点热水去,烧好水后把客栈房间里的被褥都给搬下来。”此时的靳布理智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 不知道为何,看着面前百姓渴望的眼神,她很想留下面前这些百姓的性命,她想让这大楠镇重新回到前些天她路过时的那般景象,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平静幸福。 她知道她的能力很小,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大女主那般能够一人冲进敌军军营取下对方将军的首级结束这场战争。 但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助更多的百姓,有了他们大楠镇不管是落入西越手中还是重新回到大夏,都会恢复到往日的繁荣。 更重要的是,靳布心里默默藏了一丝杂念,大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楚修然的江山,西越这次进犯突然,但金陵那边肯定会在收到消息后给予反击。 她不想让他收回大楠镇后,发现他的土地上百姓流离失所,横尸遍野,不想让他的百姓再受战争之乱。 好在过来的百姓基本上都是能够生活自理的,所受的伤也都是常见的外伤,最严重的的还是靳布最初救下的那位赵姐。 “你们诸位,伤势无大碍的可以回到自己家去休息,我交待过要留下来观察的,便在地上的被褥上自己找地儿休息。”靳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的喊。 饶是她能够搞明白每个人的伤情,单是处理伤口包扎伤口,都让她忙得脚底打后脑勺了。 几个男子在听到她的话后满意地捧着包扎好的胳膊离开,临走前都或多或少的给靳布丢了些碎银子。 那位抱着孩子的少妇再度来到靳布面前。 “陈姐,你这丫头烧已经退了,回去多喝些水,过个两三天自己就会康复的。”靳布抬手摸了摸少妇怀里的丫头道,这孩子是在外冻得太久冻感冒了而已。 这位被靳布唤作‘陈姐’的少妇扯出一个笑:“云姑娘,我家已经没法住了,被烧的不成样子,夜里还灌风。” “我见你这楼上不是有许多房间嘛,能借给我一间住不,反正这老板也死了,你也只是位房客罢,搬被褥下来让我们睡大堂未免也忒自私了些。” 靳布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开始只是觉得她是一位担心女儿的母亲,此刻看到她却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难受。 陈姐看见靳布冷冷的目光,肩膀稍稍缩了缩:“你不还收了我的金戒子嘛,除了诊金外我要上面一间房间也不为过罢。” 方才是‘借’一间房,现在直接变成‘要’一间房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靳布也没有必要再给这位陈姐留什么体面,她掏出金戒子还给陈姐。 “陈姐,这金戒子我还给你,诊金加上药材一共两钱三文,你要是有现银呢直接给我,要是没有的话你给我写个欠条。” 原本她感念这位母亲带着孩子来寻医不易,想着等孩子的病好透后把金戒子还给她的。 她喜欢挣钱没错,但也不是什么样的钱都会拿,出门前她带了不少银票,不至于贪图一枚陈旧的金戒子。 但,面对陈姐这般嘴脸,她觉得这诊金不收心里梗得慌。 陈姐神色变了变:“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靳布挤出一个礼貌笑:“你说的对,这客栈不是我的,虽然老板不在了,但我身为这里的房客也是付过房费的,自认有间接看管的义务,断不会私自将客栈给卖了,也不会放任着其他人肆意占据。” “等战事平稳后,若有客栈的亲人过来接手,我自会将客栈交到对方手中,再将我这段时间借住的费用结清。” “所以,我把被褥拿下来给大家垫着只是觉得你们直接躺在地上会着凉而已,如果你确实没地方住,那便按照墙上的账目表给你开间客房。” 陈姐见她动了真格,一时慌了神,想到怀里孩子的病还没好透彻,害怕靳布往后拒诊,脸上又堆了笑:“云姑娘,方才罢是我说错话了,但我那屋子着实住不成了。” “你看这样中不,我就按照这墙上的价钱开个客房,就是我住长期,先住个十天的,你价格稍微给我通融一下怎么样?” “价目表对半。”靳布边说边低头开单子。 现在处于战乱的特殊时期,流离失所的人很多,靳布收她房费也只是因为她刚才那番自私自利的话而已,如果陈姐真的没地方住,一直住在大堂,她还能将人赶出去?! 陈姐见她写单子又赔着笑:“这房费我能先欠着不,等我房屋修好了,退房的时候结。” 见靳布不耐烦地抬起头,陈姐掂了掂手里的娃:“这不闺女病着嘛,我想过几天给她买点好的吃补补身子。” 靳布点头。 她见不惯陈姐这副见缝插针,四处占便宜的嘴脸,但也不忍心一个孩子在经历战乱后一下子从衣食无忧变成食不果腹。 陈姐见她松口,拿着钥匙准备上楼梯进客房。 刚巧祁弘昱从后院出来,陈姐下巴微扬,语气生硬:“大哑巴,你给我端壶开水上来,等会儿娃醒了要喝的。” 祁弘昱被这一声‘大哑巴’雷在原地。 靳布推了推他,小声安抚:“六十三,你也别介意,反正这段时间城门也封闭了,你在这里帮忙的这段时日我会再给你煎药,一定能将你的嗓子治好的。” 祁弘昱很相信地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转身给陈姐送了一壶热水上去。 至此以后,镇上的百姓都知道这家客栈有位年轻的小姑娘可以给人看病,这位姑娘还有一位不会说话的兄长,整天在她身边帮她烧水,帮忙,人家都喊这两位‘云姑娘’和‘大哑巴’。 盘算着日子约莫五六天后,客栈大堂只剩下五六个重伤患者了,其中包括那位断臂烧伤脸的女子赵姐。 “云丫头,过来吃点东西。”赵姐站在厨房门口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厨房门框。 她现在一直手臂没了,半张脸上还裹着纱布,但自打能自理了以后每日都会为从早上开始用仅剩了一只手臂慢慢给靳布摸索出一道好菜来。 靳布这人爱财,爱吃,自打离开金陵后再没吃过像当初罗芙那样的手艺,这位赵姐的口味倒很符合她,每次吃了赵姐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菜,靳布都会觉得干劲十足。 第二百七十四章一碗红烧肉 见靳布过来,赵姐赶忙关了厨房的门,神神秘秘的从灶台里掏出来一个盖着盘子的粗陶碗。 “这是什么呀,神神秘秘的。”靳布打趣。 赵姐将粗陶碗放到灶台上,又把上面盖着的盘子揭开,一股诱人的肉香扑面而来。 靳布高兴地蹦了起来:“哇,是肉。” 自打战乱后大楠镇很久都没有集市了,各家各户门口有菜园子的就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些野菜吃。 没有菜园的大多数只能用家里的存粮,像靳布所在的客栈,食物没有囤多少,菜也早已被吃完,厨房里只有黄色的菜叶子。 赵姐心疼靳布每天只吃糙米没味道,时不时的去乡亲屋里讨些小青菜回来给她换换口,至于荤腥是靳布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我今个儿回我那破屋找了几件还能穿的衣服,刚巧打听到隔壁邓屠夫家里有肉,就带了点回来。”赵姐笑眯眯地看着靳布,“快点吃,别给大哑巴发现了。” 靳布不客气地端着碗将里面的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肥而不腻的肥肉和嫩而不柴的瘦肉被牙齿咬碎,久违的幸福感让靳布感动的都要留下泪来。 “赵姐,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了,你手艺真的是太棒了,可惜现在每天只有野菜吃,要是能买着肉我天天让你给我做红烧肉。” 靳布咽下嘴里的肉瞟了瞟赵姐,后者急忙将视线移开,喉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靳布鼻头一酸,这块肉不知道赵姐是花了多少钱给买过来的。 她是个知恩图报,老实巴交的农村妇人,丈夫外出跟商队,常年不在家,这次西越兵烧夺,她家里的房子也没能幸免。 醒来后接连给靳布跪拜了好几次,面前的这碗红烧肉她肯定是不舍得吃,全留给了自己的。 听到靳布的夸奖,赵姐羞涩地低下头,将右手在腰间围布上擦了擦:“这肉块切得不好,老邓不会切,要是我切的话还会改一刀,那样更加入味些。” “但是罢,赵姐我觉得你这蒸得火候没掌握好,这碗里面的肉都还有点生呢。”靳布指着碗嘟着嘴。 “怎么会,这可是我从小做到大的拿手好菜。”赵姐狐疑走到靳布身边仔细看粗瓷碗。 靳布趁她不备,迅速将一块肉塞进她的嘴巴里:“看是看不出来的,你得自己尝一尝才知道。” 赵姐嘴里包着肉,半嚼了两下,熟透的肉被嚼开,赵姐瞬间明白了靳布的用意,不由红着眼睛嗔怪:“你这丫头你每天忙里忙外的得吃点好的,我不用……” “身为做菜的主厨,以后每道菜都要自己也吃到嘴巴里才行。”靳布嘿嘿笑着,又颇有些难为情道,“赵姐,这剩余的肉我能给端上去吗。” “端上去?”这客栈楼上客房只住了一家人,赵姐肯定知道靳布要端给谁,“那还不如喊大哑巴来吃呢。” 陈姐在客栈住下后每天夜里都会到厨房里偷偷摸摸的开小灶,虽然她每次做的也都是大家平时吃的青菜糙米,但就怕白日里做了大家看到了要分着吃。 平时白天里她便将孩子放到客栈里,东边家里看起来没人住了便进去搜罗一圈,西边有屋子空着也进去检查一遍,非得从那些没人住的房子里顺手牵羊拿点什么回来心里才舒坦。 赵姐顶顶看不上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才开始发现她在夜里偷偷做饭的时候还会拉着靳布看厨房里的油壶:“楼上那女的又偷偷做饭了,你看这油,真是不是自己的不心疼,炒个小青菜能倒了半壶油进去。” 靳布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情,便安抚安抚赵姐了事。 两三次后赵姐便知靳布以前肯定是个娇小姐,不管家的,压根不在意这些柴米油盐。 此后虽没再在靳布面前表达不满,但每次见到陈姐出门都会明里暗里说上一嘴,一旁的靳布听到这些烟火气十足的对话,在柜台后边笑得眉眼弯弯。 靳布也知道赵姐看不上陈姐,撒娇道:“我又不是给她吃的,小苗子才五六岁,正长身体的时候,我给小苗子吃,你要是担心我把小苗子喊过来,不给她娘看到。” 这样一说,赵姐的面色软和了下来,她一直未怀孕,特别希望有个小娃娃,所以每次小苗子被单独留在客栈时,赵姐都会陪着玩。 “你去把小苗子喊下来,我还真怕她那个娘跟她抢肉吃。” 靳布憋着笑:“得了!” 很快,小苗子便被带了下来,许久未吃肉的娃娃看到肉眼睛都直了,靳布又给她添了点糙米饭,她便捧着碗蹲在厨房门口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赵姨娘,你这肉做的真好吃。”小苗子从碗里抬起头满嘴油光的夸赞着。 小孩子和大人不同,见着自己许久没吃的只顾着自己的一张嘴了,很快一碗红烧肉便被她吃了一干二净。 赵姐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不由哀怨:“云丫头,咱大夏军啥时候过来把这些西越人给赶走啊,这仗打起来最受罪的就是娃娃了,大人没吃的还能将就将就,这么小孩子还得跟着受罪,真是作孽。” 靳布望向金陵的方向,自信道:“快了,等金陵的人收到消息肯定会派人将西越人赶出我们的地盘的。” “赵姨娘~”小苗子将碗筷放在灶台上,轻轻拽了拽赵姐的裙子。 赵姐蹲了下来与小苗子平视:“咋啦,吃噎着了?”说着就要为小苗子准备水喝。 小苗子摇摇头,从胸前衣服的最里层掏出一块牛皮纸来:“这是我娘给我的沾糖,前几天云朵姐姐给我打针的时候我老疼了,娘说疼了舔舔沾糖就不疼了,我把这剩余的沾糖给你,你要是胳膊再疼的话你也舔舔。” 小孩子的心最是赤诚,谁对她好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几句话一说,赵姐的眼泪直接流了下来,用一只手臂搂着小苗子:“真是好孩子,姨娘不疼,这糖给你留着吃,赶明有集市了姨娘给你买糖人!” 靳布也别过脸,眨巴着眼睛,强迫让自己的眼泪憋回去。 这些日子正是有这些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活蹦乱跳,争吵斗嘴,她才真实感觉到身为一名医者的荣耀使命和成就责任。 她有时候也会在想,或许这才是她穿越时带着芥子空间的真正原因,或许她不能改变一个朝代,成为一名宠妃或者左右一名帝王。 但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拯救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感知生命的活力。 就像每日想着给她找菜吃的赵姐,就像每日出去都要给自己闺女带点吃食的陈姐,就像将自己心爱糖果拿出来的小苗子…… 正是有了这些贵人口中的蝼蚁草民,她才真正感觉到了活在这个异世的意义。 第二百七十五章援军到了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正在后院耍乐着,陈姐陈玉芬满脸恐慌的从大堂外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有大兵在镇东打起来了,快、快关门!小苗快到娘这里来!” 大堂几个躺着的病人闻言惊跳起来,几人急忙将门给关上。 靳布挪开杂物让大家依次进入酒窖,这酒窖并不大,他们几个人进去后几乎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等会儿,我楼上还有东西没有拿。”关键时刻陈玉芬将小苗子往靳布怀里一塞,匆忙折返回大堂。 本想着妇幼优先,见她折返靳布只好先让赵姐和其他几个人先下地窖,又将小苗子递了下去。 很快陈玉芬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来了,来了。” 待她进入酒窖后靳布迅速去厨房将几碗糙米饭递了进去:“家里只有这些了,省着点吃。” “云丫头你去哪!快点下来!”赵姐见她不准备下酒窖的模样,压着声音的语气颇为着急。 “六十三上午出去了,现在还没见回来,我去找找他。” “大哑巴?!”这时众人才惊觉,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那个在他们身边默默帮忙的男子身影。 “丫头,大哑巴一个男的肯定没事的,你快些进来。”赵姐伸出胳膊想把靳布拽进来。 靳布将旁边的杂物堆上酒窖上方,再度叮嘱:“记住一定不能用火折子,别发出声音!” “云丫头!”情急之下赵姐的声音大了几分,“不行,我得跟着她才行,她一个小姑娘出点啥事该咋办。” “你先小点声保住自己的命再说罢,只有一只手,没人帮忙连这酒窖你都爬不出去,别再把人给引来祸害了大家。”陈玉芬轻哼。 她说的是事实,但在此时却听起来尤为刺耳。 赵姐横了她一眼:“整个店里的人就数你最自私,云丫头救了我们大家,我是豁出命也要护着她的。” 酒窖里的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是啊,云姑娘这段时间每天悉心照顾我们,我没钱付诊金她提都没提。” 陈玉芬见状转了转口风,讪讪道:“要我说,那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再说了她不是去找大哑巴嘛,有大哑巴在她身边还怕有人欺负了云姑娘?!” 几句话刚安抚了众人,她又嘴碎八卦:“诶,你们说云姑娘和大哑巴是啥关系,看起来不像亲兄妹也不想处对象的小俩口,没准这次去找人还能成人之美呢……” “啐!”赵姐一只手很推了陈姐一把,“再背后嚼舌根,我把你舌头给割了!云丫头还没出阁呢你少在这里掰扯瞎话,污了人家名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没皮没脸偷东摸西。” “你说谁没皮没脸呢!” 酒窖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两个女人要是吵起架来别说酒窖了,隔三条街都能听到。 “你俩都快消停点!陈玉芬你闺女小苗还在你跟前呢,别跟个泼妇样的,孩子学不到好!”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奶奶沉声发话,“还有你,这是啥时间啥地界?!都不想要命了?!不想要了爬出去吵去!” 小苗子软软的拽着陈玉芬的裙子:“阿娘,你别和赵姨娘吵了,她今个才给我做了肉菜饭吃呢,她可疼小苗子了。” 陈玉芬一愣,狐疑地望了赵姐一眼,将嗓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客栈外,靳布出了客栈后一路向东,如果是镇东出现大兵打架只有一个可能,大夏的援军来了,大楠镇上的人要得救了。 街上鲜少见人,知道消息的百姓都找地儿躲藏了起来。 前面街道兵器交接的声音传来,情急之下靳布潜进左边一个废弃的药铺子。 进去后她便往铺子最里面的内室跑,毕竟觉得最里面的位置最隐蔽。 一掀开通往内室的门帘一个人影蹦了出来,紧接着靳布眼前一晃,便被人拽着着领口扔在了墙上,尚未反应过来脖间又是一凉。 背后被撞的生疼,靳布欲哭无泪的望着面前的祁弘昱:“我tm欠你命了?每次想救你的时候都被你拿刀砍脖子。” 祁弘昱紧张的神情瞬间换成自责和手足无措,他将匕首收起来,伸出手想帮靳布揉揉背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只能尴尬地将伸出来的手又尴尬的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靳布自己揉着肩膀蹲在角落。 祁弘昱掏出怀里的药材指了指靳布。 “你是帮我找药材?”靳布立马反应了过来,她一直用的是芥子空间里的药,旁人肯定很奇怪为啥一个客栈里会藏有那么多药材。 果不其然祁弘昱点了点头。 靳布好笑的接过药材,略微检查了一番:“多谢,这些药材我正需要,诶呀你伤口怎么流血了?” 祁弘昱的腿上的白色纱布一片血红,应该是伤口裂开了,他腿上的伤其实蛮严重,但因为靳布用的药皆是现代药物,见效快,再加上他自己身体素质好,伤口愈合得比预料中快许多。 只是今日上午走的路多,加上为了躲避大兵慌乱中撞到了桌椅才会再度出血。 “我给你换一遍药,反正你两日没换药也该到换药的时间了。”靳布说着从袖中取出小瓶碘伏,消炎药膏和纱布来。 刚准备拆祁弘昱腿上的纱布,对方一把将她手里的药抢了过去,扭了扭身子。 “怎么了?”靳布再次伸出手,却被祁弘昱挡了下来。 他指了指靳布做了个转身的手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这是要自己来?”靳布失笑随后释然,“你知道步骤对吧。” 祁弘昱点了点头,将靳布推转过身。 靳布背对着祁弘昱有些好奇,戏谑道:“六十三,你不会是害羞吧,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了?再说了你伤的是腿又不是别处,我之前都给你换过好几次药了呢。” 祁弘昱一点点涂着药,心道,每次看你给人处理好伤口或者换完外伤的药后,半晌吃不下东西,估计你还是不太适应这种鲜血淋漓的场景。 之前让你帮忙是我还没记住上药步骤,现在步骤简单了我自然不想再让你看见伤口犯恶心的。 没一会儿,祁弘昱拍了拍靳布的肩,将手中剩余的药还给她,有指了指她的背,歪了歪脑袋。 “你是说我的背么,没多大事,刚刚是撞得真疼,看来你之前是个练家子呐。”说着靳布伸手捏了捏祁弘昱的大臂,“哟呵,肱二头肌挺健硕。” 祁弘昱脸上一热,这姑娘怎么动不动喜欢摸人,才开始摸自己腮帮子,摸自己喉结,现在又摸自己的胳膊。 靳布见他还是没说话,语气不由黯淡:“诶,你说我叔的神药怎么到你这儿就失效了呢,我分明喝了一碗就能说话了的,等会儿我也在这药方搜罗一遍,看看有没有治你嗓子的药。” 虽然当时说要给他煎药喝,但刚喝一两顿药材便没了,当初靳布以为一碗见效的,便没买很多。 她现在看见祁弘昱不能说话的样子就很有挫败感,算下来,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看得第一位病人,不需要用芥子空间里的药物治疗的第一位病人。 虽然药方是直接搬过来用的,但也是真正开中药药方的第一人,怎么着她也要把他的嗓子治好才行。 最主要的,她还想收些诊金呢。 靳布想着想着歪着脑袋睡了过去,她这两天葵水来了,昨天喝了一天的布洛芬冲剂才将疼痛压下去,但身子疲惫得很,这会儿安静下来后更是困倦得不能自已。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这间药铺子主人的内室,卧房床榻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间,他们刚刚便挤了进来,靠墙蹲着,又随意将房间的衣物散在床榻上。 这样不管谁进入这房间,都会认为这是一间不扫荡过的屋子,不会注意到床榻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祁弘昱见她睡着,站起身将旁边床榻上的被褥扯了下来,垫在靳布背后又在她身上围了一圈。 身旁少女发出轻微的鼾声,祁弘昱微微震惊地看了靳布好几眼,又将耳朵贴近她的鼻息,确定这鼾声是她发出来的后,不觉失笑。 他歪着头看着少女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面纱,忍不住抬起了手,她到底长什么样? 第二百七十六章团圆 因为紧张,祁弘昱的手心出了些汗。 刚将手搭在她鬓边的面纱上,一墙之隔的街道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 身旁的人被惊得闭着眼睛扭动了一下。 祁弘昱顿时汗毛倒起,收回了手,视线也赶忙转向自己的正前方。 许是过了许久,身旁的人并没有醒的迹象,祁弘昱才紧绷的身子才松弛了半分。 只是揭个面纱而已,他怎么这么紧张,甚至还有些无措,压根都不像他自己了。 五年前首次上战场杀敌他都没有害怕,怎么面对一位小女子倒胆怯了。 街道上的声音渐渐平息,他伸手为靳布盖了一层被子,视线从她带着面纱的脸上扫过,手再度扬起。 这次他没有去摘掉面纱,而是轻柔的摸了摸少女光洁的眉心。 肤脂细腻如玉,紧闭的眉目不像白日那般灵动,倒透露出几分温婉的感觉来。 他慢慢贴近额头,鼻息间传来的淡淡幽香让他不能自已又陡然清醒。 “啪!”祁弘昱抬起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好了,他彻底清醒了。 醒来已经是天明,靳布看着自己身上厚厚的被褥和旁边缩在薄薄被单里的祁弘昱,心里漫过一丝难为情。 他伤还没好透呢。 她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给祁弘昱搬过去一点,后者听到动静苏醒过来。 “阿嚏!”二话没说,祁弘昱先对着靳布的脸打了一个喷嚏。 祁弘昱手忙脚乱,他一大早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想到他是将被子让给自己才在夜间受得凉,靳布闭着双眼单挑起一只眉毛,敷衍式安抚:“没关系,我等会儿会好好洗脸给脸消毒的,也会为你熬一碗风寒灵,不收费。” 祁弘昱尴尬地别过头,指了指外边,示意他要出去看看情况。 靳布亦起身弯腰跟着他身后,街道上很是平静,在各个路口可以看到戍守的士兵,从衣服上来看应该是大夏的兵。 二人靠近最近一个街口,上前打听:“官爷,咱们安全了么。” 士兵见他二人一个拖着伤腿,一个衣服陈旧,便道:“现在大楠镇里只有大夏兵,你们二人可以去找乡里登记,若有房屋受损的情况在登记过后,乡里会根据你们房屋受损情况安排士兵帮忙修葺。” “太棒了!”靳布蹦了起来,“多谢多谢,你们真为百姓着想。” 士兵受到感染也咧了咧嘴,又赶紧蹦着表情:“镇中或许还残留的有西越狗贼,如果看到有可疑人一定要喊我们去查看,目前镇上每个街口都会有士兵站岗,街道里也安排的有巡逻的人。” “没问题!” 回到客栈,靳布赶忙将酒窖上面的杂物移开:“大家出来,西越人已经被赶跑了。” 一阵欢呼声从酒窖下传出。 众人先将小苗子和赵姐从下边半推半递上来,又依次爬了出来。 在大堂住着的几个人听说有人可以帮忙修葺房屋后皆兴高采烈地跑去找乡里登记。 陈玉芬和赵姐仍旧呆在客栈。 大楠镇上原本有三四家药房,但几个老大夫都在战乱中不是被杀了就是被砸残了,剩余两个活着的等局势稳定后赶忙收拾家里细软逃到了乡下老家,以保平安。 见每天都会有受伤的人上门求助,靳布按照客栈的布局稍稍做了改造,楼下大堂改成了一个门诊,楼上客房四人每人一间。 原有的客栈名称不变,靳布边帮客栈老板看着房子边正式在大楠镇居住下来。 “云丫头,后天除夕你有啥想吃的,姐给你做。”一大早赵姐将客栈大堂打扫了一遍。 陈玉芬也从楼上探出头:“对,今天是最后一个集市了赶紧采办才行,赵姐你顾厨房我去买点心。” 这两人从酒窖里出来后和谐了不少,陈玉芬不再出去顺手牵羊,赵姐话里话外的嘲讽也少了许多。 靳布有些怔神,这到除夕了? 好快,一个多月前她经过大楠镇的时候还想着能够赶回到流霄郡同娘亲过个年呢,没想到要留在这里过除夕了。 门口祁弘昱背着一大包不知从哪儿寻来的药材回来了。 “大哑巴,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去集市买菜去,咱们四个人得多备点菜,年后初八才开集呢。” “赵姨娘,我们是五个人。”小苗子扶着楼梯奶声奶气,小手指在每个人身上点了点,最后落在自己身上,“你看,加上我是五个呀。” “诶哟哟,姨娘把我们小人精儿给忘了。”赵姐单手搂着小苗子将她从楼梯上抱了下来。 靳布拿出荷包递给祁弘昱:“用这里面的钱,别让她俩出钱。” 祁弘昱接过荷包点点头,他也身无分文。 “还有,你这药材从哪里拿过来的,不管是别人丢着不要的还是送给你的,你都多多少少给人拿点钱过去,兵荒马乱的一文钱关键时刻也能救命的。” 看起来他这几天将镇上那几家药房都跑了个遍,那几个老大夫忙着逃命哪儿还会顾着这些再也用不上的药材。 陈玉芬不客气的从荷包里掏出两枚碎银子:“那云姑娘,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这是给大家采办除夕吃的点心,我的手指缝绝对紧紧的,不往自己怀里搂。” 赵姐不好意思地笑笑:“等开了年,我就出去找工做去,诊金没付不说,还混吃混喝大半个月。” 几个人欢欢喜喜的出去采办,靳布在家里慢吞吞的分类药材。 很快,几个人拎着大包小包从外走了进来。 祁弘昱将荷包递到靳布面前摇摇头。 “不够吗。”刚恢复平静没几天,物价上涨也是能理解的。 “是没花钱!”陈玉芬眉飞色舞的将怀里的一堆糕点砸在桌子上。 “路上遇见好多前些日子受伤在这儿看病的人,摆摊的两三个老太太也在这里住了好几天的,大家东一把小菜西一坨腊肉的,还没来得及花钱怀里就被塞满了。” 赵姐话音刚落,门口又有几个男男女女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云姑娘这是菜园子里新出的葱,你尝尝。” “这是我儿从外边带回来的点心。” …… 每个人说着话将手里东西一放掉头便走,靳布看着门口渐渐铺满的小包裹,心田划过一阵暖流。 他们之间的大多数人,她连相貌和名字都还不能对上号呢。 “小苗,把这些都给搬到后院去。”陈玉芬喜滋滋的将东西往后厨搬,“咱大楠镇的人就是淳朴,每个人都知恩图报的,瞅瞅大家伙的心意。” 赵姐瞥了她一眼接过话茬:“你都知道不搂云丫头的钱了,可不都淳朴了么。” “瞅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拎不清的人。”陈玉芬翻了个白眼,“大家这么熟了,我肯定下不去手呀。” 待大家帮忙往后厨抬东西的时候,靳布拉住赵姐:“姐,你再去给我买点东西去,这次一定要付钱。” 这晚,靳布早早关了门,拎着下午托赵姐买的黄裱和纸钱走出了客栈。 民间有习俗,进入腊月后便可以烧纸请人回来过年了。 因为这次战乱大楠镇死了不少人,这几天晚上各个街道的墙角都有人晚上烧纸的痕迹。 靳布寻了一出背处,大概辨了辩方向,用煤灰画了个圈,又在圈里点燃了黄裱和纸钱,未了又掏出一件小婴孩的衣服放在了里面。 转眼间婷婷和陈明湛两口子已经快满一周年了,去年的这时候他们还在金陵,一个憧憬着孩子出生,一个憧憬着嫁给心上人。 仅仅三百多天的时间,一个变成一抔黄土,一个辗转至大夏边境。 黄裱慢慢变成黑灰,靳布认真叩了几个头,她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现在却希望婷婷和孩子已经投胎去了好人家。 她身后不远处,祁弘昱从墙角探出头看完她烧完纸,又跪在那里喃喃自语。 她在给谁烧纸?怎么还有小孩子的衣服?她说她叫云朵,是不是和他‘祁九’的名字一样,是随意编造出来的呢。 他们二人在五山村与大楠镇之间的深山遇见,他来自五山村的西边,那她呢,来自哪里儿。 难道没有家人了吗,不然怎会连除夕这样的节日都不回去,留在战乱后破败不已的大楠。 火堆渐渐熄灭,靳布起身,祁弘昱也迅速掉头。 除夕很快到来,赵姐和陈玉芬二人在厨房吵吵闹闹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准备出一大桌饭菜。 “哇,好丰盛。” “哼,要不是小陈在旁边捣乱我做的更好。”赵姐对自己的成果似乎不太满意。 陈玉芬倒是高兴:“是你自己说你切菜不方便喊我去帮忙的,什么叫捣乱,再说了我炒的这两个菜卖相很好的。” “大家快点坐呀,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除夕呢。”在靳布的劝说下,每个站在旁边谦让的人都落座。 看着满桌的简单菜肴,又看了看四周相处了一个多月的人,陈玉芬和赵姐两人皆红了眼眶。 谁也不没想过今年他们四个才相识一个多月的人会凑在一起过团圆。 “今个是好日子,明天会更好,有啥好难过的,我来开动啦。”靳布打破沉寂,扬起筷子。 “对,明天会更好!”赵姐抹着泪花,“咱们都是托云丫头的福才能活着,一定不能辜负她的付出!” “砰砰砰!”话音刚落,门口猛烈的敲击声让大家顿时紧张地停住了筷子,齐刷刷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砰砰砰”敲门声再度响起。 一个粗犷的男子声也响了起来:“请问云朵姑娘在吗,在下是大夏慕容十七军的曾毅参领。” 赵姐收了害怕的表情拦住靳布:“我去看看。” “今日除夕请问军爷找我家妹子何事?”说话间陈玉芬和祁弘昱也站起身走到赵姐身边。 三人站在大门口将靳布挡在外边人视线之外,皆用戒备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十几名身着盔甲的大夏士兵。 “诸位请安心,昨日我军偷袭西越军营,我家少将军受了伤,听闻镇上的大夫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一位云朵姑娘在此给百姓问诊,所以前来求助。” 陈玉芬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军营里没有军医吗,还有你怎么证明你是大夏慕容军的人?” 曾毅掏出怀里的令牌递上前:“听闻云朵姑娘治疗外伤尤为拿手,少将军担心敌军随时会反袭,害怕伤口迟迟不愈影响两军对战,因此特来请云姑娘。” “你们少将军是何人?”靳布拨开门口站着的人走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给故人扎针 “少将军乃慕容兴公子。”曾毅颇为自豪的朝天抱拳以示敬意。 “你们少将军现在情况如何?”原本靳布还有些打算去的,现在听到慕容兴的名字心里立马打起退堂鼓。 最后一次见慕容兴还是在一年多之前,那次她和悦诚她们去游玩,半途中遇见了劫匪,她女子装扮时被慕容兴发现。 当时为了掩盖身份她谎称对慕容兴下了毒,还让慕容兴签订了保密协议,之后给了他喝了几支生理盐水佯装给他解了毒。 后来没多久他便被慕容家主慕容正给调至边疆历练,后来她女子身份暴露恢复女装后从未再遇见过他,没想到这次前来大楠镇的援军竟然是他。 “少将军是被敌军的狼牙棒所伤,昨天军医做了简单处理后今日棒疮发作,持续高热,一会清醒一会沉睡的,因此才着急寻找云朵姑娘前去。” 曾毅眼中满是忧虑:“此次出袭中了敌军埋伏,目前军营中已将少将军受伤的消息封锁,就怕时间拖久了消息外泄,被敌军探子打听到了会趁机大力反击呀。” 靳布微微敛目,之前在云家见宋飞逸时,他都没能认出自己来,而慕容兴见过自己的次数更少,现在又神志不清,想来也没有多大问题。 若非情况紧急,军营中的人也不会在除夕之夜前来找她帮忙,大楠镇刚刚恢复平静,她也不希望这里再次陷入战火。 “还请参领等我片刻,我去拿我的药箱。” 身后赵姐拽了拽她:“云丫头……” “没多大事儿,按照他们所描述的病情最多三天少将军便能好转,若大夏的将军有所闪失,恐怕战火会再度燃起,我可不想再白白给人看病收不到银子。”说罢靳布又细细交待着她离开之后的详细事宜。 一旁的祁弘昱环着手臂面色阴沉,略有敌意地看着门外的士兵。 靳布以为他也是在为自己担心,从药箱里掏出药和纱布:“你的腿伤再换两三次药便能彻底康复了,好了以后还是得好好休养,不要碰撞伤腿也不太过用力。” 门口候着的曾毅一直很焦急地在门口转悠,见靳布一直交待个不停不由发声:“云朵姑娘,咱们快去快回,相信三两日便能回来的,你若放心不下你这店,我留两个兵帮你看着!” 靳布走下台阶:“你若留两个兵下来,我这门人家都不敢跨了,我们快些走吧。” 曾毅随即牵来马匹将靳布扶了上去:“军营没有马车,还请云姑娘多担待。” 快马加鞭大半个时辰,靳布终于来到大夏在大楠镇东南方向驻扎的慕容十七军的军营。 进入将军大帐时,慕容兴刚醒来,见曾毅带着人过来很不耐烦道:“曾参领方才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人,还有你身后这小娘们儿是谁?!” 呵,小娘们! 靳布低着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家伙还是像之前一样讨人厌。 当初在春闱上刚见面时他便抽了自己的马,害她从马上掉下来,还特别看不起当时身为状元的她。 现在更好,自己还没说话又被他莫名嫌弃。 “我是曾参领请来给少将军看病的,少将军持续发热还是少说些话罢,省点力气用来恢复身体。”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皆用震惊的眼神看向靳布,这语气也太不要命了些,这是乡野农妇不知天高地厚?她是不知道少将军的身份吗,怎的一开口便有点怼人的意思? “这位是、是大楠镇的名医,云朵姑娘。”曾毅磕磕巴巴起来,刚才看这位云姑娘出现的时候感觉脾气挺不错的,对待店里的那几个人也挺好的,怎么这会儿变了样。 “哼,本将军军营内带有军医,哪里需要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本将军害怕成你练手的对象。”这名医哪里寻来的,语气不咋地声音倒蛮好听。 这说话的感觉还让他产生一种很熟悉的错觉。 靳布将手中的药箱往桌上一放,冷哼:“若军医有用你的参领也不会在除夕之夜打扰我的团圆饭了,躺下,把这个放在腋下。” 见慕容兴半天不动弹,靳布径直走到他旁边,将他支着身体的手臂抬起,又将温度计塞进他的腋下,瞪了他一眼:“看明白了吗,以后两天但凡我给你拿这东西,你就自己给放进去,懂?” “懂。”慕容兴茫然点头,一方面他发热一整天了,脑子有点转不动;另一方面被面前这位小女子的行为唬住了,是不是乡野村医都是这样的脾气,一点都不照顾病人的感受? “曾参领若是没事也别傻站着,麻烦给我端一盆水来,要稍微热点的,还有将帐内的茶水全部都换成白开水。”没一会儿靳布抽出温度计看了看温度。 “三十九度,精神尚可,先把这个退热药喝了,再把受伤的地方露出来我看看。”靳布边说边甩着温度计,又观察了一下慕容兴的脸色。 一年多没见,这厮健壮了不少,感觉也成熟了许多,估计现在也干不出才见面就随便抽人马匹的举动。 “你这伤没多大问题,已经在恢复期了,用了我药后你会康复的更快一些,好了以后呢再让军医开几贴补身子的药给你补补元气,你就能又上战场保家卫国了。” 慕容兴趴在床榻上,歪着脑袋斜斜看了靳布一眼,奈何她脸上的面纱很厚实,他连脸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云…姑娘对吧?你是大楠镇本地人么,多大了,可有婚配?” “我是来给将军看病的不是来陪聊的,若将军饥渴了等病好后随意找人调戏。”靳布蹦着脸准备点滴和涂抹伤口的药。 “噗呲。”慕容兴突然笑了起来,“云姑娘说话语气很像本将军认识的一个…一个故人。”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他肯定是没有认出自己的,不然不会这样当面说出来。 “呵呵,是吗,我打小说话语气便这样,若少将军你听不惯便忍着。”谁让你在我刚进门的时候就说我是‘小娘们儿’的,等会儿多扎你几针! “本将军刚见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位男子,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她竟是女扮男装。”慕容兴不在乎靳布的语气继续说,仿佛他只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有没有人听无所谓。 “少将军的这位故人一定长得不好看,不然怎么会女扮男装还不被人发现。”靳布回答的漫不经心。 慕容兴皱眉回想了一下,徐徐摇头:“不,挺好看的,她扮男装时就显得很瘦弱俊秀,穿女装的时候,很,很灵动,像个狡黠的机灵鬼。” 慕容兴当时真的以为自己中了毒,连着喝了三支又苦又涩的药水后才放心,可后来他去牢里转了一圈后发现,那些山寨里的劫匪自己醒了,醒来后任何事情都没有。 那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被靳布那丫头给骗了,还没等他去找她算账,便被大哥调到了边疆,再没见过那丫头。 面纱下靳布微微笑了笑,原来她给慕容兴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可惜她将慕容兴签下的保密协议给丢失了,不然还能嘲笑他一番。 “少将军请将手背伸出来,我来给你打针。” 慕容兴躺平,嘴里依然在念叨着:“后来,本将军被调至边疆,没多久便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情,连带着她也被斩首了。” “少将军的语气很遗憾?”靳布手下未停,在慕容兴的手腕扎上了橡皮筋蹦住血管。 慕容兴苦笑一下,似乎很是惋惜:“好在她最后死的时候恢复了女儿身,不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以男人的姿态死去多难堪。” 靳布拿着针头的手微微一抖,起包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请遵医嘱 靳布抬眼,床榻上的慕容兴神色如常,估计这点小痛感他都没有在意。 她迅速收心,拔针,又拿起另一只手背,瞄准扎针,一气呵成。 原来她的死在他人看来是这般境遇。 不知远在金陵皇宫,知晓她仍在活着的楚修然还记得自己吗,还是早已沉醉在新的温柔乡。 “少将军服了退热药后应当多饮热水。”靳布走到桌边将水壶和茶杯端到床榻边矮凳上,“喝了水以后还请少将军多休息,我会在屏风外等着,待你的针打完后我会来拔针的。” 慕容兴将手抬到自己眼前,瞅了一眼奇奇怪怪的针,喃喃自语:“乡野郎中的法子这样野蛮么。” 未等靳布回话,他便放下手昏昏睡去。 靳布小声嘀咕:“若不是看你将西越兵赶出了大楠镇,我才不愿意给你看病呢,乡野郎中怎么了!” 靳布记得她才开始遇见慕容兴时,他就很看不起她这个矮不拉几,还没马高,爱找伶倌的文科状元;现在又嫌弃她是乡野郎中,真不知道什么样身份的人能够入得了这位慕容二少爷的眼。 辰时刚过,当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大帐时,慕容兴缓缓睁开眼睛,沉重两天的身子松快了不少,闷闷的脑袋也因为夜里出了好几身汗而神清气爽。 “来人备水,本将军要沐浴。”慕容兴在亵衣外随意套了一件外袍,坐起身子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 似乎没有人听到他的话。 慕容兴站起身刚转出屏风,脚下便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他往前跌了一下迅速站稳,低头一看,烟灰色长裙的少女正抱膝蜷缩在屏风旁,靠着屏风睡觉。 “诶,你。”慕容兴走到靳布身旁用脚踢了踢她,他记得这个丫头是曾参领找来的乡野郎中,叫,叫什么来着。 不管了,他现在需要有人备水洗澡。 刚眯没多大会儿靳布睡得正香,甚至她还在做梦,腰间却传来不合时宜的轻微疼痛,睁开眼就看见慕容兴正一下下地踢自己。 “你干嘛踢人!”靳布抬起头,怒目而视。 昨天夜里慕容兴喝了退烧药后只能管四个小时,便又会发热,弄得她不得不两个时辰便去给他测一遍温度,喂一遍退烧药。 最后一次是寅时,她确定他退烧后没再反复后才得空靠着屏风打瞌睡,可刚睡着却被这货给踢醒了! “本将军要沐浴。” 靳布强撑着睡眼:“可以,后背的伤口沾水后我会帮你重新更换药的。” “本将军是在命令你备水,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慕容兴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在地上坐着的靳布,又伸出脚踢了一下,“快去!” “少将军,我是给你看病的,不是侍候你洗澡的。”靳布闭上眼睛回答,“还有,你是属驴的吗,一大早上尥蹶子?!” 属驴的?慕容兴一把揪着靳布脖后的衣服,将她拽了起来:“本将军要沐浴,备水!” 靳布瞪了他一眼,强忍住怒气跑到大帐门口撩开帐帘大喊:“你们将军要洗澡,他要人烧水。” 大帐两旁候着的士兵立马应声进来。 对面帐篷的曾毅听到这喊声也赶忙跑了出来,见慕容兴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喜出望外:“少将军请稍等片刻,属下这就让人备水。” 未了转头朝靳布抱拳:“多谢云姑娘,我家少将军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经姑娘的手一夜便大好,云姑娘果真圣手。” 靳布微闭着眼,昏昏欲睡:“别拍马屁,我啥时候能回家。” “少将军已经全然康复了?”曾毅吃惊道,只是一夜而已,伤已经全好了? “也不是全康复了,他背上的伤还是需要几天恢复的。”靳布哈欠连天,“只是我觉得他精神头不错,应该没啥大问题了。” “云姑娘,既然尚未康复还望姑娘能再待两天,若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等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昨夜我在营子里给姑娘腾了一顶小帐篷,请姑娘先去休息片刻。” 这才像话嘛,军营里都是男的,昨晚来的匆忙都没细问,这会儿她的确困得不得了,只有软软的床榻才能安慰她的身体。 靳布回到大帐从药箱里拿出几枚药丸:“少将军洗完澡后记得喝药,温水送服,还有七日之内不得饮酒。” 慕容兴瞅了瞅她熬得通红的双眼,不耐烦地挥手,示意曾毅带她退下。 靳布满脑子只想着睡觉,低头跟在曾毅身后,到了小帐篷后倒头便睡。 申时,靳布懒洋洋地在行军床上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了,舒服的她都不想起来去看那个讨人厌的慕容兴。 想到他一大早上踢她,心里就不舒服,照顾了他一夜还要被他踢醒,真是气死人,走的时候一定要丰厚的赏金才行。 拎着药箱刚掀开慕容兴大帐的帐帘,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慕容兴和参领曾毅,以及几位面生的大汉在大帐大厅中坐着,每个人面前的小几上摆满几盘大块肉和一个硕大无比的酒坛。 见她进来,曾毅满脸红光:“云姑娘,今个你睡觉的时候敌军偷袭,被我军逮个正着,少将军正和我们一起庆祝呢。” 靳布眯着眼望向大帐正厅交椅上端着酒杯的慕容兴,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喝第几杯了?” “还没开始呢,你看这烤肉刚端上来姑娘便来了,刚巧,可以跟我们一起庆祝一番。”曾毅起身为靳布搬来一张矮凳。 还好,还好,靳布心里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提高了声音:“早上我走的时候不是说过,七日之内不能饮酒吗,你们是不把大夫的话当话是吗。” “云姑娘,这不赶上高兴的事了嘛,除夕前好几天开始,整个军营便一直紧张着,今天才算是松快点,大胜加上年初一肯定是要喝一点的,不过既然云姑娘有交待,那少将军,您只饮一杯,如何?” 曾毅觑着慕容兴的脸色试探。 “一滴都不行,你们若不想要你们少将军的命了,尽管要他喝!”靳布内心十分抓狂,遵医嘱,这三个字他们是听不明白吗。 夜里给慕容兴打了头孢,包括今天白天给他留的药也是头孢。 这种药物服下后七天之内是绝对不能饮酒的,事关性命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让步。 “这……”曾毅为难的瞅瞅慕容兴又瞅瞅靳布,“云姑娘,这一杯也不多……” “头孢就酒,小命没有,你们不想要少将军的命,我还害怕他死了以后传出去有损我的名声呢。”靳布毫不让步,“不知道还以为我医死了人。” 交椅上的慕容兴冷哼一声,压根没把靳布放在眼里,一个乡野郎中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既然是饮酒,一杯怎能尽兴,来,诸位端起酒杯,今晚不醉不归!” 第二百七十九章丑人多作怪 “啪!”送到唇边的酒杯被人一掌打掉在地。 慕容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语意深寒:“敢打翻本将军的酒杯,你是不想活了么。” “我告诉过你,不能喝酒,会有性命之忧,为何不能将医者的话放在心上,非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靳布冷眼看着交椅上的慕容兴低声吼着。 接着又扭头看着曾毅:“曾参领,我给少将军服的药是万万不能饮酒的,我再重申一遍,七日之内不得饮酒!” “哈哈,是是,不会了,不会了。”曾毅见状朗声笑着,“那今日这顿酒我们便先欠着,少将军等您完全康复了,咱们再来喝如何?” “曾参领,给本将军满上。”慕容兴斜睨了一眼靳布,满不在乎道,“一个乡野郎中,别以为昨晚给本将军看了病就能从野郎中变成国医圣手,想管本将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靳布都快要气炸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固执偏见,冥顽不灵,偏要与大夫对着干的人。 难道仅是因为自己是从大楠镇出来的,便不能入了慕容一家人的眼么。 “慕容兴,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靳布缓缓靠近慕容兴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老娘再让你尝尝中毒的滋味。” 慕容兴怔怔看着面前带着面纱的女子,他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从那个鬼灵精丫头口中听到的,并且这个女子她口中的‘再’是什么意思?! 一道灵光闪过,慕容兴面上惊惧、惊喜相互交替,他指着靳布:“你、你……” 熟悉的疼痛感与麻木感传来,慕容兴僵着身子,只剩下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靳布。 见药效起了作用,靳布悄悄将手中的注射器收回袖中,搀扶起慕容兴,语气和缓不复方才的剑拔弩张。 “曾参领,少将军到换药的时间了,我先扶他去榻上。”说着用架在慕容兴腋下的手将他已经麻木的手支撑起来挥了挥。 曾毅见状以为自家将军被这位云姑娘劝动,也立马招了招手带着人退出大帐。 “老娘不想你饮酒后因为我的药而死,少将军还请好好休息一晚罢。”刚跨过屏风,靳布便松了力任由慕容兴歪歪扭扭的倒在床榻上。 说罢她便转身准备离开,今晚这厮估计不会再发烧,她先在外边呆两个时辰观察一番。 “啪。”手腕被人用手软绵绵的抓住。 靳布扭头,浑身几近麻木的慕容兴用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句话:“你是谁?” “曾参领请来帮少将军看病的,姓云名朵,家住流霄郡,母亲江南云家云锦。”面纱下靳布挑起嘴角回答的滴水不漏,“若少将军有疑明日醒来后可差人去查探我的户籍信息。” 云家?这位女子是云家的人? 可她方才的话那样熟悉,还有,她让自己快速晕倒的方法也和那丫头如出一辙,但敢将户籍搬出来说明她并没有说谎…… 慕容兴缓缓闭上眼睛被迫进入梦乡。 “你!”慕容兴指着大帐中央忙着给他煎药的靳布喊出声,见她扭头后声音又轻缓了许多,“你先别忙了,先过来。” 自打中午他揉着半麻的腿起来后,他愈发觉得怀疑这位从大楠镇找来的女医身份。 他明明听到‘再中毒’这几个字的,应该是靳家那个丫头没错。 可靳府小姐被斩首是全金陵人尽皆知的事情,甚至连慕容家的门房当天都去午门看了热闹。 再加上她昨晚明确告诉了他,她详细的户籍信息,他确信无人敢拿江南云家的名头出来骗人。 “少将军何事?”靳布将手中的小蒲扇放下,淡然来到慕容兴身边。 慕容兴深深望着她,心中的怀疑更打消了一分,若真是靳府那丫头,此时此刻难道不该慌乱吗,怎会这样淡定的待在他身边为他煎药?! “你把面纱摘了。”慕容兴下命令,“你是第一个敢当着众人面忤逆本将军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将军的注意,所以本将军对你很感兴趣。” 天啦撸! 靳布一口盐汽水都想喷出来了。 这是什么老土台词?!慕容兴这家伙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竟然直接将这样经典的霸道总裁台词都给说出来了,难道他还想进行后续的剧情发展?! “少将军,承蒙你厚爱,只是我蒙着面纱是有原因的。”靳布恭敬站在慕容兴身侧,“因为我从出生后一直生病卧床,长年累月的服用药物让我的脸上和脖子上都长了很难看的大块红斑。” “这些红斑不能见日,不敢吹风,一旦暴露在外便会化脓流水,小时候不懂事,时常不带面纱,导致脸上化脓留下了大片疤痕,慢点长大后觉得这些红斑和疤痕太过难看,怕吓着别人,因此常年带着面纱。” “是么,那请云姑娘将面纱摘了,不要等着本将军亲自动手。”慕容兴显然是不会相信这一大段鬼话的。 靳布好似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既然如此,少将军请看仔细了。” “嗯。”慕容兴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靳布伸手解开鬓角的发夹将面纱摘了下来,乳白色面纱下边一层半透明的纱织面纱露了出来。 同时大片深红色的红斑,斑斑驳驳透过半透明的纱织面纱显露出来,这红斑上至太阳穴,耳后,下至腮边,连面纱最下方没有掩盖住的脖子上也有大片深红色的红斑。 她将外边一层面纱捏在手中,又伸手至鬓角准备解开半透明的纱织面纱。 “行了!”慕容兴大喝一声,厌恶地看了靳布一眼,“把面纱给带上!” 从脖子上露出的红斑来看,这些红斑上还长的有密集的乳白色点点,如果这样的红斑遍布整张脸,那这张脸可真是够吓人的。 靳布似乎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嫌弃,笑吟吟:“能够得到少将军的青睐我实在荣幸之至,希望少将军能够不嫌弃我的容貌,将我迎娶回府。” 靳布说着很做作地往慕容兴抛了一个媚眼,继续娇滴滴道:“因为我这样子,流霄郡的男儿都不敢上门提亲,我娘说了若有人能够提亲她不仅不收彩礼还会补贴很多嫁妆的。” 说话时,靳布太阳穴和脖子上露出的红斑随之动着,刺激着慕容兴的双眼,他紧闭着双眼低吼:“快些出去煎药!本将军对你没兴趣!方才是本将军没睡醒说的胡话!” “少将军,你怎能如此戏弄于我!”靳布很委屈的低下头将外边一层面纱带上。 此时慕容兴脑中只闪过一行字:丑人多作怪。 有些动作好看的人做出来,那是让人心动的勾魂摄魄。 而丑的人做出来,那是黑白无常来勾魂,丑死个人! 他不耐烦道:“都说了是梦话!你放心等你回去的时候本将军会多给你些赏钱的!” “那好吧,反正你们这些人这样的反应我已经习惯了。”面纱下靳布窃笑,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继续煎药了。” “慢着!”慕容兴见她转过身去猛然开口,“昨晚你是怎么把我弄晕的?” 第二百八十章半路突变 “银针。”靳布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短短的银针,“把银针扎入人的哑门穴,便会暂时阻碍人脑的血脉运行,会让人产生手脚麻痹,昏昏欲睡的感觉。” “少将军你确实不能饮酒,将你扎晕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还望少将军见谅。” 靳布边说边用手很做作的撩起头发,还不忘饱含深意的瞅了一眼慕容兴:“少将军是不是喜欢我的勇气可嘉和医术无双?少将军,我……” “停!”慕容兴看着面前女子做作呕人的姿态,急忙喝止,“快点滚出本将军的视线,明日本将军身体痊愈后,立马去曾参领那里领了赏钱滚出军营!” “哦。”靳布拧着手帕,似乎仍抱有希望,“少将军真的对我没兴趣可吗,我娘说嫁妆会陪嫁很多的。” “麻烦你打盆水洗个脸看看你的丑样好吗,本将军眼瞎才会对你有兴趣!这几天你熬了药后将药递给外边的侍卫,让他们送进来,本将军的大帐你就别再进来了!” 慕容兴头都要大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乡野郎中声音听起来挺好听的,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也很动人,偏偏脸上长着那怪玩意儿。 他现在非常想回到一炷香之前,将自己的嘴巴给封住。 他是怎么对这种丑女说出‘对她感兴趣’的话的?引得这丑女故作姿态明目张胆的勾引他,让他恶心不已。 “少将军,午时的药煎好了,既然你不需要我侍候我先退下了。”靳布尤不自知地继续‘含情脉脉’地看了看慕容兴,见他背对着自己,只能愤恨的甩袖离去。 回到自己住的小帐篷后,靳布打来两盆热水,直到将两颊搓的微微发红才将脸上糊的好几层唇釉给洗掉。 “早知道这么难洗应该带点唇部卸妆油的。”看着面前红彤彤的两盆水靳布喃喃自语,接着换了干净的面纱带上。 她当时侧对着慕容兴,特地将化了红斑的那半张脸对着慕容兴,一般人在看到这样大块的红斑后注意力都会被面纱下的红斑吸引。 再加上她刻意搔首弄姿,就是想让慕容兴早点反感,早点将自己赶出来。 慕容兴那家伙眼高于顶,觉得自己身为慕容家公子又是少将军,不会把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身边有慕容琼柔那样国色天香的妹子,想来非绝色无法入他的眼。 靳布舒坦地躺在床榻上哼着小曲儿,甚是惬意,现在她连慕容兴的大帐都不需要过去了,每天到时间了找门口士兵送药过去就行了。 看着手边仅剩的药丸,靳布收拾着药箱脑海里默默盘算一个重要的问题,等会儿她的诊金该收多少。 少了对不起这几天与慕容兴斗智斗勇,多了怕那个曾毅参领不肯给。 “曾参领,少将军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这是最后一次药。”靳布提着药箱将手里的药递给曾毅。 “这几日多谢姑娘了,这是少将军吩咐给你的赏金。”未等靳布开口曾毅率先掏出一个钱袋。 “多谢曾参领。”靳布放在手里掂了掂,眼睛顿时亮了好几度,这重量得有二十两了。 “云姑娘前天南边战事又起了,所以回去的时候麻烦云姑娘自己回去罢,出了军营往西走十里地就能看见农户的房子了。” “曾参领有急事便去忙罢,我走了。”靳布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好吧,来的时候一队人站在门口请,现在用完了,感觉他们少将军有厌恶之感了,连匹马都不给配,直接让自己徒步走回去,慕容兴这厮也忒不厚道! 不得不说,这徒步走路是很考验人的意志力的,特别是在此时,虽说还是正月,天气微冷,但五里路走下来靳布已经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想花钱找个马车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前方黄土卷起,马蹄阵阵,两匹战马飞快从靳布身边跑过,卷起的灰尘将靳布呛得咳嗽不止。 这是送战报的马么,靳布将嘴里灌进去的沙吐出来,顺手捡起木棍撑在地上,慢慢往前挪。 二十两银子挣得不容易啊。 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靳布自觉靠边给这些官马让道。 “云姑娘,你果真没走远!”马蹄声止,曾毅驾马前来。 “曾参领好巧。”靳布干干回答,她两条人腿肯定比不上四条腿的战马。 “云姑娘,少将军请姑娘回去,有重要事情需要姑娘帮忙。” “咳咳”靳布又被灰尘呛了两声,“干啥,他又咋了?!” 怎么这个慕容兴跟个娘娘屁儿似的,她这还没到家呢,赏银都还没焐热呢,就又病了?! “不是咱们少将军,而是当今陛下。”曾毅回答,此时他身后已经有士兵牵着空马赶来,只等靳布骑上去。 “谁?”不知是马蹄声太大还是地上的灰尘跑进了耳朵,靳布呆呆询问。 他说的当今陛下是谁,大夏的陛下么,现在的大夏陛下么,楚修然?! “云姑娘还是先上马罢,这会儿上将军正在清点精兵,不时便会带着精兵去支援陛下,等会儿在过去的马车上少将军会详细给云姑娘解释的。” 曾毅说着一只铁爪直接抓在靳布的肩膀,将她提起来扔到马背上,又扬起马鞭:“云姑娘抓紧了,咱们速度要快些。” “诶,不…我不…想…去,我不想去见你们陛下!”疾驰的风将靳布的话撕成碎片,混在马蹄声中随即不知所踪。 今天正月初五,楚修然为啥没在皇宫享福,怎会在这附近? 慕容兴着急带着精兵和自己过去,是因为楚修然遇险了吗,像慕容兴那样被袭击了? 还是性命垂危,命悬一线? 千万种不太好的场景在靳布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她的一颗心悬了起来,握着缰绳的指节渐渐发白。 时隔一年,她以为楚修然快要从自己生命里忘却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并且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依然在记挂着他,依然在担心着他。 “啊呸!”靳布敲了敲自己的脑壳,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若她出现在楚修然面前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劫狱逃狱外加之前的死罪,被发现肯定会被现场砍死的! 当初楚修然可是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要砍自己脑袋的,好不容易逃出来,她现在要自己将脑袋伸过去让他砍吗。 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一章御驾亲征 至于他受伤什么的,还是交给军医罢。 恢复的慢点就慢点呗,过程疼点就疼点呗。 一切都没有她自己的脑袋重要。 “吁——”靳布拉进缰绳,“曾参领,我不能过去,我得回去看店,我店里还有几个百姓等着我呢。” “啪!”一声马鞭直接抽在靳布的马屁股上。 “云姑娘说什么我没听清,军营马上就到了,少将军的五千精兵已经挑选好,马上就要启程了。” 疾驰的战马再度带着靳布往前奔。 靳布觉得曾参领是故意的,他一定是听到了她说‘不想过去’的话! 胯下的马终于停了下来,靳布翻身下马跑到曾毅面前:“曾参领,我得回去,咱们之前说好的,只给你家少将军看病的,现在他好了我该回去了。” “云姑娘请放心,这次为陛下看病诊金也不会少了你的。” “这不关诊金的事!”靳布拽住曾毅的缰绳让他不再往前,这可是关乎性命脑袋的事情,一点不能马虎。 “为陛下问诊是你无上的荣耀,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换取的机会,为何推辞?!”身后慕容兴身着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走了出来。 他身后的五千精兵皆骑在战马上,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的走出军营。 这样的荣耀这样的机会她才不想要! 面纱下靳布都要哭出来了,她仰头看着战马上的慕容兴:“少将军,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一乡野郎中,医术不精胆子又小,长的也丑,我怕在圣前犯了错,被处死了。” “云姑娘莫要谦虚,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从医术上看你比慕容军养的军医要精湛许多,胆子嘛不算小,毕竟都敢为了一杯酒直接跟本将军吵架。” 说罢慕容兴又朝着后边试了试眼色:“曾参领将云姑娘带到马车上,争取在子时赶到阳内军营!” 她一个女子,虽说会骑马但毕竟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军人,七八个时辰的路程,没有马车的话,她肯定会被颠散架了。 所以他才急冲冲地让人买了一架马车回来,一方面给这个乡野郎中坐,另一方面他中途也可以坐在里面休息片刻,毕竟他也不想太劳累。 “少将军,前面便是大楠镇的城门了,你把我放下罢,我不收你诊金了,你看成不。”马车里靳布将还没焐热的钱袋子掏出来放到慕容兴身边。 不知是慕容兴真的有些疲惫,还是不想看见靳布,他环着手臂闭目养神:“云姑娘,陛下这次御驾亲征是整个大夏瞩目共睹的盛事,如今陛下伤重需要医术精湛的医者为其治疗。” “你若治好了陛下,那便是拯救了天子,拯救了大夏,下半辈子定会加官进爵,辉煌无比。” “我是女的,不需要加官进爵。” “呃,下半辈子定能一劳永逸,衣食无忧。” “我娘是云家大当家,我现在本就衣食无忧。” ………… 慕容兴睁开眼睛瞪着面前看似唯唯诺诺,实则一直顶撞自己的女子:“那你行医作甚?” “兴趣爱好,不愿有人受病痛折磨,不愿见到有人因为一些小病小痛丧失性命。” “对嘛!”慕容兴猛地拍面前的小案几,将案几上的茶盏震得抖了一下。 靳布也被这一拍震得坐直了身体,一脸紧张。 “云姑娘救本将军是不想看本将军受病痛折磨对不,所以,你们医者仁心,你肯定也不愿见到陛下受苦的,对嘛。”慕容兴终于抓到缺口,迅速劝说。 “你们有军医,陛下肯定还带了御医……” “以本将军的亲身亲历,云姑娘的药物要比军医使用的药物要有效许多,疗程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在战场上时间便是生命,半个时辰便能扭转局势,所以请云姑娘务必用心为陛下问诊。” 慕容兴态度少有的诚恳,虽然大哥慕容正交代过他,不必太过支持新帝,守好自己的边疆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管。 朝堂上不需要选择站队他能理解,但不让他援助陛下的军队他就有些不太能理解了。 他心里隐隐觉得大哥的作法有违臣道,他知道当初大哥一心想要扶持姑母家的景亲王,但从新帝亲政的这一年多来看,楚修然是位好皇帝。 并且,自家妹妹慕容琼柔已经是皇后了,那陛下便是自己的妹夫,若他放任不管,妹妹成了寡妇怎么办。 于公于私他都该带着精兵去援助,带着上好的医者去给陛下问诊。 靳布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大楠镇,生无可恋:“少将军,你说陛下为啥要御驾亲征啊,他脑子被门夹坏了吗,大过年的放着好好的皇宫不住,跑到荒郊野岭的边境作甚,体验生活吗。” “放肆!”慕容兴冷声大喝,“你在本将军面前言行无状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言语冒犯陛下,你是想找死吗。” 靳布淡淡看了他一眼,心道,对啊,你现在把我往那家伙身边带,可不是找死的行为么。 “少将军,我只是好奇嘛,再说了这马车里就我俩,没人听到的,等我面圣的时候会谨慎闭嘴,不给少将军添麻烦的。” “实际上本将军也十分好奇。”慕容兴皱起眉头,一脸凝重。 “好奇陛下为啥被门夹了对不对?” 慕容兴横了她一眼,伸出手在面前的空气中虚画了一副地图出来:“本将军好奇为何西越人会在打下了五山和大楠镇后停止行动,在大楠地区按兵不发,转而攻打南边的津山关。” “这次西越进犯之前双方使者还在磋商,听闻和平协议都已经写好了,可不知为何,西越在津山关出重兵,在半个月内迅速取下了津山关附近的三座重要城池。” “战报报入金陵时,陛下大怒,原本想要谴派元泽带着兵,后来不知怎的,竟直接御驾亲征,此举大大鼓舞了大夏边关将领的士气。” “除夕前五日开始,我方与西越苦战十日,终于在昨晚取回了阳内、康州两城,陛下也在这场苦战中身中数刀,陛下他过来时走的急,后边的内勤大部队还没到达,所以只能先派人从本将军这里请军医,刚巧你还没走。” 原来在大楠战火平息的时候,在距离大楠不远的津山关他正在为了大夏的江山和百姓拼命。 靳布心头一颤,讷讷回答:“少将军,我走了,只是又被曾参领给抓回来了。” “是么。”慕容兴装傻的本领也很强,“结果都一样,云姑娘放心,待陛下军营里的内勤军医到达军营后本将军必将你安全无虞的送回大楠镇。” 第二百八十二章夜间相见 靳布心里哀嚎不止,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目前她庆幸白云的一碗药让自己变了声音,云家的伙食不错让她长高了不少。 至少曾见过她的宋飞逸和眼前的慕容兴都被她糊弄了过去。 她只期盼这段时间内她不会与楚修然有太多的正面相处机会,只期盼楚修然不会将她认出来。 子时,阳内城的皇家军营里篝火通明,整个军营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丝毫不见大捷后的松快。 慕容兴带着靳布往皇帐走去,边走边细细交待:“陛下性子冷淡,不喜聒噪,务必少言寡语。” 此时的靳布心肝肺颤抖不已,双腿酸软,耳朵也因为紧张出现耳鸣的状况。 压根没有听清楚慕容兴说了些啥,只感觉耳边有个苍蝇在不停地嗡嗡响。 “少将军你说啥?”靳布牙齿都在打颤。 慕容兴瞅了一眼身后抖成筛子的女子,拧了一下眉,这是冻得发抖? 他久在军营,周围全是男子,金陵下雪的冬日都不曾穿过夹袄,这里不下雪的冬日对他们来讲压根不算冬天。 听说女子大都怕冷,估计这正月的夜晚对她来讲还是有些寒凉的罢。 他伸手解开盔甲外的披风搭在靳布肩上,冷哼:“笨死你,冻成这样也不知道说。” 妹的,老娘这不是冷!是害怕!害怕!! “我~不~冷~”靳布牙齿嘴唇皆抖动着,她真的不冷,就是手脚因为紧张害怕不受控制的冰凉颤抖而已。 慕容兴撇了一眼嘴硬的女子伸出手:“那把披风还给我。” “不要。”靳布裹紧披风还将风帽给扣在脑袋上。 现在她想利用一切能用的物件将自己隐藏起来,哪怕现在有一根杆子她都想掩耳盗铃躲到杆子后边。 明黄色的皇帐就在眼前,靳布将风帽扯了扯,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全部隐藏在略大的披风里。 “本将军先去参拜,听到本将军叫你后再进去,一定要记着,进去第一件事施礼。”慕容兴看着身边将自己裹成一团黑的女子再度交待。 云家为大夏数一数二的商贾大家,府中女子基本都礼仪应该都会从小教导的。 只要让她别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规矩一点儿应该就没问题。 “好。”你就是不交待我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的,甚至我都不敢进去! 孰料,靳布话音刚落,皇帐帐帘被人从内掀开。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一堆人的拥簇下走了出来。 靳布本能抬头,逆着光楚修然的脸庞昏暗不明。 一刹那,靳布只觉得全身血脉倒流,沸腾的血脉尽数从脚底倒灌直脑子。 让她整张脸,整个脑子,整片头皮都发烫发麻。 耳鸣之声更盛,两耳全是嗡嗡闷响,眼前也是全白。 “参见陛下。”慕容兴跪拜下来,靳布亦赶忙低头跪拜。 “起。”久违的声音击穿靳布的耳朵抵达心脏,让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一双明黄色的靴子从眼前快速迈过。 “慕容少将军来的正好,陛下正召集将士们去会战室拟定作战计划。”元泽招手示意慕容兴上前。 进入会战室后,楚修然径直站在一方江山模型面前盯着面前的几个红点,微蹙眉头。 “陛下,这是十七军的军医,还请陛下先坐下,让军医为您包扎伤口。”慕容兴拉着靳布上前。 方才在黑暗中靳布既害怕又惊恐,压根不敢看楚修然,现在他坐定后靳布才发现他的大臂内侧腿上,以及腰间又有包扎过的迹象。 但包扎手法一看就是外行人,随意打结了事,估计连止血消毒的步骤都没有。 “准。”楚修然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作战地图,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靳布。 靳布惊惧相交的心稍稍平复了些,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道:“还请陛下抬起伤臂。” 楚修然依言抬手,可这手却不是为了方便靳布而抬。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指挥棒,点在地图上的一处:“这里,三山谷,易守难攻,又是打下津山关的必经关口,西越人定会在这里布下重兵。” 胳膊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大幅动作裂开,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出来。 靳布没再开口征得他的同意,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上下左右挥舞的手,顺势为他上药,包扎。 而后又半跪着地上将他的腰际和腿上的伤口处理好。 几处外伤处理下来,靳布累得气喘吁吁。 慕容兴见她处理完毕对她做了手势,靳布依言退下。 会战室外,靳布回首看着大帐上倒映出的身影。 他在慷慨激昂的指点江山。 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惊惧的情绪褪去,怅然和苦涩却如潮水般袭来,她紧盯着大帐上的倒影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 直到自己的手与倒影的肩头重合,靳布才缓缓流下泪来。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生楚修然的气,不是因为他下令抄了靳府,下令砍她的头,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在担心他的安危。 御驾亲征,这种不爱惜命的方法他也做的出来;身上多处外伤也不知道找人好好包扎,也不知道好好休息,他是觉得自己命大吗。 靳布咬着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蹲在帐边忍泪水肆意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将她惊醒,她站起身时明黄色的身影刚巧从她面前一晃而过。 袖中手指渐渐拧紧,呼吸也在瞬间屏息。 慕容兴四处张望一番走到靳布身边:“原来你在这里,方才做的不错,等会儿还需要你再过去请一次脉,确定一下陛下圣体安康。” “好。”靳布低声回答,她也想知道那人到底有没有其他伤。 慕容兴见她精神不振,亦弯腰低头想要看她:“你哭过了?” “只是累了,毕竟这都已经寅时了,你是将军不疲惫,我是普通百姓,我累。”靳布揉搓着眼,尽力将红肿的眼皮给揉的自然些。 “那快去请平安脉去,探好脉了本将军便带你去找你住的地方。” 皇帐前靳布大口呼吸,做着最后的心理建设,掀开这帐帘后便要真正一对一的‘掰头’了。 考验演技和爆发力的时刻已经到来,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陛下,奴婢为慕容军军医,特来请平安脉。” “进。”冷淡的声音传来。 靳布觉得现在的楚修然特别惜字如金,方才在作战室时也是,除了与将士们商讨作战计划外,其他的时候都是只回答一个字。 可能这便是所谓的皇帝范儿罢。 第二百八十三章绝美舞娘 进入大帐后,靳布谨慎的低着头,眼睛只落在自己脚尖前半步,她慢慢往大帐中心挪,在案几出现在自己视线后,再度跪拜施礼:“参见陛下。” “起。”屏风后的床榻边传来声音。 靳布抬头,面前的案几前空无一人。 呃,幸亏还有屏风隔着,不然她跪拜案几这行为着实笑死个人。 她提起药箱挪到屏风后,楚修然正端正地坐在床榻边,双目微闭,似在养神。 靳布从药箱拿出腕枕:“请陛下将手放在腕枕上。” 而后靳布又拿出一方丝帕放于楚修然腕上,三指并拢轻轻搭在他的脉搏。 还好,除了四肢的几处外伤外并无其他大碍。 靳布收了丝帕和腕枕细细检查了方才包扎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后才施礼退下。 走出皇帐后靳布才真正将悬了一整天的心放下,看楚修然的反应应当是没有认出自己罢。 不然早就喊人来捉拿自己了。 不知为何靳布心底涌起一丝怅然,或许他是真的将自己忘了罢,毕竟他的身边有慕容琼柔,还有满朝文武不断为他推荐世家女子。 乱花渐欲迷人眼,乱花已迷某人眼! 如此靳布便在军营住了下来,为了避免楚修然通过药物和治疗手段认出她,什么注射器点滴,全部被靳布藏了起来。 除了直接涂抹在伤口上的药还是芥子空间里杀菌消炎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西药外,其他全部换成了正儿八经的传统中药,问诊使用的也是从白云那里学来的传统中医。 几天下来靳布觉得自己都像是刚从药罐子里捞出来的药渣,浑身上下全是药味儿。 与西越的战争似乎进入了胶着阶段,双方你进我退,你攻我守,津山关硬是一直没能顺利取回。 但也不是没有战绩,那晚所说的易守难攻的三山谷便被打了下来。 并且西越军营里似乎有主和派,一直在暗地里给大夏送财送礼,希望大夏能够尽快退兵。 更让靳布感到吃惊的是,约莫是因为元宵佳节将至,慕容兴这厮不知从哪里寻来一队貌美舞娘和几位绝色歌姬为将士助兴。 最关键的是,楚修然对此举充耳不闻不说,甚至还依了慕容兴,让这些舞娘歌姬在元宵晚宴上助兴。 靳布瞅着眼前一个个走过的环肥燕瘦,豆蔻娉婷,牙根恨得只痒痒。 “少将军,你明目张胆的将这些女子喊进军营是不是太腐败了些!” 慕容兴看着面前一字排开的歌姬,满面红光:“云姑娘,你有所不知,军妓呀是每个军营都必须的。” “这军营里碍于陛下在,所以我只是选了几位美人跳舞帮助大家助兴而已,断不会做军妓那些醪糟事的。” “将士们苦战多日,好不容易有这两天的休闲时光肯定是要慰问一番的,云姑娘少见多怪了。” 一番话将靳布噎得不上不下,她现在只是位军医又能说些什么! 可是这些舞娘歌姬似乎知道所献舞之人乃天之骄子,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争相往主位旁边挤。 即使还在初春,她们便已经将自己纤细的胳膊和白嫩的脚踝露了出来,甚至有的还在舞衣腰间开了洞。 “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成老寒腿!”靳布坐在帐篷末端咬牙切齿。 一旁的慕容兴看得尽兴,瞥了靳布一眼:“绝美的舞姿和迷人的容颜肯定是要露出来给人欣赏的,云姑娘没有这个资本自然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靳布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丑,想生气又觉得她丑是她展示给慕容兴的事实,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将这口恶气吞下。 但大厅中的舞娘们似乎跳的更加欢快了些,甚至有些舞娘的衣袖飘带都已经落到楚修然面前的酒杯里了。 “也不怕里面混的有刺客!”靳布继续咬着腮帮子。 “不会,这些舞娘都是本将军悉心挑选,每一位祖宗三代都调查过得,肯定不会有刺客的。” 靳布瞪着慕容兴,她觉得前段时间给慕容兴用的药完全白用了,救他完全是浪费药,浪费精力,给自己添堵。 “少将军,你们一群大男人好好看罢,我回去睡觉了!”靳布甩下一句话便跑出大帐。 最后瞟向主位的一瞬间,靳布似乎还看见主舞的舞娘朝楚修然抛去一个明晃晃的媚眼,紧接着舞娘嫩藕般的胳膊完全缠在了楚修然脖后…… 靳布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地,生气之余一个疑问浮上心头,楚修然他什么时候开始能触碰其他人了? 方才那女子缠上他脖颈,并未见他有所不适,想来肌肤饥渴症已经康复了罢。 细细回忆起来,好像自打他与先皇关系和善后他便没有再晕倒过了,期间好像也有几次德文不小心触碰过他,但他也没事。 所以那个时候开始他便能触碰其他人了吗,所以他迎娶了慕容琼柔后,他们二人同房了吗…… 躺在床榻上,耳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靳布像条在煎锅上的咸鱼般,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楚修然在皇宫里过得便是这样逍遥痛快的日子罢,身边美女成群,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 她可不相信哪个男人会是柳下惠,可以做到坐怀不乱。 半晌,待丝竹之声弱些后,靳布披着衣服起身蹲在药炉边,默默将药罐子放了上去。 陛下外伤虽好但还是需要护理身子的,方才在宴席中他饮了许多酒,肯定是需要醒酒汤的。 “啪!”靳布一蒲扇打在药罐子上,怒自己不争:“你说你贱吧嗖嗖的,人家抱着美女乐不思蜀,你还想着给他熬解酒汤!” 话刚说完,她又被自己劝服:“或许他真的醉得很厉害呢,还是去看看呗……” 待靳布自己将自己劝说后,她毅然决然地端起汤药往皇帐挪。 “陛下,这是醒酒汤。”靳布低着头掀开帐帘,将汤药放在案几上。 帐内大厅并无一人,屏风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靳布转过屏风:“陛……你是何人?” 床榻上卧着一位妙曼女郎,似乎是方才的舞娘之一,只是不知为何这位舞娘会在这时单独出现在楚修然的皇帐,出现在他的床榻。 舞娘见靳布进来以为是她心心念念的贵人进入,立马摆了一个极其妖娆的姿势,在这个姿势的辅助下,裹在她身上的衣物几乎没有什么用途,所有该漏的不该漏的全都漏了出来。 饶是靳布同为女子,都看得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你是随行宫女?”舞娘看清来人后即端庄的坐了起来,“陛下命我在此等他,你出去罢,这里不需要你再进来了。” 舞娘耀武扬威的宣誓着主权,眼神在靳布身上刮来刮去,恨不得将靳布身上看出个洞。 第二百八十四章久违 “是么,我怎么不知陛下传唤了你?”靳布横了舞娘一眼,“诶,我怎么觉得你是擅闯皇帐呢。” 见舞娘脸色微变,靳布立马掀开帐帘,大喊:“少将军!慕容少……” “大呼小叫的作甚?”慕容兴急忙赶来。 方才在屏风内的舞娘亦慌张跑到靳布身边,半倚着帐帘,赶在靳布开口前眼尾一挑,妩媚的风情瞬间倾出,声音也嗲的能掐出水来:“少将军,奴家有些醉,好像跑错帐篷了。” 慕容兴的眼睛一下子被舞娘胸前呼之欲出的大白兔吸引,甚是耐心回道:“的确是走错了,宴会帐在这里。” 舞娘一副酒酣半醉的模样,娇笑着往前走,刚走到慕容兴身边,脚下一滑,稳稳当当跌落在慕容兴的怀里,至此还不忘轻佻一笑:“多谢少将军~” 靳布直愣愣看着舞娘高超的撩人技巧,迅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来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她这段位差太多啊! 这一套流程下来,莫说男子,就是她一个女子都会被这舞娘勾去了半条魂。 慕容兴搀扶着舞娘将她递到身后士兵手里,温声道:“快些送舞娘回帐。” 而后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包得像粽子般的靳布,语气截然不同:“云姑娘方才喊本将军过来何事?” “哦。”靳布磕磕巴巴指着被人搀扶走的舞娘,“我见那舞娘躺在陛下床榻上还以为她是刺客,害怕会有人对陛下不利,特地喊将军来护驾。” “人家舞娘怎么会是刺客呢,你瞅瞅她身上是能藏刀还是能藏弓箭?云姑娘你多虑了。”慕容兴身上带着些酒气,嘿嘿笑了一下,“不过‘胸’器确实是有的。” “真的有凶器?”靳布警惕了起来,“真的是刺客?” 慕容兴很是嫌弃的看了靳布一眼,双手伸出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是‘胸’器不是凶器,云姑娘你没有,不太清楚也能理解。” 这样生动的比划和嫌弃的眼神,靳布怕是傻子也明白过来慕容兴说的是啥。 果然,所有的男人在看到那样的尤物后都会精虫上脑,特别是在饮些酒后更是下半身的动物! 她一定要将这醒酒汤给楚修然喝下才行,不然半夜又有舞娘主动爬上床了。 “既然少将军这样喜欢‘胸’器,那便快去欣赏你的舞娘去,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哪怕眼睛里长了针眼也要死命去看。”靳布现在觉得所有的舞娘都有投怀送抱爬上龙床的可能。 慕容兴歪着嘴邪笑,仿佛站不稳般,倚在靳布身旁的帐篷上:“云姑娘这语气是吃味了?本将军这两天想了一下,只要你娘给的嫁妆丰厚,或许本将军还会考虑一下你的。” “你是眼睛看舞娘看瞎了?我吃你的味?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些!”靳布现在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想到这些舞娘是慕容兴请进来的更是看他不顺眼。 “你之前不是说……”慕容兴微滞。 “呵,那你之前还嫌我丑让我有多远滚多远呢,怎的今晚喝的酒全灌脑子里去了,不嫌我丑了?!” 慕容兴挠挠头:“这几天本将军看着你悉心煎药,觉得你人挺善良,至于脸丑这件事嘛,估计看着看着便习惯了,再说了你不一直带着面纱的嘛……” “滚!”靳布额头的青筋一通乱跳,差点按捺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老娘姑且认为少将军今日说得是醉话,下次再我听到直接给你下一碗哑药!” “无趣,古板得紧。”慕容兴砸吧着嘴往宴会帐篷走去,“还是舞娘好看些,腰肢也细软些……” “咳咳咳……”靳布胸口涌起一股浊气,敢情这慕容兴是喝醉了随意调戏人?!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地步……”默念咒语三百遍,靳布的胸口才舒坦了些,这个慕容兴实在太欠扎! 回头进入皇帐,案几上的醒酒汤已经凉了。 靳布端着醒酒汤回到自己的帐篷,又将醒酒汤在小炉上热了热。 再度端着醒酒汤来到皇帐时,门口已经站了两队侍卫。 这样才对嘛,靳布很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一下,那些个魑魅魍魉定不会带‘胸’作案。 “奴婢给陛下送醒酒汤。”这些日子一直是靳布在照顾楚修然的身体,他帐前的侍卫也都认识她。 “陛下。”帐内依然看不见一人。 屏风后有均匀的呼吸声。 靳布走到床畔坐下,借着不太明亮的烛光细细看着楚修然。 这是她重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他,之前从未有机会,也不敢抬头细看。 高挺的鼻子,精致的下巴,修长的眉峰,紧闭的双眼,还有眼下那颗绝美的红痣。 压抑许久的思念让她不由的想靠近他,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靳布发现她的手已经抚上了楚修然的眉心。 一股悔恨自责之意从心底慢慢滋生。 靳布!你太糊涂!这人可是下令杀了婷婷的人! 靳重之有错,靳府被抄家,靳重之被流放她都能接受,都能理解,可是婷婷和她的孩子呢,他们一家三口是无辜者,他们为自己牺牲了生命。 还有悦诚,悦诚为了她能逃出金陵自投罗网,他当初是要喂悦诚鸩酒的,被抓住的悦诚怕是早被他寻了借口秘密处死了罢。 这些人的鲜血性命还不能够给你警醒吗! 靳布抬手给了自己两耳光,这两耳光打的她眼冒金星,打的她幡然醒悟。 正在此时,床榻上的人捉住靳布的手,按在胸口,口中微有呓语。 靳布被这一举动吓得僵在原地,抬眼瞅去,楚修然双眼紧闭,仍是昏睡状态。 靳布舒了口气,预备将自己的手抽出,未料楚修然睡梦中的力气竟大得非常,她怎么抽都抽不出。 缓了缓,靳布伸手想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却发现楚修然攥得如此紧,紧的她找不到一丝缝隙下手,紧到她的手被握到发白发黄,半点血色也无。 不行,一定得给掰开,靳布赶紧自己的手指都要骨折了。 她站起身猫着腰,专心致志地看着二人紧握的手寻找着机会。 岂料,刚费劲全力掰开一根手指,一股大力紧紧揽上靳布的腰。 “砰!”靳布还没来得及惊呼,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被重重摔倒了床榻上。 若不是床榻上垫着的厚厚被褥,此时她的脑后肯定已经被磕了一个大包。 下一瞬,楚修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第二百八十五章醉酒奇妙夜 “嗡——”大片烟花在靳布脑海中爆炸。 她不敢呼吸不敢动,半晌轻唤:“陛下?” 带着酒气的气息在她耳边喷洒,靳布伸手推身上的人,那人微丝不动。 “砰!”靳布猛地抬头用脑袋撞了一下楚修然的脑袋。 身上趴着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双颊泛着酒气的潮红,乌润的眼眸带着迷离的雾气,瞳孔仿若没有焦点。 这人是醒了还是没醒? 靳布拿不准注意,只能继续奋力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整个身子全部某人牢牢压住,直到力气用尽,额头出了细汗,依然没能移动半分。 呼…… 靳布仰天喘气。 眼前迷茫的眼睛贴了上来,靳布看着他眼中小小的慌乱的自己,神志在虚无缥缈中渐行渐远。 好闻的酒香扑面而来,久违温软的薄唇隔着面纱贴了上来。 靳布脑子昏昏沉沉,用最后的理智别开脸:“陛下,你放开我,你太重了,我快被你压死了。” 带着酒味的唇从她面前移开,随即在她颈窝埋伏,阵阵热气激起浑身的微颤。 “阿布……” 熟悉的名字让靳布打了一个激灵,她的心脏快被吓得骤停了。 “阿布,你去哪儿了,你回来……”某人呓语不止,长长的手臂环着靳布的脖子,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宝贝。 靳布咬着唇,眼泪自眼眶中奔泻而出,她知道她现在是要将他推开的,可她浑身的力气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全部都被抽出了体外。 深究内心,似乎在那一大片酸涩和委屈之下还藏了些欣喜和甜蜜。 他一直都还记得自己吗,他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吗。 温软的脸贴了过来,轻轻在靳布鬓边摩挲,靳布捂住自己的胸口,防止心里的那只老鹿死而复生太过欢喜,直接蹦出体外溜达。 男子的鼻尖在摩挲中移上靳布唇,她这才发现,她的面纱早已在扭动和挣扎中不知所踪。 心中警铃大作,靳布刚想再度使力去推某人。 一片炙热夺走她的吐纳,真真切切的温热触感让靳布忘了动弹,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紊乱。 混沌之中靳布几乎无法思考,身体却本能的回应着,双手环上了楚修然的腰际。 楚修然独有的气息紧紧将靳布包裹,她微微张开唇,某人似乎也感受到这一细微的动作,唇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舌头也灵活的钻进靳布的口中。 一丝微凉自腰间传来,靳布倏地从窒息中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腰带松散地挂在身上,一只大手不知从何处已经探进她的内衫。 难堪,羞愧,惊惧,愤怒……万千情绪涌上心头,靳布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将楚修然推开。 捏着腰带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掉到地上,紧接着爬起身不敢再看身后的人,落荒而逃。 床榻上原本被推得东倒西歪的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翻身躺平,伸手从被褥间摸出一方靳布遮面的面纱放在鼻下轻嗅。 他的眼睛一直未曾睁开过,嘴角却微微勾起,似乎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楚修然到底认出她没,靳布奋力摇头,如果楚修然认出了她,肯定会让人抓她的。 所以他方才一系列的行为只是单纯的酒后乱性?! 所以只要是女的他都会坦然接受?! 原来喝醉酒的男人是如此的荒淫不堪!难怪刚才的那个舞娘冒着砍头的风险也要爬上他的龙床! 按照那个舞娘的穿衣方式,没等楚修然动手她就会将自己剥个精光! 果真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支配的动物! 靳布躺在床榻上纠结万分,心中的愤恨激荡不止,久不能平! 呵,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没人能是柳下惠! 半睡半醒间,门口传来士兵的禀告声:“云姑娘,少将军问陛下今日晨间的平安脉请过没。” “我在准备药箱,这就准备过去。”靳布顶着吓死人的黑眼圈磨磨蹭蹭。 皇帐中,楚修然早已穿戴整齐,精神甚是抖擞,丁点儿不见酒后的萎靡。 并且自靳布进入后依然是以往的云淡风轻,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所以他昨夜里真的是醉酒后的断片行为?! 不知何故,失落感和恼火齐头并进,让靳布胸腔莫名涌起一股邪火,在她的五脏六腑乱窜,头发丝感觉都要炸裂了。 她尽全力镇定自己,不让自己回想昨夜里的事情,但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心情也是复杂万分,简直不知该用哪只眼睛去看楚修然。 可是人这种奇怪的生物吧,越是回避着不愿去想的念头,越是会从心底的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扰乱靳布的心境,搞得靳布神志恍惚,手上也出了乱子。 就比如,一直以来她为楚修然诊脉时都会在他腕上放上一方丝帕,这次却忘了。 “云姑娘的丝帕丢了?”楚修然轻声提醒,靳布才反应过来不妥。 靳布很是谦卑的低着头:“可能,大概,约莫是洗了还没干。” 头顶上,楚修然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饶过了她此次的粗心马虎。 “陛下身体甚好,昨晚饮酒许多今日脉相丝毫不受影响。”靳布做淡定状回禀。 楚修然清了清嗓子:“早上起来发现案几上有碗解酒汤,饮下后神志清醒了不少。” 啊,醒酒汤! 靳布拍了拍脑门,昨晚她本是来送解酒汤的,最后却被这人当成酒后发泄的对象! “可是脉相有不妥?”见她拍脑门,楚修然开口询问。 靳布敛目垂眉:“陛下今日肩颈可有酸胀之感?” “略微有些,许是夜间睡落枕了。” 靳布挑挑眉,心中一丝歹念飘过:“陛下饮酒过多,从脉相上看没什么不妥,但到底阻碍了血脉流通,所以会有酸胀迹象,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奴婢为您行银针疏通一下即可。” “现在?”楚修然翻看兵书的手一滞。 “对,现在。”靳布默默瞥了他一眼,打开银针包,将里面最粗最长的一根银针抽了出来。 让你酒后乱来!老娘心乱如麻,觉都睡不好,你跟个没事人似的,非得扎你两下才能解我心头之气! “呲——”楚修然完全放下兵书,闭着双眼忍耐着肩头传来的刺痛感。 原本只有一点点酸胀,现在倒好,除了酸胀还非常疼。 “云姑娘,敢问你师从何人,学了多久,到底会不会给人行银针?为何宫内的太医行针时朕几乎没有任何感受,今日却感觉疼痛非常。” 靳布幽怨拔出银针,用棉球擦去楚修然肩头上针眼里涌出的血点,咬牙道:“中医有言‘痛则不通,痛则不通’,正是因为陛下经络堵塞才会有疼痛之感,若陛下感觉疼痛非常那则说明你脖子通往大脑的大路堵得很厉害!” 第二百八十六章要回去了 楚修然捂着肩膀将信将疑地望了一眼靳布。 靳布朝他坚定地点头:“陛下放心,今早这银针一扎,午时你的脖子便不会酸痛了。” 说罢便拎起药箱,恭敬告辞,不敢再待在皇帐半分钟。 刚走出皇帐没多远,慕容兴迎面走来:“云姑娘正在找你呢。” “何事?”靳布走近几步,忽的想起昨晚慕容兴调戏自己的话来,脚底一滞,停在离慕容兴一步开外的地方。 二人隔了这一步的距离后慕容兴这才发现靳布眼底浓厚的黑眼圈,讶异喊道:“云姑娘你这眼睛是被人打了?!” “你才被人打了!说正事!”靳布的脸登时黑如煤炭,昨晚先被你这厮言语调戏又被里面那人肢体骚扰,她能睡得好?! “半个时辰前,军营的内勤大队已经抵达军营,二十名军医亦全部到达,现在云姑娘可以回家了。” 现在可以回去了? 若在一天前听到这个消息,靳布肯定会乐得蹦起来,但现在…… 靳布舔了舔嘴唇,想起昨夜的那枚吻,一阵心悸带着两颊烧烫,她现在有些不愿离开,不舍离开。 “好,少将军帮我将诊金结了罢。”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靳布决定顺其自然。 既然上苍让她遇见慕容兴,让她能够再见楚修然这一面,她便感恩感激;现下若让她离开军营,她便顺从离开。 不然,她又能找到什么理由,什么借口留在这里呢。 听到这回答慕容兴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一丝失落,他以为一直说爱慕自己的云朵姑娘听到回去后会舍不得离开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淡定的接受了。 他踌躇片刻,良久之后掀起眼皮,瞅了靳布一眼,似笑非笑道:“云姑娘,你该不会生本将军的气,所以赌气要回去罢。” “我对你赌什么气?”靳布不解。 “昨晚呀,是本将军醉了顺口说的胡话,云姑娘莫放在心上,本将军既没有想要调戏你的意思也没有想要迎娶你的意思……” “呵呵哒,我说少将军,你能不能洗把脸照照镜子?你还真以为本姑娘看上你了?”既然都要走了干脆直接说开的好,免得这位慕容少将军还以为自己是wifi人民币,每个人都爱他。 “只是当时看你那副嘴脸我气得慌,凭啥我脸上有红斑长得丑便要受到你的嫌弃你的歧视?!所以我是故意说我喜欢你,专门膈应你的明白了吗?!就你这副整天依靠着慕容家的大树,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小鸡崽子,老娘才看不上呢!” “还说什么只要我娘嫁妆给的丰厚你就不嫌弃我,我呸,我告诉你,哪怕你把慕容家的全部家底拿出来去云家提亲,我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慕容兴瞳孔微微收缩,一脸的不敢置信,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 “哟呵,还想打人?来打,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针快!”靳布右手放在慕容兴的脖子旁,一把明晃晃的针头在她虎口处露出。 这种注射器的针头细小,握住针筒后看起来与一般银针无疑。 旁边巡逻的士兵见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渐渐停住了脚步。 靳布瞟了一眼四周,亮出大嗓门:“少将军付诊金吧,不能因为三百两银子与我这个小女子置气不是?!” 一旁的元泽走上前来,将慕容兴高举的拳头按下,好意规劝:“慕容少将军,虽说三百两是要比普通大夫贵了些,但毕竟云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路程又远,医术也精湛,贵点也是应该的。” “对呀,少将军,你不能说三百两诊金都不给我,我可是给陛下诊脉的,难道在你心中陛下的命还没有三百两重要?!”靳布神情十分轻松愉快。 反正都要走了,临走给慕容兴添添堵,再从他手里敲一笔,还是很不错的。 谁让他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的,随意调戏人呢。 慕容兴简直都要被面前这丫头给气炸了,看着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诊金动怒,他真是有火不敢随意发,有苦不能随意说。 “给你!”慕容兴掏出三张银票,恶狠狠道,“最好别再让本将军看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靳布做作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甜甜道:“多谢少将军,另外在我家里只有没有种的小学生才会说出这样弱智的口头威胁哦,后会无期,我走啦。” 弱智…… 慕容兴看着少女嘚瑟的走路姿势一拳打在旁边的木桩上,搞了半天自己被这个丑不拉几的黄毛丫头给耍了?! 靳布去自己住的帐篷收拾了一下衣服,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不管昨晚如何,她再没理由待在他身边,或许跨出这军营后她此生再无机会见到楚修然了罢。 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或许昨晚是上天专程给她的告别机会? 恰在此时,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兵急匆匆跑到靳布面前欲言又止。 “老伯你伤着了?”在被老兵用饱含期待又隐忍的眼神看了三分钟后,靳布忍不住率先开口。 “你就是云神医是不。”老兵怯懦开口,“俺想找你给俺孙孙看个伤,六七天前他胳膊伤着了,不知怎么回事一直不见好。” 靳布亮出药箱,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军营大门:“老伯,我准备回家的,内勤军医队已经到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孙子去找军医看病,他们会全权负责的。” “俺去过了,营子里伤兵太多了,像俺们这种啥军衔也没有的普通小兵,得排好久的队,俺担心等军医来了俺孙孙血都流干了。” 老兵说得这种情况靳布是知晓的,方才她往大门走的时候,就看见军医帐前堆满了伤病士兵,每个人都拖着伤腿或者夹着随意包扎的胳膊等候着。 积攒了快一个月的伤兵让那二十个军医忙得连个煎药的人手都没有,严重的士兵便先处理外伤,轻伤直接让士兵回营帐等着,后续的消炎保障步骤一应滞后。 见靳布犹豫老兵指着靠近门口的营帐:“云神医,俺们就在这儿住,近得很,你抬脚拐弯就到了。” “老伯你带路。” 得到回应,老兵赶忙上前引路,嘴里不停地千恩万谢着。 营帐内,一个与靳布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在用嘴巴和手相互协作给自己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老兵上前言语中透出兴奋:“杰娃子,俺把给陛下看病的云神医请来了,你这胳膊马上就好了。” 年轻人仍低着头边用嘴巴咬着布条边断断续续回答:“陈阿爷,您别哄我,那是给陛下看病的,咱们这没权没势没银子的还是得去排队的。” 靳布不吭声,径直走到刘杰身边,将他用嘴巴包扎了半个时辰的布条解开,观察了他的伤口,创面不大,但有化脓迹象,似乎还有一块肌肉有轻微凸起。 “什么武器伤的,什么时候伤的,自己上过药吗,伤口还接触过其他东西吗。”外伤久不愈多数是因为没有做好清洁护理,诱发了伤口感染。 “箭矢,六天了,没上过药,发现流血了就用衣服上的布条给绑住了。”刘杰吃惊地看向陈大福,没想到这老头真把神医给请来了。 “我需要摸一下你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说着靳布剪开伤口周围的衣服,轻轻按压伤口周边。 经过在大楠镇的历练,靳布现在可以直面血淋淋的伤口,虽然还是会影响吃饭的胃口,至少不会再半闭着眼睛别着头给人上药了。 果然,在创伤左侧一厘米的地方有明显的异物,皮下组织应该残留的有箭矢木屑残留。 “老伯,帮我烧水,他伤口四周需要清理。”靳布冷静抬眼。 她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遇到外伤不害怕,尽快想出解决方案并快速实施,而后再用中西药结合的方式给人下药。 “你叫什么杰?”通过老兵的叫法,这年轻人的名字应该有个杰字。 “刘杰。”年轻人扯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没想到神医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靳布这会儿已经帮他用碘酒擦拭过伤口,只等他放松警惕,迅速将皮肉下的异物用刀取出来。 “老伯说你是他的孙孙,为何你姓刘他姓陈?”闲聊中靳布已经将锋利的手术刀取了出来。 刘杰笑道:“我自打参军以来就跟着陈阿爷一个营帐,他是老兵了,屋里的孙子跟我年龄一样大,他说看见我就跟看见他孙子一样样的,所以就——嗷呜——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人手不足 “看。”靳布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带血木块举到刘杰面前,“你伤口一直没好是因为里面有这个。” “神医,你动刀子之前能不能给我打个商量,都是汉子撑得住的。”刘杰抖着身子想去捂流血的伤口又不敢去碰,刚刚那一下疼得他心里发毛。 靳布快速帮他上了止血消炎药,又重新包扎上洁白的纱布,笑道:“我若提前给你说,你定会紧张,人在紧张的情况下疼痛感会放大数倍,你这点小伤直接给你上麻药的话太不划算了,所以就趁你不注意呀。” 瞬间的疼痛感过去,刘杰额头上的冷汗也收住,他又亮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就疼刚刚那么一下的感觉。” “我给你留三天口服的药,每天中早晚各一次,伤口那里不需要管,晚上睡觉时别压着就行了。”靳布分别掏出消炎抗菌和抗感染的药,交待着刘杰。 刚起身走出小小的营帐,慕容兴阴阳怪气的站在门口,仿佛在等她出来。 “干啥,我这就走的。”靳布万分警惕,刚刚让这家伙那么难堪,估计这会儿慕容兴灭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云朵接旨,陛下有口谕要传给你。”慕容兴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口谕?口头上的圣旨? 靳布莫名其妙赶紧自我反省,除了早上偷偷扎了他肩膀,其他的啥也没干,应该没被发现才对。 “军营里后勤军医人手紧张,朕要求神医云朵留下来,充实军医部队,为大夏士兵祛除伤病,为士兵谋福。” 慕容兴念完脸色不善,很是倨傲冷笑道:“云朵姑娘,你还记得本将军一个时辰前说了什么吗。” 斟酌半晌,靳布抬眼:“少将军,我能抗旨不,你就给陛下说我早走了,走的影儿都见不到半个。” “嘿嘿,抗旨?”慕容兴眼中怒火滔天,“云朵姑娘,这么好的报仇机会本将军怎么会放弃,你好好在军营里待着做你的军医罢,今日的账咱俩今后慢慢算。” 靳布现在很想去撞撞豆腐,死上一死。 她怎么一点儿后路都没给自己留呢,把这个慕容兴得罪的透透的。 还有这个楚修然,这下的是个什么破口谕,能不能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愿,能不能问问她想不想留下来! 想。 靳布偷偷问了一下内心,她是期待能找到借口留下来的。 这个口谕完全将她内心深处的私欲给挖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谁刘杰和陈大福给军营里的战友说了些啥,靳布刚回到帐篷,才把药箱放下,帐门口便排起了长龙。 好在这些士兵大都是些外伤,有些自己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 靳布从巳时一直忙到亥时,最后在刘杰和陈大福的帮忙下,才将最后仍旧排队的士兵谴走。 忙得时候没感觉,手边刚停下来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 一整天没吃东西,连水都没喝上几口。 靳布冲进帐篷,拿起茶杯接连喝了好几碗水才稍有缓解。 “你……”帐帘被人掀开。 将面纱揭起喝水的靳布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的拿着送至嘴边的茶盏便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砸去。 “你个小娘们儿想谋害本将军!”慕容兴退到帐帘外躲开茶盏,又掀起帐帘怒气冲冲。 靳布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女的?那你还这样随便掀帘子?你爹妈没教过你规矩?!” “就你这德行,正面背面一个样儿,你不说话都没人知道你是女的!你脱给本将军看本将军还嫌没料!” 自从慕容兴知道自己被这个自己看不上的丑女嫌弃后,再看见她是哪哪儿不如意。 “那是那是,少将军你快去看你花钱请的那些带着‘胸’器的美人去,别耽误我干活!”累了一天还得跟慕容兴这厮吵架,靳布觉得她脑仁都是疼的。 慕容兴从鼻孔里喷出热气:“本将军是要问你,陛下晚上的平安脉请了没有!” “没有!”忙得要死谁还顾得上那位。 “那还不快去!” 靳布拎起药箱狠狠瞪了慕容兴一眼,这厮是故意不想让她休息的。 这两天战事稍稍平息,皇帐内楚修然褪了盔甲,一身绛紫色的便服衬的他很是清贵。 许是操心战事,他这些天清减了许多,轮廓更显俊逸。 “今日本该送云姑娘回去,但军医人手调拨不开,还劳烦云姑娘再耽搁几日。” “应当的。”虽然早上才见过他,但她去而复返再次看见他时心中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触。 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自心底渗出,蔓延至整个胸腔,继而至周身四肢,让靳布整日的疲惫扫荡一空。 不知怎的,她这一瞬又想哭又想笑。 “陛下圣体无恙。”她收起丝帕缓缓起身。 “嗯。”楚修然盯着兵书目不斜视,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云姑娘现在在何处用膳?” “就近营帐里打饭的。”实际上慕容兴只安排了她的住处并未交待她去哪儿吃饭,她自己见缝插针,看见隔壁营帐送来膳食后便主动去打饭蹭饭的。 为了不饿肚子,她的脸皮可以厚一些。 “今晚的晚膳备的多了些,云姑娘若不嫌弃把桌上的食盒拿走罢。” “啊……”靳布怔忪地将他望着,“好。” 她真的有些饿,并且楚修然的晚膳除了他之外也没人吃过,她丝毫不嫌弃是他的剩饭。 回到帐中,靳布看着食盒有些讶然,这晚膳是备了多少呀,怎么还剩这么多?! 三四样小碟菜几乎没有动过,一碗金黄的小米粥还是暖和的,碟子里的奶香小馒头也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 最关键的是有肉!香辣的辣椒小炒肉! 算下来她最近一次吃肉还是在除夕那晚,当时刚吃了两口便被带到慕容兴身边帮忙。 军营里每日中午都会有一样大荤的,可那肉大都肥腻,处理的也不是很干净,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些天靳布每日只吃些蔬菜糙米了事。 这碟小炒肉在此刻带来的幸福感简直爆棚。 第二百八十八章战事再起 此后每日靳布早晚两次为楚修然诊平安脉,每次都会从他那里得到他未用完的早膳和晚膳。 没过几日靳布前两月因为战乱被饿瘦的脸颊渐渐鼓了些,唇红齿白,气色也好了许多。 军营里早先受伤的士兵也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军医们也不像刚来时那样忙碌。 闲暇时,靳布将芥子空间里的药拿出来许多,特别是常用的消炎类药物,按照剂量换成古代的牛皮纸包装,如此以来,别人都看不出异样,只以为这一个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里装的是她祖传神药。 慕容兴似乎还在记仇,好在她现在是军医又没有犯大错,慕容兴不敢明面动手,只能时不时的找她吵一架,皆被她的白眼反弹了过去。 “诶,丑娘们儿,你说你这么丑以后怎么嫁人?”这日慕容兴又赖在靳布这里不走,半倚着帐门口的拴马桩边晒太阳,边看着靳布在营帐前晒药材。 “不需要少将军管。”靳布坐在帐前辗着药材,她现在过得就像在云阁时那样,每日重复着白云的日子。 充实且满足,有目标有动力有被需要感。 “你说你医术也不错,怎么没想过将自己脸上的红斑给祛了呢,搁着怪吓人的。”当时慕容兴的视线全被靳布脸上的红斑吸引,还没怎么看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子。 一般女子不是特别嘴歪眼斜的话,皮肤白净些都还是能看着顺眼的。 “不需要少将军管。” “啧,你是不是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了?”慕容兴感觉挺无趣的,每次过来不是被她翻白眼,便是像现在这般被无视。 “是。” “你就这么讨厌我?” 靳布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春日的阳光洒在眼睛上让她有点睁不开眼:“少将军,如果没记错是你先觉得我丑要我有多远滚多远的,我觉得对于嫌弃我的人,我没法不讨厌。” 实际上,要更讨厌些。 慕容兴大步一迈挡住大片阳光,巨大的身影盖住靳布,让她的眼睛可以完全睁开。 “云姑娘,本将军有个提议不知该讲不该讲。” “那就别讲。”一般以这个句子开始的谈话内容都不会怎么让人开心。 慕容兴又被噎住了,对于这位云朵姑娘他压根不能征求她的同意:“嘿,你不让本将军讲,本将军偏要说。” 靳布耗着耐心:“有屁快放!” “那啥,本将军认真思考了一下,最近吧也不是那么嫌弃你了,不然你暂时先不讨厌本将军了呗。”慕容兴说着将视线抛向别处,耳朵却停留在靳布身边。 “你有啥企图?”靳布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要等我放松警惕了再进行报仇行动?” “咳咳,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本将军什么时候说要报仇了?” “哦~当初那句‘要我好看’不是少将军说的?”靳布托着腮,她倒要看看慕容兴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是,但当时是本将军的气话,男人嘛还是得要点面子的。”慕容兴弯了弯腰,语气少有的认真,“要不,你嫁给我,这次本将军不要云家出嫁妆。” “啊——”慕容兴捂住嘴巴,“你这个恶毒的丑娘们儿!你——” 说话间殷红的鲜血顺着慕容兴指缝流出,舌头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靳布刚刚对他嘴巴做了什么。 靳布扬扬手心里的薄刀片,又往慕容兴怀里扔去一包止血药:“少将军不会说话便让嘴巴休息休息,你舌头上的伤得少说话才好得快。” 整日拿自己打趣儿很有意思吗,靳布甚是恼火,要不是看着他少将军的身份,她早就暴走了。 忍到今日是她最近一年修炼的好,她现在发现她这脾气和云锦还是挺像的。 此后几日,津山关的战事又起,军营里每日大批的将士出行,楚修然也在期间亲征了两次,每次都只与对方打了一个平手。 每日找靳布包扎的士兵又多了起来。 就连慕容兴也再度挂了伤,腆着脸来朝靳布讨药。 “前些日子大夏这边不是挺有神算么,怎么最近几次又胶着了?”慕容兴这次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拿刀的虎口被震裂,脚踝也崴了。 “西越的战神回来了。”慕容兴也很是头疼,“这位战神前段时间本来说被西越王室召回皇都,谁知前日又重新亲赴前线,势要将这三座城池再夺回去的架势。” “西越战神?”名头听起来挺唬人的。 “嗯,西越九皇子,听说是西越皇帝酒后宠幸一名宫女生下来的皇子,因为身份原因一直不被西越皇室的其他人所喜爱,就连西越皇帝也不喜这位皇子,因此从小便被扔到西越边境。” “但这小子生命力顽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硬是从最底层的小兵靠着赫赫战功成为西越战神,看来他这次是有意拿大夏的疆土回去邀功,试图在西越皇室换取一席之地。” 慕容兴举起手看了看虎口上缠了好几圈的纱布,皱眉道:“本将军这一只手伤了得少砍多少敌军啊。” “少将军,明日会开战么。”一个危险的计划在靳布心头盘桓。 “嗯,此时前线都还有小范围的激战。” “那明日或者什么时候会有风呢,东风,能将我们这边的空气吹到西越军队的那种。”她记得有些气味能够让人闻到后出现四肢麻痹的症状。 这种方式必须要在顺时顺风的情况下实行,否则会适得其反,伤害到大夏的士兵。 “本将军又不是钦天监,怎知何时会有风,还是东风。” “少将军。”靳布咬咬唇,“我明日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前线吗,今日有好多伤兵送来时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止血时间,导致失血过多死亡,实际上这种死亡方式是可以避免的。” “你一个人能救几个?没准本将军还得派人保护你。”慕容兴不屑地扫了靳布几眼,女子上战场真是滑稽。 “少将军!”靳布歪着头轻喊。 “嗯?!”慕容兴抬眼望向靳布之时,几支拇指粗细的钢针迎面射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等风来 慕容兴本能踩着凳子跃起侧身才将这几枚钢针躲过。 “嗒嗒嗒” 几枚钢针准确无误的射向慕容兴背后的木桩,有几枚还直接穿透木桩钉在地上。 “你作甚,本将军又哪里得罪你了!”站定后的慕容兴站得离靳布远了些,他发现这位看起来个头瘦小的丑娘们儿丁点儿惹不得。 一言不合就开打,最开始不停她的话要喝酒,直接用银针扎他;后来进帐不喊门直接被扔茶盏;接着说个真心话还被划伤舌头;现在竟直接明着放暗器了。 “你觉得我还需要人保护么。”靳布撩起袖子露出绑在两臂上的小型弓弩。 “不,不需要了。”慕容兴的脸都白了,她到底是不是女的,怎么随身会带着这玩意儿。 幸亏自己前几天只是言语上轻浮了些,否则不早就被她射成刺猬了。 津山关,关前的激战十分惨烈,两军交战的地方横尸遍野,血流浮尸,双方的士兵正挥着刀子砍得使劲儿。 靳布带着刘杰见缝插针,看见大夏的伤兵就将他拖到战壕进行急救包扎,再将伤员递给拖着板车的陈大福,每攒够十几名伤员便让陈大福将伤员运回到最近的军营。 一场两个时辰的激战下来,从靳布手上撸下命来的伤员少说近百名,慕容兴也被这一简单有效的前线救助方式惊呆。 战壕旁,靳布接过刘杰送来的水一饮而尽,顺便伸出手感觉了一下。 依旧没有风。 古代这种挥刀乱砍的战争方式实在太消耗体力了,她微微闭着眼睛休憩。 “你没事儿罢。”慕容兴卸下盔甲满脸血污的走了过来。 “除了没力气了,其他都好。”靳布依旧闭着眼,这次小交战依然是平手,不知道下次双方开战会是什么时候。 似乎有人在用东西戳自己的额头,靳布睁眼,正对上慕容兴有些尴尬的眼神。 他迅速将手从靳布额头收回,在她面前亮了亮:“你额头上沾的有血迹。” “哦。”靳布甚是淡定,撩起衣裙往自己脸上撸了一把,“还有么。” “没、没了。”慕容兴有些郁闷,他这一暖心还带着些暧昧的举动怎么到她这里竟直接变成了空气?! 正常来讲,一般女子此时不应该低下头娇羞地笑着,等着他给擦完血迹,而后再含羞带怯地向他致谢吗。 难道真是自己自身的魅力值不够,男子气概还不够浓烈? “如果每场战役都有军医愿意一起上前线的话,士兵们的伤亡率多少能降低点。”靳布轻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两军开站百姓无辜受到牵连,冲在最前线的士兵却是实实在在的用血肉之躯抵抗伤害。 “云朵姑娘虽为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胆子大敢冲向前线,军医里的男子或许都没有这般胆量。”有一位军医跟在前线这般救助,一场小战役下来至少能少折损两百人,因伤至残的概率也大大减小。 靳布道:“俗话说的好,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到位,干啥都有人争着去的。” “少将军可以专程设立前线军医一位,俸禄嘛是后勤军医的三倍,若战死还可以领取三个月俸禄的抚恤金,如此以来肯定有人报名的。” “可本将军这次并没有许诺给你高额赏金,你为何自亲前来?”她的提议很有可行性,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多花点赏银便能多救点伤兵,还是很划算的。 “没有原因,想来前线看看而已。”靳布重新闭上眼,选择终结话题。 她在等风来。 昨天夜里她紧急翻了一圈芥子空间,在实验品的区域找到氰化钾和盐酸,这两样东西混合可以产生剧毒气体氰化氢。 氰化氢可以在空气中弥散挥发,且无色无味,只要被人吸入带有氰化氢气体的空气轻者胸闷,心悸,恶心呕吐,重者直接死亡。 为了安全着想,她配置的剂量不多,再加上在户外,地形空旷,空气流通较快,估计能让两三千人出现轻微中毒的迹象。 波及人数虽少,但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中,敌军有一丝松懈或者破绽就能为大夏赢得胜利的希望。 这一切的前提是,有风,有东风,可以将氰化氢产生的气体吹向西边的西越士兵。 “难道说云朵姑娘心怀大爱,不忍看见士兵受伤所以跟上前来?”慕容兴语气戏谑,“昨天你问我会不会有风,你准备作甚?” “少将军请放心,等我今晚回去后会清点人头,把今日我在前线夺回来的人命折现讨赏金的,你的银票得备足些。” 靳布话音刚落,斥候兵飞奔前来:“少将军,左前方五里处发现有敌军。” “报!左前方敌军数量约为三千人,战旗是绛蓝色。”另一名斥候兵紧跟着到来。 “绛蓝色?方才与我们对阵的西越兵战旗似乎是土黄色。”靳布纳闷,怎么一个国家还有两种颜色的战旗。 慕容兴将盔甲重新套在身上,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绛蓝色是西越战神独有的旗帜颜色,看来他们准备从津山关的左边硬攻了。” “报!正前方八里,将近一万西越精兵正在逼近!” “报!陛下有令,慕容兴少将军原地抵御,他与元泽将军已前往津山关左侧!” 一边是慕容兴一人带着已经经过苦战的五千伤兵对抗对面一万精兵,一边是他和元泽两人对抗西越战神外加三千精兵。 靳布快速在心里衡量着双方战力,不管哪一方都情况危急。 但她手里的氰化氢试剂只有一支。 “弓箭手听本将军令,准备好弓箭准备射程;一千遁甲兵列阵型,三千步兵跟上本将军!”慕容兴虎口处的包扎好的伤口早已被震裂开。 干涸的血迹混合着汗渍将洁白的纱布染得红黄相间,十分难看。 一股风吹来,靳布的面纱随风飘了飘。 “少将军,你将我带着你的马背上。”远水解不了近渴,若她现在赶去津山关左侧时间上肯定来不及,那时两军混战,手里的氰化氢根本没机会使用。 并且她相信楚修然,不就是个西越战神么,他可是大夏天子! “什么?!别胡闹!”见靳布自顾自的爬上马背,慕容兴冷声厉喝,“你还是在下边偷偷的捡伤兵来的安全。” “快走!”靳布推了他一把,这会儿东风正起,得及时利用才行。 第二百九十章毒气生效 慕容兴的战马跑在最前,大部队士兵紧跟其后。 “停!”靳布在他身后的马背上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一只手紧捂着药箱。 慕容兴横了她一眼:“战场上的事女人没有发言权,西越兵只剩下三百步的距离,此时停下来不是等死吗!” “风来了。”靳布散在后背的青丝被风吹起在慕容兴眼前转了转。 靳布掏出两只口罩自己带上,又递给慕容兴一只:“少将军,不要让大夏的兵超过你的马,还有相信我。” 说罢靳布翻身下马,迅速跑到慕容兴战马前面,将藏在药箱角落里的小瓷瓶打开。 氰化钾这玩意儿,五毫克便能让一位成年人当场致死。 她昨夜里准备了约莫一百克的氰化钾,此时只要将盐酸倒入瓷瓶,剧毒气体氰化氢便能随着东风刮向西越兵的方向。 同时为了保证毒气能够发挥到最大效果,一定要让西越兵近些,再近些才行。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靳布在心底默数着步数。 身后战马上的慕容兴盯着面前蹲着的女子焦急万分:“还有一百步人就杀过来了!你准备让咱们都死在这里吗,快点让开,不然本将军的马踏平你。” “嘘。”靳布扭头食指放在嘴前,“还差二十步。” “八十步了!”慕容兴拉紧缰绳,战马嘶鸣声自身后响起。 “呲呲呲……”靳布将一满瓶盐酸倒进瓷瓶。 肉眼可见的气体从瓷瓶飘出。 从身后吹来的风更大了些。 她捂住口鼻退后一步,同时将慕容兴拉下战马:“所有人从马背上下来,趴在地上!” 没有人响应。 慕容兴见眼前瓷瓶不断飘出浑浊气体,又见靳布一脸紧张地望着瓷瓶,不知为何,他此刻觉得将这只瓷瓶放在战场上才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 “下马,趴下!”他挥着刀喊,身后的士兵皆趴了下来。 “五十步了。” “四十步了。” “三十步了。” “闭嘴!”靳布一把捂住慕容兴的嘴,“我有眼睛看得见!” 不止慕容兴着急,她也很着急,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没反应?!难道说剂量小了,地方太空旷,没有效果?! “再不冲人的马蹄都要踩到身上了!”慕容兴再也耗不住,一跃而起,拉住缰绳就要上马。 “等等!”靳布兴奋地指着最前排的西越兵,那里只与他们有十五步的距离。 前一秒钟挥着刀精神亢奋的西越兵,此刻皆歪歪扭扭,手中的刀剑也似有千斤重,将他们的身子坠的摇摇欲坠。 “他们这是……” “中毒了,所以现在都先别过去,先让毒气在他们内部乱窜一会儿,现在咱们冲过去也会中毒的。”心中的石头落下,靳布从药箱掏出一叠口罩递给慕容兴。 “后排的士兵刘杰已经每人一只发送完毕,前排的你也挨个发,保守估计他们会有两三千人出现严重中毒现象,一两千人会有轻微中毒现象,等每个人都带着口罩后你们就能冲进去了。” 慕容兴望着眼前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的西越兵,惊讶的瞅着靳布:“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怎么不早点告知本将军,让本将军担心了许久。” “因为我心里也没谱,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现在我要去左侧看看,陛下对战西越战神怎么看都会是一场苦战。”想到楚修然,靳布的心又悬了起来。 如果她到达战场时间来得及的话她可以临时再寻点氰化钾和盐酸出来。 “骑这匹马过去。”慕容兴将靳布推上自己的战马,“这马跟了我好些年,脚程快。” 靳布带着五六名亲兵,没有打旗帜,催马狂奔,慕容兴的战马是上等的骏马,肩宽腿长,稳健迅捷。 原本估摸着大半个时辰的路程,靳布跑了两盏茶已经可以听到前方战场的打斗声。 再靠近些已经有羽箭从耳边划过,靳布躲过羽箭,下马徒步在士兵里穿行。 “刘杰这里。”四处可见受伤的士兵,靳布随手扶起一位伤兵为他止血包扎,简单处理后再转交给随行的刘杰。 这里的敌军虽说只有三千来人,但战况要比慕容兴处要惨烈的多,从敌军的动作及小型作战手法上来看也与那边遇见的普通西越士兵不同。 更让靳布感到震撼的是,这里的西越士兵明显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意志力顽强到令人发指。 很多士兵被砍伤腿脚后依然拖着残破的躯体挥刀向前,甚至有些士兵一只眼睛被弓箭从前方射穿,长长的箭簇穿透他的半个脑袋,他依然在奋力战斗…… 那个自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西越九皇子也不知给这些人灌输了什么理念,可以让每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可以让每人为了赢得战争不顾伤痛,不顾性命。 靳布不由打了一个冷噤,西越战神,这个名字绝对不是叫叫而已,这些西越战神手下的兵看来,这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执念。 药箱里备的药物很快用完,单是在战场外围,靳布已经救下少说上百名大夏伤兵。 “云姑娘,陈阿爷运伤员的速度已经赶不上了,这里伤员太多!”刘杰擦擦脸上的血迹对面前年轻的少女钦佩万分。 靳布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丘:“那里,暂时将已经包扎好的伤员放在那里,还有这些给你,见到西越兵直接扎进去,他会立马没有反抗能力,比挥刀砍要有用的多。” 说着靳布将手中一二十支镇定剂递给刘杰,这小子身手武艺都不错,知道她要到前线来,第一个要求跟着她帮忙。 在不知道将多少伤兵拖下战场后,靳布终于挪到战场中心,不远处,金黄色盔甲下的男子正坐在战马上与西越一名大将模样的人苦战。 二人许是酣战许久,双方挥舞刀剑的动作略有迟缓,但两个人皆不肯松懈半步。 细看之下,金黄色盔甲男子的肩背之处隐有一片暗红的血迹,想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受了伤。 靳布再度往前挪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众多士兵之下,双臂中的小型弓弩今日尚未使用,两边分别装了四支钢针。 她举起胳膊,单眼对准弓弩上的刻度望山,屏住呼吸,颤抖的指腹扣下。 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以杀人为目的扣动弓弩。 第二百九十一章原来真的是大蛇 锋利的钢针次第连发,指头粗细的钢针带着尖锐的风呼啸而去。 习武之人对危险的直觉十分发达,那西越大将瞬间闪身躲开钢针。 但几枚钢针亦没有浪费,纷纷射入楚修然身后的几名西越士兵身上。 每枚钢针上靳布皆用镇定剂浸泡多时,虽没有射中他们的要害但也能让这几名西越士兵失去战斗力。 楚修然转头目追钢针发射的源头,在看见一身烟蓝色长裙的靳布后眼神一个恍惚。 她为何会在这里?! “当心!”靳布的心都吊了起来。 楚修然瞬间回神,手中长刀挥过,马边偷袭的两名士兵被砍到在地。 靳布这边也有士兵前来劈砍,她本能弯腰躲闪,同时反手将手中的镇定剂扎了进去。 士兵的钢刀从她肩头划过,一缕断发随风散去。 余光瞟到这一幕的楚修然面色瞬间青白,手上长刀力度大增,连刺那西越大将两刀,突围而出,快马至靳布身边。 “上来!”楚修然伸出手欲将靳布拉上自己的战马。 “嘘~~” 靳布吹响口哨,慕容兴的战马即刻奔来,她翻身上马:“陛下还需与对抗敌军大将,你的马背上不能载人。” 楚修然一颤,伸出在半路的手略有尴尬的收了回来。 “唰!”那西越大将手中的钢刀再度挥来。 楚修然抬手格挡,两人来回之间靳布抬手再度射出最后几枚钢针,这次几枚钢针均没入这西越大将胸膛。 下一瞬,与楚修然久战不下的西越大将轰然倒地。 “干得漂亮!”楚修然凝视着靳布,目光澄澈,面带笑意。 瞬间靳布心田激荡,她想将这笑意多看两眼记在心里,却又怕他发现。 正在靳布点头回应避开他直视目光之时,却被一道寒光晃到眼睛。 定睛一看,一道雪芒箭簇从人群中破空而来,正对着楚修然的背部心窝。 “修然,躲开!” 他们胯下的两匹战马离得这样近,近到靳布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马背上弹起飞扑过去的。 “砰!” 待靳布反应过来时,二人从马背上重重砸倒在地,她整个人亦全部跌落在那个金黄色的盔甲之中。 她刚想要挣扎起身,却发现心口一阵寒凉的疼,低头一看,那道寒芒正扎在她的心口…… 原来,不管心里怎么想,身体的反应始终是最真实的,不管她多想从楚修然身上移开双眼,多想离开这纷乱危险的战场,可她却不由自主的跑了过来。 以至于危险来临时,她也不知为何,身子已经扑了过去。 “别动,别动……”楚修然抱着她,浑身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仿佛遇见了什么害怕的事情。 “陛下、你可伤、伤着了……”靳布伸手往楚修然身上摸索着,她害怕她身上这一箭穿透力太强,害怕穿透她身体的箭头也扎伤了楚修然。 殷红的鲜血自靳布口中流出,将她洁白的面纱染上骇人的红色,她刚才的举动好像扯到伤口了。 “别、别说话…阿布,别说话了……”楚修然手忙脚乱的捂住她的伤口,想将箭拔出又怕拔箭不当造成更大的创伤。 “你又把我认出来了?!”靳布冲他笑笑,“这次…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下辈子我应当再聪慧些…每每被你发现还尤不自知…实在太尴尬了些…好了,这下我终于死了,不劳你再下旨砍头了……” 楚修然按压伤口的双手已沾满鲜血,他想要扯出一个微笑,但眼泪却率先流了下来:“阿布、阿布、不要下辈子,朕说过了会迎娶你的……朕从来没有说过要杀你,等战事停了,你随朕回去……” “你好吵。”眼前的楚修然越来越远,靳布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晓得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吵得她心烦意乱的很。 浑身的精力似乎随着血液流出体外,眼皮重的不得了,靳布困乏极了,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春困? 不管了,她还是先睡一会儿罢…… “阿布,别睡起来,阿布,你快些骂我,我抄了靳府,还要砍你脑袋,还用你朋友引诱你现身,我还食言娶了慕容琼柔……我做了这么多十恶不赦伤害你的事情,你快些起来骂我……” 耳边的声音将靳布吵得不得安宁,她极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男子涕泗横流的脸,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你现在是皇帝了,怎么能随便、哭呢……真是白瞎了我陪读那么长时间了……” 楚修然握住她的手,将它紧紧贴在脸上:“阿布、阿布,朕命令你起来,我现在是皇帝,你得听我的,你得听我的,朕下旨让你起来,你听到了么,你不能抗旨的……” 靳布顺着他的手慢慢在脸上慢慢摩挲,长长叹息:“你瘦了好多啊……你怎么能御驾亲征呢,你现在是皇帝应当惜命才是……诶……好烦人……” 临到了了,靳布心里一丝害怕也没有,反而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唠叨话说了出来。 也好,此去她便能见到婷婷和陈明湛一家三口了,她便能见到悦诚了…… 希望思思那家伙能够顺利追爱成为自己的二舅妈,希望白云叔和娘亲能够白头偕老,希望,希望楚萧澈能够原谅自己的任性…… 穿越这一趟,她好像最对不起的便是楚萧澈了,不过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罢。 楚萧澈为她挡下一刀,她辜负了楚萧澈的心意连夜逃跑,而今也让她被人一箭穿心。 看来所谓的因缘际会还是存在的…… “下辈子,咱俩好好的哈……”靳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许愿,下辈子愿他不是皇帝,愿她一直女儿身,愿她能在最美好的年纪以最美好的样子遇见他。 胸前的利箭扎得她实在太疼了,靳布低头瞅了瞅面前的羽箭。 通体精钢打造,要比普通的羽箭粗一些,伤害度高,破坏力也强,单是拔出箭簇这一举动便能伤到内脏。 真是好箭。 箭尾两个小小的字在靳布闭眼的最后一瞬映入眼帘,刻进心底。 祁九。 六十三,原来她这位农夫真的救了一条大蛇。 第二百九十二章生命垂危 羽箭射出,弓弦震动。 这一瞬祁弘昱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的,他的箭百发百中无虚弦,并且所有由他射出的羽箭皆是用精钢所制,箭尾刻有他的名号‘祁九’。 西越军营里都知道这是这位西越战神,西越九皇子的名号。 这种精钢所制的箭簇,锋利无比,普通的盔甲在它面前犹如一张丝帛;被它射中后的躯体,其五脏六腑会因箭身巨大的冲击力而震成内伤。 且不易拔出,一旦拔出会对伤口及中箭部位的内脏造成二次伤害;若不拔出,钢铁制作的箭身与血肉相接处极其诱发铁锈感染。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它都是他最得意趁手的武器,自打他命人打造‘祁九箭’五年来,有太多敌军的将领死在他的羽箭下。 今日,那位大夏皇帝,亦会因此毙命——原本攻打下来的三座城池因为这位年轻皇帝的御驾亲征,被收回了大半。 这对西越战神来讲,是奇耻大辱。 他看着他射出的箭直指大夏皇帝背部心窝。 必死无疑!祁弘昱嘴角甚至已经扬起胜利的微笑。 下一秒,一只烟蓝色的蝴蝶从一旁飞出,将大夏皇帝从马背上推下。 他射出的钢箭准确无误的将那只烟蓝色的蝴蝶一箭穿心。 “砰!”祁弘昱似乎能听见她坠地的声音,嘴角的笑意僵在原地。 他周身的血液在瞬间冷了下去,腿上早已好透的伤口隐隐作痛。 甚至这一瞬他的指尖都僵到无法再握住手中的弓。 这件烟蓝色的长裙,还有那只蝴蝶脸上蒙着的洁白面纱……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大楠镇附近的军营中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弘昱忍不住扬起马鞭往她那里飞奔。 “将军,失手了。”斥候军驾马跑来向他汇报情况,“对面有位军医随军至前线,替那皇帝挨了一箭,钱将军也阵亡了,现在我们……” “撤!”斥候军的话将祁弘昱的神志唤醒,现在正处于两军交战之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过去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何况,她若此时知道自己是西越人,怕是会想将他千刀万剐。 “现在撤退?!”身边的参领反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来人,查这名女军医身份,以及她接下来几天的情况。”祁弘昱打马撤退。 大夏阳内城军营。 皇帐内站满了不知所措的军医,全军营的军营都被喊到了帐前,但每一位军医在看到钢箭的位置后,皆摇头拒绝。 靳布已经没有在流血了,干涸的血迹沾满她的衣裙让她看起来像睡在血泊中一般。 楚修然将她的身子紧紧贴在怀里,似乎这样他便能见她慢慢变冷的身子捂暖和。 “陛下,这箭簇没法拔出来,箭簇的位置在心肺旁,若强行拔出会伤及心肺,同时也会造成失血过多……”一位老军医颤颤巍巍地站出列打破这一僵局。 “呵,朕所有的军医都不如一名女子!”她不会,楚修然又搂搂怀里的人,不管她遇到什么样情况的病人都会大着胆子试上一试的。 “拿挖骨刀和止血药来。”楚修然伸手探了探怀里人儿的呼吸,好轻,轻到他都要感觉不到了。 “还不快去!”这位素日里极其冷静的君王抬头厉喝,几位军医立马连滚带爬的将自己的药箱拿了过来。 实际上,楚修然从未接触过医术,他也不知该如何将这只利箭取出,但他知道,这钢箭在她身上多呆一秒钟她活过来的机会便会少一大截。 “陛下!军营外有人拿着云朵姑娘的手信求见,说是她的亲人。”慕容兴捧着手信走进皇帐。 九日前楚修然命人截下的信笺出现在慕容兴手上,他看也没看:“宣。” 很快,道骨仙风的白云被请进皇帐。 七日前他收到朵朵的信笺,信中简述了她目前的情况,同时邀请他来此处帮忙。 原本白云还在犹豫,他生性散漫惯了,虽说有些想念朵朵,但想到要为军营里的一帮大老爷们看病,未免懒筋发作不愿动弹。 云锦思女心切,自己脱不开身也一定要白云前来探望一番,所以白云扛不住云锦整天的念叨,收拾行装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阳内。 谁知刚下马车便听说今日前线中有位女子为救陛下被箭射中,性命垂危。 不用求证,白云便知是那位傻丫头舍了命。 “参见陛下。” 楚修然扫了一眼白云的衣着,沉声开口:“你便是她的那位新爹爹白云。” 白云淡然垂目:“是,陛下了解甚清。” “朕知你医术高超,有你在想必她定能转危为安。” 从她那晚躲在披风内,第一次出现在楚修然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将她认了出来。 才开始他尤不自信,以为又是自己看花了眼,会错了意,毕竟她露在外的仅有半个头顶和一双眼眸。 可当他们进入会战室后,当她为自己包扎伤口时,他已经可以肯定是她了。 她个头又长高了些,身形更削薄了些,甚至声音都变了,但楚修然肯定,是她。 三百多个午夜梦回,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大夏皇宫的寝殿里他不知画了多少副她的肖像。 所以他怎会认不出! 第二日他便根据她现在的名字顺藤摸瓜将她消失一年的踪迹给挖了出来,连带着流霄郡云家的每个人的底细都打探的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她的生母竟然是流霄郡的云家,靳重之的发妻竟是富贾云家的掌权人。 也正是因为云锦放出来的假消息,才让他迟迟不能寻到她。 百般思虑过后,楚修然决定尊重她的意愿,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果她真的想相认,定从一开始便不会蒙面,或许她还以为自己是要追杀她罢。 而后他便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她,什么平安脉什么军营里军医紧张,都不过是他想要留下的借口而已。 可楚修然没想到,还没等他坦白一切,还没等他拿着战绩向她宣布他的内心,她便遭此横祸。 为了救他遭此横祸。 “中箭多久了。”白云搭上脉后眉头越皱越紧,这一箭让她失血过多是小事,连带内脏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 甚至,这钢箭所在的位置,白云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将其安全取出。 “四个时辰了。”楚修然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生怕吵到昏迷中的靳布,“情况……” “情况不好。”白云冷然截断话头,作为朵朵的爹爹他不心疼是假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诊金 但…… 白云抬眼瞅了一眼身旁的楚修然,他也没法去怨恨这位年轻的皇帝。 “我会尽力为她医治。”白云说罢不再理会身后站着的帝王,打开药箱着手准备取出箭簇的工具。 火炉上,铜盆里的水已经沸腾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白云扭头语气颇为不满,“我要为朵朵取箭了。” 说得这样直白他还不明白吗,难道真要明说让他走才听得懂?! “朕想留在这里观看,不会出声打扰到你的。”楚修然定定望着白云,现在让他悬着一颗心出去等着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不行!”白云严令拒绝,“朵朵未出阁,你一个男子待在这里成何体统!” 楚修然对上白云的双眸,丝毫不退让:“朕早与她有婚约,此战结束朕一定会迎娶她的。” 见白云还欲说些什么,楚修然迅速开口:“还请快些医治,已经耽搁了许久,怕越拖情况越不妙。” 白云憋着气,剪开靳布胸前的衣物,将中箭那块的肌肤露了出来。将手中薄如蝉翼的刀片举到身边的烛火上,薄而锋利的刀刃很快变得通红。 这是他行医以来惯用的挖骨刀,高温下切割皮肤不仅锋利无阻且能起到瞬间凝血的效果。 白云屏气凝神观察着刀刃的情况,带它红至透明后,飞快将刀刃放入铜盆的沸水中。 “嘶啦——”高温下的刀刃遇到水后迅速激起一阵烟雾。 待烟雾散尽,白云手持挖骨刀轻轻将箭簇旁的肌肤划开。 因为刀刃薄的缘故,靳布白如瓷玉的皮肤被划开后并未立刻渗出鲜血。 白云的手娴熟的将箭簇两边的肌肤全部切开,皮肉下的情景让白云原本冷静的双手险些抖动,后背及额头迅速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箭簇紧贴着心脉,稍有不慎便会一举致命。 更棘手的是,箭簇已经全透她的躯体,从她后背冒出,若想要将箭簇拔出,三角形的箭头需要从她体内划过,定会让她的心肺内脏再度受损。 他想将箭身锯断从后背将箭簇拿出,可这箭身却是精钢打造,非强力砍不断,但若使强力也会伤及心肺。 肌肤划开的时间久了,殷红的鲜血慢慢从划开的皮肉中渗出。 白云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拔箭刻不容缓。 皇帐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楚修然紧盯着白云凝重的神色,看着他瞬间渗出的冷汗,知晓情况不妙。 白云抬起头对楚修然对望一眼,神色肃穆,似乎带着一丝悲情。 楚修然的手紧攥着剑柄,骨节已经全然发白,他明白白云这一眼的含义。 “呲——”寒利的钢箭被拔出,一股鲜血迸溅了出来。 白云迅速按压伤口。 床榻上的人儿抖动了一下,继而本就惨白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整个人似乎一点生的气息都不在了。 “药箱棉布。”白云死命按压着伤口,咬牙蹦出几个字。 楚修然飞快将药箱里的一叠棉布全部找了出来递到白云手边。 一团被鲜血浸透的棉布被替换下来,新的一块棉布呼吸间又被鲜血浸透。 三块、四块、五块…… 楚修然一手握着靳布的手,一手忙着不停地递棉布。 白云每丢出一块血棉布他的心就凉了一分,手心里的小手似乎也更寒了一度。 终于,在换掉六块棉布后伤口终于止住了血。 白云快速拿起缝合伤口的针线,缝合上药包扎,速度快得惊人。 还没等楚修然松口气,白云摸着靳布的脉搏长长叹气,一直冷静的声音也稍稍有些颤抖。 “失血过多外加心肺受损严重,需要静养且中途不能出现高烧症状才算渡过第一关。”白云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以朵朵现在的情况第一关能熬下来已要靠运气。 “朕这便撤兵回金陵!”楚修然对着手心里的小手哈了几口气,仿佛这样便能将她冰冷的身体回暖。 “还有第二关,她心肺受损需要一味药作药引,做成凝脉丹服下才能有苏醒可能,否则只能这样睡着靠汤药吊着性命。” “金陵皇宫有世间万种药物,什么样的药都有,要多少有多少。” “百织花。”白云苦笑:“这药我也只是在乡野医书中见过,听说世间仅存一株,在西越皇宫。” “不管在哪里,哪怕上刀山火海朕都会给她取来。”只要能救她,只要她能活下来,他做什么都愿意。 白云深深望了楚修然一眼:“从今晚开始朵朵身边不能离人,天气寒冷必须要保证她身子有温度才行,并且她所需要服用的汤药一天五种,每一两个时辰便要喂她一次。” “朕会日夜不停的照顾她,只要她能醒来。” “不用了。”白云将靳布的手从楚修然手中抽出来,“陛下未免太忙碌了些,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皇帝,是一国之主,退兵,回皇宫,取药,哪一件事都不是易事……” “陛下,属下自请去西越皇宫取药。”在正厅等候多时的慕容兴忍不住掀帘闯入。 他已经在帐外煎熬了一个多时辰,心里一会儿狂喜一会儿哀痛。 喜的是,这位一直在他面前晃悠的云朵姑娘竟是靳府那丫头,那丫头竟然又一次将他骗了过去。 哀的是,等他发现是她时,她却危在旦夕。 他知道她是为了救陛下而受伤,也明白她一直拒绝自己的心意,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他现在唯一所愿,便是她能活下来。 “报!紧急军情!”帐外斥候军打破帐内的凝重。 楚修然从屏风走出,看也不看跪在面前的慕容兴,接过军报。 军报打开,里面是一封信笺。 “即刻起西越撤兵,退出大夏边境,且西越境内与津山关接壤的兴远城归大夏统辖。此乃祁九所付诊金。” 斥候军又从怀中递来一只木盒,打开呈现在楚修然面前。 木盒内为兴远城县衙的一应印章及通关文书。 以及一只更小的木盒。 “陛下,西越使者离开时带走了兴远城的所有官员和士兵,此时兴远城除了普通百姓外再无他人。”斥候军再报。 “这是何物?”楚修然指着那只更小的木盒询问。 低头禀告:“属下不知,据西越使者说这盒内之物是‘目前你们陛下最需要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死而复生 目前最需要的…… 楚修然心神一动,再度将军报里的信笺打开,目光停留在‘祁九诊金’这四个字上,久久不语。 小木盒被打开,一只巴掌大小金黄色的干枯花朵卧在其中,独特的香味在盒子打开的瞬间弥漫整个皇帐。 白云闻着味道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定睛看到木盒中的干枯花朵后,白云一脸的不可置信:“百织花,烘干后成金黄色,香味持久干枯不散,对内脏损伤有奇效。陛下,我需要即刻回金陵,炼制凝脉丸。” 大夏金陵皇宫内。 胸口钻心的疼痛将靳布唤醒,她抬眼环顾四周。 这里是皇宫吗? 听说,人在临死前若有执念或有心底牵挂的地方,死后灵魂会飘到她最想去的地方去见她最想见的人。 所以她心底的执念是想回到皇宫看看他吗。 靳布站起身来,脚底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一片云上。 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娘,看来生前致死的伤会一直带在身上。 难怪那些恐怖片里所有悬梁自尽的女鬼都会说自己脖子疼,咬舌自尽的人都不会说话。 一位十二三岁的宫装少女推门进入,靳布望着她笑笑:“悦诚,你等我好久了罢。” 靳布细细围着悦诚转了两圈,身上没有伤口,脖颈上没有印迹,想来她死法是宫里惯用的鸩酒。 毕竟,当时在春信宫时楚修然就赏赐的是一杯鸩酒。 看来那杯鸩酒最终还是喂到了悦诚嘴里。 悦诚怔在原地,僵着身子不敢动,阿布姐姐醒了,可是她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时隔这么久,难道阿布姐姐在看到她时不该震惊,兴奋吗,怎么这么淡定,仿佛遇到她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走吧,咱俩去看看你哥去,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靳布狡黠一笑,反正她和悦诚现在是鬼魂,谁也看不见她们。 见悦诚瞪着眼睛不动。 靳布拍拍脑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回到这里是因为心里的执念,你留在这里是因为心有怨气对不,诶,你也不要再挣扎了,等我看过你哥后我陪你一道上路。” “阿布姐姐,你在说什么,执念?上路?”悦诚觉得她脑子是不是坏了。 正说着,楚修然听到室内的动静推门而入。 他在见到靳布的那一刻阴沉的脸上瞬间迸射出耀人的光彩,脚下步子加快,伸出双手便往靳布跑来。 靳布扭头瞥见来人,入眼之人满脸沧桑,眼底满是血丝,原本帅气逼人的脸庞瘦的仿佛是一具骷髅头,颧骨高高凸起,丝毫不见往日风采。 所以这家伙是饿死的?! “停停。”靳布抬手阻止男人的脚步,神色极其嫌弃,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其不争:“我说你也太菜了!” 楚修然亦怔在原地,扭头与悦诚对望一眼,后者怂肩一副不知晓内情的状况。 “要我说你真是实打实的窝囊鬼,跟哪个谁来着,对,跟梁武帝一样,居然被活活饿死。”略微激动的语气扯的胸口又有些疼,靳布捂着胸口大喘气。 没想到她替楚修然挨了一箭后,他又被敌军围困活活被饿死,不仅浪费了她的感情还浪费了她的生命。 “你先坐下说。”楚修然满眼心疼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上前扶住她又见她伸手阻止,只能指着一旁的凳子让她坐着不那么辛苦。 待胸口这阵疼痛缓过后,靳布又换了艳羡的眼神在悦诚和楚修然身上转了转:“真羡慕你们,死的方式轻松不用受疼,不过悦诚你喝鸩酒死的,应该也会肚子疼罢,当时你疼了几天?!” 或许是因为她是新鬼所以会觉得疼痛感强烈些,像悦诚这样多飘段时间对疼痛的感知就会弱很多罢。 看来最轻松的便是楚修然了,饿死的,哪里也不疼。 不过听说饿死鬼投胎后都会变成贪吃的胖子。 想到这一层,靳布又抬头看了看楚修然,幻想了一下他胖成两百斤的样子。 “哈哈哈。”想到胖成球的楚修然她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在完全听清楚靳布的话后,楚修然与悦诚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无语凝噎。 所以,她现在是以为自己死了变成了一缕鬼魂,而自己和悦诚也都死掉的鬼魂?! 罢了罢了,这样跳脱的思维很有她的风格。 “阿布姐姐,你摸摸你自己,你再摸摸我,我是活的,你也还没死呢。”悦诚不住叹气,这位姐的跳脱思维她也领教过,原来在她看来自己早死了。 靳布也不住叹气:“悦诚啊,有些人死之后的确有不接受自己已死亡的情况,但你说你估摸着死了快一年罢,你得接受现实呀,像姐姐我,多坦然!” 说着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诶,手怎么没从身体里穿过去?鬼魂不都是透明的吗。 “我擦嘞,悦诚,我这是诈尸了?”没想到人死之后会这么惊悚,靳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出现诈尸这一情况。 悦诚实在忍不住,上前拿起靳布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脸:“姐姐,你看我是活的,你也是活的,陛下也是活的。” 靳布睁圆眼睛指着楚修然:“呵呵哒,一个活人能把自己折腾成他那样?!跟具干尸一样,你瞅瞅他瘦的那样,眼睛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了,这分明是饿死了。” 下一刻,靳布抬起的手被人握住,那个看起来像饿死的人大步跨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紧紧勒住。 只是他太瘦了,瘦的抱着靳布的时候身上的骨头都把她勒的生疼。 ‘噗通噗通’强有力的心跳透过衣物传进靳布耳朵,她冰凉的双手也渐渐被他温暖的体温捂得稍稍回暖了些,熟悉的气味从鼻息间窜进脑子。 好半天靳布才反应过来,她是活着的,而他也是活着的。 “阿布。” 熟悉的称呼从天际传来,跨过千山万水前世今生破空而来,透过靳布的耳膜敲打在她的心上。 心跳加速带着胸口剧烈的疼痛,一时间靳布头晕目眩,两眼泛白,出气多进气少。 她捂住胸口滚烫的泪簌簌滑落,半晌后才声若蚊蝇:“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楚修然仍然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也不松手。 心若擂鼓,靳布心口疼得愈发厉害,她浑身虚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声音绵软:“疼…好疼……” “哪里疼,哪里疼。”楚修然紧张地松开双臂,将她上下打量个不停。 第二百九十五章我要回家 “心口好疼。”靳布捂住心口中箭的位置,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纸。 “悦诚快去找白神医。”她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胸口处的伤已经全然愈合,为何还会出现如此疼痛的症状。 楚修然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瘦的能拎起来肉皮的大手一下下轻抚着靳布的心口:“别激动,你躺了许久,本就虚弱得紧。” 心悸平息了些,靳布吃力伸出手捧着楚修然的双颊,又是哭又是笑:“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这样一幅骨头架子怕是连帝冕都撑不起来。 楚修然轻试着她面上的热泪,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亲吻:“方才以为我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怎么这会儿知道我没死反而哭起来了。” “若真的死了倒也安心,偏偏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靳布泣不成声,想起他不顾生命危险的御驾亲征就来气。 哪里有人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别哭,快把泪收了,你才醒来最忌大喜大悲,若心口又疼起来该如何。”楚修然心疼得团团转,白云不来诊脉他心里的担忧无法退却。 “我倒是不想哭!”一时之间所有有关楚修然的事情全然涌上心头。 她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面对他! 她能为他涉险,能为他舍命,能陪他一起牵手饮下孟婆汤,渡过奈何桥,却无法以活人的姿态待在他身边。 否则她有何颜面对得起无辜受牵连的婷婷一家人,对得起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靳布推开楚修然的手,胸口又开始抽抽的疼,呼吸间仿佛又往心口注入了一股凉气,只冷得她身子发颤,喘息不止。 从外走进的白云见状,疾步上前,从药箱中掏出一片干参片压在靳布舌底,又在靳布陛下涂抹了一些膏药。 不消片刻,靳布全身平静了下来,只是震惊地望着白云:“云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不来你小命不保,你娘得找我拼命。”白云将她细成筷子的手腕握在手中细细搭脉。 “如何?”楚修然忙不迭地问,“方才她的情况真是不好极了,一直嚷着心口疼。” 白云淡淡瞟了他一眼:“伤势好没好陛下已经检查过好些遍了,那百织花做成的凝脉丸也不是万能的,能保住小命让她醒来已经是万幸了。” 而后又扭头柔声道:“朵朵,以后怕是这心痛胸闷的毛病得跟你一辈子了,不过也不必担心,只要素日里情绪和缓,倒也不会妨碍日常生活。” “云叔,我想回家。”靳布轻轻拽着白云的衣袖,看也不看楚修然。 她怕自己看上一眼,便会舍不得,便会将婷婷的枉死抛至脑后。 “姐姐你不能回去!”没等楚修然有所表示,悦诚率先将白云推开,钻进靳布怀里哭个不停。 白云见状无奈退去,他知道一旦朵朵进入皇宫,便会被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绊住回云家的脚步。 他揉了揉鬓角,小锦那边又得好生安慰许多天了。 “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日日盼着你才将你盼回来,你若这次再走了不等陛下赏赐我,我自己便了断了自己!”怀里悦诚的肩头抖动得厉害。 当初她为了引开守门士兵自首时她也以为自己会被处死,却没想到楚修然不仅为她置办了新的宫殿,还派了专人来服侍她。 这一年多她的吃穿用度与母妃在世时没什么两样,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靳布。 陛下对她再好,也是她的杀母仇人,她能做到不怨恨他不报复他,但她无法释怀,无法接受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她一直在打听靳布的消息,每每失望而归,所以当她看到靳布被抬回来后她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动力重新回来了。 这世上不会再只有她一人,她的阿布姐姐一定会心疼她,爱护她。 这一个多月来她和陛下交替照顾着靳布,就希望靳布能够醒来。 此时她怎会再让靳布离开她的身边! “可是……”靳布抱着悦诚不知该如何言说。 “叮铃铃……”一个小小的彩线响球从门口滚进来。 “大宝别进去!”女子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靳布霍然抬头,但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穿得厚厚一团,扶着门框蹒跚走进来,不顾身后女子的呼唤,眼中只有在地上滚动的响球。 熟悉的声音,小小的孩子。 “这是……”靳布欣喜抬头望着楚修然,声音里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悦诚擦着眼泪:“陛下说姐姐肯定想见他们,从你回来后便差人将他们接进了宫,刚刚知道你醒了我去喊白神医的时候,一道将他们喊了过来。” “扶我起来。”靳布捏住悦诚的手,尽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方才的那一段情绪波动已将她的体力消耗殆尽。 门口婷婷陈明湛拘谨地站在门槛外,探着身子看向跑进房间的孩子不知所措。 “你别动。”楚修然截断她,“悦诚将他们喊进来。” 两位穿着寻常百姓衣物的陈明湛和婷婷被带了进来。 靳布眼眶中一阵模糊,刚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莫哭,阿布,莫哭了。”婷婷手忙脚乱地凑上来抬起胳膊用衣袖为靳布试泪,“方才还说你得情绪和缓的。” “你没死,你没死,孩子也没死……”靳布颠来倒去地将这几个字在嘴巴里嚼来嚼去。 细想下来,当时她的确是只看到砍刀挥下,除了那位假冒自己的女囚犯外,她并没有看到婷婷他们的头被砍下来。 “陛下那日见你一直没出现,以为你已经潜出了城,当时便将我和明湛拉了下来,后来将我们送到城外安置。”婷婷也不停地抹着眼泪,双手将靳布上下都摸了一遍。 “咋瘦成这样了,他们不是说你娘亲家特别有钱吗,怎么还让你瘦成这样了……” 心里一直压着的愧疚和自责在这一瞬间卸下,靳布感激地望着楚修然,原来他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根深蒂固的误解,她看到悦诚被他喂过一次毒酒便以为他会给悦诚第二杯;她看到砍刀落下,便以为他为了引她出来枉顾人命…… 第二百九十六章你长大了 大半个时辰后靳布体力愈发不济,在悦诚的劝说下,婷婷和陈明湛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 楚修然赶忙上前帮靳布平躺在床榻上,又往她舌下压了一枚参片。 “对不起。”她在心里误会了他那样久,埋怨了他那样久,甚至在方才还想着回到流霄郡躲避他。 或许从根本上来讲,她压根没有完全信任过他。 思思与先帝的经历以及自己上辈子看到的那么多宫斗剧让她一点儿都不相信一位帝王会有真情存在。 所以在靳府贪污案被发现的时候,她本能认为一位帝王会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草菅人命。 所以她下意识地逃离金陵逃离皇宫逃离他,根本上都源于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阿布。”楚修然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用清明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双眼仿若不知疲累,许久未见眨过。 这样清明透亮的眼睛更让靳布感觉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她从被褥里抽出手,慢慢盖在他的眼睛上:“别这样看着我。” “阿布。”楚修然再度轻声呼唤,声音犹如来自缥缈的仙境,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缱绻。 靳布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听到耳边那人急急追问:“你回答我呀。” “回答你什么。”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又不是问问题,她该回答些什么。 楚修然将她覆在眼上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低声呢喃:“不管你回答什么,反正你得回应我。” 这般撒娇的语气让靳布不免有几分诧异,他怎么现在像个小孩儿一般,稚气十足。 “三百多天我对着你的画像喊了千遍万遍,始终没人回应;这一个多月终于能摸得着你的时候,我也日日唤你,可你也不曾回应,现在你得好好回应我,让我知道你是真的,是活着的。” 楚修然用手细细摩挲靳布的手心,再度感知她的温度,感知她的生命。 看着他清癯的轮廓,灰暗的脸色,靳布眼眶一热,心中仿佛一根刺在拨动,满心酸涩难过。 她半靠在软枕上依偎在他的怀里,楚修然顺势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男子强有力的心跳透过消瘦的躯体,透过层层上等衣料传导在靳布掌心。 她忍不住微微仰头,慢慢将唇贴近他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唇部渗透至全身,靳布掌心下的心跳愈发剧烈,快若擂鼓的心跳让靳布的掌心有些不适。 她下意识将那枚跳动的心用力按了按——他现在太瘦了,她怕这颗心跳得太快,会从胸腔里跳出来——她会处理外伤伤口却不知该如何给人将心给装进去。 靳布微闭着眼睛,似乎听到一丝窃笑,还没等她睁开眼,唇边的力度大了起来。 霸道的唇舌强势侵入,靳布胸口剧烈起伏,一时之间忘了怎么呼吸。 朦胧间,有人将一口新鲜的空气从唇边渡入让她暂时渡过了窒息的危机。 “阿布,你长大了。”楚修然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床榻,紧紧依偎着靳布的脸颊,鼻尖反复从她面上刮过,清明的双目迷离荡漾,似醉目未醒。 “嗯。”靳布反手环住他的腰,“我娘也总是念叨我长个了,衣服两个月就得重新缝制一批。” 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楚修然的手慢慢从靳布脸颊脖颈肩头往下游移,而后在她的腰窝上下勾勒,声音暧昧喑哑湿润:“穿上男装再也掩饰不了了。” 靳布脑海中划过那夜在军营皇帐中自己被他按在床榻上调戏,那时他好像曾将手探入自己的内衫…… 她面如火烧,狠狠在楚修然唇边咬了一口:“原来那时便被你发现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个女子便能爬上你的床笫,还以为醉酒后的男子皆有性无爱。 楚修然低低笑着,将她白皙消瘦的手指插入自己指缝,十指相扣间掌心相贴。 在军营她日日在面上晃荡,他怎能克制地住! 直接挑明怕她又转身逃走,无奈之下才话里话外暗示慕容兴举办元宵宴会,借着酒劲才敢将自己压抑许久的思念释放,只是没想到,她这一年各方面都发育的挺不错。 害得他差点缴械投降,铩羽而归,若不是当时她推开自己跑出皇帐,他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阿布,你低估了你自己的分量,亦低估了我的用心。”楚修然蹙眉语气间颇为委屈,“我很难过。” 靳布捂着胸口,半晌不敢做声,胸臆间起伏不定,心潮漾起迟迟不退。 “修然。”她轻唤,却没人回应她。 低头却见紧紧搂着自己的男子已经合眼安睡,神色安详犹如找到令人安心的慰藉。 靳布微微叹气,将被褥扯过去一些为他盖住大半个身子。 心中的石头放下,心盼的爱人在旁,靳布不觉面带微笑一夜无梦。 许是这些天躺的太久,不到卯时靳布便悠然转醒。 她慢慢从楚修然的怀抱里溜出来,又将被褥为他紧了紧。 他瘦了好多好多。 对于皇宫她还是很轻车熟路的,出了门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住在楚修然的寝殿。 黑夜尚未完全褪去,靳布慢慢摸到小厨房,里面一片寂静。 饶是皇宫,宫女太监们也大都在辰时为自家主子准备起居热水和膳食。 熟练的淘了小米又将小火炉点燃,靳布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炉火,久别重逢的喜悦在这一瞬退去,更多的问题浮现了出来。 想来慕容琼柔已经入宫一年了,即使楚修然再回避这个问题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他的皇后他的枕边人是慕容琼柔而不是她。 所以,她现在该何处何从。 像思思那样成为他三宫六院的一员,与众多女子共享一夫,每个月排队刷皇帝?! 诶,难怪二十一世纪的共享经济这样盛行,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古代的时候后宫的妃子挨个共享皇帝,现代的居民挨个共享单车,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帝只有一个,单车可以量产罢了。 炉子上的小米粥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靳布收起思绪将小锅子上的粥倒出来自己先喝了半碗。 她也许久未进食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下肚纷乱的思绪瞬间消散。 待小米粥的温度差不多可以入口时她端着托盘收罗了几样小菜带着小米粥回到寝殿。 与她离开时的安静祥和不同,这会儿寝殿的殿门打开,里面乌泱泱围了一圈侍卫。 这是,有刺客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我的皇后 靳布端着托盘缩在门外,等待着他将里面的突发事件处理完。 透过人缝,靳布发现侍卫内圈一排宫女太监呼啦啦的跪在屏风旁边,各个抖索着肩膀,一副害怕的要死的模样。 楚修然则只穿了一件亵衣,面色铁青,似乎因为刚从榻上起来,他的发丝很凌乱的散在背后,四周还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瓷器碎片。 说实在的,他现在这样瘦又这副面色装扮,看起来比昨天更像饿死鬼,看着都瘆人。 并且,旁边的碎掉的东西都是他生气砸的吗。 靳布几乎没有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看来他是动了大怒。 “陛下莫急,奴才们这便去寻找皇后娘娘。”德文低着嗓子冷静分析,“这皇宫内苑的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定不会让皇后娘娘丢了的。” 皇后娘娘?靳布怔在原地,有点不太好想。 据她所知,大夏目前的皇后有且只有一位,那便是去年她被砍头之日被接入后宫的慕容琼柔。 难道说慕容琼柔知道她已醒来,所以负气离开了皇宫?! 靳布又抬头看了看人群中暴怒的楚修然,心中酸涩一片,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竟这般伉俪情深了吗。 现在他们二人一个无言离开,一个为之盛怒,看来自己竟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第三者。 靳布站在门外咬咬唇,内心一片荒凉。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古人诚不欺我,看似她只离开了一年多,三百多个时日,但一切终究今非昔比,她还是不该抱有希望,抱有幻想。 昨夜种种不过是上天看她舍命的份上,赏赐给她的一夜美梦罢了。 现下天明梦醒,她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靳布伸手将手中的托盘搁在离她最近的一个花架上,细小的声音惊动最后边站着的一位侍卫。 这侍卫警觉回头,竟是熟脸,德勇。 靳布有些尴尬的朝他点了点头,后者犹如见到宝藏般放声大喊:“皇后娘娘!” 我天!慕容琼柔来抓现行了?! 靳布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僵硬着不敢回头。 她在微博上看到过那种原配抓小三的小视频,好多小三被原配捉奸在床,或者被原配带着人当街扒光衣服。 幸亏今天她起的早,否则这会儿慕容琼柔过来可不是活生生的‘捉奸在床’吗。 屋内所有的人听到这话也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靳布。 我天!靳布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是要准备带人扒衣服当众羞辱了?! 不行,她得跑! 心中如是要求自己,可脚底却犹如被铁水焊住,半天抬不起腿。 眼睛更是不舍面前的楚修然,定定望着他,只想将他最后的面容刻在心里,久一些更久一些。 “阿布。” 被侍卫包围的楚修然一下飞奔过来,猛地将靳布揽在怀里。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以至于靳布感觉自己像被迫撞上了一棵硬硬的枯树上,额头肩膀撞的生疼。 身边德文带着一屋子人悄无声息的退下,门也被随之关上。 靳布有些感动,心中的不舍粘稠了起来。 她努力镇定自己的气息:“你这样搂抱我,也不怕你的皇后看见。” 楚修然置若罔闻似乎仍旧沉浸着自己的情绪中,他双手环的更紧了些,身上的骨头都要将靳布咯碎了,口中不停喃喃自语:“你没走对不对,阿布,你不能走,你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 靳布皱眉,她寻思着有些不太对,楚修然的这番话竟和昨日悦诚对她说得极其相似。 但与悦诚说得又不同。 楚修然的语气尤为可怜,像只被人遗弃许久而后又寻找到主人的小兽,呜咽声一下下敲打在靳布心房,让她心疼不已。 “我只是见你还没睡醒,给你做早膳去了。”靳布不由自主轻抚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猫咪那般一下下撸着楚修然的毛。 “做早膳?”楚修然抬头,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些湿润。 靳布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花架,放着小米粥的托盘还在那上面自求多福:“你许久未好好进食,脾胃虚得厉害,得从早膳开始好好调理三餐。” 昨日听悦诚讲,她才知道她伤重被接进宫后,这一个多月内楚修然衣不解带,夙夜未眠的照顾。 每日上朝处理完必要政务后便守在她身边,茶不思饭不想,有时一天只想得起来吃一顿饭,或者干脆直接忘了吃饭。 原本没病没痛,却生生将自己作成这副苦大深仇的难民模样。 楚修然仿若松了一口大气,将摇摇欲坠的托盘从花架拿了下来放在案几上,又将靳布揽了揽,叹息间似有万千缱绻千万情意流露。 “诶,我说。”靳布抿了抿唇,她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吃早膳。 “嗯?”楚修然顶着头在她脖间拱了拱,更像只猫咪了。 “咳咳。”靳布清了清嗓子,“你这样搂抱着我不怕你的皇后有意见?毕竟刚才你还着急寻她,听德勇的意思她似乎还在门外等着你回应。” 鬼知道靳布现在的心头是有多酸涩,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压住自己的泪。 “我的,皇后,在,门外?”楚修然眼睛一眨不眨地将面前的女子盯着,不想错过她的丝毫表情。 紧握的小拳头,强忍着的泪水,还有因憋气微微起伏的胸脯。 猫咪身上的黏性褪去,楚修然‘啧’了一声,皱紧眉头,似乎很为难的模样:“你说的没错,我发现我的皇后现在已经吃醋了,所以我准备……” 靳布咬着嘴唇,全身有些轻颤:“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那依旧是错误的。 她才不愿意与他人一道共享自己的丈夫,如果能刻二维码,她一定要在自己的丈夫身上刻一个只能她一个人解的了锁的二维码。 而不是楚修然这样,已经被别人扫过的人。 “不管你想如何,我准备不要再让我的皇后吃醋了。”楚修然有些得意的俯身在靳布嘴上啄了一下,轻唤,“我的皇后,你还吃醋吗。” 嗯? 嗯! 靳布愕然扭头,背后没人。 她猛地打开门,门外除了两名太监,鸟都没有。 第二百九十八章柳下惠 “你的慕容琼柔皇后呢。”他总不至于让外边两名太监当皇后罢。 楚修然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笑得如沐春风,语气坦然淡定:“我忘了告诉你了,在你昏迷期间我将原来的皇后放进冷宫,顺便昭告天下,朕迎娶了富贾云家之女云朵为皇后。” “云朵?”那不就是自己吗,所以她是皇后这件事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嗯,好久都没有吃的这么舒坦了。”楚修然几下将碗里的粥喝完,未了揉了揉肚子甚是惬意的模样。 “所以我现在已经嫁给你了?”靳布惶惶然。 皇后,这一多么遥远又陌生的名号竟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楚修然顿了顿,眼中隐约闪过一丝莫名神色,继而浅笑开口:“这诏书已经下了,只是你一直未醒,我也未曾细查皇历,待会儿朝堂之上我会将这件事交给礼部,让他们尽快寻良辰吉日来。” 这样熟稔的话语让靳布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她离开这一年多的时间被凭空抽走; 好像昨日是那年除夕,他潜入靳府告诉她除夕休沐结束,他便会让礼部选时间迎娶她入宫。 “怎么不说话。”楚修然站起身走到靳布身边,忍不住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 这样好闻的气味,怎么闻都不会腻。 觉察到气氛慢慢走向,靳布面皮一红低头催促:“你快去更换朝服去,免得早朝迟到了。” “暂时放过你。”楚修然在她脸颊摩挲了一下,朗声笑道,“更衣。” 门口的德文带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快速的撤走饭食为他更衣带冠。 靳布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悬了许久的心缓缓落地,好似漂泊许久的树叶终于找到了泥土,好似流荡多时的浮萍找到了依附的卵石。 这种久违的踏实与宁静让靳布幸福的有些恍惚,生怕这是一个梦。 “等我回来。”明黄色朝服的男子搂了搂她,靳布神游的思绪慢慢回笼。 眼前的男子虽还是那般清癯但精神势头比昨日所见好了许多,浑身上下笼罩的浊气烟消云散,换而之的是盛世凌人的王者气势。 “嗨,阿布姐姐,陛下走的连人影儿都看不见了,你还在看什么呢。”悦诚伸出手在靳布面前晃了好几晃才将她的视线拉出来。 靳布看了看面前的少女,突然开口:“他怎么没杀你呀。” “这个问题我还真问过陛下。”悦诚将靳布拉坐在圆桌旁顺手就为她削起苹果,“当时陛下说,他本应该斩草除根的,可他觉得我是你拼命救下来的,若为了心中的私愤杀了我将来你回来了他不好交待。” 靳布托着腮接过悦诚递来的苹果块,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今早他给我说我现在是皇后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肯定知道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悦诚笑逐颜开,“这样姐姐便不能离开皇宫,离开悦诚了罢。” “所以,慕容琼柔呢。”饶了一大圈靳布终于将自己想问的问题抛了出来。 悦诚扬手指了指冷宫方向:“冷宫待着呢,陛下让她自己选,是回到慕容府还是去冷宫,她自己选择去冷宫的,不过陛下也说了,若她想离开冷宫回到慕容府,也不会拦她的。” “哦——”靳布拉长声线,现在慕容琼柔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搞明白,不拔出来便一直会横在心头。 就好似前女友那般,让她在看到楚修然时如鲠在喉。 “毕竟她曾侍候过陛下,现在她想去哪里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罢,哪有失宠的妃子还能回到母家的。”说不上生气也谈不上难过,可靳布控制不住的想试探慕容琼柔在他心中的分量。 “阿布姐姐,过来。”听到靳布的话悦诚一脸神秘朝靳布招招手,示意靳布附耳前来。 “嗯?” “我偷偷告诉你,陛下从来未在她的凤仪宫过过夜,不,是连凤仪宫的门都没有跨进去过。”悦诚说得斩钉截铁,“我这么久一直帮姐姐你盯着陛下呢。” “诶?”靳布不禁瞠目,“那他们大婚之夜,还有祖制要求的每个月的月头月中……” “陛下全没遵守,现在的慕容太后又不是陛下的生母,管不着那么多,他们二人最多保持面上的和平罢了,再说了我母妃当初犯错慕容太后没少撺掇,那个老太婆现在还敢管着陛下了?!” 悦诚果然是宫里长大的公主,所有一切的门门道道摸得门儿清。 一丝甜蜜自心头蔓延,靳布忍不住浮起笑意,原来某人真的为了她守身如玉。 原来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上了,便真的会变成柳下惠,会主动拒绝所有投怀送抱的人。 “阿布姐姐,说实在的,我自己都感觉陛下这一年多过得都不像个男人,当年父皇三天两头的往后宫跑,一年半载就要选选秀女,可陛下这一年硬是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慕容小姐。” “你是不是给陛下下了什么蛊?有时候我甚至在想,等我以后我也要找到像陛下这样的夫君,没有三妻四妾,只求一人相伴。” 悦诚说着又望了望靳布,改口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不成亲的好,那样我便可以守着姐姐过一辈子了。” “随你。”悦诚自打良妃去世后思想成熟的厉害,有些地方看得比靳布还要通透。 “所以你这一年窝在宫里啥也没干?”靳布话锋一转,古代公主的命真是逍遥,吃喝不愁,只需玩乐。 悦诚瞪着眼:“谁说的!我可干了一件大事儿呢,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我还不乐意知道呢。”靳布哂笑,这丫头在自己面前还是像个小孩子,还会耍宝了。 悦诚自讨个没趣儿嘟囔个嘴告辞,说要回去继续做她的大事儿。 靳布亦起身慢悠悠从寝殿晃到皇宫西苑,这里是禁宫内苑与外院相交接的地方,白云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方便照顾靳布。 原以为白云会像在云阁那样,过着每日碾药晒药无聊至极的生活,但靳布刚走到通向西苑的甬道上便见白云独自走出西苑。 “云叔。” 前面走着的人似乎没有听见靳布的喊声。 她忍不住跟了上去,从他行走的路线来看不像是要去寝殿给她诊脉,那他要去哪里?! 靳布跟在白云身后越走越好奇,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羊肠小道,甚至有些小路捷径她都没有走过。 他这一个月已经将这内苑的路摸的这样熟悉了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十分圆满 终于,几乎将各个宫殿的小路都绕完后白云才回到了正规的甬道上。 靳布跟在后边才发现,方才走过的曲折的小路直通内苑的御花园假山旁,白云走出来后便在假山旁的石凳上坐着,静静看着面前的景致。 初春的景致并不那么秀丽,柳叶只抽出来几簇嫩黄的芽,灌木丛里也没有花香,但白云却很陶醉的望着面前的一切,目光轻柔似乎还带着一丝凄凉和怀旧。 “云叔,我刚刚喊你你没听到?”靳布掐着腰气喘吁吁,躺了太久,四肢无力走快点就发喘。 白云讶然扭头,眼中的情绪瞬间消失继而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快坐下歇歇。” 待靳布坐下后白云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靳布脑门上的汗渍擦了擦:“身子刚好,不宜剧烈运动出汗太多的。” “谁让你没听到我喊你的。”气息平稳些后靳布嗔怪道,“再说了我只是跟着你走而已,也没觉得有多快,可就是累出一身汗。” “喏,来的刚好,把这药丸子给吃了。”白云又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递给靳布,“就你这底子且得养着呢。” “叔,你叮当猫啊,袖子里怎么什么都有。”靳布服下药丸很快酸软的四肢恢复了力气。 白云看了看靳布仍苍白的脸,语气充满了责备和心疼:“你这身子得养到什么时候!以后你可千万得记住,命只有一条,怎能那样鲁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那钢铁羽箭!” “嗯嗯,知道了。”靳布半眯着眼打着哈哈,“叔你是不是跟我娘待久了,被她传染了,唠唠叨叨个不停。” “嘿,你这孩子,要是我将实情告知你娘,她非得拿着擀面杖先把你打一顿让你长长记性,才会抱着你心疼。”白云亦半眯着眼,仰着头接受着春日暖阳的沐浴。 “叔,你是怎么找到那几条小路的,这紧宫内苑我也进来好几回了都不知道有小路捷径呢。” 白云揣着手白了她一眼:“朵儿,你可是实打实的躺了一个月,你叔我就不能自己出来逛逛,溜达溜达?!你别说难怪人人都羡慕皇宫里住着的人呢,你瞅瞅,就这花园儿都跟大户人家修的不一样……” “怪我怪我,那叔,我要嫁人这事儿我娘没意见罢。”消息已经昭告天下,想来楚萧澈也已经知道自己现在回到了金陵。 “你上次离家出走把你娘给吓坏了,她呀是粗大腿拧不过你这只小胳膊,只要你愿意你喜欢,她都可以。” “嘿嘿,那我便放心了。”靳布放下心来,现在这个结局似乎还不错。 “对了,你那位朋友回金陵了。”白云一句话又让靳布炸了起来。 “谁?”她惊跳站起身,难道说楚萧澈回来了?! “坐好,给你说过了你现在最忌讳情绪波动。”白云将她拉坐下来,“那位思思姑娘,好像她跟老二起了些龃龉,在听说你被封为皇后后便离开云家回来了,本来她也只是为客人,所以你娘便由着她走了。” 啧啧,看来情场高手还是没能搞定大直男,知难而退了。 不过这下更好了,如此以来自己的爱人朋友都在身边,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苍还是很眷顾自己的。 靳布仰面闭眼喜滋滋地晒着太阳,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一切完美到不能再完美,或许这便是自己穿越之旅的大结局了。 身边白云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的红墙绿瓦,宫殿飞檐,双目中怀念,留恋,不舍……万千情绪尽数流露。 半晌,他重新闭上眼长长叹息:“朵朵你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叔也该回去了,记得照顾好自己。陛下,他,应该很不错。” “嗯,你也要记得照顾好我娘,告诉她我很好非常好,素日里别让她太过操劳,也别让她老是发脾气。” 二人正惬意的晒着太阳,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一队侍卫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在御花园附近乱窜,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她与白云二人刚好被假山挡住,外边看不过来,他们二人却能将外边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糟了。”靳布低喊飞快站起身,“叔,快点回去罢,他这会儿找不见你我肯定以为你把我带回家了。” 靳布想起早上她回到寝殿时看到的场景来,她这次出门又没告诉别人,怕是他这会儿又在大发雷霆了。 果不其然,靳布刚拉着白云从假山后出现,便有眼尖的太监将她认了出来。 一堆人立马前拥后簇的抬到轿撵上,运回了楚修然的寝殿。 殿内的人朝服未退,不停地从寝殿这头走到寝殿那头,眼底的焦虑可见一斑。 靳布心头酸涩凝滞,她竟不知自己的那次逃狱竟会给他留下这样严重的后遗症,以至于她稍稍离开片刻他都会以为她又跑了。 “修然。”靳布飞快从门口扑向那个焦虑到原地打转的怀抱声音软软糯糯。 男子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刮得靳布脖颈间有些酥麻:“我以为……我以为你跟你的新爹爹一起回去了……” “你忘了这里是皇宫么,我二人若出宫需要经过三五道宫门无数个侍卫。”靳布轻声安抚着,“云叔准备回去了,我只是托他好好照顾我娘亲而已。” “对对,我给忘了,忘了这里还有宫门还有侍卫。”楚修然轻轻呢喃着,而后又像是置气般惩罚性的抱紧靳布,“我不管,下次没有我的允许断不能离开寝殿,离开我的视线!” 靳布扬起眉眼弯弯的笑脸,双颊飞霞迷人:“你早些选个黄道吉日将我牢牢拴在你身边不就好了么。” 男子抱紧她的手微微一滞,而后轻轻松开了几分,支吾道:“阿布,那个……如果我在迎娶你入后宫的时候还迎娶了他人呢。” 靳布骇然,怔愣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神色中探究出些什么,终究未果。 只是觉得他瘦削俊逸的脸庞净是忐忑,伤楚,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放心,皇后之位是你,只是你,绝对不会变,任谁说都不会变。” 第三百章冷战 良久,靳布别过头看向远处,艰涩开口:“事到如今,你以为我只是想要一个后位?”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日过后靳布与楚修然相互之间陷入一种很奇怪的相处模式。 靳布搬出楚修然寝殿,住在悦诚的广宁宫偏殿,还将这里当成了云阁,每天忙着看医书,晒药材,炮制药材。 见悦诚闲着还将她拉过来整日教她把脉问诊,总之不让自己闲下来。 楚修然亦每日忙着早朝,政务,之前因为战争和她病时耽误的政务已经挤压了许多,御书房的烛光每每到后半夜才熄灭。 好在日常三餐恢复,太过清瘦的身子也慢慢往正常恢复。 辰时,靳布将粥菜放入食盒,又将食盒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不一会儿德勇便过来将它拿走。 二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靳布每日只管放,有没有人取,随意。 悦诚看到食盒被拿走后,跑到餐厅汇报:“姐姐,拿走了。” “嗯。”靳布敲敲碗,“快些进来用膳,今日你的任务还很重。” “姐姐,你说你俩这样有意思么,陛下每天夜里偷偷的过来,早上又偷偷的回去,而你早上为他准备早膳也不给他说话,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呀。”悦诚坐下端着碗很是不理解。 连续半个月了,每晚丑时,整个皇宫一片漆黑寂静之时,楚修然熄了御书房的灯后便会只身潜入广宁宫偏殿。 第一晚靳布以为是悦诚睡不着来寻她一同入睡,便闭着眼给他腾了位置,迷糊之间却发现来人只是轻轻的躺在她身边,先是试探般虚搂着她的肩膀。 见她没有反应后便轻柔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自己躺在她身旁和衣而睡,待两个时辰后,天色微亮或者靳布翻身频繁的时候便悄然离开。 接下来每晚待靳布吹熄灯一两个时辰后楚修然便会按时到来,为靳布掖掖被角,或者轻轻用手将她入睡半天仍冷得如同石头般的脚放在怀里暖着。 有时候靳布故意在入睡时睡到床榻边沿,或者摆成‘大’字让他无处可躺,那人便搬个软塌躺在她身旁,将她的一点衣袖紧紧攥在手里假寐。 而靳布自从离开金陵目睹过那场属于自己的砍头后,心里似乎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一年多来睡眠极浅,稍稍有些风吹草动或者身边有温度变化便会被惊醒。 他那样暖的体温躺在靳布身边,她怎会不知,不过是不想理他罢了。 靳布依旧按照自己每日粥谱,每日晨间熬一碗养生粥外搭几样馒头点心放在食盒里,按时放在石桌上。 德勇也是个通透的,自打第一日来请她回去,没见着人只见到食盒后便乖觉的日日拎着食盒回去复命。 如此以来,倒也相安无事,平静安宁。 “姐姐,我得劝说你一下,陛下纳程墨竹和元雪灵入宫这事儿真怪不着陛下,他也确实是被逼无奈的。”悦诚第二十次向靳布解释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靳府抄家靳家小姐被砍头之后,你的‘靳布’身份早就不存在了,你现在是商贾云家之女云朵,是陛下在军营中为陛下舍命挡箭的女军医。” “陛下前段时间力排众议立你为后真的费了老大劲儿了,那些个老臣因你商人之女的身份都把御书房门前的柱子给撞坏好几根呢。” “所以陛下不得已才采取折中的法子,即迎娶云家之女云朵为后,同时将右相之女程墨竹和元泽上将军之妹纳入宫中。这个法子一来平衡了前朝文官武官的势力,又不会让人再介意你的身份。” “这种做法是皇帝为了平衡前朝常用的法子,他毕竟是皇帝,做事情不能肆意而为的。” “再说了,陛下还是将你立为皇后,我觉得呀,那两个女人入宫后他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靳布将头从碗里抬出来:“就你看得明白,快点吃,等会儿把附子都给烤完!” “姐姐,那可是五十枚生附子,我烤到天黑也烤不完啊。”悦诚赶紧扒拉着饭哀嚎着,“姐姐,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御书房,楚修然望了望面前的食盒,忍不住再度询问:“皇后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朕?” “没有。”德勇再度垂首回答,实际上这一早上他已经回答第三十遍了。 话音刚落,德文带着宫女小玉前来。 小玉之前在东宫时便与靳布走得很近,这次她回宫后楚修然又将小玉派到她身边近身侍候。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告诉您,她想带悦诚出去玩儿,您若不放心可以派侍卫远远跟着。” 出去玩儿? 白云已经回到流霄郡了,她虽生气他纳妃但从未表露过自己要离开的念头,现下她心情不好,出去找找她那位朋友说说话散散心也好。 没准看到那对夫妻家的小家伙可爱也想给他生个胖娃娃呢。 楚修然心境爽快了些,大手一挥扔给小玉一个腰牌:“你与德勇一道过去,宫门落锁前回来即可。” 出宫的马车上悦诚高兴的差点将马车顶给掀了。 “姐姐我一年多没出来玩儿了,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我估计等到我出嫁那一天才能出宫。” 靳布敷衍地附和:“小祖宗能不能不要蹦了,这马车里的东西本来就多,你再蹦跶两下我俩连交通工具都没了。” “好的。”悦诚立马正襟危坐。 没消停两分钟又将手边的小衣服从包裹里拿出来抖了抖:“姐姐,这应该不是你缝得罢。” “我要是有这水准早开服装店了,这是我让宫里绣娘缝的。”一年多没见婷婷,上次匆忙见面光顾着哭也没能好好说说话。 所以这次她带了好些吃的用的出来,还让绣娘给孩子做了好几套衣服。 想到那天看到的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靳布打心眼里高兴。 金陵城外小镇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前,靳布叩了叩门。 “谁呀。”婷婷的声音传来。 见到是靳布活随后欢喜的将她迎了进去。 “奥哟~~~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皇后娘娘呀。”靳布刚在落座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房内响起。 靳布嫌弃地看了看来人:“你怎么在这儿住?婷婷你居然没赶她走?” 悦诚倒是眼睛放光扑到邱佳思身上:“思思姐姐你也回来了,太好了!” “思思姑娘刚从外地回来,没地儿落脚,费了周折才打听到这里,我肯定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呀。”婷婷好脾气的笑着。 她好像当了母亲之后整个人都自带了母爱光辉,浑身散发着柔和。 第三百零一章大概做了决定 邱佳思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说:“我在这里可没闲着,整天帮婷婷看孩子呢,你这是来的巧,大宝刚睡着,不然一岁的小男孩简直是个大魔王!我说,你以后要生就生女儿,生儿子我可不给红包。” 此言一出,悦诚脸色顿变使劲儿给邱佳思打着手势,示意她停止,但邱佳思向来和靳布打打闹闹惯了,看见有问题更是来劲儿。 靳布眼睛一翻,瞅着悦诚:“行了,你打手势都打到我头上了。” 而后不咸不淡道:“我婚礼仪式还没举办呢,随时有反悔机会,再说了那成亲以后还有和离的嘛。” “姐妹儿,你这思想不对,怎么能还没结就开始考虑和离了?人楚、人那谁对你也算是痴情的了,你也那么爱他,现在好不容易能修成正果,可不能随意放弃。”邱佳思急忙纠正靳布的危险思想。 在流霄郡那么久,她早就看出来靳布对楚修然这小子念念不忘,否则也不可能身边有着楚萧澈不看,被逼急了还偷偷逃跑。 他们这一对也算是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楚修然看起来也与夏皇不同,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思思姐姐,我哥这次不但要娶阿布姐姐还要同时纳两名妃子入宫。”悦诚小声补充,生怕又惹着靳布不开心。 因为楚修然现在为帝他们几人定然不能直呼他的名讳,只能尽可能的用自己能想得到的代词来替代了。 对于悦诚来讲,母妃与楚修然的恩怨也算是了解,他也算是她正个八经的兄长。 “啧——”作为同为穿越者,邱佳思这才明白了靳布没有下定决心的症结所在。 虽然在二十一世纪有许多像她这样的速食爱情,可还是有许多像靳布这样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存在。 特别是对于靳布这个死心眼的小丫头而言,更是希望她与楚修然最终能二人相伴,相守一生。 这一下冒出了两名正大光明的小三,搁谁谁都会郁闷。 “打住!今天出来我可不想再考虑这些烦心事。”靳布眉毛一抬转移话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要攻克我二舅当我二舅妈的吗。” 邱佳思面露苦色,仰天大喊:“别提你那榆木疙瘩二舅了,你没去之前他是位沉迷武侠梦的中二男青年,现在是沉迷救世主的酒楼大老板!” “整天只知道研究怎么样开店,招人,什么样的产业才能让更多的百姓就业。我都厚着脸皮直接告白了,他居然面不改色的告诉我,普渡我一人不如普渡众百姓!” “我x,他以为他是佛祖吗,整天想着拯救百姓拯救苍生!他怎么不直接出家跟着菩萨学习普渡呢?我真的,诶,我告诉你,你二舅单身是有原因的,有些人真的活该一辈子单身。”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靳布也没想过云良才竟然是这般自命不凡之人。 “你们几个!”邱佳思一把瓜子扔到对面几个人身上,“老娘我单恋失败了还这么耀武扬威的嘲笑我,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哈哈哈,我还是很同情你的,只不过要先等我笑完。”靳布捂着肚子笑得脸发酸。 御书房里,摇曳的灯光下楚修然听着德勇的汇报不由嘴角上扬,看来让她出去一趟还是明智的,大婚之日将至,只希望她能早些释怀。 三月二十二,今日是大夏普天同庆的日子。 大夏皇帝要迎娶新后同时接两名妃子入宫。 这样的盛事在大夏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金陵的百姓们感同身受,好多天就已经在自家房子里张灯结彩,与陛下共庆盛事。 一大早悦诚带着喜娘来到广宁宫偏殿——云家之女云朵受伤后一直被接回皇宫疗养,这是陛下给的恩赐。 因此她出阁的地点也在此。 “姐姐,你还记得你刚醒来时给你说的‘大事’么。”今日的悦诚也非常漂亮,稚气褪去换上淡淡的成熟,让她更显静娴雅致。 “嗯?” 悦诚从宫女托盘里拿出嫁衣:“这是我这三百多天缝制的嫁衣,你昏迷时偷偷量过你的尺寸,是合身的。” 靳布闻言轻轻摸在面前的嫁衣上,这上面的花样并不是那么繁复,但看得出被人绣了拆,拆了修,改了好多次。 悦诚生性欢脱,不是个能静的下来的人,可经历过春信宫事件后总是静了许多,这一个多月靳布发现她也就在自己身边时还是那般天真活泼,一旦离开自己便很忧郁安静。 这嫁衣想必是她费了好些精神才绣制而成的。 “姐姐今日大婚后便是皇后了,什么都有,可妹妹我却什么都给不起,只能为你做一件嫁衣了。”悦诚将靳布按在梳妆镜前,轻轻为她退下亵衣换上嫁衣。 靳布紧紧握住她的手:“多谢悦诚,姐姐很喜欢。” 她当初救下悦诚不过是觉得她年纪小,枉死可怜,但不知不觉中二人之间早已成了彼此间最亲密的姐妹。 “姐姐,你给了我生命,如果陛下能让你幸福,我绝对不会因为母妃的事情对陛下有任何成见的。”悦诚挽起一缕头发为她插上第一支凤钗。 姐姐,因为他是你爱的人,是你付出性命也要护住的人,所以我不会为了自己的仇恨自己的私欲去伤害他,去破坏你的幸福。 头发慢慢被一缕缕盘起,属于皇后规制的凤钗一根根插满全头。 靳布看着镜中逐渐成熟的自己有些陌生,她甚少上这样艳丽的妆容,涂这样火红的唇彩。 甚至,在流霄郡那么久她过得都不像位女子——在那里将近一年她几乎没有照过镜子。 “姐姐,你好漂亮。”悦诚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像要出嫁的人是她。 实际上,到现在这一刻靳布仍在犯怵,她害怕她会临时反悔扯下满头的珠翠逃跑。 “姐姐,按照规制,皇帝只会与皇后行祭天礼,在祭天台上将皇后宝册印鉴交给你,那两位妃子只是在吉日从西华门被接入宫而已。” 第三百零二章皇后醉酒 悦诚的话让靳布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是真的怕,怕楚修然面前突然出现三位美娇娘,而她只是其中一位。 她能坚持着不离开是因为爱他,同时也在尽全力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现实。 即使她穿越了也只是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世界生活而已,这里的世界不像她看到的那些网文般虚无缥缈,命如草芥。 在那些网文里,身为皇帝的男主通常会为了迎娶女主不顾大臣非议,谁抗议就砍了谁,甚至会将所有不同意的人都屠杀。 在这里,楚修然他是皇帝,他享受着帝王的荣耀也承担着帝王的责任,若他真的为了她一人滥杀无辜谁还会为大夏效力,谁还会为朝廷工作,再者一个肆意滥杀的人她也不会喜欢罢。 所以她会幸福的罢,她付出性命去保护的楚修然会让她幸福的罢。 成为皇后的步骤真多,靳布顶着红盖头只觉得脑袋都快要坠掉了,但还没走到尽头。 好在,她的双腿已经不再颤抖了,她一步步按照礼官的指示严肃认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悦诚说,她以商贾之女嫁入皇家是大夏建国以来第一回,金陵数千双眼睛在盯着她,就等着看她出丑揪她的错,以便日后将她拉下皇后之位。 所以她在广宁宫日日背诵礼仪规制,时刻吊着一口气,生怕自己出错。 交叉放在小腹前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今日她的十指涂了艳红的蔻丹,衬得她的手很是白嫩。 熟悉的触感让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楚修然用拇指在她手心来回摩挲,用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耳语:“等你好久了。” 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手心里因紧张而渗出的细汗慢慢褪去,剩下的礼仪步骤似乎没有那么困难了。 待她接过皇后的宝印后便步入轿撵被送去了未央宫。 这里是她今后居住的地方。 “小玉,几时了。”靳布小声询问。 她好饿,可是宫里的嬷嬷说一直要等到皇后一定要等到皇帝揭了盖头后才能吃东西。 “快酉时了。”小玉抿嘴窃笑,“娘娘你是不是等急了。” “有点。”她肚子的确饿的快受不了了。 “娘娘,陛下现在在翠丽轩呢,等他处理完那两位娘娘的事情后便会过来的。”小玉小声安抚着。 “哦。”也是,一天之内迎娶三位新娘真的是人生之幸事,的确够他忙一壶了。 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来的艳福。 细想一下,她是见过那个程墨竹的,鹅蛋脸柳叶眉,也是十足的美人坯子。 当初她为了挣钱还将楚修然的墨宝卖给过这位程小姐呢。 不知道这位痴情的女子会有多狂喜,实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嫁给她一直倾慕的人。 不知为何,心中的浊气顶了上来。 靳布扯开盖头扔到一边,提起裙角站起身:“我饿了,要吃东西。” 身旁的小玉满脸惊恐地捡起盖头,急忙往靳布头上盖:“娘娘,快点盖上,再过大半个时辰陛下便要过来了呀。” 靳布拿起桌上的糕点痛咬了几口咽下肚,饥饿感才缓解了些。 但只吃糕点嘴巴却干得紧,喉头也有点哽咽。 她想找点茶水喝可也不知是谁摆的台,桌子上只有用来喝交杯酒的酒水却没有茶水。 无奈之下靳布倒了三杯酒水,痛饮过后才算缓解了喉头哽咽之感。 上辈子她就是一个不会喝酒,一听啤酒便会醉的人,这辈子好像也是这个体质,沾酒便醉,再加上宴席的白酒辛辣呛口她确实饮不下。 所以之前和楚萧澈或者他人出去宴饮时都是她饮茶,他人饮酒。 而交杯酒的酒水准备的是度数低的果子酒,酒的辛辣被果子的香气中和,倒格外显得香甜可口。 三杯下肚靳布竟觉得十分好喝,又斟了一杯,朝着小玉嘿嘿笑道:“反正已经揭了盖头,吃了东西,既然违规了便违规到底可好?!” 说罢竟拎着酒壶边走边将头上带了一天的凤钗金钿往下拽。 拽下后就顺手丢在地上,嘟嘟囔囔的抱怨:“什么破玩意儿,坠得老娘头皮疼,要我看这些都是脱发神器!” “皇后娘娘,娘娘……”小玉跟在靳布后边着急忙慌地收捡着,想喊别人帮忙,又怕靳布这副仪态被别人看了去,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厢靳布竟拎着酒壶跑回了广宁宫。 “悦诚,出来陪我喝酒。” 正在殿内对窗发呆的悦诚见她身着嫁衣,满头青丝散在背后,双颊飞霞,踉踉跄跄而来唬了一大跳。 “我的姐!陛下还没去未央宫呀,你这盖头谁揭的?!”悦诚惊慌跑出来,又发现她手上拎的酒壶。 “所以你这是自己喝醉了?!”悦诚搀扶着脚下虚浮的靳布,很想将这位姐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了啥。 平平静静的过了一两个月,竟然在大婚当晚出幺蛾子。 陛下知道了得多震怒。 “嘿嘿。”靳布醉眼朦胧望着悦诚,顺势捏了捏她的脸,“悦诚,你好可爱呀,快点给我拿点吃的,我饿的都快站不住了。” “姐姐,你这是醉了站不住,不是饿的。”悦诚欲哭无泪,很想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回未央宫。 靳布脸色突变,生气道:“谁说我醉了,我只喝了三杯而已,悦诚这酒好甜呀,要不要一起尝尝,给你讲这可是姐姐的交杯酒,一般人我不给喝的。” 悦诚将她怀里的酒壶拿过来,放在耳边摇了摇,更是绝望,一壶酒被喝的只剩下个底儿,这喝的足足十杯都不止。 现在怎么办,悦诚一边抱着靳布防止她乱跑一边苦苦思索对策。 若将醉酒的皇后送回去,陛下肯定会不开心罢。 但若她留在广宁宫,陛下一定会更生气,满朝文武明日若知晓大婚之日皇后宿在别处肯定也出来指手画脚。 “来人,备轿撵。”悦诚心一横,不管如何皇后今晚要出现在未央宫的。 “你要送我去哪儿,我不去。”靳布仿佛知晓悦诚的意图,紧紧抱着桌子腿儿不松手。 “姐姐,今个是你大婚的日子,等会儿你要和陛下行夫妻之礼的,我把你送回去哈。”悦诚蹲下来轻声哄着。 靳布将怀里的桌子腿搂的更紧了些:“我不回去,他今晚还有两个新娘要忙呢,我祝他今晚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精尽而亡。” “公主,皇后娘娘是不是在这里?”紧跟在后边收拾的小玉抱着盖头凤钗金钿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悦诚绝望地点点头,指了指腿边的靳布:“小玉咱俩得想办法将她抬回去。” 第三百零三章毁约的人得付出代价 “这、这怎么抬?”小玉亦绝望地看着悦诚。 虽说小玉同靳布相识已久,也知道靳布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但她现在毕竟是皇后,陛下那样重视她,一旦磕着碰着,公主没关系,她身为宫女肯定难逃其咎。 “还是先将她拽起来,至少坐在凳子上罢。”新婚皇后窝在地上抱着桌子腿儿,传出去够天下人笑话好几壶的了。 感觉到有人在掰自己的手,靳布憋气大喊起来:“你们干什么!来人,救命!” “我的姐唉!”这一声吼将悦诚吓得立马松开了手。 现在广宁宫的宫女太监全部被她赶了出去,只剩下小玉一人帮她,若这姐一嗓子把侍卫喊来了可了得?! 待悦诚没再使力后,这醉酒之人自己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转头冲着悦诚浅笑:“悦诚,我给你讲,你哥之前跟我签过合约的,他说过只娶我一个人的,可他现在加上我前后居然娶了四个老婆!” “你说我该不该生气?!”说着靳布脸上的浅笑渐渐诡异起来,“毁约的人得付出代价,今个我就要让他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哈?!”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说着靳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切菜刀来,阴森地嘿嘿笑着,“老娘待会儿就把这个大猪蹄子给阉了。” 言毕便提着明晃晃的菜刀往外走。 “天呐,娘娘,娘娘!”小玉在靳布后边急得直跳脚,生怕她手里的菜刀伤了自己也怕她真的会拿着凶器面圣。 悦诚一把拉起小玉:“快跟上啊,原地蹦啥作用也没有!” 两人悬着一个心在夜幕下的宫墙内紧赶慢赶,终于将靳布安全目送进了未央宫。 刚想喘口气儿,未央宫院内传来一阵喧闹:“陛下!皇后娘娘在这里!她在这里!” 敢情未央宫里的人也早已寻找靳布多时。 “不行,奴婢得去看看。”小玉听到喧闹极度不放心,想冲进去瞧瞧。 悦诚拽住她:“里面那么多侍卫你还害怕真的会伤了陛下不成?再说了她又不会武,一个切菜刀陛下还卸不下来?!好不容易把这祖宗送回未央宫,我得回去好好歇歇。” 说完慢慢转身往回走,嘴里不停地嘟囔:“这姐太不让人省心了,她大婚把我这个小姑子累得够呛。” 未央宫内,楚修然处理完一切回来时,竟发现新房内没人,更让他心颤的是红盖头还被丢在地上。 难道说她憋了那么久就为大婚之夜逃跑?! 谁知他刚下了寻人的命令,门口便传来找到人的消息。 走出门外,靳布刚从外归来,满头青丝散落在身后,艳丽的妆容让她在这夜幕下依然闪耀。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浓艳风情的模样,灼人的美好似月下一只盛开的海棠。 只是这株海棠似乎醉了。 “你来了。”靳布双颊微红,润黑发亮的两眼弯弯。 楚修然慢慢走向她,朝她伸出手:“去哪儿了,快些进去罢。” 今夜的大好时光他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嘿。”面前的女子抬起手,长袖广袍下的菜刀明晃晃露了出来。 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迅速将楚修然围了起来。 靳布晶晶亮的眸子暗了暗:“楚修然,你不乖,你违约了,所以你得付出代价。” “退下,不得命令不能进来。”楚修然抬手,他不相信她会伤害他,就算是她真的在醉酒状态下朝他挥刀,他也能将这个小小危机解决。 片刻后整个未央宫只剩下了一个清醒的帝王和一个醉酒的皇后。 “我有没有告诉你违约的后果是什么?!”靳布甩着菜刀慢慢靠近。 楚修然颇为担心地看着她:“你慢点走,别摔着了,免得手里的刀伤了你自己。” “当初你自己签的字,说好只娶我一个人的,现在你都娶四个了!”靳布怔怔望着他,将手里的菜刀挥了几下,“所以我得把你给阉了。” “你怎么着都行,来先把刀给我,你醉成这样太容易伤到自己了。”楚修然朝她走近些,伸手准备将她手里的菜刀卸下来。 靳布将菜刀举起认真看了两眼,又抬头肆无忌惮地盯着楚修然,接着将手里的菜刀朝他扔去:“你想要?那给你好了。” 楚修然身形一闪躲过菜刀,想去扶她,面前之人却在猛地扑了过来,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扑倒在地。 “楚修然,你个大猪蹄子。”靳布将脑袋往楚修然怀里拱了拱,双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没几下楚修然的衣物竟被她全数解开零零散散的挂在身上。 一股火急火燎之气从楚修然小腹腾地跃起,他一把将靳布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 混混沌沌中,靳布觉得一丝微凉气息爬上胸臆,低头一看,自己今日穿的火红嫁衣不知何时早已被凌乱除尽。 而某人正伏在她面前的肌肤上,唇瓣紧贴似在从她身上吸取灵气。 “你干什么!” 靳布猛地使出一股蛮力,一个逆转将楚修然反压身下。 楚修然眼中暗涌尽现,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袭震住,一时不敢有任何动作。 室内的烛光被帷幕切碎,斑斑驳驳投影在靳布妆容艳丽的脸上,她嘴角噙笑,将楚修然的肩按在床榻上,轻启朱唇,满室旖旎迷人。 “这是悦诚给我缝制的嫁衣,你把它弄坏了,你得接受惩罚。”轻微的酒气喷洒在面上,让楚修然的双眼充满迷离的雾气。 他想起身反客为主,却被靳布死死压住。 “不让你来。”靳布嘴唇微微嘟起,微微蹙眉,“那些个春宫图里都是怎么画的来着?好久没看竟有些忘了。” 瞬间她的眉头又松开,风流的笑意漾上嘴角:“我想起来了。” 第三百零四章醉酒误事 月影如霜,靳布的双颊犹如被烈火炙烤越来越烫,火辣辣的疼痛由内而外,让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楚修然见她难受不免心疼,想要坐起又怕再伤了她,只得轻声劝慰这醉酒之人:“阿布……” “不许说话。”醉海棠霸道俯身咬住楚修然颈侧跳动的脉搏。 胸前有大手晃过,靳布腰侧瘫软,浑身克制不住的战栗,终是倒在了楚修然的臂弯中。 一团乌云飘过,挡住偷看的月牙,寝殿内魅惑暧昧倾洒四周。 迷迷糊糊间靳布好似路过一片狼烟战场,这战场内不见铁马兵戈不见横尸遍野,只有一株株开盛到极致的海棠。 狂风卷过,落英缤纷,余韵幽香,让人流连忘返。 “头好疼啊。”半梦半醒间靳布捂着脑袋在床上翻滚,“怎么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砰’ 好像有障碍物挡住她翻滚的路线。 靳布闭着眼颇为不满:“悦诚,你就不能去你床上自己睡吗,压了我一夜,身上疼死了。” 楚修然嘴角噙笑,温柔的抚上她的额头:“醒了?!” ‘嗡——’靳布脑子一片空白,楚修然怎么会睡在她身边?! 不对,现在天亮了罢,他怎么还在这里?!素日里他不是天没亮就离开了吗。 靳布‘噌’地坐起身,胸口一片冰凉,下意识低头却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穿。 而旁边躺着的楚修然似乎也是光着的。 “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没穿衣服?!”靳布迅速拽过被褥将自己挡起来,谁知被褥挪开让她更尴尬的场景出现。 床单上一片红。 这、这、饶是靳布脑子被驴踢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顺手操起枕头砸在楚修然脸上,怒吼:“楚修然,你个大渣男,我同意了吗我,你就、就……你给我滚下去!” 楚修然好似看戏般看着她暴怒,即便枕头砸在脸上也不去推开。 “阿布,那你也得给我解开呀。”枕头下楚修然的声音有些闷。 “解开?” “喏。”枕下男子从被褥里举起双手,靳布这才发现楚修然的双手竟然被人用腰带绑了起来。 “谁、绑的……” 靳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不会是她绑起来的罢,她为啥要绑起来? 楚修然扭头将面上的枕头甩开,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扇动着,眼巴巴地望着靳布,似有满腹委屈:“阿布,你真的忘了么,昨夜里你主动撕开我的衣服,还坐在我的身上,意与我……” 面前的女子从被褥后偷偷露出半张脸,淡淡的粉红色从脸颊扩散至耳朵,脖子而后连露出在外的胳膊都慢慢变得粉红。 楚修然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继续委屈巴巴:“本来昨晚是你我的大婚之夜,做这些理所应当,我怕你劳累便想让你躺下,可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控制我将我的双手绑了起来,无奈之下,我也只能任你采撷了。” 靳布抿着唇,颤颤巍巍地为楚修然解开手腕上的腰带,话都没法说利索:“所以,昨晚是我把你给、给强上了?”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自己好像拿着酒壶回了广宁宫,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模样难道真的是她酒后将楚修然给办了?! 靳布羞愤地恨不得当场将自己给埋了。 居然是她自己把持不住,她主动的?! 酒这玩意儿真是喝不得啊! 酒后乱性,这四个字不止是说给男人听的,也是说给女子听的! “那啥,解开了,你快起上朝去。”靳布躬着身子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目前的局面太让她想撞墙了。 她难道变成了色女,因为馋楚修然的身子将其他的都抛至脑后?! “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了?”某男拽着被褥,用眼泪汪汪的眼睛盯着靳布。 …… 这句话一般不该是女子被睡之后对渣男说的么,怎么现下颠倒了?! 可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样,靳布忍不住安慰:“负责嘛肯定会的……” 话没说完,身上的被褥被人全部揭开。 还没等靳布反应过来,她已被某人钳制,牢牢锁在怀里。 “可我现在就需要你负责。”语气温软可怜,可手上的动作却近乎狂肆。 靳布有些后悔,怎么刚刚把这厮的手给解放出来了,或许手腕上的腰带她不该那么早草率解开的。 一番攻陷洗礼后,靳布本就酸痛的四肢更是瘫软,奄奄一息之际她看见某人心满意足,精神抖擞的起身更衣。 “诶……”靳布忍不住哀叹,她有些怀疑,昨晚到底是她真的将楚修然给强了,还是这厮顺势将自己给占了。 整理好朝服帝冕的某人缓缓走来俯身轻咬靳布的耳垂,柔声细语:“醉酒的阿布真是个妙人儿,今晚我再拿些酒水过来助兴可好?!” 靳布闭着眼有气无力地抬手想要捶打某人,却被他接住软绵无力的拳头:“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靳布在心底仰天大吼,我tm现在倒是有力气动弹啊…… 巳时,她在未央宫院子发呆,暗自为昨晚的冲动忏悔。 下了朝的楚修然捧着一堆奏折出现在她面前,刚翻开折子没两本,他便揉揉太阳穴:“字太多看得朕眼睛疼。” 一旁的德文刚想接过奏折去念,某人却大手一抬,指着正在发呆的靳布:“阿布,帮我念折子。” 然后这位眼睛疼的皇帝便单手支着头,静静注视着靳布,听着她磕磕巴巴地将一片文采斐然的奏折念的支离破碎。 而后又启唇一笑:“阿布,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练字,这里面多少字被你念了半边?” 靳布被噎住,这人是专门来挑毛病的?给你念不错了还要挑刺。 她本来看古文都困难,能够将这些繁体字认出百分之八十已经不错了,再说了她手里的这本折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文人写的,生僻字多得厉害。 能通篇念下来已经费了她毕生的文学功力。 还没等她说话,某皇帝又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拿起她的手一个个地将方才她念的半边字给找出来,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她听。 可是…… 靳布忍不住扭头怔怔看着楚修然近在咫尺的脸,这些天他胖回来了,清癯的脸上慢慢恢复原来的帅气。 这样近的距离下看,肌肤细腻,不见瑕疵,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第三百零五章新婚燕尔 然而还没等她有所行动,身边的人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笑吟吟地扭过头:“你是不是想亲我?来吧,我不介意。” 靳布心虚地转过头:“谁想亲你了。” 我心里的气儿还没消呢,要亲去找你才进宫的两个妃子去。 “可是我想亲你了。”午间暖风吹起发带,更衬的他面若玉冠。 旁边的宫人好似得了命令般瞬间退散开来。 靳布迅速低头,将他手中的朱砂笔抢过来拿在手里把玩:“原来皇帝批注的笔是这样,就是这支象征权力的笔全天下人多少人眼红。” 楚修然状似敛了心神,拿了朱砂笔将方才靳布念的奏折批注完毕。 而后轻轻揽着靳布低语:“阿布,不要再对我置气了,我知道是我毁约了,我也想尽全力去平衡,可……” 靳布猛地站起身挣脱楚修然的怀抱,身后那人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语气越发低软。 可楚修然越是这般,她心头的逆劲儿就越强盛。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点作,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靳布咬咬牙甩开手腕上的手。 “诶呀!” 手腕上的手刚松开,靳布便听到‘砰’的一声。 扭头一看,楚修然捂着眼睛,面露痛色,低头呻吟。 “撞到眼睛了么?”刚刚她使力似乎是大了些,她只是想挣开手而已,没想到却将他的头撞到了案几。 楚修然依然低着头哀嚎:“眼睛、眼睛……” 靳布蹲下身试图掰开楚修然捂住眼睛的手:“快给我看看眼睛怎么了。” 捂着眼睛的手被轻松掰开,一个暖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揽住:“阿布~” 靳布心中气极,即恼楚修然欺骗她,又恼自己这般容易上当。 “阿布,今日早朝后我给她们说清楚了,以后除了大夏皇后外不会见她们任何人,如果她们愿意离开随时离开,若觉得留在宫中顶着妃子的名头可以为家族带来荣耀她们便留下,但我与她们毫无瓜葛。” 这句话让靳布眼眶一热,成串的热泪滚落下来,手脚也渐渐发软,她别过头,推了他一把,哽咽道:“你早些说就好了嘛,偏偏还要撞一下自己,不疼么。” “不疼。”楚修然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你不生气就不疼。” 靳布有些无法招架了,这样撒娇软萌的楚修然又出现了,好像她这次醒来后越来越多发现他的猫黏属性。 “阿布,我们进去罢,这会子在太阳下看奏折太刺眼了。”楚修然将她打横抱起往殿内走去。 靳布环着他的脖子,指着案几上成堆的奏折:“诶,你忘记拿奏折进去了。” “谁说我进去只要看奏折的。”某人加快速度迅速跑向内室。 一个时辰后靳布有了深刻领悟,原来在某人看来进入未央宫,关上殿门后,只有一件事可做。 那就是夫妻之事。 终于待楚修然真的无法再拖延下去后,便起身拍拍屁股回了御书房,又让人将满院奏折抬了回去。 靳布想问为何还要那样麻烦,他言辞凿凿道:“待在你身边无法收心,必须看不见摸不着彻底斩断念想才可。” 如此这般,靳布才知晓敢情上午在未央宫大张旗鼓的摆开摊子,一会儿忙着看奏折一会儿差遣她读,不过都是装模作样。 靳布刚整理好衣服,抬起头却发现悦诚鬼鬼祟祟的探出半颗脑袋:“陛下,走了?” “再不走老娘要废了。”靳布猛灌了一大口水,解渴。 “姐姐,你还挺霸气呀,真没看出来呢。” 一句话提醒了靳布昨夜醉酒后的窘态,她瞪了瞪眼:“还说呢,昨个本来想去你那里躲一晚,还被你送回来了。” “姐姐是你自己走回来的。”悦诚急忙将自己摘个一干二净,而后揶揄道,“后来听说姐姐拿着菜刀挡在门口不让陛下去翠丽轩?!” “嗯?!”她还做过这样的事儿?! “别否认了,现在后宫全传开了,说皇后娘娘威武霸气,不给其他妃子留机会,陛下呢也是个惧内的,害怕皇后娘娘生气,愣是给后宫其他女子下了通牒,此生绝对不会接见任何一位。” 悦诚边说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靳布,没想到这位姐憋了那么久憋出这么一大招来,真是霸气侧漏,让人佩服万分。 靳布扶额:“我也一不小心就走到这步让人膜拜的地步,希望悦诚千万不要学我。” 毕竟酒后断片实在太厉害,她根本不知道昨晚做了啥,竟被人传成这样。 不过看来楚修然真的没有骗她,他的的确确是与其他女子划清了界限。 此后小半个月,靳布的生活恢复如常,除了她看医书晒制药材的地方从广宁宫换成了未央宫外,其他一切照旧。 而不管她在做什么,楚修然便在旁温和看着,不管何时看过去,眼中皆是一派温柔缱绻。 弄得悦诚前期都不敢认,一直询问靳布是不是给她这位陛下兄长下了什么蛊,愣是将一位冷然疏离的皇帝变成了一位好好相公。 悦诚是打死也没想过,一年多来阴郁冷淡的楚修然也会有这般温和的时候。 靳布摊手,她也不知道这位哥是怎么回事,自打她恢复女身后好像他就没有那么多的臭脾气了,这次她死里逃生回来更是觉得楚修然像变了一个人。 完全从一个臭屁高冷太子变成了一个黏腻多情男。 而每晚靳布都会再度怀疑,这厮是不是南孚电池,脚底有个聚能环,可以续航n久,让她每天上午都得缓半天。 这日,楚修然上朝后靳布依旧假寐续个回笼觉。 刚眯着,小玉一脸紧张地进来禀告。 “娘娘,太后娘娘想见您。” “太后?”靳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婚之后楚修然没有带她见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来未央宫参拜过她这位皇后。 完全是将未央宫独立在后宫之外,全心和她一起过普通夫妻的小俩口日子。 “慕容太后呀。”小玉提醒,“太后娘娘身边的锦绣嬷嬷过来请娘娘过去,说身子不爽,听闻娘娘您会点医术,便想让您给瞧瞧。” 第三百零六章挑拨离间 靳布心中警铃大作,掀被而起:“有病找太医,找我作甚?” “锦绣嬷嬷说太后只是腰背有些酸软,直接传唤太医太兴师动众了些,怕传出去让百官担忧,陛下不喜。” 她是靳布这事儿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自己身边也就是小玉和悦诚知道。 楚修然身边的德文德武嘴巴紧得跟铁桶似的,根本不可能外露。 推断下来,慕容太后目前并不知晓她就是之前的靳布。 今日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极大可能是想找借口见见她这位商贾之女有何能耐能够短时间内一跃成为皇后而已。 更何况专门挑楚修然早朝的时间段传唤,一上来还将文武百官和皇帝的名头抬出来,看来她这一趟是跑不掉了。 “小玉,告诉锦绣嬷嬷稍等片刻。”靳布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吩咐,又顺手指了一名宫女,“快些帮本宫梳头。” 她自打恢复女身后只在慕容太后面前出现过一次。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她身形,声音皆有变化,蓦的出现在对她不熟悉的慕容太后面前,最多也只是会觉得眼熟,相似罢了。 果不其然,在她身着宫装头饰跨出殿门的那一刻,锦绣怔了怔。 “这位是锦绣嬷嬷罢,让嬷嬷久等了。”靳布走下台阶浅笑。 锦绣瞬间回神:“见过皇后娘娘,有劳娘娘随老奴走一趟了。” 穿过春意盎然的寿康宫花园,来到寿康宫,锦绣一路缓行领路,期间好几次回头,借着指路间隙目光似有若无的从靳布面上扫过。 “嬷嬷,敢问本宫今日服饰有什么不妥么。”寿康宫门前靳布顿下脚步。 锦绣没防备她提问迅速收回眼神垂首敛目:“并无,只是老奴第一次见着皇后娘娘觉得娘娘惊为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靳布佯装羞涩低下头,而后又走到锦绣面前低声询问:“嬷嬷,我第一次见太后,需要注意些什么?” 锦绣急忙退后两步:“皇后娘娘折煞老奴了。” “诶呀,嬷嬷。”靳布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锦绣手中,忐忑道,“嬷嬷,我出身商贾世家,虽说自幼学过礼仪,但商贾人家的礼节到底不比皇家精致周全,我怕做的不好冲撞了太后。” “太后是身子不爽来找皇后您过来看看,也没那么多规矩,皇后娘娘如常便好。”锦绣将银子不着痕迹地收入袖中,低头回复。 “那我就放心了,家里的规矩没那么多,入宫后单是这见人的规矩都学了小半个月呢。”靳布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又望了望锦绣,“嬷嬷咱们快些进去罢。” 初春的阳光斜斜的洒进寿康宫正殿,慕容太后坐在靠窗的软塌上。 靳布走过去行礼问安:“臣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因臣媳身子不爽未能及时向太后请安,还望太后原谅。” 虽说当初慕容太后一心想将楚修然拉下太子之位,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景亲王成为储君,但当时他们的计划只实行了第一步,便被先皇的突然暴毙打断。 楚修然登基以来为了避免朝政受到影响也没有和慕容太后直接撕破脸皮。 那她今日作为从未见过慕容太后的新皇后云朵来讲更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附和着这对‘母子’粉饰太平。 “无妨,你护驾有主,又重病初愈,多将养着些是应该的,快些过来让哀家看看。”慕容太后微微坐直身子,看着阳光下的靳布一步步靠近。 只是一年多未见,慕容太后似乎苍老了许多,虽说还有雍容华贵的气质在,但双鬓竟多了许多华发,让整个人看起来衰颓了不少。 “皇后长得很像哀家认识的一位旧人,难怪皇帝会将你带回来。”半晌过后慕容太后淡淡给出评价。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距离这么近,靳布都能感受到慕容太后在看到她面貌后停顿了一下呼吸,可她最后说出来的话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并且很自然的抛给靳布一根刺,若靳布失忆了或者不了情前情肯定会因她的后半句话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靳布思考一瞬,抬头笑道:“太后认识的这位旧人也是陛下相识的么。” 慕容太后摸了摸手上的护甲,示意靳布坐在她身边,笑道:“说实话,哀家对皇帝的情事了解不多,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与那位旧人似乎不止相识。” “不止相识?”靳布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那可到了相知相许的地步?” 慕容太后笑意更深了些:“他们年轻人的事哀家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好了,今日唤你来呀是因为哀家这腰背酸疼得厉害,听说你医术高明,特来找你瞧瞧。” 见她转过话题,靳布亦未深究,伸手让小玉拿来药箱,笑道:“是,所以臣媳将药箱都带来了,还请太后去往内室褪衣,让臣媳仔细检查一番。” “行,来搀扶哀家一把。” 慕容太后很顺从的跟着靳布进入内室,让她查看。 “太后无需担心,只是长久端坐腰肌劳损而已,可能因为太后近日休息不足所以疼痛感强烈些,臣媳给您贴上几副膏药,一天一夜之后便能缓解。” “只需贴膏药么。”慕容太后微讶,“一天一夜便能缓解,无需饮药?” 靳布为她盖好衣物:“不用,不过呀太后这些天要保护好腰腹部,不让它受凉,夜间入睡时最好暖两个汤婆子焐着。” “宫里人都说皇后的医术高超果然名不虚传,像那些个太医,动不动先开三碗又苦又涩的汤药,实在让人难以下咽。”慕容太后接连夸赞继而好奇道,“没想到皇后年纪轻轻医术了得呀。” “臣媳从小就是一个药罐子,且臣媳爹爹是流霄郡的名医,久病成良医再加上爹爹每次为臣媳医治时都会告知病情药理,耳濡目染之下总算没有辱没少时饮下的那几座药山了。” 慕容太后笑了:“这样高超的医术难怪我家兴儿会千方百计将你留在军中做军医了,说起这个,兴儿的命也是皇后救的呢。” “慕容少将军是为保护大夏百姓受的伤,医者仁心,既然看见了便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靳布恭敬回答。 “只是哀家有点疑问,云家家大业大怎会让娇生惯养的女儿云游四方,行医为生?听闻你娘亲可是云家铁娘子。” 靳布皱了皱眉,语气之中颇为不满,说话间也似忘了规矩往慕容太后身边凑近了几分:“不瞒太后,我是因为躲避家里安排的相亲才偷偷跑出去的。” “当时金陵城飞云阁的宋大公子向我娘提亲,可我听说这位宋大公子为人风流,喜爱往那些个烟花柳巷里跑,便不愿嫁给他,本来吧我都找了借口回了这位宋大公子,可我娘不知怎么想的还是想让我嫁给他,一气之下我便离家出走了。” 未了靳布又喜笑颜开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遇见了陛下这位良人,也不辜负我一路行医救人了,太后娘娘,你说这是不是上苍对我的恩赐?” 这个慕容太后简直是无处不在的试探呐,若不是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慕容太后带进沟里去。 慕容太后微滞片刻,嘴角又浮起笑意:“的确如此,皇后也算是有了福报,那位旧人便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 “她……” “她被皇帝下了斩刑,当街被斩首。” “斩刑?”靳布惊呼,“可太后方才不是说他们二人相识相知相……” “诶,哀家可没这么说,皇帝的心思藏得深,哀家也很少见他大悲大喜过。”见靳布似陷入深思,慕容太后悠悠将话头扯开,“就好比哀家的侄女,前大夏皇后,慕容琼柔,也不知为何便被下了冷宫。” “之前哀家见他们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呢,谁知一夜之间,柔儿便被下了冷宫。哀家虽为长辈也不敢随意干预皇帝的决定。” 第三百零七章我是标准悍妇 靳布微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自责内疚道:“是因为我么,是因为陛下想将我立为后才将慕容皇后送入冷宫的么。” “谁知道呢。”慕容太后说着将手盖在靳布的手上,轻声安慰道,“皇后与旧人相似,想来不会遭此横祸。” 靳布暗笑,慕容太后一直将这位‘旧人’挂在嘴边,又似有若无地透露‘旧人’和楚修然的暧昧关系,若非她就是旧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在心中对楚修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还将慕容琼柔和楚修然说成神仙眷侣,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挑拨离间。 “太后娘娘,您口中的‘旧人’到底是何人呀。”靳布佯装掉进她的圈套刻意询问。 “皇后呀,哀家说了好多遍,年轻人的事情哀家并不了解,如果你想知晓更多,可以去问一问冷宫里的慕容皇后,哀家依稀记得柔儿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不错的。” 说着拍了拍靳布的手又拉长声音道:“不过呢,皇家注重子嗣,皇后享受宠爱之余还是得向皇帝进言,要他雨露均沾的好。” 话音刚落,锦绣急冲冲从外边走进来,行礼后道:“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靳布欣喜地朝外张望着,一股脑将慕容太后的交待抛到脑后。 尚未等靳布站起身,楚修然已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靳布一番后行礼说:“太后把皇后喊来寿康宫是作甚?” 慕容太后似乎没有觉察他语气中的无礼和强硬,笑了一下:“皇后听到你过来甚是高兴,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满心满眼的装的全是先帝,整日里想的全是怎么才能同先帝待的更久一些,怎么样才能让先帝的心思一直在哀家身上……” 她说着,又望了望靳布:“现在哀家老了,看见皇后的模样怀念得紧。” “太后娘娘说她有些不舒服,知晓臣妾会医,让臣妾帮忙来看一下。”靳布冲楚修然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楚修然微不可查的点头,再开口,语气中的强硬变成了淡淡的疏离:“既然太后身体抱恙,儿臣回去后便会指派太医院的专人过来为太后调理,想来他们的时间更多一些,医术也断不会让太后失望。” “皇帝有心了,皇后方才已经给哀家看好了。”慕容太后笑着摆手,“哀家正要差人将皇后送回去呢,皇帝便赶来了。” “既然如此儿臣来得巧,刚好可以将皇后接走。”说罢带着靳布施礼告退。 刚走出寿康宫花园,楚修然快走两步,甩开身后的一大帮太监,上上下下将靳布摸了又摸,问道:“可还好?!她可对你做了什么?!” “很好,太后不过是想对我说些话罢了。”靳布低声笑笑。 “说些话?”楚修然有些紧张。 靳布环上他的腰:“大概就是告诉我,我长得和你旧情人很像,你带我回来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旧情人。” 楚修然从她手里挣开,退后两步细细端详了一下她,频频点头:“没错,如今你这幅模样的确要比刚恢复女身的时候好看太多,她认不出来有情可原。”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自己刚恢复女身的时候很难看嘛。 “还有呢。”靳布皱着眉有些哀怨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你和前任皇后琴瑟和鸣,浓情蜜意,伉俪情深……” “阿布。”楚修然急忙搂住靳布低语,“你不要相信她说的,我真的一次都没有单独见过慕容琼柔,我……” 靳布假装凝眉思索:“这可怎么办,我感觉该相信谁呢,诶……” “肯定是我呀。”某猫男又将脑袋往靳布颈窝里蹭了蹭,“你若敢相信那个老太婆半个字你试试,明天让你一整天都躺床上下不来。” “嘿,你这人,别的男的遇到这种问题急忙解释,你倒好反而要挟我来了?!”靳布假意生气推开身上的人。 刚好走到宫道拐角,一股凉风迎面吹来,靳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她今日为了漂亮穿了皇后的百鸟朝凤丝裙,有些薄。 楚修然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夜里凉着了?咱们快些回去,顺便给你展现展现你相公的实力。” 而后楚修然便一路将靳布抱回了未央宫,进入殿内后立马将靳布按到了软塌上:“以后不管这后宫之中谁传唤你都不能过去,你可知道我听说你被太后喊走那一瞬间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与她关系本就不和善,只是为了大局没有撕破脸面而已,慕容琼柔自入冷宫后她更是对我不满,我怕她为难你,而你又不知反抗,白白被人欺负了去。” 靳布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觉得我会是任人宰割的人么,当初在东宫你千方百计的坑我,我都没吃亏,她还能伤得了我?!” “那不一样,后宫手段防不胜防,特别是太后,一辈子窝在深宫,有点时间全被她琢磨怎么害人。”楚修然扯过毛毯为靳布盖在胸前,“这些天呀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走开,晚上歇在御书房,那里没我的命令没人敢进去。” 靳布笑着打趣:“那可怎么办,太后还交代了我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呢,若我跟你住在御书房肯定完成不了了。” “什么?” “太后让我不要霸占圣宠,要大度,要我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劝你去其他女人那里过夜。”靳布小手在楚修然下巴上摸来摸去。 这厮是过街青么,一大早刮的胡子,上个早朝就能摸到硬硬的胡茬了。 “哦~~此事朕全听皇后的。” 靳布重重点了点他的额头:“我这人是标准的悍妇,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和我共享一位丈夫的,什么皇后要大度,我才不管,为啥要让你找别的女人快活,给我自己添堵。” “所以!”楚修然突然严肃了起来,“皇家子嗣的重任只能落在你一个人头上了,我们得努力呀。” 嗯?? 还没等靳布有所反应,她又被某人扔到了床上。 寿康宫内 锦绣将方才收的银子放在慕容太后面前:“太后,是很像的罢,老奴才开始看她出来的时候也唬了一跳。” 慕容太后端着茶盏轻轻吹着茶沫,眼中神色忽悠不定。 半晌才开口:“是,前几日听别人给哀家说,哀家还不相信,今日一看的确很相似,若靳家那丫头还在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罢。” “今日听她所言与哀家派人去调查的并无大的出入,兴儿那孩子也明确给哀家说,这位云朵本不愿留在军营是他强行留下来的。难道真的只是长得相似?!” “太后,靳家那丫头被砍头之事是众人皆看到的,那是做不了假的,若她真的是靳家那丫头,以皇帝的性子这一年多来还不得将她藏得严严的,怎会让她去前线还让二少爷遇见。”锦绣宽慰着慕容太后。 “不管她是谁,今个哀家也在她心里埋了一根刺,就看这位云朵该怎么办了。”慕容太后闭着眼享受着锦绣的捏肩,“你去给柔儿说一下,也别让她端着了,去冷宫那么久皇帝理都不理,还待在哪里受什么罪!” 第三百零八章云襄王归来 这日,靳布正同悦诚一道挑选草药。 可今日悦诚似乎心事重重,三两回将品相不佳的草药和上等的草药混淆在一起。 “你若累了歇一会儿去。”靳布抬头道,悦诚本就没有多少耐心,通常跟着她忙一个时辰左右便会神游片刻。 悦诚依言坐到院中的秋千上看着靳布忙碌。 “姐姐,慕容琼柔从冷宫出来回慕容家了。” “嗯。”楚修然本来就想让她回慕容家,是她自己硬要住进冷宫试探楚修然心意的,如今回去了更好,省心。 悦诚望了她一眼:“下边这个消息估计你就不会这样淡定了。” “说罢。”虽然她足不出户,但悦诚隔三差五便会将宫里的大事小情说给她听。 比如,程墨竹和元雪灵二人才开始互相看不顺眼,整日在翠丽轩里争嘴,后来二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好好姐妹,整日商议如何将皇帝引到翠丽轩。 比如,程墨竹隔三差五的去广宁宫给她送礼物,找她聊天,希望她能向皇帝举荐自己。 再比如,元雪灵不甘落后,直接带着礼物来到未央宫,却被门口守着的冷面侍卫拦在外。 靳布每次都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来听,图一乐。 而悦诚则是万分的怒其不争,感觉她没有个皇后的样儿,丝毫没有皇后的威仪和自觉,既不主动争取后宫管理大权也不教训不听话的妃子。 “云襄王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让靳布怔在原地,她换了一口气:“陛下怎么说,一个王爷无缘无故消失一年多,如今再度出现,朝堂上下估计会有很多不和谐的声音罢。” 悦诚摇摇头:“云襄王之前本就是朝堂的边缘人物,并无实权亦无实际任职,他只说自己这段时间外出游玩,百官能说些什么。” “更奇怪的是陛下,明知道云襄王出去游玩是谎话,却不戳破,不知意欲何为。” 靳布淡淡道:“陛下要隐瞒我的身份,所以陛下肯定会选择将他的事情一并隐瞒。若这一年多云襄王在云家的事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是会直接让人联系到我身上么,” 而后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道:“悦诚,我记得咱们出城之前你与云襄王的关系不错,还唤他‘皇叔’来着,怎么现在直接喊起封号来了。” “我只是觉得云襄王或许不是他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罢了。”悦诚轻咬贝齿踌躇片刻道,“姐姐,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牢里带你出来吗,当时小玉也在但被我扎晕了,你还记得么。” “后来你们出城我被抓回,有一次小玉告诉我,她那时是受陛下所托为你换衣,准备偷偷将你换出去的,陛下本就安排了一位女囚替代你受斩刑,但她还没给你说完我们便鲁莽将你救了出来。” “回宫后我将那天遇到云襄王的过程细细回忆了一遍,我觉得云襄王他是知晓陛下拿死囚替换你这件事的,可当时云襄王却火急火燎地找到我,说陛下盛怒要将你斩首,要我同他一起去救你出来。” “当时我担心你的安危,并且云襄王与陛下的关系向来不错,也很在意你的安危,那时陛下已将靳府抄家,靳大人被流放,毕竟……” 靳布接过话头:“毕竟当时他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灭了春信宫,灭了良妃娘娘和宁王,甚至还喂你鸩酒,你便认为他会在盛怒之下不顾情义将我斩首对么。不单是你,当时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对,所以,姐姐,或许你得提防着云襄王些。”悦诚忧心忡忡道。 靳布亦陷入深思,他们当时的确很慌乱,她自己在得知楚修然迎娶了慕容琼柔后更是相信楚萧澈的话,丝毫没有怀疑他劫狱的动机。 在流霄郡的时间里,楚萧澈虽说没有直接对她做些什么,但他十分擅长揣度人意,收服人心,也十分会利用道德和亲情来给人施加压力。 特别是他当时舍命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剑,至今让靳布愧疚不已。 “皇后娘娘,陛下说今日政务繁多,不过来用午膳了。”小玉前来打断了靳布的遐想。 “太好了,那我今日要留下来蹭饭。”悦诚欢呼起来,“平时午膳期间你俩不停地腻歪,弄得我在旁边坐着都觉得难为情,今日终于可以单独和你一起用膳了。” 靳布耳根慢慢染了粉色:“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夸张,是你自己脸皮薄。” “你慢慢吃着,用完膳后把上午晒的药材给翻一翻,我呢去趟御书房。”还没等悦诚吃完靳布便提着食盒离开。 楚修然这人一忙碌起来废寝忘食的,肯定会顾不上用午膳。 果不其然,当靳布到达御书房的时候,楚修然整个人完全淹没在奏折里,手边的茶盏早已空了许久,连她走到近身都未觉察。 她将茶盏注满温水递到埋头批注的楚修然面前。 对方头也没抬:“放着罢。” “不要。” “你怎么过来了?”楚修然抬起头很是欣喜的模样。 靳布将茶盏放进他的手里,又转身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饭菜摆放整齐:“我来监督你吃饭。” 楚修然侧过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手上的笔一直未停:“遵命,皇后娘娘。” “快些,都要凉了。”靳布走上前将他手中的笔夺下,低头扫了一眼案前写满字的奏折,“你应该让百官写奏折时精简些,捡着重点写,这么臭长臭长的一大片,单是看完都要费好些时辰。” 楚修然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大夏自开朝以来向来重文轻武,文人们嘛别的不会,就只有一根笔杆子,通常一个小事情也会力求妙笔生花,生怕这一方小小的奏折反应不出他超卓斐然的文采。” 靳布想起前些天她读的那本晦涩难懂的奏折,不住点头:“深有体会,这得亏是你,若要我看的话,一整天下来能通读三本就不错了。” “这提议甚好,我来用膳,你把最上面一本奏折抽出来念给我听,节省时间。”楚修然指着最上面的奏折,“顺便看看你最近习文断字精进了没。” 靳布叹了口气,忍不住埋怨:“我什么时候提议了?!” 楚修然冲她笑笑,又撒起娇来:“快念,忙完了还想同你去御花园走走呢。” 靳布伸手拿过奏折,里面长篇累牍,工整小楷密密麻麻像蚂蚁般趴在白宣上,让人一看头都大了。 呃…… 靳布瞪着眼睛瞅了半天,弱弱出声:“不然我先将这奏折看完,然后再提炼出要点讲给你听如何?” 楚修然顿了一下,笑道:“也行,反正你那些半边字读出来我还得推敲半天才知其意。” 待楚修然用完膳,饮茶稍作歇息时靳布才将手里的奏折琢磨明白:“这个我觉得你不用看,通篇用高大上的辞藻将你骂了一遍,说你倚靠外戚,好大喜功。” “不过这外戚是不是指皇后的母族?可我爹已经被流放了呀。” 楚修然面上闪过一丝愧意,抬眼看着靳布神色自然,清了清嗓子:“这个上奏人是不是齐成王楚成济。” “没错。”靳布将那个弯弯绕绕的印章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名字,“这人是不是老骂你,所以一提你就知道是他。” 看到这奏折靳布着实佩服中文的博大精深,通篇没有一个脏话,写得还特别有文采,但却引经据典的将楚修然抨击了一遍。 “论起来,齐成王是我的皇叔,先皇在位时将他下放康州为王,你知道的,年关前后的战乱就发生在康州阳内附近,那边刚经历战乱,百姓损失惨重,需要休养生息。” “右相程根在朕的授意下提出了在当地推行新税法,主要是化繁为简,将当地冗杂的赋役合并,此举将康州当地的课税削减了一半,百姓身上负担轻了,但当地地主和乡绅的利益便受到了影响。” 话已至此,靳布明白了大半,一般亲王在各自封地中享受部分赋税所得,若百姓课税减半,亲王获利的也少了许多。 只是这齐成王脾气挺大,仰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竟将这事写在了奏折中,这算是当着楚修然的面指着鼻子骂他了。 楚修然长长叹气:“因为现在程根的女儿程墨竹入宫为妃,齐成王便将程右相划为外戚之列,说我重用外戚,国不将国。他们这些亲王虽手中无实权,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也不能罢免他的亲王权力,便让他骂一骂罢。” 靳布闻言不住摇头,甚是心痛:“诶,想当初,我在东宫里犯一丁点儿错都会被你追着克扣俸禄,这位齐成王指着鼻子骂你倒被你大度原谅。” “想来还是屁股决定待遇,若当初我也是位王爷之类的,怕太子殿下您也会放过我罢。” 见靳布这番装腔作势,摇头晃脑的模样,楚修然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边,咬了咬她的耳垂:“为了弥补当时的过错,我都已经将自己全部赔给了你,还想怎样?!” 第三百零九章双面王爷 “只是心疼你这位皇帝辛苦罢了。”靳布踮脚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屁股不仅决定待遇,还会决定脑袋,如今你是皇帝,自然要顾全大局,别人看皇帝至高无上,权力无边,实际上受得委屈可不少。” 楚修然点了点她的脑袋:“彼时你说太子是份高危职业,整日担心要被人暗杀,而今皇帝被你说成辛苦的工作,不知道该说你淡泊名利还是该夸你看得通透。” 靳布从他怀里溜出来,转身收拾食盒:“我先回去了,悦诚还在等着我呢。” 拎着食盒走出御书房,刚走没两步,转过一道门时,脚下不认真被门槛绊了一下。 “诶呀~”靳布失声惊呼,准备接受地面的爱抚。 突然一双大手在面前出现,稳稳将她捞起搂在怀里。 “怎么这样不小心。”久违的声音让靳布汗毛倒竖。 她赶紧推开面前的人,退后一步,微微屈膝:“多谢云襄王。” 楚萧澈面色僵了僵,随即哂笑出声:“几日未见,云朵小姐成为皇后了,只是此次入宫匆忙未能准备贺礼,改日本王一定将皇后的新婚贺礼备好送去。” 靳布抬眼,却见面前的楚萧澈碧衣青衫,一派洒脱倜傥之姿,仿若与之前所见之人无二,但言语间嘲讽满满。 她低着头亦回之客套话:“多谢王爷,王爷不必费心。” 眼前地上的明亮被一个阴影盖住,靳布抬头发现楚萧澈上前了一大步,紧贴着她站在她的跟前。 二人的距离近到让她胸口发闷,她想退后一步,身后却是宫墙。 “王爷有什么话请直说。”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沉闷的气氛让靳布心里发毛,胸口一阵刺疼。 她紧紧攥住手上的食盒,心道,光天化日之下楚萧澈应该不会做什么罢,再不济,食盒拎起来也能稍稍抵挡片刻。 “娘娘,奴婢拿了三种茶叶,回去给您挨个冲泡尝尝。”身后被她指派去茶库的小玉跟了上来。 随后,跨过门槛小玉的声音立马变了腔:“娘娘……见过云襄王。” 他们二人离得这样近,别说小玉会受到惊吓,就是靳布自己,现在腿肚子都在打颤。 楚萧澈伸手从她头顶抚过,将一枚树叶举到靳布眼前:“皇后头上落了一片树叶。” 他只是为了帮自己取落叶? 靳布松了口气,往小玉那里挪了挪,尽量与楚萧澈保持着距离:“多谢云襄王。” 言毕,就要转身离开。 “朵朵。”身后楚萧澈忽地喊了靳布名字。 靳布脚下一顿,微微侧头。 “白云先生托我带了两个香包回来。”楚萧澈语气轻轻,不见方才那般嘲讽,而后又缓步走到靳布面前。 将袖中的香包取了出来,递到靳布手中说:“白云先生说若感到心悸胸闷之时可以将香包放在鼻下,这里面的味道可以缓解轻微症状,若心绞痛时还可以将里面的药材取出,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亦可缓解症状。” “多谢王爷。”靳布将香包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胸口顿时涌进一股凉爽,她的脸色也好转不少。 “朵朵,许久未见,你除了‘多谢王爷’这几个字外就没有其他话想同我说了么。”楚萧澈语气更轻了些。 他不喊靳布本名一方面是因为靳布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云家之女云朵,另一方面,他私以为在流霄郡的日子,是他与靳布独有的日子,而‘朵朵’这个名字也是只属于他与靳布单独的回忆。 靳布直奔主题:“你离开时我娘亲身体可好?你走后二舅一人打理云钟楼可还顺利?云叔没有给我娘说我的身体罢。” 楚萧澈眼睛眯了眯,继而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静默许久,就在靳布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问题时,楚萧澈才将笑意收了些,悠悠道:“云当家一切尚好,二公子也已收心几乎将全部精力扑在云钟楼上,白云先生并未告知病情。” “饶是给本王香包时也没有详细说明你的情况到底如何,只是本王通过消息多多少少有了推断,只是没想到朵朵竟会为了他如此大方。” “大方到,可以随意舍了这条本王救下的命。” 靳布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香包再度送到面前细嗅。 转瞬,楚萧澈又闲闲道:“朵朵,你问了云家所有你牵挂的人,为何你没问我,过得怎样,为你受的伤后来如何?” “请问你这段时间可还好,剑伤是否完全恢复,可有后遗症出现。”靳布被楚萧澈牵着思绪缓缓开口。 “不好不坏,目前看恢复如常,并无大恙。”楚萧澈似乎很满意靳布的反应,面带笑意温和回复。 一瞬间,靳布觉得他好像又是之前那位闲散王爷了。 “看起来皇后还有要事,本王不便过多叨扰,告辞。” 靳布看着楚萧澈远去的背影,心里的紧张缓解了些,同时心中对楚萧澈产生了些许恐惧。 这人拿捏人心,控制人思维的能力超乎她的想象。 并且她此次明显感觉到楚萧澈身上的变化,他那看似洒脱的身影下好像有条蛇不时地冒出头来,‘嘶嘶’的朝外界吐着血红的信子。 回到未央宫,悦诚一眼便发现她脸色不好。 “你是不是见到云襄王了?”悦诚试探问。 靳布又闻了闻香包平复心悸:“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你说的那些话的影响,我现在看见他很不舒坦,老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阴谋。” “姐姐,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和云襄王回到你娘家里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呀,后来你怎么会出现在军营?” 靳布眼中划过一丝忧虑,舔了舔嘴唇道:“他向我娘提亲了,我娘也觉得他人很不错想让我嫁给他,然后我离家出走,阴错阳差下进的军营。” “这件事陛下知道么。”悦诚往靳布身边坐近了些,神色严肃道,“姐姐,我觉得云襄王此次回来会有大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事情发生?”靳布自我安慰着,“他一个闲散王爷,手中要兵权没有兵权,要银子没有银子,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再说,我都已经嫁人了,都已经是昭告天下的大夏皇后了,他总不至于抢亲或者请旨让我嫁给他罢。” 悦诚闻言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附和:“也是,云襄王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亲王而已,要什么没什么,许是我多想了。” 第三百一十章连诛九族 此后几天相安无事,楚修然与楚萧澈见面后亦无任何不妥发生。 云襄王依旧是那位金陵城中的闲散王爷,整日在宫里闲逛或者与朝廷百官斡旋应酬。 只是楚修然似乎更忙碌了些,连续好些天下了早朝后御书房内一直有官员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甚至还出现了有大臣在楚修然面前争吵的情况出现。 未央宫里他也好些天没空过来,有时候听悦诚讲,这些天御书房的灯每每在凌晨才熄灭。 靳布在未央宫憋了好些天后,终是忍耐不住起身去了御书房。 谁知她落座,又有一拨大臣捧着奏折蜂拥而至。 无奈之下靳布只得暂时先进入御书房的内室,随便扒拉着传奇野史打发时间。 直到天色擦黑,人才散尽。 听到外边安静了下来,靳布从内室走出换掉楚修然案几上那杯冷却许久的茶水,既心疼又心酸:“看到你整日这样忙碌,真想替你分担一些。” 楚修然抬手揉了揉鬓角,靳布立马走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按摩着太阳穴,替他缓解疲劳。 “这一阵康州那边处于战后重建的关键时期,再加上夏季洪汛将至,我准备提前在那边修建河道,以免洪汛期至那边的百姓战后重建未平又遇上洪水灾害。” “为此工部这些天忙着核算工程预算,户部呢忙着驳斥工部的工程预算,再加上齐成王这个当地封王一心阻挠新税法的推行,几样事情混在一起可不忙得天昏地暗么。” 靳布纳闷:“户部为何要驳斥工部的预算,难道说工部提出的预算很离谱吗。” “也不是,这工部尚书呢是程右相的门生,户部尚书呢和慕容正的关系匪浅,这两个部门从先帝在时便不和,什么事情都要争上一争,驳上一驳,势必要压对方一头才好,不然非得给对方添添堵才罢休。” 靳布微微蹙眉,忍不住嘟嘴抱怨:“那些个老臣一个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会像顽童那般争嘴,他们争得开心,就是苦了你了,不仅要不停在后边督促还要做和事佬。” “我这个和事佬也不是白做的。”楚修然睁开双眼,将靳布的手握在手心又顺势见她拉入怀里,“若耽误了正事,该做的没做好,该守的规矩没遵守,就休怪我上纲上线要他们小命了。” 楚修然的语气很是平淡无常,却让靳布忍不住想起靳府的遭遇来。 那时不过是前后六七天的时间他对靳府的态度便有质的转变,并且也能狠下心来着手处理靳府。 或许薄情是帝王之道的必备? 不过靳府一切皆属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 靳布看着他眼底的倦意,在他下巴亲了一下:“今日结束的早,快些休息罢,我看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呢。” “我不。”楚修然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好些天没有去找你了,想得紧。” 靳布抚了抚他的头发:“我今晚是不会同意的,劳累的好些天正经休息才是真的,今晚你好好休息,把精神头补补,明天我再过来呀。” 许是疲惫多日,楚修然紧紧抱着她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退步:“好吧,娘子的话作为相公必须得听,那娘子明日一定要过来呐。” 靳布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站起身后又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亲:“我先回去啦。” 快到未央宫时,靳布想起一件事,遂问:“小玉,你前些天给我拿的茶,那个玉峰雪山还剩不少罢,你去给我装好,我给陛下拿去尝尝。” 今晚给他拿过去,明日一大早便能品尝到了。 很快小玉便拿着茶盒跟着靳布一起折返回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这会儿寂静非常,宣室的烛火尽数熄灭,门口值守的太监也不见踪迹。 想必这些天累坏了,所以她刚离开他便休息了罢,要不明日再送过来?! 久违的顽皮浮上心头,靳布让小玉站在门口等着,自己顿了顿抬脚往御书房侧面走了两步。 果然,内室还燃着灯,估计还未完全入睡。 她慢慢走向侧面的窗口处,打算将手中的茶从窗户那里递进去。 待她靠近了些,发现此时的内室并非只有楚修然一人,似乎还有一个人的身影与之重叠,让她在窗外看得不那么真切。 “目前飞云阁为求自保,已将所有生意及铺面转交给本王名下的金老板,有了这些大夏的经济实力可以直接翻一倍,国库亦大大充盈。” 原来是楚萧澈,他怎么会深夜在此。 “飞云阁此举也算是明事理识大体,让朕省了不少心。”楚修然的声音不见丁点疲惫。 “不知陛下此事之后该如何处置云家。”楚萧澈颇为踌躇,“目前云家的丝织和瓷器产业几乎全部归于金老板,云钟楼也有三分之一的股权让了出去,现在的云家不过是一具即将瘦死的骆驼罢了。” 处置云家?!靳布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连诛九族,毕竟有白云在,稍不留神便会让他死灰复燃。” 连诛九族!靳布被这四个字震得头皮发麻,整个脑子嗡嗡响,心口亦灌入一股凉气,让她周身的血液都凉了好几度。 还有,什么叫‘有白云在’云叔怎么了?! 楚萧澈的声音再度响起:“细想起来还是陛下考虑周全,这白云能在流霄郡的郊外养剑客,就有可能在别处养着死士,或许诛九族是最妥当的方式了。” “白云的身份毕竟是前朝皇子,先帝在世时大夏各地每隔一两年便会出现聚众谋反之徒,若他们其中有些人一旦发现有他这位前朝遗孤在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复国。” 云叔是前朝皇子?靳布的一颗心越来越沉,她知道云叔是云家收养的孩子,可他竟然是前朝皇子?! 楚修然的母亲娆辛娘娘是前朝公主,而白云是前朝皇子? 那他们二人是亲兄妹么。 也就是说白云竟是楚修然的亲舅舅?! 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罢,云家随手捡了一个孩子竟捡了一个皇子? 楚修然这是打算对自己的亲舅舅斩草除根?! 第三百一十一章潜在隐患 待靳布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未央宫。 谴退了小玉,她枯坐在黑暗中双手绞在一起不可抑制地颤抖。 楚修然,楚萧澈…… 这叔侄俩的名字不停地在脑海里交替出现,昨日种种尽数在眼前浮现。 楚萧澈是云襄王,虽说他是金陵城中的闲散王爷,可他无缘无故消失,身为皇帝的楚修然难道真的会放任不管? 她中箭之时,楚修然明显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所以楚修然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出她的?是她出现在军营的那一刻?还是更早,早到她留在军营就是他的计划? 亦或者他一早便知道她的云家人身份? 更有可能楚萧澈本就是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内应? 靳府被抄家,靳重之被流放,大笔赃银被靳府管家带走不知所踪。 这是靳府贪污之案当年的结果。现在回想起来它虽是事实不合理之处却甚多。 一个贪了十几年的贪官会那么不小心,将赃银的地点被府中管家发现,还那么恰巧让管家偷走了所有赃银? 想来不会有人会相信罢,估计所有的人更会相信管家亦是帮忙窝藏赃银的帮凶。 所以楚修然有理由相信靳重之是将这些赃银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一个只让自己的妻女知晓的地方。 所以他便安排了楚萧澈劫狱,顺势将楚萧澈安排在自己身边,打探赃银的消息。 而在这期间,这叔侄二人发现她的母亲乃大夏富贾云家大当家,所以对云家的滔天财富动了歹念。 亦或者,他们觉察到白云的身份后,害怕白云会利用云家的财富起谋反复国之意,便提前下手慢慢蚕食云家产业,直到云家财产被掏空后再将云家连根灭了? 不行,不行,肯定不是这样的! 靳布不断地否认自己的推断,他是她舍了命救下的,她怎么能随意怀疑他,否定他?! 怎么可以? 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黑暗中靳布在寝殿内来回踱步,所有的过往的细节在她的脑海中爆炸,喧嚣。 所有的疑虑越思考越有实证。 御书房内室只有他或者经过他的批准后才能进入,所以今晚对话之人肯定是他们二人没错。 所以他是真的要诛了云家?! 她想找人帮忙求证排疑,却举目无人。 此时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提供任何只言片语的帮助。 晚间他的呢喃还在耳畔回响,可眨眼间就成了梦中回音。 往日情话好似一把把尖刀利刃,一句句刺在心头,让胸口沉闷不已。 初夏闷热的夜晚她却犹如置于三九寒冬的湖面,四周寒冰,冷冽异常。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脚下厚厚的冰层肉眼可见的裂开,她还没来得及呼救便随着开裂的冰层坠入冰冷湖底。 靳布回神,摊开手心,潮湿不堪,连背后都已被冷汗浸透。 心口刺疼到无法呼吸,靳布捂着胸口从芥子空间拿出速效救心丸,她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像先皇一样用上这药。 服下几颗后心口的疼痛不减反增。 或许是因为她心痛之症乃后天受伤所致,是速效救心丸也无法缓解的症状。 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往床榻挪去——白云给的救命的香包她放在枕下。 捧着香包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靳布睁开疲惫的眼看了看时辰,这个点他估计刚上朝罢。 “小玉帮我梳洗。”她卡着点算着他大概下朝的时间。 拿着昨晚未送出去的茶叶盒,靳布一身便衣来到御书房。 “今日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楚修然有些吃惊,他的朝服还没更换。 靳布按下心头的杂念,扬起手里的茶叶盒,轻笑:“我来贿赂你来了。” “你这是想出去玩对么。”楚修然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瞬间猜出她的意图。 靳布指着案几上的一堆奏折,小声请求:“反正你今天又得忙到深夜,我也好久没出去玩了。” “带上德勇,至少能保障你的安全。”楚修然不疑有他,爽快地答应了靳布的请求。 坐在马车上,靳布将怀里的信掏出来看了看,生怕昨夜匆忙紧张她会漏下什么关键步骤。 到达婷婷家后,她立刻将信和药盒交给了邱佳思。 直觉告诉她,即便楚萧澈是楚修然派去监视她,打探云家家底的人,但之前他帮助救出邱佳思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楚修然。 所以邱佳思是现在整个云家能存活下来的希望。 她站在院后看着邱佳思的马越走越远,直到一人一马与橘色的夕阳融合。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夜幕临下,繁星点点。 靳布抬头看了看悬挂高空的毛月亮,连月亮都能被云层覆盖看不真切,人心或许更是如此。 钱权不分离,无论是谁在面对滔天的财富都会有所动摇,特别是这些钱财有可能被敌人所利用时,更是会让人生出歹意。 对于皇家而言,亲父子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 白云虽说是楚修然素未谋面的舅舅,但更是前朝遗孤,是影响大夏朝堂的一个隐患,放任谁当皇帝都不会放过前朝皇子流落在外。 特别是流落在富可敌国的富贾家中。 回宫后靳布直接回到未央宫,未再出现在御书房。 昨夜一整夜没睡,白日里又悬着一颗心,直到邱佳思离开金陵后她才稍稍安心片刻,这会儿静下来后疲倦铺天盖地袭来。 很快靳布便和衣躺在软塌上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似乎有人靠近,靳布睁眼正对上楚修然明亮的眼睛。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楚修然放下手中的薄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向内室。 靳布重新闭上眼将脑袋乖乖放在他的肩头,一副很是安心的模样:“我是在外边坐着等你过来的,可能下午玩得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你忙完了?” “还没呢。”楚修然将她放在床榻上,自己坐在床沿,“偷个闲儿过来看看你,既然你困了便休息罢。” “嗯。”靳布扭个身将脑袋钻进他的怀里,鼻子有些微囔,“刚刚梦见我娘了,诶,从我离家出走到成亲还没有见过她呢,我能回去看看她吗,如果妃子不能离宫太久的话,要不把她接过来住两日如何?” 第三百一十二章离心向背 楚修然抚在她发上的手丝毫未停,轻笑出声:“你忘了你娘可是铁娘子,云家的大当家,先不说她有没有空过来陪你,就算是她真的过来陪你的话你就不担心云家没了她这根定海神针乱了套?!” “嗯,也是。”靳布闷闷地松开环着他腰间的手,睡回到被褥中,“当皇后也实在太不自在了,连回娘家都不能回,人家普通小夫妻还能拖家带口的去娘家住两天呢。” 楚修然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的那个新爹爹不是才回去嘛,他也算你的半个娘家人了。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契机让你娘来宫里陪你。” “好。”靳布将脑袋往被褥里缩了缩,“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快些去忙去,早些忙完早些安排。” 楚修然将薄被替她盖了个严实,吹熄蜡烛转身离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靳布将薄被拉高,直至整个脑袋都埋在其中。 没有温度的眼泪不断从眼眶流出,滑落至耳朵里,发丝间,枕巾上。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在楚修然面前做戏,也才从未想过两个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爱人居然会背心相离,各自有所隐瞒。 靳布想不通,如果说靳府被抄家是靳重之贪污枉法罪有应得,可云家被诛又是为何,难道只是因为多年前收留了一位奄奄一息的孩子么。 更何况这些年白云叔一直在流霄郡遵纪守法,平静生活,一点反意也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云家。 一抹微弱的烛光穿透薄被。 “娘娘,你这样蒙着头睡会闷气的。”照例巡夜的小玉将靳布蒙着头不免担忧,走上前伸手想将她蒙在面上的被子往下放下来些。 谁知被褥下的人却将薄被死死拽住,小玉关切询问:“娘娘这是冷吗,身上发寒么,需不需要找位太医来看看。” 靳布隔着被子摇头,眼泪流的更是汹涌。 “娘娘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将陛下喊来?!” “不要!”靳布露出红肿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不要喊他,我只是心口好疼……” 小玉以为她不想让陛下担心,遂将枕下的香包拿出放在她鼻下:“怎么会突然心口疼,是这天气太闷了么,快些闻闻。” 靳布擦着眼泪抽噎不止:“对,太闷了。” 小玉打来一盆水,润湿了棉布为她擦拭着面上干涸的泪痕,轻声安抚:“娘娘你好好睡着,待会儿奴婢在旁边为您打扇。” 又是一夜难眠,靳布心里挂念着思思能否安全抵达流霄郡,是否能将她交待的事情一一办理妥当,一直到天微亮才抵挡不住身子的困意缓缓合眼,进入沉睡。 待她醒来之时已经日上三竿,室外阳光正盛。 “何时了?” 小玉见她醒来急忙送来一杯温水:“娘娘这一觉好睡,现下快到午时了呢。” “睡了许久好饿,想喝粥。”靳布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这两日许是有些操心,胸口一直闷闷的,稍微大点的动作都会感觉到不适,连伸个懒腰心口也似又万千根毛细小针在扎。 稍微喝了半碗粥靳布又疲懒的回到床榻上,所谓冬眠,春困,夏打盹,这瞌睡是越睡越多。 她半靠在软枕上,随手抄起一本游记边看边打盹。 不多会儿身着朝服的楚修然匆忙而至,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你怎么过来了。”靳布坐直身子扯出一个笑。 楚修然伸手往她额头探了探,语气颇为担忧:“刚下朝就听说你昨晚心口疼了一夜,现在脸色又这样难看,怎么回事,找太医看过没。” 靳布拿下他放在额头上的大手,哂笑:“我自己会诊脉还要什么太医,就是这天气太热,出了汗后又吹了冷风,有点风热感冒罢了,你也知道的,如今我心肺功能不全,一些小病小痛都会引起胸闷,不是什么大事儿的。” “既然知晓是什么病症那便要赶紧服药,你的那些神药也不必藏着掖着,该吃的时候还是要吃的。” 靳布轻咳一声:“我的皇帝陛下,什么病症好起来都需要有个过程,哪怕是神药也需要时间来产生效果罢,哪有刚吃了药就能立刻好起来的道理。” 楚修然“嗯”了一声,随即捧着她的脸慢慢将头低了下去。 “嘿。”靳布将手挡在二人双唇之间,“感冒是会传染的,别我还没好,又将你给传染了。” “我身强体健的不怕传染。”楚修然意图拉下她捂住嘴巴的手,“好些天没吻你了。” 靳布将嘴巴捂得更严实了些,嘿嘿笑着:“你现在是皇帝,身子比我还金贵,若因为我染上了病症,那些个大臣会把我骂死的,我可不想承担这骂名。” 见她神态憔悴的坚持着,楚修然也没有勉强,只在她额上留下深情一吻:“快些好起来。” “你今日能将奏折搬过来批阅么,我觉得我不止是中了暑气风邪,还因为对你思念成疾才会这般的。”靳布眨巴着眼睛轻声哼着,“多看看你,我就好的快一些。” 靳布少有这样直白撒娇的时刻,此时这般亲昵的情话让楚修然心花怒放,当即让人搬来奏折,让靳布在软塌上歇息,他自己在旁边低头忙碌。 几天过去靳布的病势愈发缠绵,通常上午起床时精神尚佳,午后在院中透透气晒晒太阳,下午又感觉神思倦怠。 反复几次之后楚修然彻底将未央宫当成了御书房,严格看管着靳布,不许她再出殿,生怕她在吹着风受了凉。 “诶呀,这身子快把我折腾死了,原本能当一个山中小大王,生生被憋成了娇柔的林黛玉。”靳布看着殿外的好天气急得团团转。 楚修然放下奏折幽怨地望了她一眼:“朕也很委屈,朕也憋得很,所以我得好好监督你,让你快些好起来。” 正说着,德文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呈上一封奏折:“流霄郡百里加急。” 楚修然眼中寒芒闪过,接过奏折看了两眼后似乎松了一口,又神情凝重的看了靳布两眼,而后迅速将奏折合上:“回御书房,召集户部和太医院。” “流霄郡有什么事吗。”靳布狐疑地看了一眼楚修然。 后者避了避她的目光,轻描淡写:“无事,不过是夏季暑热,流霄郡地处江南,中暑的人多了些。” 靳布不理会这些托词,径直走到楚修然身边,将他手里的奏折抽出:“哼,不告诉我我自己看。” 刚看两眼,靳布神情大变:“这上面的数据可准确?这疫症发了多久了?感染者过半,我娘他们怎么样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死里逃生 “云家地处流霄郡最繁华的路段,若感染者过半,那云家中的人可健康安全?”靳布紧张地追问。 没等楚修然开口,悦诚从外拿了信跑了进来:“姐姐……参见陛下,皇后姐姐,你的家书。” 靳布将奏折扔给楚修然,抢过家书颤抖着手拆开:“能写家书说明人还都好着呢罢。” “爱女朵朵,流霄郡入夏后突发疫情,原因不明,饶是你云叔医术高明亦未有应对之策。” “半月前,白云为乡里医治时亦不慎感染,纵然白云千方百计的封闭云家,不让大家出门,为大家积极诊治,但此病发展的迅速凶猛,不消半月大舅的永宁苑和二舅已全数湮灭。” “其他人亦性命垂危,为娘勉力支撑至今,也知时日无多,此生我云锦为亲情所累,不愧对父母双亲,不愧对云家上下,唯独亏欠了我最最亲爱的女儿,让你尚在襁褓便……” 默读至此,薄薄几页家书在手中怎么也拿不稳,泪水洒在信纸上将上面的字洇地斑驳纵横,靳布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额上瞬间也渗出豆大的汗。 楚修然赶忙扶住她,在她胸前轻轻抚着:“肯定会没事的,白云医术高明,有他在定然无忧。” 靳布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下一口茶水,指着家书上面的字,声声泣泪:“云叔自己也深陷其中,生命垂危,娘亲生性要强,若非病入膏亡救无可救她定然不会写出这一封交待后事的遗书来!” “早说我要回去看他们,你一直都不肯!”靳布越说越激动,似乎又被喉头的茶水呛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康复后甚少有这般激动的时刻,情绪激动外加咳嗽不止,没两分钟,靳布已然上气不接下气,整张脸被憋得通红,瘫软在楚修然怀里捂着胸口一个声音再发不出来。 “让你回去,这就安排让你回去。”楚修然惊慌失措地将她抱上软塌轻声哄着。 小玉亦赶忙将香包拿了出来,放下靳布鼻下。 “现在回去、做甚、咳咳。”靳布猛嗅一口香包,又伸手将它扔到远远的,“回去奔丧么,咳咳咳。” 心口凉疼一片,胸腔内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靳布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楚修然抱着惨白着脸的靳布,仓皇大呼:“来人!快去请太医!快!” 床榻上靳布闭目缓气,任由太医轮番为她把脉诊治,只听着太医小声回禀:“皇后娘娘早先心肺受损严重,切忌情绪起伏,此番大悲大痛实属大忌,且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许多药物不能……” “什么?!”楚修然尖锐拔高了声音,“两个月身孕?!” 那回禀太医忙跪拜下来,颤颤巍巍道:“是,由此许多药物不能滥用,以免伤及胎儿。” 她怀孕了?! 靳布闭着眼,放在被褥下的手狠狠揪着床单,这个关键时刻她竟然怀孕了?! 她记得楚修然以往给她说过,她这具身体曾服用过极寒之药,身子不易受孕,怎会怀孕? 难道说前段时间她身体疲累不仅仅是自己用药刻意耽误的原因还因为她是在孕初期才导致的?! 思绪大作间,靳布想起在云家那段时日,自打她落水以后白云便说她体质虚,日日叮嘱她服用调理身子的汤药。 想来云叔和云锦娘亲早已发现她体质寒凉,因此偷偷为她调理这方面的问题,只是她一直以为是调理体虚的汤药而已。 可是…… 靳布咽下喉头的酸涩,这孩子她定留不得,先不提她与楚修然现下的关系如何,单是前段时间她为了延缓病势服用的药物足以让腹中胎儿有畸形风险。 “陛下云襄王求见,说是有可以救皇后娘娘的良方。” 靳布思绪轻飘飘的,恍惚间听见室外楚萧澈的声音:“将皇后心痛时放在鼻下的香包拆开,里面的草药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可在她危机之时力挽狂澜。这是本王从流霄郡回来时白云给的秘方。” 不消片刻,一碗苦中带涩的汤药被送服至靳布嘴边。 平日里她拿着香包细闻的时候觉察到里面是些冰片,薄荷等清神醒脑的药物,现在这些药熬成汤汁在喉头打转,她慢慢品尝出其他味道来。 很好,腹中的孩子她不用再烦心了,这碗药下去除了能平复心痛之症外,附带效果堪比一碗上等的滑胎药。 这样的结果也好,总比她亲自为自己调一碗落胎药要来的痛快。 此番过后,她与楚修然定会反目成仇,若腹中留有孩子她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心口疼痛的症状缓解了些,靳布小心翼翼的吸气吐纳,静候着接来下的疼痛。 “阿布,好些了么,心口可还疼?”微凉的手慢慢抚上靳布的脸颊。 小腹开始发作的绞痛让靳布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再度忽快忽慢的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侧过身躬着身子,轻声呻吟。 “不好了!”小玉一声惊呼,“娘娘怎么在流血!” 一石激起千层浪,楚修然将视线从靳布面上移开,看着她下半身的床单慢慢被鲜血染红,刷的惨白了脸。 一位太医再度前来探脉,谨慎开口:“陛下,皇后娘娘小产了。” 发间后背的虚汗一阵阵往外冒,靳布躺在床榻上,细细感觉生命流出身体的温度,或许她现在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自打思思带着药盒和手信离开金陵后她便在日日担心,害怕计划失败,云家的人会被诛连九族。 她尽所能的将楚修然捆住自己眼前就是为了提防他背后提前对云家下了毒手。 如今云叔按照上面所写步骤,一点点将‘疫情’自云家开始铺展,估计在现在整个流霄郡的百姓看来云家的人已经快要死绝了。 为了避免死后尸首上的疫症会传染给别人,云家死去人的尸首都会被连夜扔到距离流霄郡数十里外的荒山义庄中。 而这‘疫情’的解药最终会由奄奄一息的白云“研制”出来,在帮流霄郡得了疫症的百姓治好身体后,白云便会因为治疗时间过晚,错过了最佳治愈时间,外加日夜操劳而亡。 第三百一十四章把命还给我 而后白云的尸首也会被运到云家葬身的荒山义庄中。 约莫一日后,荒山义庄云家棺材里的那些人,大舅一家,中二病的二舅和娘亲他们便会各自慢慢从棺材中爬出,乔装打扮后一路往西。 至于云家的财产,靳布忍不住勾起嘴角,云锦娘亲是位深思熟虑,凡事往后思量三步的人。 自靳布拿着脖间的小木葫芦找到云家的那一天开始,云锦已经将云家这些年积累的大部分财产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而地图就藏在那只小木葫芦中,入门的钥匙就是这只看起来不值钱不打眼的木葫芦。 那个被靳布时而当成项链挂在脖间,时而当手链拴在手上甩来甩去的木葫芦。 原本云锦准备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为了提防三舅云飞章,没想到如今阴错阳差的为云家保留了巨大的经济实力。 待日后靳布与他们汇合时,以云锦的头脑和靳布手里的芥子空间,云家一大家子的生计肯定不会犯愁。 不知靳布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昏睡中被灌了多少碗汤药,待她悠然转醒的时候,只觉得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窗外一片黑暗,想来还是夜间。 靳布想起身打开窗透透气,却发现楚修然合衣趴在床榻,她的右手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内室烛光点点,靳布半靠在床头细细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楚修然。 发丝凌乱,胡茬老长,面色疲惫,长长的睫毛盖在紧闭的双眼上,依旧是高挺的鼻梁,唇线分明的薄唇。 靳布心头酸涩,他到底爱她几分。 这个她拿命换来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中一星半点! 他新帝登位需要作出政绩来收服百官民心,所以贪官靳重之跳了出来,为他树立了政绩。 他为国御驾亲征,她成为军医为他处理后勤,最后为他挡下致命一箭。 现在,他发现前朝皇子遗落在云家,所以便让楚萧澈转移了云家财产,所以便要诛了云家。 这个人,这个皇帝,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也是有家的人,抄了她一个家还不够,还要将她第二个温暖的家给诛杀吗。 一丝寒意自靳布心头漫过。 楚修然既然你的这条命是我救下来的,如今我再将它取回可好?! 靳布费力地挣扎着坐直身子,右手依然在楚修然手心里牢牢攥着,左手打开芥子空间,从里面拿出一支剂量足以致死的镇定剂来。 只要将这一针注入他的胸口,他便会长眠不醒,而且没有外伤,无论是谁都不会检查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靳布深吸一口气将注射器咬在嘴里,左手伸向楚修然前胸处为他解开衣襟前的琵琶扣。 许是躺着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她刚解开一枚扣就得气喘吁吁的歇上一阵。 很快楚修然的上半身衣物被她完全解开,借着烛光靳布才发现他的前胸后背纵横交错满是伤痕。 这些都是他在阳内战场上受的伤吗。 她有些害羞,每次同房时都会让楚修然吹熄灯或者自己紧闭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端详他的躯体。 千疮百孔的躯体。 可是,这又如何,伤口再多是他自愿为大夏为百姓所受。 依然不能掩饰他想要诛杀云家的心。 靳布擦了一下头上的虚汗,将嘴上的注射器握在手心。 只需一下,只需一下即可。 即可将这个想要诛杀云家的人送上西天,即可将这个她豁出性命爱着的人送上西天。 心口猛地抽痛,靳布捂着心口强迫自己不哭出声。 她到底是识人不明,到底是误信了帝王家,到底是痴心错付了。 不单是楚修然,包括楚萧澈,那个为自己挡剑,向云锦提亲的楚萧澈。 这两个沆瀣一气里应外合的叔侄俩,他们这类帝王家的人,原来竟是一点都信不得! 靳布紧紧闭上还在流泪的眼睛,抬起手后猛地往下扎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封宫 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顺利,手腕被人死死钳住,力道之大让靳布的手指忍不住张开。 “哐啷”装满镇定剂的注射器掉落在地。 “你这是要做什么。”楚修然冷着眼看了看地上滚动的注射器,他知道这里面装的东西会让人昏睡。 靳布被钳住的手腕因为外力微微发白,她哂笑:“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五天,我守着你守了五天,为你为我们的孩子心痛了五天,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楚修然松开靳布的手腕,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你这般痛不欲生,这里面的东西不止让人昏睡罢。” “对,这里面的东西剂量小时可以麻痹人让人昏睡,剂量多的情况下是可以直接让人毙命。”此时靳布已经没有了泪,实话实说。 “为何,是因为我没有护住孩子吗,我是不知道你有身孕,若我知道我定然不会让你打开家书,不会让你动怒,不会让你有机会服药……”楚修然蹲下身直视着靳布。 “诛、杀、九、族。”靳布亦直视着他如墨的双目一字一顿,“如今没了孩子倒省了陛下一桩心事,否则我既为云家人,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应该算在云家九族之内罢。” 楚修然面色一沉,眼中瞬间风起云涌。 忽地,他一下子捏住靳布的下巴:“这几日朕真是冲昏了头,皇后可是医术高超之人,怎会不知自己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呵,看来你这些日子是故意延缓病势将朕拴在你身边了?” “这次也是故意动怒,故意给自己机会服下香包里面的药?所以从一开始你便没有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 靳布心中酸涩一片,几欲流泪,低声轻喃:“没错,我老早便知道,从你决定诛杀云家那天开始我就便开始着手处理孩子了!” “你……”随着楚修然手劲的加大,靳布觉得下巴都要被捏脱臼了。 她冷笑:“生气?那我再告诉你,即使这次不会服药,我也会找各种借口摔跤,滑倒,或者直接给自己调一碗落胎药……” “你这个毒妇!”楚修然甩开手,靳布的头狠狠地碰在床头,一股温热从发间流出。 鲜血顺着发丝流出蜿蜒至脸颊,让靳布看起来犹如鬼魅。 靳布似乎没感觉到疼痛扭过头:“我再毒也没有陛下毒,当初你为了娆辛娘娘与先帝冷战多年,我还以为你会是重情义之人,却没想转脸便能因为自己的舅舅是前朝遗孤连带诛杀云家。” “来人!”楚修然眉心一跳,德武‘刷’的从天而降。 “朕要流霄郡此次疫情最原始的发迹点,以及云家所有人的下落,如果有死的就把棺材给朕挖出来!” 靳布仰天长笑:“陛下以为此时过去还来得及?几日前疫情之事传至金陵城之时已是当地官员压了又压的时间。” “而现下从金陵去往流霄郡最快七天,再加上陛下在我身边耽误的五天时间。我估计云家那些死透的人早已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做人了。” 细算一下二十来天的时间,足以让娘亲他们赶到大楠镇了。 “皇后好计策,朕与皇后相识许久竟不知皇后如此足智多谋,看来以前真是小瞧了你。” “莫说陛下没料到,就连臣妾自己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善于心计。”靳布自嘲,“看来这脑子是个好东西,被逼到绝处后硬是可以激发脑子的潜力。” “很好,很好。”楚修然恢复到面对大臣时的波澜不兴,“来人,将未央宫封宫,没有圣命皇后不得随意擅出,外人也不能进入。” “不必了,还假惺惺的留在这里作甚?直接去冷宫罢,两不相见。” “冷宫?你要入冷宫?”楚修然声音寒若冰霜,伸出手揪着靳布的领口将她从床榻上提了起来,“亦或者…皇后还有什么后手在冷宫藏着?!” 几个字让靳布心头一颤,她的确有入了冷宫之后偷偷逃跑的意思。 “越是皇后要求的朕越是不会答应,皇后便在这未央宫里待着罢。”说罢将手中拎着的靳布随手扔到一边。 只是靳布情绪失控心口绞痛是真,不知怀孕意外流产也是真,躺了五日米粒未进也是真。 此时的她形销骨立,根本没有多少重量,楚修然在气头上手上没轻没重,竟然直接将靳布甩到了屏风上。 厚重的屏风被靳布撞倒,她亦被楠木所制的屏风撞的四肢犹如散架般,一时头晕目眩,瘫软在地,神志尽失。 “起来,别装死。”半晌没听见动静,楚修然走到伏在地面的靳布边用脚踢了踢。 没有动静。 楚修然将地上的人翻过身,却见她面无人色,满脸鲜血,头上的撞伤还在潺潺流血。 “快,找太医!”楚修然面色一晃,心中又气又急。 这丫头永远不知服软,永远不知道求饶! 未央宫一封宫,这日子便长了起来,长到看不见尽头。 最开始一个月宫里每日都会有太医过来问诊,从她头上的外伤到小产后的身子,每一样都详细诊脉,悉心开药。 身边的小玉也被调走,换成了一个年岁偏大的嬷嬷。 想来这位嬷嬷是受到了圣令指使的,每天太医开的药都会亲自煎好后盯着靳布送服。 弄得最初的一个月靳布日日都在汤药汁里泡着,直到头上的伤口结了痂,小月子都坐完了,那每日的汤药还是照送不误。 “嬷嬷,我都已经好了还喝什么药。” 这位嬷嬷面色和善,从来都是温和回应靳布的一切问题,此时更是温声回应:“老奴不知,陛下交待太医开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 靳布苦着脸,她倒不是担心楚修然会让太医给她开毒药——即使是毒药她也会义无反顾的饮下,自她遣送邱佳思回流霄郡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被楚修然杀死的准备。 只是这汤药汁着实苦涩的厉害,苦到一个月的汤药喝下来靳布的口味都重了许多,重到她素日里吃饭都觉得味同嚼蜡。 如果有机会,她想直接告诉楚修然,不用日日下慢性毒药这么麻烦,直接端杯鸩酒还痛快些。 第三百一十六章小黄小黄 夏季暑热缓缓退去,靳布瞅着面前的汤药愁眉苦脸,也不知楚修然选的是哪门子毒药,她接连喝了两三个月硬是没能让她一命呜呼。 靳布只想把负责此事的太医喊过来教育教育,看看他是不是从中拿了什么提成,将些假冒伪劣的药材混了进来,所以才致使她一直喝却没能毒发身亡。 徐嬷嬷收了汤药碗为靳布送上清水漱口,又将这日的午膳端了上来。 “今日是红豆饭?!立秋了?”大夏立秋当日有吃红豆饭的习俗,这是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在这一天的固定菜谱。 “是。”徐嬷嬷恭谨地躬身退下。 靳布单手托着腮无聊的将米饭里的红豆一粒粒挑出来,是死是活直接给个痛快,这样关着冷暴力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面对面大吵一架来的痛快。 过不下去了就和离嘛,他又不是没废过皇后,大不了再废一个嘛。 “汪汪……”小小的声音刺激着靳布的神经。 这是狗叫?!好像距离还挺近的,难不成这院子里进狗了?! 她丢下碗筷走出殿门顺着小小的犬吠声四处寻找。 “小狗狗是你吗,你在哪儿藏着呢。”犬吠声就在附近,靳布猫着腰慢慢扒拉着灌木丛慢慢寻找。 这日子实在太无聊了,如果能找到这条狗至少每日也可以和狗狗玩,打发打发时间。 手边的灌木丛动了一下,呼噜呼噜的声音就在耳旁。 透过层层树枝靳布看到一块金黄色的皮毛,她大跨一步,但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黄色小奶狗在草窝里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靳布,嗓子里还不停地发出呜咽声。 靳布弯腰将小狗提了起来搂在怀里:“你这么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长成这么黄,就叫你‘小黄’吧。” “小黄?”身后有人哑然失笑,“你怎么给狗起名字不是大黄便是小黄?” 靳布见到面前的人后迅速左顾右盼:“你怎么进来的?来人,来……” “别喊了,现在离你最近的人是我,还有就是未央宫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楚萧澈长身玉立,身姿翩然,依旧带着往日的逍遥。 “这狗是你带来的?”靳布松开手将小黄放在地上,“还请云襄王哪里来回哪里去,私自进入皇后宫殿有违宫规,传出去怕是会对云襄王的……” “你在怨我?”楚萧澈满面委屈一副祈求的模样,伸手便要去牵靳布放在身侧的手。 靳布避如蛇蝎,退后两步,目光森然:“云襄王今日过来是想来打探云家人的消息?你死了这条心罢,往日种种是娘亲识人不明,今日我断不会再受你蒙蔽!” “朵朵,我并无此意,我只是,只是担忧你……” “云襄王!收起你的伪善!云家如今家破人亡全是受你之‘福’!”靳布一巴掌扇在楚萧澈脸上,咬牙切齿,“枉我还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哪里知晓早已成为你们叔侄俩的棋子。” “朵朵……” 靳布有些气喘:“如今你也不必想着担忧我,你离我远些便是让我长命百岁了。” “好,我走我走,你不要激动,陛下封宫还不知会封到什么时候,小黄给你留下,至少可以给你解解闷。”楚萧澈见她捂着心口,生怕她的情绪起伏过大,急忙退后几步。 “狗也拿走!”话音未落,刚刚被靳布扔在地上的小黄偎上她的脚背,小小的一团毛茸茸将靳布脚步弄得暖烘烘的。 靳布心中一动,捡起小黄:“别以为让它装可怜就行了!” 抬头却见四周空无一人,楚萧澈已在她弯腰瞬间离开。 若非胸口心悸异常,小黄卧在怀中靳布都要以为刚刚遇见楚萧澈是幻想中的场景。 她揽住小黄将它抱回殿中,又将红豆饭分给了它一些。 “小黄今日立秋呢。”饭后靳布抱着小黄满院溜达。 楚萧澈这一点没说错,有只小狗至少可以解解闷。 封宫的日子因为有小黄的出现丰富多彩起来。 因为实在太过无聊,靳布拿起针线为小黄缝了两件歪歪扭扭的衣服来,整天追在小黄身后要给它穿上。 可能小黄长的太快,也或者是因为这两件狗狗衣服靳布一开始做的就有些小,自从小黄被穿上一次后便再不肯依言穿上。 每次看见靳布拿着衣服朝它走来便会迅速跑开,靳布则在它身后穷追不舍,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徐嬷嬷问了一嘴,得知是无端跑过来的野狗后也不再说些什么,任由着靳布整日与狗胡闹。 想来靳布也发现小黄的体型大了一圈,这天一大早她又找出布料为小黄缝了一件衣服,直到傍晚才将狗狗衣服做好。 “小黄,这是妈妈给你做的新衣服,是符合你的尺码的哟,咱们来试试罢。” 养大黄的时候她还没成亲,可以当大黄的‘姐姐’,现在她已经成亲了,小黄还是个小奶狗,所以在这称呼上靳布便进行了自我升级。 摇身一变成了小黄的妈妈。 小黄见她拿着衣服青面獠牙地走来,顿时停下嘴边的狗食,又开始往四处乱窜。 靳布掐着腰居高临下:“刚刚妈妈把这大厅都用柜子围起来了,你跑不掉的,小黄今个你就依了妈妈吧。” 小黄呜咽着抬头看了看靳布,似乎在求情。 靳布扬起衣服摆了摆:“小黄你平时很乖的,为何一到穿衣服的时候就要逃跑呢,别这样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妈妈不吃你这套。” 这小黄跟了靳布几天不仅会察言观色,连靳布说的话也能理解些许,它见求饶不成,直接后蹬着小腿儿从靳布身边迅速溜了出去。 “嘿,小黄!”靳布见狗往外跑也立刻跟着狗跑到殿外。 未央宫的前院小黄也是跑了好些遍的,它仗着自己身形小一个劲儿地往犄角旮旯里跑。 靳布猫着腰闷头不停地唤着:“小黄出来,妈妈不给你穿衣服了,咱们继续吃饭去呀。” “砰”正在靳布看见小黄的踪迹准备再度去追的时候,却一头撞进了一个怀里。 那人将靳布拢在怀中,轻声低语:“阿布你这是想我了么,所以才过来迎接我?!” 第三百一十七章行踪暴露 初秋的夕阳斜斜地打在他身后,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背景光。 蓦的,靳布背上激起一层冷汗。 这些日子她独自生活一直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靳布以为自己差不多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至少在她的想象中,她再度见到楚修然是可以将他当作陌生人一样对待的。 可在此时此刻,靳布急急喘息着,闭眼死死抓住身前的衣襟,心跳加剧,快到她即将无法承受。 半晌,二人就是这般相对拥立,静默无语。 夕阳已经完全落在了地平线以下,楚修然的手依旧扣在她的后背。 隶属男子的炙热不断透过背后这只手渗入靳布体内,这一个巴掌大小的温暖让靳布心生恍惚,好似前些日子他们二人的争吵不复存在。 亦或许是前期在这段感情上投入了太多,靳布心中浓浓的不舍粘稠了起来。 她在想,既然现在云家的人已经安全无虞,若他不再追问云家财产下落,不再追问白云下落,她是不是可以原谅他。 或许,他的确是真的对自己有情意的罢。 靳布痴痴地想,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心中所求不过是想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我在找小黄。”靳布讷讷出声,指了指已经跑出来依偎在脚边的小黄。 “小黄?”楚修然自然而然的想起他之前变成的那只大狗大黄来,那段特殊的经历世人不知,他也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露。 “嗯,它来这里住的有个把月了。”靳布拎起狗揽在怀里,“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在东宫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养过一只狗名字叫‘大黄’,后来它为了保护我死掉了,所以看到小黄我就忍不住留在身边。” 楚修然舔了舔嘴唇,他怎么会不知道,当狗子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若非他变成狗被她养在身边,他还不能发现她是女孩子。 见他没有回应,靳布心微微沉了沉,或许他对一条狗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可她三个多月没有见到他,未央宫的日子又是这样寡淡,现下她连共同话题都找不到。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靳布从他跟前退后,颇为恭谨地在侧垂首。 楚修然握牢她的手,不让她离自己太远:“今日七夕。” 七夕?中国情人节,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 楚修然牵着怔然的靳布走出未央宫,往御花园的凉亭走去。 凉亭里的石桌上,点心酒水一应俱全,就连烛台放的也是火红的颜色。 落座后,楚修然为靳布斟了一杯桂花清酒:“这是今年宫里才酿的桂花酒,入口清爽,没有后劲,最适合你这样不会饮酒之人。” “嗯。”靳布信手捻起一枚糯米果子放入口中,她一点都不相信时隔这么久过来楚修然只是为了和她过个七夕。 繁星点点,入夜无风,待靳布七八份饱后她端起桂花酒润了润喉。 “修然,你能否放过云家,你曾告诉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知道不管我让娘亲藏到哪里你都会把他们找出来。” “云叔在云家生活多年,过得早已是普通百姓的日子。可能云家上下到现在还不知道白云叔的身份,所以,你能不能放过云家,我们再回到当初……” 靳布满目希翼的望着楚修然,期盼他能微微点头。 “阿布,并非我不愿放过云家,只要白云自己现身,云家将所有产业财富上缴国库,云家再无任何资本兴风作浪,我还是希望你是我唯一的皇后的。”楚修然缓缓开口。 “我首先是大夏的皇帝,紧接着才是云家的女婿,不管白云本人是否有谋逆迹象,他这个人存在就足以让大夏朝堂产生动荡。你的其他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唯独关于云家的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更何况,不管云家如何,你一直会是我的皇后,这点谁都无法改变,封宫这么久不是为了惩罚你,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罢了,你我二人必须和好如初。” 红色的烛泪缓缓流落,靳布盯着烛火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那样的愚昧无知,可笑至极。 想来,她从未认真了解过楚修然,或者她从来未了解过大夏皇帝楚修然。 在一位皇帝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她都得接受他,服侍他,崇拜他,接受他的一切决定。 看来之前楚修然口口声声说记挂着她,想念着她,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对他抄靳府的举动毫无微词。 如今,云家无辜被牵连,她出言发声便是忤逆,便是不忠之徒。 “我给你考虑时间,你可以给你娘亲去一封信,让他们主动将白云和财产尽数交出,届时我会让守在大楠镇的官兵撤退,还可将你娘亲和舅舅他们接到金陵城……” 靳布惊惶抬头,面色极差,心跳也停了一拍,脑中一片空白,手心尽是冷汗。 他是何时知晓娘亲他们的去向的,他竟还在大楠镇布置好了官兵,他还做了些什么? 是真如他所言暂无动静,只等着她给娘请写信劝说,还是早已将云家人全部控制了起来? 楚修然此番举动是断定了她的愚钝痴情,是断定了她既然肯为他舍命挡箭亦会为他舍弃云家! 一时之间靳布心中愤恨交加,不知言语。 直到楚修然温柔地将手抚上她的肩头,她才陡然惊醒。 靳布第一反应扭过身子将他的手甩开,却被他的铁爪生生掰正身子。 “阿布,你在云家不过生活了一年,云锦是你娘亲也不是你娘亲,更何况她自你出生后便将你抛弃,你当真要为了他们放弃我?”楚修然眉头蹙起,语调凄清。 靳布的心一寸寸变得冰凉,须臾之间,脑海中思绪汹涌翻腾。 她转过身环上楚修然的腰,涩然开口:“明日我会给娘亲写信,言明利弊,我娘亲和舅舅他们,你一定不能伤了他们。” 楚修然一双修长的手在她肩头反复摩挲:“阿布,你答应了?你肯劝说他们了?” “当初为了你,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我……”靳布的泪哽在喉头。 “阿布,云家的事情解决后,此后断不会再让你如此为难。”楚修然紧紧拥住靳布,在她发间留下一吻。 靳布的心狠狠撞了一下,她可以为他舍弃自己的性命,但她有何权利要求云家其他人为他舍命,有何权利要求白云为他心中的那一丝怀疑舍命。 第三百一十八章危局 楚修然将她的手牵起,缓缓带着她往未央宫走去。 窗外无月,靳布恍若置身云端,在不知道多少回的攻陷洗礼后,她贴在楚修然的胸膛,听着里面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良久,他胸腔内的心跳才渐渐平息。 靳布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逐渐步入倒数的温存,微凉的指尖从她脸庞划过。 楚修然动情的声音传入耳中:“阿布,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这次我一定会将它守护的很好,一定不会再惹你生气,你也不要再肆意伤害它。” “我没有想要伤害它。”靳布闷着声回答。 “这段时间每日的汤药你都按时服用了么。” 靳布手指在他胸前无意识的画着圈:“徐嬷嬷看着,哪怕再想吐都给喝掉了。” “那是太医开的调理身子的汤药,据说连续服用三个月后不仅容易受孕,还特别容易怀上男孩子。”楚修然浮起一个浅浅的笑,“若非等着这汤药的疗程,我早就忍不住要过来寻你了。” 靳布双颊如烧,咬了咬他的胸口:“看来你今日过来的目的不仅多,而且相当的不单纯。” 楚修然低笑出声翻起身将靳布再度钳制身下:“对,然后每个目的都还达成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大白,身旁的楚修然面色柔和,嘴角微微勾起,似乎还在满意于昨日的胜利中。 靳布伸手拨了一下他长长的睫毛,后者闭着眼捉住她调皮的手,顺势放在心口上:“你知不知晓,早上的男人惹不得。” “嗯?” 半个时辰后靳布犹如搁浅的鱼趴在枕上不住的喘气,她脸颊发烫瞟了一眼正在更衣的某人:“现在知晓了。” 午后,徐嬷嬷恭敬准备了笔墨:“娘娘,陛下说今日天气好,适合娘娘写家书。” “好。”靳布拿起狼毫在白宣上奋力书写,不多大会儿便将楚修然想要的家书写了出来。 只是这封劝降的家书不知为何被泄露了出去。 本就因税收和修建河道工程对楚修然不满的齐成王接连上了三封奏折质疑楚修然为何会迎娶前朝遗孤之子。 同时其他各地的亲王亦开始联合起来,一起弹劾当今圣上包庇前朝遗孤。 更有礼部的好事老臣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靳布与楚修然的关系捋了捋。 楚修然的母亲娆辛娘娘乃前朝公主,而皇后云朵的父亲乃前朝皇子,娆辛的弟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娆辛的亲弟弟,可总归是她同父异母的胞弟。 如此算下来,皇后云朵和皇上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他们二人的结合乃有违人伦,泯灭人性,伤风败俗之举。 此番言论一出,文武百官皆瞠目结舌,纷纷上书要求楚修然废了当今皇后云朵。 不然大夏会被世人嘲笑国无礼法,大夏皇帝会被嘲笑为了美色枉顾人伦,总之,皇后云朵必须被废,否则大夏将国之不国,社稷不稳,江山动荡。 靳布躲在未央宫,看着满朝文武的奏折如雪花般飘进御书房,又看着一批批老臣在御书房门前从早跪到晚,再从晚跪到早。 这个局面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谁让楚修然当初在世人面前斩杀了靳家之女靳布呢。 她嫁入宫中之时,楚修然昭告天下的文书上,白纸黑字的注明,皇后云朵乃流霄郡云家云锦之女,而云锦与白云乃夫妻是流霄郡百姓皆知的事情,云朵为云锦白云之女也是流霄郡十几年来的固有认知。 现在若想解开这个结,楚修然出面向世人宣告世上并无云朵,云朵既是原靳布。 但楚修然身为皇帝怎会出言打自己的脸,难道真的要一位皇帝亲口承认他欺瞒了全天下么。 “小黄,你原主子的主意也忒阴了。”未央宫里靳布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抱着小黄随意摇晃。 还没等靳布收到废后的旨意,舆论和局面好似脱缰的野马,开始往更加失控的方向奔去。 不知是哪个乡野说书人或者哪位醉酒的官员隐隐透露,当今皇帝有改朝换代之意。 打算将大夏的江山彻底更名改姓为前朝,理由也很充分,皇帝楚修然为前朝公主之子,皇后为前朝皇子之女。 若非皇帝没有私心,为何会迎娶此女?! 分明是,现如今的皇帝楚修然已经成了前朝皇子白云的傀儡。 这位前朝皇子长时间来隐姓埋名,就是为了生出女儿云朵蛊惑君王,从而达到复国的目的。 一时间坊间的流言蜚语喧嚣之上,以至于后来百官中居然有人开始罢朝,言之,身为大夏人死为大夏魂,不愿为傀儡皇帝卖命。 事情继续发酵,慢慢有官员放言要让楚修然自动禅位,拥立纯正大夏血脉的云襄王楚萧澈为帝。 为洗清楚修然傀儡皇帝的嫌疑,靳布在早朝上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将一封废后诏书呈给了楚修然。 大夏皇帝楚修然勃然大怒,驳回了皇后云朵的自废诏书,百官哗然,逼退帝王的官员数不胜数。 秋雨忽至,这场秋雨来势汹汹,瓢泼之意仿佛要冲刷掉世间所有的一切污垢。 靳布推开窗户,看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棂,看着整个大夏皇宫拢在一片雨雾中。 “别站在窗边,小心受凉。”楚修然将靳布从窗边拉回,又握了握她的手。 觉察到靳布双手已经微凉后,直接将她的手放入他的怀里,替她暖手。 靳布突然觉得鼻尖酸涩,再度开口:“你废了我罢,只要你在废后诏书上盖上玉玺,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楚修然眉心微蹙有一丝的嗔怪:“我说过你是我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我绝不会废你。” “往日你精明如斯,步步为营,只为追到赃银,查明白云身份,怎的今日却故作蠢笨,有康庄大道不走,偏偏要选在泥泞小道。” 楚修然轻笑:“没办法,往日不知你聪慧,只觉得什么事情都按照我规划的方向走,这次你动起脑子来却发现你也足智多谋,堪当一国军师。” “可不是一国军师么。”屏风外楚萧澈的声音如约而至。 靳布的心随之提起而又缓缓落下,对于已经知道的事情她倒不必佯装惊讶。 “这雨还没结束,皇叔便迫不及待了。”楚修然再次开口,面上毫无惊讶畏惧之色。 久违的称呼让屏风外的人气息顿了顿,随后轻笑出声:“既然修然明白我们意欲何为,皇叔我也不必再多作解释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禅位 楚修然盯着靳布,凄然自嘲一笑:“这是你对我的报复?” 靳布将已经温暖的手从他胸口处抽出:“谈不上报复,一切只为了自保而已。” 眨眼间,楚萧澈已出现在他身后,一柄匕首抵在楚修然的脖颈:“还得感谢修然一直按兵不动,任由事态发展至今。” 窗外的秋雨小了些,雨幕下慕容军已将整个未央宫包围起来。 未央宫的宫殿门口,右相程根捧着禅位书带着百官在雨中等待许久。 “拿进来罢。”楚修然轻轻推开匕首,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案几后。 随后有内监捧了禅位书进来,他看也不看举起旁边的玉玺稳稳盖了上去。 “阿布,现下可如愿?”楚修然惨淡轻笑。 靳布别开头:“如愿自保。” 秋风透过缝隙灌入室内,发出呜咽的悲鸣,楚萧澈拿起禅位书走到殿外。 室内,韦英手刀起落,没有任何挣扎与反抗的楚修然软软摊倒在地,两名御林军立马将他拖了下去。 屋内寂静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夜幕降临,未央宫外才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待这些军人重重的脚步声远去,靳布起身点了一支蜡烛,将小黄紧紧搂在怀中。 许是小黄感知到了她此时的心情,它十分乖觉的窝在靳布怀里,伸出湿润柔软的舌头不断舔着靳布的手指。 灯芯渐渐弯了下来,靳布拿起旁边的小剪子想将烧枯的灯芯剪掉,却一下将灯芯全剪了下来。 满屋的烛光随之湮灭,她也懒得再去点燃蜡烛,枯坐在一片黑暗中倾耳听着屋外的秋雨残风。 “朵朵,你怎么没有燃烛。”楚萧澈从外进来,带着浑身的湿气和雨意。 见靳布不动,他将火折子打开重新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云襄王,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刺目的烛光让靳布皱了皱眉,她双目失神的望着前方喃喃出声,“云襄王今日大事即成,可别忘了楚修然是不愿引起战乱陷金陵百姓于水火才会任由你一步成事。” “我定不会伤他。”楚萧澈将袖中家书递到靳布手中,“云家上下数十口人皆已安全回归流霄郡。” 靳布将家书拆开扫了两眼后放在烛火上点燃,道:“剩余的呢,云襄王不打算给了?!” 楚萧澈嘴角微弯:“废后诏书,当初我并没有允啊。” “哦。”靳布淡淡回答。 仿佛这个结果是她早已意料到的。 楚萧澈轻轻一笑:“你早料到我不会放你走?” “是,自打知道你胸前一剑是韦英所刺后就已经知晓了。”靳布望着室外的雨帘缓声回答,“想来云襄王也是同我一般的狠角色,时时刻刻拿着命来赌,不过你的是谋划许久的苦肉计罢了。” “朵朵,你信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比楚修然更爱你,不放你走只是想让你给我这个表现机会。”楚萧澈一把抓住靳布的手,情绪颇为激动。 靳布将他的手指掰开:“还请云襄王自重。” “罢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楚萧澈站起身走入雨帘,没入夜色。 三日后,大夏皇帝楚修然自动禅位,云襄王楚萧澈继承大统。 同时下达他称帝后的第一道圣旨:楚修然虽有前朝血脉但在位期间勤勉为国,奋力抗敌,造福百姓,特封为康州王,管辖原齐成王的封地,终生不得入金陵。 第三百二十章失控 此举一出,百官皆知看是封王,实则软禁,同时皆赞叹新帝楚萧澈明君仁心,不滥杀无辜。 而在另一边,楚萧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明当年贪官靳重之的赃银被慕容正尽数劫走。 而后慕容正因私吞赃银,私自扩大慕容军被削除爵位,收了兵权,数十万慕容军尽数归于楚萧澈之手。 慕容兴因一直戍守边关,且不知晓慕容正行事内幕,虽说在这场计谋许久的家族围剿中幸免于难,但也被剥夺少将军职位,褫夺军权召回金陵,成为礼部的一位文职郎中。 至此,靳布才算是真正认识到楚萧澈的城府。 看来他早就知晓当年靳府的赃银被慕容正所劫,只是一直没有声张,若靳布此次不助他夺得大位,日后他也会联合慕容家发起军变策反。 而他的手段也要比楚修然狠辣的多,单是因为夺去慕容军兵权之事就当众杀了五位不愿听命于他的慕容军将领。 至于其他封地亲王之流,楚萧澈更是下了死命令,每年由国库下拨固定银两给这些亲王使用,各地亲王不得再插手各地税收。 此举一出,百姓和乐,亲王不喜,那位上奏折责骂楚修然的齐成王再度上了奏折骂楚萧澈,结果直接被楚萧澈清除皇室玉牒贬为庶人。 此后再无亲王敢对这位大夏新帝有任何表面上的不满。 如今靳布唯一的乐趣便是逗狗,许是因为楚修然被软禁后她心情压抑,连带着她的食欲一日不如一日。 每日小玉端过来的膳食都被她转头喂给了小黄,短短时日将小黄养的膘肥体壮,个头也窜了一大截。 每到夜晚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很多时候好不容易入睡,便会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梦中她还是那个刚入东宫的假小子,每天为了一点俸禄和楚修然明争暗斗,每天同楚修然吵架置气。 不管期间他们二人吵得是怎样的天翻地覆,最后都会出现楚修然临昏迷前的那一双眼来,悲戚凄凉,苍茫委屈又带着一丝欣慰。 夜间秋风打在窗棂,靳布再度惊醒坐起,她平息了一下心跳,走下床想去殿内倒一杯清水解渴。 刚跨过屏风,却发现殿中央坐了一团黑黑的身影,同时满室充盈了酒气。 靳布唬了一跳:“谁!” 那人猛地睁开眼往靳布这边扫了一眼,黑暗中靳布只觉得这眼神锋利逼人,像一柄开锋的刀刃划破夜幕,带着浓浓的杀气。 “你醒了?”杀气瞬间消散,楚萧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 靳布从桌上到了一杯凉水自己喝了一口,又顺手到了一杯递给楚萧澈:“王爷既饮了酒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楚萧澈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继而慢慢转着手里的茶盏,看向靳布:“朵朵,白日里过来你一直将我视为无物,夜里你还能给我倒杯凉茶。” “茶水解酒,我是怕王爷宿醉明日不能赶上早朝,外边的人又扎堆骂我。”靳布将茶盏放回原位饶过楚萧澈走向屏风。 尚未走到屏风旁,靳布的肩膀被人握住往后一转。 呼吸被唇堵住,浓烈的酒气自楚萧澈口中喷涌而出。 靳布照着唇狠狠咬下,鲜血的腥气在嘴中蔓延,那人却丝毫没有停止。 靳布眼前一片眩晕,胸口微微发疼,她捂住胸口使劲儿将楚萧澈推开,扬手抹了一把麻木的双唇,胸口剧烈起伏:“云襄王,你不要太过分!” 楚萧澈上前两步,钳住她的肩膀,将头埋入靳布肩窝一路往下撕咬着,声音含糊不清:“他已经走了难道你要在这深宫内院为他守寡一辈子?” “朵朵,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为什么不能是我。” “朵朵,必须是我,一定是我。” 往日温润如斯的楚萧澈不复存在,此刻的楚萧澈在酒精的作用下粗暴狠厉。 挣扎间楚萧澈将靳布扔在床榻,顺手扯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后,再度俯身上前。 “楚萧澈你醉了,你放开我。”慌乱中靳布手脚并用死命挣扎。 她从未料想过有一天楚萧澈会借着酒劲儿行不轨之事。 一丝微凉气息爬上靳布胸臆,靳布低头一看,混乱间楚萧澈已将她的中衣撕碎,现下她的衣衫正凌乱的挂在身上。 混沌间靳布伸手摸向枕下,将枕中藏匿多日的镇定剂扎在了醉狮身上。 方才还奋力钳制她的男人刹那间瘫软在她身上,靳布气喘吁吁想将身上的人推至一旁,却因力气耗尽,半天推不动分毫。 待她恢复些气力,将楚萧澈从自己身上挪下去后胸口又开始窒息般的抽痛。 无奈之下靳布捂着胸口蜷缩着身子不断呻吟,终是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明,身边宿醉之人还在昏睡,靳布抬脚狠狠将他踢下床榻。 那人这才蓦的惊醒,站起身后见面前床榻凌乱一片,又见靳布露在外的肌肤上连青带紫的咬痕,半晌说不出话来。 靳布从被褥中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云襄王对宿醉结果可满意!” 那人退后两步,将自己的衣衫套上,静静地望着眼睛红肿的靳布,满目愧疚忧伤,与昨夜醉酒强势之人判若两人。 “陛下,该上更衣早朝了。”内监尖细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凝重。 楚萧澈如梦方醒,慢慢开口:“朵朵,对不起,我…” “滚。”靳布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想哭却哭不出来。 内监的催促声再度响起,楚萧澈长长叹气转身离开。 良久,小玉怯怯的声音自屏风外响起:“娘娘,奴婢侍候你沐浴。” 温暖的热水包裹整个身子,靳布闭着眼打了两个寒颤。 身后的小玉用棉布轻轻擦拭着靳布满是青紫的身子,忍不住簌簌落泪:“王爷怎能如此待你,他怎能如此待你……” “小玉,把公主叫来,我有要事同你们商议。” 话音刚落,悦诚推门而入,瞥了一眼靳布面前的伤痕累累后,含泪别过头:“晨间听闻他宿在未央宫的时候我就赶来了。” 靳布不语,起身拿出一罐药,二人细细为她涂抹在胸前后背。 待一切收拾妥当,靳布缓缓开口:“小玉,收拾两件合适的衣服,待会儿随我去住冷宫。” 顿了顿,靳布又开口道:“悦诚,可否与我同去,想来往后的日子没有你的帮助我会很艰难。” 悦诚连连点头,带着哭腔:“姐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干嘛这样悲壮,咱们过去是去养胎又不是干别的。”靳布身后擦掉悦诚眼眶的泪,带着笑意轻语。 第三百二十一章冷宫的日子 “养……”悦诚惊呼出声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后抿着唇低语,“姐姐你有身孕了?!” 小玉亦惊在原地:“娘娘,王爷不是昨晚才……怎会这么早就发现……” 靳布挑起嘴角:“谁说是养他的胎了。” “那这是康州王殿下的?!”小玉迟疑开口,她从东宫开始便跟着楚修然,对楚修然和靳布的忠心自然不容置疑。 靳布点头,想来那几个月楚修然给她服的汤药起了效果,把她小产后的身子调理的很好,再加上最后那段时间的日日缱绻,有身孕是迟早的事情。 前些日子她感到食欲不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次她便从芥子空间拿了早孕试纸测试,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个条红杠。 不知为何,她当时便哭得不能自已,如果当初那个孩子她无法留下,现下这个她就要拼命留下。 所以昨天夜里她故意等到自己身上出现印记后才出手将楚萧澈扎昏。 宿醉和镇定剂,再加上他们二人醒后的状态,那人肯定会认为自己已经得逞。 待小玉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后,靳布带着小黄住进了冷宫当初邱佳思住着的房间。 小玉手脚麻利,一上午便将一个房间两个床铺收拾了出来,还用从未央宫里带来的碎布将厢房破了洞的窗户给填补好。 悦诚则从广宁宫带来一堆零食点心,灵芝人参等补品,说要好好帮靳布养胎。 靳布看着面前一堆东西,留下了些常吃的点心,剩余的补品原封不动的还给悦诚:“偷偷拿出宫里贱卖了。” “可是姐姐你刚发现有身孕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悦诚抱着一堆补品不知所措,“再说了,若手边没银子了我再回去拿嘛。” 靳布摇摇头:“从现在开始,除了咱们身上穿的,你们这一次带出来的东西外,不能再回去未央宫或广宁宫拿任何东西,别说银钱,一针一线都不能拿。” “不仅如此,每日送入冷宫里的饭菜是什么我们便吃什么,绝对不能私自给那些嬷嬷太监加钱,让他们更换膳食。” 这下小玉也担忧起来:“娘娘,冷宫里的饭菜顿顿都是凉饭凉菜,有时候遇见嬷嬷心情不好,还会送已经馊了好几天的饭菜,如今你这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 “你们是我最信任最亲密的盟友,此番我有孕瞒你们不住,可若你们想让这孩子能够健康出生必须得按照我吩咐的做。”靳布真挚望着小玉,“麻烦你们了。” 小玉与悦诚二人面面相觑,也只能答应了靳布的要求。 养心殿内,韦英一一向楚萧澈汇报着靳布她们在冷宫的一举一动。 “今日悦诚公主不能忍耐冷宫的青菜糙米,将带过去的补品偷偷拿出去卖了钱,然后交给嬷嬷,改善了个人膳食,皇后娘娘照旧。” “今日悦诚公主不耐冷宫枯燥,偷偷溜出宫在城内转了一圈到傍晚才回到冷宫,皇后娘娘依旧每日上午看医书,午时会在院内转转,下午会陪着狗戏耍。” “今日雨水,悦诚公主和皇后娘娘皆躲在厢房内,雨水过大将窗户冲破,宫女小玉将她们带的衣衫拆了一件用来修补窗户。” “今日依照吩咐让嬷嬷们送了馊掉的饭菜进去,悦诚公主吃了两口吐了,随后溜出宫用手头钱财买了吃食,顺便给皇后娘娘带了些进来,皇后娘娘没有理会,用了嬷嬷送过去的馊饭菜。” “今日晨起皇后娘娘与宫女肚腹不适,出现了呕吐腹泻症状,二人躺在床榻上一天未进食。”韦英说完抬眉看了一眼楚萧澈,“请问陛下,这馊饭菜还要送么。” 楚萧澈将手中的狼毫轻轻放在笔架上:“送,朕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几天。” 接下来几日靳布与小玉日日皆拿到的是馊掉的饭菜,悦诚则用嬷嬷手中拿到的是正常的膳食。 而悦诚似乎耐不住冷宫的凄苦日子,通常在院外将用完膳后才进入厢房,隔三差五在宫外溜达的时间也更长了些。 三更过后,冷宫厢房早已熄灯许久,这是靳布的主意,既然没有能吃的东西,那边早早入睡,减少活动,储存热量,以免感到饿。 窗外的水漏‘咚’的响了一下,冷宫外侍卫换班的声音响起。 待一切渐归于平静后,悦诚悄悄的从袖中拿出白日里在外偷买的点心来。 靳布吃了一块点心猛灌了两杯清水,一脸松快:“小玉,剩余的全归你了。” “主子,你每日白天里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一整天下来就一块点心,你就是不顾及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小玉巴巴的将手里的点心递到靳布嘴边,“再吃点罢,或者咱们也出点钱,至少每日的吃食不求有荤有素,得是能下咽的呀。” 靳布摇摇头,伸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不管孩子怎么样,我只是不愿低头,不想咽下这口气罢了,等到我熬不过去的时候再说罢。” “还有,悦诚从明日开始,你每次溜出宫都要帮我带一味药材进来。”靳布拿出一张纸,“按照这药方的顺序买,千万记住一天只买一味。” “姐姐,这是什么用途的药?”悦诚接过药方,上面写了五种药材,似乎都是很常见的药。 虽然靳布前段时间按着她学习医书,可她不专心,看了小半年还停留在入门阶段,这张药方里的药,每个单独拎出来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有何用途了。 “滑胎药。”靳布轻声道。 空气凝固了一会儿,悦诚缓缓开口:“姐姐,你坚持不下去了吗,你要放弃了吗。” “你难道还想让我日日吃这些馊饭馊菜么,如此饮食孩子怎会保得住?干脆直接给它一个了断,也好过它日日在我肚子里枯萎,你按照我写的分五天给我带回来便是。” 悦诚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应了下来。 五日后的傍晚,在悦诚分批将药材采购齐全的时候,这张药方也出现在了养心殿楚萧澈的案几头上。 “陛下,经太医查看,这张药方是滑胎药。” 楚萧澈脊背一僵,一双点漆锐目锋利地刺在面前的药方上。 她自入冷宫已经六十七天了,而此时她却让悦诚偷偷从外分批买了滑胎药进来。 真是谨慎的可以,若非每日派去跟踪悦诚的人将她进入的店面,采购的东西一一上报,还真的要让她得逞了。 三更敲响,冷宫厢房后的一处隐蔽角落里。 小玉正盯着面前的药罐,小心翼翼的扇风打火。 “诶呀,你小心着点,这火太大了容易被人发现,你慢点扇。”悦诚在一旁左顾右盼的把风,不时地扭过头来交待一两句。 小玉轻轻打着扇:“公主,这火势已经很小了,两碗水已经煮了大半个时辰,要放在平时早将药熬好了。” “别啰嗦了,快点!”悦诚轻啐一句。 终于药罐里冒出了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为了提防有味道飘出,小玉特地在药罐上方盖了一层棉布。 “好了。”小玉掂了掂药罐,将里面的汤药倒了出来,刚好满满一碗。 悦诚俯身至药碗边,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先别急,在外边凉一凉,省的进去了烫的入不了口,味道又大。”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响起。 悦诚一个激灵转过身,脚边只剩下药渣的药罐子被碰到。 “皇、皇上……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悦诚屈膝施礼,轻微挪步将小玉挡在身后。 “朕问你,你们煎的是什么药。”楚萧澈紧盯着悦诚,身后的侍卫太监瞬间呼啦啦跑了出来,将悦诚二人围了起来。 “没、没什么。”悦诚舌头都转不过来了,只能紧张地将小玉挡在身后。 “韦英,将那汤药端过来让钱太医尝尝。”随着楚萧澈的话,一名提着药箱的太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眼看韦英就要将悦诚推开,小玉仓皇端起药碗,不顾汤药还在冒着热气,咕咚咕咚将药喝了下去。 嘴巴和嗓子立马被烫起了水泡,小玉面露苦色的捂着嗓子,哑声道:“禀陛下,这是奴婢调理身子的药。” 楚萧澈眼睛眯了眯,如刀的眼眸让小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接着他闲闲道:“钱太医验药渣。” “喏。” 韦英立马将药罐子捡起来,钱太医接着灯笼扒拉了两下,又捻起一点药渣舔了舔,拱手回禀:“禀陛下,此乃民间常用滑胎药。” 第三百二十二章半夜熬药 “砰!”厢房门被猛地推开。 靳布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乌泱泱一大片。 “钱太医诊脉。” 靳布下意识往后退,但这个厢房只有面前的一间,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她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几个嬷嬷上前将靳布按在位置上,强迫她将手伸出来。 钱太医搭脉,没一会儿便开口:“禀陛下,喜脉,差不多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楚萧澈紧皱的眉头松开。 靳布低着头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现代医院里,孕妇每周孕检时都会用b超检查胎儿大小,有时候胎龄比实际孕周数小几周是很平常的事情。 她必须不能让孩子长太快,最好要比实际孕周小月余才能瞒天过海。 她知道这是楚修然的孩子,如果按照正常饮食或者吃太多的补品,孩子一定会是正常的三个多月的胎龄。 所以这两月来,她完全按照冷宫里的饮食,哪怕后来送过来的是馊饭馊菜,她也照吃不误。 并且自她知道自己怀孕以来,芥子空间里的各种叶酸,孕妇营养品她都按部就班的服用,即使白日里不吃东西,她每日摄取的营养是足够的。 就是为了能在保证孩子基础营养的情况下,缩短胎龄。 “你竟然要偷偷的服落胎药?”楚萧澈语意森森盯着靳布,“你这么想杀掉我们的孩子?” “不、不是。”靳布仓皇失措,“我没有怀孕,我只是,没有孩子,孩子不是你的。” 听到靳布颠三倒四的话,楚萧澈伸手将她拎了起来:“你入冷宫,朕只认为你心里气愤,同朕置气,可你竟敢伤害朕的孩子,是不是素日里朕对你和颜悦色惯了,你便可处处挑战朕的底线?!” “我没有改嫁之意,求你让我在这冷宫里老死,饿死,怎么着都行。”靳布匍匐在地恳切请求。 楚萧澈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眼神:“原本朕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你不回到他身边,朕就把你关一辈子,让你一辈子呆在冷宫,待在朕知道的地方,可如今不行了。” “你有了孩子,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它怎么能被你杀了呢,你就这样讨厌朕?连朕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靳布提了提嘴角,虚软道:“陛下,您救了云家上下,我感激不已,您不放我出宫我毫无怨言,但求您,求您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砰!”楚萧澈紧握的手重重拍在一旁的案几上。 再抬手,掌下的茶盏被他拍碎,他的掌心也鲜血淋漓。 “朵朵,当初你要嫁给我的,你收了我的提亲玉人的,你忘了?”楚萧澈的声音瞬间变得柔情款款,一双如墨的黑瞳静静望着靳布,带着丝丝期许。 “陛下,当年受你提亲彩礼之人是我娘亲,我自己并未接受,若……”靳布咬咬牙下定决心般,“若陛下不愿让我自生自灭也无妨,从这一刻开始我便不吃不喝,莫说孩子,你连活着的我都无法再看到!” “哈哈哈哈。”楚萧澈仿佛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仰头大笑起来,“带人上来。” 随后,小玉和悦诚二人被装进一个一米高的铁笼子里被带了出来。 这笼子太矮,她们二人只有趴在地上或者跪在地上才能将腰背伸直。 “你要做什么?”靳布心中一颤,惊骇地望着楚萧澈。 “朕答应过你保护云家上下的安全,但这两位的安全并不由朕负责,而是有你负责。”楚萧澈坐了下来,一旁的钱太医急忙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你疯了,悦诚她是公主,是皇室血脉,你怎能……” “啊——”一声惨叫传来,小玉抓在笼子上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一看就是已经脱臼了。 “朕也没有动悦诚呐。”楚萧澈淡淡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 靳布知道他此次是有备而来,已经料到她的自残自尽的想法,根本不给她任何回旋余地。 “小玉!”靳布跑到笼子旁碰了碰小玉的胳膊。 小玉白着脸,哑声:“娘娘奴婢没事儿。” “咯嘣!”又一闷棍打在小玉脚踝。 靳布眼见她额头上渗出冷汗,想来脚踝也已经断了。 韦英举着棍子站在一旁,准备随时出击:“滑胎药是这贱婢煎的,谋害皇嗣,断她的手脚已经算是额外开恩了。” “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靳布忍不住哭出声跪在楚萧澈面前,“小玉做什么是我交待的,一切与她无关……” 她与小玉自东宫起就认识,当年小玉误以为她是男儿身还芳心暗许过,这些年又一直忠心耿耿的伴她左右,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玉在她面前饱受折磨。 “主子犯错奴婢有义务在一旁提点,这贱婢没有及时阻止娘娘下令,已是犯了大错。” 韦英话音落,又一闷棍打断了小玉的另一只脚踝。 “悦诚公主,数次溜出宫采购谋害子嗣的药材,其为同罪。” 悦诚听到这话往笼子里缩了缩:“陛下,求你饶了我,陛下,我再也不敢了。” 楚萧澈轻挑嘴角:“你是大夏公主,朕自然不会对你用私刑,前些日子吴元国的二皇子想与大夏联姻,朕正愁没有公主可嫁呢。” “陛下,皇叔,那二皇子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您不能让悦诚嫁过去。”悦诚拍着笼子哭喊着,“皇叔,我才十六岁,皇叔……” “对,悦诚身上有疤不能联姻。”靳布赶忙求情,她一定不能让悦诚这样大好的年华嫁给一个入了半截棺材的老头子。 “无妨,那二皇子年岁已高,见着悦诚年轻可爱定然不会在意那小小的疤痕的。”楚萧澈轻笑,“来人,立刻拟诏……” “陛下,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悦诚,她还是个孩子……”靳布膝行到楚萧澈脚边,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求你了,你看着悦诚长大的,你知道悦诚和我亲生妹妹无二,她还这样年轻……我不绝食了,我也不让她买药了,你不能拟诏。” 靳布说着满脸泪痕,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我求你了,陛下我求……” 跪拜着叩头的人突然停了动作,钱太医立马上前把脉。 “禀陛下,娘娘这是急火攻心晕倒了,且这段时间饮食不善,营养不良,胎像不稳,需悉心照料才能使母体恢复如常,胎儿健康稳固。” “将皇后带回未央宫,这两人装进笼子里一并带过去。” 待靳布再度醒来,已是在未央宫的床榻上。 楚萧澈坐在床侧,气定神闲地看了靳布一眼,端起一旁的小米粥舀起一勺送到靳布嘴边。 靳布别过头,不言语也不开口。 “昨晚的笼子正在未央宫的院子里放着,那宫女的性命和悦诚未来的道路全掌握在你的手里。” 靳布闻言从他手里抢过碗,仰头将小米粥喝下。 下咽速度太快,她忍不住呛了两下。 “太医说前时日你的膳食未跟上,孩子胎像不好,得好好补补。”轻轻一句话让靳布从床榻上弹起。 她快速跑到案几旁,端起碗将桌上摆的肉菜米饭混在一起使劲儿往嘴里扒拉。 直到哽到咽不下才放慢了速度。 楚萧澈适时递上一杯水,送她服下缓解了哽咽后,才轻笑出声:“不着急,之前在冷宫的时候是朕没有照料好你,往后日子定然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第三百二十三章悉心养胎 靳布依旧将头埋进碗里使劲儿扒饭,直到见了碗底才抬起头:“我吃了,你能将她们放出来了吗。” 见楚萧澈不说话,靳布望了望外边的笼子,忍住眼泪:“那能给小玉请个太医接骨吗,再不接骨她这辈子都废了。” “来人,给里面的宫女接骨。”楚萧澈轻声发话,而后捏了捏靳布的脸颊,“早这么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靳布将心中的苦涩咽下:“谢陛下开恩。” 楚萧澈站起身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朵朵你对朕这般客气,倒显得生分了许多。” 靳布抬头看着楚萧澈半天也没能找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 倒是胃里一阵翻涌,她急忙咽了咽口中的酸水跑到痰盂旁,‘哇’的一声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室外守着的太医即刻跑了进来为她诊脉,而后恭谨道:“禀陛下,娘娘这是常见的孕吐反应,一般过了头四个月便会好很多。” 楚萧澈将她扶回到桌边为她递了一杯茶水漱口,接着拿起手帕轻柔的为她擦拭嘴边的秽物:“慢点来,此后每日朕都会陪你用膳。” 靳布心一紧,有些紧张地望着楚萧澈。 他狠厉起来简直不知要比楚修然狠多少,在他面前她必须如履薄冰,必须提醒吊胆,否则就会露出马脚。 此后,在未央宫,靳布不得晒药材,因为怕她接触到不利于胎儿的药材对胎儿不好。 不得看医书时间过长,免得对眼睛不好。 不得整日窝在寝殿,要出去走动走动。 这些事情靳布都一一照做。 而她的听话乖巧换来的是小玉能够正儿八经的躺在厢房里养伤。 悦诚只要听话,陪她散步解闷,就能不被指去远嫁。 晚间,靳布端着膳食进入小玉厢房,一勺勺的喂她吃饭。 小玉欣慰的看着她,张嘴比划着口型:“陛下不会再起疑了是么。” 靳布含泪点点头,轻轻抚在小玉包扎好的手上:“是,让你受苦了。” 当初她安排悦诚分批带药材进来就是为了让楚萧澈发现端倪。 而后又让她们二人在夜间煎药,也是为了给楚萧澈发现的机会。 只要他发现她准备服下落胎药,他就会毫无疑问的相信,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因为他知道,若是楚修然的孩子,她一定会拼死留下,而不是偷偷服药让自己小产。 只是靳布没想到,楚萧澈如此心狠手辣,与素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全然不同,他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肆意伤害无辜的人。 还会用别人的性命要挟靳布。 或许楚萧澈从很久前就知道利用亲情来绑架靳布,这次不过是换了手段,用小玉的性命和悦诚的幸福来要挟她。 春去东来,靳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一天天的也越来越嗜睡,一日十二个时辰总归要睡上七八个时辰,醒来后也常感胸闷气喘,后来连下床走到桌边用膳都成问题。 钱太医日日诊脉只道:“娘娘怀胎辛苦,胎儿吸收走母亲的太多体力,所以才会导致精神体力差了些。” 靳布捂着不时抽动的胸口,闻着白云给的仅剩的那只香包,这些太医知道这孩子对他们陛下的重要性,哪里肯说实话。 以她如今的心肺功能,以这些太医的态度根本无法支撑她安然无恙的生产。 想来这些一心想要邀功的太医早就想好舍母保子的法子,亦或者,朝堂上那些不满靳布仍在后位的人早已买通了太医,只等着她生产之时取她性命。 靳布斜斜坐在床榻上,看着肚皮上不断鼓起的小包,将楚萧澈的手盖了上去:“你看它在翻身呢。” 楚萧澈亦笑了:“一定是个活泼好动的大胖小子,等孩子出来了你就会轻松许多。” 都是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自打腹中出现第一次胎动开始,靳布对他对孩子的态度就转了大弯。 由原来他逼着吃养胎药,用膳,运动到后来她主动为腹中孩子考虑。 楚萧澈也逐渐放下心来,日日听着太医的好消息,一直期盼着孩子出生后他们一家三口能阖家团圆。 “你记住,不管我生产之时遇见了什么情况你都要保住孩子,必要时把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来。” “还有,等我死了你好好选一位妃子,要品行端正的,再把孩子过继给她,要她好好抚养。” “你还得把我一把火烧了,骨灰送回云家,我陪我娘的时间少,等以后我想呆在云家,让她日日有个念想。” 听到靳布说这些丧气话楚萧澈立马喝止:“你与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的,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生了,别想这些不吉利的事情。”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毕竟我也算是正经学过医术的人,我这身子没法子生的。”靳布喘着气,“或许我这身子都不适合怀孕。” “再说了,有我的存在你在前朝还是会受人非议,估计不少大臣都盼着我难产而死呢。” 一语击中楚萧澈的痛点,他登基后不换皇后是百官一直攻击的痛点。 尽管他一直对这些奏折置若罔闻,但他也能猜到那些老臣写了些什么。 无非是些沉迷女色,枉顾人伦,不顾朝纲,更有甚者会直言他是为了皇后云朵进行的逼宫退位。 “你别理会他们,这些老臣旁的没有,捉虫的时间一大把,不管每位皇帝做到何等地步,都会被他们抓出错处来的。”楚萧澈轻声安慰着。 “你也安心,朕已经派人去接白云先生了,他医术数一数二的顶端,有他在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当初你中箭不也是他将你从生死线上拽回来的么。” 靳布默然点头闭上眼:“嗯,我又困了,先睡了。” “好,等你睡着了朕再回去。”楚萧澈将她背后的软枕撤下来又扶着她躺下。 平心而论,她听从楚萧澈认真养胎后,楚萧澈对她是极好的,温柔体贴,幽默风趣,时常会拿了很多戏本子读给她听。 读到捧腹之处二人皆笑出声。 那瞬间让靳布感觉时光穿梭,好像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闲暇时候便带她去米花街逛青楼喝花酒,看名角唱当下始兴的戏本子。 白云入宫的时候已是午后了,那时靳布刚起床,缓慢的挪着笨重的身子在未央宫里溜达。 见到白云话没说出来眼泪倒先流出来了。 白云知道她为保住云家心力憔悴,付出了许多,在旁边细细述说云家现状,讲了好些云家里的家事才让靳布止住了泪。 搭了脉相后,白云凝重的看了看靳布又望了望楚萧澈。 他瞬间明白靳布腹中的孩子胎龄多少,是谁的孩子。 “陛下觉得这胎如何?” 楚萧澈道:“宫里太医言,目前状况良好,只等孩子呱呱坠地。” 白云轻哼一声:“那些个太医知道陛下重视皇嗣,自然捡着陛下爱听的说。” “难道这孩子状况不好?”楚萧澈紧张了起来。 “不,孩子很好,很康健。”白云顿了顿,“只是母体不好。” “朵朵心肺中过箭,陛下可记得?当初那一箭将心肺震碎,虽能保住命但朵朵也因此落下心悸的毛病,此次腹中的两个孩子每日所需的一切营养……” “两个孩子?”楚萧澈与靳布同时讶异出声。 若说楚萧澈惊讶还行,靳布自己给自己探过脉的,也不知道她有两个孩子呀。 “对,这两个孩子一个个头大一个个头小,个头大的那个完全将小的那个压了下去,所以从脉相上看很多时候只能探出一个孩子的脉相来,但细细探还是能感受到另一个孩子微弱的脉相的。” “这种状况很是罕见,想要诊断出这种脉相不仅需要医者医术精湛,还要看腹中孩子的具体情况,比如大个头的睡着了,小个头的在醒着,这种情况下才探的出来。所以太医们没能诊断出来也无可厚非。” 第三百二十四章双生子 “所以,朵朵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她嗜睡完全是因为心肺不支持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就是说她的心脏完全带不动腹中的两个孩子。” 靳布低头摸了摸肚子,无声地笑了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有福气给他留两个孩子。 “你还笑得出来!”白云瞪了她一眼,“你娘这次发话了,若你有丁点闪失,她就不管我了,让我在外流浪自生自灭。” 靳布瞅了瞅白云:“叔,你知道剖腹产吗,就是将产妇的肚子和子宫剖开,将孩子取出来的手术。”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如果真的要等到孩子自然瓜熟蒂落肯定是支撑不起了,孩子提前一两个月出来也能在外界存活,但若待在我肚子里,只会走向母子俱损的后果。” 白云踌躇在原地,身为医者他给很多人处理过外伤,也给很多人将扎进体内的异物取出来过。 但真的要让他从一个身体里取出孩子来,他还是没有经验的。 “你若不会的话就按照我说的步骤来,我会一步一步告诉你的。” “不行。”白云断然拒绝,“难道你不使用麻沸散吗,这刀子是划在肉上的,单是划破皮肤和内脏的疼痛一般人都受不了。” 说着白云突然暴怒了起来,走到楚萧澈面前。 “你想要孩子随便招招手自然有大批女人争着抢着给你当妃子,替你生孩子,你拼什么要让朵朵搭上性命为你生个孩子?!” 楚萧澈脸色阴晴不定,靳布唯恐他发怒,急忙起身抓住白云:“叔,这孩子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与他无关。” “什么叫你自己要留下来?!你自己的身子你不知道?教了你那么久,医书看了那么多白看了?!你到底有没有珍惜自己的命!” “你有没有想过你娘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出点什么事儿让你娘亲怎么活?!” 靳布知道一切是她事先考虑不周,此刻饶是后悔也无济于事。 “既然到这一步了就按部就班的解决呗。”她冲着白云扯出一个笑,“叔,你都要当外公了呢,若孩子知道他的外公这么年轻潇洒一定乐坏了。” 白云无奈地看着靳布,忍不住唉声叹气。 接下来两天,靳布的精神愈发不济。 只要她清醒的时候就会与白云商量剖腹产的步骤。 三日后的清晨,白云准备好一切,靳布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朵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楚萧澈也少有的没有早朝,守在未央宫门口等着这一场没有产婆,没有产妇惨叫的生产。 一炷香,一盏茶,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终于在他忍不住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白云抱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儿走了出来。 “是位小公主。” 楚萧澈忍住泪花接过孩子,不断念叨着:“好好,公主好,可以像她母妃一样漂亮可爱。” “还有呢,不是说两个孩子吗,还有一个孩子呢。” 白云指了指床榻边一个了无生息没有动静的襁褓:“另一个太小了,刚拿出来连哭声都没有。” 靳布勉强睁着眼,看着身边安静的襁褓,忍不住泪流满面,如果她可以早一点进行手术,没准这个孩子还可以活下来。 楚萧澈远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心底一沉。 刚想说些什么怀里的孩子蹬着小腿儿使劲儿的啼哭。 他手足无措的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奶娘,走到靳布身边:“一个就行,也算是母女平安了,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朕也会按照皇子的规制与他下葬的。” “陛下,这个怕是不妥呐。”一旁的奶娘听闻缓声开口。 “双生子若一个不幸死亡得丢到远远的地方才行,否则会影响活着的孩子的,它会觉得是活下来的孩子抢走了它投胎成人的机会,会不断来影响孩子的。” 靳布猛地坐起来,小脸煞白:“不会的,不会的。” 奶娘继续道:“娘娘,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神灵鬼怪之说还是谨慎些好。” “那……” “陛下,不如将这孩子交给我罢,怎么着我也是孩子的外公,是亲手将他带到这世界上的人,你与朵朵初为父母,特别是朵朵,这种事情见不得,听不得。” “趁身边还有个会动会哭的,好好照料小公主便是。” 靳布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楚萧澈一把拦下:“你快些休息,这些事情莫要操心了,若你休息不好,小公主便要跟着受苦了。” 五日后。 康州王阳内城,康州王府。 一个装着婴儿的篮子出现在康州王府的后门。 来人身形极快,饶是一直在门口树上盯着的德武都没有捕捉到踪迹。 竹篮里的孩子犹如小猫般发出呜咽的声音。 同日,康州王府的小妾程氏早产。 深夜,白云端着补气血的汤药走进靳布寝殿。 “事情亦办妥,那边无缝衔接。” 靳布一口喝下汤药,苦涩的汤药让她眉头打了结:“原本就是我先对不住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对待孩子。” 白云微微叹气:“朵朵你可怪过我,若没有我,云家不会受到牵连,你也不会为了云家这般。” “叔,你的出生是你没法选择的,再说那时你还那么小,知道什么呀,深究起来你也是受害者罢了。” “一个国家的覆灭不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皇子而改变,一个君王的易主也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停止,楚萧澈本就有篡位之意,不过是借了你的由头,让整个大夏的人给修然施加压力罢了。” “我想当年云老爷救你的时候也不是因为你的皇子身份,而是觉得你是一条人命,不忍看你平白无故的死去而已。” “再说了,这些年你在云家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曾经的身份不过是过往云烟,有什么可介怀的呢。”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要求和期盼的话,就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娘亲,能同娘亲白头偕老,没准还可以努力一下给我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什么的。” 白云忍不住白了靳布一眼:“别闹,我与你娘亲都老了,她辛苦了一辈子,现在云家的产业缩水大半,她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只是回过头来才发现,你才是活的最通透的那个,年纪轻轻反倒像是活了几十年似的,说出来的话老气横秋的苍老得很。” 靳布失笑,可不就是活了几十年的感觉吗。 两辈子的生生死死,爱恨别离都经历过。 “大舅和二舅他们都准备好了吗。”靳布又问。 “都弄好了,那边的人安排的很妥当,不仅替他们更名改姓还找了几个身形相似的人住在云家。”白云抿了一口茶,“朵朵当真割舍的下孩子?” 靳布看着烛光的目光坚定:“又不是永远将她留在这里,只要我在那边准备好,一定会将她带走的,我是她的母亲,一定会带着她去找她的父亲和弟弟的。” “好,既然如此,以明日之期半年为限吧。”白云扬起茶盏作出敬酒的姿势。 靳布亦颔首轻笑:“开始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忧思郁结 康州王府。 在房间里憋了一个月的程墨竹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了房间。 她被坐月子一个月,期间哭过闹过,却最终没有任何效果。 日日守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位面生的嬷嬷。 她原本不知为何她要日日捆着枕头装成有孕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何康州王真的如同她真的怀孕般,日日找人做美味可口的孕妇膳食,日日都陪伴着她用膳,陪她在府中漫步。 等到腹中的枕头被嬷嬷换成大点的以后他还会时不时的摸一下她的肚子。 “王爷,如果您真的喜欢孩子那让妾身给您生一个吧。” 有一天程墨竹终于忍不住开口。 也就是因为她的这句话,王爷再没踏入过她的院子。 直到两个多月前,她被嬷嬷灌下一碗汤药。 那汤药也不知是何汤药,喝的她夜间腹痛不止,一直往恭桶跑。 第二天,她便被要求在房间里坐月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一个从未怀孕甚至没有与男子同房的人怎么会有坐月子一说。 若说,之前让她装着枕头假扮孕妇她能忍受得了。 让她假装坐月子她也能忍受得了。 可为何已经过了一个月她还是不能随意出院子,不能去见王爷! 程墨竹摸准嬷嬷的作息时间,趁着嬷嬷去厨房做事赶忙溜了出来。 她要亲自问清楚,康州王到底何意。 为何将她从宫里带出来却依旧不碰她,为何还要让她做戏。 “咚咚咚”王爷的房间越来越近。 房间里好像很热闹,居然还有拨浪鼓的声音。 同时还伴有婴儿笑的声音。 这是谁的孩子?! 程墨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窗户边。 透过窗户她看见房内放着一个小小的摇篮。 摇篮里一个玉琢般的小人躺在里面嘻嘻笑着,阳光洒在那孩子的脸上,照应着孩子长长的睫毛和薄薄的嘴唇。 这个孩子和王爷真像啊。 程墨竹忍不住惊叹,随即大骇。 这孩子出现在王爷房里难道真的是王爷的孩子? 可王爷什么时候有了其他女人?还为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生了一个孩子? 自打王爷被贬为康州王后,她便跟着王爷前来此地。 此后这王府里除了她一个妾室外没有其他女主人。 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程夫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嬷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让程墨竹惊跳了一下。 里面逗弄孩子的声音也立刻停了下来。 隔着一堵墙程墨竹都能感受到房间内的空气凝固了起来。 “徐嬷嬷带着程夫人进来。”楚修然平静的声音响起。 身后的嬷嬷走到程墨竹身边:“程夫人请进去罢。” “不、不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方才想进去的心思消失殆尽,程墨竹这会儿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进来。”里面男子的声音重了几分。 徐嬷嬷也在旁边催促:“程夫人,王爷唤你呢。” 程墨竹跟着徐嬷嬷走了进去,立在门口头也不敢抬。 这个男人她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像是一块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怎么说都没反应。 即使在她假装怀孕的时候她也没有从他的话里体会到真心。 “王爷。”程墨竹屈膝施了一礼。 楚修然抬眼看了看她:“你早产亏了身子需要多休息的,怎么跑出来了。” 程墨竹怔愣地望着楚修然,她是假怀孕,假坐月子,难道他不知道吗。 徐嬷嬷很自然地接过话:“太医调理两个月也算是找补回来了,因为心里牵挂着孩子所以便来看看。” “奶娘,将孩子抱到夫人面前,让她看一看,免得以后在院子里遇见了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奶娘应声将躺在摇篮里的孩子抱了起来。 程墨竹这才发现,这是个大胖小子,白皙柔嫩的脸庞,大大的眼睛还有和父亲一样的长睫毛薄嘴唇。 许是女性都有母爱,程墨竹见孩子把四肢弹的欢快,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这孩子长得真像王爷。” “果真?”一旁一直冷漠的康州王因为这句话亢奋了起来。 程墨竹盯着面前的孩子对楚修然的变化毫无察觉:“是啊,方才在外边看得时候就觉得和王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型,不自觉中的神态,完全就是小版的王爷。” “就是不知道这是……”程墨竹再次发声。 徐嬷嬷即刻打断她的话:“程夫人,孩子该吃奶了,等改日有空再来看孩子吧。” 程墨竹收声依言退了出去。 回到院中,程墨竹忍不住开口:“嬷嬷,哪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父亲是王爷没错,母亲呢。” 徐嬷嬷少有的笑了笑,为程墨竹斟了一杯茶水,塞进她的手中:“程夫人,您忘了,这是您的孩子呀,你误服药物早产一个多月您忘了?!” 程墨竹瞪着徐嬷嬷半晌不敢说话。 到底是她失忆了,还是其他人脑子坏了。 “程夫人,这里是康州王府,王爷说您怀孕了你就是怀孕了,王爷说孩子是您的,那您就是孩子的母亲。” 看着面前依旧笑意吟吟的徐嬷嬷,程墨竹内心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她低眉顺眼道:“是,想来我产后心思多虑,有些忘记了。” “没关系,此后不再忘记了就成。” 程墨竹默默点头:“断不会再忘了。” 与此同时,大夏皇宫未央宫。 靳布抱着孩子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熟很久了,但她依然在哄睡。 “娘娘,孩子已经睡着了,您这样抱着不利于她安眠,交给奴婢看罢。”奶娘在一旁轻声恳求。 靳布置若罔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娘亲不会轻易放开你的,娘亲爱你,不会离开你的。” 处理完政事的楚萧澈漏夜前来,看着殿内的场景忍不住捏了捏额角。 “又开始了?” “是,自上午娘娘醒后一直抱着小公主,一整天茶饭未进,带着小公主也一直没有吃奶。”奶娘有些心疼道。 “午后小公主饿的哭了好久,可娘娘还是不肯放下,就让公主干饿着,这会儿小公主是哭累了才睡过去的。” 楚萧澈缓步走到靳布两米开外,伸出手:“朵朵,让朕抱一下瑞儿,一整天没见着她了,很想抱抱她。” 靳布急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嘘,她睡着了,不要随便抱,她会醒的。” 楚萧澈稍稍往前挪了一步:“那你抱着我就在旁边看一看,成吗。” “你千万不要抱哦。”靳布慢慢走到楚萧澈身边悉心交待,“只能看一看,不能抱的。” 楚萧澈点头,指着襁褓里的婴儿,笑道:“睡着了也这么可爱,真的和你一模一样。” 靳布急忙压低了声音:“你声音小点,会吵到瑞儿的。” “好,那你再靠近些,让我再看得清楚些。”楚萧澈哄着靳布。 待靳布靠近他后,他立马举起手刀砍在靳布的脖后。 靳布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呜哇呜哇……”怀里的孩子被猛地松开,楚萧澈急忙接住孩子:“奶娘快来。” 奶娘急忙上前将瑞儿抱在怀里,小小的瑞儿闻到奶香味儿立马往奶娘怀里蹭。 在含到口粮后立马大口大口的吸吮起来,一看就饿了许久。 楚萧澈将靳布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后走了出来。 “白云先生的药还在给皇后喝吗。” 小玉恭谨道:“在呢,可先生也说了,娘娘这属于忧思过滤,服用药物只能缓解部分,主要还是靠娘娘自己想明白。” 楚萧澈重重叹气,自打靳布能坐起身看到瑞儿的第一眼开始就对瑞儿视若至宝。 不让任何人触碰,一直将瑞儿抱在怀里不撒手。 一直提醒吊胆地担心瑞儿会被人抱走。 若她有奶水还好,至少能满足瑞儿的口腹之欲,可她生产方式凶险,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奶水喂养。 瑞儿只能在奶娘那里才能吃饱。 白云说,是因为她看见一个孩子被人抱走,忧思郁结,情绪失控,才会如此。 只是可怜了瑞儿,只有在她昏睡之时才能脱离她的怀抱,在奶娘那里吃个饱饭。 弄得原本出生时肉乎乎的瑞儿两个月下来瘦的像只小猴子。 楚萧澈也想过其他办法,比如彻底将瑞儿交给奶娘养,不让靳布看到,可那几天的靳布仿若失了魂,整天衣衫不整的满宫满院的寻找瑞儿。 模样让人心疼得紧。 无奈之下,他又将瑞儿抱了回来。 此后好些天,靳布都不再给他看孩子,一直念叨着他也是送走她孩子的刽子手,一直担心他会再度将瑞儿送走。 第三百二十六章险象环生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楚萧澈沉声询问,她这样的状态已经影响到了瑞儿,假以时日恐怕瑞儿真的不能留在她的身边。 白云也是满面愁容:“这种情绪上的问题外界的干预作用不大,主要得靠朵朵自己排解,如果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伤病我可以处理,目前的状况,我也束手无策。” “原本只想待到朵朵坐完月子后回去的,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她的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真是让人担心。” 楚萧澈来回踱步:“当真药石无灵吗,她这种状态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完全疯掉?” “有可能自己完全疯掉,也有可能带着孩子一起自杀,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她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只有和孩子一起死才不会被人分开。”白云深深自责。 “我也没料到那个孩子的去世会给她带来那么深的伤害,如果我能早些过来帮她将孩子取出来,没准两个孩子都在她也不至于如今这样。” 楚萧澈也一筹莫展,他不愿意看到靳布如今疯疯癫癫的模样,也不忍心将孩子从她身边带走。 “陛下,我有一个想法或许有点效果,但不知道可不可行。” 楚萧澈点头,现在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去试一试。 “不若让朵朵回到云家住一段时间呢。”白云提议,“将瑞儿留在宫中,朵朵回到云家调理身子。” “以她现在的状态将瑞儿留在她身边会很危险,她和瑞儿长久下去都会病倒,若将瑞儿从她身边带走,她在宫里无人倾述,没有事情干只会胡思乱想的更厉害。” “回到云家她至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娘亲也在身边,也有亲人安慰,想来要比她独自呆着宫里要好一些。” 二人正商量着,突然有内监仓皇前来禀告。 “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跑到未央宫的屋顶上去了!” “什么?!” 楚萧澈大惊立马跟着内监往未央宫跑去。 “她怎么会跑到屋顶上,你们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内监哭丧着脸:“娘娘说要带小公主晒晒太阳,原先娘娘只是带小公主在院子里转一转的,只是今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抱着小公主跑到屋顶上去了。” 未央宫里。 奶娘和小玉在院子里站着,满目忧心地抬头望着屋顶,都伸着手随着屋顶上靳布的移动而移动着。 生怕她摔了或者将怀里的小公主给摔了。 楚萧澈现在连训斥人的闲心都没有,只想赶紧让她离开那么危险的地方。 “朵朵,你快点下来!”楚萧澈忍不住急切地喊着。 白云伸手制止了他,用很温和的声音询问:“朵朵,你上去干什么?是给瑞儿晒太阳吗?” “对,她得每天都晒晒太阳才能长得高。” “晒太阳不用站那么高的,我们在院子里走走就可以的。”白云柔声劝说,“你下来叔陪你一起带着瑞儿晒太阳。” 靳布摇摇头:“在院子里离太阳太远了,四周还有围墙的影子,晒不着太阳的,屋顶上离太阳近一些,还没影子刚好。” “喏,你看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要不今天先下来,明天再带着瑞儿晒太阳?”白云指了指夕阳,“晚风都要起来了,咱先下来免得让瑞儿吹着风。” 靳布松开紧抱着襁褓的手伸出去试探了一下。 这个举动将下边站在的一群人吓了魂不附体,皆尖叫起来。 “叔,你骗人,没风。” 白云急得直跺脚:“等会,等会就有风了,快点下来。” 说着一阵晚风吹过。 屋顶上的靳布摇摇晃晃了一下,院子里的奶娘见状被吓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靳布还在上面很淡定道:“真的诶,真的起风了,那我下去了。” 待她在上面走了一圈后,靳布又满脸愁容:“叔,我忘记我怎么上来的了,我下不去了。” 内监早已在房檐上架好了梯子,随时准备上去将她拽下来,但又担心拽下来的过程中会伤着小公主。 “朵朵,这里有个梯子,你先慢慢挪到梯子这边,然后呢再扶着梯子下来。”楚萧澈忍不住出声,慢慢引导着靳布的步伐。 “好!”靳布干脆回答,脚下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脚步,“这孩子抱着太麻烦了,我走不了,要不我把孩子先递给你,我再下去。” 说着就要将手里的孩子往下扔。 看着飞在空中的襁褓楚萧澈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幸亏一旁的韦英眼疾手快飞扑过去将襁褓搂在怀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发出‘唔’的声音。 与此同时正在屋顶行走的靳布脚底一滑,直直的从房檐滚了下来。 “朵朵!” 千钧一发之际,靳布扒住房檐上的瓦片,整个人悬在空中。 可她尤不自知自己的危险处境,反而扭过头冲着白云轻笑:“叔,我抓住了。” 下一秒,她抓住的那个瓦片开始晃动,仅是瞬间,靳布便带着瓦片坠了下来。 楚萧澈手忙脚乱的去接她。 慌乱间靳布的上半截身子重重压在楚萧澈身上,腿却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嘎嘣’声。 “朵朵,朵朵!”楚萧澈搂着怀里的人失声大喊。 白云诊脉过后松了一口气:“没有生命大碍,只是腿骨折了。” 是夜,白云为靳布接好骨后,净手走到殿中。 楚萧澈深深望了他一眼:“朕同意先生的建议,让朵朵回到云家休养,瑞儿留在宫中,由朕找人照看。” 白云望了一下四周:“瑞儿呢,已经被奶娘抱走了?” “嗯,原本的奶娘今日也吓坏了,朕又另寻了一位奶娘,此后会有三名奶娘轮流照顾瑞儿的起居,朕也会在养心殿腾出一间房,直接让瑞儿住在那里。” 白云低声道:“我记得朵朵身边有一位悦诚公主,她与朵朵感情深厚,也多次来探望瑞儿,必要时可以让她来监督几位奶娘。毕竟陛下还要处理政事,孩子的事情不可能照顾到那么全面。” 楚萧澈颔首:“朕也考虑过,但当下最要紧的是朵朵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她这次受伤并不严重,估计明日午时之前就能醒来。” 没等白云说完楚萧澈就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朕担心的是明日她醒来以后见不到瑞儿,肯定会不顾腿伤四处寻找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白云抬眼看了看楚萧澈。 “朕在想,若不然先生连夜带着朵朵回流霄郡?这样等她明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也就差不多让她彻底断了找瑞儿的心思。” “从这里过去流霄郡十来天,等回到流霄郡见到云锦和其他家人,她的精神状态应该就会好很多。” 白云站起身望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靳布无奈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回归流霄郡 靳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了。 她坐起身轻轻敲了敲被包扎着厚厚木板和纱布的腿:“叔,给我拿点吃的来。” 白云听到动静掀帘进来,将座位下装着食物的箱子打开:“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饿了那么久赶紧吃。” 靳布狼吞虎咽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继续说话:“我们出来多久了?” “夜里子时出来的,现在已经巳时了。” 靳布扯出一抹酸涩的笑:“看来真把他给吓着了,连夜都把我给送出来了。” 白云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别说他了,连我都被你吓的半死,你还是不是亲娘,那么高的地方居然真的将瑞儿扔下来,要是下边的人没接到岂不是真的……” “韦英的武功高着呢,他轻功我见过,神乎其神的,我是看到他做好飞扑准备了以后才松的手。”此时的靳布丝毫不见疯癫与担忧,双目清澈清醒。 白云又指了指她的腿:“你这腿可是真的伤着了,好好给我卧床养着!” “明白!明白!即使是装的我也得把这夹板带一百天,楚萧澈指不定在云家四周安排了眼线呢。” 白云亦看了一眼靳布:“总之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此次接触楚萧澈我也感觉现在的他与之前在云家的他很不相同。” “或者,之前在云家时他就是刻意的伪装蒙骗了大家,最让我担忧的是,他本人的心思要比楚修然深沉许多,而且与楚修然不同的是,不管什么样的人他都表现的极为和善,让人无法防备他背后的算计。” 靳布以为流霄郡的云家在经过‘疫情扫荡’和大部分人员搬迁后会荒芜许多,谁知院中一草一木皆是原样。 朗台楼阁,假山流水皆与以往相同。 不管是之前靳布住的房间还是白云的云阁都收拾的一尘不染,窗明几净,与往日相同。 听闻靳布回来,邱佳思也关了城里的店铺在云家大院迎接她。 自打邱佳思帮忙送消息回来后便一直在流霄郡,帮着云家躲避楚修然当时的围剿。 等到云家所有的人都因‘疫情而亡’偷逃到大楠镇后,她又帮忙打理云家大院,不让院子荒废。 直到云锦和白云再度回到流霄郡,她才将云家大院重新交换给云锦。 起起伏伏间,云锦也将她视为亲人。 楚萧澈登基,云家稳定后,云锦便出资帮忙她在流霄郡买了一个店铺,让她做自己的老本行,卖脂粉香氛。 邱佳思知道时间特殊,所以也没有大肆铺店,只是安安稳稳的打理一个铺子,日常忙碌且充实。 原本靳布以为她再度见到邱佳思对方回来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这厮抬手便往她绑着木板的腿上重重拍了两下。 “姐妹儿,你当妈了以后换风格了?柔弱伤残路线?” 靳布疼得龇牙咧嘴,恨不得将手里的拐杖拍在邱佳思的身上:“邱思!你能不能轻点!好不容易长好又被你给拍折了。” 她少有的喊邱佳思户籍上的名字。 邱佳思夺过她的拐杖,搀扶着她:“走吧,姑奶奶。” 云锦这位素来的铁娘子反倒红了眼眶,将靳布按入怀中唏嘘不止。 云家大院人多,热闹,哪怕是假的大舅和二舅,每个人也都和云锦白云相处的很融洽。 现在云锦也没有那么多事业要忙,整日吆五喝六的在云家大院里喊人打麻将,说是要将自己前半辈子没玩过的东西全玩一遍。 白云宠妻得厉害,只能由着云锦闹腾,反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家的产业缩水的再厉害也要比一般的商贾强。 更何况,大部分财富还在靳布脖子上的木葫芦里挂着。 夜晚,许久未见靳布的云锦执意要与靳布同睡。 靳布为人母后深感母亲的不易,也彻底明白,若非当年无可奈何,一位母亲是断不会舍弃自己的孩子。 就好比她现在与瑞儿分开,心里也是挣扎难过了许久才下定的决心。 “朵朵,那个西越的祁九看起来挺靠谱的,也愿意在云家如此危机的时刻出手相助,你大舅和二舅在那边也被安排的极为妥当,不若你随我们去西越后好好与这位祁九处处?” 果真当娘的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子女的终身大事。 好在云锦的思想很开放,不管靳布有没有嫁过人,她都视若珍宝,一心要挑她认为最好的男子来相配。 丝毫没有觉得靳布嫁过人生过子,已是世人口中所说的残花败柳。 “娘。”靳布截断云锦的话,“我还把我的两个孩子凑齐呢,别的我也不想去想。” “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我的两个小外孙给拿回来,你说你也真是,直接让白云把那个给抱回来多好,偏好送到康州去,弄得孩子都好几个月我这个做外婆的都还没见过。” “我的娘嘞,云家突然出现一个小婴儿的话不用想肯定知道是我的,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把瑞儿和康儿接回来的。”靳布嘟嘟囔囔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云锦见她疲累也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搂着她慢慢入睡。 在白云的照料下靳布的腿上很快康复,本来她也只是骨裂而已,没有白云说得骨折那么严重。 但为了掩人耳目,她依旧每日夹着木板带着拐杖在云家大院和云阁之间走来走去。 在稍稍能脱离拐杖的时候,靳布又开始了每天晒草药,碾药,给流霄郡百姓问诊的生活。 看起来靳布的精神状态也很不错,好像回到了怀孕之前,欢乐和笑声也多了许多。 消息传到金陵城的时候,楚萧澈正逗瑞儿玩耍,这一两个月他抱孩子的动作越来越熟稔,每天不管再累也必须要看一看孩子才能安心。 不若改日便将她接回来罢,她这样的状况应该可以很好的面对瑞儿。 楚萧澈想到。 谁知第二日流霄郡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娘娘在替一位产妇接生后直接将孩子抱回了云家,云锦为了安抚女儿给了产妇一家人一笔钱财,直到五日后那产妇一家人才将孩子抱回家。” “次日,产妇一家人连夜搬走了流霄郡,娘娘四处寻找,刚恢复不久的腿伤加重,目前在云家大院闭门不出,卧床休息。” 第三百二十八章一扇房门 罢了,还是再过段时日罢。 若真的再发生她将瑞儿带到屋顶的事情,他怕是会将她完全当成一个疯子关起来。 哪怕是过了两个多月,楚萧澈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后怕。 那么高的屋顶,她居然直接将手里的瑞儿扔了下来,若不是韦英接着他根本不敢会是个什么状况。 这压根不是一个正常的母亲能做出来的事情! 为了保护瑞儿他只能再将靳布放在流霄郡,直到她痊愈,没有任何问题出现的时候再做其他打算。 楚萧澈看了一眼熟睡的瑞儿,睡梦中的瑞儿似乎梦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嘴角挂着笑意,让楚萧澈紧绷了一天的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走出内室,他摸起奏折继续批阅。 现在的他很享受这种忙碌的日子,似乎他浑身上下的所学都被激发了出来。 将手里的奏折看了两眼,楚萧澈便将它扔到了一边。 随后又拿起来看了一下。 这本奏折时右相程根的,他的女儿程墨竹苦恋楚修然许久,也被楚修然纳为妃子。 楚修然禅位时,除了靳布被他留在宫里外,其他妃子被送回至原母族,只有这个程墨竹坚持要与楚修然前往康州。 程右相怎么劝都劝不住,后来楚修然也感念她一份痴心,带着她一同去了康州。 没过多久便听说这个程墨竹有了身孕,在瑞儿出生后不久因为误吃了什么东西,引起早产。 这封奏折是程根提交的,说是夫人自女儿生产之后一直挂念女儿,想去探望一番,所以特来上奏请他批准。 这奏折若是放在一个月前,楚萧澈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只是…… 楚萧澈想到了靳布产后的状况,或许女子在生育之后都有想要与母亲相见的执念?! 他提起朱笔在奏折上划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批注的奏折被下发回去。 程根当场在朝堂之上跪拜下来谢恩。 很快程根夫人便收拾了十来种金陵的特产带着几名丫鬟随从奔赴康州。 康州王府 今日是程墨竹母亲前来探望的日子。 程墨竹知道这个机会一定是父亲争取了许久才得来的。 自打收到消息的那天开始她便着府中的厨娘采购食材,想要为母亲接风洗尘。 原以为康州王会因此事不喜,谁知此次康州王是少有的好说话,不仅让徐嬷嬷帮忙采购食材,还特地为程墨竹住的小院添置了些物什。 都说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特别是嫁入皇家的女儿更是如此。 自打程墨竹嫁入皇宫成为妃子后,她还没有见过母亲。 后来跟着康州王到了康州更是与母家遥遥相望。 程老夫人见着程墨竹后喜不自胜,在见到自己的外孙后更是乐不可支,恨不得将孩子一直搂在怀里。 “程夫人,孩子醒来许久,该是休息的时间了。”徐嬷嬷在旁小声提醒。 程墨竹即可会意:“奶娘带孩子下去喂奶,休息。” 程老夫人虽不舍外孙但也知这是康州王的孩子,自己做外婆的没有理由霸占着孩子,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 “墨竹,你自己没有奶水吗,这孩子不过半岁,自己奶水应该足够才是,怎么直接让奶娘抱了去?” 程墨竹神色尴尬,徐嬷嬷替程老夫人换了一杯热茶:“回老夫人,程夫人早产生子虚,后来将养了两个月才康复,我家王爷心疼夫人产子辛苦,孩子出生的前几日特地交代不让打扰夫人的。” “这才开始的奶水没下下来,后来再喝些汤汤水水的也没什么效果了,程老夫人也请放心,王府的奶娘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入王府的。” 程老夫人不疑有他,轻轻拍了拍程墨竹的手背:“女儿看来你多年的苦恋相守终于有了结果,王爷终于看到你的好,知道心疼你了。” 程墨竹干干的笑了两声扯开了话题。 是夜,程老夫人与程墨竹宿在一处,说些体己话。 随行的丫鬟随从在王府客房安置休息。 子时刚过,康儿准时也醒,奶娘手脚麻利的为他更换尿布,又喂了奶水。 只是平时喂了奶便入睡的康儿今日少有的亢奋,吃了饱后直接在摇篮里翻来覆去的玩。 靳布穿着斗篷在徐嬷嬷的引领下走到厢房前。 里面孩子的咿呀声犹如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挠在她的心上,让她忍不住想要推门进入。 可…… 她该如何面对孩子的父亲。 追根到底,是她伙同楚萧澈将他逼下了帝位。 室内摇拨浪鼓的声音停止了,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房门。 靳布看着门口高大的背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许多。 要不,她还是回去罢。 康儿由他照料一定会养的很好,当初康儿出生时要比瑞儿小好多好多。 她小心翼翼的为康儿注射了很小剂量的镇定剂才造成康儿出娘胎便无气息的假象。 只有这样,康儿才能被送出宫,才有机会被送来康州。 期间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担心她的剂量是不是不对,是不是真的让康儿无法醒来。 担心康儿刚出生,还那样小,却要长途奔波,路途上饿了,哭了,连娘亲都不在身边。 直到康州传来产子的奏折,她才安下心来,才确定康儿一切安好。 靳布站在门口犹豫半晌,终是退后一步。 她还是算了吧。 看见门外小小的身影远离了房门些。 楚修然忍不住开口:“你不想看看孩子吗,他现在在醒着。” 想!当然想!肯定想! 靳布的脚底犹如老树生了根,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她那么辛苦保住孩子,又生下他们,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爱孩子,更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康儿已经半岁了,照理来说六个月的孩子都能坐起来了,可是康儿被送来的时候太小了,只有奶娘说他只有别的刚出生的娃娃一半大。” “所以他个头总比同月龄的孩子小一点,发育也迟缓些,听奶娘说一般的娃娃三个月都会翻身了,可康儿那时刚学会抬头。” “你不知道,康儿第一次抬头的时候,非常努力,那小脸憋得通红,真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小脑袋抬起来。” 门内楚修然俨然一位标准奶爸,对康儿这半年以来的成长了如指掌。 “可能真像奶娘所说,康儿得到七个月才能坐起来罢,想来也是可怜见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没有见过娘亲,没有在娘亲怀里待过一刻……” 第三百二十九章母子相见 “砰” 靳布推开房门,满脸泪水,泣不成声:“他有娘亲,他有娘亲的。” 房内近在咫尺的男子拢在一身姜黄锦袍之下,欣长玉立的身形很是消瘦。 但气色不错,饶是在室内昏黄的烛光下也显得面色如玉,乌目含光。 靳布瞬间失了神,心下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恨透她了罢。 一定是恨透她了。 “王爷。” 一旁的奶娘将康儿抱了过来,退出房外。 楚修然环抱着康儿,神色柔软慈爱,和煦得仿佛天外仙人。 “他们都说康儿和我很像,不知道瑞儿长得同我像不像。”那人将孩子递到靳布面前。 小小的人儿一点儿都不认生,张开小手要靳布抱。 靳布接过孩子,心中一痛,哽咽不已:“瑞儿,像我。” 修长的手抚上靳布的脸颊,一点点的擦拭着靳布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轻笑:“看来这俩小家伙是商量好了的,男孩像爹,丫头像娘。” 靳布扬起下巴,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亲个不够:“对,连脾气性格也像,瑞儿是个闹腾的,断没有康儿这般安静的时刻。” 楚修然笑笑将康儿放回特制的小床上:“他长得胖,你这身子等会怕是会手酸。” 靳布慢慢走到小床边看了看这房间内的布置。 满屋到处都能看到孩子的东西,软塌边藏着两只虎头鞋,放着茶和书籍的案几上放着拨浪鼓和一只布球。 更夸张的是康儿的小床紧挨着楚修然的床榻,几乎康儿刚发出声音,他伸手就能摸到孩子。 靳布哑然失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康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即使我这个当爹的能照顾的很好,他也是需要娘亲的。”楚修然的声音温柔到让靳布心神恍惚。 他走到靳布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又低低将头埋进她的发丝里认真的嗅着。 靳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你不恨我吗,是我欺骗你,是我与楚萧澈做交易,只要他能护住云家我……包括送回去的那封有白云身世的家书也是我……” “恨,恨你入骨。”楚修然低语。 靳布使劲儿挣了挣,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 “才开始到康州的每一日我都在恨你,都在想为何要帮着楚萧澈,为何你会为了云家舍弃我,难道我在你心中毫无分量。” “后来,听说你怀孕了,从我知道那天开始便知晓孩子是我的,便在期待我的孩子,期待我的父亲角色。” “也是在这过程中我突然明白了许多,如果有朝一日我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她的父亲她的母亲,我一定会将这个不孝女打断腿,再将她扫地出门不管她的死活。” “每一天我都在时刻担心着你在宫里的安危,担心孩子的安危,我不敢想,若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后会将你怎么样,将孩子怎么样。” “我也彻底明白,我对你的牵挂和爱意,对于云家的,当年我的做法的确很欠考虑,做的很不妥当,压根没有将云家当做你的家人来看待,完全将云家当做皇家的对立面来对待。” “我做的不好,让你失望,让你没有安全感,现在我只想带着瑞儿康儿和你一起在康州过平静的日子。” “至于大夏,现在的大夏百姓和乐,这就够了,皇叔他会比我做的更好。” 靳布眼中的眼泪几乎在这一会儿全部流干,哽咽着说不出任何话来。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此刻楚修然将一柄利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她都能理解。 可如今,他却原谅了她。 “阿布,你什么时候能带着瑞儿一起过来呀。”楚修然将头埋进她的脖颈细细吸吮着。 靳布望着小床上自己啃着自己小手的康儿,心中波涛汹涌,沉默久久不知该作何回答。 楚修然亦没有在说话,静静地环着她,黑亮的眼睛里透露着清澈的期盼。 靳布伸手抚上他的脸,她见过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见过他高冷疏离的样子,见过他被自己气的跳脚的样子,见过他稳操胜券的样子,见过他带着帝冕的样子。 唯独没有看到过他现在这般无助无措的样子。 她心头温软,叹了口气。 楚修然忽然惊喜喊了起来,眼睛也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小崽子,你怎么坐起来了?!” 靳布回神,康儿自己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啃着满是口水的小手冲着他们傻乐。 靳布心口泛过一丝喜悦,她在宫里的时候一心想着脱身,想着与楚萧澈斡旋,根本没有心思照料瑞儿。 可怜瑞儿被她抱在怀里饿了许久。 现在看到康儿,看到她心里牵挂的孩子跨出质的飞跃,也忍不住抱着楚修然蹦了蹦:“自己坐稳了!” 楚修然抵着她的头:“康儿一定是知道娘亲要过来,所以想给你一个惊喜。” 靳布亦抱着他,两人看着康儿,一家三口一起傻乐。 更鼓敲响了五下。 楚修然俯身吻了吻她腹上的伤疤。 “本就听说你怀着他们的时候身子不好,生产的时候更是使用了别人从未使用过的法子,今日看到你这伤痕,果然险象环生。” “只恨我当时不能守在你的身边,为你分担苦楚,让你保守生育之痛之余还要费劲心力将康儿送出,将自己逃出来,而今还要带着瑞儿出来……” 靳布扯过被褥盖住腹部上的伤疤,抿了抿唇:“你不觉得像只蜈蚣趴在上面,狰狞可怕吗。” 黑暗中楚修然摇了摇头:“这是属于母亲的印记,很美。” 天边泛起鱼肚白,靳布起身将相府丫鬟的衣服穿好。 “按照行程,程老夫人今日傍晚会启程回金陵,我也会跟着她随行的丫鬟里离开,回到流霄郡去。” 楚修然起身搂住她:“可惜我现在毫无用途,想做些什么又怕瑞儿尚在宫中,他盛怒之下伤了瑞儿……” “我娘与白云叔已有计划,你什么都不要做才能让我安心。”靳布轻轻在他额头吻了吻,“我也希望他们俩兄妹能够早些相见,共同生活。” “兄妹?”楚修然看着熟睡的康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康儿送来的时候那么小一点儿,我还以为他是弟弟,瑞儿是姐姐呢。” “原本是这样的,瑞儿个头大,她先被取出来后康儿才被取出来,可我不愿意女孩子做姐姐,我想要瑞儿有个哥哥疼,我是当娘的,这顺序由我说了算!” 楚修然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娘亲也忒霸道了点,就这样将他们的顺序给换了。” 靳布又将熟睡的康儿抱在怀里亲了亲:“我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两个孩子都没有好好的抱过,也没有陪他们认真玩耍过。” “谁说的,要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愿意为了孩子舍弃一切,在他们尚未成形的时候就在为他们的生存费心费力。” 门外徐嬷嬷的声音响起:“王爷,娘娘,奶娘准备过来给小世子喂奶了。” 靳布将斗篷披在身上,又将脖上的木葫芦拴在康儿的手腕上,看了又看,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第三百三十章半路被劫走了 程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辞别。 程墨竹知晓这次母女相见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度相见,特地将程老夫人送到门口,又依依惜别许久。 直到程老夫人坐上马车她依旧目送。 恍惚间她似乎在程老夫人随行的丫鬟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 在哪里见过呢。 程墨竹皱着眉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位丫鬟。 “夫人,小世子醒了王爷喊你过去看看呢。”徐嬷嬷悄然出声。 程墨竹扯了一个笑,她知道康州王不过是要询问她有没有说漏嘴而已。 “王爷。”程墨竹福了福身,视线马上被小康儿吸引。 康儿也看见了她,似乎还冲着她笑了笑。 楚修然垂目:“程老夫人这两日在这里住的可安好?由于我现在的身份,为避嫌也不能直接同她见面。” “住的很好,王爷处境母亲能理解。”程墨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康儿身上。 “其他呢……” “母亲很喜欢外孙。”程墨竹截断楚修然的话,扭过头看着他,“母亲说我第一个孩子便是男孩儿,很有福气。” 一句话是一颗安心丸,将一个人的猜忌试探和另一个人的忠心委屈尽数饱含在内。 室内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奶娘不断哄逗康儿的声音。 程墨竹慢慢将脚步往摇篮处移动,最后也情不自禁朝着康儿伸出手:“康儿~” 自打她第一次见到康儿后,她就将自己养了十年,如葱管般的长指甲给绞了。 她想着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康儿的时候可以抱抱他,而不会伤着他细嫩的皮肤。 康儿见过程墨竹两三次也不怎么认生,冲着她‘噢噢’叫着表示自己的友好。 程墨竹忍不住从奶娘手里将康儿抱在怀里,突然笑出泪来。 怀里的孩子虎头虎脑,着实可爱。 如果康儿真的是她的孩子就好了,至少在往后余生孤寂的日子里她还可以有一个孩子可以寄托。 奶娘见她情绪不佳,又将康儿从她怀里抱了回来:“王爷,奴婢带小世子出去晒晒太阳。” 程墨竹转身在楚修然面前盈盈跪下:“王爷,妾身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敢再奢望王爷青睐于我,只望王爷能赐我一子,让妾身往后的日子也有个盼头。” “当初你与元雪灵入宫当晚,本王就告诉过你们,你们可以选择为母家待在后宫也可以以完璧之身回到母家,另寻良人,后来你执意要同本王来康州。” “本王感动,但心底并不希望你如此,诚然,这期间本王利用了你假孕。” “事到如今,本王还是原来的那番话,你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以程根在朝中的地位,想要迎娶你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 “本王能答应你其他的要求,唯独你提出的要求,本王没办法回应你。” 程墨竹失声痛哭:“王爷,妾身知道你还念着宫里那位,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为何还要记挂着她!若不是她王爷也不会流落至此!” “当年王爷离开金陵的时候,那个女人甚至没有来送过王爷,更何况她早已委身于他人……” “程墨竹,本王虽落魄成一位闲散亲王,但也轮不到你教训,她也轮不到你肆意诋毁!”楚修然冷着脸。 “你若想离开今日之内赶紧滚,关于孩子的事情你敢透露外界半分,本王让你程家全部陪葬!若想要留在康州王府,就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徐嬷嬷把人带下去!” 悲痛间,程墨竹灵光一闪,她记得方才跟着母亲身后的那个眼熟的丫鬟在哪里见过了。 那个不是曾经在金陵城中,卖给过她太子墨宝的东宫宫女吗。 虽然时隔几年,但样貌是变不了的。 哪个宫女为何会在母亲的随行中?难道说当时东宫的人被遣散了? 程墨竹虽然与靳布同时进入后宫,但因为楚修然对靳布的保护,宫里除了未央宫以外的人外,很少有人看到过皇后云朵的相貌。 更不会有人将云朵与死去许久的靳布联系起来。 流霄郡的日子过得飞快。 一大早,云家大院里的人就忙碌了起来,不多大会儿就把云家大院内外布置的张灯结彩,颇有过除夕的气氛。 云锦还专门请了台班子,在院子里搭了戏台,从早上开始就咿咿呀呀的唱着。 靳布无奈扶额,这阵仗也实在太夸张了。 “这是朵朵第一次在云家过除夕,肯定得大肆操办,越热闹越好!”就这云锦还嫌不够热闹。 若非白云在旁边劝着,她都要在流霄郡街上摆流水席了。 靳布细想了一下,来云家的第一年,快到除夕的时候她离家出走,最后被迫在大楠镇和祁九他们过了除夕。 第二年又和楚修然在宫里过得除夕。 今年才算是真正同自家人一起过除夕。 “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庆祝!”房间内热闹非凡。 所有的人都将以往的旧事翻篇,也将对明日的担忧暂时抛至脑后。 每个人都在真诚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团圆与欢喜。 正月初八,靳布收拾好行李与云锦与白云拜别,准备前往金陵。 她知道瑞儿还在等着她,她与云家也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此去不为其他就为将瑞儿带出来。 带着她去见她的哥哥和爹爹。 楚萧澈派遣的护送队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靳布挥别众人后坐在马车里休息,在自己娘亲身边日子就是过得舒坦。 这三四个月她不仅将前几个月掉的肉长了回来,气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 “娘娘,前方有驿站,我们今晚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侍卫队的队长抱拳禀告。 随车侍候的嬷嬷先跳下马车又将靳布扶了下来。 众人向驿站老板要了茶水,有些人忙着喂马,有些人迅速的将房间上下检查了一遍。 “禀告队长,里面已经没有其他人住店了。”一位侍卫前来禀告。 “那娘娘请进。”侍卫队长抬手指引。 靳布颔首。 突然间先喝茶的几个侍卫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 未等其他侍卫反应过来,一群黑衣人从四周涌出。 这个驿站位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发生打斗起来附近根本没有人。 并且楚萧澈此次派来接靳布的人手不多,只有三五十名侍卫而已。 “你们是何人?”靳布身边的嬷嬷早已吓的不知所踪。 看这些黑衣人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靳布在心里想了一圈,这些人肯定不会是康州王楚修然的人。 他们二人才见过面,楚修然断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抢人。 难不成是…… “姑娘,我们并无意伤你你,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一位黑衣人走到靳布面前抱拳,随后将她打晕装进了布袋里。 靳布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 房间的摆设豪华大气,很有格调品味,丝毫不见庸俗。 靳布的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衫,她摸着脑袋在房间里转了转。 看不出来是谁。 阳光从紧闭的房门缝隙中透进来,看太阳的状态应该是下午了。 靳布打开房门。 门口走廊守着的一位小丫鬟赶忙站起身,笑吟吟道:“姑娘你醒了,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先带你沐浴。” 说着不由分说将靳布推进旁边的浴室,三下五除二将她按在木桶里洗澡。 饶是靳布再淡定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小姑娘,我想请问……” “奴婢银果,姑娘想问什么?”银果应该是位很开朗的女孩子,每一句话都带着朝气活力。 “啊,银果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靳布默默在心里给出一个名字。 “姑娘不知道吗,这是太子府,奴婢先帮姑娘更衣,这会子房里应该已经准备好晚膳了,太子殿下交待过,今晚他有应酬,会晚点回来,让姑娘先行用膳,不用等他回来。” 靳布站起身,穿上衣服由银果系好腰间的腰带:“不是,你家太子谁啊,我管他有没有应酬呢,他难道不……” “呃,姑娘不认识我家殿下?”银果显然有点方了。 殿下分明交待她要伺候好这位姑娘,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怎么这姑娘不认识殿下么。 靳布揉了揉额头:“我吧,经历特殊,认识的太子比较多,所以不知道你口中的太子是哪位。” 如果她又穿越了呢,比如穿越到刚认识楚修然的时候。 他那个时候不就是大夏的太子么。 “我家殿下是西越战神祁弘昱。”银果颇为自豪地介绍。 果然是他…… 靳布点点头:“知道了,我随身的包裹呢。” “在房间替姑娘收起来了。”银果带着靳布往房间走去。 “你给我找出来。” 银果警惕地望了靳布一眼:“姑娘你这是准备回去吗,还是准备逃走?!殿下有交待,不能让姑娘出这个院子。”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们殿下,这也是你们殿下带我过来的主要原因。”靳布实在佩服这位银果姑娘的忠心耿耿。 第三百三十一章我给她下毒了 “姑娘,可先说好,奴婢会点拳脚的,如果你要逃跑的话,奴婢会、会把你打晕的。” 银果将行李递给靳布后站在房门口,颇有一种‘一人当关千夫莫开’的气势。 靳布将行李里装着的干净换洗衣服拿出来,捏了捏裤脚,那里封着一叠银票。 摸到银票无恙后靳布又将衣服收拾了起来,淡然的举起筷子吃吃喝喝。 睡了那么久除了脑袋疼,就是肚子饿。 好在祁弘昱让人准备的东西都还挺合她的口味。 “银果你吃了没。”靳布瞥了守在门口的银果喊道。 “等会儿殿下来了后奴婢会找人换班吃饭的。”银果不敢放松警惕。 靳布也不再管她,自己低头风卷残云。 茶足饭饱后,靳布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空:“你家太子啥时候能忙完,有个准信没?” “通常不到亥时就回来了。”银果如实回答,“殿下一般不怎么饮酒的,所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祁弘昱自军营出身,府中得力的丫鬟内监多多少少会些拳脚功夫,也都是直来直去,不骄矜的人。 所以靳布同银果交流起来挺随意舒服的,一举一动间也没有那么死板拘束。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门口传来一阵人语声,仿佛有人在争吵。 银果远远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扭头冲靳布笑笑:“姑娘你再慢点吃一会儿,这菜还多呢,奴婢去去就来。” 靳布起身走到窗边,只见院子的月门口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甚是标致。 一袭嫣红色的宫锦商议陪着浅粉色的同色系罗裙,整个人美颜绝世,娇俏艳丽。 她好像在与门口的侍卫理论,想要进来这院子,奈何侍卫与银果都拦着,这女子半天不得如意。 “本郡主是与太子殿下有婚约的,太子府哪里我去不得?!” 银果屈了屈腰,不卑不亢:“殿下有交待,这瑶清阁谁都不能进,哪怕是倩怡郡主来没有殿下的批准也不能擅自入内。” “啪!” 倩怡使了使眼色,她身边的大丫鬟立马一巴掌扇在了银果脸上。 银果依旧保持着屈膝施礼的姿势,纹丝不动:“殿下交待任何人不能进入瑶清阁。” “啪!” 又一巴掌扇了过来,银果稍稍摇晃了一下身子,依旧低头:“殿下交待任何人不能进入瑶清阁。” 靳布忍不住打开门走到银果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你是复读机吗,只会这一句话?” 银果见她出来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躲起来。 月门外的倩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充满嫉恨:“你就是云朵?” 靳布微微蹙眉,她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如果说这是在大夏她能明白,毕竟她历经了两个皇帝。 坊间有云:“铁打的皇后,流水的帝。” 就是嘲讽她,一女侍二夫,皇帝都换了,可唯独皇后云朵一直稳坐后位不倒,还给新帝生了一对双生子。 可这里是西越,她已经臭名昭著到这种地步了? “没错,还没请教你是哪位呢,是谁给你的胆量在别人的地盘打别人的人的?” 倩怡看着面前碧衣青裙的靳布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一大早就听红扇说太子哥哥接了一位女人进了太子府,她一直忍到太子哥哥晚上出去应酬才趁机过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救过太子哥哥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家郡主是西越倩怡郡主,是当今西越太子指定的太子妃。”红扇趾高气扬道,“你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妇,见到郡主还不跪下!” 靳布差点笑出声来:“啥玩意?指定的太子妃?太子妃就太子妃,什么叫指定的太子妃?我只知道与太子成亲后才能被称为‘太子妃’,你家郡主与太子举办大婚了?” “你!”倩怡涨红着脸,纤纤玉手指着靳布的鼻尖,恨不得将她咬两口。 靳布一语戳中倩怡的痛处,她与太子哥哥的婚约已经下来两年了,照理说她早该嫁入太子府,可现在太子哥哥丝毫没有想要举办大婚的意思。 “你若没有什么要事要说,就先回去吧,今天也算是相互认识了。” 靳布气定神闲,丝毫不认为倩怡被自己气着了。 “你这村妇!”一旁的红扇见自己主子被气着,当即扬起手朝靳布劈下。 “姑娘!”银果惊呼出声,生怕靳布被扇到。 靳布无可奈何伸出手,在红扇巴掌落下来之前,一针扎在了红扇脖子上。 红扇立刻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脖子上还扎着两根银针。 倩怡慌了神:“红扇,你怎么了?” 而后又看着靳布:“你这毒妇对红扇做了什么?” 靳布无语望了望天,村妇,毒妇,看来这郡主记性不太好,老是忘记她的名字。 “你都说我是毒妇了,那肯定是给她下毒了呀。”靳布冲着倩怡笑了笑,而后指着红扇脖子上的两根银针。 “郡主你看到没,这两根银针的末端都被我涂了剧毒,这毒凶猛异常,才开始能麻痹人的四肢,神经能让人无法动弹,就像红扇现在这样,僵着。” “等一个时辰后,这毒素就会随着血液慢点流向全身,中毒之人就会全身发紫,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倩怡咽了咽口水扯了扯红扇的衣服,声音因为害怕颤抖着:“红扇?” “诶,郡主,你现在千万不要随便摸她,这毒很厉害的,可以通过人的皮肤传染,比如你的手如果摸到了红扇毒发的地方,那明日开始你的手就会开始溃烂……” “啊!”倩怡立马松开了红扇的衣服,惊恐地退后几步。 朝着身边的丫鬟大喊:“快,快点来人备水,本郡主要净手!要净手!” “哈哈哈哈”靳布好久没有整人了,这会儿看见倩怡前后的反应乐得肚子疼。 她好像记得,上次这样骗人玩还是骗的慕容兴那家伙。 “你这毒妇,心肠歹毒,给人下毒居然还能没心没肺的高兴成这样!”倩怡咬牙切齿指着靳布大骂。 她想上前又怕靳布给她扎了什么奇怪的毒针。 “你们在做什么?”从外院走进来的祁弘昱看着门口的几个人俊眉微皱。 几个丫鬟宫人和侍卫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银果怎么回事?本宫不是交待过不能让任何人进瑶清阁么。”祁弘昱并没有直接责怪和询问倩怡而是向自己的部下发问。 这无疑是打了倩怡的脸。 “还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银果脸肿的老高,嘴角也渗出的有血丝。 “没事的,我那里有上好的药膏,今天晚上涂明天早上就消肿了,保管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靳布摸了摸银果的脸安慰道。 倩怡看了靳布一眼,眼睛中泪光点点,啜泣出声:“太子哥哥,刚刚这毒妇给红扇下毒,你看红扇她都不能动了……” 靳布迎着祁弘昱询问的眼神,坦然点了点头:“对啊,她打了银果两巴掌,我就赏了她两根银针,不偏不倚,公平合理。” “银果只是被红扇轻轻打了两下,你却给红扇下了毒!”倩怡惊惧尖叫着,“快看,红扇脖子那里都已经开始变色了!” 靳布指了指扬起手,神色嚣张的红扇,笑道:“郡主,你爱仆心切担心红扇我能理解,可你诬陷我下毒就不对了,我只是让红扇暂时动不了而已,目的嘛也是为了避免她再打银果。” “你、你、你方才自己说给红扇下毒的,不然为何银针扎着的地方怎么会变色?” 靳布伸手将红扇脖子上的银针取下来,嘟着嘴:“郡主,你可不能诬陷我呀,你看红扇这不好好的么。” 随着靳布取下银针红扇顿时瘫软在地,随后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将自己从上到下检查了遍。 好像没有什么不适,胳膊上也没有变色。 红扇松了一口气站回到倩怡身边。 “不然,你喊太医来问问呀,看看红扇有没有中毒。” 看着靳布的模样,倩怡气不打一出来,她知道自己刚刚是被靳布耍了。 刚要发作,身边祁弘昱轻咳了一声:“好了!天色已晚,护送郡主回去!” 而后又对倩怡道:“倩怡郡主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太子府就不要来了,毕竟只是一纸婚约,并未举行大婚,若郡主来太子府次数多了传出去有损郡主的名声。” “太子哥哥。”倩怡满眼委屈,“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凭什么不让我过来看你?那这个女人呢,她为何能住进太子府里?” 祁弘昱看了看靳布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靳布望了望倩怡,朗声道:“因为我脸皮厚呀。” “噗呲~”一旁的银果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几个侍卫也在低头憋着笑。 倩怡怔在原地,这个云朵还有点身为女子的自觉和姿态么。 哪有女子说自己脸皮厚的? 她这番羞辱的话说出,不管哪个女子都会羞愧地难以自处,连夜搬出太子府吧。 “倩怡郡主,要不搬过来我俩一起住?”靳布见她半天没动,忍不住出口调戏。 “本、本郡主才不像你这种放荡的女子,未成亲就随意宿在男子府中!”倩怡扔下一句话带着红扇匆忙离去。 这个女人果真如她自己所言,脸皮厚!不知廉耻! 第三百三十二章请你过来问诊 房间内祁弘昱拊掌大笑,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他知道靳布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人下毒,当然如果真的给红扇下毒了,那也是红扇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他只是没想到一向自持高贵的倩怡会被耍成这样,他刚进院子的那一刻,倩怡满脸恐慌望着红扇,那种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靳布细细为银果的脸涂好膏药,白了祁弘昱一眼:“还没笑完?小心点笑,省得下巴笑脱臼了我可不会接。” 银果见自己殿下笑成这样很奇怪地望了望靳布,起身退下。 “帮我拿点果盘点心过来,刚吃好饭换个口。”靳布见银果要出去喊了一声。 “是。” 等银果端着果盘上来的时候,靳布正在拿着剪刀费力的绞行李里的衣物。 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叠银票来。 银果呆愣地张着嘴,哪里有人会将银票缝在衣物里面的? 靳布摊开银票递到祁弘昱面前:“这里呢是一百万两银票,我专门找人兑换成西越的票子,你可以在西越任何一家钱庄取出来。” 祁弘昱笑笑:“这个,不急。” “你不急,我急。”靳布将银票塞进祁弘昱的手里,“原本委托你出手帮助就很难为情,我大舅一家和二舅来到西越后你也是处处照拂,这已经是价格以外的服务了。” 当初靳布偷听到楚修然要将云家株连九族后,一方面让邱佳思和白云制造流霄郡疫情,让云家的人假死,迁徙至大楠镇。 同时秘密给祁弘昱送信,让他帮忙将云家的人接到西越安置。 后来,楚萧澈找她商量,她帮楚萧澈制造舆论让楚修然自动禅位;楚萧澈帮她解除云家灭族危机。 当时她完全可以终止与祁弘昱的联系。 但在楚萧澈的行事过程中,发现楚萧澈其人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善温和,心机城府与心狠手辣程度比楚修然更甚。 出于对未来的担忧——她害怕楚萧澈也会故技重施,拿云家的人要挟她。 所以她便让祁弘昱按照原定计划,先从楚萧澈不那么熟悉的边缘人物开始,将大舅一家人和二舅接到了西越。 同时云锦寻来几位与大舅一家二舅身形相似的人顶替他们。 云家人从离开大楠镇回到流霄郡那一刻开始,除了云锦与白云外,其他的人已经全部都安全抵达了西越。 由当时还是九皇子的祁弘昱安置在西越国都,西昌。 “不过你现在是一国太子,登基后整个西越都是你的,你肯定不缺这点吧。”靳布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多过后,当初那个藏在山中破庙香案下的流浪汉会成为一国太子。 “你说你也真是的,本来不是说你在金陵安排的有人和我对接,我把银票给对接人就行,突然半路又冒出一堆黑衣人把我掳过来,也不嫌麻烦。” 祁弘昱笑笑:“其实是因为有个事非得你亲自过来一趟才行,可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一旦回到金陵入了皇宫,我怕你都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什么事?” 祁弘昱摸摸鼻尖:“我想让你帮我母妃治一下病。” “西越皇后?” 靳布依稀记得,慕容兴说过,祁弘昱是西越皇帝酒后宠幸一位宫女所生的孩子。 既然他现在是西越太子,那母亲应该也被晋升为皇后了吧。 “不,我母妃现在是宫里的一位普通妃子。”祁弘昱有些难为情道,“母妃当年是一位宫女,身份低微导致我出生后也被父皇不喜。” “后来我在军中打拼,母妃便由原来的宫女晋升为官女子,但毕竟位分低微,常被宫里的贵人欺辱,常年累月下来一身病痛。” “这两年我辛苦谋到太子之位后,父皇才将她从官女子晋升至普通的妃位,生存环境好了可身上的病痛有增无减。” “我知道云姑娘医术精湛,心地善良,所以想请云姑娘来帮母妃调理调理,当然肯定是会付诊金的。” “原来是这样。”靳布大手一挥,“你帮了我那么多忙,再付给我诊金的话我都不好意思收了,哪天你有空,带我入宫去见见你母妃,我也好把脉诊治。” 祁弘昱喜出望外:“真是太感谢了,我还以为因为我把你请过来的方式不当,你会拒绝呢。毕竟当年,我隐瞒身份欺骗了你,最后还险些让你丧身于我箭下,实在是……惭愧、无颜面对云姑娘。” “当年各为其主罢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人,不过我也是真的挺意外你的身份的。”靳布想起那一箭胸口就冷不丁地抽了一下。 “醒来后听说你最后选择退兵,又将西越的一座城池让给了大夏当做诊金,这不算是功过相抵了嘛,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无需再提。” 祁弘昱又爽朗的笑笑,他本身就属于魁梧型的军营男子,虽然成为太子后情绪收敛了许多,外人看来也多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模样,但笑起来还是如同一个大男孩般纯正阳光。 “后天罢,后天我休沐一天,可以带你去后宫见母妃。” “没问题。”靳布点头应允。 “那时间也不早了,云姑娘早些休息。”祁弘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对了,云姑娘也请放心,往后不会再有谁过来骚扰你了。” 靳布知道他说的是今日倩怡郡主一事,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也不是圣母也不好欺负,别人骚扰不了我,只希望今天此举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困扰。” “嗯,看出来了,倒把想要欺负你的人吓个不轻。”祁弘昱又轻笑出声,隔了两年多未见,她还是一样的爽直不骄矜。 “对了,明日我能出去转转吗,好不容易来西越出诊,我得好好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今天银果害怕她逃走硬是监视了她一整天,好像她是一位犯人似的。 “当然可以,银果今日也是服从命令,明日你若出行也可以带着她,身边跟着个人买了东西也有人帮忙拿。”像是怕被靳布拒绝似的,祁弘昱已经想好了银果跟随的借口。 第二日,靳布带着银果走出太子府。 刚下台阶,便看见倩怡郡主穿的花枝招展地迎面走来,想来是来寻祁弘昱的。 靳布无意掺和别人的事,特地将自己往远处挪了几步。 昨天惩治红扇,不过是看银果因为她被欺负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这个倩怡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老友记 “你站住!” 得!她不想惹别人,可总有人想来找她的茬。 靳布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此时她若停下来就有明着挑衅的意味,她又不是傻子。 “你这毒妇,我家郡主喊你呢,为何不停!”红扇今日虽然依旧叫嚣,但手上的动作乖觉了许多,只是冲到靳布面前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拦住她。 靳布翻了个白眼:“你拦我作甚?” “我家郡主在喊你!你聋了?” 靳布摇摇头:“没聋,可你家郡主喊的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指的就是我?还有你的称呼,毒妇毒妇的,是不是你非得提醒我的手艺再给你下点毒,心里才舒坦?” 倩怡换了脸色:“云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没目标,随便转。”靳布脚下不停。 前方红扇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将脚伸了出去。 银果看到想要开口阻止,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靳布已经走到了红扇跟前,然后脚底好像长了眼睛一般。 大步跨出,然后在红扇脚背上狠狠踩了下去,接着又用力碾了几下。 红扇痛呼出声,靳布夸张地喊出声:“诶呦,原来我踩到你脚了呀,我还以为是有个癞蛤蟆趴在地上了,就使劲儿踩了踩。” “不过你也真是的,走路不长眼睛的,脚偏偏往别人道上伸。” 银果抬头望天憋着笑,看着对付这些个官宦女子,这位云姑娘还是挺有一套的。 “谁一大早在太子府门口大声喧哗!”一位侍卫前来清场。 随后祁弘昱自大门内走出,冷峻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靳布揣着手饶有趣味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 当初在大楠镇只觉得他身材魁梧,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家庭的人,现下明黄色太子服往身上一套,举手投足间颇有天子风范。 并且,她也总结出经验来,但凡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大都喜怒藏于心,表情冰块脸,情绪不外露。 不给奸臣察言观色拍马屁的机会,也不让别人能轻易揣度出自己的喜好。 她记得以前她看过一本小说,好像是说嬴政儿时喜甜食,就有人在他喜欢吃的那几样点心里下了毒,后来中毒之后嬴政再也不吃甜食,生生将自己的喜好给断掉。 想来皇帝每次用膳每样菜不能吃超过三口也是基于自保而定下的规矩。 发觉靳布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祁弘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咧开嘴,露出白白的牙齿朝她笑了一下:“昨日云姑娘说要出门逛逛,随身带银子了吗。” 他出现在靳布面前的时候是位落魄的普通人,最难堪最狼狈的一面都被她看到过,现在他也不想让她产生距离感。 靳布指指银果:“早上她不让我带钱,身上拴了三个钱袋子呢,足够了。” 祁弘昱朝靳布颔首又指了指旁边的马车,意思就是他要入宫上朝了。 “去吧,今天中午和晚上我都不回来吃饭。”好不容易来趟西昌,得大吃特吃啊。 许多街头巷尾的美味是皇家御膳比不了的。 “要给你带什么零食吗。”身为好食者,遇到了美食也愿意给人分享。 “云姑娘你看着带罢,我什么都行,不挑。” 也是,好像在大楠镇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会吃点,不像自己没条件还挑口。 旁边的倩怡见他二人聊得愉快,不仅委屈出声:“太子哥哥。” “本宫要去上朝了,倩怡郡主还请自便。”祁弘昱扭头对她说了一声转身钻进了马车。 如此对比鲜明的态度让倩怡涨红了脸,愤愤离去。 靳布则带着银果过了一个买买买,逛吃逛吃逛吃的完美一天。 西越的饮食大都偏辣,正附和靳布喜爱吃辣的属性,还有许多特色冰粉冰糕之内的特色小吃。 银果与靳布也很合拍,出门在外完全没有在太子府中那么多规矩,同时也是一枚吃货,带着靳布从街头吃到街尾。 两人直到天擦黑才各自带着装的满满当当的肚子回程。 太子府里祁弘昱已经回来小半天了。 在书房里处理完政事后,就带着棋盘到瑶清阁自个和自个下棋,等着靳布回来。 “哟,你今天没有应酬?”靳布远远的就看见厢房里的烛亮着,们口中站着祁弘昱专属的侍卫。 “吃晚饭没,给你带了好吃的。”靳布将手里提的纸包一一打开,香味立马飘了出来。 祁弘昱站起身走到圆桌边,念道:“桂花凉糕,酸辣钵钵鸡,还有手撕牛肉,这么多啊。” “看不出来你这些都认识啊,我还以为这些平民食物你一个太子没见过呢。” 祁弘昱拿起一块手撕牛肉放在嘴里:“味道不错,但还没我自己烤的好吃呢,以前在军营每年冬天都会烤牛羊肉吃,我都把这个练成自己的绝活了,改天给你烤牛肉吃。” “嘿,我都忘了你也是从基层混上来的了,你这绝活还挺多。” 许是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遇到曾经共患难的旧友,靳布少有的放松。 在这里她不用提心吊胆的提防楚修然对云家下手,不用费劲心力与楚萧澈斡旋,就像在大楠镇的那时那样,目的简单问诊救人,生活单纯。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好久,直到更鼓敲响了三下,靳布才回过神来打了哈欠:“都已经这么晚了,明日还得给你母妃问诊呢,早些休息罢。” 祁弘昱看了看时辰有些歉意的笑笑:“许久未见,只觉得相谈甚欢,忘了时间打扰到云姑娘休息了,明日上午可以多休息会儿,未时我带你入宫。” “好。” 第二日,银果特地捧来西越宫装为她换上。 与大夏宫装的温柔婉转不同,西越的女子宫装更显大气些,靳布虽已生产,但身材恢复的很不错,甚至因为生产有些部位还进行了二次发育。 说到底她也是位二十岁的女子而已。 靳布望着镜中的自已,有些恍惚,她记得她刚过来的时候靳布这具身体刚过十四岁,还是大夏最年轻的状元。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了六年,眼看她都要过二十岁生辰了。 古人早婚早育的政策只是让人感叹人生飞逝,没想到她还没到二十,两个孩子都要满一周岁了。 “银果,把我头发挽起来。”靳布交待,昨天出去玩她没在意随便让银果梳了发髻,今日既然穿了宫装,发髻也要合乎规矩才行。 “诶?”银果好像没听清,“云姑娘,在西越只有已婚妇人才将头发挽起来的。” 靳布扭头看了看她:“对呀,我早已成亲,两个孩子都要一周岁了,你就梳个最长见的坠马髻罢。” 银果瞪着眼睛将靳布上下看了又看:“姑娘成亲了?还有两个孩子了?” 云朵姑娘居然是已婚妇人,自家殿下图啥啊。 “嗯,快点梳,免得等会你家殿下要来催人了。” “哦哦。”银果拿起梳子将靳布散在背后的青丝挽起,弱弱开口,“姑娘,那你夫君可还健在?” 莫不是云姑娘的夫君去世了,她独自寡居? “没有,他在家带孩子等着我回去呢。”想起楚修然和康儿靳布面上布上一层柔和,嘴角的笑意也多情起来,“等我帮你家殿下问诊出药后我就要回去了。” 银果又僵了僵,她家殿下这是准备强抢民妻?! 她跟随殿下多年,从这位云姑娘入太子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看得出来殿下很喜欢这位云姑娘。 搞了半天,这位云姑娘已嫁为人妇还有两个孩子,那极有可能是殿下早些年间错过的姻缘。 诶…… 银果默默为自己殿下默哀了一会儿,如果殿下能早点成落魄亲王夺位,也不至于看着自己苦恋多年的女子嫁为人妇了。 靳布肯定不知身后的银果已经将她和祁弘昱脑补出了一处苦情戏,低头挑选了一对黑色的珍珠耳环带上。 她身上的宫装是黑红相间的,带上黑色耳环不张扬不轻佻,蛮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请脉 打开门时,祁弘昱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在看到靳布的那一瞬,他眼眸中一道亮光闪过,笑道:“当年在大楠镇的时候你遮住脸只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现今看来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美得不像话。” 靳布听到他这么直白露骨的夸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看祁九也如是,看来这华丽的衣衫能够将人的颜值蹭蹭翻倍。” “哈哈哈。”祁弘昱大笑而后将目光放在她脑后的发髻上,朝银果瞟了一眼,“就是这发髻不太适合你,将你显得老气横秋了些。” 说着伸手将靳布脑后的发簪抽掉,让她半头青丝倾泻而下。 “虽说你已成亲,但细算下来还未到二十岁,大不可将自己装扮的如此老成,此刻的发型还是要更适合你些。”祁弘昱说着与她并排往大门口走去。 身后银果回味着刚刚自家殿下的那个眼神,周身抖了一抖急忙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从外观上看,言妃住的翠丽轩和其他宫殿并无两样。 进入后,院中入冬后落叶的枯树尚未抽出新芽,也没有其他景致,显得整个院子寂寥无比。 正殿内淡淡的青烟自鎏金铜炉内缓缓升起,整个房间内的香味让人心神安宁。 触目可及处的摆件与装饰大都也是用了许多年的旧物,乍一眼看去,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许久没有清理了。 见靳布打量着四周,祁弘昱解释:“母妃她晋升为妃位后并未按照位分去库房领取妃位所用的物品,这殿内所有的东西还是以往她身为官女子时用的物什。” “我也曾想为她好好张罗一番,她嫌铺张浪费,也害怕她的举止或所用物品不合规制的话为给我带来麻烦。” “嗯。”靳布能明白言妃的苦心和处境。 后宫不仅母凭子贵更多时候也会子凭母贵。 因为自己的宫女身份,儿子自出身后就被皇帝冷落了许多年,如今成了一国太子,各种艰辛外人难知,但她这位做娘亲的知道。 所以她这位当娘的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被有心人抓住错处,又将祁弘昱牵连进来。 只是,这西越皇帝到底是多不喜欢这个言妃,以至于认可了儿子成为太子,还只是勉勉强强的将母亲提升为妃位。 一般来讲,儿子为太子,母亲怎么着也会是在贵妃或者皇后的位置了。 “昱儿来了。”宣室内,言妃坐在床榻边。 祁弘昱恭敬施礼:“母妃,这就是儿臣给您提过的神医云姑娘,今日她刚好有空,可以过来帮您细细瞧瞧。” “都是些老毛病了,宫里的太医都看过多少遍了,我也给你说过好多回,没大碍的,你还要劳烦人家云姑娘大老远的跑一趟。” 隔着几层珠帘,靳布觉得言妃的脸色分外苍白,整个人很是瘦削,说话时眉心微蹙,像是夜间没有休息好。 “言妃娘娘见外了,殿下帮助了我很多,此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靳布福了福身。 祁弘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言妃拱拱手:“云姑娘你先帮母妃诊脉,开好药方后可以直接让宫人拿药,本宫方才想起来今日还得去寻一趟陛下,昨日有桩重要的事情商议了一半,得过去处理一下。” 言妃颔首:“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快些过去罢,这边无需担心。” “母妃,云姑娘过来一趟不容易,你得好好配合,让她为你好好诊脉才行。”许是怕言妃为难靳布,祁弘昱走到门口特地回头交待了一句。 “昱儿放心去罢,我肯定会尽力配合的。”言妃好脾气的笑笑。 “那儿臣先告退,云姑娘如果结束的早可以先自行随银果出宫。” 银果垂目:“奴婢遵命。” “言妃娘娘,您方便出来吗,或者我进去为您请脉?”靳布将药箱放在桌上问道。 “你进来吧。” 靳布依言进入,言妃慵懒地靠在床榻上静静地望着她。 靳布扫过她的脸,螓首蛾眉,肤白胜雪,属于温婉类型的美人儿,只是双鬓已经全白,眼角也多干细纹,一看就是过度操心所致。 她的手,说是老树皮手一点都不夸张,干纹遍布,手指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老茧,皮松松垮垮的挂在手骨上,看起来和田间劳作的老妪没两样。 “云姑娘,本宫身子怎么样?我一直说没什么大碍,可昱儿非不相信,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知道吗,不过是年岁大了,时常腰酸背痛罢了。” 靳布刚要回答,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言妃娘娘安,奴才赵良参见娘娘。” 随后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的太监带着几个捧着盘子的人走了过来。 “听闻今日太子殿下入宫请安,陛下特赏赐果盘四个——” 珠帘后言妃在婢女的搀扶下跪拜下来:“谢皇上赏赐。” 几个小太监将手里的果盘一一放下后,赵良扫视了一圈正殿:“怎么不见太子殿下,听说殿下为娘娘请来了神医请脉,陛下还夸赞太子殿下孝心拳拳,赤子之心呢。” “太子方才说有政务要同皇上商议,刚来站了会儿便走了,这位云姑娘便是太子请来的神医。”言妃指了指靳布向赵良介绍。 赵良走到靳布面前,见她恭谨的眼观鼻鼻观脚,朗声道:“还望神医好好为言妃娘娘诊治,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西越太医院什么样的名贵药材都有。” 靳布垂首福了福身:“娘娘的病情多为陈年旧病,比如年轻时沾水沾的多,导致手的关节及腿部关节侵入了湿寒,导致了严重的风湿痛。” “还有早些年间,许是生产过后月子期间没有保养好,导致宫内淤血淤积严重,从而诱发了一些妇科之症,这些病症都会引起或者加重腰酸背痛的症状。” “此外,还有些肌肉劳损,老胃病等等这些长年累月的旧疾,这些病症很常见只是因为患病时间太久得慢慢调理,名贵药材倒用不上,普通常见的药材就足够了。” 赵良笑笑:“由此便劳烦神医操心了,如果有什么额外的需要言妃可以随时喊奴才。” “总管,我现在就需要些东西。”靳布不合时宜的出声,“娘娘的妇科之症需要些燃些艾草熏,点艾草不需要提前浸泡药材,也不需要花费时辰煎煮,在下想先帮娘娘熏一熏,剩余的只需要按照药方抓药煎煮即可。” “艾草?小事情,老奴出去后便差人送些艾草过来。” “有劳总管了。” 赵良带着人离开,很快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盒艾草条过来。 靳布拿着艾草条走入宣室:“还请娘娘宽衣,让我帮你熏一下腹部与会阴处。” 左右宫人在言妃的示意下退下,靳布将艾草点燃,一下下的在言妃身下打圈。 一支艾草燃烬,靳布又拿起一根艾草条。 “娘娘是不是平时睡眠不好,一到晚上就有头痛头晕的症状?” 她们二人离的很近,靳布的声音也不大。 “是。” “娘娘腹痛多久了?是不是常常也有胸闷心悸的症状?” 珠帘外一位女官为靳布递进来另外几支艾草条。 言妃轻笑,声音适中:“半年多了,人老了自然体力不如往常,胸闷也正常。” 靳布垂眉:“这妇科之症别看是小事情,但会影响到整个身体的免疫系统,娘娘可每日午睡后或者每晚入睡前,如此转着熏半个时辰,妇科之症就会减轻许多。” 身旁女官接过话:“是,奴婢每日会帮娘娘熏艾草,调理身子的。” “等会儿我写一张药方,因为娘娘有老胃病,有许多刺激胃的药材都不能使用,所以我开的药见效偏慢,但只要假以时日,娘娘这些陈年旧疾肯定能调理好的。” 言妃点点头:“如此有劳神医了。” 很快,在身边女官的帮助下,几支艾草很快燃烬。 靳布写下药方后起身告辞。 回到太子府后,靳布先让银果烧水准备沐浴。 在艾草房内待了半天,头发上全是艾草的味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以身试毒 头发还未全干,祁弘昱便过来了。 靳布知晓他今日提前离开是为避嫌,回到太子府后肯定会前来询问言妃的病情。 还未开口,祁弘昱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失笑出声。 靳布蹭的一下红了脸。 转身进入内室把头发稍稍整理了一下才再度出来。 祁弘昱看着她半挽起来的发髻,直接又将她的发簪给抽了出来:“头发还没干透呢,这样闷起来对身体不好,这里又没有外人。” 靳布点点头,实在是古代没有吹风机太麻烦了。 “你给母妃看病看得怎么样?之前我也让宫里的太医看过几次,但总感觉不是很放心。” 靳布回忆着言妃的状态:“言妃娘娘许是年轻的时候生活环境不好,常做苦力,目前身上的病痛都是陈年旧病,手指关节腿部关节风湿,一到阴雨天就会疼。” “妇科病症引起的腰酸背痛,还有老胃病什么的,这些都是可以用药调理的,应该太医也是这样给你说的吧。” 祁弘昱抿了口茶:“没错,那些太医诊断了两三次也都是这样一个结果,每次也都开的有汤药,但通常一个疗程的药服用下来,她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善,所以便将你请来了。” “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会回来用膳吗。”靳布突然转了话题。 祁弘昱心里漫过一丝窃喜:“云姑娘你明日想同我一起……” “不。”靳布想了想,“你明日去言妃娘娘那里用膳,但事先不要通知她,最好在她正在用膳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饭。” “你这是怀疑……”祁弘昱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对,我也只是一个推测,因为言妃娘娘身体的有些状况有点像慢性中毒的迹象,一般慢性毒药就是在日常生活中通过饮食等途径慢慢渗透进人的身体。” “在短期内都不会有中毒迹象,甚至有些在脉相上也反应不出来,长时间下来也只是让人感觉自己身体变差了,可但凡毒素就会在人的体内沉淀,据我观察的,言妃娘娘应该已经属于中后期了。” “今日在翠丽轩我也辨别不出宫人的好坏,也没有给言妃娘娘说,开的药也是中规中矩的针对表面病症的汤药,你明日趁着饭点去吃饭,顺便验验毒。” 祁弘昱神情凝重了起来:“现在翠丽轩的宫人都是母妃晋升妃位后我亲自挑选送过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对军营里的人来说,‘服从忠诚’已成了融进血液里的本能,军营里对叛徒的处置更是残忍,祁弘昱相信自己选过去的人应该不会出现被策反的情况。 “你长在军营里为人耿直爽快惯了,不明白后宫里女人的把戏,有时候这些表面看起来美艳漂亮的妃子心狠起来远比你们想的要恐怖,在面对那些蛇蝎美人的时候,人心和忠诚不值一提。” 靳布托着腮,她心里还有一丝不安的猜测,不过一切都要等到明日祁弘昱回来后才能确定下来。 祁弘昱盯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轻蹙眉头,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发丝。 细微的动作并未将靳布从思绪中惊醒,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室的人真是麻烦,后宫的女人也是难缠。 她庆幸不管是楚修然还是楚萧澈都将她关在未央宫里,在后宫之中为她开辟一块净土。 若将她放出来,估计她也活不过两集。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祁弘昱将手收了回来不由打趣。 靳布白了他一眼:“感念生活不易,现在特别想回到康州的小院子里去,过着简单无忧的生活,哪怕一辈子都被关在康州也无所谓。” 那时会有楚修然会有两个孩子陪伴在侧,哪里还会想着往其他的地方跑呢。 “你已经想到怎么把孩子从宫里接出来了?”祁弘昱对靳布的行程了如指掌。 “还没有……”靳布哀嚎,“你觉得我直接给他说,孩子不是他的,会怎么样?” “呃……”祁弘昱坐到她对面同样托着腮,“你准备直接激怒他?看看天子之怒是什么样的?” “还是不要了,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承受不了。” 祁弘昱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随手画着:“云姑娘,你娘亲和爹爹很快也要来西昌了罢。” “对,大舅和二舅他们已经稳定下来了,等我回去了稳稳楚萧澈的心思后,就让娘亲和爹爹过来。”那时她即便惹怒了楚萧澈她也不必担忧云家人的安危。 “不若你也在西昌生活呢。”祁弘昱快速说出一句话。 “啊?” “咳咳。”祁弘昱清了清嗓子,“我是说,等你把孩子带出来后,你也可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来和你娘亲爹爹一起生活嘛。” “你们云家一大家子每个人都很好,一点不见大家族内的纷争,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如果两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肯定也能长成兄友弟恭的孩子。” “并且你娘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云家举家定居在西昌的话,你娘亲肯定也会感到孤独的嘛。” 仓皇间,祁弘昱为自己的那句话找了一堆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靳布抿嘴:“如果真的能远离大夏那个是非之地也行,可修然肯定不愿意,他曾是大夏的太子大夏的帝王,大夏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故乡那样简单。” “不管是从身份上,还是从情感上,他都不会离开大夏的。” 祁弘昱低头,暗想,我也没有说让他也过来,只要你与孩子过来就行。 “对了,言妃娘娘身边有位二十七八岁的女官,你得刻意留意一下。”靳布想起今日与言妃娘娘在内室时,那位女官好像一直刻意待在里面似的。 “你是说青秀?她跟了母妃多年,自母妃是官女子时就在身边侍候。” 靳布抬起眉:“一个人忠不忠诚时间不是唯一的考证依据,总之你明天小心着些,也不用明显的拿出银针来试毒,你只要吃下那些饭菜赶紧回来我就能通过脉相诊断出来。” “不过你也放心,慢性毒药需要长期下毒,一顿饭的剂量对人的身体不会造成大碍。” 祁弘昱敛了神色,也将话题转移了回来:“这个我还是很放心你的。” 第二日,言妃刚端起饭碗吃了两口,祁弘昱便到了。 “昱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没见你找人通报。”言妃的语气虽然嗔怪但还是神情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祁弘昱问安后坐在饭桌前:“上午忙完后才想起来,忘记询问母妃昨日问诊情况如何,特地过来问一下,顺便蹭个饭。” “来母妃这里还说什么‘蹭’不‘蹭’的,只是母妃口味向来清淡,你也没事先打招呼,也不知这些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青秀加副碗筷来。” 青秀拿了一套干净的碗筷来,恭敬道:“娘娘今个的胃口也不错,不若奴婢让小厨房加道汤吧。” “是吗,那挺好。” 言妃给祁弘昱夹了些菜:“昨日云姑娘帮我熏了艾草以后我这身子也轻便了许多,昨晚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祁弘昱低头吃了两口饭,忽的抬头像是想得到什么认可似的,道:“母妃觉得云姑娘人怎么样?” 当母亲的一听到这话立马会过意来,言妃浅笑:“为人很和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很不错。” “对,虽说是医者但不会因为病人是权贵而低头,你若不遵医嘱,惹急了还会把你骂一顿。”祁弘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昱儿,你早些年辛苦,这婚姻大事母妃一直也没催你,若你真的喜欢这位云姑娘,不妨先给收入府。”言妃见状更是心下明了,“虽说你父皇已经指了倩怡郡主与你婚配,但大婚之前娶一房侧妃也是可以的。” 祁弘昱神色黯然下去:“再说罢。” 他知道靳布是不可能嫁给他的,如果她愿意,他会立刻走到父皇面前退婚,迎娶她为太子妃,绝不会把她放在侧妃的位置上。 言妃见状也不便再说些什么。 未时,祁弘昱回到太子府后立马去了瑶清阁。 “我还找借口带了些饭菜回来,要不我们先将这些饭菜用银针验验。”祁弘昱拿出一个木盒打开。 第三百三十六章含毒香料 靳布将银针包拿出来,一一探过,却发现这些食物里并没有任何毒素。 可是她给言妃把脉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她的手指甲,正常人光滑的指甲盖言妃却有棱有角,还有几个指甲盖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包括消化道问题,胸闷,气喘,夜不安眠这些都是砷的中毒现象。 那是通过什么渠道下毒的呢。 “我能不能再入宫一趟,一方面我这里有祛除体内毒素的特效药,这药不能口服,需要以特殊的方法注入体内,但解毒效果很好。另一方面我想再查看一下翠丽轩有没有什么我忽视的细节。” 砷就是古代名毒砒霜的主要成分,通常人下毒直接会将大剂量的砒霜直接放在水或者饭食中,中毒者便会因急性砷中毒暴毙。 而言妃这种情况就是有人将砒霜分批量,一点点的渗透至她的身体。 以目前的中毒程度来看,只要用青霉胺配合生理盐水进行肌注,三五天便能将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 由于祁弘昱的心思,言妃对靳布的态度热情了许多,从她进门开始便喜笑颜开的将她拉在身边。 “娘娘,咱们今日除了给您进行会阴处的熏香外还会给您额外打一针,可以让你恢复的更快。”靳布没有明说她中毒的事情。 “好。”言妃无条件的顺从。 这次靳布熏艾草的时候,还挺顺利,身边也没有女官再进入。 熏完艾草后靳布为她进行肌注。 言妃虽惊奇但也明白很多神医都有自己的独特治疗方法,便没开口询问。 “云姑娘,本宫听说当年太子流落在外命悬一线时就是姑娘你伸出援手救助的?” 靳布低头缓缓将注射器内的液体推进她的体内,回答:“嗯,当年遇到太子时还不知他的身份,还闹了些笑话。” “昱儿这孩子这些年过的辛苦,亏得也是遇见了你,否则命都保不住了。” “好了。”靳布收起注射器,“殿下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云姑娘你觉得太子怎么样?”言妃将话题拽到自己关心的地方。 靳布不明所以:“殿下出身军营,仗义热心,文韬武略的血性男儿,很不错。” “听说他已与倩怡郡主订婚,二人男才女貌,家世也相当,言妃娘娘好好调养身体,过一两年定能儿孙绕膝,坐享天伦之乐。” 言妃微微叹气:“我这身子就不指望能活到那么久了,云姑娘你人这么善良,模样也标致,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回娘娘,我已经成亲许久,两个孩子都快一岁了。” “你成亲了?”言妃突然明白当时祁弘昱的神色为何那样黯淡无光了,“真看不出来。” 靳布收拾好医药箱,为言妃整理好衣物后掀开内室门口的珠帘:“是啊,出来这么久还真是挺想念两个孩子的。” 话已至此,言妃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想来昱儿那孩子也明白这位云姑娘非他能得,所以才神情落寞。 “娘娘,现在已经入春了,天气晴朗的午后可以开会儿窗,给室内换换气,也会有助于身体的恢复。”靳布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此后三天,靳布每天都会为言妃注射青霉胺解毒,同时调理身子的汤药也一直未停。 可言妃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 这日靳布到达翠丽轩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可言妃还没有醒来。 靳布打帘进去,看着言妃娘娘分外苍白的脸,伸手将手搭在她的手腕。 怎么回事?这中毒的迹象怎么越来越严重。 按理来讲,注射了青霉胺三天即使没有解毒,也不应该越来越严重。 除非有人在她打针解毒期间仍旧下毒,甚至下毒的剂量比往常更大。 青秀见她坐在桌边怔神,为她端来一杯茶。 靳布向她道谢,抿了一口茶,踌躇道:“娘娘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是,不到亥时便入睡了,期间睡眠也挺好,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夜醒。就是不知为何,一直睡着。” “那今日的药还没喝罢。” 青秀指了指外边:“已经熬好了,在外边晾着,只等着娘娘醒来后服用。” “能把药给我拿过来看看吗。”莫不是中间有人替换了她开的药材,在汤药里下毒? 汤药端上来,靳布用勺子舀了一口,没错,药材没变。 那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青秀,青秀。”内室传来言妃的呼喊声。 青秀忙进去为言妃更衣将她扶了出来。 靳布这才发现,言妃面色青白,四肢无力,从内室到中殿几乎全靠青秀搀扶。 坐下来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悸,勉力朝靳布扯出一抹笑:“让云姑娘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自己不争气,恐怕药石无灵了。” 靳布疑惑,按照她的药方和打的针,只要切断毒源是能恢复如常的。 “青秀,香炉里的香熄了,再燃点香,不然这殿一股子汤药味,熏得旁人都不敢进来了。”言妃指着面前不远处的香炉说笑。 香炉…… 靳布盯着青秀打开香炉又将一铲香粉倾洒进去,很快袅袅香烟再度从香炉飘起。 没多大会儿,待整个室内都充盈了香味后,靳布却猛地心悸胸闷起来。 她的心肺功能本就受损,平时也罢,但凡出现点不太适应的气味出现她就会有些胸闷。 但这些天她日日都到翠丽轩,包括她第一次来翠丽轩的时候,这室内都燃着香炉,她也一直无恙,为何今日会出现胸闷迹象? “娘娘,你这燃的是什么香,每次进入殿内都觉得整个殿内芳香怡人,很是好闻,能不能送给我一些。”靳布试探着问。 言妃的嘴角微滞,仰头将手边的汤药喝尽:“不过是些寻常香料搭配在一起而已,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太子府中应该有比这更好的香料,你可以让他帮选选。” 回到瑶清阁,靳布掏出手帕里藏着的一小嘬香粉,轻轻将它溶化在清水里。 大部分香粉被溶解,还有一层褐黄色的粉末漂浮在水面之上。 靳布拿起银簪挑了挑,银簪簪头迅速便黑。 看来这便是香粉里藏着的砒霜粉末了。 靳布回想起这几日为言妃问诊的始末,身为病人她从未主动询问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管靳布为她开了什么药,做什么辅助治疗她都全盘接受。 这几日她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差,但她并未询问为何,也未曾质问靳布为何每日按时服药还会如此。 好像她知道自己的状况会每日愈下似的,甚至对自己猛然变差的身体毫无疑问,就像理应如此。 翠丽轩的香料如果真的是普通香料,靳布问她讨要的时候一般人为了顾及礼节和颜面多少都会给上一些,可言妃却拒绝了她。 好像故意不让靳布焚此香似的。 如果,言妃知道这香料里参有砒霜成分,怕她燃了以后中毒,故意不给她拿的呢。 一个念头窜进靳布的脑海,她的心突突跳动起来。 对了!如果说香料里的砒霜含量这几天加重了,那她这些天日日过去,肯定也会有些许轻微的中毒迹象。 今日她突然胸闷心悸也是发生在殿内重新燃香后! 靳布搭上自己的手腕,没错,她果真也中毒了。 “云姑娘,你今日入宫情况怎么样?” 靳布听到祁弘昱的声音赶忙手忙脚乱的收拾着面前的水杯,慌乱间却将水杯弄倒,溶有香料的清水尽数洒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祁弘昱打起珠帘正看到她衣裙上满是黑黄的污水。 靳布站起身迅速想着措辞:“刚才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换个衣服。” “哐啷”桌上一个茶盏被靳布的衣袖带到地上,被摔碎了。 “不就是脏了衣裙嘛,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拘谨,茶盏都掉了。”说着祁弘昱欲弯腰捡起茶盏碎片。 “你别动!”靳布紧张地拉着祁弘昱的手臂,这茶盏碎片上残留着刚才的香料溶解物里面是有砒霜的。 当然也是她故意打碎的。 “这些事让宫人干就行了,小心别割着手。”靳布将祁弘昱拉起来按到旁边的位置上,“银果,茶盏碎了,帮忙收拾一下。” 第三百三十七章一触即发 祁弘昱暗自窃喜,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屏风后,靳布拿出替换衣裙慢吞吞地替换。 她等会要怎么给祁弘昱说言妃的病情呢。 中毒是肯定的。 可关于谁下的毒,如果她的想法属实,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祁弘昱开口。 “你……” 靳布走出屏风祁弘昱睁大眼睛诧异地望着她。 “怎么了?”靳布心虚的退后了一步,难道刚才她验出毒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祁弘昱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的腰带解开又重新将它系好:“你这腰带怎么绑成这样?一个大结。” 靳布面上一红,磕磕巴巴:“我刚才没注意,我自己来。” 刚才她只想着怎么面对祁弘昱,手上的动作也没在意,把腰带捆了好几个大结都没发现。 气氛突然变了味道。 靳布心里突突跳了两下,抬眉看了看祁弘昱又赶忙摇头自我否认,她和楚修然的纠葛祁弘昱是全程了解的,并且她可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 祁弘昱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其他想法。 静默片刻,靳布斟酌开口:“这几天,陛下怎么样?” “你是说我父皇,西越皇帝?”祁弘昱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对,因为我第一天过去为言妃诊脉的时候,陛下听说你去了还送果盘来着,所以我想你们父子关系挺好。”靳布胡乱扯着借口。 越扯心里越虚。 现在想来那天赵良过来的目的是来监视她这个神医诊断结果如何,看看她有没有发现言妃中毒的迹象,有没有给言妃开解毒的药方。 “呵,谈不上关系好不好,不过是他需要我这么一个战神儿子罢了,立我为太子也大都因为朝内形势所迫,其他皇子大臣不拥戴罢了。” 靳布心下一紧,她怎么忘了,西越皇帝是那个将祁弘昱扔到军营不管死活的人,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用命争取到的。 她能确定言妃娘娘是知道她用的香料是含有砒霜成分的,并且自己刻意加大了用量。 能让太子的母亲这样做的人,全天下除了皇帝外没有第二个人。 那西越皇帝杀了言妃后会向祁弘昱动手吗。 他这是准备易储了? 靳布抿着茶脑海里不断翻涌。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言妃娘娘怕是要不好了!” 门外银果神色焦急。 “什么?!”祁弘昱面色骤变。 刚走到走廊下,还没来得及询问详细过程。 一位侍卫又急冲冲赶了过来。 “殿下,宫里的禁卫军奉了旨意前来太子府拿人。”侍卫眼神看向靳布,欲言又止。 靳布心下一紧,隐约有一丝不详预感。 “来太子府拿人?拿谁?”祁弘昱也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将靳布往自己身后揽了揽。 “禁卫军说,言妃娘娘有中毒迹象,陛下怀疑是殿下带过去的神医云姑娘下的毒,所以将云姑娘拿下问审。” 祁弘昱眯了眯眼睛,神色冷峻得可怕。 他转头看向靳布:“待在房间里,没人能带得走你,也没人敢跨入瑶清阁半步。” “冷山,布置府兵,禁卫军的人一只脚都不能跨进太子府!” “银果,带着人守在瑶清阁,云姑娘头发掉一根你自己看着办。” 靳布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去拉他的手。 这好像是第一次摸到祁弘昱的手,他的手一点都不暖,像冰一样凉。 靳布仓皇在他手心里写画着,嘴里不断小声重复:“翠丽轩香料里有砒霜,青秀知道,言妃也知道,是她默许的。” 祁弘昱睁大双眼看着她,靳布将怀里的簪头发黑的银簪塞进他的手里:“晚上,晚上刚发现的。” “明白了。”祁弘昱突然弯起嘴角,“真是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靳布摇头:“如果我刚刚就把这个结果告诉你的话,没准你还有些准备时间……” 一股大力将靳布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祁弘昱便松开了她,而后轻轻在她额头留下一个唇的温暖。 “自保,无论发生什么这里的人,事,物都不及你的性命重要,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 靳布看着他炙热的眼神,怔然点头:“你也一定要活着。” 几枚信号灯自太子府上空亮起,祁弘昱接过侍卫递来的太子卫冕戴在头上,沉声开口:“走!” 靳布知道,言妃出事,西越皇帝提名要她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杀她灭口。 她也明白,一旦祁弘昱抗旨将她留在太子府,更是给了西越皇帝动手的借口和机会。 她将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怀抱和轻吻抛到脑后,心乱如麻。 银果这会儿已经换上了盔甲,带着一队府兵将瑶清阁的门口围了起来。 太子府门口,祁弘昱走出大门。 禁卫军首领客气有礼:“太子殿下,属下奉旨捉拿云朵,此女有毒害后宫妃子的嫌疑,陛下要审问她。” 祁弘昱轻飘飘看了首领一眼:“言妃娘娘现下可薨了?” 首领一愣:“尚未……” “既然没有薨,那就是病重,既然是病重那云姑娘便没有毒害罪名,还是你们禁卫军准备强行闯入太子府?” 禁卫军首领抱拳上前:“太子殿下,莫要为难属下。” 祁弘昱弹了弹衣袍上的褶皱:“言妃是本宫母妃,本宫自然没有包庇凶手的道理,但也不愿随意冤枉一个好人,这样如何,现在言妃情况紧急,本宫也准备入宫看看情况如何。” “如果言妃确实因为中毒死亡,待死亡消息传出,你们再将云朵捉拿归案也不迟,如果言妃身体恢复,那就说明云朵下毒一说是无稽之谈,你们也不用再费事。” “首领,你的禁卫军已经将太子府的四周全包围起来,里面连个苍蝇都飞不出来,首领不用担心,云朵断没有被运送出府潜逃的可能。” 禁卫军首领看了看四周,心里做了衡量,对方是太子,如果此时强行进入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见禁卫军首领迟疑,祁弘昱瞥了他一眼走上马车。 马车嗒嗒跑向皇宫。 太子府门前安静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一群府兵涌现,穿过包围着太子府的禁卫军,站在太子府的门口,用血肉之躯将太子府保护在身后,与禁卫军成对峙状态。 午夜,夜风在空中呜咽,翠丽轩内西越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在场。 每个人神色凝重,恭敬的垂首弯腰站在殿中。 言妃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双眼半睁,有气无力的望着寝殿门口。 祁弘昱一卷风似的从门口闯进,疾步走到言妃窗边。 小声唤道:“母妃,儿臣来了。” 言妃嘴角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昱儿来了,怎么今日来这么早。” 祁弘昱心底一颤,明白她现在已是弥留之际,已分不清日夜。 “是,儿臣今日下朝早。”祁弘昱握住言妃的手轻声安抚着。 言妃喘了口气,眼底是一片不正常的青黑,她费力张张嘴:“昱儿,世上的好姑娘还有许多,你不必守着云姑娘的,她已经成亲有子,你虽喜欢她,但也不能作出强抢民妇,破坏人家庭的事。” 祁弘昱心中酸涩难当,低下头在言妃耳边低语:“母妃放心,儿臣心里有分寸,不会做些尤为人伦道德的事情的。” 言妃虚弱的点点头,双目微阖。 站在旁边的青秀双眼通红,低声抽泣着。 殿内的香炉还在燃着,祁弘昱扭头盯着那仍在袅袅飘出青烟的香炉,心头一滞,自脚底生出的寒意透骨侵入,直逼心底。 在正殿坐着的西越皇帝开口询问:“言妃情况怎么样了?” 有太医上前回答:“回禀皇上,言妃娘娘除了本身的一些旧疾外,体内有砒霜中毒的迹象,砒霜乃毒药之首,一旦中毒毫无回天之力。” “砒霜,有谁会给言妃下砒霜?” 太医再度回禀:“从脉相上看言妃娘娘已中毒三五日,应该是有人每日按时给娘娘投喂一定剂量的砒霜。” 西越皇帝眼神看了祁弘昱一眼又投向别处:“听说,这几日太子请了一位女神医为言妃诊治身体,朕派人调查过,这位女神医云朵的真实身份是大夏皇后。” “不知是不是这位大夏皇后打着为言妃诊治的旗号,实际上行的却是投毒之事啊,此女隐姓埋名潜入西越本就可疑,又蓄谋接近西越太子更是其心叵测。” 赵良尖着声音:“陛下,皇宫的禁卫军已经去太子府请这位大夏皇后去了,她来西越的目的如何陛下可以亲自审问。” 祁弘昱脸色铁青:“是儿臣以私人交情请云朵过来为母亲诊治的,她进入西越时只是一位普通人,并不是大夏皇后。” 第三百三十八章相互算计 “报!”有侍卫着急前来。 赵良走出翠丽轩正殿,而后又走了进来在西越皇帝耳边低语几句。 西越皇帝面沉似水,侧目盯着祁弘昱,四周的空气都冷了下去。 “太子,你将府兵调出阻拦禁卫军拿人是何意?那白云是毒害言妃的凶手,难不成你西越太子要包庇一位他国皇后,犯下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举?” 祁弘昱视线在香炉和西越皇帝之间转了转,冷哼出声:“父皇,母妃为何中毒想来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事到如今父皇这是想找个替罪羊来圆了自己的好名声?还是——” “想借此再度与大夏发难?” 西越皇帝哈哈大笑:“两年前的津山关之战你无故退兵还割让了一座城池给大夏,朕没有追究你前线消极应战已经不错了,而今有个绝佳的起战借口握在朕的手中,朕为何不用?” “至于言妃为何中毒,你大可自己亲自问问。” 祁弘昱将目光转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言妃脸上。 她已经没有办法说话了。 言妃费力扭头看向西越皇帝,嘴角抖动:“是,是大夏皇后云朵向臣妾下毒,还望、陛下为、臣妾讨回公道!” “母妃!”祁弘昱痛喊出声。 而后扭头转向西越皇帝:“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你要挟她什么了,你要挟她什么了?!” “传朕的命令,言妃亲自指认云朵为下毒之人,守在太子府门口的禁卫军即刻将云朵捉拿归案。”西越皇帝不再理会祁弘昱,直接下了死命令。 衣袖被人轻轻拽动,祁弘昱低头对上言妃愧疚自责的眼神:“昱儿,原谅母妃,原谅……” “母妃,你为何要这样,你可知云姑娘这三日来给你注入体内的药物足以将你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你为何还要、还要自己加重剂量!” 祁弘昱起身快步上前,将香炉踢倒在地,里面还在燃着的香散落一地。 西越皇帝急忙掩鼻,厌恶地躲到室外:“清理掉。” 一众宫人从旁边出来,不顾香料还在燃烧着,徒手将滚烫的香料兜在衣服里往外送,很快满地狼藉的正殿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西越皇帝走到言妃面前,看着她露在外的老的如同树皮般的手,皮笑肉不笑:“好了,你的作用自此已尽,你可以死了,你的儿子没有你这个母亲,太子之位会坐的非常稳当。” 言妃听到这话,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感激的望着西越皇帝,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臣妾、谢主隆恩!” 许是得到了承诺,言妃的目光渐渐涣散,一点没有怨恨和不满,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闭上了双眼。 丧钟敲响,祁弘昱一言不发凝视着言妃的脸庞,他的傻母亲,一直认为自己的存在是拖累的傻母亲,竟然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他太子之位的延续。 而他的父亲,在这个女人濒死之际还要不断的利用她,利用她将下毒的罪名嫁祸给云朵,利用她的死给自己的侵犯之举找合理的理由。 十年了,如果祁弘昱没记错,他的父皇,西越皇帝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甚至连他册封为太子那天,他的母亲也被要求不能出现在祭天现场,只是草草晋升了妃位了事,连当面谢恩的步骤都省了。 可就是这个被他遗忘在后宫角落的女子,他将她利用的一干二净,最后连个骨头都不剩下。 西越皇帝站在祁弘昱面前,声音冰冷:“太子,三日后大夏皇后的认罪书会被昭告天下,大夏人该为他们皇后的鲁莽行动付出代价,你回去收拾一下,五日后带兵出征。” “将原本已经夺过来的三座城池再给夺回来,此战你凯旋归来之日就是你登基之时。” 祁弘昱的脸上没有一点悲戚之色,他只是可怜他的母亲。 “报!” “进。”西越皇帝志得意满地坐回正殿的主位,这次来报应该是禁卫军的好消息。 “太子府府兵与禁卫军交战,禁卫军伤亡严重。” 西越皇帝脸上顿变,拍案而起:“太子你这是要造反吗?!” “是。”祁弘昱缓缓站起,走到西越皇帝的对面冷冷道。 “来人!” 一声令下原本安静的翠丽轩涌出一批禁卫军将祁弘昱团团围住。 “太子要造反,取太子首级者重赏!”西越皇帝盯着面前的祁弘昱冷哼,“朕知道你这孽子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朕早有准备!” 祁弘昱神色淡定:“父皇,你原本不就打算除掉儿臣吗,如果推断的没错,应该是在这次出征回来的路上罢,或者回来后?反正你苦心积虑挑起的这场战乱,结局肯定不是让儿臣继承大统就是了。” 西越皇帝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平静:“你能预料到你的下场很不错,你太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朕心知肚明,只是朕也没料到,你的那几个哥哥一个个这么不争气,随随便便就被你抓住了错处,弄得满朝文武大臣个个不满。” “朕没办法才立你为太子,平息那些大臣的怒气,可朕还很年轻呐,有你这样能干又受大臣拥戴的太子,朕心不安呐——” “父子一场,虽没有亲自教导过你一日,临了了让你死的明白。上!” “嘘——”祁弘昱将手指放在嘴边吹响了瞭哨。 一群黑衣人从黑暗中闪现,闪着寒光的利刃皆放在那些禁卫军的脖子上。 “那儿子今天也让父皇你明白明白。”祁弘昱轻叩响指。 数百道寒光微微一动,方才那些准备围攻的禁卫军纷纷倒地。 紧接着,数百名黑衣人将那些已经没有呼吸的禁卫军连人带武器拖走。 有一拨黑衣人提着水桶泼向地面,一炷香的时间,翠丽轩又恢复了往日的清爽干净。 “父皇,宫里现在都是我的人,你仅剩的禁卫军还在太子府门口与儿臣的府兵周旋,你也不要想着能有人来救你了。” 西越皇帝白着脸看着面前的场景,颤着手指向祁弘昱:“反了!反了!” 祁弘昱轻笑出声:“儿臣没反的时候你便嚷着儿臣反了,既然你那么期待儿臣谋反,那儿臣反给你看就是了。” 两名黑衣人上前将早已瘫软在地的赵良拖了下去。 又一名黑衣人瞬间来到西越皇帝面前,手中匕首一闪,端坐在主位上的西越皇帝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舌头也被砍了下来。 祁弘昱掏出早已拟好的禅位诏书放在西越皇帝面前,又拿起他软软耷拉着的手捏住玉玺在诏书上盖下印记。 西越皇帝从嗓子里发出愤怒的声音,死盯着祁弘昱,只恨自己轻视了这小子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来人!言妃娘娘殁,陛下承受不了打击,悲痛异常,突发心悸中风,需卧床休养!”一位三十多岁的太监穿着统领的衣服站在西越皇帝眼前高声喊着。 此时翠丽轩的内监宫女哭泣的声音才慢慢大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混合着磕头声,让人心头感觉压了一座大山。 在对手脚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后,西越皇帝被人抬着送回了寝殿。 那里原本属于皇帝的寝殿被全部封闭了起来,窗子与门皆被木板钉死,每日除了一个小洞送食物外并无其他出口。 祁弘昱将诏书收在袖中,走到年轻太监身边:“明日休沐一日,准备后日的登基大典。” “喏。”太监弯腰应下。 第三百三十九章回归金陵 不远处传来打斗惨叫声,靳布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银果!你怎么样了,银果!”她想出去看看,可银果从外边将门锁了起来,连房间的窗子也被从外边封住。 有心无力的无奈感,甚至她连最基本的战况都不了解。 外边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外边火光一片,靳布知道那些人已经到了瑶清阁门口。 “杀进去!大夏皇后就在里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围攻在门口的禁卫军士气高涨了起来。 ‘嗖——’一支带着火簇的弓箭射在房门上。 很快更多的火箭飞过来,不断有火箭扎破窗子和房门的窗纸。 才开始靳布还能将掉落在地上的火星踩灭,后来火箭点燃桌布,正殿迅速燃了起来,她只能退到内室床榻后边。 房间内没有一滴水,又是密闭的,为了避免有人进入或者害怕靳布出来帮忙,银果连内室墙上的小窗子都给封住了。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密布整个房间。 靳布蹲在角落完全只有等死份。 外边的打斗声似乎停止了,苦涩辛辣的黑烟吸入鼻中,靳布忍不住咳嗽起来。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靳布仿佛听到银果着急的呼喊声:“姑娘、你在哪儿,殿下!” 门口银果打开房门看着里面的火势大声呼喊着,突然身边一道影子飞过,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家殿下已经冲进了火光中。 睡梦中靳布被裹挟在一堆烈火中,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非常想念尚在宫中的瑞儿,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瑞儿了。 “瑞儿!”靳布大喊一声坐起身来。 身边祁弘昱一脸紧张地看着她:“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靳布正常呼吸了几下,摇头:“没有,只是呛了些浓烟而已。” “那就好,昨夜真把我吓坏了……” 靳布瞥见他胳膊上的白纱,心一沉:“言妃娘娘没了?” “嗯。”祁弘昱端起一旁的汤药碗,“这是护理嗓子,缓解气闷的药。” “她……”靳布想知道死因。 祁弘昱手下一沉,无意识地将汤药舀起倒下舀起倒下:“母妃她是自愿的,她与陛下做了交易,她在弥留之际指认下毒之人是你,父皇会借此由头将你扣押向大夏发难。” “而父皇则满足她的要求,保我西越太子之位。” 靳布没想到西越皇帝不仅是要灭口更有挑起战乱的心思,她颤着声:“所以西越和大夏现在宣战了?” 经历过战乱的人一辈子都不愿再去经历,现在回想起大楠镇的惨状,靳布依旧会不寒而栗。 “没有,夜里我篡位了。”祁弘昱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他夜里起夜一样平常。 “哦,篡位了。”靳布接过药碗刚送到嘴边就反应了过来,“你篡位了?” “嗯。” “所以你现在是西越新帝了?”靳布有点接受无能,但能够理解。 西越皇帝不喜言妃和祁九,摆明了是要将他们母子逐一去除,又加上要借着言妃之死挑起战乱。 如果不篡位那就只有等着挨宰,成为下一位言妃的份了。 “明日登基。” 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 靳布对于一个国家的新帝登位和篡位一点都不陌生。 甚至感觉习以为常。 但她仍旧有些心堵。 楚修然能立为太子是因为先帝对娆辛娘娘的爱,而祁弘昱则是完全相反,他的母妃受到嫌弃,他也受到自己父皇的嫌弃,太子也好,皇位也罢都是他在刀尖上用命挣来的。 这种皇室间的父子,兄弟她看得够够的,她太厌恶了。 她一定不能让康儿或者瑞儿以后面临这样的日子。 “既然言妃娘娘已经殁了,那我也准备回去了,你的登基大典我就不参加了。” 祁弘昱眸子暗了暗:“好,今日下午我差人送你回去。” 二人很默契的没有提昨天夜间的那个拥抱和那枚额心吻。 “送你回金陵的人都是多年跟随我的死士,他们会暂时留在金陵听从你的调遣。” 靳布想也不想开口拒绝:“不用,以他们的身份待在金陵很危险。” 祁弘昱掏出一支小指粗细的金簪,将簪尾点缀的珍珠轻旋打开,珍珠下边藏着的一方印章露了出来。 “我早已为他们伪造好了大夏的户籍,这次回去后你娘亲和爹爹就会过来西昌了,你在那边孤立无援,若想将瑞儿带出宫有几个人接应成功率大一些,他们只要见到这簪子或者这印章的信物就会立刻集合的。” “如果暂时没法救出瑞儿你就自己先过来西昌,过来后我们在商议办法,就是硬抢我也会把瑞儿给你抢到你身边的。” 他将金簪复原轻轻插入靳布的发髻上:“很漂亮,之前在大楠的时候没有钱付你诊金,这次母妃的诊金我也没有钱付,你就权当我帮你是为了抵诊金的罢。” 室内的空气安静的能听见香料燃烧的声音。 靳布重重点头:“好。” “那你要记得,等平安了要带着康儿和瑞儿来西昌看看,我还想认他们当我的干儿子干女儿呢。” “还有,你也放心,大夏和西越才经历过战乱,目前都处于需要休养生息的阶段,如果楚萧澈不太过分的话,西越近些年是不会主动挑起战乱的。” 要交代话好像说不完,祁弘昱轻声的说,靳布也不打扰他就静静的听着点头。 有的人的喜欢是想占有,比如楚萧澈,会用尽一切办法给她施压让她同意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将她放在身边。 有的人的喜欢只是远远看着,比如祁弘昱,如果不是夜间情势危机下的那个拥抱,靳布都不敢想祁弘昱是喜欢她的,一直以来她也只是把他当做患难时期的好友罢了。 “陛下,马车准备好了。”门外响起银果的声音。 祁弘昱这才停止说话,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像个娘们儿一样。” 靳布低头笑着:“对啊,他们叫你‘大哑巴’真是太冤枉你了。” “这快到晌午了,我让人备的有食盒,你路上可以吃,晚上的也有,找到驿站热一热就行了。” 二人并排走着,祁弘昱依旧在一一嘱咐着,直到靳布上了马车他还尤不放心亲自在马车上检查了一遍才行。 “注意安全,等你好消息。” 靳布撩起车帘摆手:“知道了,不用送了。” 马车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面前的街道。 祁弘昱负手而立,直到马车消失许久后还站在原地张望着。 “主子,你若喜欢云姑娘怎么不把她留下来。”银果忍不住问出声。 祁弘昱瞥了她一眼:“话多。” 银果瘪瘪嘴还是不理解,之前在军营里看着主子发怔,还以为他在想念宫里的言妃。 见到云姑娘后她才回过味儿来,可是若说之前主子只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没有资格没有底气去追云姑娘的话,他现在已经是西越的皇帝了,为何还要放她离开。 金陵皇宫 靳布回到未央宫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楚萧澈没有问她从云家出来后去了哪里,好像她这将近十天的行程是她的幻想。 她主动提及,还没开口楚萧澈便递给她一封奏折,是西越皇帝祁弘昱的上书,内容是,母妃病重私自请大夏皇后过去诊治。 靳布感动之余不免认为祁弘昱心思缜密,同时觉得楚萧澈好似变了些。 至少一国皇后被另国无端借走,他竟一点疑问都没有。 瑞儿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长大了很多,见到她后也不认生,在她怀里钻来钻去。 回宫第三天早上,瑞儿早早醒来,她也跟着起身。 小玉踌躇来报:“皇后娘娘,丽妃和董贵人听闻皇后省亲归来前来请安。” 第三百四十章等待时机 呃,靳布愣了愣,这两人是谁,为啥要向她请安。 “陛下在你回流霄郡期间纳了两个女人入宫,皆是二品以上朝官的女儿,初入宫时两个皆是贵人位分,大半个月前丽妃发现有了身孕,陛下便晋升了她的位分。” 悦诚抱着瑞儿过来解释,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未央宫帮忙照顾瑞儿。 “哦,那关我啥事,过来干嘛。” 悦诚翻了翻眼睛:“你是皇后,当时是来给你请安的。” “不见,那么这么多麻烦事。”她自打入宫以来就没有见过其他人,每日除了未央宫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帮助楚萧澈登基后她也一直生活在未央宫,后宫的一切以前与她无关,现在与她无关,将来她会离得远远的,让它不再有关。 “姐姐,那是往常,你怀孕外加情绪不佳,现在你身体康健,精神抖擞,有什么理由不接见她们?” “更何况,皇叔不是兄长,兄长宠爱你真正意义上只娶了你一人,也明确说过后宫之人不得来打扰你,可现在她们两位敢过来,肯定是收到陛下指示的。” 悦诚将瑞儿交给奶娘,悉心劝说着:“就算你不想见她们,那就过去走个过场总该有的罢。” 等靳布换好衣服整理好妆容的时候,丽妃她们已经在未央宫的正殿等待半个多时辰了。 看见她走出来,原本松散的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 丽妃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董贵人也跟在后边站起身屈膝问安。 靳布按照步骤虚扶一把让她们起身。 她们本就不认识,突然见面除了客套话就是尬聊,更何况靳布并不想与她们尬聊,只想再坐一会儿赶紧结束这场会面。 小玉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靳布瞟了一眼:“丽妃有身孕不宜饮茶,给她一杯白水。” 她也不知道这位丽妃会不会牛奶过敏,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一杯白开水,方便省事,谁也不会对白开水过敏。 丽妃感激地望了靳布一眼:“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今日第一次面见皇后也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礼物。” 接着丽妃身侧的宫女将手里的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人参。 “听说,皇后娘娘医术精湛,这里是一支高丽人参,是父亲在高丽商人那里高价买入的,送给娘娘当做药材正合适。” 靳布望了小玉一眼,这礼她是收还是不收啊。 “多谢丽妃。”小玉径直走到丽妃身边将礼盒捧了回来。 另一边董贵人也开口:“臣妾也有见面礼物送给皇后,不过没有丽妃姐姐那么名贵罢了。” 说着另一名宫女走了出来,也捧了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套做工精美的茶盏。 “此为玉瓷盏,是名家所作,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 靳布挤出笑:“不嫌弃,不嫌弃。” 等小玉将礼盒捧回来后,靳布开口:“今日也不早了,要不今个就散了罢。” “是。”两位妃子在靳布站起身后也起身施礼离开了未央宫。 回到后殿,靳布卸掉满头的钗饰,她得给楚萧澈说说,把这个环节取消了才行。 更何况她并不准备久待。 新帝祭天的时间快到了,她要在那天与楚萧澈一起出宫祭天,那天是带着瑞儿逃跑的好机会。 傍晚时分楚萧澈从养心殿过来了,一进门就先将瑞儿抱在怀里。 瑞儿也十分高兴趴在他的肩头蹬脚。 靳布突然有些心酸,为自己为瑞儿也为楚萧澈。 “今日接见妃子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过我以后能不能不干这活了,我不太习惯。”靳布直言。 楚萧澈将怀里的瑞儿递给奶娘,整了整衣袍,坐在靳布对面:“你现在是大夏皇后,得有皇后的样子,明日起朕也会将后宫的一切事宜慢慢交到你手上。” “可是我不会。”也不喜欢处理那些事务。 “朕挑选了两位管事的来教你,以你的天资四五天就能直接上手了。” 靳布单手拖着头,歪着脑袋看着楚萧澈。 她知道皇后都需要干些啥,每个月帮忙清点各宫各院的支出,看看哪个院子少了人,哪个院子有特殊的事情。 但她本能的厌烦。 倒是楚萧澈,越来越有皇帝的模样了。 原来他只是温和随意的风流王爷,见着谁了都会笑脸相迎说着别人爱听的话。 现在他素日里看起来还是那般温和的面容——这点与楚修然截然不同,那家伙不管是看着哪位大臣都是冷着一张脸,未开口之前别人都会默认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而楚萧澈无论见到哪位大臣不管大臣说了什么他都一副温和的模样,弄得每位大臣都特别愿意同他交流,君臣关系特别友善。 但他在其他方面又阴险心狠得厉害,遇到有碍他皇权的事情就十分的稳准狠,将对方完全铲除或者打击至毫无回击之力。 就好比慕容家,他一点都不忌惮慕容正手里的慕容军,如果有将领不服他便直接斩杀。 一点都不介意慕容城在大臣心中的威名,如果有大臣出言反对,或者跪在养心殿前劝诫,他便直接成全了那些大臣,年龄大直接归乡,年龄小点的直接以抗旨为名,流放抄家。 总之要用尽一切手段,将所有的一切摆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去。 这也是他与楚修然最大的不同,楚修然外冷内热,会顾忌人的性命,万事以百姓的利益为先,而他则以皇权为先。 虽然他们两个在太平盛世期间都会是勤勉的好皇帝,但楚萧澈似乎更适合做皇帝些,他知晓当皇帝的规则,并且愿意准守这些规则。 “对了,听说你今天让她们等了些时辰才接见她们的。”楚萧澈打断靳布的思绪。 “对,才开始没想出面的。”靳布如实回答。 楚萧澈抿嘴笑了下:“朕还以为你不满朕纳妃子入宫或者你在立威呢,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立立皇后的威严的。” “那样无趣的东西有什么立不立的。”靳布拿起剪刀剪了剪烛心。 楚萧澈语气严肃了些:“身为皇后将来是要整肃整个后宫的,丽妃和董贵人是府中庶女,府中规矩管得严,入宫后也守着规矩不会捷越,但往后若进来几个刁蛮的妃子,就有越权的可能。” “哦。”靳布看了看他认真的神色,心道,这段时间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表现,不能让楚萧澈起疑心。 “哇哇……”瑞儿突然大哭了起来,奶娘怎么也哄不住。 靳布将瑞儿抱在怀里看着小脸煞白的瑞儿满是心疼:“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瑞儿一到这个时辰就开始哭,不吃不喝的扯着嗓子嚎,非得哭上半个多时辰累了才肯罢休。” “身体不舒服吗。”楚萧澈将瑞儿抱过来,还是不行。 靳布摇头:“白日里把过脉,各方面都很好,白天也玩得挺精神的,一到这个点就精神不好。” 奶娘望着昏暗的天,欲言又止。 靳布瞅了一眼奶娘:“奶娘想说什么说便是。” “陛下娘娘、奴婢斗胆说个有的没的,听说小公主还有一个哥哥没了?在坊间孩子无缘无故的大哭怕是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是要找人来收收惊或者驱驱邪的。” 靳布变了脸色:“既是公主的兄长断不会来吓瑞儿,哪里会是什么邪物,不舒服就找原因,孩子不会说话饿了冷了肚子疼,或者想尿了都有可能哭闹!” 奶娘见素日里好脾气的主子发了火讪讪地站在一旁。 楚萧澈知道这话是扎在了靳布心头上,只得向奶娘使了眼色让她退下。 “奶娘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她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靳布一把将瑞儿从楚萧澈怀里抢回来,抱在怀里在殿内来回走着。 因为孩子一直哭闹不休,她说话的嗓门也不知觉间大了许多:“她的意思还不明显?分明就是就是……明日把这奶娘给换了去!找个会说话的过来!” 话还没说完靳布的眼泪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楚萧澈重重叹了口气,生怕她好不容易恢复的精神又因为几句话而变成之前神志不清的模样。 “瑞儿从出生到现在换了好几个奶娘了,一直更换奶娘瑞儿也不习惯啊。” 靳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认为奶娘说的是真的,认为是哥哥来招惹瑞儿对么。” “不是,不是,这样,现在瑞儿在哭,先将瑞儿哄睡,其他的明日再说,明日再说。”楚萧澈打心底有些害怕和厌烦此时此刻的靳布。 让他瞬间想到那个抱着孩子站在房顶的女人,神志不清不说还容易钻牛角尖,怎么解释都不听。 第三百四十一章终于把压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靳布红着眼睛抿着嘴,不再理会他,只是抱着瑞儿进了内室。 楚萧澈皱着眉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很疑惑,为何原来那样一位活泼开朗的人有了孩子以后会变成这样。 次日,靳布一大早就被小玉拽醒,按在梳妆台上梳妆。 “娘娘,今日咱们得准时过去,免得让她们等了以后又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子。” “嗯。”靳布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强迫自己完美扮演皇后的角色。 巳时刚到,靳布准时出现在未央宫的正殿。 按照前一天的顺序说了两句,就在靳布准备结束的时候,丽妃又一句惊雷砸了下来。 “皇后娘娘您医术好,又生养过,臣妾第一次怀孕身体多有不适,心里也害怕,臣妾斗胆恳请皇后娘娘照顾我这一胎,可好?” 靳布看着楚楚可怜的丽妃唬了一大跳,这女人想做什么!? 她的计划是好好当个皇后让楚萧澈放松对她的警戒,而不是自找麻烦。 “不好,宫里的太医那么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圣手,更何况本宫白日里还要照顾小公主,还要打理其他事情,没有空管你。” 这种手段不是宫斗戏里最常见的那种吗,让她照料,没出事不会得到任何夸奖。 一旦丽妃有个头疼脑热肚子疼的,责任肯定就会归在她头上了。 丽妃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就差直接给她跪下来:“娘娘,臣妾想着您生养过,经验丰富,所以才想让您来照料并没有其他意思,如果您真的没有时间的话就算了。” 听到这里靳布松了一口气,随即丽妃又抛出另一枚炸弹。 “不过皇后娘娘得亲自向陛下请辞才行,臣妾昨日已经给陛下说了此事,陛下也允许了,现在娘娘不同意怕是要直接向陛下禀告了。” 这个女人!这么心机! 靳布瞪着丽妃,直言:“好,等会儿本宫直接去养心殿找陛下,相信他会体谅我的不易,将你的请求驳回的。” 拿楚萧澈来压她,真以为她是包子吗,以为抬出皇帝的名号自己就能束手就擒!? 这个丽妃越是这样靳布心里就越觉得别扭,觉得她居心不良,准备用怀孕的肚子干点什么坏事。 丽妃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今日没有什么事的话就退下!” 靳布站起身来,又猛地停在丽妃面前,声音不大不小:“丽妃董贵人你们二人入宫本宫二话没有,但今天本宫把话撩在这里,别在我眼皮子底下打着那些乌七八糟的商量!” “我懒得理你们,你们也不要把那些龌龊心思用在我身上。丽妃,你也不要你以为你怀了孩子便能为所欲为,想着利用孩子将我拉下后位之类。” “你们动手之前先估量估量自己的能耐,我是侍候过两任皇帝,哪有如何?你们别以为这些天宫里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旧事我不知道。” “劳烦你们动脑筋想想,历任两帝我还能为后是为何,陛下他能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你们巴巴的往外传是想羞辱我呢,还是啪啪打陛下脸呢。” “最后,后宫女子私联朝臣是重罪,哪怕那朝臣是你们亲爹也不行!别以为你们母亲把你们送进宫,再出点贱嗖嗖的下作主意就能改变些什么!” “老娘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头发都薅秃了一大片,还要费精神来应付你们两个,最好你们两个别再给我添乱!放出去的话该收的收,预备做的事情给烂在肚子里,免得我直接把你宫门给封了!” 丽妃脸色白了几度,董贵人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别以为本宫做不出来,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我之前拿着刀把皇帝拦在未央宫的事情,本宫要是动起真格来你们谁都惹不起!” 呼~~ 靳布噼里啪啦把压在心头的话说完,感觉爽快极了,走路脚底都虎虎生风。 她本想回未央宫又觉得应该先去养心殿将照顾丽妃的事情给回绝了。 这么一想靳布便带着小玉去往了养心殿。 离了老远,靳布就听见楚萧澈发脾气的声音。 靳布等在殿外,撇撇嘴,楚萧澈平日里对大臣的态度还算温和,看来里面的这位臣子估计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没多大会儿,一位臣子从养心殿走了出来。 靳布抬头一望,那人怔了怔随即有些苦涩地朝靳布摆了摆:“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慕容少将军?” 她自在前线被箭射中后就没再见过慕容兴,楚修然在位时,他依然被派遣驻扎在津山关一带。 后来楚萧澈上台后清理慕容府,将他从前线召唤回来又随意给了他一个文官做,细想下来好像整个慕容家也就只剩下他一人还在朝为官了。 但楚萧澈的这种做法好比拔掉一只狼的獠牙让它终日当温顺的看门狗。 个中不如意可想而知,面前的慕容兴也丝毫不见当初在军营中见着的那般随意潇洒。 虽然衣衫整洁面无髯须,但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颓败之气,远远看着都没有精神气儿。 “皇后娘娘慎言,微臣已经卸任少将军一职多年了。”慕容兴站在离她两米开外的地方很是恭谨的拱手施礼。 抬起头的瞬间,慕容兴望了望她的眼,灰暗的眸子微微一亮随即又恢复死寂。 靳布笑笑:“当年在军营中承蒙慕容大人的照顾,不管你现在为何官职,在我心里一直都还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将军的。” “皇后娘娘谬赞。”慕容兴微微弯腰垂目,哪里有一点意气风发的模样。 “娘娘,陛下宣您进去。” 身边内监前来禀告。 靳布福了福身:“慕容大人回见。” 养心殿,楚萧澈伸了一个懒腰。 “你怎么过来了。”这是靳布第一次来养心殿。 靳布屈了屈膝,而后起身:“听说丽妃让我帮忙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同意了?” “同意了。” “我没同意,刚刚我直接回绝了,宫里太医那么多,没必要我过去,再说了从今天开始你不是还派了嬷嬷教我管理后宫吗,我没空。” 靳布有点不太懂楚萧澈为何要同意。 “如果朕非要让你照顾呢。”楚萧澈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仍旧是一片温和。 “那我就直接给一碗落胎汤,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命呜呼。”靳布翻了翻白眼,反正她是肯定不会自找麻烦,自讨苦吃的。 楚萧澈噗呲笑出了声:“这事儿以你,你不想照顾就算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万国寺祈福 这下轮到靳布愣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是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答应的,那他为何还要事先同意然后再由她来反驳?! “那我没事儿了,我先回未央宫。”靳布望了楚萧澈一眼告辞。 “嗯。”楚萧澈托着腮一脸笑意的看着她离开。 这笑容更是看得靳布头皮发麻,她脚底一刻都不敢停留,飞一样的跑出养心殿。 楚萧澈望着她的背影,低低的笑了出声,她刚刚那意思是吃醋了罢。 不然也不会回绝丽妃,也不会说把丽妃的孩子给打掉。 自她知道两名妃子入宫以来,安静的不像话,安静的让楚萧澈感觉十分不安。 他其实是很想看到靳布因为这件事冲他发火的,至少能够证明靳布心里是在意他的。 就像当初,她拿着一把刀把楚修然拦在未央宫那样。 所以,她现在是在意他的罢。 “陛下,上午皇后娘娘在未央宫训话了。”内监上前将靳布上午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下来。 楚萧澈细细听着,笑道:“那就先按照皇后说的法子,把丽妃的宫门给封了罢,留下几个嬷嬷照顾身子,太医每天去请平安脉。” “可是皇上,这得给个由头罢。”内监觑着眼瞅了一下楚萧澈。 他的陛下依旧一脸温和,甚至还带了些笑意? “刚才皇后的那番话里不是已经给了那么多理由了吗,还不够?”楚萧澈挑挑眉。 内监点头应下:“喏。” 午后,靳布坐在秋千上晒着太阳打着盹。 悦诚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姐姐,你也太厉害了,才开始当家的第二天,就把丽妃的宫门给封了!” “丽妃封宫了?”靳布也很奇怪,她今天上午只是放狠话并没有真的付诸实践啊。 悦诚摇着她的胳膊,一脸崇拜:“不是你说的吗,要封她的宫,午时的时候陛下身边的内监总管已经过去封宫了,说她在宫里散播皇后流言,要她闭门反省。” 靳布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被楚萧澈监视着。 她勉力笑笑:“封就封吧,不作死就不会死,都是她自找的。” 悦诚也点点头:“可不是么,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还真以为入了宫怀了孕就可以一朝升天。” 靳布朝她挑挑眉:“过两天去万国寺祈福去吗。” “姐姐有办法出去?”悦诚压低了声音。 “正在想办法呢。” 傍晚,瑞儿又准时准点哭闹了起来。 连续这么多天,楚萧澈已经毫无办法,问了奶娘一些土法子,又是站在殿门口喊名,又是在瑞儿枕下压桃木枝。 好几种驱邪的方法都试了还是按点准时哭闹个不停。 原本坚持不信邪的靳布也败下阵来。 在哄睡了瑞儿后顶着熬得红彤彤的眼睛对楚萧澈道:“明日我去万国寺给瑞儿求个佛像罢,这么小的孩子一哭小半个月,身子怎么受得了,最近每到夜里醒来吃奶的时候还抽噎呢。” 楚萧澈也心疼瑞儿,便准了靳布的提议:“朕同你一起过去。” “好。” 次日,金陵城外万国寺专门清场,闭门谢客,静待贵人。 靳布在蒲团前跪拜许久为瑞儿请了一尊小玉佛。 瑞儿没有出过宫对外边的世界也很感兴趣。 吃过斋饭后,原本寺庙的主持是要为皇帝皇后讲经的,刚开始没多久靳布就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 楚萧澈知道她不是这种能坐下来的性子,便由着她找借口出门抱着瑞儿在后山闲逛。 后山早已因为大夏皇帝的到来而封了山,靳布和悦诚两人带着瑞儿和奶娘边走边闲聊,身后也没有带额外的侍卫。 走到一凉亭处,靳布便带着她们进入凉亭休息。 没多大会儿一位扫地僧也进来歇息。 靳布感觉奇怪,上前询问:“这山中尽是落叶,有什么可扫的。” 扫地僧垂目:“有,也没有。” 靳布更觉得可笑:“难不成是扫这漫山遍野的树叶?” “是。” 二人正一板一眼的讨论着,瑞儿倒先觉得无聊起来,僵着身子叫唤着要走出凉亭往林子里走。 悦诚见她闹得厉害,便带着奶娘和瑞儿离开凉亭,留下靳布与扫地僧就地论法。 春季树叶正在繁密抽芽,山路又蜿蜒曲折,才走出没两步便不能看到她们的人影。 靳布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对面前的扫地僧道:“这里的东西这祭天当日埋入祭台。” 扫地僧快速将东西收进自己的袖子:“好。” “还有,康州王让我告诉你,原本在前线跟着你的那伙人一个都没丢,全被他养在康州。” 身着僧服的慕容兴蓦的抬起眼睛,差点流出泪来,嘴上只有一句话:“好,好,太好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靳布退后两步急忙走出凉亭去寻悦诚。 身后慕容兴握紧扫把继续在山路挥扫。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当初他被召唤回金陵的时候心里便知慕容府这次在劫难逃。 同时为了控制慕容军,一直在前线边关跟了他十数年的亲兵也会被楚萧澈灭掉。 甚至他都已经偷偷的在府中为各位兄弟立了碑。 没想到,康州王居然将他们给救了下来。 慕容兴摸了摸袖子上的那枚玻璃瓶,慕容府倒了,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不满的,在金陵这块地方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不如帮她一把,帮康州王一把,也算活的痛快些! 这厢靳布三两步追上悦诚她们。 瑞儿已经在颠簸的山路上睡着了,小小的人儿弯着嘴角甜甜的睡着。 靳布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的额头。 快了,再多些日子就可以见到你的哥哥和父亲了。 “你们在这里呀!”不远处楚萧澈迎面走来,“刚听完经书,听说你们进了后山便过来一道瞧瞧。” 靳布做了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熟睡的孩子:“睡着了。” “那快些回去罢,山里气温还是低,睡着了容易凉着。” 许是因为请了小玉佛,瑞儿自打从万国寺回去后傍晚也没再哭闹过。 靳布轻轻拍着孩子,低声向楚萧澈道歉:“看来有时候有些东西还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当时我是着急了些,对奶娘发了脾气,对你的态度也不好。” 第三百四十三章祭天 楚萧澈揽过她的肩头:“你不也是着急瑞儿么,现在瑞儿恢复正常你也安心不少。” 靳布为瑞儿盖上被子,看了一眼漏壶:“时辰不早了,陛下回去歇息罢。” “朕今天晚上留在这里。”楚萧澈并不打算起身,反手将靳布的小手握在手心。 靳布神色僵住,将手从他手里抽出,后退一步:“好,那你在内室休息我同瑞儿睡在一起。” “今晚让奶娘带着瑞儿,你也歇一歇。” 楚萧澈没有给她继续退后的机会,将手伸到靳布后背将她牢牢环在自己身前。 “奶娘她夜里睡得死,瑞儿蹬了被子她不知道,还是我陪在身边的好。”靳布弯腰从他怀中溜了出来。 楚萧澈再度钳住她的手腕:“瑞儿快满周岁了,也该为她添一个弟弟妹妹。” “丽妃的孩子秋天就得生了,刚好可以给瑞儿做个伴。” 靳布使劲挣着楚萧澈的铁手,对方却是越握越紧。 她低头使劲儿抠着他的手,没发现这瞬间楚萧澈的脸色已经变得森寒。 “你就那么不愿意?还是说你依然忘不掉他?!” 靳布看着被捏的发白的手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朕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你就能做到吗,去年你刚生产初期身子不好,需要调理不让朕碰你,后来情绪不稳定,朕也忍了,但今年你从云家回来后为何还是这般推诿?!” “你要推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要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还是非得朕再度喝醉后用暴力你才肯屈服?!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是我楚萧澈的皇后!” 靳布冷哼一声:“陛下你忘了,与我举行过大婚仪式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与我渡过洞房花烛夜的也从来不是你。” “你说我是你的皇后,除了你以外这天下人谁承认了?满朝文武大臣谁承认了?这个后宫有我存在本就是一个错误,你以为你纳入两个妃子进来,让我管管就会有人承认我是皇后了吗,别自欺欺人了!” 楚萧澈沉着脸将她拖进内室,扔到床榻上:“朕今日让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皇后是不是我的人!” 温和的外衣被撕开扔到旁边,刺客的楚萧澈没有饮酒却要比醉酒的他还要癫狂。 靳布手脚并用挣扎着:“除了用暴力外你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陷入执念的楚萧澈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他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任何爱意,他只想让她的身体属于他,让她完全忘掉那个人的一切。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荡,靳布身上的中衣已经衣不蔽体。 她逮住机会咬住楚萧澈的耳垂狠狠咬了下去。 “啊!”楚萧澈吃痛停止动作,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 几乎是毫无意识的本能反应,他扬起带着鲜血的手朝靳布扇了过去。 “啪!”巴掌落在靳布脸上。 楚萧澈瞬间清醒,他看着嘴角渗出血丝的靳布手足无措:“对不起、我、你、我……” 靳布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抿着唇:“蛮好,你这样对我蛮好,至少我心里的愧疚会少一些。” “朕来传太医帮你看看。”楚萧澈上前欲触摸她依旧渗出血迹的嘴角。 靳布别过脸,在床边柜子里摸出一盒药膏,走到铜镜前涂抹着:“不必了,如果你还想打现在一并给打完了,我断不会吭一声。” 楚萧澈铁着脸,站了一会儿愤愤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一名内监带着几个嬷嬷守在未央宫的正殿门口。 “娘娘,这些是锦织司的嬷嬷,是过来给娘娘量尺寸的。” 靳布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未央宫里还有衣物不需要新做。” “娘娘,此次量尺寸是为了做祭天时穿的礼服,并非是日常衣物。”内监打着千解释。 “祭天?” “是,原本礼部安排的祭天只需陛下一人,今日一大早陛下勒令礼部将娘娘也给添加了上去,祭坛结束后整个大夏的人便会知晓您是大夏的皇后了。” 内监赔着笑心里暗赞这位皇后的手段,前脚刚封了一个妃子的宫,后脚便让陛下在祭天的时候加上她,为她正名。 靳布瞥了一眼内监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正在喂瑞儿吃小米粥。 “回去告诉陛下,不用量了,这祭天本宫不去。” 内监着急起来:“娘娘,陛下交待过今日过来一定要将您的尺寸量好,这祭天所需的礼服得锦织司的嬷嬷合力半个月才能做出来,眼看祭天马上就到了,这时间耽搁不起呀。” 将瑞儿嘴角的粥浆擦掉,靳布重重将碗放在桌上:“你听不懂人话?这祭天我、不、去!” 悦诚从门口走进来,看到这僵局挥手让内监等在旁边,上前劝道:“姐姐你与陛下吵架就不要连累其他人了嘛,你瞅瞅他们一个个被你一句话吓得半死。” 那内监听到有人帮他说话,感激涕零地望了悦诚一眼。 “没准陛下那边给他们下了什么死命令呢,姐姐你就先量一下,到时候不想去的话不穿就是了。” “公主提的建议甚好,奴才们先帮娘娘您做着,做好后穿不穿再议。”内监随身附和着。 靳布无奈,让那些嬷嬷进来量了尺寸。 得了令的内监嬷嬷好似天上掉下了幸事,着急忙活完后赶紧离开了未央宫。 悦诚在后边笑道:“你看看他们生怕你后悔了。” 靳布定定看着悦诚看了一会儿:“悦诚你今年多大了?十六了罢。” “嗯,今年要过十六周岁了。” “可有中意的人?或者满朝文武有哪个青年才俊还不错?”靳布边说边转着眼睛回忆,“不如我帮你选一个?” “姐姐我不是告诉你,我这辈子不嫁人就跟着你过了嘛。”悦诚嘟着嘴不想再理会她。 “跟着我过一辈子?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你要是没意见我帮你物色一位家世不错人品不错的,不求大富大贵或者他位高权臣,能对你好,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就行。” 还有半个月就要祭天了,她得在自己走之前把悦诚的婚事给安排妥当,免得一直悬着心为她担惊受怕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夜半出诊 “姐姐,你是真的嫌我烦了吗?”悦诚委屈巴巴的走到她身边。 靳布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趁我现在说话还能有点重量,可以为你挑选一个好人家,免得以后再有个什么事,他一怒之下又要将你嫁给小老头。” 悦诚环抱住她将头放在靳布胸前:“你与陛下真的不可能吗,当初你们二人相处的也很好,如果你回心转意或者……他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从一开始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位朋友而已,在流霄郡的时候也明确表示过自己的心意,只是他一味的不愿意接受罢了,有些人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付出自己的感动里的。” 在靳布的提醒下,楚萧澈挑选了大夏二品礼部侍郎郑据的庶子郑尚佳为驸马,与悦诚公主不日完婚。 郑尚佳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获得了榜眼之名,在殿试上直接封了五品文官,是位知书达理,书卷气很浓的青年。 得知这个消息后悦诚偷偷的去下朝的路上看过几回郑尚佳,虽然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悦诚对这位年轻人很中意。 靳布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知道她是动了春心。 “虽然郑家官位不高郑尚佳也是庶子,但郑据当了一辈子的礼部侍郎,为人还是很公平公正的,在他家嫡子和庶子都是同样的待遇,再加上这郑尚佳已经考上榜眼入了官职,也算是正经独立出来了。” “他们这种有文化底蕴的大家族出来的年轻人都是挺不错的,你也不要怪陛下,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单从身份上来讲,一位正统公主配给一位二品官员的庶子,真的算是羞辱悦诚了。 “我明白,我一点都没有怪陛下的意思。”悦诚真挚的说,至少郑尚佳不是一个老头,至少郑尚佳看起来文质彬彬很有礼貌的样子。 “当初我大婚时你亲手为我缝了嫁衣,现在轮到你出嫁了,我手笨,只能送你实用的银子珠宝。” 悦诚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姐姐,你把嫁衣拿出来,咱俩给改改,我成亲当日用。” “那不行!成婚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我那个嫁衣…不吉利,不能给你。” 悦诚明白她说的是何意,乖觉住口没有再提这事。 为了让婚事顺利进行,靳布提了一两回,楚萧澈便将悦诚的婚期定在了皇家祭天的五日前。 出嫁当天,悦诚从长宁宫出阁。 靳布把这两年在皇宫里收到的赏赐几乎全部给悦诚当了陪嫁。 直到将悦诚送出宫门她才依依不舍的回到未央宫。 未央宫里没了悦诚,安静了许多,连瑞儿的欢笑声都少了许多,素日里她是最喜欢与悦诚玩的。 蓦的靳布落下一串泪来。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处处和她对着干的黄毛丫头都嫁人了。 楚萧澈忙碌完政务后到未央宫,刚好看见靳布红着眼眶,以为她在埋怨自己给悦诚找的夫家不好,遂上前安慰。 “郑据一家人和善,悦诚过去不会亏待了她的。” 靳布将泪收住:“嗯,我只是有些不舍得罢了。” “她又不是远嫁,虽然不比在宫里方便,也是能经常入宫来陪你的。” 靳布怔怔望着院子里的空地:“楚萧澈有一天你会放我走吗,悦诚出嫁了这宫里太难熬了。” “不会。”听到这话楚萧澈也不生气,很是平静道,“朕会等到你忘掉他爱上朕的那天。” “如果我一直没有办法爱上你呢。” “为何不会,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宠爱,后位,朕全天下所有女人都会羡慕你。”楚萧澈轻笑,“如今朕也做到了不是吗,只等着有一天你能感受到罢了。” 靳布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些什么。 原本她想同楚萧澈好好聊聊,争取一下她和平出宫的机会,看来是不能实现了。 “祭天的皇后礼服明日送过来你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及时说,还有时间可以修改。”楚萧澈轻轻放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靳布站在原地看着太阳落下,半晌没动。 难道真的要在祭天上行动吗。 “砰砰砰!”未央宫的大门突然被人拍的巨响。 小玉打开门,一位宫女猛地冲了进来扑在靳布面前:“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小主。” 宫人将灯笼提来,靳布才看清这位宫女的脸,她依稀记得是丽妃身边的人。 “起来说话。”靳布对丽妃没什么好感,虽然封宫不是她封的,但封了她也心静了不少。 “皇后娘娘,约莫一个时辰前小主用完晚膳后没多大会儿说腹痛,原本以为躺一会儿会好些,可随之见红了,奴婢去请太医,太医院专门负责小主平安脉的太医不在,当值太医根本不理奴婢。” “奴婢知道小主之前对娘娘态度不好,请看在小主这段时间宫门封闭,已悔过自新的份上救救小主吧。” 靳布瞟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宫女:“事关子嗣你怎么不去找陛下?” “奴婢不敢,小主的门是陛下下旨封的,奴婢怕陛下不管小主……”宫女将头在地上碰了碰,“娘娘,整个后宫里的人自打封宫开始就没人敢理我们了,奴婢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这宫女说的话靳布相信,后宫本就是拜高踩低的地儿,丽妃怀孕被封宫只能表示楚萧澈厌恶她厌恶得厉害,此时哪里还会有人管他们的死活。 “小玉,带上药箱跟我出去一趟。”靳布拿过宫人手上的灯笼往未央宫外走去。 小玉忙提着药箱跟了上来。 翠丽轩偏殿内,丽妃躺在床榻上不时的冒着冷汗,小腹闷闷的疼,身边的宫女说是帮她去叫太医,可已经出去快一个时辰了都还没见有人过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抛弃了吗,陛下竟然连皇嗣都不顾?! “吱呀——”门开了,靳布走了进来。 “皇后?怎么是你?”丽妃挣扎起身。 那宫女急忙跑到她身边小声交待:“娘娘,太医院的人都不敢理会咱们,只有皇后娘娘愿意过来……” 丽妃咬咬嘴唇。 靳布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我过来没害你的意思,也没想帮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事罢了。” 至少等她带着瑞儿离开后楚萧澈还可以将心思寄托在丽妃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没多大问题,就是孕前期黄体酮低,有流产先兆,喝点药十天就能补回来。” 把过脉后靳布又从药箱里拿了一瓶黄体酮和几瓶叶酸,综合维生素之类的,交待丽妃服用的次数和方法。 刚交待完,小玉带着太医院的人过来了。 一位太医院御医和一名副院判在靳布面前跪了下来。 靳布看看太医:“你是陛下指来照顾丽妃胎像的太医么。” “并非,这位是赵齐,陛下指的是郭朋义太医每日为丽妃请平安脉,今晚钱太医不当值。”副院判回道。 “所以丽妃突发状况去太医院请人,你们便推诿着不过来?!”靳布的声音严厉了起来,“你们太医院干啥吃的!见风使舵!怎么了,封宫了里面的人就不是妃子了!?” “郭太医不在就是你推诿着不过来的理由了?!你是太医院的太医,阖宮上下不管是哪位妃子请你们必须得过来!谁受宠给谁看,谁不受宠争着推脱,怎么太医院的风气成这样了?!” “丽妃还怀着身子呢,你们一个个的就这般不上心,想干嘛,收起你们的心思,别随便揣测主子的意思!陛下说封宫说不留孩子了吗?日日诊平安脉,连最基本的胎像不稳都不提,一碗坐胎汤滋补汤都不开,准备作甚?!” “身为医者,别整天把前朝那些揣度人心的事给带进来!你们抬手上下是事关人命的事!能不能摸着良心干活!” 一番话下来,副院判和赵太医连连叩头,认罪。 靳布越看他们越觉得心烦,身为医者就该向白云那般,认真为生命服务,认真对待每一个病人。 这般投机的太医靳布着实看不上。 “多谢皇后娘娘。”太医院的人走后,丽妃含泪道谢。 靳布翻了个白眼:“有啥好谢的,不过是医者的本分罢了,你不挺有能耐吗,怎么现在连个熟络的太医都搞不定?!” 丽妃羞红了脸:“那是,那是……” “别这那那这了,赶紧把药喝了睡觉,明日起会有另外的太医为你请平安脉。” 第二日,靳布专门让钱阳成照料丽妃的胎像,这两年他一直在太医院发展的不错,也算是能值得信赖的人。 第三百四十五章施加压力 一大早,委托钱阳成去往丽妃院子后,靳布将未央宫的早膳准备了些,提到了养心殿。 楚萧澈见她过来喜出望外道:“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早上给瑞儿熬粥的时候多煮了点,给你拿过来省的你这边再准备早膳。” 靳布边说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摆满桌子。 楚萧澈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上前从背后环住了她:“朵朵,很久很久之前,咱们尚在流霄郡的时候,朕就幻想过此情此景,早上睁开眼睛能看见你。” 靳布不着痕迹的从他怀里挣脱,将手里的筷子塞给他:“快些吃罢,别凉了。” 楚萧澈一脸甜蜜的接过瓷碗,坐在靳布身边。 待楚萧澈快用完早膳时,靳布徐徐开口:“昨晚丽妃肚子不舒服,你听说了吗。” 楚萧澈一愣,眼睛扫过一旁的太监,那太监登时一个激灵将腰弯的像虾米般。 “没有,昨夜并未听说有什么事发生。” 靳布见宫女端来朝服帝冕,亦放下手上的筷子净了手走到楚萧澈身边,为他整理朝服。 “丽妃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皇嗣,你是皇帝,你的一言一行就是整个后宫人的风向标。” “丽妃有孕被封宫,宫里的那些奴才们自然是紧着你的脸色办事,说是安排的有请平安脉的太医,可这些太医揣度你的意思连碗安胎药都不给开。” “昨晚我过去的时候都已经有些见红了,虽说是虚惊一场,后续补上坐胎药能保住胎儿,可昨晚丽妃的人求宫里人求了一圈,没办法才跑去找我的。” “你忙于政事,后宫之事我也只能打理各个妃子宫苑间的,其他的人你也得好好留心才是,切莫让下边的人蒙了你的双眼,塞住了你的耳朵。” 楚萧澈皱着眉哼了一声,他的确是将精力放在前朝,把后宫这些边边角角给忘了。 “你在这里等着朕,下朝后随朕一起去丽妃处看看。” 楚萧澈交待着,走出了养心殿。 靳布见四下无事,昨晚又因为丽妃之事休息的晚,便在养心殿的软榻上躺了会儿。 许是因为太累,她竟直接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楚萧澈已经下朝回来,端坐在案几前伏案批注奏折。 靳布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跨过屏风,却看见原来案几前还跪着三个朝官。 整个殿内的气氛低沉凝重,靳布退回屏风内静候。 “咚!”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随即一个尖细的嗓子响了起来:“太医赵齐玩忽职守,照顾龙胎不周,现革去太医院太医一职,交付给御史台处理。” “太医院院使郑奇正御下松懈,玩忽职守,现降三级,为太医院普通院士,罚奉一年。” “太监总管刘思则玩忽职守,欺上瞒下,肆意揣度君心,现革去太监总管一位,杖十逐出皇宫。” 殿内的几人急忙叩头谢恩。 靳布从屏风缝隙中瞅了一眼那太监总管刘思,也是在云襄王府时就跟着楚萧澈的老人了。 一个太监被杖十,就算保住了性命也会元气大伤或者留下残疾,再将他赶出宫去,几乎是完全断了他的活路。 可她也知道,这刘思是在楚萧澈身边当差久了,有点自傲,丽妃昨晚的事的确处理不当。 总之也算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外边安静了下来,靳布轻轻踢动床榻边的脚蹬发出响声。 楚萧澈应声走了进来,笑道:“醒了?昨晚去丽妃那里累着了罢。” “嗯,不小心睡着了。”靳布突然脸红起来,她还没有在楚萧澈面前如此失态过。 楚萧澈见她露出女儿情态心神一动,俯身便吻在了她的脸颊。 靳布一惊,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他钳在背后。 热切的吻顺着脸颊脖子一路往下,靳布的脸烧烫了起来。 碍于殿内有宫人,她低低叫道:“别这样,求你了。” “陛下,锦织司的总管将皇后娘娘祭天所需的礼服送过来了。”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楚萧澈收了动作,鼻息间喘着粗气:“待祭天后,你就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人敢质疑你。” “你也必须得成为朕的皇后。” 说罢楚萧澈极为霸道的在靳布唇上留下一吻,随即走出屏风。 靳布抚着胸口,现在楚萧澈就像一枚定时炸弹,稍不注意就会引爆,她觉得在他身边快撑不住了。 靳布整了整衣衫,走出屏风。 “现在换上试试看。”楚萧澈摸着礼服道。 靳布摇头:“不是说下朝后一起去丽妃那里吗,这礼服还是从翠丽轩回来再试罢。” 楚萧澈将装着礼服的托盘拿了过来,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步步走向靳布:“朕觉得皇后现在试试比较好,正好锦织司的人都在,也方便查看衣服合不合身。” 这样在外人看来温和的笑意和轻柔的语气让靳布浑身汗毛倒竖,不知为何,现在她越是看见楚萧澈用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将她不喜欢的东西强加在自己身上,她的内心就越排斥他。 托盘被塞进靳布手上,有宫女上前将靳布推进了屏风后。 一切不需要她有任何动作,礼服妆容适合的发髻全部由宫女收拾妥当。 半个时辰后,靳布穿着大红掐腰立领曲裾,妆容精致的走了出来。 她本就生的美,素日里清淡素雅惯了,此时盛装出现在楚萧澈眼前仿佛一朵散发着浓烈香气的芍药。 靳布被他盯得不自在极了,她走到锦织司的总管面前:“这腰身似乎掐得紧了点,坐下起身的时候不太舒服。” 一位嬷嬷上前摸了摸靳布的腰身,笑道:“娘娘这腰肢是老奴这些年见过最纤细的,估计当时量尺寸的时候娘娘未进食,老奴会记下,回去后将它改的松一指,这样无论有未进食娘娘都能穿的自在。” “还有这立领,似乎也高了些,走动间耳饰容易挂着领子。”靳布指了指她的脖子。 嬷嬷用手指比划着,低声询问:“往下半指,娘娘看可以吗。” 靳布轻轻摇了摇耳朵,华贵繁复的耳饰动了动,说道:“可以。” “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现在可以去将它换下来了么。”靳布走到楚萧澈面前低声问。 楚萧澈伸手揽住她的腰,在她身边耳语:“这般模样的皇后真让人看不够。” 一旁的宫人嬷嬷低头窃笑,低声讨论帝后感情深厚,皇后深得陛下宠爱。 靳布抿着唇压下心头的不适:“我进去换衣服了,这腰身真的有点紧。” 还有这耳饰坠的耳朵疼,这凤冠坠的头皮疼…… 所有这一身全都不是靳布 第三百四十六章费心应对 翠丽轩,早早接到通知的丽妃带着董贵人在门口迎接着楚萧澈与靳布。 楚萧澈见她在门口等着,不免蹙眉:“有着身子便好好在屋内养着,不用出来接驾。” 丽妃喜不自胜地站起身,含羞带怯道:“多谢陛下体恤。” 今日楚萧澈亲临翠丽轩,哪怕不说一句话也已经让阖宮上下警醒。 再加上,上午楚萧澈惩治太医院和太监总管的事情已经在阖宮上下传了个遍。 现在没人再敢小看丽妃,翠丽轩里的所有人都视丽妃的肚子为珍宝。 “昨日幸亏皇后娘娘过来的及时,目前臣妾这胎脉相良好,胎像也稳固了不少。” 丽妃说着朝靳布盈盈一拜:“妾身多谢皇后娘娘。” “免礼。”靳布脸上挂着标准笑容,她这次来不过是陪着楚萧澈一起执行公务罢了。 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她这位皇后。 寒暄了几句楚萧澈便起身离开,靳布也欲跟着出去,却被楚萧澈一句话钉在了位置上。 “皇后昨日为丽妃之事操劳,丽妃需好生款待皇后的好。” 丽妃欣然应下,忙吩咐小厨房准备午膳。 靳布干笑两声:“不用太过准备,普通家常菜即可。” 在等待期间,翠丽轩有宫人为丽妃呈上牛乳燕窝粥来。 丽妃见三人之中只有她一人有,有些难为情道:“陛下今日特地让人准备了血燕,说是对孕妇身子好,皇后娘娘……” 靳布笑笑:“你现在有身孕,陛下总归是重视你的,自然是想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这边,本宫与董贵人也不是贪嘴的主,你说是么董贵人。” 董贵人将视线从丽妃面前的碗里移开,频频点头:“是是。” 很快小厨房将满桌菜肴准备齐全,靳布看着琳琅满目的饭桌,大大小小的二十道菜肴,其中不乏野味珍馐。 靳布坐下后轻笑:“让丽妃破费了。” 未等丽妃开口,董贵人在旁边道:“今日一早有公公过来送菜谱,让翠丽轩的厨娘按照上面的食谱给丽妃做膳食,午膳几乎就是这菜色的。” 靳布心想,二十道菜色,几乎是皇贵妃位分才能享用的了,这丽妃也真是来者不拒。 “今日完全是因为有皇后娘娘过来,厨娘才这般精心准备的,妾身素日里哪里会有这么珍贵的食材。”丽妃浅笑讨着巧。 董贵人酸酸开口:“从今后都会是这菜色的。”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日的午膳靳布就在丽妃与董贵人夹枪带棒的交流中‘愉快’的开始,‘轻松’的结束。 自此,翠丽轩的封宫指令也算是就此作废。 午后丽妃前去午休,靳布见太阳不错便没有传轿撵,慢悠悠的从翠丽轩往未央宫晃。 刚走出没两步,董贵人从背后赶了上来。 “皇后娘娘,妾身肯请皇后娘娘赐妾身一子。” 靳布满头黑线的看着董贵人,她又不是送子菩萨,只是帮着丽妃保了胎而已,怎么就朝她祭拜来了?! “董贵人想要孩子找陛下去,本宫可没有法子。” 刚迈出两步,董贵人又追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在靳布面前:“娘娘,您心胸宽广度量大,可丽妃却看不惯妾身。” “我们二人一同住在翠丽轩,刚入宫时丽妃便回回将陛下拦在自己殿中,陛下除了入宫当晚宿在妾身房内,至今都没再宠幸过妾身……” “丽妃怀孕后本就不方便侍候,可每回陛下过来都被她以肚子不舒服为由将陛下拴在她身边,妾身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后娘娘求您可怜妾身,让陛下将妾身搬出翠丽轩罢。” 入宫的女子晋升为嫔位以上才能有独居宫殿的权力,这董贵人是来找她讨要位分来了。 靳布本不愿搭理这事儿,转念想起今日楚萧澈的举动心神一动。 “这事儿本宫说了也没什么分量,不过吧,我觉得如果陛下每次去翠丽轩都被拦住,那大可不必等着陛下去翠丽轩呀,你自己去养心殿找陛下不就得了吗。” 董贵人抬眼,踌躇道:“娘娘是说……” “还有,你这衣服都跪脏了,既然要去那就好好收拾收拾,换一套干净合适的衣物过去。”靳布拉起董贵人,“这里离未央宫很近,不如直接去本宫那里换套衣服罢。” 未央宫内 靳布选了一套她怀孕之前做的,还没穿过的倩碧色襦裙走了出来。 “这套衣服本宫没有穿过,你也别嫌弃。” 董贵人受宠若惊连连致谢。 而后靳布又让小玉帮忙为董贵人梳了发髻,这才将董贵人送出未央宫。 小玉望着董贵人远去的背影,眼波在她和靳布身上转了转:“娘娘,董贵人这身打扮和娘娘挺相似的呢。” “是么。”靳布端起茶盏嘴角勾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穿衣喜好,靳布的衣服转过来转过去都是那几种相似的颜色,浅蓝,浅绿,倩碧。 而董贵人则喜欢紫色系的衣服,华贵好看,但二十左右的年纪穿总显得老气横秋了些。 她的年纪与靳布相似,身形也与靳布相似,穿上倩碧色可不和靳布很像了么。 靳布要的就是二人相似。 养心殿门口,董贵人怯生生的站在殿门口鼓足勇气,走到值守太监身边,小声道:“公公,我给陛下准备了午后茶点,还望公公进去通报。” “贵人,您声音大点,奴才没听见。”声音太小,以至于值守太监并未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董贵人涨红了脸,提高了点音量,可最后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好在这次值守太监听清楚了她的来意。 值守太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进去通报。 没多大会儿便传了消息出来:“陛下忙碌,不需茶点,董贵人先回去罢。” “哦。”董贵人垂头丧气转身离开,刚走没两步又折了回来:“公公,如果陛下不愿见我,我把茶点悄悄放在桌子上罢,我保证绝不出声。” 内监犹豫了片刻点点头,董贵人立马提着食盒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正在伏案的楚萧澈余光扫到一抹碧色,不由抬头,见一人影在桌前摆弄着,遂走下案几从背后环住那抹碧影:“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董贵人被他这样突然抱住,既紧张又羞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垂首道:“妾身是来给陛下送茶点的。” 听到声音楚萧澈松开了手臂,声音恢复到往日的平静:“董贵人?是你?” 董贵人抬眼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皇帝,轻声道:“是,是臣妾。” 楚萧澈望着她因规矩和紧张底下的头顶,又看了看桌上的茶点,缓声道:“抬起头来。” 董贵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整张脸红扑扑的,显得很是娇嫩。 亥时,靳布望着瑞儿沉睡的侧颜发呆,小玉传来消息:“董贵人今晚宿在了养心殿。” “嗯。”靳布勾起笑,起身吹熄蜡烛,“歇了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争宠 明日就要出宫祭天了。 大清早靳布睁开眼睛躺在床榻上掰算着日子。 半个月前她已经收到消息,娘亲和白云叔已经被祁弘昱接到了西昌,现在云家的所有人都处于安全中。 而康州王府…… 靳布起身慢慢走向小床上的瑞儿,小瑞儿的脖子上也有一只小木葫芦,和当初她偷偷去康州王府时放在康儿身上的那个一样。 不过这只里面是实心的,康儿的那个里面装着云家财产的藏匿地图。 若把里面的钱财全取出来,足以组建一支将近五十万人的军队。 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靳布悠闲的抱着瑞儿在未央宫里转了一圈,好像除了瑞儿这里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恋。 “娘娘,准备一下罢,待会丽妃她们要来请安了。”小玉提醒着。 靳布将手里的瑞儿递给奶娘,端坐在镜前。 正殿内,丽妃面色红润人也圆润了一圈,微微福了福身向靳布请安。 董贵人则郑重向靳布施大礼。 靳布将董贵人上下打量几眼,笑道:“董贵人年轻,穿这身湖蓝色的衣服甚是好看,衬的人都活泼了些。” 董贵人也是位明白人,自打在养心殿楚萧澈留下她后她便明白她能留宿完全是因为她穿的那身衣服。 回来后她便照着靳布的私服让锦织司的人给做了一匹新衣出来,颜色款式都与靳布素日里穿的相近又不雷同。 丽妃朝董贵人翻了翻白眼,无奈她现在有身孕也不能做些什么,总不至于一天到晚嚷着肚子疼,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能够让她一劳永逸。 靳布瞅着丽妃心里不痛快,开口道:“这往后宫里还会进来许多新人,你们二人还是需要放宽心的好。” “是。”丽妃和董贵人低头应允。 靳布像起什么似的,道:“昨日本宫向陛下提议,晋升你为嫔,估计午时圣旨会送达翠丽轩,今晚你准备一下。” “多谢皇后娘娘。”董贵人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丽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又寒暄了几句后靳布让她们告退。 刚回到院中,董贵人去而复返。 “怎么又回来了?”靳布好奇的问。 董贵人有些害羞道:“上次得了娘娘指点,这次妾身专程过来道谢的。” 说着让身边宫女捧了一只锦盒上前。 “这是玉簪,妾身见这上面的雕花极美,非常适合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靳布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将玉簪拿在手里对着太阳光细细看看,夸赞道:“并蒂海棠,的确少见,很漂亮。” 董贵人闻言笑着将玉簪拿在手中,走到靳布身后替她将玉簪带上。 “这玉簪很符合娘娘清雅的气质。” 靳布拿起铜镜看了看,而后笑道:“按照规制,晋升嫔位的当晚董嫔需侍寝,本宫有个小玩意儿赠与你,可好?” 说罢靳布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香氛瓶来。 董贵人立马就将它认出来了,惊异道:“这不是前两年金陵坊间很流行的香氛么。” “你知道?”靳布有些高兴起来,当初她和邱佳思离开金陵时将店铺都给关了,她的那些货品也全部被砸坏。 当初在金陵城中风靡一时的香氛和口红也成了罕见之物。 “是,妾身出阁前出去逛街时看见过,不过一瓶有点贵,妾身在府中又是庶女,买不起。”董贵人难为情的低下头。 靳布将香氛瓶子塞进董贵人的手中,道:“这是一瓶小样,你今晚试试,若陛下喜欢的话,明日一早本宫让人把一瓶正常规格的香氛送给你。” 董贵人眼睛一亮,又是惊喜又是感动,道:“多谢娘娘,娘娘对妾身真是太好了。” “本宫对你好是应该的,现下丽妃有孕,本宫夜里忙着照顾小公主,陛下那边只有你一人能侍候,也希望你的肚子能争点气,趁这段时间努力一下,争取怀上一个。” “是。” 这晚董贵人便穿着浅绿色的宫装喷着靳布送的香氛去了养心殿。 靳布早早睡下准备第二天的祭天。 次日,卯时刚过,靳布便起身梳妆打扮。 一个时辰后楚萧澈派了轿撵过来接她。 小玉和奶娘抱着还在熟睡的瑞儿一同走了出来。 大夏的祭天是在金陵城外的灵山上,那里有着大夏最陡峭的悬崖,祭天的天台便建在上面。 大夏的皇帝需在天台上为国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新任皇后也需在天台宣读皇后宝册后才能正式成为大夏子民认可的皇后。 楚萧澈登位后,因靳布的身份,一直拖着,既无正式的圣旨也无其他行为,只是想任由时间的发展让百官让百姓接受她仍是大夏皇后。 所以靳布拿此事激怒他的时候能够成功。 轿撵上,靳布看着眼底一片乌黑的楚萧澈关切道:“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楚萧澈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道:“无事,可能因为早上起得有些早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纵欲的人,可昨晚在看见董贵人的时候,闻到她身上香味的时候不自觉就有些失控,弄得自己竟还有些疲惫。 早上起来的时候也是少有的精神不济。 靳布解下腰间的香包放在他鼻下,一股清凉的薄荷味让楚萧澈精神大振。 “陛下把这个放在怀里罢,提神醒脑。” “嗯。”楚萧澈又闻了闻香包,反手将靳布的手握住,“多谢。” 靳布笑着抽出手,又替他按了按手掌上宁神的穴位。 一炷香的时间后,楚萧澈点点头:“好多了。” “等祭天结束后早些回来休息。”靳布这才停止按摩,柔声说道。 “陛下,皇后请下轿撵,前面就要到天玑之路了。”几个太监应声弯腰搭了人阶,靳布与楚萧澈一前一后从轿撵上走了下来。 所谓天玑之路,就是通往天台的山路台阶,因为台阶很长,足有一千级,每一个台阶都需太子步行上去,所以便称之为天玑之路。 有了刚才靳布给的香包和那一小会儿按摩,楚萧澈清醒了许多,体力也恢复了些,便带着靳布一步步往上走。 靳布顶着沉重的凤冠和礼服也走的气喘吁吁。 到达天台后,整个金陵城净收眼底,这里是离天神最近的地方,也是能够将整个金陵囊括在眼中的地方。 礼部的官员早在前一夜已经在天台上布置好了祭台,礼炮等。 只等着皇帝,皇后上来后按照流程一步步祭天。 因为这里绝壁悬崖,几乎没有任何歹人可以攻打上来,四周的守卫也无处下脚,所以除了随身的内监宫女外,大部分侍卫都被留在了天玑之路的入口,他们刚才下轿撵的地方。 上午的太阳升起,万里无云晴朗一片。 楚萧澈朝天祈福后点燃三支手臂粗细的香,插入祭台。 靳布跟在他身后在天台上念完皇后宝册后亦拿了三支香,点燃。 紧接着便是瑞儿,今日楚萧澈要在这里为瑞儿洗礼,赐予她封号。 “安宜,朕希望大夏的子民生活安乐舒宜,朕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安宜公主。” 山顶又风吹过,祭台上的九支香在繁复的流程接近尾声的时候也渐渐燃到根部。 香灰洒满整个祭台,靳布看着灰白色的香灰慢慢变蓝,抱着瑞儿轻笑:“陛下一切都结束了吗,要下去了吗。” 楚萧澈朝她伸出手:“是,下去罢。” 靳布朝他走近一步:“此番回去后我便是你名正言顺的皇后了,再无反悔的可能了对吗。” “是,此时你已是楚萧澈的皇后,再无反悔可能。” “那我就要待在宫里一辈子了对吗。” “是。”楚萧澈一把抓住她微凉的手指,“你一辈子都在待在宫中,待在朕的身边了。” 一阵风刮过,蓝色的烟灰被吹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从祭台处飘了过来。 楚萧澈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第三百四十八章寻找 很快,楚萧澈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呼吸也在瞬间困难起来。 靳布挣脱他的手,朝四周喊道:“快来人!陛下不舒服!” 随行的太医很快将楚萧澈包围起来。 恍惚间,楚萧澈看见靳布解开腰上的腰带将瑞儿紧紧捆在身上。 而后纵身一跃,跳下旁边的是深渊万丈。 灵光一闪间,楚萧澈想起他刚刚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 他依稀记得叫‘蝴蝶兰’?! 他第一次闻到这味道的时候是在多年前,他第一次和阿布去青楼喝花酒的时候。 那时一位歌姬的身上涂了这种香粉,他从歌姬身边路过,没多大会儿他就开始流泪流涕,胸闷气喘。 当时阿布拿出一种神奇的药片放入他的口中,又在他的鼻子里喷了些东西,不多大会儿他便恢复如常。 他记得,当时的阿布说,他对这种叫‘蝴蝶兰’的香粉过敏,所出现的症状是过敏症状。 身边一群人围着他,太医在他手上,面上扎了一圈银针,没有人看到他们的皇后和公主已经不在祭台上了。 楚萧澈回忆着方才靳布镇定自若的神情和她最后将瑞儿紧紧捆在身上的方法。 这丫头……呵……这丫头,早有准备。 楚萧澈突然想起在轿撵上靳布给他的那个香包来。 他颤抖着手将香包从胸前掏出来,递给旁边的宫人:“打、打开……” 宫人不明所以,急忙打开。 香包里面大部分是薄荷叶和花瓣,里面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纱布袋。 宫人又将小袋子打开,里面是三枚白色药片和一小瓶液体。 楚萧澈冷笑一声,伸手将药片放进嘴里,又拿起小瓶子往自己鼻腔喷了喷。 很快,他涕泗横流的情况便得到了缓解。 四周似乎还有那种特殊的香味。 楚萧澈望了一眼祭台和空无一人的天台,一言不发急速走下天玑之路。 台阶下的人并不知晓放在在天台上发生的紧急事件,仍恭敬地等在原地。 楚萧澈坐上轿撵,沉声道:“走!” 韦英好奇出声:“皇后娘娘和小公主呢。” 一语惊醒众人,方才在天台上围着楚萧澈转的宫人们这才发现,抱着小公主的皇后娘娘怎么没在这里?! 他们还以为皇后娘娘早就已经下来了。 楚萧澈眯了眯眼睛,冷冷出声:“韦英立刻带人封城,还有将灵山方圆五公里全封起来,掘地三尺寻找皇后。” 韦英心惊了惊,抱拳道:“喏。” 以往你是阿布,后来你是朵朵,可是不管你是谁,你都逃不掉的。 楚萧澈紧紧捏着手里空荡荡的香包暗暗发誓。 子时,韦英一身疲惫的出现在养心殿。 “陛下,属下当时便带人封了城门,封锁了灵山,但在灵山和其周围搜寻了五六个时辰一个人影都没有。” 头疼的厉害,自从下了天玑之路后,早上那种精神疲惫的感觉再度袭来,还兼带着头疼。 若不是楚萧澈一直硬撑着,他这会儿早就昏睡了。 怎么会找不到人,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差,她又带着孩子,跑不了多远的。 “去!原来的靳府!还有,还有之前的东宫!守在那里,把靳府和东宫每个角落都给朕找一遍!” 他怎么忘了,这丫头还非常擅长灯下黑的躲藏方式,如果她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像之前那样躲起来了呢。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恍惚间他看见一片浅绿向他走来。 又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昨晚董贵人身上的味道…… 那是…… 楚萧澈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太医!快寻太医!”韦英着急忙慌得喊着。 同时又安排人手去原靳府和东宫搜查。 “韦侍卫,陛下只是疲劳过度,并无大碍。” 得了太医的准信后韦英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进肚子。 他望了望门口等待的董嫔,走过去施礼道:“董嫔还请回去罢,陛下劳累过度需要好好歇息。” 董嫔应声退下,约莫一个时辰前她听说了皇后娘娘和小公主失踪的消息,她担心陛下着急伤心,便想着过来看一看。 出门前刚好看见早上,皇后娘娘祭天前差人送过来的大瓶香氛,便顺手喷洒了点。 昨晚上的小样太小,只够一次,她用完后直接连瓶子都给扔了。 刚赶到养心殿,便被韦侍卫拦在殿外,看着太医进进出出。 楚萧澈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因为他身体原因,这日的早朝也没有按时出席,韦英斗胆让太医宣告陛下身体不适,这才遣散了大臣。 “陛下,昨夜属下带着人将原靳府和东宫都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有女子带着孩子的踪迹。” 楚萧澈拧起眉心,他现在得承认,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厉害,只要她想躲,一定会躲到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 “城门开了吗?灵山那边什么情况?” “尚未,从昨日陛下吩咐开始一直封着,城内的人没有能出去的可能。” “灵山的方圆五公里内也被全部封锁,没有人能从灵山走出去。” 楚萧澈负手在殿内来回踱步,祭天的灵山在金陵城外,但那里是死路,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是没有办法翻出灵山的。 只有原路返回到金陵城中,从金陵城南门进北门或者东门出才能有去流霄郡的路。 如果灵山没人,她一定还在金陵城中,就是看她躲在哪里了。 或者…… 楚萧澈套上外袍,往养心殿跑,边跑边喊:“冷宫,快点去冷宫!” 这时皇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未央宫不可能,冷宫是一般人不会想到的地方! “砰!”楚萧澈一脚踹开冷宫的门,在里面一个厢房一个厢房的喊着。 “朵朵!” “朵朵!” “阿布!你出来!” “朕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 楚萧澈拐进厢房后的甬道,脚下将一个简易火炉踢倒。 他一愣,这里是他那天夜里来冷宫时抓住悦诚熬落胎药的地方。 时隔这么久了,干枯成一团的药渣还在墙角随意散落着。 “落胎药……”楚萧澈喃喃自语,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忽视了。 “这孩子不是你的。” 靳布悲戚的声音在脑海里繁复炸开。 楚萧澈听着脑海里的回声,一遍又一遍。 她说的是实话,靳布说的是实话! 楚萧澈脸色白了几分,摇摇欲坠地退后两步,他扶住墙壁,手指狠狠嵌进墙壁的石缝中。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他没有相信,选择性的没去相信罢了。 他回忆着靳布在未央宫里的所有表情 轻笑的,平静的,带泪的,争吵的…… 唯独没有伤心的。 她有好多好多表情都是和瑞儿有关,却极少和他有关。 一瞬间,他好像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哈哈哈哈哈哈”楚萧澈扶着冷宫的墙壁大笑起来。 韦英在他身后轻声道:“陛下,现下要查哪里?” 第三百四十九章顾虑 查?查哪里?找到人以后呢,把她杀了还是把她强行留在身边? 瑞儿呢,现在他知道了现实要怎么面对瑞儿?难道要将她也给杀了吗。 “将康州王府包围起来,府中无论谁说话都要原封不动的上报。” 如果瑞儿是他的孩子,她一定会带着瑞儿去康州王府。 既然在金陵和灵山遍寻不得,那即便是守株待兔也要将她和孩子找到。 与此同时,靳布带着瑞儿稍作乔装后进了万国寺的后山中。 这山中有两座寺庙,一个是山脚的万国寺,另一个则是山腰的尼姑庵。 这里在金陵城以北十里的城外,是个既安静又热闹的地方。 上次她过来为瑞儿请佛像时寺庙提前封了寺,普通百姓不得入内,连带着后山也不能进入。 现在她独自带着孩子过来每日便能见到络绎不绝的百姓前来万国寺祈福或者在山中游玩。 因为尼姑庵在山腰,地方也小,因此香火并不那么旺盛,靳布带着孩子在这里捐了些香火钱便能得了一房独立厢房居住。 瑞儿是个听话的孩子,只要每天吃饱喝足便不哭不闹,过几日她便要周岁了,这些日子老喜欢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着。 有些老人会觉得孩子站得早腿不直或者孩子走的早腿会疼,靳布没有那么多讲究,瑞儿想干啥便干啥,有时候小肉团自己试着松开手挪动几步,摔跤了靳布也不管,就看着她让她自己爬起来。 几次之后瑞儿挺皮实,除非确实头碰了大包或者真的疼得厉害了才嚎两声。 时间像手掌里的细沙,飞快的从指缝溜走,转瞬靳布已经带着瑞儿在这山中过了一个多月了。 庵里的姑子们每日除了念经外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瑞儿来了后惹得这些姑子们每天念了经完成了功课后就来逗她玩。 她们见靳布一人带着孩子前来居住也不意外,毕竟庵里好多尼姑都是因为夫家意外死亡而选择了出家。 在她们看来靳布没有选择出家完全是因为有个年幼的孩子在身边牵绊着。 “小娘子,你娘家弟弟过来了。”一个姑子过来道,“你去看看去,我帮你看着小团子。” 这个三十多岁的姑子是最喜欢瑞儿的尼姑之一,听说她刚出家不就便守了寡,本来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后来婆家叔叔来争夺家产,扭打间推攘了她,让她原本五六个月的肚子给摔没了。 心灰意冷下她便投身尼姑庵,在这里已经六七年了。 许是因为自己也有过孩子的缘故,她特别喜爱瑞儿,每日觉得庵里的饭食太素孩子吃了没有营养,还会偷偷下山给瑞儿带些沾糖回来。 靳布朝她笑笑,瞅了瞅正在墙角揪野草的瑞儿,喊道:“小团子,舅舅来了,娘亲去一下,你和姨娘玩哦。” 瑞儿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代表自己听懂了。 尼姑庵门口,一身素色锦袍的慕容兴在门口的大树下等着。 见她一人出来有些失望道:“小家伙呢。” “在里面自己玩呢。”靳布引着他走到旁边的凉亭。 慕容兴将手里的包裹拿了出来:“这里是一下轻薄点的衣服,你的瑞儿的都有,还有一些新鲜的果子点心都是入口即化,适合瑞儿吃的。” 靳布将包裹收下,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轻笑道:“多谢了。” 慕容兴乖觉地收下银票,这个举动看似客气,但已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才开始慕容兴也不愿收她的钱,靳布直言若不收银票便彻底不再理会他,慕容兴才悻悻收下银票。 钱多钱少无所谓,主要是靳布给了银票心里不会愧疚,慕容兴收了银票就算是帮她们母女二人跑腿,也会刻意在心里保持界限。 二人很是合乎规制的将身份保持在朋友的位置上,无论从言行还是话语上绝不有任何暧昧的地方。 第一次过来尼姑庵时,慕容兴和靳布便说二人是兄妹关系,此后慕容兴五六天便会上来一次,给她们二人带点合适的衣物给瑞儿带点零嘴。 瑞儿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当时慕容兴在灵山下接应她们母女时瑞儿第一次见他便扑在他的怀里忸怩半天,蹭了他一身口水,也把从未抱过孩子的慕容兴吓得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 后来再见到时瑞儿也对他很亲昵,慢慢的慕容兴来看望她们二人时都会和瑞儿玩上一会儿。 “其他情况呢,康州王那边的包围解除了吗。”寒暄了一会儿靳布将话题扯了回来。 “还没,并且有加强的趋势,金陵城过去的人已经从暗地里的监视直接变成一群身着盔甲的士兵将康州王府团团围住,即便是府中厨娘出来采购食物也会有两名士兵跟着。” “所以那边现在除了硬杠没有办法了?”靳布心一沉,老是这么躲在尼姑庵里也不是办法。 慕容兴甩甩衣袖道:“现在康州王那边完全有硬来将那些士兵赶出康州的实力,只是不知道他还在犹豫些什么。” “你知道康州那边实行的是什么税收政策吗,知道那边的水利工程建设吗。”靳布蹙眉低语,“当初他在位时为了让原来康州尽快从战乱后的萧条中走出来在那里实行了新的课税政策,修建了许多有利于百姓的水利工程。” “这两年康州那边能够很快从上一次的战乱中恢复过来与他的这些政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时距离上一次康州的津山关一战不过两三年,那里的百姓哪里经得起这般频繁的战乱。” “若现在他选择出兵和楚萧澈硬来,那必须做好往后康州能够独立出大夏的准备,一旦康州选择独立,它便会挤在大夏和西越之间艰难生存,百姓,经济,粮食,水源,矿产等等,无论哪个环节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都不能肆意轻举妄动。” “难道要他因为我一人让康州的几万百姓受到牵连吗,让百姓再陷于水火之中吗。” 靳布敛着眉细细分析着这一战背后的利益关系。 更何况,如果楚萧澈盛怒之下举全国之力围攻康州,届时又当如何? 楚修然他与楚萧澈最本质的不同便是他比楚萧澈更在意百姓的安危。 特别是康州,那个他亲手管理打造的地方。 慕容兴听完她的分析,重重叹气:“我看皇上暂时没有要退兵的意思,反而想通过拉持久战逼你现身。” 靳布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非常好,不需要牵挂我,要他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好。”慕容兴抬腿往下走,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康州王府中的小世子,他和瑞儿长得很像。” 靳布抬眉眼神中藏了一丝狡黠的欣喜:“对啊,他们是兄妹。” 慕容兴杵在原地,他再一次小瞧了面前这个女子,原以为自己能帮到她什么,最后却是在她的安排和部署下一步步行动。 他低头一步步走下山路,如果瑞儿和那孩子是兄妹,那他们更应该加快速度让现在的僵持局面有所突破才行。 第三百五十章走水 既然暂时陷入僵局,靳布便静下心带着瑞儿在尼姑庵中静养。 山中盛夏天气炎热干燥,多日未下雨,尼姑庵中的树叶子都晒缩了水。 如今瑞儿已经能够独立行走,整日非得在日头下玩个尽兴才回屋。 山里夜间闷热,靳布每晚都在瑞儿入睡初期在她旁边为她打扇,今日也不例外。 蒲扇停止摆动,靳布半搂着瑞儿陷入梦想。 一阵夜风吹过,室内凉爽了些,桌上的烛台也被吹倒。 连日的干旱无雨,火舌顺着房间的窗帘一路蜿蜒前行,顺着房梁木雕在夜风的推波助澜下快速扩散。 因为她带着孩子,不便与尼姑庵里的其他姑子住在一起,所以目前所住的厢房由原来的柴房隔开的,旁边便是放满了木柴的柴房。 火势得风得柴发展的十分迅速。 待靳布被浓烈的焦味呛醒时,她所住的厢房已经完全被烈火包围。 “走水了!走水了!” 厢房外一片嘈杂声,姑子们已经被火势惊醒,纷纷起床找东西灭火。 可天气干旱,尼姑庵中的备用水缸此时只剩下半缸水。 火光冲天,将四周照的宛如白昼,靳布抱起床榻上哇哇大哭的瑞儿试图冲过横在面前的火海。 孩子的哭声和外边焦急的求救声声声入耳。 靳布将瑞儿搂在怀里环顾四周火海,心下冰凉。 或许是上天要结束那二人的僵持,便选择了她来下手。 “陛下!陛下!” 楚萧澈被门口的喊声惊醒,身边的董嫔亦随之苏醒。 “什么时辰了?” 董嫔起身看了一眼漏壶:“还未到寅时。” “陛下,大事不好了!”门口是韦英的声音。 楚萧澈突然心口突突跳动起来,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慌乱下榻脚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门吱呀被打开,韦英抿了抿唇开口道:“两个时辰前庵中突发大火,娘娘和公主……” “什么!”楚萧澈拎起韦英的领口,“你再说一遍?” “娘娘房中突起大火……” “备马出宫!” 楚萧澈套上衣服,往宫外奔去,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她这么机灵怎么可能被火围住,或许,这次也是她故意为之…… 尼姑庵里大火已经被扑灭,柴房所在的一排厢房被烧成灰烬。 楚萧澈带着侍卫杵在一堆灰烬面前,满脸执拗:“她这么聪明,没准早就发现朕监视着这里了……” 韦英摇头:“陛下,自打二十前天我们找到这里并悄悄在尼姑庵附近布下人手监视后,娘娘并无察觉,每日行程与往常一致。” “昨日白天也是如同往常一般,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并且侍卫从亥时娘娘和小公主进入房间后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大火被扑灭,中间未有人出房间。” “不会!定然不会!你去瞅瞅这里面并无女子孩童尸首,定然是你们无用又让她逃了去!”楚萧澈气急败坏竟完全不顾天子身份,朝着韦英大声吼叫。 “陛下,贫尼看到火海中的小娘子被火裹着的人影也听到了惨叫声,火势猛烈,人在其中直接被烧成灰烬也未可知。” 楚萧澈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尼姑庵的主持:“你们、你们……” 话未说完,竟气急攻心吐出鲜血来。 “陛下!陛下!”随行侍卫手忙脚乱将楚萧澈抬回了皇宫。 三日后,收到消息的康州王楚修然发动津山关外驻扎的二十万精兵将大夏皇帝楚萧澈数月包围在康州王府外的侍卫绞杀殆尽。 一个时辰内,康州王府四周血流成河,暗红的鲜血渗入路边泥土多年未曾褪去。 同时,康州王命人在康州四周布防,单方面宣布康州津山关阳内等五座城池脱离大夏独立。 一夜之间,前后五十万康州王麾下的精兵以和平的方式吸纳大夏原驻扎在康州城池的兵力。 西越皇帝听闻康州独立,特派出二十万精兵助阵,扬言拥护康州王新政权,支持康州独立。 一道道战报如雪花般飘到楚萧澈案头,一封封请战书接踵而至。 楚萧澈看着由康州王发过来的独立宣言,默默抬起玉玺盖上了红章。 此举一出,大夏朝臣痛哭哀嚎,嗟叹大夏皇帝割地。 连日上书跪拜在养心殿前恳请出征夺回康州等地。 哭拜半个月未果,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在一方剑拔弩张一方静默无言下消弭。 原慕容府宅邸中,靳布躺在软塌上,听着院子外发生的一切,轻勾嘴角。 “你现在满意了?” 一身青衣的慕容兴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将酒饮尽,满脸的肆意,恍惚间靳布好像看到那个在军营中的慕容少将军的影子。 “还算满意。”他说着将酒杯扬手一掼在地,很是张扬的笑了笑。 “所以现在我能看瑞儿了吗。” “十日前我已经将瑞儿送到康州王府了,现在估计她已经和康儿兄妹相见,康州王也乐在其中。” 靳布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慕容兴面前,悲切道:“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把我囚禁起来?我竟从来不知慕容少将军还有这等心思!” 慕容兴盯着她腿上慢慢渗透出的血迹,似要上前,下一刻手指点了点石桌:“来人把伤口给清理一下。” 厢房内走出一女子,面若秋月,双瞳如星,她走到靳布面前轻声唤道:“阿布,你坐下,你这腿被房梁砸的不轻,好不容易接好骨,一定不能再伤着了。” 靳布无瑕顾她,拖着伤腿疾行两步走到慕容兴正面,仰视于他:“你觉得你能关得住我?大夏皇宫,楚萧澈那样精明的人我带着孩子都能掏出来,更何况你这里?” 慕容兴挑眼看了看她:“我并没有想要关住你的意思,我只想让你再多呆一段时间,等你腿伤好了便送你回去。” “真的?”靳布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果真会这样做吗?” 从她醒来发现在慕容府后她一直未与慕容兴正面交流过,每次得到的消息也都是‘少将军安排的,少将军安排的’。 二十多天下来,靳布心慢慢凉却,只道慕容兴也想将她囚在身边。 隔了那么久以后,直到今日,靳布才第一次见到慕容兴。 第三百五十一章别离相遇 “嗯。”慕容兴的眸子暗了暗随即挑起嘴角,“康州王那边我也已经知会了。” 靳布稍稍心安了些,道:“如果你在金陵生活的不如意,可以一起过去的,祭台上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你也脱离不了干系。” “慕容一家虽被削了爵位收了兵权,可他们毕竟还在金陵生活,我……”慕容兴苦涩的笑笑,毕竟慕容的姓氏他无法选择,生在这个家族就要与家族荣辱与共,“好在陛下还是留了一个文职给我,让我可以养家糊口。” 身边的女子端来装有药水和纱布的托盘,按照靳布教的步骤为她清理伤口重新包扎。 靳布看着女子低头认真的模样,抿着唇瞪了慕容兴一眼:“还有你,凌敏敏,你们二人居然瞒了我这样久!” 慕容兴不服气地回嘴:“谁让你欺骗了我这样久,还一直欺负我来着,我俩反击一下也让你尝尝被蒙在鼓里的滋味!” 靳布被堵得无话可说,凌敏敏低低地笑出声。 “当时少将军给我说的时候我也是很犹豫的,直到这次他将你本人从庵里背出来,摆到我面前,我仔细判断了好久才敢将心底的猜疑肯定下来。” 慕容兴斜了靳布一眼,冷冷哼了一声:“难怪当初在军营里的时候要蒙着半张脸,原来是怕我给认出来!” “二少爷,前厅有人找您。”下人隔着院门通报着,慕容兴转身走了出去。 路过靳布身边时看了一眼她腿上的伤口,轻啐一声:“就这模样还神医呢,自己的腿烧伤这么久都还是这样鬼样子!也不知往日的医术去了哪里,都被一把火烧尽了吗!” “小心你等会儿喝下的茶水!里面必有我给你下的穿肠毒药!”靳布无语别过头,她完全跟慕容兴正常交流不了。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云朵时说话间也微微透露着客气,只打知道她就是靳布后,恨不得每一句话都把她给噎死在当场。 凌敏敏看着慕容兴远去的背影,温婉一笑,手上小心地系好纱布。 “好了。”她放下手,嘴角舒展出一抹笑意。 抬头时正对上靳布的目光,靳布一愣,这才发现她刚刚一直盯着凌敏敏,甚是无礼。 “咳咳。”靳布轻咳一声,“所以你现在是与慕容兴处对象吗。” 她并没有听说慕容兴成亲的消息。 凌敏敏微微一顿,略带迟疑出声:“阿布,他……少将军他一直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他喜欢的不是我,是云朵,是那个在军营里救他的云朵。”靳布苦笑,“我与他见得第一面开始就十分不对付,那时我还是假小子的时候就差点因他丢了命,后来还骗了他好久。” “对于‘靳布’这个人来讲,慕容兴是极其讨厌的,甚至恨不得将‘靳布’咬死的,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靳布展颜笑笑:“只是他现在还分不清自己对云朵和靳布的感情,把这二者混淆在一起了而已。” 凌敏敏垂下眼睑:“当年原本我们一家人带着那笔赃银准备远走高飞,谁知第二天便被慕容正给抓住了,父亲死后慕容正并没有按照与父亲的约定善待我们一家人,反而直接让我们一家人入了奴籍,若非二少爷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已不在世间了。” “可是你知道二少爷为何要救我吗,那时靳府被抄家你被砍头的消息刚传到前线,二少爷便让人将我接到了军营,他质问我,是不是我透露的你的消息。从那一刻开始我便知晓二少爷的心思,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我问二少爷为何要见你,要留你性命,他说,他中了你的毒,解药只服用了一个疗程,如果不继续服解药过段时日会死的。” 靳布目光微滞,笑出声:“当年我为了逼他隐瞒我的身份,骗他的,实际上我并没有给他下任何毒。” 凌敏敏瞟了她一眼,继续平静道:“后来,二少爷身体无恙活的非常好,可他有时却会喃喃自语‘怎么会没中毒呢’,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想你,或许你没有给他下真正的毒,但已经成为一味毒药住进了他的心里。” “还有,你当真当初在军营时他没有认出你吗,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认出来,可是后来康州王的反应,让他明白云朵神医就是靳布,所以你以为他向你说的娶你入门是假的吗?” 靳布干干笑着,之前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但从她进入尼姑庵后她是有所察觉的,所以每次慕容兴过来探望她的时候,她都会要求付给他银票,以取得自己内心的安慰。 凌敏敏抬起手,泪光盈盈道:“阿布,我与二少爷什么都没发生,这些年我不过是他的近身奴婢罢了。” 靳布伸手握住凌敏敏的手:“敏敏,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呢,让我明白他的心意让我感动,让我留下来?” 她摇摇头郑重道:“从始至终我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爱的人是谁,感动并不是爱。如果你喜欢慕容兴,你大可自己表达心意,不用想着为他好,想让他得到幸福这样的鬼话来劝说自己大度。” “现在一切都已恢复平静,我只等腿上的伤好透后就去往康州,和自己的孩子夫君待在一起。这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凌敏敏低头落下泪来:“如果不是我,不是我爹,或许你早与康州王生活在一起了,也不用经历这么多波折……” “我爹是罪有应得,我…当时也是帮凶,毕竟也真真切切的骗了你。”靳布轻声安慰着。 门口,一直未离开的慕容兴眸中灰暗,终是将门掩住,打扇走了出去。 罢了,罢了,她的心思是自己早已明白的事情,为何还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死心的试探呢。 两个月后,靳布能自己走动的时候便让慕容兴寻了马车,带了几名贴身侍卫前往康州。 这次康州独立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正面冲突,一来是因为楚修然在康州两年管理康州时采用的课税政策极其利民,百姓对这位康州王极其爱戴。 听说康州准备独立出大夏后几乎全部百姓都鼎力支持。 并且在听闻要可能要与大夏开战后百姓亦没有退缩,家里有年轻劳动力的男子皆争相入征,可以达到全民皆兵的地步,这也是楚萧澈没有与康州开战的原因之一。 一旦开战,康州绝对是块难啃的骨头,若真举大夏全国之力来对抗未免劳民伤财。 除却在康州和大夏相邻的关隘费了些周章外,一路上还算畅通无阻。 一年多来心心念念的地方就在眼前,靳布反倒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滋味来。 路途中在客栈休息时照铜镜都觉得这两年的费心劳神让自己苍老了不少,甚至在梦中还梦见自己生出了白发。 为此,在马车进入康州地界后,靳布找了各种理由放慢行程,每天晚上躲在客栈做护肤美容。 邱佳思不在身边,她手边连高效救急的面膜都没有,只能每日用土方法贴黄瓜片,用淘米水洗脸。 看来女为悦己者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想她在未央宫时手边什么都不缺,却多年不曾给自己扑一层粉,换一套衣,将懒女人政策贯彻到底。 而今却处处不满意,洗澡时脱了衣服看见小腹上的疤痕又急忙掏出祛疤痕的膏药来涂。 但路途再长,耽误的时间再久也总有要抵达的那天。 康州城内,靳布站在客栈楼台远远地看着康州王府,拍了拍噗通乱跳的心,道:“别着急,别着急,先去探探路。” 晚间,一阵风吹来令人神清气爽。 现在的康州城既为原来的阳内,在楚修然的政策下,这两年康州城成为康州的城市中心,百姓和乐,经济发达。 晚间还有热热闹闹的夜市。 靳布看着客栈面前的长街明如白昼,忍不住揣了几锭银子下去逛逛。 “老板今日为何这般热闹。”靳布坐在馄饨摊前看着过往的行人问道。 老板将馄饨碗端到她面前,笑道:“姑娘是外乡人吧,今日是七夕,在康州七夕是个大日子,官府在这一日会取消宵禁的。” 七夕? 靳布微微一滞,这个节日真是熟悉,没记错的话,她上一个过七夕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和楚修然在未央宫过的。 当时他们二人冷战了许久,借着七夕的借口和好,而后她便顺势实行了自己的计划。 “你们康州王倒是个雅趣的人,这种年轻男女相会的日子还要特地拎出来过。”靳布随口道。 那老板脸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啊,咱们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很好,因此也希望康州地区内所有的人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妃……”靳布的脑子没转过来,“好看吗。” 这两年间她只过来过一次,就是混在程老夫人随从里的那次。 可她并没有听说康州王府中有王妃啊。 难道说程墨竹被扶正了? “这倒没人看到过,虽说咱们王爷平易近人,经常带着小世子出来溜达,可王妃好像从来没有露过面,咱们都说王妃太漂亮了所以咱们王爷特地藏起来不给咱们看呢。” 老板说着嘿嘿笑着补充道:“若非是个大美人,也不能将咱们王爷吃得死死的。” “咳咳”靳布被馄饨汤呛了一下。 看来楚修然在康州地界的口碑很不错,百姓谈论起来丝毫不惧,言论挺自由的。 付了钱靳布又在夜市的小摊上转悠了起来,不过今日不亏是七夕,几乎路上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倒显得她一个女子有些形单影只。 没走几步她便被一个卖小孩儿玩具的小摊吸引住了目光,康儿和瑞儿一岁四五个月了,正是走走跑跑的时候。 靳布选了两只木头做的小鸭子给这两个小家伙做礼物,这小鸭子的底部有两个轮子,小孩子牵着前面的绳子拉着小鸭子走,这种场景想想就很萌。 “老板多少钱。” “二钱。” “我来付。”靳布刚掏出荷包,身边有人将碎银子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炸开,靳布僵在原地,手心里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身旁男子轻声道:“小娘子到了家怎么还不回去?” 声音再起,靳布忍不住泪流满面。 楚修然登时慌乱了起来,撩起衣袖擦拭她面上的泪:“我不催了,你想在外边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催了……” 靳布就势用他的衣袖将脸上的泪擦干,哭喊着:“人家老板说的只要二钱银子,你给了那么多干啥呀,足足给的有二两银子了!凭啥不用找了,那不是钱啊。” 此时他们二人仍在小摊前,摊位老板见状,立马将一两八钱银子掏了出来递给靳布:“诶哟哟,小娘子快些把钱收起来,不多收你们的,今个喜庆你们也别吵架,小夫妻嘛得乐呵点。” 而后又转头批评楚修然道:“你这公子一看就是家里不管钱的罢,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出门就知道阔绰,快点哄哄你家娘子。” 靳布只顾着哭连老板找出的钱都没收。 楚修然赶紧将钱拿在手里,半推着靳布往街边走,嘴里轻声哄着:“你刚出金陵我便知道的,只盼着你能快些回来,可你这一路走的太慢了,都到康州城了居然还住客栈,我心里着急才……” 靳布抽噎着感受着身边人的男子气息,断断续续道:“那、那你也不早点过、过来。” 楚修然将她揽在怀里:“你没发话,我当你还有其他打算呢,也不敢轻易出现。” 靳布狠狠搂在他,将头埋进楚修然的胸前边哭边捶着:“我怕我变丑了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依旧很好看的,就算不好看依旧会喜欢。”楚修然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低声道,“娘子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孩子们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对哦,好久没见瑞儿了。”靳布收住泪由楚修然牵着往回走,“瑞儿在这里住的还适应吗。” “很好,血缘是隔不断的,两孩子刚见面就玩在了一起,对我这个爹爹也不认生。”楚修然想起刚见到瑞儿时的场景来。 当时瑞儿并不想让他抱,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之后,康儿扑到他怀里叫‘爹爹’,瑞儿这才跟过来叫‘爹爹’。 “爹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自靳布脚下传出。 她低下头但见一个未及膝盖,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正站在楚修然身边拽着他的衣袍角仰头看着他。 靳布定定看着这孩子,看起来一岁多点的模样,要比康儿瑞儿小上那么个把月,应该也是刚独立走路不久。 第三百五十二章终是团聚 可这孩子是在叫楚修然‘爹爹’? 靳布眨眨眼,她确定这孩子绝对不是瑞儿,虽然和瑞儿分别有两三个月了,可她不会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模样都不认识。 楚修然一愣神弯腰将孩子抱了起来。 那孩子便在楚修然胸前蹭了蹭,用黏黏糯糯的声音撒娇道:“嗲嗲,嗲嗲~” 因为这些天照顾瑞儿的缘故,楚修然对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完全没有什么抵抗力,不由自主的对怀里陌生的小姑娘流露出慈爱温柔的神色。 细听之下,这孩子还不清楚,也只会发出‘爹爹’的喊声。 靳布看着面前亲昵的一大一小,愣在原地。 方才馄饨老板的话在耳畔回荡,王爷和王妃感情很好。 如果康州王府没有王妃,这个印象百姓又是从何得知的呢,还是有王妃,整个康州的人都知道,只要她不知道。 这么大小的孩子和康儿瑞儿差不多大,那应该是他刚过来康州不久便有了身孕,看来是程墨竹无疑了。 那时他刚被自己设计禅位,对自己又恨又失望,身边有个愿意追随他到此,善解人意的女子他怎会无动于衷! 刚刚激荡在胸臆的重逢喜悦瞬间荡然无存,靳布面色微沉心中纷乱如麻。 她费尽心力的过来康州作甚?! 还不如独自带着瑞儿随便找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那样也好过与别人共享一位丈夫。 楚修然从怀里娃娃身上抬起头时,只看见靳布没入街道众人的背影。 坏了,看来这是误会了。 他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侍卫带回府中,潜入人潮,逆流而上大声呼喊着靳布。 这厢靳布在街上无意识的走着,她现在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 如果现在有个龟壳给她,她一定会钻进去躲起来永远不出来。 失望,无助,恍然…… 靳布一会儿想着要把孩子偷出来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他,一会儿想着要冲到康州王府将楚修然这个渣男暴打一顿出心里的恶气。 她在费劲心机和别人斡旋的与他相守的时候,他居然美人在怀,还生了一个孩子! 靳布越想越难受,整个人像钻进了一个绕不出来的死胡同。 康州城并不是那么大,等到靳布停下脚步时她居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康州王府的围墙边。 院子里似乎有孩子嬉闹的声音。 靳布忍不住挪着步子往里张望,刚挪到大门口,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个怀抱。 楚修然紧紧将她勒在怀里,暗暗喘气。 靳布隔着他的衣服能听见他犹如擂鼓的心跳,咬咬唇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个孩子我不认识,不知道是谁家的。”楚修然在她耳边解释,仿佛怕她不相信似的举起手发誓道,“我向你发誓,如果这几年我有任何出格的事便让我妻离子散鳏寡终生。” “你敢有其他人我肯定会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里,一定让你孤独一生,别以为你的誓言不会实现!” 楚修然攥住她的手将她拉进院子,里面三个自来熟的孩子正玩得开心,晚上买的那两个木头鸭子也在地上被拖拽着。 瑞儿先看见她,愣了一瞬后,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木木,木木~~” 靳布的心顿时好似一团麦芽糖被暖暖的火炉烤着,化成一滩甜腻的水,只搂在瑞儿在怀里亲个不停。 另外两个孩子也立刻丢下手里的玩具,步伐蹒跚的跑过来挤到靳布面前一起‘木木、木木’的叫着。 “木木?”楚修然听了好几遍,确定瑞儿喊得是这个词。 靳布抬起头,纠正道:“是妈妈,就是娘亲的意思,你不觉得‘娘亲’这两个字很绕口么。” “那爹爹要唤作什么。” 靳布搂了搂瑞儿做了一个口型,小家伙立马领会,嘴巴开始‘爸爸、爸爸’的喊个不停。 这一带又让另外两个孩子一起‘爸爸、爸爸’起来。 “爸爸原来就是爹爹的意思啊。”楚修然恍然大悟,他听过瑞儿这样喊过他,可他没能理解还以为是孩子在学说话随便发的音,没想到居然早就把他当做了爹爹。 楚修然无奈指了指那个陌生的小丫头,道:“你看,这孩子还跟着喊你‘木木’呢,她真的和我没关系。” 靳布知道刚才是自己多虑了,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逗弄着三个孩子。 正玩着,有侍卫来报:“王爷,方才属下等在远处,这对夫妻在那附近寻孩子。” 随即一对年轻夫妻被带了进来,当娘的看见刚刚那小姑娘立马冲了上去搂在怀里,又高兴又生气又舍不得对孩子发脾气,只是冲着自己的相公踢了两脚,骂道:“让你看会儿孩子你都能给弄丢!” 那男子也不还手瑟缩着肩膀挨了几下后,喏喏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女子也回过神来道谢,只说孩子命好遇见了贵人,没有被坏人抱走。 一番交流后靳布才得知,这小俩口是做糖画生意的,今日夜市人多男子便边摆摊画糖画边看着孩子。 原本以为给孩子一坨糖便能哄着孩子在脚边玩,没想到等他做了两个生肖糖画后脚边的孩子就不见了。 当即吓得他满街乱转,王府留在原地的侍卫听到他们的喊声上前询问才对上号,将这二人带了回来。 “王爷您等等。”这男子嘴上放下一句话迅速的跑了出去。 女子望着自己相公的背影,连连致歉:“王爷王妃,我家那口子木讷,不会说话也不懂礼节,你瞅瞅说着说着就跑了,别见怪别见怪。” 没多大会儿男子手里拿了四个糖画来,将两个递给旁边的康儿瑞儿,道:“小世子小郡主应该和我们是一个生肖的,我给两个生肖糖。” 接着又将手里的‘牛郎’‘织女’的糖画递给靳布和楚修然,憨憨笑道:“这是牛郎织女,今个晚上卖的最好的,王爷富贵,我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谢您们,就这手艺。” 靳布看着手上细细的棍子上缠绕着的丝丝糖浆,寥寥数笔便将织女的鼻眼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不由连连称赞。 楚修然亦拿着糖画笑得一脸亲厚,一点都不见往日的冷脸。 靳布捅了捅他,将手里的糖画比划了一下:“我这个可比你的好看多了。” 楚修然亦不服输:“我的才最像我呢。” 王府上空半月悬挂,靳布从来不知原来七夕节竟也可以是个大日子。 第三百五十三章重操旧业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康州地界只有五座城池外加西越祁弘昱主动送给大夏的那一座城池,一共六座城池。 可毕竟康州政权刚刚成立,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一大堆,通常楚修然早上一出门得到下午酉时以后才能回来。 现在是两个孩子有伴玩儿,通常玩得兴起的时候连靳布都会给忘记,府里的奶娘嬷嬷一大堆,这俩祖宗无论干啥都不需要靳布出声,就能被处理的好好的。 这样一闲下来,靳布就想做回老本行了,但她又不想随意顶着康州王王妃的名头做事,所以这一天一大早楚修然前脚刚出王府去了官衙靳布就跟着溜了出来。 寻找合适的商铺顺带着体会风土人情。 因为是和平独立,康州城内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繁荣,一上午靳布边逛边吃,很快就盘下一个贴着转让牌子的老药房。 这老药房最初也是带有老中医问诊的,老中医去世后他儿子觉得每天守着店铺太绑人,而且单是贩卖药材的利润就远比客人付的诊金多,所以便挂了转让的牌子出来。 一番协商后,靳布以超低价买下了老药房,同时与原房主协定由他为靳布的中医馆供应所需药材。 药房里几乎所有中医馆所需的物什都有,靳布只需将药柜子上面泛黄发旧的药签给更换掉,再将墙壁重新粉刷一遍便能开张营业了。 唯一有点不太方便的是,这药房没有后院只有一个小小的库房,如果有大量药材要晾晒的话还得利用王府的院子才行。 不过王府离这里也不远,如果有马车的话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走个来回。 在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上面靳布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上午买下药房下午便找人重新粉刷了墙壁,浆洗了药柜。 晚上靳布拿着房契哼着小曲儿回到王府时,楚修然正餐厅等着她。 见她神采飞扬楚修然不由开口询问:“今日去哪里玩了一整天?这么开心。” 靳布掏出房契嘿嘿笑着:“老是这么闲在王府也不是个事,我今天上午买了一个临街商铺,超低价买的。” “王府在康州城本就有挺多商铺的,地段都非常好,你若想要商铺直接去找管家看看账本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自己去看。”楚修然轻笑,“不过你若买下来也行,明日我派人去打理,这店铺之前是做什么的?” “这是我为我自己买的店铺,肯定要亲力亲为,毕竟往后每日都要过去当值的嘛。”靳布坐下来端起碗筷,很是轻松道。 楚修然望了她一眼:“你自己打理铺面?为何不雇人?” “我买的是个药房,我是里面的大夫,肯定是要每天都过去给人问诊的呀,雇人嘛也会雇,找两个小丫头抓药,一个账房先生管账足以。” “药房?你还要每天过去给人问诊?”楚修然明显不高兴起来。 靳布听出他的不开心,放下碗筷道:“嗯,如果买了店铺只是为了找人打理那我就没必要买,我买店铺的出发点就是创业,解决我自己的工作问题。” “不行!你不许出去开店铺,也不能过去当大夫!” “为何?!”靳布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好像许久许久之前,她刚被发现是女身要离开东宫的时候,楚修然就不乐意她在东宫之外另寻谋生职业。 楚修然梗了一下,强势道:“就是不许!你堂堂康州王王妃出去给人抛头露面的给人问诊像什么样子!” “可当初我在未央宫的时候不也每日晒药,碾药吗,现在不过是多了一项问诊的事项,怎么就不行了!”靳布也有自己的坚持,她才不想待在王府里被养成一个废人。 “那是因为……反正就是不许!”楚修然也不退步,当时她在未央宫里折腾,楚修然认为不过是为了打发宫里无聊的时间罢了。 再说了当时她就自己一个人闷在未央宫,炮制的药材全都给太医院使用,也不与外人接触,现在…… 他瞅了瞅身边的靳布,因为生气她的小脸蛋被气得红扑扑的,嘟囔着小嘴,微蹙着眉头…… 这副小女儿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个已经有两个孩子的母亲。 “反正我这店铺的房契已经买了,下午呢我也已经雇人将墙壁粉刷过了,这两日我就开始采购药材准备开张。”靳布白了他一眼,她才二十岁,才不想被关在这里相夫教子一辈子。 并且她对自己的医术听自信,手头上西药的芥子空间也不能白白浪费,必须得合理利用起来造福百姓。 “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为何非得跟本王对着干!”楚修然已经想不出什么借口来阻止靳布了。 她用来开医馆给人治病,这个出发点完全没有任何让人反驳的理由。 靳布重新端起碗筷,打算不再理会他,完全不知道这人为啥不愿意,为啥生气,她又没有花他的钱。 见靳布这般淡定自若的模样,楚修然完全没辙,只能自己甩着衣袖离开,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第二日一大早靳布前脚踏出王府,立马有侍卫跟了上来。 “王妃今日不能出去。” 靳布前一晚的火气立马拱了上来,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店铺已经买了,前期的成本已经投下去了,她是不可能停止的。 真以为这样她就没办法了么。 “诶,你俩,王爷今天派你俩来拦本王妃?还有其他人没有?本王妃除了不能出王府大门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靳布挑了挑眉看了看四周。 面前两个侍卫相视对望,摇摇头:“没有其他人了,王妃只要今日不跨出王府大门即可,王府院子里王妃可以任意闲逛。” “哦。”靳布点点头,“那好吧本王妃回去了。” 侍卫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王妃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对了,你们能帮本王妃买个小点心回来吗。”靳布去而复返道。 其中一位侍卫点点头:“可以。” 靳布从袖中掏出纸张,道:“这点心是昨个本王妃出去逛得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具体名字,这是画像,你俩看看谁认识这个叫啥。” 侍卫走到靳布面前接过纸张看着面前歪歪扭扭的东西,满头雾水的走到同伴身边,道:“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正在二人详细探究靳布画的是什么的时候,靳布悄然走到他二人身边一人赏了一针,了事。 拍拍手,靳布蹦蹦跳跳的跑到店铺继续做前期的清理打扫工作。 午时,好不容易喘口气儿的楚修然刚坐下喝口茶,身边德武前来禀告:“两名侍卫没拦住,王妃去药房了。” 楚修然捏捏眉心,她竟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一点规矩都不顾。 “下午你去盯着王妃,就在她药房门口守着,生人勿近。” 第三百五十四章持续争吵 这厢,靳布正忙得酣畅淋漓。 “云姑娘,你瞅瞅这些药材还能留下不。”郭淮抱着一堆库房的药材出来给靳布过目。 他就是这药房的原房主,昨日将药房卖给靳布后觉得她一个女子挺有生意头脑,为人也不娇气,很是干练,见她一个人在药房里收拾便自告奋勇留了下来帮她塞选库房里的药材。 原本他库房里的药材都是分三六九等的,通常按照不同的价格卖给不同的客户,今早他过来时居然发现库房里的好些便宜的药材都被丢了出来。 沟通过后,他才知道原来靳布只想留下精品药材,其他的边边角角通通不留。 “暂时放到左边,我等会儿再打开详细地看看。”靳布扫了一眼道。 郭淮笑笑:“云姑娘,按照你这种苛刻程度,往后来这药房里抓药的人都得是富贵人家罢。” 靳布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道:“这个嘛再议,我只是想着新店开业,这些个陈年旧药效果不佳,给人服了也没有多大效果,还不如直接丢了重新采购新的。” “那看来往后我朝云姑娘这里供货的时候可得谨慎着供应上好药材才行。”郭淮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头脑,在他看来但凡是药材就没有卖不出去的,只是不同的药卖不同的价而已。 靳布白了他一眼,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客气:“难怪郭老板不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看病问诊哪里还有分钱多钱少的。” 郭淮耳根一红憨厚的笑笑:“我确实没有家父的悬壶济世之心。” “不过,你是商人不愿意浪费辛苦收来的药材,只要卖出的时候不以次充好谋高价也都说得过去。”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药房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整理从里到外焕然一醒,库房也整理出大半的空间来。 郭淮走到铺子门口看着堆成小山的废弃药材,提议道:“云姑娘这些药材你打算怎么处理?直接给烧了吗。” “烧了有些浪费,你有其他想法吗。” 郭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本我想着再给拉出去低价卖出去来着,可在云姑娘面前这样说觉得不好意思,不如咱们按照一些基础药方给分类,让百姓们自取。” 这些药材大多是些用于风邪侵体,风热头疼的常见药,平时无病痛时也可以服用些增强抵抗力。 靳布没想到郭淮看似处处想着牟利,本质上还有些医者仁心,连连点头道:“好啊,咱们分工争取在今日给包出来,不然天黑了这些药材一直放在门口也不好。” 郭淮本身也是中医世家,基本药理知识和医术也是有的。 他蹲在门口刚包扎了几个靳布便送来了一只小马扎:“坐着包,这还得许久呢。” 郭淮接过马扎刚坐下,面前的太阳突然被人挡住,那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将郭淮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中。 “你是何人。”德武怀里抱着长剑,居高临下道。 郭淮不明所以,靳布从里屋出来瞅见了这一幕。 她知道她前脚出来王府后脚楚修然便会知道,所以对德武突然出现也不意外。 靳布在里面喊道:“德武是吗,快进来帮我把这柜子往里面推一下。” 德武闻言横了郭淮一眼跑进去帮忙,推好柜子后又重新虎视眈眈的站在郭淮身边,也不言语就用眼神冷冷的瞅着这个年轻人。 “德武你怎个这没眼色呢,你这个柜子挪了其他的也得搭把手啊。”靳布没好气道,“还有你瞅人做啥。” 德武讪讪进去帮着靳布忙前忙后。 “夫人你这边人手不够的话属下可以多喊点人手过来帮忙的。” 靳布笑眯眯看着德武:“不多忙,你一个人就够了。” 不让你进来,你那眼珠子都能把过往的行人给瞪跑,郭淮要是被你吓跑了就没人帮忙分类药材了。 安排好德武后靳布也到门口和郭淮一起分装药材。 “那个,云姑娘这位是…大哥?”半晌郭淮斟酌出声。 靳布低头回道:“府里的侍卫。” “哦——”郭淮的声音突然放松了几分,笑道,“我就说嘛,云姑娘看起来没多大,不像成亲的样子,这位侍卫大哥看起来也与姑娘不多相配。” “我成亲了,就是因为夫君不乐意我出来开医馆所以才找侍卫过来找茬的。” 一句话又将郭淮的希翼敲碎,他磕磕巴巴道:“看不出来云姑娘成亲挺早的,不过你一个女子开店相公即使不乐意也该过来搭把手罢。” 或许郭淮心底希望她成亲是欺骗自己的,口中的夫君也似杜撰出来的人物。 靳布抬头扭了一下有些酸木的脖颈道:“他挺忙的,这些都是小事情,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占用他太多时间。” “你夫君有你这样的娘子真省心,一点不娇气,胆量也大,一个女子都敢盘下来这么大的铺子,还愿意抛头露面为别人问诊,真挺难干的。” 郭淮说的也是真心话,他自幼先跟着学医又独自倒卖药材,一个人整日奔波,看到精神干练的女子就觉得会是一个好搭档好伴侣,像那些娇滴滴啥活也不会做的大小姐,他算是供养不起,也不愿意去供养那种花瓶。 老百姓过日子嘛,总归是想两个人一起为好日子奋斗,这种一起努力的感觉让他无比向往。 “唔,如果他和你想的一样就好了。”靳布又抬手揉了揉肩膀,心里暗自下决心,今天或者明天,一定要再次和楚修然仔细谈谈,详细讨论一下女性拥有自己事业的重要性。 不远处的楚修然看着夕阳下的二人,虽说郭淮离靳布足有三米远,可他就是觉得看着扎眼,连带着整个药房门头都看得不舒服! 犹豫半晌,楚修然走下马车刻意从靳布面前走过去。 一趟,她低着头分拣药材没有注意到他。 两趟,她低头包裹药材没有抬头。 三趟,她低头回应着别人的话依旧没有看到他。 四趟…… “主子您怎么过来了。”德武看到了楚修然上前招呼。 靳布亦抬起头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咳咳。”楚修然清了清嗓子,“刚巧路过这里,德武回府!” 德武跟上楚修然,不太明白:“主子不等夫人么。” 嘶,楚修然抬腿踢了德武一脚,真是个没眼色见的家伙! 靳布心底压了笑,收拾着面前仅剩的药材:“郭大哥,天色也晚了,剩下的这点铺子大堂也放得下,咱们先给拿进去罢,明日我自己来弄。” 郭淮皱着眉嘀咕道:“云姑娘,这是你夫君么,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靳布扯了个笑:“嗯,大概因为康州城太小了,你多少在路上见到过吧。” 郭淮依旧抓心挠肺的想着,可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只得点头赞同:“也是,云姑娘夫君模样挺英俊的,走在路上大家都会多看两眼,估计我也是哪次路上见到过吧。” 挺英俊的,路上挺多人看的?! 一丝不爽快在靳布心里蔓延,她慢吞吞道:“郭大哥,他这模样走在路上会有很多人看么。” “会啊,连我这个男人都觉得英俊,城内的小姑娘小娘子肯定也是这样觉得啦,咱们康州城内民风开放着呢,要是遇见中意的,未出阁的姑娘也会率先搭话的。” “哦——”靳布扯着嗓子回应。 等她回到王府的时候,楚修然还在等她用膳。 二人相顾无言,靳布只觑着眼瞅楚修然。 第一次见面时她是觉得这厮长得挺妖孽来着,可这么久了也没觉得特别出众,但如果真如郭淮所说,也不知他这两年在路上有没有小娘子上前告白啊。 “你看什么?”楚修然心里也不爽快,“今日打晕侍卫出去也太没规矩了点,不让你做的事情偏要做,一点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 特别是,他都已经在她面前来来回回两三趟,还是没看见他,想起来就可气! 靳布收回目光正色道:“今个我特意来告诉你,我有稳定的工作和热爱的事业是很有利于家庭稳定与和谐的,所以我想请你支持我的事业。” “不支持。”楚修然头也不抬,剩余的话也不想再听。 “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就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你要是想晒药材在王府里随便晒,要是想诊治病人,明日起我让王府里的丫鬟婆子随从侍卫挨个排队,一天让人诊两次脉,让你过过瘾。” 靳布抬脚踢了一下楚修然的小腿,咬牙切齿:“我这又不是过家家,找人假扮病人有意思吗,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 “不能!”楚修然说着直接抬起屁股走人,剩下靳布独对着空气。 靳布也被气得大半饱,丢下碗便在府中闲逛,这会儿要是再让她面对那家伙肯定会气得上前跟他打一架的。 她信步在王府里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安静的院子。 她这才发现,她白日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院子,探头望了望里面黑布隆冬的一大片,瞅着靳布心里犯怵。 她想要离开却听到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王妃是与王爷吵架了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打架了 这个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靳布停下脚步,回到院子的月门处。 “谁住在里面?” 四周很静,静的靳布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见没人回答,她又鼓足勇气:“是谁在说话?不出来我走了。” “是我。”一张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的脸从月门后探出,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呃……”靳布愣了愣,“程墨竹?” 这院子里如果有其他女子的话那便只有程墨竹了,虽然靳布一直以为楚修然已经将她送走了。 程墨竹也怔愣了片刻:“你是那个,那个卖给我墨宝的东宫宫女?” 靳布又怔住了,好久远的事情啊,她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和程墨竹唯一打过照面的时刻。 “啊,对。” 程墨竹咬了咬唇:“康州王妃是你?那当初在宫里的皇后呢,也是你?” “啊,对。”靳布挠挠头,她啥时候攒了这么多身份了? “程夫人,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月门附近十米您不能过来的。”徐嬷嬷从黑暗处的甬道上走来。 程墨竹被这声音吓了一个激灵,猛地跨出月门躲在靳布身后,磕磕巴巴:“我、我……” “徐嬷嬷?”靳布看着从黑暗处出现的嬷嬷轻轻出声。 当初靳布第一次小产,在未央宫同楚修然冷战时身边就是徐嬷嬷在照顾。 看来这位徐嬷嬷有点手段,是楚修然专门派来看管软禁之人的首选。 “王妃也在这里。”徐嬷嬷迅速调整表情和语气朝靳布微微屈膝,“这么晚了王妃还没歇息吗。” “出来走走消消食。” 徐嬷嬷见程墨竹并不打算松开靳布的模样,径直走到她身边,拉住程墨竹的手腕,温声道:“程夫人,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身边的程墨竹紧紧攥住靳布的衣袖,脚底不由自主地跟着徐嬷嬷走入月门。 “王妃,我……”程墨竹扭过头眼中似有星星期盼。 靳布沉默不语,不管程墨竹为何还在这里,她都没有将情敌放出来的道理。 第二日,靳布特地转到了程墨竹的院子,这次院子的月门被木板封住了。 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空无一人。 “王妃……”小小的声音传来。 靳布低头,程墨竹从月门内悄悄探出脑袋来。 日光下程墨竹的脸色很不好,灰白憔悴,眼底乌青一片。 “你生病了?” “王妃,我不出去了,你能陪我说会儿话么。”程墨竹扶着封住月门的木板答非所问。 靳布环顾四周:“你的贴身丫鬟呢,徐嬷嬷呢,如果你感觉不舒服得让她们帮你叫大夫。” “我没病!”程墨竹声音高了几分,“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靳布大约明白了几分,她试探道:“这院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对么,徐嬷嬷管着你不让你出来?” 程墨竹点点头,眼泪也流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摇摇头:“我不出去,王妃放心我不出去的。” “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多久了?过来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住吗。” 一个人整日呆着一个密闭的环境,没有人说话也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心里的郁结无处排解,整日整夜的孤独寂寞就能让人出现抑郁等心理问题。 靳布走进了几步,道:“你怎么没有离开呢,王爷应该给你说过你可以离开王府过自己的生活或者回到母家让他们再为你选一门亲事,以程相的身份你完全可以再找好的归宿。” “才开始是我自己不愿离开王府,总觉得王爷会看到我的拳拳之心会被我感动,对我青眼有加,后来我就没法离开了,以王爷现在的身份我回到大夏父亲不会让我进门的,哪怕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在世人看来我为王爷孕育了小世子,大夏哪里能有我的容身之地……” 程墨竹的嘴唇有些泛白还有些起皮,不知道她多久没有好好饮食休息了。 靳布抬眼注视着程墨竹:“这些你给我说没有用,王爷他有自己的大业要做,个中机会也是你自己错过的……” “王妃,现在我也没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奢求什么。”程墨竹苦涩地笑笑,“你能隔几日过来陪我说两句话么,府中的丫鬟随从不能从这里经过,如果不是每日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说些话我都快忘记怎么说话了……” “王妃,您过来了了。”徐嬷嬷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 靳布唬了一跳,程墨竹也立刻噤了声。 “嬷嬷这是……” 靳布看着徐嬷嬷将手上的托盘放在地上,从月门最下方的缝隙塞进去。 程墨竹弯腰端起托盘朝靳布笑笑欠欠身离开。 靳布发现托盘上所用的碗勺皆是银制品,连茶水杯也是银制的。 徐嬷嬷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瞅了瞅程墨竹远去的背影道:“银制的物什摔不破,这是为了避免程夫人有什么轻生的举动。” 那这样程墨竹和被判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个牢房更宽大些罢了。 靳布干干笑了两下:“考虑的挺周到,那徐嬷嬷忙,我先走了。” “王妃心思纯良,这里还是少来的好,以免惹了王爷不悦。”身后徐嬷嬷补充道。 约莫知道侍卫拦不住她,靳布这次出门时倒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刚到店铺没多大会儿,郭淮便来了。 “我想着昨日药材还没有分装好,你一个人能忙到下午去,我过来搭个手还能快一些。” 靳布心里想着程墨竹的事对他说的并没有怎么在意,便点点头以示同意。 得了允许的郭淮憨厚的笑笑,便埋头苦干起来。 没多大会儿德武又过来好似一堵墙一般站在郭淮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又来…… 靳布见状极度无语,这还没开业呢就整天竖个瘟神,要等真开业了还了得?! “德武你是不是整天闲得没事干!你主子那边不需要你吗。” 德武目不转睛盯着郭淮:“主子分配给属下的任务就是看着夫人,不让一切有歹心的人接近夫人,确保夫人安全。” “喏,原房主以后的药材供应商,这是歹人?需要你在这里盯着看?”靳布指着郭淮把心头的气撒在德武身上,“你瞅瞅他是能拿剑劈了我,还是能把我劫走?!” “那可不一定。”德武抱着剑眼睛望天,他也不想来这里做这么棘手又无聊的差事。 每天夹在王爷和王妃之间好难啊,又要执行王爷的命令又担心王妃猛地出手把他扎晕,真是太难了。 靳布掐着腰驱赶着德武:“走走走!你站在这里过往的百姓都不敢进来问诊!我这还准备再招两个帮手呢,就你站在门口谁也都不敢过来咨询啊!” 正说着面色阴沉的楚修然冒了出来,幽幽道:“你还要招人手?作甚?几个?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子?你要与他们一同在这医馆共事?” “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你哪一个?”靳布瞥了一眼楚修然冷冷道。 得,今天上午别想干事了,这一会儿就有两个瘟神伫在门口。 “所以昨晚我说的话你全都没听进去?!你就要开这医馆?!”楚修然目光森森,咬牙切齿。 靳布以同样的话回复:“那我说的话你也没听进去?我今天明确把话撂这,这医馆我是开定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还有把德武还有门口树上安排的,房顶上蹲着的,每天我身后跟着的人通通给撤走!别等我亲手处理!” 楚修然神色有些难堪,瞪了一眼德武:“怎么安排的人!” “这位公子,我是这药房的原房主,我觉得你家娘子愿意出来开医馆是好事,一来医术不会浪费能让普惠百姓,二来家里有这样愿意同男子一起承担生活压力的女子很少的,公子有这福气得珍惜才是。” 楚修然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十分暴躁道:“这人谁,怎么还在这里?你怎么做事的?” 德武敛目垂首单膝跪了下来:“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我说这两天德武一来就死盯着郭大哥看呢,敢情也是你知会的!?你有完没完!” “郭、大、哥?”楚修然一字一顿,“呵,你这才认识几天就喊得这么亲热了?!这亏得我派德武看着,要是没看着还不知怎么着呢!” “楚修然,你嘴巴再没个把门的老娘现在就把你嘴给撕了!” 看着面前女子爆炸成小狮子的模样,郭淮刚想上前拉住她,却被身边的侍卫一把抓住。 “躲远点,免得打起来溅你一身血。” 郭淮:“嗯?” 这果真是府里的侍卫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说错了吗。”楚修然也不服气,细想想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喊过自己‘哥’呢。 听到这话靳布完全不想再控制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小小的个头猛地扑过去,用手指头在楚修然脸上留下五道血痕。 “你、你、你……” “我怎么了?”靳布一下把楚修然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又打又骂。 第三百五十六章找到帮手了 “这铺子是我出钱买的,从里到外是我自己亲手打扫的,我前前后后忙了这么多天,你要是敢耽误老娘生意你试试看!” “凭啥你都能每天出去当值,我就不能出来自己创业了?!” “我千辛万苦费劲心力从金陵那么老远的地方带着孩子过来,你还敢限制我的自由?!你以为我是谁,程墨竹吗,要被你关在院子里关一辈子?!” 一旁观战的郭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家夫人看起来柔弱秀气的,没想到还挺彪悍。不过,你家主子这样当街被打没关系吗。” “有关系,影响很不好,可是现在你敢上前拉架吗。” 德武瞅了郭淮一眼,对方立马将头摇成拨浪鼓。 地上正在挨打的楚修然听到最后一句话,先是神色一暗又闪过一丝窃喜,他伸手抓住靳布的手腕:“所以这两天夫人跟我对着干是因为知道程墨竹在府中,吃味了?” “吃你大爷!”双手被抓住,靳布猛地用脑袋狠狠撞过去。 “诶呦!” 抬起头,面前男子的鼻子已经被撞的流出两条鲜血。 靳布拍拍手站起身,指着围观的群众:“别光顾着看打架,看过来看病啊,谁有病?你们谁有病进来看看。” 德武这才将楚修然扶起身,拿了帕子在他鼻下放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什么话都别说,给本,给我在这里守着。”楚修然瞪了德武一眼,刚才在旁边看戏,现在打完了才出现。 “还有,这个人!夫人五米之内不能出现。”楚修然又抬手指了指郭淮,哼,郭大哥!大哥!哼,实在是太难听了! 刚走两步,楚修然又扭过头来:“所有的男人,都不能出现在夫人五米之内!” 一番闹下来,饶是靳布门口挂着招工的招牌,也因为门口站着德武这个瘟神而一整天无人问津。 接下来的两三天,但凡到医馆门口的男子全被德武赶走,想要来找工的小姑娘还没等靳布开口先被德武在门口拦着盘问个遍。 通常他还没问完,人就没影了。 终于在这一天下午,靳布无可奈何的将医馆门关上,气冲冲的回到了王府。 这厢楚修然刚听说她关了门回府,正乐不可支。 下一秒,厢房门被一脚踹开。 “楚修然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么,上次挨打挨的不爽快?!” 楚修然下意识捂住鼻子:“我现在也没阻拦你呀,只要你现在能找到人帮你分拣药材,你自己能找到人手帮忙,我绝不二话,可这都好多天过去了你连个分拣药材的人都没有雇到,这也不能怪我呀。” “我为何招不到人你不知道?你把德武那黑脸门神放门口男的给赶走,小姑娘小娘子不敢来,我能招到人?” 楚修然忍下得逞的笑,正经道:“反正你找到人帮忙我就绝对不再阻止你开医馆,相反还会在你正式开业当日给你送十箱名贵药材。” “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来,老规矩,签字画押。”靳布立马拿起笔起草了一个合约。 楚修然伸出食指盖了个章,有德武在,他敢肯定康州城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去医馆做工。 看到楚修然盖好章,靳布将合约折好收进怀里,痞里痞气道:“康州王您就赶紧准备十箱药材去吧您嘞。” 半个时辰后,德武哭丧着脸跑了过来。 “王爷,王妃她去柴房拿了一柄斧子把程夫人院子封住的月门给劈开了,现在已经带着程夫人出府去医馆准备开张去了。” “什么?!”楚修然蹦了起来,整个王府的人不管是嬷嬷丫鬟还是侍卫随从他都统一交代过,绝对不能听王妃的话去她的医馆帮忙。 可他居然将程墨竹给忘了。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她居然会找程墨竹帮忙,她俩什么时候有交集的?! 等他赶到医馆的时候,医馆门已经开了,靳布正在教程墨竹认药材分类药材。 见他出现,程墨竹往后瑟缩了几步,立刻将脑袋垂了下来。 “你先去库房,将库房里昨天运进来的药材摆放整齐。”靳布拍了拍程墨竹的肩膀安抚道。 程墨竹避开楚修然的眼睛进去库房。 “靳布!”楚修然怒不可遏的喊了出来。 程墨竹周身一震,这个名字…… 不是那个被斩首的靳府小姐的名字吗。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被砍头?王爷的身边人与心上人从始至终都是她?什么东宫宫女大夏皇后云朵都是原来的靳布?! “干嘛~”靳布心情极好甜甜回应。 “你、你……” “王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靳布声音变得娇滴滴起来,“但是你别忘了哦,你刚刚签订的有合约哦。” 靳布将袖中的合约掏了出来,在楚修然面前晃了一下:“按照你的说法,你明日要给我送十箱上等的名贵药材,门口的德武,房顶的德勇一个都不能留,但凡进入医馆的男男女女你是没有不能赶人走的哦。” “我只答应你可以开业,会送你十箱药材,撤侍卫什么的可没有答应。” “啧啧。”靳布将合约重新拿了出来,指着最下边的那一排小字,“喏,你自己瞅瞅,这上面写得很清楚呀。” “你!私加条款!”楚修然伸手要夺,被靳布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哟~这都是跟着王爷您学的呢,您忘了当初您诓骗我签的第一份借款协议啦。”靳布挑挑眉。 而后语气瞬间浑厚起来吼道:“楚修然,既然这合约你签了就给老娘认真执行,免得老娘再当众把你打一顿!扎的你十天下不了床!” “泼妇你,悍妇你,你……嗷~~”小野猫又一爪子挠了上去。 楚修然另一边脸也出现了五条血印。 “咳咳,德武,把你家主子拖回去上药,明个起你也别过来了,还有告诉你那几个兄弟,你们几个人没病出现在医馆门口,我见一次扎一次,扎残扎废了别怪我。” “喏!”德武应声将楚修然扶了起来,拖到门外。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您就别拦王妃了,您觉得她这样谁能在她身上占着便宜啊。”德武温声劝着,要是真有登徒子,他家王妃能一下把人眼珠子给扣下来。 楚修然捂着脸,这帮胳膊肘往外拐的,每个月给他们俸禄的到底是他还是她啊。 “王妃,我就这样出来没关系么。”程墨竹从库房走了出来。 靳布瞅了她一眼:“随便喊我啥,就是别叫王妃。至于你出不出来完全看你自己,那货是肯定不会派人抓你回去的。” “你……一直对王爷这么凶吗。” 靳布抬起头笑了笑:“你刚刚听到他喊我什么了?那就是知道我是谁了?” 程墨竹警醒起来:“我发誓,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有啥,这里是康州又不是大夏,不过我现在的确还是用的云朵的身份罢了。”靳布丝毫不在意,继续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对他凶,反正没你温柔就是了,一贯如此,不必太过介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家有小猫 程墨竹眸光暗了暗,想挤出一丝礼貌的笑意却挤不出来。 想她在王爷面前敬小慎微,百般讨好,无论是说话办事都小心觑着对方的表情,生怕哪句话惹得他不悦,这般如履薄冰的谨慎度日却完全是人家最不在意的。 靳布觉察到她的心思,缓声道:“你呢是标准的官宦家女子,高贵贤淑,知书达理,是大部分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只不过那货不是个正常人罢了,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果你要是在这里遇见什么合适的,大可以再嫁。” “再嫁?!”程墨竹摇摇头,这个念头她想都不敢想。 “这有什么,到时候就说你是王府的远房亲戚,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你,你也完全可以开始新的生活。难不成你要守一辈子活寡?” 说到此靳布又警惕的抬起头:“难道说你对楚修然还有什么想法?!”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看着靳布严肃的表情,程墨竹觉得但凡她有点什么异念就被靳布蹦起来打一顿。 正说着,郭淮从门口探出半颗脑袋,谨慎道:“云姑娘,今个那侍卫大哥不在?” “不在,以后也不会在,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把他喊过来。” 郭淮连连摆手:“不想见不想见,这是你前几天订的药材,昨个见门口站着人我没敢过来。” 说着郭淮将门口马车上几个大麻袋包搬进了库房。 靳布在柜台教程墨竹简单识别药材,突然听到郭淮在库房里面喊了起来。 “云姑娘你这几样药材怎么给分开了?你这鹿茸不想要了?!” 靳布朝里面瞅了两眼,原来刚刚程墨竹在库房的时候挪动了几个药材包。 “我随手放错了,等会儿再一道整理。”靳布解释道。 郭淮有些心疼起来:“看云姑娘也是精通药理的人,怎么这样不爱惜药材,你鹿茸、地龙单独放不出一个月就会生虫,多糟蹋药材啊,还有这个泽泻……” “那个……”一旁的程墨竹缓缓开口,小声道,“这位公子,这些药材是我挪动的,原本鹿茸是和花椒放在一处的,我觉得它俩一个动物一个植物就给分开了……” 因为很少与男子交流,程墨竹说话时面红耳赤,手也因为紧张不住的绞着帕子。 “公子别动怒,我这就来重新摆放。”程墨竹转身在柜台拿上刚刚才做的笔记,按照刚才靳布教的方法收拾起来。 程墨竹这般轻语柔声的模样倒让郭淮难为情起来,他也涨红了脸连连致歉:“这位姑娘你这是才过来对么,不知者无罪,往后熟悉了便好了。” 靳布伸手叩叩门:“人家叫程墨竹,我新招的帮手。” “啊,程姑娘你看这泽泻是要喝丹皮放在一起的,如此泽泻不易虫蛀,丹皮不易变质,能让药材保存的时间更久一些。” “还有像今日我拿过来的好些花叶类的药材在光照时容易起变化的,应该贮藏在暗处及陶瓷容器中放在背阴处,避免阳光直接照射。” 郭淮边摆放着药材边一样样给程墨竹解释药理药性。 程墨竹也一一应下,仔细的在纸上做着笔记,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也从来没有说这么用心的做一件事,一整天忙下来除了有些累外更多的是满满的充实。 “今儿一天下来感觉怎么样?” 程墨竹举起手中的宣纸,有些苦恼道:“要学的东西好多,后日开业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准备好。” “那你想继续做吗,有信心做好么?” “嗯,我是挺想继续在这里的,只是希望你不要觉得我笨手笨脚给你添麻烦。”程墨竹低下头,这种久违的自由她真的很渴望。 回到府中靳布撤走了徐嬷嬷,又重新给程墨竹配了位侍候洗漱的丫鬟。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才起身去餐厅。 可今日,餐厅里摆好了饭菜却没有人。 “王妃,王爷今个回来后就在厢房里陪小世子小公主玩,一直没出房门,晚膳奴婢们也喊了两遍都不过来。” 靳布努努嘴,这厮还在怄气。 让丫鬟捡了几样小菜,靳布换了身玫红色的襦裙端着托盘走进厢房。 站在门口她并没有听到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里面也黑布隆冬的没见又烛光。 “康儿,瑞儿~”靳布推开门悄悄喊。 没有人回应,难不成都已经睡着了? 放下托盘用火折子点了蜡烛后,靳布发现正厅里并没有人。 转过屏风,楚修然一个人面对着墙壁正在睡觉。 “这么早都睡了?”靳布嘀咕着往床榻边挪着,奇怪的是这两个孩子并没有在这里。 低头看见楚修然脸上的血迹,靳布掏出一支药膏在他脸上轻轻薄涂了一层。 床榻上的男子睫毛动了动,别过身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你还没睡呀。”靳布爬上床钻到某人的怀里,“饿不饿,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来。” “不饿。” 靳布捡起他垂着枕上的头发,用发梢挠着他耳朵:“诶呀,别生气了,生气老得快都不帅了。” 楚修然再扭过身:“不用你管。” 靳布伏在他身上,努努嘴,语气亲昵:“你就别生气了,不然我哄哄你呀,喵~” 小猫在怀里不断扭来扭去,楚修然高高举手轻轻落在小猫的屁股上,恨恨道:“下午打架的时候你还真下的了手!” 靳布鼓起腮帮子在他耳边吹了两口气:“喏,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不行,大庭广众之下本王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某人依旧气呼呼。 “再生气我就咬你了哦。”靳布爬在某人身上张开嘴对着耳垂便咬了下去。 一股电流窜过全身,楚修然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小猫压在身下。 次日清晨,楚修然顶着脸上十条若隐若现的抓痕心情愉悦的去了衙门。 康州府的官员早已在衙门站成两侧等候康州王,在楚修然经过时,一个个瞅了一眼他立马底下头,强忍住心里的笑意,认真听从指令。 待官员退下,书记官孙闻瞅着他脸上一边已经淡去的印记另一边结着血痂的印记,咬了咬唇憋住笑:“王爷昨日下午您没过来。” “嗯,昨天家里闹耗子。” “哦——”孙闻拉长了声音,“王府的耗子真是不同凡响,敢直接往王爷脸上扑。” 楚修然摸了摸脸上的印记,很明显吗,他早上出门时专门照了铜镜,感觉还行啊。 “这不是耗子抓的,是府里养的猫。” 孙闻再度了然:“哦——原来是王府专门用来抓耗子的猫啊,这猫也挺大胆,抓一次不够还抓了两次,王爷您心胸宽广,若搁一般府中这猫早就被休,被丢,被赶出府了罢。” 楚修然瞪了孙闻一眼,敲了敲桌面:“把昨天没处理完的事情给拿出来,还有去采购十箱上等的药材,越名贵越好。” “是。”孙闻认真记下。 “对了,城里有个贩卖药材的郭淮,不要在他那里购买。” 孙闻抬头,他刚才脑海里的念头便是找郭淮购买药材,郭淮的生意其实做的不大,但因为郭家在康州城开了几十年的医馆,城里大部分人都在已故的郭老先生那里看过病。 后来医馆改成药房后,药价也很合理,有许多老主顾都会拿着郭老先生开的药方直接去郭淮的药房取药。 孙闻个人也不例外,家里的老母每半年都会去郭淮的药房抓点养生的汤药,冬令夏补。 如果不让他找郭淮购买,他真的一时想不起还能找谁能买到童叟无欺的好药材了。 想到家里老母又到了养身体的季节,孙闻决定今日下值后先去郭淮的药房转一圈,看看这个郭淮干啥了居然惹到这个康州王。 “郭老板!” 因为很熟悉,孙闻在门口便喊了起来。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明日正式开业,今个还在盘点库存。” 程墨竹正在熟悉每个药柜的标签和位置,以免开业后手忙脚乱。 “开业?”孙闻走出药房看了看门头,“这里不是郭淮的药房么,怎么又变成云家医馆了?” 程墨竹笑道:“我家娘子已经将这药房给盘下来了,现在郭老板专门给咱们医馆供应药材,以后这里既可以买药也可以问诊。” 孙闻面露难色:“明个我有事来不了,可这药却等不得,不若姑娘你先帮我抓两副,等后日我再过来多抓几贴。” “可是……”程墨竹也为难起来,“我并不会医,不懂得如何诊断病人……” “无妨,我这里有药方,你照着上面直接抓药便成。”说着孙闻将药方递了上去。 程墨竹双手接过药方转过身细细找着。 因为她对这药柜的标签实在太不熟悉,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只找到两味药。 “你慢点找,我不着急。”孙闻见她急的满头大汗,还时不时的用抱歉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出声安抚。 程墨竹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不住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很熟悉,让公子久等了。” 孙闻瞅了一眼药方也在柜台外帮忙寻找:“玉竹……在姑娘的右手边第三个……” 两个人这番寻找效率快了许多,不多会儿方子上的药材便被找了个七七八八。 “石斛。”程墨竹轻声念着,站在矮凳上去拉头顶上方的一格药柜。 许是这柜子装的太满,她把药拿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将柜子塞进去,脚下的小凳晃悠了一下,程墨竹惊呼一声,连人带柜直直往后摔去。 孙闻眼疾手快跑到她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腰,才避免她摔倒。 下一秒,二人迅速分开。 程墨竹哪里与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过,当即羞得脸能滴出血来。 孙闻也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弯腰去捡地上的药材袋子,又将药柜塞回原位:“这个药柜太高了些,姑娘往后拿药时要多加小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医馆开业 “诶,诶。”程墨竹红着脸将药材包好,递到孙闻手中,“这是两副的剂量,公子拿好。” 孙闻接过药立马逃似的离开医馆。 等到了家后他才一拍脑门,刚才气氛太奇怪,弄得他心慌慌的,居然忘记付钱了,希望那位姑娘不会因为此事受到责怪。 如厕回来的靳布见程墨竹面色绯红,心神不宁,疑惑道:“怎么了?” 程墨竹被吓得一抖,拿起柜台上的药方道:“方才一位公子着急抓药,我便帮他抓了,他把药方落下了也忘记付钱……” “没关系,既然没入账刚好可以划入明日开张后的营业中,他药方没拿明日肯定会再过来的。”靳布以为程墨竹是因为提前卖出药材而自责,随口安抚了几句。 程墨竹怔然点点头,不由叹气:“这药方上面只有十味药材,可我足足找了半刻钟,诶,我是不是根本都做不好这些。” “你是零基础,从认药开始学习的,慢点来不用着急,当初悦诚也是学了好几个月才摸透的。”靳布知道程墨竹是因为从未做过事,一下子让她紧绷起来不适应不自信外加有了挫败感。 程墨竹抿着唇再度站在药柜面前,用纸笔将药柜的标签顺序誊抄在了纸张上,准备晚上回去后再背诵几遍。 “今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咱们今日早些回去,明天开业得忙活一阵呢。” “嗯。” 二人刚关了医馆门,一声轻咳自背后传来。 程墨竹急忙转身福了福身。 靳布斜了某男一眼,憋住笑:“你今个就这样去衙门的?!就没人笑话你?!” “他们敢!”楚修然不自然的摸了摸脸颊,“我告诉他们是家里猫给抓的。” “猫?!”靳布觑着眼,“你这说谎水平有待提高。” 程墨竹自觉无趣,便率先离开。 待她走后楚修然才觉稍微自然点,他努努嘴十分不解:“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放她出来。” “如果我说我想把她给嫁出去,你怎么想?” “呃……”楚修然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一问题。 靳布正色道:“你看,因为你的缘故她现在回不了家,只能被你关在王府,如果有哪天我跟你吵架生气离家出走了,你去找她寻找安慰怎么办?” “如果哪天你喝醉了酒,认错了人,走错了院门,爬错了床怎么办?” “如果哪天你觉得我刁蛮任性不可人,觉得她非常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怎么办?” “有她在王府一日,我这个心那就不得安宁一日,与其把她养在王府浪费粮食,不如找个机会让她实现自我产能,顺便看见有对眼的将她给嫁出去。” “呃……”这道题对楚修然来讲朝纲了,他没有嫁自己小妾的先河。 靳布盯着他,阴阳怪气道:“难不成你对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将她关在府中?” “没有,不敢有,绝对不可能有。”觉察到一丝危险的楚修然立马表忠心。 “我提醒一下康州王,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危,这种念头最好不要有。” 楚修然用肩撞了一下靳布:“娘子,别说这个了,你来到康州后我俩还没好好的逛逛呢,今个带你转转怎么样?!” “看你最近表现不错,可以答应今晚的约会。”靳布踮起脚轻轻亲了一下楚修然的脸颊,后者登时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两圈。 “公子你与你家娘子真是恩爱,买一盒胭脂送给她罢。” 旁边的小摊贩及时推销。 “好!”楚修然心情大好,恨不得包下整个摊位。 次日,云家医馆开业。 医馆大夫是位面生的小娘子,帮工是位娴静的小姑娘,这样的搭配让过往的行人好奇不已。 他们还没怎么见过一个女子明目张胆的单独开医馆的。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医馆小娘子也不知认识哪位达官贵人,刚开门便有十箱名贵药材作为开业贺礼送了过来。 接下来便是十个花篮摆在门口,让过往的行人更是驻足停留。 因为靳布与程墨竹同为女子,有几个围观的女子率先进入问诊。 而后有陆陆续续的有其他人进来问诊。 直到傍晚靳布才将最后一位抓药的客人送走。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今天问诊的人不多,拿着药方来抓药的人不少,看来都是以往的老主顾。 “没有出错。”程墨竹看着面前狼藉一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她为了方便直接将常用的药柜抽出来放在柜台上,这会儿柜台上满是药柜。 靳布走到她旁边帮她一起收拾着:“总体来讲还是很不错的,这下你可以睡个好觉了,昨晚背药柜位置背了好久罢。” 程墨竹低下头,羞赧的轻笑:“娘子这样重视相信我,我也不想辜负娘子。” “请问,这医馆还在开着吗。”孙闻从半掩的门那里探出半个脑袋,“昨晚我忘记付药钱了。” 随后他看见程墨竹,拱手道:“原来姑娘今日还在。” 程墨竹轻轻‘嗯’了一声,面上飞过两片红霞,小声道:“我正要寻公子,公子昨晚落了药方。” 如此粘稠暧昧的气氛,靳布识趣退到一边。 门又敲响了起来。 “云神医可在?!” 靳布一听这声音喜出望外,急忙去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医馆开业,专程送来贺礼。”男子将一只锦盒往靳布怀里放。 靳布收下锦盒打开眼睛都亮了:“你这里的药材能买我十家店!” “所以等会儿你可得好好回请我一顿呐。” “那是自然,单是看你这么老远过来我都要为你洗尘。” 二人正说着,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冒了出来。 “祁九?!你怎么过来了!回请什么?在哪儿?!” 楚修然黑着脸推开门大喇喇走了进来,就差肩膀上扛着刀将祁弘昱赶出去。 这厢孙闻瞅见他,眨了眨眼,确实是他白日里侍候的康州王没错,可怎么他换下朝服到这里来了? “王爷。”孙闻率先拱手打招呼。 楚修然唬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 靳布用手肘敲某人肚子:“没看见么对面二人正在发展么,你要是敢说些什么试试看。” 祁弘昱趁机将靳布拉了出来:“好不容易来躺康州,云姑娘带我参观参观可好?!” “如果祁、九要参观康州,怎么着也得本王亲自带着参观才是,王妃是内眷,不便出面。”楚修然咬重字音。 孙闻瞠目结舌望着小个头的靳布,又瞅瞅程墨竹。 程墨竹领会解释:“这家店是康州王妃盘下来的,我只是过来帮忙的。” “王妃?就是前两天把王爷脸抓坏的那个?!”孙闻更加吃惊了,他还以为王妃是个五大三粗的妇人,才能征服康州王。 第三百五十九章请把休书签一下 “啊,对。”程墨竹低头笑了笑,看来康州王惧内的名声已经出去了。 可是另一个男子怎的也这样眼熟? 孙闻摸了摸下巴,他一直生活在康州,之前便是康州城衙门的书记官,当年津山关之战时便认识了楚修然。 而后楚修然在位时在康州城里推行的新政策也都是由他主导牵头的,因此这次更换朝官时楚修然将他保留了下来,也算是康州朝廷的得力官员了。 祁九?这个名号也很耳熟。 “嘶~~~”孙闻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西越战神的名号吗。 西越皇帝怎么独自潜入康州了?还和王妃很熟稔的模样。 据他所知,康州独立时西越皇帝没少出谋划策,还派出二十万大军支援,一度他以为西越皇帝和康州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如今看来这隐情居然是康州王妃?! 孙闻神色微妙的摇摇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饶有趣味道:“姑娘,你猜你家王爷今晚能占上风吗。” “嗯?”程墨竹与外人接触的少,完全没有体会到孙闻话里的意思。 “听你昨天说今日还要过来抓药,我提前帮你装了两贴,你看够吗。”程墨竹将两包药从柜台里拿了出来。 孙闻将戏谑的视线收回,拿起其中一包药材道:“昨晚拿的两贴喝完了,可我今日只拿一贴。” “一贴?今日娘子说你这药方上的补药一疗程是十天,至少需要十贴要才行啊。”程墨竹微微蹙眉,她有些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只服三贴药。 想到昨日他没有付药钱,程墨竹试探道:“或许公子没有银钱?你若手头困难我可以先帮你垫付,这药还是不要停的好,以免失了效果。” 孙闻忍不住多望了她两眼:“姑娘你又不认识我,昨个的药钱我都没付,你就不怕我今日拿够了药不再回来了?!” “那个…”程墨竹支吾起来,整张脸又在孙闻的注视下变得通红。 “喏,这是昨晚的两贴药钱,这是今日的药钱。”孙闻掏出三枚碎银子放在柜台,而后低声道,“我每日过来拿一贴,那便能过来七次就能再见姑娘七次,若一次拿两贴,那边只能见姑娘三次了。” 程墨竹的脸更红了几分,柜台上的碎银子就在手边她却不敢伸手去拿。 孙闻见状直接拽着她的手,将碎银子放在程墨竹手心,郑重道:“在下孙闻,在康州衙门任书记官。” 说罢拿着药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医馆。 康州主街道上,靳布正带着祁弘昱四处转着,楚修然揣着手紧跟其后,时时刻刻防备着祁弘昱的手脚距离。 靳布无视某人的存在,边走边说:“我最近还打算去西昌一趟呢,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偷着过来的,只能待一两个时辰,早就听说你到了康州,一直挂念着刚巧趁着你医馆开业的机会来看看。”说着祁弘昱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方锦盒递给靳布。 “这是什么。” 祁弘昱嗔怪道:“你忘了么,当初说好,你带着孩子出来后我要做孩子义父的,既然是义父得准备点见面礼呀。” “想来你还没有见过他们吧,不如现在去王府,顺便在王府用晚膳如何?” 楚修然抢过锦盒:“好好,那咱们赶紧回王府罢。” 在王府便是他的地盘,他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祁弘昱挑挑眉意有所指:“他一直都这样么,你走哪儿他跟哪儿?” “倒也不是自己跟,之前是侍卫跟着的,后来被我打跑了,今个估计是刚巧路过罢。” “不是刚巧路过,本王是特意绕到去接你回家的!”楚修然搂着靳布肩头一脸认真。 靳布狐疑地瞅了他两眼,这厮在搞什么啊,居然这么直白?! “其实康州王完全不用那么刻意,我呢也只是以朋友身份来看看云姑娘,并没有其他意思。” “不然你还想以什么身份过来?还想有什么意思,祁弘昱我告诉你,虽然你当初借了二十万兵给我,可那是你自愿的,如果你敢有其他什么想法你试试!” 靳布抱拳闪身到旁边,就差搬个小板凳看着二人斗嘴了。 她还不知道祁弘昱居然也这样伶牙俐齿,几句话能将楚修然噎得卡壳半天。 回到府中,两个孩子立马欢快的朝靳布扑来,楚修然蹲下身一手抱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爹爹。”瑞儿轻轻摸了摸楚修然脸上已经看不见的印记,将嘴巴凑近吹口气。 楚修然心神一软,他前日指着脸上的伤给两个孩子说‘受伤’了,没想到瑞儿还记得,还知道心疼他。 他忍不住亲了瑞儿两口,炫耀般的朝祁弘昱抛了一个眼神。 靳布被他这小孩子般的举动震在原地,微微扶额。 男人永远是孩子这句话是真的。 瑞儿这时也看到一旁的祁弘昱,许是对他的发冠感兴趣,许是见他衣衫整洁,仪表堂堂,瑞儿竟直接朝祁弘昱伸出了小手求抱抱。 “看来瑞儿还挺喜欢你。” 楚修然拦住瑞儿的手:“我才是你老子,你知道他谁吗,刚见面就要人抱,也不怕跟你拐走了!” 瑞儿没防备受到阻拦,直接哭了出来。 祁弘昱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瑞儿又委委屈屈的搂着祁弘昱的脖子,瞅了瞅楚修然。 完了完了,看得住亲娘看不住亲闺女。 楚修然感觉他一家之主当得有点不够称职。 “朵朵,不若我们今后结下娃娃亲如何,等以后若我有了女儿便与康儿结为娃娃亲,若有了儿子便与瑞儿结为娃娃亲。”祁弘昱抱着瑞儿入席道。 靳布好笑的看了看楚修然的脸色,后者撇撇嘴:“你现在连种子都还没种上呢,就开始惦记我的孩子了!” “若生了女儿还好,康儿比她大两三岁,比较合理,若是生了儿子,瑞儿岂不是要比他大两三岁?不得照顾他?祁九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亮。” “女大三抱金砖,真要是个小子我便早早将瑞儿接过去当亲闺女养着,让二人从小培养青梅竹马的感情。” 瑞儿似乎也听得明白他说的话,在祁弘昱怀里忸怩了好几圈,又啪嗒凑上去亲了祁弘昱一口。 楚修然登时黑了脸,一爪子将瑞儿从背后提了起来:“小兔崽子,你只能亲你老子我!你这个白眼狼!” 靳布:“……” 细想一下,瑞儿好像特别喜欢美男子,当初见着楚萧澈和白云的时候也是极其不认生,可以随时吧唧上去亲一口的那种。 晚膳过后,靳布将祁弘昱送出康州府门外。 祁弘昱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般,重重叹气而后又释怀的笑笑:“当年,康州王独自过来这里的时候,我前后五次派人来杀他。” “最后一次,我还亲自过来了,那时我听闻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再加上当时向我求救,要我帮你将云家人带到西昌,我对他憎恨极了,恨他不珍惜你,恨他算计你,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也恨我自己当初误伤了你,恨自己没有把你抢来身边。” “这个…从未听他说过,估计你没得手,他便当做一般的暗杀了罢。”靳布微微蹙眉,她知道楚修然到康州后处境艰难,没想到出了要应付楚萧澈外还要应付祁弘昱。 祁弘昱苦涩地笑笑:“当时我只身杀入王府的时候,他有机会逃走的,可他当时抱着康儿,他说孩子是你拼命生下又冒死才送到他手中的……” “他说他很后悔,如果没有康儿他宁愿即刻死在我的剑下,他说他来到康州的每一刻都在后悔,他从来没想过失去一个人的滋味是那样的生不如死……” “当时他的模样…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灰暗的人的模样了,不修边幅,胡子拉碴,没有生气,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稻草,估计如果没有怀里的孩子他不等我来自己已经死了。” “呵,或许跟他比起来我还算比较幸运的,毕竟从来没有拥有过,也无法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当时康儿在他怀里躺着,小小的脑袋还不能竖起来…康儿的眼睛真像你,当初在大楠镇的时候你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一样的纯粹清澈……” “后来我便走了,因为我也害怕,害怕如果我杀了他杀了康儿,有一天我会想康州王那样后悔……” “如今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至少没有让你恨我……” 前方暗卫牵着马匹等着关隘旁,祁弘昱蓦的转身将靳布搂了个满怀。 靳布没防备,手脚僵在原地,只感到背后一只大手轻轻拍了两下,而后又重重拍了两下,男子的声音清朗通透:“照顾好自己,如果他什么时候对你不好,我给你的发簪还有效,过几天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靳布点点头,男子瞬间松开怀抱,马蹄声响起,一抹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 回到府中,两个孩子已经被奶娘安排睡着了。 楚修然在灯下装模作样的看着书,眼神不时的偷瞧她。 靳布想起祁弘昱的话,心头一酸,从后边搂住他的腰,轻轻将额抵在他的后背。 “怎么了,是不是祁弘昱那家伙欺负你了?!你等着我这就去追他给你……” “喏。”靳布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到楚修然面前,“你把休书签一下。” 第三百六十章情丝结 “休、休书?”楚修然汗都都要下来了。 都不应该让她去送那家伙的,那个王八蛋到底说了些啥,怎么回来后还要让他签休书呢?! “你想干嘛,准备去哪儿,医馆都让你开了,程墨竹也已经同意过去帮工了,你还拿休书出来要干嘛!”楚修然一把夺过休书扔的老远,“我是肯定不会签的!” 靳布抽了抽嘴角,之前怎么没觉得这家伙内心戏这么足呢。 “不是,这是……” “你别说了!阿布啊你自己想想,咱俩现在多不容易,千辛万苦,生离死别都挺过来了,你不能因为我前两天阻挠你开医馆你便这样报复我罢。” “你看看康儿和瑞儿那么小,你舍不得他们?难不成你真的要带着瑞儿去祁弘昱那里?!阿布,要不你再打我一顿,消消气?!” 楚修然一把搂住靳布,在她胸前喊着就差当场洒泪了。 靳布推开某人:“我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话。” “你说,只要不让我些休书,什么都行。”楚修然可怜巴巴道。 靳布抖了抖休书:“你仔细瞅瞅这是谁的休书?!” “嗯?程墨竹?” “喏,她跟我不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太根深蒂固,所以即使你们二人形如陌路她也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我想着既然说好要将她嫁出去,你干脆直接给她写张休书,让她放下心里的包袱。” “毕竟还这样年轻,总不能在王府赖吃赖喝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楚修然拿过休书立马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递给靳布:“好了。” 靳布将休书放在桌上,踮脚轻轻在他唇点了点:“等我回来。” 正欲溜走,楚修然将她禁锢在怀中,撇了撇嘴:“能不能明天去医馆的时候再给她拿过去,今天一整天你都在忙别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又跟那家伙告别那么久……” “修然。”靳布捧起他的脸认真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从一开始我便认定你,那便只有你,其他的人都不会动摇我半分,哪怕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与你分开的,这话说到做到,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死的,别想甩掉我。” 漂浮了许久的心缓缓落下,楚修然闷着声:“我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不比祁九那样可靠,毕竟是他救助了云家……” “那是之前,现在,你还会想着对云家动手吗。” “不会了,断然不会了。”楚修然急忙摇头。 “那不就结了,娘亲和白云叔既然生活的好好的,那之前种种便已经是过往,咱们过日子是要往前看得,怎么能一直拘泥于过往呢。当然,如果以后你要是再犯错,我定然离开让你再也寻不到我……” 一双大手将靳布的嘴巴捂住,温软的唇贴了上来,靳布觉得自己体内的水分都要被他吸干了,好不容易有个缝隙喘口气,却发现胸前一凉。 男子的双手已经在不安分的游走,在她回神的缝隙,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夜饕足,楚修然醒来饶有趣味的捏着一缕长发将它与自己散落在胸前的长发辫成小辫。 发梢挂在脸上酥酥麻麻的,靳布悠悠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啊,该起来了……” 话是这样说,身子却疲乏的厉害,她瘫软无力的砸了两下拳头:“你下次能不能悠着点……” 楚修然低声笑着:“我已经很克制了,你想想之前你可是将近两三年没有在我身边呢,我得将那些错过的日日夜夜都给补回来呐。” “无聊。”靳布无奈翻身,一缕头发似乎被什么压住,扯的头皮疼。 一扭头,某人正拿着手里的小辫嘚瑟:“你看,我把咱俩的头发编在一起了,这青丝既为情丝,有些女子都会将自己的头发和心爱人的头发剪一缕下来放进荷包珍藏的。” 靳布翻了个白眼,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将自己的头发和楚修然的头发齐齐砍断,递给他:“你是这意思么,自己找荷包装了去。” 这样一闹她也没有再睡回笼觉的意思,翻身起来穿衣洗漱。 楚修然掀开她的枕头被褥,瞠目结舌:“你这里怎么这么多武器?” 匕首,针管,银针包…… “防身习惯了,别介意。”靳布漫不经心。 楚修然摸了摸后脖颈,好家伙,幸亏这几天表现好,那啥的时候也没强来,不然真的会被强制在床上躺五六天的。 “王爷您先慢点更衣,我去看孩子们去了。”靳布披了大衫往外走。 处理好两个孩子的早膳后,靳布来到程墨竹的小院。 见她过来,程墨竹立刻站起了身,微微有些拘谨。 “我是过来蹭早饭的。”靳布说着身边程墨竹的丫鬟就将干净的碗筷摆了上来。 靳布这才发现程墨竹边吃早饭边看药理笔记。 看来程墨竹的确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靳布掏出袖子里的休书递给她:“这个或许你需要,如果不需要自己给撕了便是。” 程墨竹狐疑打开,未读两句,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 “多谢王妃,我……” 靳布抬手阻止:“我是个小气的人,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所以要强行让王爷写得休书,我还特别看不惯你整日赖在王府混吃混喝,啥事不做,所以你得去医馆好好做工,你也放心,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发薪资的。” “我会好好干,我一定,我一定不辜负王妃……”程墨竹将休书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之前她觉得自己在这院子里了却一生即可,可现在她重新体会到了自由的快乐,重新有了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期待,她也想在这没人认识的地方,抛开自己的身份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还有,昨个那位孙闻公子,我也打听过了,是康州衙门的书记官,康州本地人,为人正派,家里有年迈双亲和一位已经出嫁的姐姐。” “家底嘛肯定不比程相府或者王府丰厚,就是普通的朝廷官员的水平,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若有意的话可以试着接触接触,不过……” 说着靳布又探头小声问道:“你与王爷果真没什么罢。” “没有,没有。”程墨竹体会到靳布的深意脸色通红,连连否认。 “那我们对外便称你是王爷在大夏的远房亲戚,不会对任何人提及这封休书的存在和你与王府的真实关系的。” 程墨竹紧紧捏住休书,而后似有若无的轻叹:“能有这封休书我也算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了,以后我一个人也能过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出诊 靳布知道她需要时间自己调整,也没再说些什么。 事已至此,她并不想再做太多,当初她放程墨竹出来不过是觉得一位女子大好年华被软禁枯萎于心不忍罢了。 剩余的路还是需要她自己走。 用过早膳靳布与程墨竹一同到达医馆的时候已经有两三个女病人在门口等候了。 这些都是昨日过来问诊的小娘子,妇人们。 靳布发现一般的大夫多为男子,女大夫本身很少,成家后能坚持行医的就更少,特别是在康州这里,一个城镇难得遇见两三个女大夫。 因此女子患病后普通伤病可去医馆处理,涉及隐私或肢体部位的伤痛通常便会强行忍着不处理。 昨日开业她遇到的六名女患者,其中四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妇科炎症,最严重的几个人靳布只能直接用上消炎的点滴。 这种神奇的注入式治疗方法在当地无人使用,有一位女患者昨日直接被吓得当场跑掉。 这几个早到的便是靳布交待今日要早些过来继续打针的女患者。 “姑娘,你这药效果蛮好,今个早上都不怎么痒了,就是弄得我一直想出恭小解。”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妇人道。 靳布为她扎上点滴,道:“大姐,你看这么多药水直接进入体内,肯定会让人想小解的,多排尿也可以带走身上的毒素,你这情况不严重,连着三天针就行了。” 妇人躺在软榻上感激的致谢:“我这毛病一年多了,每次路过医馆看见里面坐诊的男人就不敢进去,怕别人笑话也怕家里那口子生气,幸亏昨个路过你们这儿,一看都是两个姑娘家,那就好说话多了。” “你这症状主要是由于没有做好清洁导致的,往后夫妻俩同房前后得注意清洁卫生。”靳布说得自然,妇人和一旁的程墨竹倒听得面红耳赤。 她见状咧嘴笑笑:“咱们同为女人更何况我是大夫,这些都是与身体病症有关,没必要掩饰的,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人之常情嘛。” 这几日过后靳布发现医馆的女患者明显多了起来。 不得已她便临时在大堂增加了一扇屏风,专门为女患者检查身体。 “娘子,你会的可真多。”程墨竹看着一整天忙前忙后的靳布由衷崇拜。 原以为她会是一个只会吟诗作文,才富五车的女子,没想到看起病来一点都不含糊。 靳布将医馆门半掩下,以示今日已经打烊。 “你帮我写一份招工罢,专门抓药的帮工,男女皆可,最好是女子,有没有成家都行。” 这几日来的女患者太多了,太多女患者都是需要额外查看病患处的,一个人多得都得用小半个时辰,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程墨竹应下来,有些忐忑道,“娘子你是觉得我手脚太慢耽误事了,对么。” “不是。”程墨竹哪里都不错就是还是不自信。 靳布抬头:“我想专门教你医治妇科之症,你愿意么。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医馆的口碑已经出去了,因为咱俩都是女的,往后这女患者只会越来越多。”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想培养一个人专门负责妇女病症,你也看到了这些慕名上来的女患者多为隐私部位有病症,男子肯定不行,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可以来试试,就怕你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程墨竹恳切的点头。 靳布给她提前打好预防针:“你是零基础,学起来会有些辛苦……” “没关系,娘子你也说了日子还长,我努力学总归会学会的。” 靳布欣慰的点点头:“那行,等招到抓药的小工了,你就先每日跟着我一道问诊,回去后我也会将一些医书给你拿过去,咱们从最基本的切脉开始……” “嘭!”正说着医馆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不好意思,今日医馆已经歇业了,有什么情况请明日再来。”程墨竹率先开口。 “你们哪位是云朵大夫?!”来人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梳着丫鬟的发髻,衣服的布料与做工却看不出一丝下人的痕迹。 靳布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我是云朵,请问你是来看病的么。” “我家小姐有请云朵大夫上府出诊。”丫鬟语气强势大有一副主人之态。 靳布指了指漏壶:“姑娘,首先医馆暂时未开启出诊项目,其次,这个时间点医馆已经打烊了如果你家小姐身体不适还请明日早早过来排队问诊。” “云大夫,为了你这医馆还能在康州开下去,我劝你还是跟我走一趟的好。”丫鬟挥手,身后立马出现四个年轻力壮的男子。 “放肆!”程墨竹忍不住喝了起来,“你们知道……” “诶诶。”靳布伸手拦下程墨竹,她当初开医馆的时候楚修然不同意,所以她压根没打着康州王府的名头。 除了那次孙闻过来无意间撞见楚修然外,连楚修然每次过来都只穿着便服过来,因此并无外人知晓这医馆里的女大夫是康州王王妃。 “干嘛要搞得这么严肃呢,我这医馆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慢慢打扫清理出来的,药材也都是好药材,万万不能让人随意砸了,多浪费啊。” 靳布转进柜台拿起医药箱,道:“我跟你们过去不就结了么。” 那丫鬟挑起一丝笑:“云大夫也是识时务的人。” 靳布边走边问:“还没请教你家府邸是何处呢。” “康州林府。”丫鬟很是自傲道。 “哦——原来是林府呀,姑娘早些报名号也省了许多误会。”靳布刻意拉长声音道,“墨竹,我先过去,你收拾妥当后便落锁回去罢。” 靳布才不知道这林府是什么来头,只是看这丫鬟自傲的模样,推测估计是当地的土豪之类罢。 到了林府门口,靳布当即被浮夸豪迈的府门震在原地。 “林府果真名不虚传,真是豪气冲天呐。” 绿屏听闻她的夸赞自得道:“还请云大夫随我进去,这趟出诊如果看得好,诊费肯定少不了。” 入了林府,随着丫鬟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靳布终于在一个厢房门前停了下来。 禀告进入后,林府小姐躺在被帘帐遮得严严实实的床榻上,只露出一只手腕来。 床头坐着林夫人还有几位嬷嬷站在旁边。 靳布撇撇嘴,规矩还挺大。 “请问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林夫人神色冷淡,乍一眼看颇有历史教科书上慈禧的风范,耷拉着一张脸,眼睛里时不时还露出点精光。 “我家小姐月信不稳,前两个月未来月事,来了后过了好几日一直未停。”绿屏瞟了一眼林夫人道。 靳布点头:“那我先切脉。” 正要将手搭上去,绿屏递来一只帕子。 靳布心想,她又不是男子为何还要有这般忌讳。 但想着估计林府家教森严,林府小姐未出阁这样也能接受。 刚把脉搭上没几秒钟,靳布眉头皱了起来。 “情况不太好?”林夫人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开口问道。 靳布心头漫过一丝忐忑,斟酌道:“敢问林小姐可成亲?” “我家小姐尚未婚配。” 靳布看着满屋紧盯着她的视线,缓缓道:“小姐前段时间未来月信是因为怀孕了,这段时间又突然有月信症状是因为胎儿在早期胎像不稳,见红了。”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绿屏更是恼怒:“大胆!我家小姐一直养在深闺,外边的男子更是见都没见过,你这庸医休在这里毁了小姐名声!” 靳布揣着手道:“脉相嘛就是这么个脉相,我对你家小姐怎么养的不感兴趣,只是友情提醒,这见红状况持续了有六七天,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这孩子是保不住的,或者不理会的话也会对林小姐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帘帐内立马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这哭声无疑宣示靳布说的怀孕一事是事实。 林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白,连手上的佛祖都被她握着手里不断的转着。 沉寂片刻后林夫人不理会里面的哭泣声,沉声道:“绿屏,先去领着云大夫去侧厅歇息一会儿。” 绿屏遂带着靳布离开了林家小姐的闺房。 刚落座,隔壁房间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呵斥声以及年轻女子哭闹求饶的声音。 靳布抿了口茶,如果这位林府小姐没有成亲的话,可能接下来林夫人会让她再开一味落胎药。 在这古代女子未婚先孕是辱没家门需要浸猪笼的事情,看样子林家小姐的相好也是个没当担的,占了人家姑娘也没有勇气提亲。 一杯茶饮完,有嬷嬷前来传唤:“云大夫,夫人请您去开药。” “云大夫,请开一碗落胎药,要见效快,一碗就能彻底根除的那种。”林夫人果不其然选择了这个方法,“还有,能否劳烦云大夫现在去医馆将药材备齐。” “好。”靳布明白这是害怕夜长梦多。 很快她便随绿屏回到医馆,此时程墨竹已经将医馆落锁回去了。 靳布将药材备齐后递给绿屏,剩下煎药服药的事情就不归她管了。 绿屏道:“云大夫,能否随我回林府煎药,府中上下没有精通药理的,怕没有煎好药效不到位。” “也行。”既然对方想一碗见效,自然有所顾虑。 第三百六十二章阴沟翻船 很快,靳布便将落胎药煎了出来,端到了林小姐的闺房。 “此药服下约莫半个时辰后便会有反应,大概会腹痛一夜,此后七天会有月信出血的症状,半个月内好好休养身体,饮食上避免凉寒便能恢复如常了。” 林夫人停下转动的佛珠,睁开眼道:“多谢云大夫了。” 身边的绿屏递来一张银票:“这是此次云大夫的诊金及药费。” 靳布瞅了瞅上面的数额,估计这里面还含有封口费。 “那林夫人先忙着,在下先告退。” “绿屏去送送。”林夫人开口道。 出了林小姐的闺房,绿屏带着靳布往外走,刚走几步,靳布纳闷道:“刚才来时好像不是这条路。” “林府晚上有宵禁,到了亥时正门便会被关闭,现在咱们得从侧门出去。”绿屏解释道。 靳布咋舌,看来这林府在康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了,不然也不会规矩那么多,这样多的规矩府中小姐还会搞出未婚先孕的事来,也真是不容易。 “云大夫你瞧,前面就是侧门了。” 靳布顺着绿屏的手看过去,再走一段花园小路便能到达侧门,可能这侧面是平素留着运夜香的所以才会开的这么偏僻。 “那绿屏姑娘不用送了,我自己走过去即可。”靳布转过身道。 “嗯。”面前的绿屏微微福身,眼神落在靳布身后。 一股危险气息接近,靳布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被人打了一棍。 让人眩晕的疼痛袭来,靳布摸了一下后脑,眼前已经开始昏暗,妹的,金陵皇宫都过来了,这次反而在阴沟里翻了船。 绿屏看了一眼倒在地的靳布,从她身上将银票摸了出来。 “云大夫,你也是点背,我家小姐这事儿是不能给外人知道的,这外人呀给再多的封口费也不如直接灭口来的安心。” 说罢几个人将靳布装进了麻袋,四周漆黑一片,恍惚间靳布听到有木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她整个人便被扔到了一个木板车上。 康州王府,程墨竹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好几遍,身边的新丫鬟也去探了好几遍,每一次都是‘王妃’还没回来。 “咚咚咚”程墨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是我,请问王妃回来了吗。” 楚修然从里面打开房门:“你不是说她去别人府中出诊了吗。” “是,可一般一个女病人只需要小半个时辰,哪怕再加上煎药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可现在……”程墨竹担忧道,“我心里这会儿老感觉不对劲,特别是想起那个丫鬟的模样更是忐忑。” “你可知她去的是谁家?” “说是康州林府,看那丫鬟的模样在康州应该挺出名的。”程墨竹回忆道。 楚修然眉头紧蹙,康州林府,康州本地的大乡绅林仕龙,原本与当时分封在康州的齐王关系很好,二人勾结在一起盘剥百姓。 齐王调走后,林家没了靠山收敛了点,但楚修然接任康州府后林家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尊敬的模样。 但考虑到林家这两年只是靠着府中的店铺收租金以及百亩田地收租生活,并没有再盘剥百姓他便没有对林府动手。 “德武,随本王出去一趟。” “我也跟着一起过去。”程墨竹道,“我也很担心王妃的安危。” 楚修然大手一挥:“上马车。” 马车很快到达林府正门。 德武前去叫门,不多大会儿一位小厮从里将门打开,不耐烦道:“这么晚了谁啊。” “请问今日傍晚贵府有没有喊大夫上门,一位……”德武抱拳问道。 “没有没有!”话没说完小厮便将门关了起来。 程墨竹看到那小厮道:“肯定是这家,当时王妃不想去,有四个男子便闪身而出,气势汹汹的样子,那小厮就是其中一个。” 德武飞身探入林府,很快前来禀告:“府中东南家女眷的院子里有煎药的味道。” 楚修然眉心一跳:“去喊门,说康州王拜访。” 很快林府的大门便被打开,林仕龙笑呵呵的跑了出来:“康州王深夜到访,有失远迎,不知是所谓何事。” “晚间你们府中带了一位女大夫入府为你们女眷问诊,那是本王王妃,本王特地来问问你们女眷的病看好了吗,本王的王妃现在何处。” 林仕龙面不改色道:“内人似乎是让人寻来一位女大夫,可她很早就离开林府了,原来康州王妃竟是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呐,能够放下王妃的身段为民治病,真是百姓之福。” “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如果林府肯承认休怪本王进去搜府了!” 林仕龙冷笑一声:“康州王,你上任后林府一直遵纪守法并没干任何有违康州衙门法度的事情,今日你竟敢私闯林府?!来人!” 随即林府门口出现一队护卫兵来。 “林仕龙,普通人囤积府中护卫超过一百人得向衙门报备,刀剑利器超过五十件也得及时报备,你这是准备谋反吗。”楚修然冷冷看了一眼林仕龙,道:“看来是不准备说实话了,来人,给本王搜林府!” “是!”楚修然身后出现一队带甲士兵整齐划一吼道。 林府的护卫兵在军队专业的士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很快数千士兵便将林府围了起来。 德武德勇带着人只闯女眷的院子,正在休息的女眷登时被吓得尖叫声连连。 “王爷,并没有看见王妃踪迹。” 楚修然站在女眷院门,盯着面前的女眷来回踱步。 靳布绝对在这里待过,并且一定遇到过危险,通常她会在危机时刻喷洒一些带有臭味的香氛,当年她与悦诚逃狱时就是用的这种方法与悦诚会面。 后来她回宫后他特地问过此事,也闻过那种带有臭味的香氛。 此时林府的女眷院子里便有这种特殊的臭味。 “林夫人,你说王妃回去了,那请问她是什么时候出的林府,又是怎么回去的?是林府配备的马车,还是步行?” 林夫人抬抬眼皮:“约莫亥时回去的,王妃没表明身份,我们就以为是普通的女大夫,便只送到了府门口,由王妃自行回去的,没准这会儿王妃已经回到王府了呢。” “是,是我亲自送王妃出府的。”绿屏在一旁补充道,“我看见王妃走了老远出去才转身回府的。” 楚修然盯着面前的绿屏朝德武使了使眼色,后者立马将绿屏反手押了起来。 这个女人身上的臭味最浓烈,阿布最后一定是同她待在一起。 “王爷!侧面花园旁边的小路上发现了血迹!”德勇带着几个人搜查回到禀告。 第三百六十三章乱葬岗 “血迹?”楚修然走到绿屏面前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只听见‘咯嘣’一声,绿屏随之惨叫了起来。 “林夫人这便是你口中的王妃已经出府?!” 林夫人目视前方,推脱道:“老身确实交待绿屏将王妃送出府,若中间摔了磕了碰了也是有可能的,绿屏,王妃出去时可有摔跤?” 楚修然已然没有耐心再听这些人相互推诿,直接朝德勇发现血迹的地方走去。 德武将绿屏拖在地上跟在其后。 “王爷就在这里。”德勇跳到一处指着地面道。 楚修然拿过火把贴近地面,地面上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旁边还有几条被拖得长长的血印。 楚修然的脸色白了白,阿布这是遭受了什么?! “王妃去哪儿了?”楚修然的声音好似地狱里出现的鬼魅,让人心生恐惧。 “云大夫自己回去了。”绿屏忍着冷汗道,她知道现在若承认那女大夫在林府被打晕,整个林府都会被自己拖累。 届时单是林府的酷刑她都无法活命。 “啊——”话音刚落腿上传来的剧痛让绿屏忍不住叫喊出声。 “看来你们林府的人分不清在康州这里谁是主子!”楚修然拽着绿屏的头发猛地磕在地上,“看来这事儿是由你主办的了?!” 绿屏咬紧牙关不出声,试图以忠心换来林夫人的及时解救。 “在等着你主子救你?”楚修然冷然出声,“德武,立马将林府围起来,一把火烧了,里面的人敢活着出来一口你自己谢罪。” “你敢!”绿屏满脸鲜血愤然出声,她在林府十五年自小跟着林府小姐长大,从来没有谁敢在林府里撒野。 即使齐王调走后她也与往常一样,对待林府以外的人该打打该骂骂,整个康州城的人没人敢忤逆林府。 “本王让你知道谁才是康州的主人!” 一两千精兵迅速将林府自养的府兵绞杀,不远处的火光自林府内部蔓延。 楚修然将绿屏拎到女眷院门口,里面的女眷被困在大火里乱做一团。 “你现在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王妃被你弄到哪里?” 漫天的火光和惨烈的求救声在耳边响起,绿屏趴在地上看着被困在厢房里的林夫人和林小姐满目骇然。 饶是之前的齐王也会给老爷三分薄面,这位康州王竟如此残忍,竟直接杀人烧府。 “你们竟敢在林府纵火!”林老爷怒气冲冲的跑来,还没走到楚修然身边一个侍卫挥剑而下,林老爷还在移动的躯体立马倒了下来,双眼圆睁不相信的望着前方。 绿屏这下彻底没了指望,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城外乱葬岗。”绿屏用仅剩没有骨折的胳膊抓住楚修然的脚背,“王妃被运到城外乱葬岗……还求康州王饶命……” 乱葬岗? “死了?”楚修然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没等绿屏回答手中利剑直接从她背后刺入。 乱葬岗,三个男子正在掩埋泥土。 “老大,这女的刚才还在动呢。”一个矮个头男子心有余悸道,他第一次跟着出来干这活,现在又在乱葬岗,心里不免有些犯怵。 “那又如何,刚刚踢得再厉害这土一封上,不出一炷香就给闷死了。” “不过老大你说小姐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还要把人大夫给杀了呢。”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子直起身子嘿嘿的笑了两声:“丑事呗,听绿屏的意思小姐是坏了身子了,找这大夫开落胎药呢,也是这大夫不凑巧,林府哪能让外人知道这事儿去。” 矮个男子也不怀好意的笑着:“林府规矩森严,我在外院呆了五年只在一次远远看过一次小姐,看起来很正经文气的女子还能干这事?!” 另一名埋头苦干的男子喝道:“行了行了,赶紧埋完了回去,这大半夜的四周全是坟头包子,你们不瘆得慌我还犯怵呢。” 矮个男人闻声低头又铲了几堆土,厌恶道:“瞅瞅,这脚还乱蹬呢。” 说罢特地在乱动的地方加厚了一堆土,又用铁锹在上面拍实了才起身。 “你们是何人?!”老大站直身子便看见一队人马冲到他们面前。 “什么?”矮个男人也抬起头。 不过瞬间三人便立马尸首分离。 “王爷,在这里埋着。” 德武拿起铁锹便要将上面的土给挖掉。 楚修然上前一脚踢开他:“你找死!” 那么硬的铁锹一铲下去没个轻重岂不是会伤了她。 楚修然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他绝对不相信阿布已经死了,她生命力多顽强呐。 祁弘昱那时那一箭她都能活过来,生康儿瑞儿时那么惊险她都能活过来,怎会因为一个莫名的丫鬟就给伤着了。 “阿布,阿布……” 楚修然声声喊着,徒手扒拉着泥土,晚几步到来的程墨竹亦在他旁边取下发钗帮忙挖土。 银质的发钗没挖几下便弯了,程墨竹咬咬牙用手指一下下抠着泥土,她的手指留着长长的指甲要比楚修然抠得快的多。 混着硬物的泥土嵌进指缝,很快她的手指便被石块拉破。 “王爷,我摸到麻袋了。”程墨竹顺着面前露出的一块麻袋布奋力挖着,“王妃,王妃……” 程墨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拼命,她只记在那个毫无生机的午后,那个看似弱小的王妃拎着斧头浑身煞气的砍着月门木板的场景。 她身边的徐嬷嬷还有好几个侍卫都要上前阻止她,皆被她直接一斧子挥推。 月门上的木板真多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将所有的阳光自由和生命挡在了外边,每日只能从最下方的缝隙里递进来食物。 可她拎着足有她半人高的斧子一下下将那厚重的木板给劈开。 阳光和自由的空气慢慢从破裂的木板缝隙中透了进来,程墨竹看着她拄在斧子手柄上大口喘气,嘴上骂骂咧咧:“妹的,这tm谁封的,累死老娘了。” 接着又朝着发怔的自己喊道:“傻站着干啥,这洞还不够大啊,不够你走出来啊,我是没劲了,要是你钻不出来斧子给你,你自己劈开。” 洞是足够大的,程墨竹微微弯腰便从里面走出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不敢相信,整个康州王府里最不应该放她出来的人竟然将她放出来了。 接着她便被带到医馆,她便一点点发现了活着的好。 或许,当时照进她生命里的东西并不是阳光,而是这个小小的女子。 程墨竹感到恐慌,如果她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她肯定没办法活下去的。 每次当她退缩的时候自我怀疑的时候,都是王妃在身边鼓励她,让她重拾活下去的动力…… 整个麻袋被他们挖了出来,程墨竹快速打开麻袋,自我安慰:“肯定没事的,我们过来时他们正在挖土,那应该没过多久……” 麻袋解开里面的女子双手双脚被反向捆着,上半身的衣服上全是鲜血,面色青白,似乎早已没了气息。 “阿布,阿布。”楚修然颤着声往靳布鼻下探去,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 他搂着靳布摇着,忍不住放声哀嚎:“你怎么了,你快点醒醒……” 半晌怀里的人并无任何动静,一旁的德武忍不住悲痛出声:“王爷请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程墨竹像疯了一般推开楚修然吼道,“你这样晃能活吗!” 她瞪着血红的眼睛将靳布平躺在地上,又伸手解开她的上衣。 “你这女人要干什么!”楚修然将程墨竹踢倒在地,“本王就知道不该放你出来,应该早把你杀了…你是不是早与林府串通好……” 程墨竹不理会他,爬到靳布身边双手交叉放在靳布胸前。 这是靳布昨日闲暇时教给她的方法,说是能将没有呼吸的人给救回来。 一下两下三下…… 程墨竹支起胳膊有频率的按压下,嘴里不停地背诵靳布教她的口诀。 “十下,够了。” 程墨竹松开手,深吸一口气俯身贴紧靳布的唇,将嘴里的空气渡了进去。 “再来。”见靳布没有动静,程墨竹继续实施方才的那一套流程。 额头上的汗低落在靳布脸上,程墨竹咬紧牙关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汗混合物,努力保持手上的力度不便。 “呼~~”她再度深吸一口气贴上靳布的口鼻。 第三百六十四章亲人相见 “咳咳咳……” 也不知她这套程序重复了多少遍,程墨竹终于听到身边的女子大口喘息的声音。 “咳咳咳……”靳布望着近在咫尺的程墨竹的脸,干哑着声音,“你怎么在这……” 程墨竹的双臂已经酸软的抬不起来,可她一把搂住靳布,在她怀里放声大哭:“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这不是我做梦对不对,王妃你真的醒了对吗。” 靳布扬扬头,后脑依旧疼得厉害,她皱着脸:“嗯,醒了,可你这样搂着我,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过去。” 楚修然回过神来将靳布打横抱起抱上马车,程墨竹亦跟了上去。 “真倒霉,阴沟里翻船。”靳布嘟嘟囔囔,真是太大意了。 “别说话,你头上还有伤呢。”楚修然将靳布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继而抬起头朝程墨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方才误会你了。” “王爷,你能否先出去。”程墨竹开口,“我先给王妃检查一下她还有哪里有伤,及时包扎处理。” 楚修然有些不可相信的瞅了她两眼,想起刚刚也是程墨竹用奇怪的方式将靳布救醒,遂点点头走出了马车。 “你刚才是在用人工呼吸?”靳布坐起身指了指跟着她一起被埋进土里又被程墨竹带上马车的药箱,“里面有纱布和止血药。” “嗯,王妃教的很有效。”程墨竹应着话,眼泪又落了下来,又破涕而笑道,“王妃教的很实用,我按照步骤果真将王妃救醒了。” 靳布瞅了一眼她断裂的指甲和满是泥垢和血迹的手指,掏出一瓶生理盐水道:“咱们还是先把你手指处理一下罢,免得你手不干净反而包扎的不好。” “嗯。”程墨竹面色微红将手递了出去。 靳布用棉签沾着盐水一点点为她清理着泥垢,由衷感谢:“今晚真的多谢你。” 程墨竹摇头:“若不是王妃我估计早就在院子里自尽了,是王妃救了我又给我带来生的希望。” 为她处理好手指的伤后,靳布口述一步步教程墨竹处理她脑后的伤口,程墨竹心细手轻,处理的一点都不疼,很快就将靳布的伤口包扎好。 回到府中靳布便昏昏沉沉睡去,第二日,康州城的大半城百姓站在林府还在冒烟的府邸前议论纷纷。 康州衙门的士兵在林府附近围了一圈,任由着百姓随意揣测林府的遭遇。 靳布醒来时已经午后了,楚修然早早回来守着她,见她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有必要向康州城里的人隆重介绍一下他们的王妃。”楚修然说得极其认真,靳布的原意是低调,可若低调危及性命那便必须高调。 “也行,你看着准备呗。”靳布疲软的回应着。 “王爷,王妃,府外有人求见。”德武前来禀告,“属下觉得王爷亲自去迎接比较好。” 靳布想着可能是哪位朝廷大官,便挥挥手:“你去忙罢,我再歇一会儿,感觉精神还没恢复。” 楚修然颔首走到大门口,却见白云揣着手侧身站在王府门口,身边还有其他几位面生的人。 楚修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拱手道:“白云先生。” 这是当年他针对云家后第一次再度与白云相见。 “我们是来看朵朵的。”白云依旧侧着身,他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楚修然按理来讲还是他的外甥。 可看见楚修然不免想起他曾经想要绞杀云家的过往来,特别这一切还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这让白云更加难以迈过心里的坎。 许久以来他一直觉得是他连累的云家,云家好心好意救了他,没想到数十年后云家会因为他而流离失所,远走他乡。 “这位是康州王吧,我是朵朵的母亲云锦。”云锦率先开口道,她只有朵朵一个女儿,不管怎么说朵朵现在仍旧选择与这康州王生活在一起,那她也不愿让朵朵太过为难。 楚修然神色一凛,恭敬道:“原来是岳母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云锦福身:“康州王多礼了,这是我二弟,朵朵的二舅云良才和二舅妈,他们与朵朵感情深厚,便同我一起过来了。” “先进来说罢。”楚修然引人进来,在正殿落座。 待安排好茶水后,楚修然立马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寝殿。 “怎么办,怎么办。” 靳布还没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时刻,不由蹙眉:“怎么了,是谁过来了?” 楚修然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抿唇道:“岳母大人来了,怎么办,我之前那样针对云家,她会不会不同意你嫁给我,她是不是过来悔婚的,她要是带你走的话你会走吗。” “我娘过来了?!”靳布高兴的直接掀开被子,随意披了一件大衫便往正殿走。 “诶诶……”楚修然苦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娘亲,二舅~”靳布喊着就扑到了云锦身上。 “祁公子前几日说你已经回康州了,特地送我们过来看你。”云锦在靳布背后摸了好久才不舍的松开怀抱。 靳布一喜,原来祁九说的大礼是这个。 白云很冷静的等着他们几人激动完,而后朝楚修然扬扬下巴:“朵朵头上怎么回事?” 云锦这才开口心疼道:“刚才娘就想问,你这头上怎么弄得,新伤?纱布上还渗着血呢。” 云良才亦怒目而视瞅着楚修然,邱佳思则忍不住直接掐着腰瞪着楚修然:“朵~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俩打架了?他跟你动手,你打输了?!” “什么,居然敢把人打成这样?!”云良才转念一想,这家伙在位时敢直接瞒着朵朵灭云家九族,后来肯放过云家肯定是朵朵在他身边委屈求全,此刻靳布头上的伤仿佛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是……这是……” “王八蛋!”靳布话没说完云良才直接一拳打了上去。 “姓楚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老早不让朵儿跟你在一起,你还敢跟朵朵动手,真以为云家没人怎么着!你还敢灭云家九族,老娘今个非把你打服气了!” 邱佳思见自己老公动手亦直接扑了上去朝着楚修然又踢又打,嘴里还不断地骂着。 “住手,诶呀,快点停下……”怎么一瞬间打起来了,靳布怔愣片刻赶紧上前拉架。 “大姐,你把朵朵给看好,别误伤了她。”邱佳思喊着,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云锦闻言便将靳布按在凳子上。 靳布:“嗯?大姐?!” 白云翻了翻眼睛:“她前两个月跟你二舅成亲了。” “她现在是我二舅妈?!”靳布也想翻白眼了,好家伙,这厮不是说不追云良才了吗,怎么转眼就成了二舅妈。 “诶,等等!都给我停下!”靳布站在凳子上怒喊,“我头上的伤是不小心被木头砸的,跟他无关!” 正在施暴的两个人停了下来,一直被挨打没还手的人憋憋屈屈站了起来,揉着被打的发青的脸:“我不会对她动手的。” 云良才与邱佳思斜了一眼靳布。 “你!刚来我家就冲着我老公打是怎么回事?”靳布指着云良才喊道。 “舅不是担心你受委屈嘛。”云良才讪讪站在旁边,他才不会说自己有报仇的私心。 “还有你!”靳布又把指头指向邱佳思,“谁允许你当我二舅妈了?!还敢打我老公,我打你老公你信不信!” 邱佳思往云良才身后挪了挪,将云良才往前推了推,瑟缩道:“喏,你尽管打。” 楚修然瞅了一眼邱佳思,只觉得眼熟的很半晌他一拍脑门:“你不是死了吗。” 他只见过邱佳思一两面,就是靳布与她被慕容皇后困在宫殿,诬陷她俩有私情那次,当时靳布为了保护她,把自己弄成重伤,后来,这位佳才人不是自请去冷宫最后走水被烧死了。 “你才死了呢!”靳布与邱佳思异口同声。 第三百六十五章和解 楚修然被震在原地,乖乖退到一边,他现在似乎应该保持沉默。 靳布从凳子上蹦下来,挽着云锦:“娘,我这脑袋是阴沟里翻船被不识相的人给打了一闷棍,修然已经帮我报仇了。” “对对,已经都处理好了。”楚修然像个小媳妇般连连点头,随声附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弥补,力挽狂澜,洗刷云家人对他的坏印象,同时将靳布好好保护起来。 现在回想起昨晚她在他的地盘上遇险,他就一阵后怕,恨不得再把林府的人拎出来鞭尸。 云锦冷眼看了看点头如捣蒜的楚修然,丝毫没有给他颜面的意思:“朵朵,咱们去你房里说话罢,把康儿瑞儿喊过来,我这个姥姥还没见过我的两个小外外呢,这里有外人总归不太自在。” 楚修然梗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进去,闷声道:“那我将孩子们抱过来罢。” 见他走出门云锦拉着靳布细细看了半天,温声道:“朵朵,你这伤真的是自己弄的么,你如实告诉我,咱云家现在虽然不比从前,但你还有两个娃娃还是养得起的。” “哼,不管是不是这小子弄的,咱们朵朵跟着他一直都在委屈着,为他舍命为他远离家人,最后还被他算计,这样的人不要也罢。”云良才极力赞成朵朵跟着他们一起回云家。 “大姐你看祁九公子,这些年对云家尽心尽力的,要我说这次直接把朵朵跟孩子们带到西昌去,省的你整日挂念着朵朵,不得安生。” 邱佳思亦将靳布上上下下摸了好几遍,心疼道:“朵~你每次报喜不报忧的,像这次的伤,如果我们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遮掩过去算了?!不行了我们写休书给他休了,好女不愁男,那祁九我觉得就比楚修然这货好太多,也能看出来是真心喜欢你的。” 见靳布不吭声,云锦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白云,想要得到他的支持:“你说句话呀,我提前告诉你,你把人当外甥人家可没把你当舅,我这次过来就是要做个决断的。” 白云依旧揣着手,淡淡道:“我嘛从始至终就一个态度,这是朵朵自己的事,咱们决定没用,得朵朵自己喜欢才行,不然你还要朵朵带着两孩子再离家出走一次?!” “你!”云锦气呼呼的坐回到圈椅上,斜了白云一眼,“向来问你都没个准信!” “朵朵,你给叔说你怎么想的,不管你选择什么叔都支持你。虽然那家伙对云家的作法很伤人心,好在目前云家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你也无需多考虑我们,以你自己的感觉为主。”白云走到靳布身边道。 靳布蹲在云锦膝前,趴在她腿上,温声道:“娘,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修然他现在……” “岳母大人,舅舅,二舅还有…二舅妈。”楚修然突然折而复返,冲进正殿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 “我知道之前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威胁了你们的安全让你们失望了,可我是真心喜爱朵朵的,我愿意为了她去做任何事情,现在大夏已与我无关,不管你们说我没有志向不求上进也好,我现在只想守着康州好好和朵朵和孩子们一起生活。” 靳布轻轻摇了摇云锦的胳膊,撒娇道:“娘,我费了好大周章,好辛苦才从金陵跑出来,就是想同他一起生活,我真的好喜欢他的。” 云锦看了看跪得直挺的楚修然又抬头看了一眼白云,无奈道:“你怎么看。” 白云甩甩衣袖:“我就之前的态度呗,只要朵朵喜欢就行,可是朵朵你自己也要掂量清楚不能被自己的一腔情义感动,若他往后再做出伤害你或者伤害云家的事,我第一个大义灭亲。” “多谢舅舅,修然以往错了,多谢舅舅愿意给修然机会。”楚修然率先叩头,他这辈子跪的人不多,只有先皇一个,可他现在愿意为了求得云家人的原谅,真诚道歉。 话已至此,云锦也没有再反对的理由,她嗔了一句:“说好把孩子带过来呢,康州王只顾着听墙角去了?!” “诶诶,我这就给带过来。”楚修然立马起身将孩子带了过来。 一两岁的孩子真是好玩的时候,两个孩子一进门殿内的气氛便从凝重严肃变成了轻松欢快。 云锦更是抱着孩子左亲右抱,恨不得将两个娃娃一直挂在身上。 靳布扯了扯邱佳思的衣袖:“你这家伙居然还是把我二舅给搞到手了,怎么做的?” 邱佳思眼睛往云良才身上转了转,耳语道:“喝两顿大酒直接给喝到床上去了呗,其实第一次两人都喝醉了,啥事都没有,早上起来你舅吓得够呛,直接屁滚尿流的滚回家商量提亲的事了。” “厉害,厉害。” 邱佳思牵着靳布在院子里溜达,二人许久未见想说的话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前几日祁公子到云家的时候提了一嘴,说是准备开放西越和康州的边境,准备两个地方互通有无,我准备在康州开个化妆品分店,往后咱们可以多聚聚了。” 靳布指了指正殿:“二舅乐意你过来开店呀,你不知道我开那个医馆前后跟楚修然吵了好几架,他才同意呢。” “他很乐意啊,也准备在康州也开一个云钟楼呢,云家的人经商惯了,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你家那个从小长在皇家,有顾虑不同意也属正常。” 靳布细细看了邱佳思好几眼:“感觉你成熟好多啊,也有规划许多,感觉要比之前靠谱。” “嘶~”邱佳思轻轻拍了拍靳布的屁股,“怎么跟你二舅妈说话的,我现在是长辈,考虑的东西自然要多一些的。” “得得,刚夸你就喘,你快点给我拿点货,我要囤点,这几年没有现代产品护肤愁死我了。” 这日过后,楚修然与云家的关系得到了缓解。 因为云锦心里喜爱两个小外外,住下来后便舍不得离开,靳布也不舍得多年才见娘亲一面,二人便商议着让云锦暂住康州。 白云本就是随意的人,只要让他背着药箱给人看病,不管是在西昌还是康州他都能活的自在。 既然云锦想留下,他便一同暂住了下来,白日里跟着靳布一起去医馆坐诊,晚上和云锦一起带两个外孙玩。 与云家的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可楚修然却又被另一件事噎得不上不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吃一个女人的醋,那个女人还是之前他名义上的小妾。 第三百六十六章各自生欢 “咚咚咚” 清晨的敲门声如约而至,楚修然捏了捏额角打开房门。 程墨竹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王妃起床了吗,我给她准备了早膳。” “起了起了。”靳布正在梳妆镜前与发髻做斗争。 程墨竹绕过楚修然,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靳布身后:“我来吧。” 说着很自然的帮靳布梳着头发。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的快一个月了。 自打那日程墨竹通过非常亲昵的举动将靳布救回来后,她便一直对靳布的事非常上心。 最初几天还顾忌着楚修然的存在,小心翼翼的托丫鬟送来东西,后来直接自己上门。 通常一大早他们厢房门还没开就过来催促着他们起床,送来靳布的单人早膳。 接着她们二人便会相伴着去医馆,美其名曰,跟在王妃身后寸步不离,以免她再度受到什么危险。 傍晚回府的时候也是一直跟在靳布身边,或者拉着靳布去逛夜市,或者跟靳布一起带着两个孩子一起玩,或者拉着靳布一起在她院子里研读医书或者请教医术上的问题。 总之每晚都要霸占靳布直到亥时才肯放人。 楚修然也曾表达过自己的不满,表示程墨竹占用了原本属于他与靳布的二人独处时间。 可靳布却觉得无所谓,毕竟程墨竹每天喊她一起做的事情都不是什么无聊的坏事,都是很正常很有用的事情或者是带着她放松吃喝玩乐之类的好朋友间的事情,她觉得这太正常不过了。 直到这一天,楚修然午间休息时特意杀到医馆,要靳布陪他共同用膳。 现在医馆有白云坐镇,程墨竹也能处理一些女患者的病症,靳布轻松了许多,便欣然同意楚修然的请求。 就在她去库房更换衣服的时候,楚修然看见程墨竹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 非但如此还非常介怀的盯着楚修然,好像午时过来约靳布出去是一件特别十恶不赦的事情。 楚修然还没有被女子用这样有敌意的目光看过,特别是这个女子曾经还是他身边的小妾。 作为靳布的正统夫君,楚修然毅然决然的回瞪了过去。 “我好了。”正在二人目光交接时靳布从库房走了出来。 程墨竹立马收了目光,笑吟吟围着靳布转了两圈,而后很亲密自然的将靳布压在衣领下的头发给拿了出来,再用手围着靳布的腰亲昵的摸了摸,最后朝着靳布低声耳语。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作为旁观者楚修然只觉得这套动作太过亲密,不仅亲密还带着向他挑衅的意味。 他突然很讨厌程墨竹,这种讨厌与以往不愿意见程墨竹不一样。 以往他不愿意见程墨竹是害怕她纠缠他,害怕麻烦,现在…… 他觉得程墨竹在耀武扬威的朝他宣示靳布的所有权,他讨厌程墨竹离靳布太近,就像讨厌任何一名男子接近靳布那样。 他觉得程墨竹看向靳布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暧昧不清。 总之……他得想个办法将程墨竹给嫁出去! 二人在新开的云钟楼包房吃过午膳后,楚修然装作不经意似的道:“我记得你之前说想把程墨竹给嫁出去,有合适的对象吗。” 靳布摇头:“早先有一个,后来感觉墨竹不是特别中意,这事儿得看缘分,强求不来的。” “早先有一个?谁?我认识么。” “就是那个孙闻呀,我还向你打听过呢,那几天孙闻每天傍晚都往医馆跑,就为跟墨竹说说话,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儿孙闻没再过来了,你说你们男的也真是的,追人家女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靳布忿忿不平起来。 “墨竹情况特殊,不能轻易接受别的男子的心意也能理解,这种情况下就更得男方有耐心了呀。” 楚修然心中大喜,笑道:“我下午问问孙闻怎么回事,什么个意思,算下来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再拖着确实不妥当。” 靳布狐疑的瞅了瞅楚修然:“你一个男的怎么还爱给人做媒?!少有的积极呀。” 可不积极么,情敌是个男的还好,若是个女的,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等我消息,今下午你也问问程墨竹的意思。” “好。” 午后,靳布提起孙闻时,程墨竹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娘子,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孙公子年轻有为,不愁好姑娘呢。” “看你说的,你也是个好姑娘,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听着程墨竹不是很继续聊下去的样子,靳布及时止住了话题。 是夜,楚修然特地来到程墨竹的院子。 程墨竹打开门后很警惕的瞅着他并未让他进门。 “王爷,这么晚过来容易惹人误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罢。” 楚修然扶额,如果不是看程墨竹对待靳布的模样,他都要以为这个女人欲擒故纵了。 “本王有要事告知与你,康州府衙门的孙闻你可认识?他托本王做媒,向你提亲,你可乐意?!” 楚修然今日详细了解过,原来这孙闻在听闻程墨竹是他的远亲后自认身份配不上程墨竹便打了退堂鼓,心里其实还是很中意她的。 程墨竹一怔,抿着唇未说话。 楚修然有些着急:“有些事情本王不便说破,你得自己分辨一下依赖和喜爱的区别,王妃她性子仁义,不愿见你孤苦终老所以放你出来,教你谋生自立,你得想清楚,你只是暂时依赖她给你的支持而已。” “在往后的日子里你总不能一直跟着王妃罢,她有她的家庭还有孩子,你们女子之间的一些特殊情愫本王也有所耳闻,可你并不是这样尤为大统的人,有些事本王不便戳破,你也适可而止。” 程墨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抿了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程墨竹以康州王妃义妹的身份出嫁,对方乃康州府衙门书记官孙闻。 靳布瞅着远去的花轿有些纳闷:“你给程墨竹说啥了?那天我探的口风,她似乎不是很中意孙闻,怎的你过去没说两句她便同意了?!” “啊,这个,主要就是给她鼓励,让她忘记过往重新开始。”楚修然打着哈哈搪塞了过去。 靳布也没多在意,拉着两个孩子坐上马车:“快走,等会儿还有喜糖可以拿呢。” 楚修然赶忙爬上马车,拉起缰绳:“老爹给你们赶车!” 大夏皇宫,楚萧澈将面前的密报随意扫了两眼,折起扔在旁边。 案几旁边的木箱里相同笔迹的密报几乎快将木箱装满,每天进来打扫的宫人谁也不敢轻易去触碰这些密报,也不敢轻易询问怎么处理这箱东西。 董妃带着奶娘和大皇子前来请安,大皇子刚学会走路,在养心殿里扶着桌椅走来走去。 突然奶娘一个惊呼:“小祖宗诶,你怎么在这里尿了?” 董妃扫了一眼被童子尿淹没一角的密报箱子立马跪拜了下来:“陛下……” 楚萧澈盯着面前睁着大眼睛不知所谓的孩子和战战兢兢的董妃,挑挑眉:“起来罢,这里面的东西既然脏了烧了便是。” “是。”董妃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碧色衣衫微微福身,“多谢陛下宽宥。” 半晌没听见回应,董妃再抬头那人又将自己埋在奏折堆中。 第三百六十七章 终章 第二年,西越祁帝喜得太子。 西越太子满月当日立即向康州王发去求亲文书,求娶康州王三岁的小公主为西越太子妃。 西越与康州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密。 大夏忌惮西越与康州的联合势力,专注发展自身,撤走围在大夏康州边境的重兵。 收到消息的康州王修书一封,以国主身份感谢大夏皇帝楚萧澈力避战乱,为民谋福。 康州城内,靳布的医馆扩大了规模,当地女性有了第一个专属的问诊医馆。 “娘子,这里有我守着你快些回去歇息。”医馆内,程墨竹远远的看着靳布过来急忙将她往外赶。 她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记忆力也好,已经成为医馆的主诊大夫。 靳布轻轻拍了一下突起的肚皮,道:“这才五六个月,完全不影响我上班。” 正说着,接到消息的楚修然从衙门赶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拉上马车,严厉训斥:“你再敢随意过来当值,我马上就把这医馆给查封了!” 马车内,两个小人儿极其配合自己亲爹的表演,在靳布旁边扭个不停,纷纷撒娇:“娘亲,我俩每天每天都很想你,想让你留在府中跟我们玩儿。” 靳布扶额,瞪了一眼面前的三人:“你这个大的,整天窝在衙门忙,你俩小的,从用过早膳开始就去学堂做功课,回来后在院子里祸祸,谁搭理过我?!我也是闲得无聊嘛,每天只当值两个时辰,又不打紧……” “不行!”大小三人异口同声。 到达王府,楚修然将闲不住的某人打横抱回厢房,动作极其温柔。 “康儿和瑞儿出生时我不在你左右,现在这个,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让你不必那样辛苦。” 靳布轻轻揽住男人的脑袋,在他额上留下一吻,柔声道:“上次辛苦因为你我相隔万里,而今日日能见到你,见到孩子们,丝毫不觉辛苦。” 窗外阳关煦暖,房内柔情缱绻,窗台上还有两颗看热闹的小小脑袋。 这大概就是靳布一直期待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