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谎言和蝴蝶》 包养小鲜肉1 什么事情都难不倒郑曼玲。 她叼着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天蓝的指甲噼里啪啦敲打崭新的粉蓝机械键盘,旁若无人,如同小女孩陶醉于扮家家酒的游戏。 会议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发言,无非是这些话: “百万年薪咱们给得起,但人家嫌咱们公司格局小。” “上次让新来的高材生汇报一下工作,结果有两个被副总说哭了,哭着喊着要走。” “老员工都和我抱怨,一个人干叁个人的活,拿的工资没清北的叁分之一。” “嗤~”人群中忽然冒出细微却清晰的轻笑声,两叁个滔滔不绝的高管往发笑的人——郑曼玲望去,他们稍稍后仰,半笑不笑地问:“郑经理有什么高见?” 不光他们看着,连总裁也侧过脸,充满兴味地静待她语出惊人。 郑曼玲左手敲下回车键,右手夹着滴溜溜的棒棒糖,左顾右盼,悠闲地开口:“好大个烟锅巴踩不熄,好大盆折耳根霍不转,好大个乌梢蛇按不住。” 她,地地道道的泉州人,恁是把川渝口音学得惟妙惟肖,嗓音又软又辣。 有人起哄:“小郑,俏皮话说得好没用呀,你得出个高招帮公司招兵买马。” “来一千万,我招!”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公司刚好拨款一千万招收高学历员工,一个没留住,一个子儿没花出去,这妮子张口一锅端了,钱进了她的口袋,怎么花,他们管得住? 偏偏总裁开口帮腔:“让年轻人试试,也好,我们科技公司的风格也别和机关大院一样死板。” 这句话算是准了郑曼玲的差事,人事经理挂不住,和财务使了个眼色:“郑经理能者多劳,再好不过,但当初董事会有言在先,这钱只能给新员工发薪水和适当的福利,不能买大件,而且要等一年的试用期——” 郑曼玲打断他的絮叨:“没问题,我还能保证对方签下十年的合同,不用给他分股权。”她瞥见周围人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成功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总裁没怀疑她托大:“要是成功了,公司发你一百万!” 她笑嘻嘻地转动棒棒糖:“成了,给我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成,倒赔百分之十!” 一散会,她回到办公室,叼着棒棒糖,继续看文件,秘书小周说:“经理,财务说下午到账。” 郑曼玲应了一声,翻开她呈递的报告,周秘书关好玻璃门,迷惑不解地问:“姐姐,你真的要去清北招聘吗?” “没错。”她性子急,几下咬碎了糖块,一口白牙嚼得格格脆响。 “咋招呀?咱现在虽然有钱,但总不能把几百万砸到人家面前,说我给你钱,您跟我走。” “没错。”她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简历,将棒棒糖的签子扔掉,自信满满地回答下属。 周秘书目瞪口呆,郑曼玲啪嚓关机,起身披上米白的风衣,如同女将挂帅:“走,去学校。” 她最近抓交通大学的校园网建设项目,每周都要考察。小周先轻车熟路送她去美容。 半晌,曼玲稍微满意地端详刚做好的十指蔻丹:“这颜色才配得上这条裙子。” 小周载着她进了学校,本想又去办公室找对接的工程师,曼玲改了主意。 “去教学楼。” 她下了车,踏着细细碎碎的铃声,走进教室,艳光四射,魔女降临。 包养小鲜肉2 曼玲大大方方地坐在第二排,身边清静,风景绝佳。 她不算美人,眼窝太深,鼻子太高挺,眉毛眼线又浓又黑,嘴唇抹上猩红的色号,像刚刚享用饕餮大餐的吸血鬼,粉白的脸颊上贴着暗红的菱形小方块。半块黑色的网纱罩住上半张脸,稀疏的网格可见右眼角下那一粒菱形血红水钻。 她的身段是出挑的,波澜壮阔,绒面连衣裙上黑红色块棋盘般纵横交错,印着方块梅花桃心黑桃,她坐在讲台下,不像学生,像赌桌上妖艳丰满的荷官。 这一堂课讲的是野生动物饲养,讲师很年轻,是入职不满一个月的研究生,物件整整齐齐码着,板书、课本、笔记本,像是构筑整齐围墙抵御外敌的城堡。 郑曼玲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前排,像一枚钉子楔入腹地。旁人急急忙忙写笔记,拍幻灯片,甚至录音,只有她叉手靠着椅背而坐,张扬的姿态十分扎眼,终于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力,他顿了一下:“请前排的女同学上来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紧不慢站起身,走到黑板前面,没有去拾取黑板的金属槽上的粉笔,而是取出一支粉红的“唇膏”,旋转半周,露出来白粉笔的笔头,等她慢慢悠悠写完,轻巧地反向旋转,扣上盖子,恢复唇膏的样貌。 年轻的老师没料到她能轻松回答,他以为烟视媚行的学生不太用心读书,一愣,旋即回过神,发现这个女生斜着眼睛直勾勾打量他,她的双眼,连带眼角下粘着的酒红水钻饰品,活像血色的瞳仁,分外妖异,他定了定神,开口:“可以了。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很有必要整肃纪律,然而她丝毫不害怕,反而笑了一笑,身子摇了摇,才说:“好。” 像什么话,他是要和她申明纪律,又不是在酒吧搭讪她。 他负气转过身,要打开另一份课件继续讲课,没想到电脑彻底卡死,他尝试重启,手指都按酸了,桌面还是蓝幽幽的窗子,他心焦,黔驴技穷,学生开始窃窃私语,底下乌泱乌泱的人,也没有个电脑高手过来解围。他抓起手机,在通讯录划拉一遍,也没找到救星。 他读大学期间都泡在实验室和科考队,独得恩宠,从来不用当导师的助教,除了课题,凡事有人包办,眼下远离母校任教,举目无亲,一不留神,左支右绌。 一筹莫展之际,背后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轻点几下键盘,屏幕跳出一个非常陌生的菜单,光标不紧不慢移动到某个选项,进入一个更加复杂的界面。他预感到救星降临,想要让开,岂料又伸过来一只手,握住鼠标,他就这样被困住了。 他闻到周遭香气袭人,后背窸窸窣窣摩擦的声响,似乎有尖锐的东西刮擦厚实的外套。他预感到后面站着的是女士。幸亏现在不热,穿的衣服不少。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非幸事,衣料接触的声音清晰入耳,他的脚跟很明显感到有人状若无意地用足尖顶了顶。他的脸微微红了,大气不敢出,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也就是不到十分钟的功夫,他却觉得分外难熬。电脑解锁,桌面跳出他的课件,第一页署名“丁逸舒”。他察觉身后的人撤退了,小心地转身,撞上那张浓艳的脸,她笑吟吟地说:“漫游科技公司竭诚为您服务,丁老师。”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是学生,脸更加红了。 丁逸舒是职场新人,面对学生尚能摆一摆老师的谱,遇上老辣的郑曼玲,遭到她的抢白,十分窘迫,结结巴巴,眼光乱飘,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比毕业答辩还要手足无措。他的慌张取悦了她,她收回了手,扬起修长的脖子,像狩猎成功的母狮子一样骄傲,爪子下按着胡乱扑腾的兔子,傲慢又风情地笑:“您先忙吧,咱们回头见。” 她笑吟吟地离开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弄得丁逸舒心烦意乱,等下课铃一响,他也不等学生来问问题,便匆匆返回办公室,他脱下眼镜,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泼一把冷水浇醒自己,还没碰到门把手,手机响了,叔叔在那头嚎叫:“好侄儿,快来救你叁叔!” 他心里一沉,抱着一丝希望问:“你欠了多少钱?” “没多少——本钱是没多少的,就是利息有点高。也——也就八百万吧。你不是有安家费吗,先借我一两百万周转。” 丁逸舒无可奈何,立刻骑电动车赶到叔叔家,两个堂兄,身高一米八,缩在角落的破沙发,和萎缩在椅子上的叔叔围成一个小圈,外围的大圈是叁五个眼生的大汉,铁桶般堵在狭小的客厅里。 叔叔伸直腰,涕泗横流,凄惨地叫道:“救救你叔的命呀!” 大汉笑嘻嘻地说:“喊什么,没钱的话,二十万顶一只手。” 丁逸舒硬着头皮问:“你们到底要多少钱?” 大汉踢了踢他叔叔的椅子腿:“老丁,你说呀,舌头被你自己吃了?” 叔叔的喉咙里咯了痰,咕噜了好几下,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说:“八九百万的样子,我——我欠了一大半,他们两个,你大哥二哥还有一百来万,他们的不急,我的有点——” 丁逸舒声音发颤,发涩:“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叔叔哭丧着脸:“我也不想啊,谁知道说暴雷就暴雷,我本来就想赚点钱给你哥买房子买车结婚,谁知道都赔光了。” 他抓住丁逸舒:“你不是进了重点大学当老师嘛,一两百万总是拿得出来救你叔的。” 丁逸舒面皮发青,转头和讨债的汉子说:“我只有二十万,多了没有。” 汉子倒也不恼火,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今天就罢了,明天我们还来。” 叔叔是真怕了,抓紧丁逸舒:“别,我听说你的同学都是大富大贵的,和他们开口借也行呀。” 丁逸舒气得双手发软,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不叫我去跳楼!” 叔叔见他发狠,不敢硬来,垂头丧气,呜呜咽咽,旁边的堂兄也跟着掉眼泪。 汉子们不耐烦听一家男人哭哭啼啼,门铃响了—— 包养小鲜肉3 郑曼玲舒舒服服地躺在贵妃椅上,呷着冰镇的红酒,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丁逸舒的照片,这张脸看着干净清秀,像一张白纸,真想听听撕碎的声响。 坐在一旁读书的密友望了望她得意的神色:“看到你这样不怀好意的表情,我直觉有人要遭殃了。” 郑曼玲一本正经地说:“作为我的朋友,你应该担心我会不会遭殃,而不是关心别人。我虽然偶尔做些坏事,但都是别人心甘情愿,算不得很坏。” 朋友并不为所动,继续说:“我听说你花几百万买了个人。” 郑曼玲立刻反驳:“胡说八道,若是有个人值几百万,我也要杀杀价再买。” 朋友叹了口气:“看来外界对你的传言不完全是真的,他们说你霸道,其实你不光霸道,还十分小气。” 曼玲支起身子,推了她一把:“这么晚了,好孩子该回家睡美容觉了。我很想留你过夜,但待会儿少儿不宜的声音会吵得你睡不着。” 送走了友人,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深红的沙发上,像女王端坐玫瑰色的王座。不消多时,自动门缓缓开启,宛如通向斗兽场的入口。 她笑吟吟地望着送上门的丁逸舒,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周秘书自作主张让他换了一身全新的衣服,郑曼玲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卖身还债的情趣少了一些,她一贯主张原汁原味,她品着红酒,肆无忌惮打量男人,也不管他心情如何。 丁逸舒腰板僵直,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手搭在膝盖上,过去十几年他过得十分平顺,人生的巨变都集中在不到十二小时内了。自称周秘书的女士轻描淡写地揽下巨额债务,打发了面目狰狞的讨债人,尔后轻车熟路地带他到别墅见新的债主。 一进门,是一堵高大的玻璃墙,墙里游动着鲜红的金鱼,在柔和的灯光下红色的鱼鳞金光闪闪,艳丽的尾巴舒缓摆动,犹如水中绽放的红花,隔着穿梭的鱼儿和串珠似的气泡,身着一袭红裙的女人逍遥地半卧在贵妃榻上,宛如身居水晶宫的人鱼女王。 他对她印象很深,这是个酷爱红色的妖艳女人。教室白墙木桌,黑板是绿漆的铁皮,独独她一团妖红,坐在前排。 身上只有叁色,白黑红,黑色大眼睛下贴着一颗深红水钻,妆容妖冶,嘴唇血红,泛着发乌的油亮的光,一丝皱褶也没有,像饱满的蛇果果皮,吊带抹胸连衣裙,红黑网格交错,也许是身段太丰满,也许是裙子太紧身,一呼一吸,鼓胀起伏,显眼得很,像绮丽的网兜兜住的危险迷人的炸弹。 她的嘴唇涂得艳红,耳环和项链坠子都是成套的血红宝石,尤其是鸡心坠子,像刚摘下的心脏,鲜艳欲滴,蔻丹十指,蹂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一瓣瓣残红散落,茶几上,水晶玻璃茶几上摆着两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散发淡淡的醇香,一杯没动过,另外一杯略少,杯子上残留湿漉漉的桃红唇印。她直勾勾地打量他,嗅了下半残的玫瑰,露齿一笑:“要不要喝点酒?” 他素来烟酒不沾,僵硬地回绝:“谢谢,我不渴。” 她放下酒杯,靠过来,手中的玫瑰花花梗抵着他的胸口,含笑低语:“丁老师,我是一个生意人,钱过手,要数,货到手,要验。” 她慢慢解开两颗扣子,似乎享受他的畏惧。手缓缓探入,像蛇一样灵活地钻进他的外套里,掌心贴着他的内衣,像在抚摸名贵的皮草。冷酒冰着的掌心透过衬衫烙下凉意,冻得他寒毛直竖,她紧接着说了一个更冷酷的事实:“一个晚上,一万块。” 他惊得弹开,他一见面就觉得她像个淬毒的红苹果!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行,我可以还钱。” 她眯了眯柔媚的眼睛:“谁教你和债主讨价还价?” 他立刻想起来,这位不是善茬,顿时沉默了。 她不太满意他识时务太快,于是继续刺激他:“表现不好,每晚一千块。” 他气得指尖发颤,也不顾人在屋檐下:“你搞错了,我、我不是——” 她笑盈盈的模样,冷冰冰地说:“八千。” 丁逸舒缴械投降,他开始心存侥幸,希望她的折磨只限于言语攻击,然而郑曼玲抽出手,松开自己的裙带。裙子没有拉链,而是一整卷旖旎的玫瑰红的丝绸,以丝带束腰,丰腴的肉体莹白细腻,像莹白的蚕,他栽在膏腴之地,未见沉溺,反而在挣扎,勉勉强强收敛心神。 她犹嫌不足,将赤裸的长腿架在他的肩膀上,颤动的身躯在他眼里宛如雪白的鱼肉,湿腻腥气扑鼻。她像擅长捕猎的母狮子,能够将猎物啃食得干干净净,留下完整的血色骨架。夜深人静,他的身体还残留着黏腻的触感,像是被生鱼肉滚过。他还做了一个梦,玫瑰色丝绸里包着一根雪白的鹅毛笔,鹅毛拂过皮肤,痒痒的。 郑曼玲没干涉他的工作,于是他白天仍旧去上课,直到有一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她闲聊般开口:“你好像很喜欢学校啊。” 他装作没听到,含糊应了一声,她微微不满地放下汤匙,夜里撕咬得更加狠,时值夏天,他不好戴围巾之类的遮瑕,躲躲闪闪去上课,装作忘了答疑,狼狈回到办公室。 包养小鲜肉4 要说郑曼玲一无是处,也不对,丁逸舒就很喜欢坐在沙发上,背靠大鱼缸,游鱼沉浮,看得人头目清凉。 他走出来,穿着深蓝丝绸睡裙,坐在他的腿上,顺势窝在他的怀里,手勾着他的脖子,一窝蓬蓬的黑发,随着她一甩头,像手掌一样掴在脸上,不疼,热烘烘的。他试图侧脸避开,还是有发丝黏在脖子上。他没话找话,望着鱼缸说:“里面至少养着五种金鱼。” “哦,你认得?” “我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过鱼类,这一只是狮头,过去的这叁只是蝶尾金鱼,角落里的是五花珍珠,还有——” “真棒。”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将巴掌大小的黑色礼盒递到他的手里。他将信将疑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款玫瑰金的腕表,表盘是镂空的,指针、数字、机芯精巧迭加,指针表面涂抹着蓝宝石粉末,上发条的柄头是一整粒小小的蓝宝石,表带是纯黑色的皮革,一切组合都是那样恰到好处,贵气而不花哨,沉稳有不失精巧。 他没有去触碰手表,但目光已经被这贵重之物牢牢占据。郑曼玲拉过他的手,熟练地扣上表带,亲昵地握着他的手赞许:“幸亏你体毛少,要不长到手表里多难看。明天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 “去你老家。” 早上,他踌躇不安地坐在车里,想问又不敢问,郑曼玲像是故意不理会他,只一心和前排的周秘书聊工作,抽空补了补妆。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心里越发慌张。车门一开,她笑嘻嘻地挽着他的手:“欢迎衣锦还乡。” 他看着眼熟的暗红色拱门,爬满了绿色的爬墙虎,记忆中金色的名字“师大附中”已经被风雨锈蚀成黯淡无光的褐色。 师大附中。这是他的母校。 一下车,校领导蜂拥而至,热情地握住郑曼玲的手:“郑总,久仰久仰。早盼着您来参观,我们不止一次和周小姐说,要找机会好好招待您。” 曼玲满面笑容地客套,抽空同丁逸舒解释:“我们公司捐了一栋楼,今天剪彩。” 校领导在前头带路,丁逸舒满以为学校的楼只有叁种颜色,不是红的就是白的,还有淡黄色的,平平无奇。眼前有一栋崭新的七层教学楼,红白相间,别开生面,令人眼前一亮。他不由得发怔,没想到教学楼能撞色撞得这么漂亮。 她的手紧了紧,甜甜笑着说:“领导客气了。贵校的优秀有目共睹,我的助理小丁也是这里毕业的呢。” 丁逸舒闻言,恨不得逃走,可惜校长旋即拉住他的手:“真是人才呀,看着面善,您是哪一届毕业的啊?” 他暗中着急,瞟了瞟郑曼玲,希望她能帮自己解围,她视若无睹,同书记攀谈,津津有味听着教学楼的布置,倒是周秘书一板一眼地替他回话:“小丁是京华大学生物学硕士,去年毕业的,现在是郑总的私人助理。”这种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私人助理,多暧昧的名称。 校长笑容稍微一凝,对上丁逸舒的脸,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说:“是、是吗,京华毕业的,真的很出色呢。”当事人羞愧地低下头,当年校长亲自将他从县城中学转来附中,后来他风风光光地保送京华生物系。学成归来,没端上铁饭碗,先吃上了软饭。 曼玲抚摸着他的后背,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见到校长和老师很激动,还是,睹物思人?嗯?喜欢仙女教母给你置办的行头吗,灰姑娘?要不要陪我单独逛逛。” 她本来是始作俑者,他应该远离和责怪,但她又是唯一掌握他的秘密的人,似乎只有面对她不必遮掩。他点了点头,曼玲借口累了,负责招待的老师立刻会意,连忙带着她去顶楼的休息室。 郑曼玲提起裙子,款款前行。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清纯,垂到腰部的发辫零星点缀紫蓝的小雏菊和淡粉色珍珠,卷曲的余发松松披散,湖蓝色的绸缎礼服外面罩着层层素白轻纱,裙摆繁复,褶皱间绣着一枝枝天蓝的曼陀罗。曼玲天生高鼻深目,正好像油画上的山林仙女。 等外人离开,她将蓬松长发拢到耳后,尖尖的指尖滑过沙发皮子:“这栋楼像个且字,旁边是旗杆,加起来像个祖字。说起来,今天剪彩是剪彩了,还没开光呢。”她一手轻轻拈起蓝色的裙摆,像拉开幕布,脸红心跳的戏码即将上演。丁逸舒头皮发麻,按捺住烦躁:“郑总,注意形象。” 郑曼玲斜乜他一眼,尖尖的水蓝色鞋尖碰了碰他的膝盖,力度恰好,连印子都没留下,慢条斯理地问:“小朋友,今天的余兴节目,你是喜欢看木偶戏还是皮影戏?甜点吃蛋糕好不好?”她慢慢躺下来,他无可奈何地脱下眼镜,拉下淡蓝的百叶窗,室内顿时幽暗下来,有些不可言说的味道。 他拨开层层迭迭的蕾丝白纱衬裙,触到镂空的米白内裤,松开系带,两瓣丰盈的花唇泛着水光,内侧沾满了蜜液。他的手挤不进来,只能搂着她穿着裸色丝袜的腿,一缕缕说不上是新鲜还是腥味的气味袭来,他还闻到淡淡的玫瑰花香精芳菲,看来她今天有备而来,非要得逞了。 他也不是没舔过,只是在母校,自己离开时还是个少年,头一次回来,就在楼顶房间和女人鬼混,堕落至极。他犹豫着,郑曼玲咬了咬唇,妈的,这男人就是矫情得一逼,对着嫩逼还要拧巴,昨晚呷得吱吱作响,比嗦生蚝还带劲。她甩掉皮鞋,脚尖在他的肚子上咯吱咯吱划了一道,暗暗催促,他才慢吞吞地开动。 她本来极不满意他推叁阻四,后来他仿佛找到了地缝钻进去,一个劲地往里拱,和大蛆似地。丁逸舒平日斯文,逼得紧了,浪起来和野兽发情似地。她看裙下一颗头拱来拱去,有点儿恼火,老娘是来快活的,又不是来生孩子。她不乐意玩儿了,奈何他抓住她的大腿,作弄了好久,出来的时候一嘴的汁水,鼻尖下巴都粘上了,擦了半晌,两人才下楼同众人告别。 车上诡异的安静。郑曼玲可不会让司机听活春宫,暂时不会动他,丁逸舒能喘口气。他起先不明白,凭她的姿色和资财可以轻松找到出色的男人交往,何必弄巧取豪夺这一套。现在懒得想了,反正于事无补。 两人回到别墅,郑曼玲办了一会儿公,准备睡觉。她今天外出,有些疲累,没打算动他,反正人在跟前,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不急于一时。钻进被窝的男人却睡不安稳,摸过来了。郑曼玲心下了然,他今天闻到了腥味,还没开荤,浑身燥得很。平时恁样欢爱,他都是死鱼一般,要不就是苦大仇深,活像逼他去工地搬砖,今天自己消停,要睡个素净觉,他开始贱兮兮地发情了。 她故意问:“不睡觉,做什么?”做爱?打炮?运动?她晓得他脸皮薄,大概从来没说过性交这类词。最出格的话大概是朗读课本,我想和你困觉。他扭捏了好一会儿,嗫嚅道:“我想要……”她刺激他,隔着睡裤捉住他的把柄,擒贼先擒王:“想要什么?”他反复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的指甲掐着涨得厉害的私处,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回答:“想要你!” 她的肉色睡裙像薄薄的流水淌过嫩白的胴体,平卧依然显赫的峰峦,乳尖若隐若现,藏在波纹般的衣服褶子里。他的嘴唇堵住她的,防止她再放出恶毒的诱人的词句,那些话语犹如女巫的魔咒,分分钟让他中招。曼玲对接吻兴趣不大,强吻他也不过为了满足调戏良家男人的目的,他的段位不过唇唇相贴,嘁,糊弄学生妹的幼稚手段。他撬开她的唇,放浪地勾挑她的舌头,像馋猫偷食生鲜扇贝。她有点儿兴趣了,看这只懒猫怎么变成狼狗。 他隔着衣服摸她的身子,意犹未尽,一顿撕扯,竟然撕坏了睡裙,郑曼玲捂住裸露的乳房,她素来高傲,平时挑逗他是一回事,被他看光又不乐意了。丁逸舒见她难得狼狈,涌起报复的快感,然而他也很不好受,滚烫的情欲从足尖烧到后背,他在承受火刑。 他提起她的双腿,靠在肩膀上,反正这个浪女平时都这么搞,一骑到底。她扭动了好几下,挣脱不开,骂起了脏话:操,你吃伟哥了,今天这么大。到了半夜战火才熄灭,她的胸口都是他的口水,他和恶狗遇到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一样,乱咬乱啃,口水滴答,一顿嘬她的乳头,眼下红得像樱桃,红肿发痒。郑曼玲有点后悔没拍下他上床时的蠢相,要不可以嘲笑一辈子了。 包养小鲜肉6 完事了,郑曼玲坐在丁逸舒腿上,心不在焉地抚摸他的后背,他很少见她费心琢磨的时候,问她:“怎么了?”她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下午四点,换身衣服,跟我出去。” 她带他去一家高档餐厅,一个帅哥等着,衣冠楚楚,笑着寒暄:“曼玲,好久不见了。这位是?” 她一捋裙子:“如你所见,男人。” 丁逸舒不尴不尬地坐在她身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好在对方没有就他的身份问题深究,冲他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向她说:“我知道你忙,就不废话了。我出叁百万换你手中的股份,我快要结婚了,你知道的,她很在意这件事。” 郑曼玲细细地啜饮果汁,面无表情,丁逸舒不敢随意掺和,低头切牛排,她斜了他一眼,一掐他的肩膀,挖苦道:“有没有眼力见,嗯?吃我的,喝我的,翻脸就不认人了?” 他的面皮微微发红,想了想,忍气吞声将盘里切好的肉块换给她,她嫌弃地推开:“拿去,我不碰人家嚼过的。” 对面的帅哥咳嗽了两声:“这个——曼玲,咱们虽然没成,也是熟人,再加五十万买你手中的百分之六,行不行?” 丁逸舒马上猜出来对面是这女人的前任,正儿八经的前男友,自己是她包养的地下情人,顿时自惭形秽,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低眉顺眼地把服务员刚上的芒果慕斯端给她。 郑曼玲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丫头气,试了一口甜点,口气一点也不甜蜜:“我不要你的钱,你得再出百分之四,凑成百分之十,股份转到我妈名下。” 前男友惊呼,连连摇头:“百分之十!我女朋友也才有百分之五呀!就算转到了阿姨名下,她也会猜出来。” 曼玲摊手:“没关系,她顶多骂我趁火打劫,数落你几句办事不力,办事不力比起藕断丝连的罪名轻多了。”她的手臂勾着丁逸舒,顺势抚摸了好几下他的胳膊,如同把玩布偶。 前男友被她的歪理堵得哑口无言,颇为踌躇,要笑不笑,她吊了他好一阵子胃口,笑吟吟搂着丁逸舒的腰,才故作宽容地说:“不转给我妈也不是不可以,你转给我的朋友,名字到时候发给你。” 他明白这是她最大的让步,唉声叹气,结账走人。丁逸舒听到她软硬兼施的几句话摆布了前任,又佩服又害怕,忽然发觉她在解自己的西服纽扣,慌乱地掩了一下:“干什么!” 她笑嘻嘻地说:“老气,脱了吧。”在桌子下摸他的动静越来越放肆。丁逸舒本来很矜持,这段日子被她折磨得早已放低了底线,加之有了男女私情,气氛越发暧昧,诸多冒犯的举动和禁忌的情趣也界限模糊,他又是不禁逗的,难免被她弄得意乱情迷。 郑曼玲忽然抽回手,正襟危坐:“衣服不合身,得去订一套。”丁逸舒被她忽然撂下,不上不下的,窘迫地夹紧腿低头喝汤。 她带他去买衣服,丁逸舒本以为挑件成衣罢了,不料上来两个工作人员,殷勤招待,量了尺寸,又领着他挑选衣料,过了几天,才将量身定做的套装送上门。郑曼玲让他穿去上班,他老实照办,原以为料子低调,不显山露水,不想私人订制就是与众不同,连看起来稳重老成的总裁都多看了好几眼。 他平素有点怕和曼玲独处,眼下却是逃到她身边才自在,她满不在乎:“慌什么?你去上课下面一两百个人盯着,不比这阵势大?” 他别扭地解释:“不一样,学生是为了听课。” 她嗤笑一声:“哦,你以为学生都是性冷淡?高岭之花教授的西装裤和美女的黑丝一样有吸引力。”她很放肆地捏了一把他的大腿,他狼狈躲避她随心所欲的调戏。郑曼玲的恶作剧不满足于此,她叫周秘书进来询问工作,命令丁逸舒坐在身边笔录,一边谈公事,一边在底下不分轻重地掐他,足足谈了半个多小时。 翻了他的笔记,她用指甲刻了几道印子,意味深长地说:“你这字以后还得多练,和音符一样上蹿下跳,像话吗,还教师呢。”丁逸舒面红耳赤,被她撩拨得浑身难受,这几日,她换着法子暗地里挑逗,可晚上又不和他亲热,连句荤笑话都不开了,他面上压抑,心里明白自己骨子里馋了,盯着露台上桃红柳绿的衣裳都能发一会儿愣。 他一转头,发现郑曼玲靠在床边哂笑着打量自己,手里握一把象牙白的梳子,梳理一大把蓬松的卷发,一副欣赏猫狗淘气的悠闲姿态,心里愤愤,又异常窘迫,不知道是恼火自己还是她,赌气不说话,连带在公司也冷战。 她也不在乎,等午休时间到了,他耳朵一痛,吃她扭住:“干——干什么?” “去十七楼。” 她的力气加重了,他不觉得疼,反而浑身酥麻,又像遍身起火。他头晕目眩地随着她去了秘密的小房间,她往床上一坐,懒洋洋地歪着,连皮鞋也不脱,两脚悬空。 丁逸舒心焦,和干柴似的,就差她的一点火星就烧起来了,偏偏她晾着他,任高楼的风从窗缝一缕一缕往里灌,吹得皮肤发冷,心却被欲望攫取。郑曼玲半躺着,套装不暴露,很修身。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窗帘是玫瑰色的,除了时而喧嚣的风声,很静谧。 他凑过去,手贴着紧身的深棕色裙子上缘,手指颤动,她抬眼挑衅般盯着他的脸,他立即垂下眼,像极其驯顺的狗,不敢和威严的饲主对视,手停滞了数秒,终究没缩回去,而是揪住扣子,笨拙地解开,然后才摸到了拉链,一点点往下拉开。 曼玲身材丰满,裙子很紧,他又是头一回,拉链发出喑哑的声响,像是蛀虫一点点啃食木头。他垂着头,全身绷紧,像是刚驯服的狗,笨拙地学习讨好主人。 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周秘书发现丁逸舒的神色没了上午的焦躁,反而恹恹的,说不出的消沉。她见郑曼玲神色如常,也打消了问候的念头。往后中午,两人都会去楼上幽会,她爱答不理的,可有可无的态度,他着实不尽兴,但无可奈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半饥半饱的,倒还不如之前清心寡欲。 郑曼玲看饿得他差不多了,趁着幽会的功夫,手伸进他的外套里,隔着衬衣掐了一把他的乳头,蜷起膝盖,擦着他的腿间,丁逸舒得到暗示,浑身过电一般兴奋起来,半硬不软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昂首挺立,脸上露出羞耻快活的神情,他扑到她身上,狂热地亲吻她的全身。 包养小鲜肉7 周一上班,周秘书向丁逸舒走来,他满以为她找的是郑曼玲,她却说:“大厅有人要见你。”他懵懵懂懂下楼,前台一指,他猝不及防见到老朋友。 他没想到杜若芳会找到自己。她哥哥是自己的朋友,毕业前介绍妹妹同他认识,他们还没来得及确认关系,就遭到了变故。他干巴巴地寒暄,没说两句,手臂吃人掐了掐:“小丁,怎么不介绍介绍?”耳熟的声音从身旁飘来,郑曼玲笑眯眯地问,身后还跟着周秘书。 未等他反应过来,若芳眼圈红了,她忍住眼泪,没和他诉苦,对着郑曼玲开口:“郑总,我是他的朋友,他欠你的钱,我可以帮他还。” 郑曼玲手上有一迭文件,她刚做好的玫红色指甲在纸面划了一道浅浅的纹路,望了望眼前陌生的若芳,又上下打量他,粲然一笑:“小姐姐你来晚了,其实丁老师的债还得也差不多了,区区几万块钱的尾款,犯不上麻烦你。” 若芳目光有些诧异,她抿了抿嘴,低声道谢,郑曼玲颇为客气地吩咐:“丁助理今天好好招待杜小姐,放你半天假,带客人到餐厅吃顿便饭。” 他心情复杂地领着若芳就餐,自助餐很丰富美味,但两人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若芳拨弄盘里的可乐鸡翅,强笑说:“看来你过得不错,我哥和我白担心了。” “他现在还在那家公司?应该升职了吧。” 若芳回答了几句,无非抱怨哥哥一心工作,父母催婚。丁逸舒的心神都在时钟上,离一点钟还有十五分钟,他神经质地拨弄腕表,若芳突然问:“你不戴那块旧手表了?就是叔叔留给你的。” 他一愣,下意识拉扯袖子遮住手腕上的名牌手表:“我放在家里,怕丢了。” 郑曼玲酷爱给他买手表,恨不得他生八只手,他唯一接受的饰物就是手表,耳环项链手镯戒指敬谢不敏,勉强戴了也别扭,她抓住突破点,买了一抽屉的腕表,不比金银珠宝便宜,珠光宝气,她试了好几次,那款深蓝表盘的天文台表最最适合,笑吟吟地捏弄他的手指说:“你这手生来就是配蓝色的。” 这只手表没镶钻,也没用金子,触感温润,一点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他也暗暗喜欢,嘴上不说,但总是情愿多戴几次,除非她看腻了,开口命令他更换。 分针向五十五分靠拢。 他很紧张,生怕一个电话过来,郑曼玲当着若芳的面召唤他回去侍寝。 一点钟到叁点钟是她的午休时间,雷打不动,任何人不能打扰。他第一天来就知道不能打扰的原因。房间不豪华,也不私密,敞开窗户,二十八楼,也不担心谁看到。零零散散放着瑜伽垫,年会纪念品,拖鞋,像是女大学生宿舍。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本来就是公私分明的个性,想起这是公司,无论如何都不能马上来感觉,好在她也只是尝尝办公室play的滋味,胡乱弄了就睡过去。 一直到两点钟,郑曼玲都没打电话过来,也不派人来催,他才笃定她真放过自己。虽说如此,浑身不自在。猛地醒悟,她似乎让自己养成诸多可怕的习惯。 他壮着胆子送若芳到车站,又折回公司,周秘书交给他一个纸袋,说郑总教他不必回办公室,去向阳路九十七号一趟。 去了才知道,这是一家大酒店,正踌躇说辞,服务生笑盈盈地迎上来,主动报出他的姓氏,引领他上了电梯,却又不直接领到房门口,双手呈递房卡后优雅退场。 他刷开房门,里面是豪华的套间,床上被子微微凌乱,有入住的痕迹。他放下袋子,郑曼玲穿着米色真丝吊带低胸睡裙,挽着蓬蓬的卷发,一下一下梳着,用发夹松松一挽,披上深红的披肩,一屁股坐在床上,靠着雕花的奶油色床板。他晓得又是人情债肉偿的流程,松了领带:“我去洗个澡。” “不必了。”她慢悠悠地阻拦,“你懂的,别人碗里的饭才香。” “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他反驳,极力维护若芳的名誉。 郑曼玲嗤笑一声:“哦,那个女孩子砸锅卖铁给你赎身,你连个名分也不给她?” “和你没关系。”他极为冷淡地说,解开手上的腕表,左右都是这个结局。 她靠在软枕上,拨弄发丝:“当然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要和你发生关系罢了。喏,拆开那个盒子。” 他撕开深紫的包装纸,是个粉红色的礼盒,写着漂亮的花体字,打开,整整齐齐码着若干个小盒子。 她懒懒散散地解释:“说好了,一个晚上一万块,我做个人情,一次性结清吧。你知道,找到这么整好的不怎么容易,我可是麻烦了周秘书好几天呢。” 他生生捏散了一个盒子,恨恨地问:“郑曼玲,你到底是不是人?” 她吃吃的笑,他的愤怒是她快乐的源泉。丁逸舒度过了精疲力竭的叁天,郑曼玲几乎要摧残得他一蹶不振。他睡得很沉,她心想,果然是猫,样子再极品也养不熟,没几口肉,真不如当初找条小狼狗,好玩儿,玩腻了还能有肉吃。 他侥幸捡回半条命,觉得没脸见人,找了个机会,搭了黑车,逃到外地找了份工作,在一家专科学校教书。只是有一件烦恼,总是谢绝相亲,又没有伴侣,弄得周围人都很费解。 包养小鲜肉8 董事会上,郑曼玲索要之前说好的百分之五,有人发问:“郑经理,人才就一个,太少了吧。” 她似笑非笑地反驳:“怎么,一个人不算人,是狗?” “现在人家跑路啦,怎么说?” 她敲了敲桌子,面带微笑地撂下狠话:“我们签了合同,违约二十倍罚款,他敢跑,我就敢告到他底裤赔光。” 总裁和稀泥:“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我看这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了。” “怎么就算了!我之前答应的哪一条没做到?”曼玲提高了声调,决计不肯轻易放过。 总裁没办法,看了一圈股东们,好些面孔神色忿忿,但不敢和气势汹汹的郑曼玲对峙,总裁见没有异议,只得履行了诺言。曼玲拿到了奖励,心情大好,人也随和了许多,笑盈盈地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这回我去招一个大家想要的人,你们说说,什么条件。”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地提要求,无非是要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在原来的部门是高层,年薪不超过五十万,第一学历要好,根正苗红的,有过硬关系的。 郑曼玲让周秘书一一记录下来,问了一圈:“还有没有?” 大伙儿都安静下来,这些条件就够苛刻的了,丁逸舒初出茅庐栽了郑曼玲的道儿,他们特地要一个老江湖,莫说是郑曼玲,连董事长都未必挖得到这样优质的墙角哩,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了。 总裁啼笑皆非,散会以后单独问郑曼玲怎么对付,她挑了挑眉:“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不把狗放出去,怎么逮得住大老虎?” 那天,丁逸舒的同事告诉他招到了助教,新人要来签字盖章,他一看名字,郑曼玲,触目惊心。同事忙解释,是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女孩子,挺活泼开朗的。他稍稍心安,郑曼玲杀伐决断,心高气傲,出手阔绰,怎么会沦落到挣叁千块工资的地步。 同事招呼外面的新助教进来。四目相对,他险些破功,竟然真的是郑曼玲。但,又不太像,眼前的人的头发堪堪及肩,系米黄色宽发箍,一袭拼色连衣裙,上半身是素白的,腰部是橙黄的,裙摆又是豆绿的,唯一的首饰是脖子上的链坠——一块翠绿的水滴形石头而已。全身家当加起来还没有她的一只钻石耳环的一半。 她站在跟前,规规矩矩地冲他鞠躬问好,乖巧地呈上表格,眉眼含笑,像个最规矩不过的职场新人,丁逸舒浑身不自在,迷迷糊糊接过那张纸,盖了一个朱红的圆印,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不知道是担心外人误会他对她动心,还是骨子里习惯性的俯首称臣。 新助教很讨喜,叫做什么做什么,给上上下下泡茶,打饭,扫地,打印文件,人又俏丽,老有人问:“小郑,你是不是新疆人,浓眉大眼的真好看。”她笑嘻嘻的不回答。那人又说:“我说真的,你比那什么女明星还漂亮。” 他是唯一一个不买账的,一来就告诉她不用给他打饭和打水,别碰他的东西。下午一来,他看到郑曼玲蹲在他的桌下,冷声问:“你来做什么,我告诉过你别靠近——”她没搭话,旁边的老师犹豫地说:“丁老师,这个,我的橡皮滚到你那儿了,小郑帮我找来着。” 他很是懊恼,含糊应了一声,要轰走她,已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心里隐隐有愧,又没来由地害怕,他是玩不过她的,要走,又显得心虚。他见她仍蹲着,缩成一团,难得的委屈姿态,往日的积怨也淡了,说不恨是假的,有多恨,也不知道。 她弯腰找东西,一条细细的脊柱突出,方领口的裙子,露出脖颈大片白皙的肌肤,肩胛骨微微凸起,棱角如贝壳。后背显得瘦骨伶仃,前面又是……他们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说到底,他没仔细打量这个女人是如何模样。 隔壁老师觑见场面尴尬,又不忍心让郑曼玲的好心落空,借口问:“小郑哪,找不见橡皮擦就算了。”郑曼玲回答:“有了,找到了。王老师,你是不是也丢了铅笔?”“没有啊。”郑曼玲口中答应,却瞟了瞟他的裤子,丁逸舒十分懊恼,不过一句话,怎么就产生了反应。 他不想同她独处,偏偏午休时间他不得不回办公室取考卷。丁逸舒惴惴不安,他回到办公室,果然只有郑曼玲,她还是穿着那条叁色连衣裙,只是胸口微微凸起花生米样的物事。这条裙子上半身的白色衣料很透,只是因为她之前穿了白色的打底,他才没看出来。他深知她讨厌穿内衣,立刻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低声严厉训斥:“还不穿上内衣!” 她没吱声,等他转过头,外套滑下来,她的裙子领口大开,露出雪白的内衣,酥胸半露,她挑衅似地抬起下巴看他。他忍无可忍,揪住她的胳膊,拎到茶水间,恶狠狠地骂她:“你是不是暴露狂?”她斜着眼:“是吧,没救的那种。”一副狐媚表情。他心里恨极了,扯过工具箱里的透明胶,硬生生扯断成几段,牢牢粘住她的裙子拉链。 傍晚,丁逸舒要下班,忽然发现脚底黏在地上,用力挣脱,才发现地板上丢了几团透明胶带团子,显然是郑曼玲的圈套。 学校组织老师去果园摘芒果,顺便露营,丁逸舒本来不想去,想到郑曼玲爱凑热闹的性子,鬼使神差地报名了。舟车劳顿,大家晚饭后就叁叁两两钻进自己的帐篷歇息。 郑曼玲刚躺下,就有人钻进来紧紧抱住她,信子往嘴巴里探,吮得她舌头发麻,香橙味道的唇釉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他的嘴唇往下爬,像是温吞的大蜗牛,留下黏腻的水渍,外头有人问:“郑老师,你睡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芒果?” 丁逸舒死死扣住她的腰,吻咬着她的锁骨和肩膀,郑曼玲偏要说:“好呀。”他深吸一口气,进退两难,隔着长裤和长裙顶着她,还露骨地蹭了两下,她改口道:“不过我今天困了,明天再说吧。”他晓得她是恩准他了,双手一左一右攥着裙子领口,剥果皮似地扯开,一路到腰下,丰臀,双腿,他把裙子团了一团,丢在枕边,脸凑到她身上嗅来嗅去,手伸到内裤里掏着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往日有钱有闲,连私处也精心包养,现在蓄发,蓬蓬一团,毛楂楂的,他倒是乐此不疲,摸了好一阵子。曼玲心里鄙夷,什么德行,妃子笑不乐意吃,倒是喜欢费事的红毛丹。外头有人问:“小郑,你睡了吗?”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也不是想答应她,是丁逸舒在舔乳头,她又不是没感觉,那个地方很敏感的嘛。郑曼玲翻了个白眼,他就是贱嗖嗖的。以前让他吃,他嫌弃得要死,好像是臭肉,现在稀罕她的宝贝了。 “哎,我和你说会儿话吧。王老师在那什么,她怕黑,拉着我出来,我也怕呀。要不是你不答应,我倒是想和你一块儿睡。”曼玲笑嘻嘻地说:“那你来嘛,和王老师说,我孤枕难眠,你来陪我。”男人趴在她胸膛上大快朵颐,她伸手调情一般轻轻掐了他的胳膊。 同事在外头抱怨:“我和你说,你别传出去啊。你说丁老师是不是恐女啊,他从来都不去相亲,也不谈女朋友。”趁她分心闲聊,他抬起她的腰,送了进去,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曼玲没有出声,但抓住了垫子,薄薄的垫子下沙石响动,窸窸窣窣。 “你说对不对嘛?” “嗯。”她的应和夹杂着呻吟。 “哎,我得回去了,王老师催我了,回见啊。”听不到外人打扰,他肆无忌惮地律动,她的喘息声像潺潺流水经过孔洞,那种细细的轻轻的湍流声,绵绵不断。他的情欲在热烘烘的夏夜复苏了,在果园里和她偷食禁果。 两人满足了,丁逸舒还搂着她不撒手,两人赤条条汗津津地搂在一起,也不只是灯光还是月光,洒在帐篷上,拉开透气的小窗,几点绿莹莹的光飞舞,是夏夜的萤火虫。 包养小鲜肉9 董事会上,郑曼玲索要之前说好的百分之五,有人发问:“郑经理,人才就一个,太少了吧。” 她似笑非笑地反驳:“怎么,一个人不算人,是狗?” “现在人家跑路啦,怎么说?” 她敲了敲桌子,面带微笑地撂下狠话:“我们签了合同,违约二十倍罚款,他敢跑,我就敢告到他底裤赔光。” 总裁和稀泥:“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我看这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了。” “怎么就算了!我之前答应的哪一条没做到?”曼玲提高了声调,决计不肯轻易放过。 总裁没办法,看了一圈股东们,好些面孔神色忿忿,但不敢和气势汹汹的郑曼玲对峙,总裁见没有异议,只得履行了诺言。曼玲拿到了奖励,心情大好,人也随和了许多,笑盈盈地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这回我去招一个大家想要的人,你们说说,什么条件。” 底下的人七嘴八舌地提要求,无非是要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在原来的部门是高层,年薪不超过五十万,第一学历要好,根正苗红的,有过硬关系的。 郑曼玲让周秘书一一记录下来,问了一圈:“还有没有?” 大伙儿都安静下来,这些条件就够苛刻的了,丁逸舒初出茅庐栽了郑曼玲的道儿,他们特地要一个老江湖,莫说是郑曼玲,连董事长都未必挖得到这样优质的墙角哩,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没有了。 总裁啼笑皆非,散会以后单独问郑曼玲怎么对付,她挑了挑眉:“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不把狗放出去,怎么逮得住大老虎?” 那天,丁逸舒的同事告诉他招到了助教,新人要来签字盖章,他一看名字,郑曼玲,触目惊心。同事忙解释,是一个毕业没几年的女孩子,挺活泼开朗的。他稍稍心安,郑曼玲杀伐决断,心高气傲,出手阔绰,怎么会沦落到挣叁千块工资的地步。 同事招呼外面的新助教进来。四目相对,他险些破功,竟然真的是郑曼玲。但,又不太像,眼前的人的头发堪堪及肩,系米黄色宽发箍,一袭拼色连衣裙,上半身是素白的,腰部是橙黄的,裙摆又是豆绿的,唯一的首饰是脖子上的链坠——一块翠绿的水滴形石头而已。全身家当加起来还没有她的一只钻石耳环的一半。 她站在跟前,规规矩矩地冲他鞠躬问好,乖巧地呈上表格,眉眼含笑,像个最规矩不过的职场新人,丁逸舒浑身不自在,迷迷糊糊接过那张纸,盖了一个朱红的圆印,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不知道是担心外人误会他对她动心,还是骨子里习惯性的俯首称臣。 新助教很讨喜,叫做什么做什么,给上上下下泡茶,打饭,扫地,打印文件,人又俏丽,老有人问:“小郑,你是不是新疆人,浓眉大眼的真好看。”她笑嘻嘻的不回答。那人又说:“我说真的,你比那什么女明星还漂亮。” 他是唯一一个不买账的,一来就告诉她不用给他打饭和打水,别碰他的东西。下午一来,他看到郑曼玲蹲在他的桌下,冷声问:“你来做什么,我告诉过你别靠近——”她没搭话,旁边的老师犹豫地说:“丁老师,这个,我的橡皮滚到你那儿了,小郑帮我找来着。” 他很是懊恼,含糊应了一声,要轰走她,已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心里隐隐有愧,又没来由地害怕,他是玩不过她的,要走,又显得心虚。他见她仍蹲着,缩成一团,难得的委屈姿态,往日的积怨也淡了,说不恨是假的,有多恨,也不知道。 她弯腰找东西,一条细细的脊柱突出,方领口的裙子,露出脖颈大片白皙的肌肤,肩胛骨微微凸起,棱角如贝壳。后背显得瘦骨伶仃,前面又是……他们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说到底,他没仔细打量这个女人是如何模样。 隔壁老师觑见场面尴尬,又不忍心让郑曼玲的好心落空,借口问:“小郑哪,找不见橡皮擦就算了。”郑曼玲回答:“有了,找到了。王老师,你是不是也丢了铅笔?”“没有啊。”郑曼玲口中答应,却瞟了瞟他的裤子,丁逸舒十分懊恼,不过一句话,怎么就产生了反应。 他不想同她独处,偏偏午休时间他不得不回办公室取考卷。丁逸舒惴惴不安,他回到办公室,果然只有郑曼玲,她还是穿着那条叁色连衣裙,只是胸口微微凸起花生米样的物事。这条裙子上半身的白色衣料很透,只是因为她之前穿了白色的打底,他才没看出来。他深知她讨厌穿内衣,立刻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低声严厉训斥:“还不穿上内衣!” 她没吱声,等他转过头,外套滑下来,她的裙子领口大开,露出雪白的内衣,酥胸半露,她挑衅似地抬起下巴看他。他忍无可忍,揪住她的胳膊,拎到茶水间,恶狠狠地骂她:“你是不是暴露狂?”她斜着眼:“是吧,没救的那种。”一副狐媚表情。他心里恨极了,扯过工具箱里的透明胶,硬生生扯断成几段,牢牢粘住她的裙子拉链。 傍晚,丁逸舒要下班,忽然发现脚底黏在地上,用力挣脱,才发现地板上丢了几团透明胶带团子,显然是郑曼玲的圈套。 学校组织老师去果园摘芒果,顺便露营,丁逸舒本来不想去,想到郑曼玲爱凑热闹的性子,鬼使神差地报名了。舟车劳顿,大家晚饭后就叁叁两两钻进自己的帐篷歇息。 郑曼玲刚躺下,就有人钻进来紧紧抱住她,信子往嘴巴里探,吮得她舌头发麻,香橙味道的唇釉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他的嘴唇往下爬,像是温吞的大蜗牛,留下黏腻的水渍,外头有人问:“郑老师,你睡了吗?要不要一起吃芒果?” 丁逸舒死死扣住她的腰,吻咬着她的锁骨和肩膀,郑曼玲偏要说:“好呀。”他深吸一口气,进退两难,隔着长裤和长裙顶着她,还露骨地蹭了两下,她改口道:“不过我今天困了,明天再说吧。”他晓得她是恩准他了,双手一左一右攥着裙子领口,剥果皮似地扯开,一路到腰下,丰臀,双腿,他把裙子团了一团,丢在枕边,脸凑到她身上嗅来嗅去,手伸到内裤里掏着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她往日有钱有闲,连私处也精心包养,现在蓄发,蓬蓬一团,毛楂楂的,他倒是乐此不疲,摸了好一阵子。曼玲心里鄙夷,什么德行,妃子笑不乐意吃,倒是喜欢费事的红毛丹。外头有人问:“小郑,你睡了吗?”嗯——她轻轻应了一声,也不是想答应她,是丁逸舒在舔乳头,她又不是没感觉,那个地方很敏感的嘛。郑曼玲翻了个白眼,他就是贱嗖嗖的。以前让他吃,他嫌弃得要死,好像是臭肉,现在稀罕她的宝贝了。 “哎,我和你说会儿话吧。王老师在那什么,她怕黑,拉着我出来,我也怕呀。要不是你不答应,我倒是想和你一块儿睡。”曼玲笑嘻嘻地说:“那你来嘛,和王老师说,我孤枕难眠,你来陪我。”男人趴在她胸膛上大快朵颐,她伸手调情一般轻轻掐了他的胳膊。 同事在外头抱怨:“我和你说,你别传出去啊。你说丁老师是不是恐女啊,他从来都不去相亲,也不谈女朋友。”趁她分心闲聊,他抬起她的腰,送了进去,他太熟悉她的身体了,曼玲没有出声,但抓住了垫子,薄薄的垫子下沙石响动,窸窸窣窣。 “你说对不对嘛?” “嗯。”她的应和夹杂着呻吟。 “哎,我得回去了,王老师催我了,回见啊。”听不到外人打扰,他肆无忌惮地律动,她的喘息声像潺潺流水经过孔洞,那种细细的轻轻的湍流声,绵绵不断。他的情欲在热烘烘的夏夜复苏了,在果园里和她偷食禁果。 两人满足了,丁逸舒还搂着她不撒手,两人赤条条汗津津地搂在一起,也不只是灯光还是月光,洒在帐篷上,拉开透气的小窗,几点绿莹莹的光飞舞,是夏夜的萤火虫。 裙下之臣 丁逸舒囊中羞涩,老是去酒店开房吃不消,房子又是合租的,带她回去过夜影响不好。月初,郑曼玲负责发工资条,发了一圈的同事,唯独没有他的。他晓得她的意思,背着人,偷偷摸摸来到她的跟前坐下。 她往后一仰,手指缠绕着长长的纸条,收起人前甜美乖巧的笑容:“一个月薪水四千啊,到手叁千五,你还欠我们公司二十万,哪一年还得清呢?” 他嗫嚅:“我、我下周马上回去。”于是,他的第叁份工作还没挺过试用期结束了。 他一走,办公室少了一个人,郑曼玲人缘好,大家一商量,提拔她填了丁逸舒的缺,不用像之前那样打杂,而是听院长的招呼,时不时递交文件。 有人招呼:“曼玲,拿这份录取名单进去,院长要签字。”她答应了一声,取了文件,摇曳生姿地走向走廊尽头的院长办公室。 周末,淅淅沥沥的雨下着,曼玲撑着透明的雨伞,嘴里咬着五颜六色的波板糖,走进公寓楼。来到大门前,她举起雨伞,用尖锐的金属头刺门铃,叮铃叮铃响了两声,深栗色的木门旋即为她打开。 她没有换拖鞋,信手放了伞。穿着乳白的高跟鞋径直走到昏暗的客厅,雨水沾湿了鞋子,鞋面泛着奶油般的光泽。院长在身后替她捡起雨伞,靠在玄关,又打开灯。之前没有开灯,凄清的光线由窗外撒入室内,东西和人都带点微蓝。头顶的灯开了,又照得四下发乌。 家具和装饰的风景画都十分老气,唯独墙上悬着一个玻璃盒子,里面映着丝丝蓝幽幽和绿莹莹的光,她捧在手心里端详,院长捧来一杯热茶,弯腰放在茶几上:“怎么样,漂亮吧?这对凤蝶,年纪兴许比你还要大一些。” 曼玲举起盒子,对着光,看它在不同角度下的光彩。他见她像小孩子玩新奇的玩具似的,同她炫耀:“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捉的,又亲自做成标本,连我的老师也说,他没见过这样标致的翠凤蝶!” 他絮絮叨叨说着捕获蝴蝶的辉煌经历,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放回原位,嘴里一直念叨着往事,回头一看,她赤条条地躺在沙发上,笑容非常自然,像是小憩的猫咪。关于蝴蝶的谈话戛然而止,客厅成为情欲的战场。从下午到傍晚,沙发上暧昧的响动一直没有停息。 七点钟的时候,楼上还是楼下的邻居家中飘来熟悉的新闻开场曲。曼玲掀开橘黄色窗帘的一角,望着外头暗风吹雨,楼底的绿树像是喷涌的一团团绿油油的蘑菇云,潮湿的气味透过细微的缝隙浸入。玻璃映着人影,有她涂成粉色的嘴唇,柔软饱满,如同果冻里的樱花的色彩,耳边两星翠色晃动,是马奶子葡萄一样的碧玉珠子。身后的人影影幢幢,十分模糊,像是雨水打湿晕开的墨迹。 曼玲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放着老剧《大明宫词》,听着大段大段不疾不徐的念白,和着外头阴郁的雨天,老屋泛着乌色的光泽,是时光的包浆。院长走出卧房,打了个呵欠,微微弯着腰坐在旁边,揣着手,同她一起看古装剧。 她转过头,好像第一次认识他,平素在学校,院长精神矍铄,宝刀未老似地,眼下虚弱疲惫得不像一个人。他陪着笑,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身上一阵阵虚软。他自恃不老,但是面对郑曼玲,他满以为以自己的地位和经验很容易勾引漂亮的女孩,没料到她反客为主,操纵着游戏的节奏和走向。 郑曼玲把玩着手机,回了条信息,随意地开口:“晚上我有事。” 他忙说:“出去应酬应酬也好,女孩子总要多和朋友聚会,交流感情嘛。”他带着讨好的笑容,眼神流露畏惧。 曼玲嗤笑一声:“您倒是很大度。” 他嘿嘿笑了几声,忽然面带愁容:“宝贝儿,我下周要出差,出去小半年,校长让书记来主持工作,哎,他是个老古板,不像我这般惯着你,可千万小心,有事儿别和他吵闹,等我回来对付他。” 曼玲若有所思,摸了摸嘴唇,漫不经心应了他一声。丁逸舒奉命从公司过来,想必总裁有话要说。 晚上,曼玲吃着炒米粉,丁逸舒兴冲冲往冰箱里塞水果和零食,叽叽呱呱:“总裁要我问你,合适的人找到没有,找不到的话,下个月就回公司吧,新的应用要测试了,需要你把关。” “我还没收网,急什么。” 他一屁股坐下歇息,看到墙角堆着的快递盒子,正要丢掉,忽然看到了贴在上面的单子标着内衣二字,又看了看店铺名字,心里一沉,她不可能穿情趣内衣自己欣赏,又想起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忍不住开口:“你——你真的和院长好了?” “忘了和你说,我喜欢年纪大的。” 他很想发怒,他不期望她对自己情有独钟,但是,起码他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深呼吸了两叁分钟,努力掩盖内心的酸涩:“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她玩了两叁盘消消乐,手气不顺,连带心情不佳,脸色有些阴郁,没有理会他的质问。丁逸舒越来越委屈,哑着嗓子说:“你、你知不知道院长其实是我的前辈,我是拜托了老师,老师找到他,我才在这里落脚。你这么做,我以后怎么面对老师,怎么面对院长?”他忍不住哭了,扯着面巾纸擦眼泪。 郑曼玲是个心如铁石的,她丢下手机,冷笑一声:“你如何面对他们,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倒要问你,是你自愿,还是我逼着你还债?” 他抽噎着回答:“是——我自愿,但是……” “但是什么?你既不愿意在熟人面前丢脸,又不想乖乖听命于我,平白让我当冤大头,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急忙辩解:“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 “丁老师,你真是太年轻了。”曼玲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脸颊,“也太蠢了。” 她拉开大门:“你走吧,我一个规矩的单身女性,不应该留男人过夜,说出去有损名声。” 他垂头丧气地拎着包出去。郑曼玲转头见废纸篓里堆了许多纸团,只觉得好笑,甚至有些无动于衷的轻蔑。 早上上班,她打开门,门口蹲着一个黑影,她险些一脚踩上去,忍不住叫了一声,那人慌慌张张站起来,原来是丁逸舒,他低声下气地说:“你是去上班?我送你好么?曼玲,你别生气,之前都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往后都听你的。” 她冷哼一声:“让你回去,你怎么不听?”他见她脸色阴沉,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灰溜溜地走人。 勾引冷面上司1 办公室的同事都到齐了,连哺乳期的老师竟然没缺席。郑曼玲走进来,便扫到两叁双探究的眼睛,许是好奇她这个前任的红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老实说,郑曼玲勾搭院长不过一时兴起,没索要任何好处,倒是他为了方便偷情,将原来的秘书调走,让她取而代之,在别人眼里,便是上位了。 她去打水,平日最健谈的老孙凑上去寒暄,不知不觉扯到来接管院长职务的徐书记身上去:“小郑,你来得晚,没见过徐书记吧?我们几个前几年和他共事过,他的要求可高啦,人又很严肃,新来的小伙子都能被他批评得差点哭了,所以我们想呀,为了大家好,还是老同志辛苦点吧。” 曼玲连连点头说好。老孙很满意她有眼色:“我就说小郑聪明,是可造之材,我去看看,人来了没有。”他走了,平日相熟的王大姐过来低声说:“那个花头鸭找你啦,尽想出风头,和新来的领导套近乎。不忙也好,我改日再给你介绍个好对象,有个银行工作的小伙子,真心不错。” 曼玲笑着答应了,漫不经心地摆正桌子上放的花篮,是老孙张罗定的,明着说是庆祝教师节,实际上是为了迎接徐书记。嗲声嗲气的老孙对上级一贯巴结得紧,以前还伺候院长洗头,同事背后都给他起个阴阳怪气的绰号,叫孙公公。这次连夜挂上红条幅,欢度教师节,又硬是逼大家凑份子买花,张罗得十分隆重。 “领导来了,同志们快起立,鼓掌!”老孙冲着同事们吆喝,然后招呼几个人一块跑出门去,曼玲端出笑脸,借着起身“迎驾”的功夫,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后排,刚好是王大姐的背后,她打算冷眼旁观。 过了一会儿,老孙们拥护着一个人走进办公室,曼玲前面的王大姐声音很甜地说:“徐书记好,热烈欢迎徐书记指导工作!”王大姐一亮嗓子,使出合唱队领唱的本事,把风头抢了,正出力卖好的老孙不由得脸色一僵,曼玲身旁的小妹噗嗤一笑。 郑曼玲依旧保持得体的谦虚笑容,拍手的功夫,眼睛打量新来的一把手,暗暗吃惊,她原以为“书记”都是五十上下的大叔,没想到他看起来四十不到,样子嘛,在她眼里算不上精致,也不丑,样子倒是和预想的一样严肃,好像天生不会笑。 老孙在他身边嘘寒问暖,他打断:“现在是上班时间,大家去忙吧。” 老孙不气馁,换了个法子询问:“书记,要不要我介绍一下各位同事?” 徐书记没看他,扫了一眼诸位老师,眼神平静而锐利:“王老师,麻烦您过来交接一下工作。”说罢,径直走向院长办公室。大家被他的气场镇住了,纷纷坐下来,安静地做事,没敢向平日那样交头接耳。 头两天,老孙还兴兴头头地跑上跑下,可渐渐少了意气风发的模样,见人直摇头,别人问他,他又避而不谈,摆摆手走了。好事的老师同王大姐打听,王大姐翻了个白眼:“这徐连生简直是强迫症!你们来瞧瞧,这是他安排的工作计划,各人来认领,有问题赶紧提出来,过期不候!” 曼玲凑上去看,教务和后勤的各项事务都落实到专人头上,清清楚楚,不过,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具体职务的,只是含糊其词地标注“协助”,协助谁也没直说。有的同事的眼神便有些微妙,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故作正经,王大姐搪塞道:“小郑,书记要好好锻炼你呢,啥都要上手呀。” 她笑了一笑,坐下来将手头那点活办完了,继续解决周秘书汇报的技术难题,顺便联系快递上门收包裹,她打算将衣服寄回家,下个月递辞职。没找到合适的人,只好打道回府喽。 徐连生上任快半个月了,和郑曼玲居然没单独说过话,他们好像生活在平行世界,没有任何直接联系,有两次王大姐壮着胆子试探性要委派她干些近身的活,都被他推掉了。曼玲不气反笑,心想这男的真够可以的,挺守男德,一丝一毫也不沾她这种海王。 正想着,王大姐又委托她跑腿,去人事科交一份重要材料,她满口答应,自从书记过来,她跑腿的差事比往常多了。她边走边盘算顺便吃个烧猪饭当午餐,风刮着材料的封皮,露出内容,她一瞧,嘿,居然是徐连生的简历,她心生好奇,不知怎么地,放慢了脚步,靠在电梯外,装作等候的模样,一页页翻开。 相当干净漂亮的简历,不光学历优秀,还有格外亮眼的参军经历,她的脸上泛起笑容,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很好,徐连生,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勾引冷面上司2 周五中午,徐连生返回办公室工作,必经之路是老师办公室,一踏进门,他敏锐地察觉周围环境不同寻常,只消环顾四周,便明白了。桌椅板凳相当整齐,桌面干干净净,随处可见的废纸不见了,椅子十分规矩地往里收进桌下。白板干净如纸,擦掉了乱七八糟的笔记。洗手台上甚至没有一点水渍。 办公室里只坐着郑曼玲,可想而知,肯定是她的杰作。她抬起头,平平板板地打招呼:“书记好。” 他也平淡地说:“你好。下午让王老师把报告交上来。”他原本打算亲自催报告,但看到整洁的环境,不觉对她有点改观,不经意多了一分信任。她暗喜,但面上仍旧平静恭谨,答应了一声,没学老孙那般殷勤相送,依旧坐下来整理文件。 徐连生回到办公室,开机的功夫,不由自主打量了一下周遭,虽然齐整,但少了那种干净的味道。他生性爱洁,尤其喜欢极致的洁净,他此前听到关于郑曼玲的风言风语,敬而远之,现在反而觉得爱干净的人总不会太糟糕。 曼玲见他的神情虽然依旧严肃,但没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觉,心中暗想自己稍微扭转了局面,不动声色地坐下来,盘算着如何表现一二。也该她运气好,瞌睡遇着了枕头,王大姐风风火火走进来,一打开保温杯,空空如也,饮水机又是一滴水也出不来,曼玲忙说:“王姐姐,给,正好中午买了瓶水。” “哟,太好了,我喝两口润润就行。” “没事,您拿去吧,我待会还得出去。” 王大姐干了大半瓶农夫山泉,低声抱怨:“你说这个徐——这么较真做什么!往常写会议记录,咱套模板就行,他非要一字一句自己写,比毕业论文还认真。我返工了四五趟,又赔笑脸,他好容易才高抬贵手。” 曼玲面露同情,心里想,他若是自己有两把刷子,对别人高要求,也不算刁钻古怪。 王大姐又幸灾乐祸地笑:“我能脱身多亏了老孙,他的报告写得比我还水,书记顾着批评他,就没空搭理我了。” 两人正在说笑,老孙耷拉着脑袋走进来,见着了曼玲,眼前一亮:“呀,小郑也在!你去参加过教学会议没有?没有?等会儿有个机会,当书记的副手,年轻人嘛,多锻炼锻炼,要不怎么做接班人。” 王大姐也不敢帮她推辞,生怕给她招来责备,撇了撇嘴,暗示她。曼玲瞅了她一眼,有心卖弄自己的本事,却怯生生地婉拒:“孙老师,我、我不太会啊,以前从来没弄过,我怕做不好。” 老孙见她口气有所松动,没有明确拒绝,以为是年轻人胆小怕事,凑近一步,低头说:“妹子别怕,这不有我们两位老同事把关么,你当是直接交给领导过目?凡事由我,你直管放心,也就是拍几张讲课的幻灯片,字多的,回家写下来,修修改改就成了。我看你平时老实能干,有意栽培,特意和书记引荐。机会来了,你得中用呀。” 王大姐计上心来:“那、那负责教务的小周一块儿去吧,赶明儿她写总结用得着。” 老孙不满她插手,故作诧异地说:“不巧不巧,她感冒了,要回去养病,她要去,我害怕传染别人。” 曼玲装作盛情难却,答应了下来。她跟着徐书记去开会,两人不坐在一块儿,她也不忙着卖好,认认真真听了汇报,该拍照拍照,还录了音,避免错过重要的细节。 她回到公寓,很快同王大姐手上求来了历年的报告,套用框架,忙了大半天,写好了稿子,正喝着汽水放松,忽然一想,又打开稿子,细细读了一遍,开始修改,与其说是润色,不如说是删去那些看似老道的套话,将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删得近于直白。 她发给老孙看,他粗粗一看,觉得不对味儿,终归是新手,文笔稚嫩,但想到已经将差事甩给了郑曼玲,懒怠费心,略略改了叁两处标点便罢了。 翌日交给徐连生看,老孙在一旁说:“小郑给我看过了,用心归用心,就是没经验,不知道写什么,写得不好。” 徐浏览了一遍,眉头稍微松开:“倒也没那么差。”写汇报的人,哪怕是老员工,也免不了喜欢加些华而不实的套话,往常他都要删改一番,郑曼玲资历浅,但是文章意外的干净利落,他起了惜才之心,指派她辅助王老师和老孙的工作,因着老孙想要自己出风头,王老师和郑曼玲交情又好,所以还是她俩合作居多。 老孙本来才疏学浅,在娘子军面前黯然失色,渐渐懒怠起来,王老师得照顾家人,又嫌徐连生苛刻,在他面前一力夸奖郑曼玲年轻能干,着力栽培她,见徐连生不反感,趁着自己休年假,推荐曼玲代理事务,原先的秘书又调走了,她就成了徐实际上的秘书。 赶上年底查账,徐连生对了一遍账本,发现有后台的老师或多或少占了便宜,郑曼玲竟没占半点实惠,他哪里想到这些蝇头小利对她而言九牛一毛,当她只是男女关系上犯糊涂,到底是个清廉的。正好王老师放假,建议让郑曼玲代理一段时日,老孙不堪重用,他再矫情推托反而坏事。 郑曼玲当初看到徐连生的简历,心里有了叁分的满意,见他正派稳重,做事有条有理,又添了二叁分的中意,如今王大姐捧她上位,可以伺机接近,她何乐而不为,心怀鬼胎,赶紧搬到了他的办公室隔壁,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勾引冷面上司3 曼玲自打徐连生来的第一天,就改了装束,不穿时髦衣裙了,之前打扮靓丽,有时是为了情趣,有时好和学生打交道,徐连生是个最古板无趣的人,她只想挖他给自己打工,完全没有男女之情,也懒得费心思勾引,天天穿职业装,让同事们都觉得她转性了。他也慢慢放下了防心,待她不那么别扭了。 徐连生写得一笔刀锋般的书法,他不怎么喜欢打字,总是留纸条给她,有时候爱惜打印纸,直接写在便签本上,但容易弄丢,纸条又很小,曼玲拣出一本笔记本,专门供他留言,自己也把回复写在上头。 以前院长偏心,得过且过,现在他少不得一一改过她的不合时宜的毛病,有时候嫌麻烦,索性自己办了,曼玲没误会他轻视自己,看两遍也记在心上,不消他费心去教。同事们生怕挨数落,领了任务跑得飞快,很少往徐连生跟前凑,他忙起来,尽管不情愿,也只能拜托她代办事务。 曼玲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又有耐心,一来二去,便摸清了他的脾性,事情办得又妥帖又迅速。有时候他派给别人的差事,转了一圈又落到她身上,她也义不容辞,揽在身上。没过多久,她成了熟手,因着这事那事,成天和徐泡在一起。 她在周末早晨想起自己忘了签字,便去了办公室,整理了一会儿资料,听见有人踢踢踏踏走过来,吓了一跳,竟然是个小孩子,眉眼依稀有徐连生的影子,好奇地往曼玲身边凑。这时,徐连生推门进来,低声说:“徐珩轩,快下来,不要打扰大人工作。” 小孩子见到漂亮姑娘,哪里还肯听话,扒拉郑曼玲的外套:“我要姐姐,不要舅舅。”徐连生不和他客气,直接拎起来,要抱他,小孩子发脾气,又哭又闹,伸胳膊踢腿,他将小猴子放在椅子上,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头想孩子刚起床,肯定弄得床铺凌乱,待要去迭被子,又想起郑曼玲以前和院长的私情,没少在里面幽会,虽说早已更换了用品,但还是很别扭。 他走到门口,正踌躇如何支开她,却见外甥缠着她在看阳台的游鱼和水仙花。多亏她的安抚,小朋友老实去了幼儿园。徐连生占用了她半日的假期,过意不去,提议请客吃饭,他想着像这样时尚的姑娘,大约会选高档的西餐厅或者昂贵的私房菜,再不济选吹得满天飞的网红店赶时髦,没料到她说了一句:“吃饺子怎么样?” 她只有谈生意和撩汉的时候花钱吃大餐,像徐连生这种老干部做派,吃快餐太磕碜,搞点干净的小炒混个肚饱得了。于是去了熟识的家常菜馆,点两盘饺子,一顿花了几十块钱,仅此而已。吃过饭,也该去接孩子了,他必然不能再麻烦人家,接了徐珩轩,外甥在后座翻来翻去,非要找出一个郑曼玲来陪他,弄得他哭笑不得。 这件事之后,徐连生和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也不再介意郑曼玲和院长的绯闻。谁没个过去,只当遇人不淑。这天,他的老战友来找他,非要给他做媒,介绍某个独身的亲戚,郑曼玲推门进来,送给他需要的文件,老战友看了两眼,惊异他竟然有这样风流妩媚的下属,又看到那本写着两个人笔迹的本子,私下质问他有没有老树开花。 徐连生向来觉得郑曼玲美貌与己无关,现在方醒悟瓜田李下,他虽然年长她不少,但她也不是没谈过大龄的对象。从这一天开始,他刻意保持距离,除了公事以外不和她多说半句,连她的本子也刻意提醒拿走,甚至拒绝她给他带饭和倒茶。郑曼玲不气反笑,他这是为谁守男德来着,怕是要谈恋爱了。她不得近身,更不要说别的避如蛇蝎的同事了,大家见郑曼玲也未能近身,反而引为自己人,这样一来,徐连生更加无人靠近。 郑曼玲误会徐连生恋爱不是没道理,他不苟言笑,年纪大了点,但样貌颇过得去,收入不菲,修养良好,学历过硬,据说出身也相当不错,是个无可挑剔的优质熟男,只可惜父母早逝,他又有骨气,不肯依赖祖荫谋要职,算是蛮有气节了。高干子弟,高材生,俊男,禁欲系,没道理没市场。 勾引冷面上司4 这天下午,一对气势汹汹的父母闯进来,后面跟着叁五个男女亲属,不由分说,先怒吼了一大串污言秽语,徐连生暗暗看了郑曼玲一眼,示意她回避,她没离开,悄悄按下报警按钮,门口一瞬间被堵住了,无法脱身,他不动声色地挡在面前,同来人理论。 事情倒也简单,有个学生违规,被徐连生责令记过,后来学生骑车不慎摔倒,受了些伤,家长怀恨在心,受人唆使,硬说学校逼迫儿子,添油加醋,说了许多不实的传闻。徐连生有理有据,奈何来人是不讲理的,一口咬定他刻意陷害,只等保安进来了,那伙人又变了口风,冤枉他仗势欺人。好在还有学生会介入,催促当事人来调解,气氛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几位胆子大的老师才进来帮他们说话。 事态平息以后,校长特意叫两人过去,态度和蔼,但话里话外都觉得无风不起浪,必然是徐连生有错在先,才惹来大祸,责怪他不懂好言相劝。幸好曼玲有录音,将闹事家长的一字一句录得清清楚楚,他才不至于蒙冤,但校长轻描淡写敷衍过去,俨然没有十分在意。 同事们张罗着喝喝酒,压压惊,曼玲提议在徐连生家附近的饭馆,请了他,他难得答应了。聚会不算热闹,彼此有心事,他不用开车,喝了几杯酒,表情和以前一样冷淡,既不愤怒也不失落。饭后,两人顺路,便一块儿走了。夜里只有路灯,不算伸手不见五指,昏昏惨惨,一团橙黄的圆光,照见一丝丝白,像是甜点上面撒的椰丝,只待一点冰凉敲到耳后,她才后知后觉下雨了。 没有带伞,他也没开车,周围少有出租车出没,他邀她去家里避雨。门口瓷砖早被雨水浸湿,曼玲脚下一滑,猛地撞进他怀里,脚扭了一下,有点痛,也很麻,她不勉强自己马上站稳,靠了多一会儿。他猝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他本可以先询问,或者索性稳住更为安全的肩膀。她心知肚明,这是他表示亲昵的极限了。 他的脸微微侧转,醇香的灼热酒味很快盖过了略带腥味的水气,呼出的气息拂过脸颊,痒酥酥的,带着异样的热度,像是小猫毛茸茸的腿蹭了蹭皮肤。曼玲包养丁逸舒,勾引院长,对徐连生的好感,不足以做上述举动,但一夜情还是够用的。她抓住他的外套,踮起脚,去亲吻他的嘴唇。他没想到她会主动献吻,柔软的唇瓣不同于食物的甘甜,是肉体的甜美,明明不能果腹,却更挑起人的欲望。他以前认定私情必然是苦涩的后果,但尝试了才晓得,和巧克力一样,苦味下是浓厚的甜味。 雨点滴滴答答敲在雨棚上,他该恢复理智,设法送她回家,但是凄冷的雨天,怀里有一具温热柔软的身躯,是渴望温存的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哔哔啵啵,秋雨敲窗,两个人的嘴唇像磁石,分开旋即贴合。 他们挪到了床上,外衣尽数脱在旁边的沙发上,她脱去了桃红细格子上衣和牛仔短裙,贴身穿着黑色蕾丝抹胸和紫罗兰色的内裤,靠在雪青的床单上,窗帘掩盖,室内有些昏暗,纵然亮着台灯。 她的肚脐下像是蓄积一汪深蓝的海水。他的手指勾着抹胸边缘,像勾住神秘的幕布,一点点往下扯,一面亲吻她的唇瓣和脸颊,逐渐向下,舔吻她的脖颈和双肩,皮肤的甜腻的香气氤氲,年轻女孩的躯体如同香美的果子。他越来越往下扯抹胸,冷不防,两团白馥馥的软肉猛地弹跳出束缚,直接招呼他的脸。 两人的动作都停住了,曼玲生出几分窘迫,大胸怼人脸,并非她所愿,她尴尬地开口:“徐书记……”语气诚恳又发软,像面条似的。徐连生后知后觉自己和女下属游走在危险边缘,女孩子过分丰满的胸脯紧紧挨着自己赤裸的上身。光线虽然不好,但是她肤如凝脂的雪白身子看得一清二楚,一圈软弱的布条缠在腰间,那本来是她的贴身内衣。她像剥了大半糖纸的奶糖,散发着诱人的甜香,这颗大白兔奶糖再不吃就要化在床上了,就算拿糖纸原样包回去,也和吃过没分别了。 徐连生总在想事情合不合适,他觉得和助理发生亲密关系总归是不合适的,心里想着教她穿好衣服,却鬼使神差脱掉自己的底裤。曼玲从他脱掉长裤开始就注意到了,他的内裤好像藏着一把手枪,还是带着皮革套子的那种枪,彪悍的雄鹰蛰伏在有弹性的面料里,挤得裤子都变形了。 他撞见她直白又略带女性羞涩的目光,自然了然她也有了感觉。于是搂住她,脸贴得很近,指尖摩挲她的唇舌,阴影里她的唇色是豆沙色的,很甜的颜色,他一面慢慢地问:“看什么?”一面挤进、分开她的腿间。手臂贴着她柔滑饱软的椒乳,手掌贴着腿,触到微微酥麻的丝袜,她还穿着薄薄的裸色长筒袜,泛着淡金色的微光,他一点点卷起丝袜,褪下。 曼玲心知他这是决定和自己睡了,安安静静待着,半硬的物事状若无意隔着内裤磨蹭,贴着天然的沟壑,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他揉着肥美的阴部,也感觉指头似乎触碰到绒绒的丝绵,晓得是私处的毛发,除掉她最后的屏障,萋萋春草掩映的嫩红门扉展露无疑。他的手指分开合拢的桃色花瓣,端头剥开深藏的嫩唇,一点点塞进私密湿润的密道。她的私处初看像绯红的珍珠贝,着他撑开,像一朵绽放的红莲,蜜肉细嫩如花蕊。 她想起重要的事情,试图用膝盖阻止他的攻势,奈何已经进去叁分之一,双膝夹着他的上身,她娇喘微微地提醒:还没戴套子呢。他并非故意不戴,而是想先没障碍地感受一下她的深处,答应了一声,又推进去些许。 曼玲慢热,往日总得床伴戴了套研磨碾压肉褶里的肉粒才酝酿足够的淫水。徐连生以为她内里艰涩是害羞的缘故,不知道这一层原因,进了大半,待要后退,却被肉环箍住,稍稍用力,她扭着腰喊疼。他顺势往里推一推,她又害怕得颤抖。他无奈地吩咐:“太紧了,你放松些。”曼玲依偎在他怀里,搂着他嘱咐:“不要射在里面。”他答应了,缓缓深入,幽深狭长的洞窟慢慢容纳孤寂的巨兽,浅浅的泉水滋润柔嫩的甬道。她吮着他微微干燥的嘴唇,被他压在身下索吻。他没想过女孩子这么娇,今天热吻的次数宛如热恋的少年情侣。缓慢的移动自然不能畅快满足情欲,但是亲密无间的厮磨带来无比的满足。 徐连生和郑曼玲欢爱诸多不顺,比洞房还波折,唯有这些纠缠不清的麻烦,才见与众不同的细腻婉转。他弄了好一阵子,那朵娇花渐渐有些许露水,待要抽身出来戴套,看睡在身下酥软绵绵的妹子,水雾盈盈的双眸望着他,须臾不能割舍的娇弱表情,他便没有离开,蘸着蜜水往里抽送,等实在憋不住了,拔出来,和着一滴滴春泉,射在她的大腿上。春草上糊了好几块白浊,像是雪块。她疲累了,合眼就睡着。他还没有爽,也不好弄醒她,被窝里一团香暖,是以往没有的经历。四肢暖洋洋的,通体舒泰,倒也不是坏的体验。两人睡到自然醒才起身。 勾引冷面上司5 他很烦恼,他不是热情的性格,郑曼玲明显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孩子,自己睡了她,还要说不合适的话暗示撇清关系,实在太不应该,但他的确不适应年轻娇柔的女生。有个老同事跑到他跟前,想给郑曼玲介绍男友,他默许了,批了半天的假,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郑曼玲半信半疑,不想恋爱,婉言谢绝,又和别的同事去采购,买了些东西,搬到大办公室了,发现头发有些乱了,衣裙少许沾灰,回到办公室,虽然见了他,却不好打招呼,转身进了卧室更衣。徐连生想她无论单不单身,跑到那里更衣总是不妥,心里想着告诫,看到门没关,信手推了,却见她只穿着内衣坐在床上。 两人猝不及防发生了第二次肉体关系,准确来说,是他侵犯了郑曼玲。他捂着她的嘴,侵入她赤裸的身子,因为莫名其妙的烦躁,这次的动作近乎侵占,好在他保持了些许理智,没有在她身体里释放。两人弄完已经七点多了,食堂早已关门,徐连生说:“去我家。”半命令式的口吻,不容她拒绝。曼玲实在疲累,懒得反抗,听之任之。进了门,他放了热水,说是让她洗澡,结果是一齐脱了衣服进浴室。他借着温水的润滑,又打开她的双腿,把傍晚的情景又演练了一遍。她感觉他在肚子里搅来搅去,热烘烘的肉棒塞得满满当当,操得她头昏眼花,沙拉拉的水声混着呻吟喘息,越来越紧密,曼玲咬唇,屈膝试图顶住他拔出来,可他不依,竟是涓滴不剩地射在她的深处,他的手指,然后是阳具填进去,一点点挤出腥膻的浊液。两人洗了澡,草草吃了点食物果腹,便洗漱睡觉。说来也奇怪,徐连生头一晚不太习惯,这一夜倒是很适应两个人睡觉了。 郑曼玲有点儿郁闷恼火,后悔不该招惹徐连生,弄得两人之间关系不清不楚。她要冷淡对待,他只当她害羞,和他亲热感觉不坏,但是心里没底,她是不怎么情愿被他拿捏的。过去是她给他买饭,现在反过来了,叁不五时得他带饭。他甚少午休,之前她也中午加班办公。徐连生见她表情别扭,半天不搭理人,走到她身边。曼玲本想给他点脸色看,奈何他不开口,直接抱起她进了卧室。房门反锁,百叶窗也紧紧合拢,锁住男女温存的隐秘声响。徐连生个性沉闷,不喜欢说调情的话,欢爱时房间里便只有行房的原始动静。曼玲这才意识到熟男勾引不得,一下一下猛干,弄得粉嫩的贝肉翻卷,他弄她,和犁地差不多,每每弄得腰酸腿软。 周末的时候,徐连生带郑曼玲回家里吃饭,家里除了妹妹徐连理,还有两个外甥,一个保姆。徐连理闷得慌,好容易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客,很爱和郑曼玲说话,哥哥既然将人带来,十有八九要谈婚论嫁,心里高兴,恨不得立刻让姑娘穿红挂绿进门。曼玲觑见连理生得标致,要不是生病,也是一个美人,也乐意陪她解闷。 连理问了些曼玲的事,又说起徐连生,说他服役期间没空恋爱,转业了也天天忙着挣钱给她治病,别说谈女朋友,连相亲都挤不出时间。她生怕曼玲嫌弃,急忙挑明自己身体已经大好,可以照顾好自个和孩子,手上还有些积蓄,不用哥哥操心。曼玲嘴上应和,心里高兴,徐连生也不是无懈可击嘛,只要抓住他的软肋,挖角指日可待。 两个女人都在筹划一个男人的事,徐连理眼看哥哥成了曼玲的裙下之臣,一心要把他托付给好姑娘,郑曼玲这个坏女人想的是怎么将徐连生招到麾下,买金的撞到卖金的,一拍即合。 班师回朝 郑曼玲和徐连生如胶似漆的往来已经不是秘密了,王老师撞见他给她买早餐,私下取笑:“哎哟,小郑可真有福气,我看书记是老房子着火,要了命了。” 曼玲笑着,不说话,她是拿住了徐连生,可又不是那种关系。王老师挤眉弄眼,告诉她一件事,校长又找理由批评了他一趟。曼玲心里透亮,这把稳了,中午一定约他出去吃饭,上菜前就交了底,让他辞职和自己干。 他没马上答应,她心里急,却没有催促,生怕他反客为主,坐地起价。她用茶水烫餐具,招呼服务员上菜,鸡鸭鱼肉上来,两人默默动筷子,徐连生的神色有些黯淡,良久,说了一句:“手续要五个工作日。” 曼玲抿了抿嘴,极力憋住笑容,装作大方地说:“成,有什么事只管叫我,随叫随到。”一不留神,手扫着调味碟,白瓷小圆碟子滴溜溜打转,她的两根手指一掐,稳住了,一滴酱油也没洒。 半个月后,她领着徐连生回公司。丁逸舒看她回来,本来是欢天喜地的,尔后又埋怨她厚此薄彼。她亲自给徐挑了单独的办公室,年薪四十万,还用公司的名义租了高档公寓供他住。丁逸舒至今还是窝在郑曼玲办公室的小桌子办公,月薪六千,住着她的客房,也就是赚一口软饭,饿不死罢了。 他不敢抱怨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私下给她揉肩的功夫,幽怨地哀叹:“郑总,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郑曼玲懒洋洋地回答:“是啊,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丁逸舒自然意会,不禁害臊,夹紧尾巴站起来。周秘书推门而入,目不斜视,将郑曼玲定的酒摆到桌子上。 下了班,曼玲拎着一瓶葡萄酒去徐连生的公寓,六十五层,高处不胜寒,凉风嗖嗖,好在窗帘够厚实挡风效果尚佳。她自我反省,似乎越来越抠门了,包养丁逸舒的时候好吃好喝,养在别墅,安置徐连生的时候打起了小九九,克扣了不少好处。 一开门,她就端出笑脸,庆祝他乔迁之喜。房间收拾得蛮干净,没太多东西,冰箱里的水果还是前两天公司送来的果篮拆的,不太新鲜了,晚饭是便利店的便当打发的,她看到电脑旁放着一迭资料,难免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热络地满满倒了小小的两杯,继续庆祝。 两人空肚子喝了几杯,然后接了个葡萄酒味的吻,徐连生很自然地去解开她的衣扣,她本来不想潜规则自己下属,看着他厚实的胸膛,起了色心,摸了两把,嘴唇微微发干,心一横,由他抱着自己进了卧室,嘴上还要开玩笑:“哎哟,你这张床还要我开光不成?” 缠绵了一番,曼玲心里惦记,该花还是得花,要不天天来找他暖床也不方便。当即决定给他换一套起码不冷飕飕的公寓。起床以后,徐连生给她做好了饭,这点加分,丁逸舒这呆子吃食堂长大的,撑死了煮清水面条,完全不能当家。不过,曼玲后来觉得徐连生的菜谱也太单一了,统共不到十个菜,翻来覆去地炒,毫无新意。 第七次吃清蒸鱼的时候,徐连生和她求婚,曼玲放下筷子,表情纠结,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渣女,嫌弃丁逸舒不会过日子事出有因,但徐连生算是没得挑的,模样英俊,出身良好,没有难缠的公婆,里里外外都搞得定,性格也稳重,搁前两年恨嫁,第一时间肯定嫁了,问题就是她现在不想结婚。 过了一个星期,总裁私下找她,劝她:“徐连生不赖,你嫁他得了。” “你什么时候爱吃酸了,做起媒来!” “前天吃饭,我问他几时和你结婚,他说你还忙事业,不急。瞧瞧,多识大体。你也不能浪下去,迟早要找个人家,难得遇上合适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曼玲烦恼地笑:“你说得对,但是浪着真特么过瘾啊。” “你一个姑娘,叁十好几了也不操心终身大事,图啥呀?” 曼玲很皮地笑:“图你的位子。” “这位子没什么好处,你还不如多拿点股份,当个大股东,舒舒服服收分红。要不,你和谁家那谁结了婚,到时候不也听你的吗?” “我有手有脚,何必借别人的光,干嘛不能亲自去抢?您不稀罕,直说呀,我乐意。” “你当这事容易?你情我愿,还得董事会同意。你的技术部固然不错,但你得拿出一个独立的大项目,没被别人分蛋糕,才有资本上位。” 郑曼玲半晌没吱声,总裁自忖她难得沉默,应该是知难而退,心情稍微放松,却听她说:“一言为定。” 染指高岭之花1 郑曼玲没忙着去写项目计划书,而是叫来了丁逸舒,擦着头发,和他说:“你的债拖了又拖,也不是个事儿,叫你的亲友来还吧。” 她许久不提这一茬,他又不是个机灵的,顺着她愣愣地问:“你要我同谁说呢?” 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个名字,光溜溜的脚丫踩在他的鞋上:“换身旧衣服,记得穿上你的老布鞋。” 他心里发酸,又是男人!怨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学乖了,知道不能使小性儿,粘着不放,挑开她的浴袍百般勾引,贪婪地嗅着女性独有的馨香,急色地笑说:“我换给你看嘛。” 郑曼玲今天颇有兴致,和他便缠成一股,暖洋洋软绵绵的身体如同鲜奶油包裹他。刚刚出浴的皮肤格外细腻软滑,半干的长发氤氲着一股股扑鼻的香气,他察觉她有心,心花怒放,使出浑身解数伺候,还不忘拈酸吃醋:“是我好还是他好?” 曼玲懒洋洋地形容:“他是上等钢条,你是功夫细针。”他哼了一声,态度格外柔顺,她好些日子没睡他了,浪女回头,机会难得,不管自己爽不爽,先得教她舒坦才是。他一磨蹭,气势顿减,不像是求欢,倒像是按摩,按得太舒服,她趴在枕头上睡着了。丁逸舒不敢吵醒她,扯上被子罩住睡熟的曼玲,靠在一边打盹,久而久之也睡过去了。 门铃响起,惊醒了丁逸舒,他看窗外天擦黑了,心里一惊,知道是送饭的来了,没准是周秘书。羞窘地爬起来,抓过裤头套上去,手忙脚乱扯过衬衫,胡乱穿衣服的功夫,有人踢了他一脚,准确的是偷袭。她也醒了,裹着被子,偏偏不肯放他自由,脚底按着他的私密处,还用脚趾勾勒凸起的轮廓。丁逸舒窘迫万分,但是丝毫不敢反抗,一旦违逆她的意思,她会用更可怕的法子对付他,门铃越来越急促,他的呼吸也如此,浑身觳觫,用眼神哀求她。 郑曼玲的气焰越发嚣张,脚趾夹紧他,忽然松开,疼痛之后是难耐的瘙痒,他的弦彻底崩掉,胡乱扯下内裤,凑到她的股间,湿软的触觉如同贝肉,还有隐约的湿气,他的理智拼命命令他控制行动,肉体却不受控制,越陷越深,像楔入沼泽的木桩。他死命压抑急促的呼吸,猛烈的冲刺诱使她的呻吟越来越大声。 两人有来有往,狂浪半天才罢手。曼玲去浴室泡澡,丁逸舒套上衣服,蹑手蹑脚去取外头的饭菜,热了以后放在桌子上,才脱身去客房洗漱。借着找衣服的由头,他赖在别墅两叁天。曼玲由着他,但没碰他,她的兴致是阵发性的,他敢胡来,保管被她像揍猫一样胖揍一顿。 到了约定的日期,他见她比平日早起了十五分钟,拆了新买的名牌内衣,还换了一瓶没见过的香水,对着镜子戴大得夸张的金耳环,于是酸溜溜地说:“你是为了上班,还是为了约会哪?” 她隔着被子踩了他几脚:“哟,吃醋啦?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操哪门子心?”哼着小曲,一点一点套上丝袜。本来有衣帽间,她嫌闷,都是在卧室更衣,把丁逸舒当成猫狗。 他掀起被子下床,套上拖鞋嘟囔:“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有点危机感怎么了?”捋了捋头发,往客房洗手间去了。他心里老大不痛快,郑曼玲要是嗔怪处罚他还好,她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教他十分糟心。她没在意,在背后嗤笑一声,亏他会说话,把金主说成衣食父母。 丁逸舒约的人是他的师兄陆森沉,没出这档子事前,他预备按照自己老师的指示去读陆师兄的博士,现在倒好,别说念博士了,他连高校的工作也辞了,吃起了软饭,愧对江东父老。 他素日见师兄的机会不多,对他着实敬畏,要不是郑曼玲下令,他万般不情愿联系人家,眼下那股懊丧的劲儿,倒是歪打正着。他吞吞吐吐,按照预设的剧本,简单交代了欠债和辞职的经过,当然没好意思吐口包养的事儿。师兄没训斥他,似乎很念旧情,丁逸舒良心发现,险些劝他速速离去,省得招惹上难缠的郑曼玲。 然而,晚了,混世魔王蹬蹬蹬闯进来,拉开椅子,坐在他们之间。丁逸舒嗫嚅道:“师兄,这是我们公司的郑经理。经理,这是我师兄,京华大学的陆教授。” 她趾高气扬地笑:“我叫郑曼玲,是——丁逸舒的债主。”她重重强调债主二字,还是给他留了一点点颜面,没说是金主。丁逸舒登时脸红,借口端咖啡,匆忙逃开,把生死都交到被人手上了。 陆森沉直截了当地问:“他欠了你多少钱?他的项目很重要,业界需要他的研究。” 曼玲歪着头看他,露出浓浓的笑意,手执茶壶,往他跟前茶盅里注了半杯乌龙,笑吟吟地说:“你既然有心,晚上来我这儿,我同你好好算这笔账。”她是断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我想和你困觉这句话的,太没技巧了,她又不是一穷二白的阿q。 丁逸舒端着咖啡折回来,早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不甘就此出局,悻悻地插嘴:“经理,我签了十年的合同的。”企图挽回一点局面。 她见了陆森沉,心里嫌弃丁逸舒怯上不得台面,叁言两语打发他:“行了,家长都来了,回去好好学习吧。公司有规定,员工深造期间发基本工资和生活费,明天小周替你办手续。” 丁逸舒当场被她嫌弃,好没面子,他自认为已经很听话了,没料到薄情寡性的郑曼玲仍旧过河拆桥,忿忿不平地离场。回到公司,又咽不下这口气,寻思着晚上找个理由去她家,看着她和师兄,起码不要让她这么快就如意。 他刚打定主意,周秘书便唤他去见总裁,进了门看到好几个高层,恭喜他回校深造,塞给他几个厚实的红包,接着被周秘书拉着走去欢送会,等结束了,被送到了机场,连夜回到了学校,美其名曰早日融入团队。他后悔不已,不应该惦记和郑曼玲秋后算账,她绝对是让你看不到秋天的狠人。 且说郑曼玲指使秘书送走了丁逸舒,夜里真的将陆森沉送进了家门。他没半点不安,仍旧问他:“丁逸舒到底欠了你多少?” 她的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摸了两叁把,他抽出来,曼玲没恼火,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侧脸:“一个晚上叁千,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给您五千吧。” 染指高岭之花2 郑曼玲当然知道自己不会一个晚上拿下陆森沉,只有生瓜蛋子丁逸舒好钓,连徐连生都得她伏低做小套路一段时间才上钩。以她对陆森沉的了解,他绝对受不了别人肆无忌惮的调戏,更别说卖身了,没曾想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自己的价位,丝毫没有难堪的反应,问清楚客房位置,下楼睡觉去了。 她靠在沙发上,嘁了一声。有点儿犯难,他这是打定主意白吃白住了,若是讨要房租伙食费呢,变成房东房客关系,不好下手,若是把他当成金丝雀,好家伙,态度油盐不进,又臭又硬,拿岩浆也泡不开。 接下来两天,陆森沉都很自在地住在别墅里,按部就班地生活和工作,曼玲恨得牙痒痒,万分不愿让他白吃白住。她光顾胡枝子的店里,要喝杯茶降降火,顺便把自己的烦恼向她倾诉,胡枝子也觉得烦恼:“陆教授是生物专业的,经常在荒郊野外考察,席天幕地、风餐露宿家常便饭,头顶片瓦都很不错了,更不用说你的大别墅了。” 郑曼玲一拍脑门,计上心头。到了晚上,饭桌中央摆了一个青花汤盆,盖着盖子,她还特意摆了两个汤碗,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陆森沉的,殷勤地笑说:“来来来,这是乡亲们寄的特产,绝无仅有,特别棒。” 她揭开盖子,盆里堆着小山一般的豆虫,小指粗细,白白嫩嫩,酷似藕尖,但一节一节的纹路清晰可见,边缘浮着一圈翠绿的菜叶,她用青瓷汤勺舀了满满当当的大补的特产放到陆森沉的碗里,说:“老师,趁热吃,高蛋白,大补呀。” 陆森沉夹起一条,淡然地说:“鳞翅目,天蛾科,云纹天蛾亚科,豆天蛾幼虫。” 曼玲笑嘻嘻地夸他:“不愧是昆虫学家,我光知道这是扑棱蛾子年轻时候。”她悻悻地回忆起他研究蝴蝶多年,连五彩斑斓的洋辣子也见惯不惯,别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菜青虫了。他不见得有吃乱七八糟玩意儿的嗜好,不过没啥心理障碍。两人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道硬菜,比往常多吃了两碗饭。 她气闷,跑来胡枝子的小店散心,进门就抱起玻璃罐子吃稔果,胡枝子夺走她的罐子,说:“天杀的,你吃这么多小心便秘呀!” 曼玲倒在沙发上直踢腿:“气死我啦!” 胡枝子看她扑腾了半天,憋着笑,旋开抽屉的锁,取出一枚白色的信封,交给曼玲:“喏,这是你之前问的情报。” “极乐鸟翼凤蝶?” “没错。”曼玲将敞口的信封放在茶几上,背靠沙发,翘着腿,微凉的秋夜,她裹着羊羔皮外套,脚上也穿得暖和,是一双毛绒拖鞋,鞋头缝一对淡黄色的弯弯的犄角。 她叉着手,悠闲地开口:“两年前厦门海关查处了一批走私货,里面有叁对蝴蝶标本,都是濒危的物种,其中一对就是雌雄极乐鸟翼凤蝶,这套标本并不是来自中国,是——” “栖息地是新几内亚东南部群岛。”陆森沉没有察看信封,而是淡然地打断她的话。 “好吧,算我班门弄斧,在生物学权威面前耍大刀。长话短说,半年前,有科考队在中国境内发现了这种蝴蝶的踪迹,准确来说,是拍到了半只死亡的蝴蝶。” 他抽出照片,沉吟了半分钟:“仅凭这半只,你怎么确定就是极乐鸟翼凤蝶?” 她将手往口袋一揣,袋子里有两颗粉晶骰子,被她搓得咯咯作响。她老神在在地说:“我不确定啊,鉴定是专家的事,只要把消息告诉一流的专业团队,相信用不了一年半载,新闻就会告诉我真假了。” “既然是真的,也算是大发现,怎么新闻没有报道?” “发现蝴蝶踪迹的是一个研究生,研究方向是蛇,正巧她的业余爱好是蝴蝶,所以拍了下来。你也清楚,研究蛇的,眼睛里只能看得见蛇,就算是发现恐龙也是不务正业,更别说小小的蝴蝶了。” 他半信半疑,指尖轻轻摩挲照片,忽然想起一事,翻到背面,果然是专用的相纸。科考队会用特殊的相纸,而某些保密级别的任务使用的是更为特殊的相纸,背面有专门的编码,极难仿冒。他长年使用,司空见惯,一时间没有察觉,如果说之前只是相信她的情报叁四分,加上这张专业相纸,可信度提到了六七分。 他非常仔细地观察背景模模糊糊的几片草叶和些许土壤,大致锁定了地域:“中部地区?” 她笑嘻嘻地直起身:“很好,去吧皮卡丘。” 她去够照片,预备重新装回信封里,他却按住了,沉声问:“开条件。” 曼玲玩着掌心的骰子,薄汗沁出,润湿了水晶块,她紧紧挤压骰子,几乎要彼此嵌入,碰地一声弹开,仍旧在掌心。她仰起脸笑:“看我心情,我要是开心,才愿意告诉你。”她的笑容很毒,好似不是要杀死他,就是要玩死他。 整个过程历时不长,也不短,他先起身去洗漱,她翻过身,舒展四肢,带着笑意望着吊灯,然后跳下床,大摇大摆走进了浴室。 早上起来,她的心情依旧开朗,凭着办公室暖气充足,脱掉羊羔皮马甲,耳朵上蜿蜒老长老长的白蛇耳坠,蛇的双目是两粒石榴籽大小的红宝石,栩栩如生,一晃荡,银蛇舞动,好似要跳下肩头。总裁看着她一左一右吊着两条雪白的长虫,气色滋润得像是刚吸完精气的妖精,恁美,恁毒,问她:“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高兴的。” 曼玲眉飞色舞,却避而不提:“公共场合不兴说这个。” “上周我和你说调动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革命尚未成功,不想去。近期呢,我想请个假,走之前会和周秘书交代好的。” 染指高岭之花3 曼玲自从得手,人逢喜事精神爽,陆森沉在沙发上看论文,她在沙发上看陆森沉,不光看,还把一条大白腿压在他的腿上。他的身材线条流畅优美,后背的背带是顺着一条笔直的沟子铺下去的,她本来觉得男人的身体一马平川,没看头,现在刷新了认知,起码他这样有钱有品的美人儿是令人回味无穷的。 她暗自比较了一下,丁逸舒是美人胚子,但小家子气,扭手扭脚的,没有大美人的风情万种,徐连生硬桥硬马的好汉,一斤熟牛肉两斤好酒的痛快,就是卖相粗糙,一文一武,各有利弊。陆森沉境界更超脱,纯白的衬衣透出云遮雾罩的美好轮廓,半透不透的,雪白的衣袖上箍着真皮袖箍,细节精致。 郑曼玲恍然大悟,当年完全弄错了研究方向,钻研劳什子扑棱蛾子,她就该近水楼台研究倾国倾城的陆教授,保准博士早风光毕业了。她一激动,脚丫子乱蹬,在人家的西装裤上蹭来蹭去,陆森沉见惯了她野调无腔的嘴脸,起身,坐在餐桌前,换了个地方继续平心静气看文章。 她不在意,随手写了个字条,扔到他面前,往后一靠,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喏,你要的具体地点,经纬度都有,仗义吧。” 他展开纸条,没有马上点兵派将:“你不去?” 他不是真想邀她同行,是因为她挤牙膏式地透露情报,有所保留,显然是另有所图,摆明了,“这是另外的价钱”。果然,曼玲哼了一声,抱着肩膀,装模作样地叹气:“也没人请我呀。” 得,他算是摸透了她的个性,要面子也要里子,最擅长反客为主,但还是要问清楚:“这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郑曼玲一骨碌坐起来,和孙猴子一样老实打坐:“商业机密,不过告诉你一个人也行,我们公司开发了一款探险的应用,我想去测试功能,顺便蹭个热度打广告。” 见他默许了,她嘿嘿笑着追问:“要不要加盟?” 他合上书本,难得说句冷笑话:“这是另外的价钱。” 她啧了一声,鄙视他的斤斤计较,伸了个懒腰,往后一靠,不再搭理他。 染指高岭之花4 不得不说陆森沉挺有号召力,短短半个月便拉起了一支队伍。郑曼玲随他到了营地,大家摸不清她的来路,一时间不晓得如何称呼,看带队的陆教授态度不冷不热,拿不准他们关系好坏,只觉气氛微妙,勉强寒暄了片刻,找不到共同话题,便陷入了沉默。 正说话,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前方,下来一名同曼玲年纪相仿的清秀的姑娘,一身淡青的运动服,宛如远山迭翠,又下来一个穿黑大衣的男人,两人互相道别后,姑娘向他们走来。人群中窃窃私语,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陈词滥调不断灌入郑曼玲的耳朵,她撕扯着随意折下来的草叶,凑趣般的但笑不语,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那个姑娘先是规规矩矩和陆森沉问候,称呼他是老师,彼此见过。几个熟人正要和她招呼,她蓦地发现站在一旁的郑曼玲,有些讶异,旋即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很久不见了,郑师姐。” 曼玲挑了挑眉,笑容带点夸张,客客气气同她握手:“你好呀,宋教授。” 她略微腼腆地说:“哪里的事,您取笑我了。”她说话已经没有丝毫山西口音,学得八九分居住地的腔调,不过那股温柔腼腆的女儿情态一如往昔,不像曼玲有脂粉光泽,颜色青嫩,色如嫩笋。这位是小郑曼玲一届的师妹,名叫宋灵雨,陆教授门下女学生很少,宋灵雨得其青眼,脱颖而出,同辈们无不服气。 有人听到宋灵雨称呼曼玲是师姐,料想这位也是陆森沉的高足,赶忙挤到跟前表示关切:“原来这一位也是师姐呀,失敬失敬,您在哪里高就?” 曼玲不忌讳,笑嘻嘻地说:“我呀,退学以后找份工作混着呗,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好歹能养活自己。” 那人好生没趣,情知说错了话,见她笑嘻嘻的不像恼火,但说得委实直白,好不尴尬。这群人长年泡在象牙塔里,甚少理会俗务,更别说和生意人打交道了,此话一出更是无话可说,好在宋灵雨出面说话:“大家看看装备齐全不齐全,待会儿车队来了咱们就出发。” 众人找到事情忙,纷纷散开,各自查点。宋灵雨主动来问曼玲:“师姐,要进山了,山里蛇多,自己得备着些蛇药以备不时之需。”她从药品问到衣物食水,样样不落,末了宽慰她:“没事儿,老师的野外考察很有经验的,他带队绝对没问题。以前我们——”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个好话题,马上打住,笑了笑。 郑曼玲想说他和我没关系,又觉得这话古怪,别人未必相信,反而徒增烦恼,便没有说。她嗅到宋灵雨身上散发一股很淡很奇特的味道,不难闻,不像女式香水的气味,有点儿草药味的意思。 陆森沉走过来,向着她说:“你和我一辆车。小宋是助理,要记得照顾两个新人,他们是二年级的研究生,第一次外出。”宋灵雨向曼玲点了点头,去召集大家按照计划乘车。 曼玲乏了,车子一来,马上开门上车,司机微微讶异,笑着望了两眼后视镜,觉得这姑娘颇有气势,派头像是坐豪华跑车。曼玲懒得理会别人的打量,等车开动,她发现除了自己,没人和陆森沉同乘,他像是料定自己会胡来,捆在身边看紧呢。刚和宋灵雨说几句,他过来打断,怕她胡作非为,祸害得意门生,打算贴身监视。 果然,不用她套话,陆森沉淡然地开口:“宋灵雨订婚了,注意一下言行,不要影响别人的生活。” 曼玲觉得好笑,双手插兜:“我一介良民影响她了?再说了,不还有您老人家看着吗,教不严,师之过,和我什么干系?” 司机扫了扫后视镜,见后座的姑娘脸上虽带笑,眼神着实凶恶,话语也有些火药味,他竟然误会她因为别人吃醋,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不等陆森沉回答,堆起笑容,让圆脸更加圆胖,憨笑着问:“我看你们俩——在谈着呢?” 她嗤笑一声,扭头看路旁的密林:“谈崩了。” 司机憨厚,打着方向盘,盯着前面泥泞的土路:“哎呀,姑娘,找文化人多好,知书达理,又不像我这样风里来雨里去这这这这——”车子开上碎石铺成的小路,颠簸不已,司机舌头直打颤,曼玲好笑,还没笑出声,人便往车顶弹跳,皮球一般,幸亏她系上了安全带,勒紧了腰腿,才没撞头。 车子跌跌撞撞,颠簸得厉害,人坐在里头,像是在蹦床上,看东西都是上下左右晃动。曼玲感觉自己脑袋都要晃出对冲伤了。折腾了快两个小时,车子停在路的尽头,前面是长满野草的山坡,他们要从这里进入原始森林。她坐着的时候感觉还好,一下车,腿竟然有点发软,一阵阵恶心,陆森沉给她水,她摇手不要,转过头干呕了十多分钟。 司机师傅于心不忍,婆婆妈妈地轻声劝:“大妹子,听我一句劝,这世道好男人不好找呀。” 曼玲压抑住呕吐的冲动,憋出一句话:“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宋灵雨下了车,从包里摸出一个药盒:“不好意思,早该给你的,这是晕车贴。” “没用,车晃得和颠勺似的。呕——”宋灵雨扶着她去旁边坐了快半个小时,才逐渐缓过来。陆森沉在路口组织队伍修整,确定徒步的方向,心里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忧虑,郑曼玲在家里甚是精壮,开始动真格就成了弱女子,然而他不便和队员们说出原委,只是闭口不提。 接下来的两叁天,郑曼玲出奇的安静,一切行动听指挥,判若两人,简直像得了自闭症,陆森沉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不擅长谈心,便没有深究。 这天早上,曼玲睡不安稳,起得比较早,她走出帐篷,见到雾蒙蒙的山林,阴翳的夜色尚未完全消退,森林深邃野性气氛不像公园那样浅白平和。大约十年前,她曾经幻想过自己野外考察的光景,同行的伙伴有友好的,也有讨厌的,和那些熟面孔一块儿,不见得比现在好,以前没得选,起码现在是她自己选的。 她信步往前走,有一片不大的草地,走到半途后知后觉自己没穿雨衣和鞋套,幸好这儿没有无孔不入的蚂蟥。她走到边缘,碰上了独自观察的宋灵雨,她依旧微笑:“师姐,起得好早。” “你也早。”她回了一句,想起陆森沉说过宋订婚了,眼睛刻意往对方身上扫了扫,她没戴耳环项链,独独手指上一枚戒指,是那种看着很贵线条冷硬的牌子,估计是情侣款吧。 宋灵雨敏锐地察觉了曼玲的目光落点,停下笔记,看了一眼戒指,略带羞赧地解释:“别人送的。” “挺好的,这牌子不便宜。”曼玲基于诚实原则,给出一个算是赞美的评价。说完了这句话,两人都愣住了。 “噢!慢点,左边!” 两人闻声望去,前方有一座悬崖,采药人双脚接触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崖,几乎是“站立”在上头,动作轻盈,娴熟地辨认和采摘缝隙中生长的植物,脚下不带动一粒石子,而他的安全措施,不过是系在腰间的一根绳索。 她俩绕到山崖背后。云很低,堆在山上,仿佛一大团蘸湿的雪白丝绵,山上草木很润,生机勃勃的绿意衬得最名贵的翡翠也僵硬死板,连石头也好看,不是粗糙嶙峋的,大小均匀。 “上去?” “上。” 染指高岭之花5 上山的路早已被采药人踏出来了,她们费了一点功夫,但也不是特别吃力。郑曼玲原本害怕半路窜出一条蛇,没想到一路太平,看来不光她不待见人家,人家也未必待见人类,彼此回避,各自安好。 到了山崖上头,扶着采药人系绳子的松树,俯瞰大地,才察觉这山的海拔不低,头上悠悠的白云却好像还是那么高,空气比下头清冷许多,有一阵阵带着湿气的冷冽山风。 两人相对坐着,宋灵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金色的纸盒:“来一支?” 曼玲摇头,她笑了一下,点燃了那支烟,姿势很熟练,烟草的气味混合着似曾相识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烈。曼玲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宋灵雨会抽烟,看着她白净清秀的脸庞,怎么看都是高知女性的模板。 宋的神情松弛下来,像幕后卸妆的青衣,倦怠而且散漫,曼玲印象里她一直像个谨小慎微又有气质的书香门第落魄小姐,现在像是看破红尘的白素贞,端庄的面具碎裂一地,表情很冷漠。她抽了半支烟,烟雾没有融入雾气就消散了:“我下月结婚,家里催得紧,又是老师做的媒,没办法。” 曼玲当然知道对付交浅言深的局面,但她偏不,她满怀给陆森沉捣乱的热忱:“你和他结婚不就好了。”她的脸上带笑,笑容称不上友好善意,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意思是你什么都归他管,干嘛不直接和他过呢。 宋灵雨收起散漫的目光,抬眼望着坐在斜上方的曼玲,似笑非笑:“师姐是喜欢老师的吧?” 曼玲没有回答,她很难理清楚对陆森沉的情愫,这是客观存在,令她很困扰,就像生病,是教人非常不快活又无法否认的事实,她强行作答:“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今天的宋灵雨像是喝醉了酒,管不住舌头,不该说的统统说了:“陈师兄待你最好,你最后还是救了老师。”陆森沉当年很是嫌弃郑曼玲,只有陈鸣照顾她,后来系主任,也就是宋灵雨的舅舅陷害陆,罪名很重,同门都不敢出头,结果是郑曼玲找到证据证明陆森沉的清白。 她提陆森沉,郑曼玲并不恼火,终归是他欠的债,她要讨回来,但提到了陈鸣,曼玲难得竖起刺,分不清是因为患难之交还是心怀愧疚,当时陈鸣没顶住压力,签字和陆森沉划清界限,哪里料到他起死回生,他落得两面不是人,曼玲也懊悔,陆森沉狼心狗肺,死就死了,她光顾着对这条喂不熟的仁至义尽,差点害死师兄。 她冷笑道:“是呀,我后悔死了。”意思是你尽管去和敬爱的陆老师告密吧,我就是不待见他。 宋灵雨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这是她的雷区,但这事对她来说也是多年的心结,索性说开了,深深吸了两口,夹着半支烟,烟雾袅袅:“谁都想不到是你出手救了老师,也没想到老师会救我。”她是舅舅的棋子,自知覆巢之下,本来预备受罚的,是陆森沉惜才,亲自出面保了下来,因而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内情。 郑曼玲心想,你的意思不就是你是食物链顶端的么。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理所应当吗,你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以后要继承他的伟大事业的。” 宋没恼火,仿佛预料得到郑曼玲的反应,有点怅然若失地说:“当时组里只有我和师姐两个女生,本应该是很熟悉的,你很少理我,反而是和我的同学周舟走得很近。”她说得很慢,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曼玲一愣,她的确很少很少和这个师妹交流,连通讯方式都没留,当时宋灵雨是众星捧月的才女,她普普通通,知道陆森沉格外器重宋灵雨,不是嫉妒,纯粹对别的赛道的学霸不感兴趣。 宋灵雨似乎找到了合适的树洞,不吐不快:“那次,我听陈师兄说师姐你生病了,我去了你的宿舍,想去探望,到了门口,我敲了好几下门,又等了十几分钟,你没开门,我以为你睡着了,就回去了。你回来上课,我一直想和你说,也没找到机会。” 曼玲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万万没想到宋灵雨会对自己上心,在她心里,一直觉得和这个漂亮聪明的师妹不是一路人,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勉强拿出师姐的款结束微妙尴尬的叙旧:“走吧,再迟他们要找过来了。” 两人沉默地下山,一前一后回到了营地,伙伴们早就收拾好了帐篷集合,为首的陆森沉难得有些火气,兜头就训斥曼玲:“你跑哪里去了?集体行动,结伴出行,记不记得?” “记得啊,我这不是和宋灵雨结伴吗?”她忍耐了几天,到底还是憋不住暴脾气,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直接怼回去。 “就算两人结伴,你们也超出安全范围了,万一出事,宋灵雨一个人怎么救你?” “你总不能把我拴在裤腰带上吧?”郑曼玲针尖对麦芒,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是文质彬彬的学者,极少听到这么露骨的抢白,更不要说这是发生在师生之间,队伍里有几个小男生甚至脸都红了,慌忙找个理由退开好几步,丝毫不敢去看陆森沉的脸色。 “老师,是我想去勘察地形,请师姐陪我去的。”宋灵雨悄声上前解释。 陆森沉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和曼玲说:“你收好行李,放到我的帐篷里。” 这下子没回避的人也撤退得七七八八了,不是傻子的都听得出来正直的陆教授要和自己的学生住一个帐篷过夜,这两人的关系太耐人寻味了啊。 郑曼玲火气退了不少,理智占据上风:“不行,你的设备会干扰我的仪器。”她上蹿下跳冒死测试新仪器,好不容易搜集到数据,怎么容许出岔子,无情地拒绝了他的安排。正在后退的众人愕然,怎么,是陆教授倒追? 她以为陆森沉就此作罢,行至傍晚,他说:“我把设备交给宋灵雨了,以后她是代理领队,你赶紧搬过来。” 曼玲嘀嘀咕咕地搬了,调试了机器,颇为无聊,之前作伴的小妹起码能不咸不淡聊两句,陆森沉眼里只有没完没了的数据,她转头一看,见到一个窸窸窣窣的玩意儿,吓得跳起来,一头撞到他的背上:“救命!蜈蚣!” 他转过来,拿手电筒照了照,气定神闲地纠正:“是大蚰蜒,不是蜈蚣。”曼玲一顿顶他后背,情急之下,她摸着自己的鞋子,决定给它一鞋底,咬牙切齿:“管它大小,赶紧弄走啊!”他拦住她,用登山杖把虫子挑到帐篷外,曼玲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暴躁:“我不和你住,你这瘟生稀奇古怪尽招些蛇虫鼠蚁,晦气!” 他说:“十点了,别人都睡了,你别吵。蚰蜒是益虫,专吃蚊子,不咬人,就算是遇上蜈蚣,它的毒性也没有电视里演得这么夸张。”曼玲心里稍微安定,嘟嘟囔囔地展开铺盖躺下,只是入睡还是不由自主猛地往他身边挤,他吃她蛮牛似地乱拱,也只好受着了。 也不记得是哪天夜里,曼玲梦中大喝一声:“有虫!!!”陆森沉忙捂住她的嘴,低声说:“是我。” 她醒了,听得确实是他的声音,扭手扭脚地说:“要死呀你,大半夜不睡觉,被人听见怎么办。” 他说:“没人,他们去湖边看萤火虫了。” “还挺浪漫。”曼玲有点儿心动,想看大森林里的萤火虫。 “又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找半水生的品种。”听到了这话,她躺了回去,纯看风景还行,她不感冒考察,万一遇上别的虫子就呵呵了。 陆森沉很躁,郑曼玲没见过他这样情绪不稳的状态,要挟他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两人在帐篷里扭来扭去较劲,又怕外人听见异常的响动紧紧憋住。等大部队陆陆续续返回营地,他们已经罢手,躺在里面喘气,像是烟火绽放后星星点点的余烬纷纷扬扬扑面而来。 染指高岭之花7 大医院没有小医院安静,到哪里都是一堆一堆的人。曼玲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通,回到单人间,左右连个唠嗑的病友都没有,陆森沉和学生学术交流去了。她正在和周秘书微信,医生问:“郑曼玲,你的家属呢?” “没有家属,就是我自己。医生,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能做主。” “哦,倒还好了,没什么大病,就是甲状腺有个小结节——呃,那个,你没有结婚的话,男朋友也算家属的。”医生关上门,左右顾盼,有点迟疑地说。 “医生,你的意思是——”郑曼玲思考了几秒钟,镇定地给出自己的想法,“我得了性病?” 到底哪个是始作俑者,她要把他的皮给揭了! “不不不,我是说,那个,你、你怀孕了。”医生没想到她的联想如此劲爆,满面羞窘地吐露实情。 “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怀孕吗。我知道了。” 医生见她不当回事,干着急,千叮万嘱她一定告诉家属才离开。前脚走,后脚宋灵雨就来了,拎着几个打包盒,是给她带的饭,荤素汤水都有,清炖羊羔肉,清炒大白菜,青菜豆腐汤,连带餐后水果青皮枣子都有。这里炒菜重油盐,难为他们拣出清淡的来,曼玲就着羊肉下饭,宋灵雨坐在一旁看书。 曼玲瞄了两眼,她手中的不是学术期刊,而是摄影册子。宋灵雨主动说:“快结婚了,他们让我选婚纱。”她翻了一页又一页,大约点餐都比这事有意思。 曼玲嘴里淡出鸟来,很想背着人点烧烤解馋,为此她压低声音:“你撸不撸串?” 宋灵雨咬了咬唇,合上书:“干不干净?” “这事不重要。” 晚饭后,两人去了曼玲搜的烧烤店,烟熏火燎,夹杂腥膻油脂和火炭气味的热风扑面而来,曼玲直觉热血沸腾,这才是生活!这里的海鲜不鲜,但是牛羊肉地道,老板玩出花来,不光是肉片,连牛油牛筋也不放过。她还点了小碗羊肉面,面上扣一个羊脑壳,老板倾力推荐,赞不绝口,说这是他媳妇儿的独家秘方。 曼玲一边撬羊脑壳,一边问宋灵雨:“你男朋友对你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宋灵雨用麻酱蘸肉片,淡然地说:“挺好的,我不讨厌他。师姐不也总是和老师吵吵闹闹?” “不一样,起码我是真想睡他。”她不随便开黄腔,不过周围热辣辣的市井,烘托食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气氛,于是脱口而出真实想法。 “师姐,你怀孕了?” “谁说的?” “我碰到你的医生,他千叮万嘱要我通知家属,还挺好心。是老师的孩子吧?” 曼玲用筷子搅着肉汤,看看,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爱谁谁,是我的。” “不告诉老师也行,不过,师姐,你得答应和我合作。” “合作什么?”曼玲惊疑地问,她是怕了,上次她舅舅憋坏差点端了文学院,要不是祖师爷死命捂住,分分钟上头条,她听宋灵雨说完,放松下来,“本来嘛,你不来找我,我也想找你,但你毕竟是陆教授的得意门生,未必是我们请得动的。” “老师的恩情,我是不会忘的,但我没必要做到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有师姐与我合作,老师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曼玲盘算了一下,实在是抵不住宋灵雨这个香饽饽的诱惑,答应了下来。两人往回走,一开门,陆森沉一脸阴沉地等着:“哪儿去了?” “吃夜宵。”曼玲一脱外套,抖了两下,一股浓浓的孜然味扑鼻而来,差点熏得他打喷嚏。眼看战火又要点燃,宋灵雨赶紧溜了。 他见没外人,也不忍耐了:“你老老实实呆着就这么难吗?” 曼玲在刷牙,叼着牙刷,嘴里含着牙膏沫子,给他摆事实讲道理:“深山老林你担心掉队也就罢了,大城市吃顿烧烤,有什么不安全的?”说罢哗啦啦漱口,感觉胃里还有孜然味儿。 “行了,明早出院,下午叁点坐飞机回去,你爱哪去哪去。” 她听出他在生闷气,心里颇为高兴,她拱火成功就开心,啪地关了灯,猴子爬树似地蹿到他身上,恶作剧似地胡乱啃他,他偏过头,扭住她的肩膀说:“得了吧,你喜欢住院就住。” 要不是知道自己怀孕,她还想再闹一回,这两天休息好,他状态回春,又勾起她的兴致,再者东窗事发,甭管是不是宋灵雨主动,他保管同她翻脸。郑曼玲见他不反抗,牛皮糖似地黏住不放,他费了一番力气扒拉她下来,走出了病房。 她还没过瘾,倒在床上哼哼唧唧,觉得陆森沉真是不解风情,难怪打光棍。过了十分钟,他又折回来,一拍她,郑曼玲吓了一跳,以为是护士打屁股针,吓得在床上弹了一下。 “走,给你请了假。” 曼玲随他去了酒店,看到房间,好不恼火,他也够黑心的了,把她扔在医院吃没滋没味的两菜一汤,自己舒舒服服霸占豪华套间,曼玲当即和他闹了,闹完了两人还是做了该做的事。完事了之后难得和谐地睡着了。早上去餐厅吃早餐,大家都像没发现他俩住一间房。 染指高岭之花8 事情是丁逸舒这个大嘴巴捅出去的。寒假的时候,他回来了,曼玲在刷丁真的视频,看到门口有个黑脸的人,愣了愣,没认出来,后来才知道是丁逸舒,他被陆森沉压迫,一边考察一边写论文,晒得和煤球似的,完全没有昔日白面书生的影子了。曼玲正在唏嘘陆森沉把人变成鬼,丁逸舒见到她胀鼓鼓的肚子,吓得又跑掉了。 隔天陆森沉就从北京打来电话兴师问罪,头一句就是:“你怀孕了?孩子是谁的?” “我的!”助产士在喊她了,她马上掐掉电话,关机。 陆森沉飞机落地,曼玲早就生完了,兴奋地和胡枝子以及宋灵雨显摆,孩子抱起来像师兄陈鸣养的奶牛猫,热乎乎软乎乎的,她又摸了摸娃娃,说,不过孩子毛少,又丑,像无毛猫。 陆森沉出现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胡枝子不晓得没名没分的,该怎么称呼,宋灵雨算是双方的熟人,建议让陆教授抱一抱孩子,郑曼玲大大咧咧地说:“也不知道是干爹还是亲爹,怎么好抱呢。”你看,她不以为耻,习以为常。 他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自己的女儿,那段日子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安全措施是做的,但也不是百分之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这么赶上了,他最气恼的是她搞不好早就知道了,还胡作非为,险些闹出人命,咬牙切齿地训她:“你是糊涂还是傻子,这么大件事不会说?” 郑曼玲伶牙俐齿的,从来不落下风:“好笑,你是生物学专家,谁知道半点生理常识都没有!” “啊,真是抱歉了,我应该去读协和的八年制。”他冷笑道。宋灵雨见状,扯了扯胡枝子的衣角,两人双双撤退,留下陆森沉和郑曼玲短兵相接。 他呆了叁四天,一抱娃娃,孩子就哭,哪怕是在睡梦中,也能准确预警。郑曼玲啃着猪蹄,煞有介事地分析:“按理说你的女人缘不好,也不至于差到这程度,看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身上,是不是在荒郊野外踏坏了谁家的祖坟?” 他听她埋汰自己,都听麻了,见凡事安排妥当了,才买机票返回北京。没了他在身边,曼玲难过得能多吃两碗白米饭,她观察了一阵子,自己的姑娘不是怕生,也不是恐男,丁逸舒和徐连生抱她,她不仅不哭,还安逸得很,看来是陆森沉的亲生闺女了,知道讨好他是大可不必的。 她在家带了几个月的孩子,浑身不得劲,正巧前任总裁亲自来慰问,旁敲侧击地问:“曼玲啊,你看现在孩子需要你照顾,你是不是考虑暂时以家庭为主?” 曼玲拨弄着孩子的绣花兜子,心里一沉:“公司怎么了吗?” “公司还好,只是陆教授家里向董事会施压——嗯——唉,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那么辛苦,多点时间陪小孩。你知道的,已经不止一个人来表示,都是得罪不起的,我们才不得不下决定。” 曼玲暗中可惜,她好不容易干成一票大的,坐上总裁的位子才半年,还没过瘾呢,就得退位了,也怪她头铁,非要去招惹陆森沉,早知道不能全身而退,她当时就该加大折腾他的力度。 她卸任之后,保留了股份,接受了公司的安排,去北京分公司上班。分公司比不得总部人多,占地半层写字楼,副总也没多大排面,她干脆将脖子上的工作牌扔到抽屉里锁死,别上工程师的胸牌,满城乱窜去维护系统。 晚上回家,阿姨在陪女儿搭积木。房子是陆森沉的资产,来之前就安排妥当了,不出大门就能上幼儿园,日常请两个阿姨,一个专职照顾孩子,一个负责家务。 曼玲很少见陆教授的父母,他们着实看不上混不吝又是外地人的她,憋到孩子满周岁了,才不得不松口,委婉地暗示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她不解地问:“怎么不完整了,她爹妈不还健在么。”陆森沉对她天真无邪的回答表面上没反应,暗自恼怒,差不多两个月没搭理她。 陆森沉去老师家拜访,除了自己的项目,还汇报了一下丁逸舒的课题进展,老师夸他:“不错嘛,你先是培养了宋灵雨,又把丁逸舒带出来,左膀右臂都是得力的,以后能省不少心思。” 陆森沉心想才怪,宋灵雨已经被郑曼玲挖走了,丁逸舒也是和她不清不楚的,说到底,郑曼玲就是天生和他不对付,处处拆台。他又不能明说自己引狼入室,只能含糊其辞,由老师误会。 老师只顾高兴,和师母说:“小郑在吧?今天也没外人,炒两个菜,大家认识认识。前阵子我们部门换了新的工作网,不光能在办公室用,回家也能联网,人家工程师的态度特别好,还顺便帮我修电脑和打印机。是个姑娘,人不错,明白吧。”最后一句他压低声音,冲陆森沉使了个眼色。他就是想走,也被老师摁住了。 保姆做好了饭,师母去书房叫了一声,人啪嗒啪嗒走出来,陆森沉一看,巧了么不是,这可不就是郑曼玲。她扎着马尾辫,一大把黑油油的头发及腰,穿着黑红格子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倒真像个程序员。她坐下来以后,吃得贼香,头都懒得抬一抬,师母问:“小郑啊,你有男朋友没有?” 她停下扒拉米饭,难得开口:“我女儿叁岁了。” 老师和师母对视一眼,眼神遗憾,师母又问:“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没结婚。”比起男人,她对酱牛肉更感兴趣。 还是老师有套话技巧,飞快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陆森沉:“孩子爸爸是哪一行的?” 郑曼玲暗自佩服老爷子的水平,先摸清楚虚实,再想法子出手。 陆森沉却说话了:“您怎么不问他叫什么名字?” 老师有点诧异:“你认识?” 这下子他又不说话了,低头吃排骨,半晌才说:“孩子是我的。” 老两口先是震惊,喜上眉梢,嘴上还要轮番数落陆森沉和郑曼玲,最后一定要他们答应下周把小丫头带来玩。两人在路上走,郑曼玲埋怨陆森沉藏不住话,伸手去打他的腿,打了两下,觉得手感挺好,又打了两叁下,他推开她,她故意找空子偷袭去掐他,大中午,孩子在幼儿园午睡,两个大人吃饱了没事干,在卧室锁上门白日宣淫。 染指高岭之花9 陆森沉问郑曼玲怎么看孩子,她说微信上可以看幼儿园监控,然后就扎进浴室洗头。他叁两下打开程序,看宝儿睡在小木床上,扭来扭去,一点也不安分,也不晓得她的演技精湛到居然骗过了爷爷奶奶,维持乖巧形象至今。他忽然生起心思,要看看自己的备注,翻了l列表和s列表,居然都没有。于是摸出自己手机拨打她的号码求证。好嘛,“人类高质量男性”。 曼玲洗完了,兴兴头头换上粉色吊带真丝睡衣,还穿上刚买的情趣内衣,倒不是为了色诱他,只是这种内衣独居穿着太奇怪了,有观众才有用武之地嘛。一团人影扑到他身上,香气扑鼻。她伸手去摸他的皮带,预备运动运动。没想到摸索了好一阵子,他纹丝不动,优哉游哉望着她,好似观赏耍猴,曼玲也不气恼,娇滴滴地往他身后一坐,爪子挠着他前胸,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大郎,该吃药了。” 陆森沉暑假没事,在家里带孩子。娃娃贪吃油炸鬼,嘴唇长了溃疡,曼玲上班前给丫头换上黑黄条纹的珊瑚绒家居服,叮嘱孩子爸爸盯着闺女用药,收好家里的小饼干放进阳台的木柜里,不准她偷吃。 陆教授翻几页书的功夫,听不到儿童房的响动,走到门口,见小胖墩鬼鬼祟祟扒拉窗户,努力往上够,床边有个小圆凳。他一只手拎起小丫头,另一只手合上窗子锁死,顺便没收作案工具。等曼玲回家,他说:“你怎么给孩子穿这件衣服,和熊蜂似的。” 她一瞅,孩子圆头圆脑的,穿着兜头衣服,确实像胖乎乎的熊蜂,嗤笑道:“哟,不愧是生物专家,这比喻真专业。” 他不搭理曼玲,问孩子:“嘴巴还疼不疼?溃疡好了没?” 小丫头仰着脸,噘着红红的嘴唇,像一朵湿润的红花。陆森沉见孩子意外天真的举动,忍俊不禁。曼玲歪头看了看:“哟,宝儿,了不起呀,让你爸龙颜大悦。”她还以为陆森沉是天生不会笑的。 孩子听她调侃,蓦地不自在,扭来扭去,伸手要陆森沉,委委屈屈地撒娇:“爸爸抱。” 等孩子睡下了,曼玲擦着护肤品闲聊:“陆老师,我手上有个项目,想同你合作,特别合适。”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她抹着霜,兀自滔滔不绝继续话题:“咱们生个二胎吧。丫头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你呢也到岁数了,收收心,在家顺便带带孩子。你不反对的话,过段时间我去体检,顺便加些孕检的项目,公司报销,不破费。” “你这么多顺便的事,顺便把灯关了。” 蝴蝶——结局 一年到头只是忙,郑曼玲到了年底才想起公司安排的体检,她捡起预约单,赶在国庆前去了医院。 跑了一上午,琢磨着做完超声就去吃早餐,超声医生忽然说:“姑娘,你以前有没有查过甲状腺?上面有个结节,看起来不好。” 曼玲心脏一下子坠下来,努力搜索记忆,说:“生孩子之前查过,好像——好像是有个小东西,医生当时说没事的。” 医生写着单子,嘱咐她:“赶紧去外科看一下吧,年轻人得注意下这方面,搞不好是甲状腺癌,要手术的。” 她走出体检中心,在医院的小花园坐了将近二十分钟,心里直发慌,没钱可以借,没文凭也能再考,唯独疾病躲不开。她的宏图伟业才起步,丫头还小,爸妈只有她这个独生女,唯一不亏的是恋爱谈得够够的,对男人已经没有需求了。 打开通讯录,不敢和爸妈说,怕他们担心,找朋友,又没有学医的,怕吓到别人,最后她打开医院的公众号,预约了一个最快的外科专家门诊号。 专家见过世面,安排她做了穿刺活检,等病理报告出来,郑重地说:“应该是癌,越早手术越好。” 郑曼玲安排完了,约陆森沉见面,他有点奇怪,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他以为是孩子的事情,于是去了。沙发上放着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她指着,告诉他装了什么东西,说:“我有事,你得照看她一个月,孩子的东西都在这里,要注意的事情我待会儿发给你。” “你有什么事?” “动个小手术。” 他深知她非常怕疼,连医美都不去,怎么会主动做手术,追问:“什么手术?” “甲状腺有点小毛病,我去切掉。” 桌上有几张纸,看来是她的检查报告。他拿在手里看,“疑似甲状腺乳头状癌”几个字,嗯,这真不像小毛病,听说学校每年都有人查出来,早发现早治疗不影响生活,但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就没底了。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跑出来,胳膊里夹着青蛙布偶,往亲妈怀里一扎:“妈,给我讲故事。” 曼玲强笑着抱她:“这才七点多,没到说故事的时候,你先进去玩儿。”他听出她的声音发颤,心里挺不是滋味,奈何他确实不熟医疗领域,不过问些细节,去哪家医院住院,主刀医生是谁,日期定在哪天。她头一次没心思和他杠,一一照实说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去幼儿园接了女儿,带回自己家,孩子爷爷奶奶见他不打招呼领着孙女就回来了,脸色又不太好看,心里奇怪,不敢当着孩子的面问,等照顾她睡觉了,才小心打听原委。他心里烦闷,编了个借口,说郑曼玲出差,将孩子送来住一段时间。父母心知他有意隐瞒,也不逼问,去房间看孙女了。 她在家里简单收拾衣物和生活用品,陆森沉过来,她还以为是带来女儿的消息,谁知道他坐下来就说:“我们结婚吧。” “我一生行善积德……” “你做手术,需要有家属签字。” “我上有八十老母,她可以签。”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他送她去医院,又和她妈妈一起送她进手术室。等她睁眼,嗓子疼,一摸身上丁零当啷挂着一串引流袋,旁边只安静坐着陆森沉,她忙问:“我妈呢?” “回去了。你不是说教她过来签字?”他还真是有理有据啊。 陆森沉拿了个小勺喂水喂食,曼玲怎么也想不通,家里哪里找到这样没用的金属小勺子,想了很久,恍然想起这是咖啡配套的勺子,此刻她想念自己使惯的那把大勺子,趁手,霸气,堪称餐具中的屠龙宝刀。 小勺实在太小了,每次舀起两叁滴水,连嘴唇都打不湿,亏得他不嫌手累。曼玲心里气呀,自己养了金丝雀,结果被人当雀给喂了。 吃完了,他又去弄热毛巾,给她擦脸,哪里是擦,是给脸马杀鸡,他的手劲不小。她腹诽,忽然感觉打点滴的手疼痛,一阵阵的,从手背爬到手臂,蔓延到胳膊,越来越难忍,她扯着他的衣袖:“老师,手好疼!” 旁边刚好有护士,替她关了输液,看她平静了,笑着问:“美女,你怎么不叫老公,叫老师呀?”她刚动手术,倦怠得很,又受了罪,提不起劲说话,陆森沉也不是爱说话的,此刻也是默然。护士以为他们恼了,去了办公室叫了医生来安抚一番。 等人走了,曼玲寻思背着陆森沉去摸手机查看信息,顺便玩玩,他在跟前正襟危坐,活像真人版的防沉迷系统。可他愣是没走,叹了口气:“郑曼玲,你要和我作对到什么时候?” 已经是夜晚了,主干道上时不时驶过一辆车,车灯灯光一片雪白,照入方方正正的窗口,印在淡蓝色的帘子上,拓印成一块方正的白色,迅速压扁,撤退,消失,像滑过一帧又一帧的空白胶片。她愣愣地望着消逝的光,和陆森沉认识也十多年了,桩桩件件,如露亦如电,恩怨难明。 于是同他说:“和你作对,自然是对不起你的,但是不和你作对,又对不起我自己。”他心里也明白,她是断然不肯委屈自己的,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认识,然后疙疙瘩瘩地处着。 宋灵雨的来访打破了沉默,外头有小雨,暗粉色呢绒大衣可见星点的水珠,一粒一粒晶莹的雨珠粘在绒毛上。她坐了一会儿,对陆森沉说:“这么晚了,老师不回去看看孩子吗?虽说爷爷奶奶照顾着,但小朋友还是想爸爸妈妈的。”郑曼玲也一个劲催促他去看孩子。 等病房里还剩两个人,宋灵雨给她一枚蛋黄酥,问她:“老师和你求婚了?” “那个态度和‘求’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接过来,让宋坐下说话。她躺在床上,看大夫像矗立的白色巨塔,宋像一扇芙蓉玉屏风。 “他有多骄傲,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不答应,他可不会再开口了,说不准改天就想开了给孩子找个后妈。” “找呗。我现在已经对儿女私情没什么兴趣了。” 宋灵雨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吃吃笑道:“一个小手术,别弄得和看破红尘似的。” 手术后第四天,曼玲拔了引流管,当天下午办了出院回家。家里没人,孩子呆在陆家,阿姨上午打扫好房间做了饭也走了。宋灵雨留下来陪她过夜。 两人简单吃过东西,又洗了澡,宋灵雨说:“我不睡主卧。”曼玲心想毕竟陆森沉躺过,人家介意很正常,换到女儿的房间休息。床比主卧小一些,两个人躺着倒也凑合。她睡下来,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儿:“嘿,我还以为你的脚得悬在外头呢。” 宋灵雨一米七多,个子在北方人里也是高挑的了,刚认识的时候她二十出头,两片单薄的肩膀没什么肉,年过叁十,丰腴起来,躺着她的身边,峰峦起伏,展开一道婀娜的山脉,郑曼玲蓦然发觉认识十来年的师妹也是成熟女人了。这几年她也着意装束,卸了妆,脸上细微的皮肤纹路,隐约都是暗藏的风情痕迹。 郑曼玲转过来,脚搭在她的小腿上说:“看你,成天涂脂抹粉的,老公怎么样了?” 她看了看曼玲,将她的脚拨下来又压住,轻巧地说:“上个月离了。”轻舒玉臂搂住她,掐了掐她的腰。郑曼玲觉得有点奇怪,自从她成年,连她妈妈都不怎么抱她了,被一个同性抱着,竟有些不自在,她借着关灯轻轻挣脱。黑暗里,宋灵雨嬉笑道:“你躲什么,我早戒烟了。” 曼玲休养了两个月,又支棱起来了。几年前推出的仪器应用于农林业勘测,得了政府的奖励,很是风光,总公司见状,又盛情邀请她回去主持大局,她大度地说,天高路远的,就不用费那些事了。董事会以为她客气,不料她把前任总裁徐连生周秘书技术骨干统统挖走,雷厉风行开了一家新公司,自己任命自己当总裁,过足了瘾。本来丁逸舒也在挖角名单之列的,但他十年合约未满,曼玲舍不得交违约金,便留他继续在曹营发挥余热了。 开张第一单业务,就是赞助宋灵雨的研究,她作为领队,带领团队去秦岭考察野生动物。胡枝子过来送行,有点遗憾地说:“要是当年遇上宋老师这样的导师,没准我就不改行了。” 曼玲挎着她的手臂,说:“格局小了,以后没有光,我们就是照亮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