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 久别重逢终非故 “我们没有必要再骗他了。作尘,对不起,我没能救了江易寒。”寒冬十月,天气格外的冷,风雪哗哗不休。 花零,字作尘,五大世家之一花家的大公子,此时此刻,这位白衣公子狼狈不堪地往山上跑去,温不疑的那几句话回响在他的脑海,“作尘,别再自欺欺人了,江易寒他真的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江复!”花作尘心恨至极。断崖前,俯瞰时,世间一片素颜,公子如玉,性格乖张,吼出了一句:“江复,我知道你在附近,给老子滚出来!”悲痛非常,一语竟然响彻四方。 隐蔽在附近山壁后的那个蓝衣人冰清玉洁,头上的戴着的斗笠素纱飘飘,长纱下面容冷峻。那人低头犹豫了许久,内心十分纠结,要不要出去见他? 热泪两行,落下消融了冰雪,花作尘强笑:“自从我醒来,你便一直暗中护我,江复,你出来好不好?我想见见你,我要证明给他们看,你没有死,江复。” 蓝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剑,依然没有现身。 “你不出来是么?好,很好。”花作尘冷笑,抬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那边可是山崖。“你别后悔。”他闭上了眼,举身赴崖。 “断魂,出!”风雪之大,湮没了那清冷的一言。断魂剑出鞘,蓝衣公子御剑而下。 花作尘闭目喃喃:“我拿命作赌注,我相信你还活着。” 断魂剑悬在半壁,剑上立着两位公子,一个白衣一个蓝衣。 “江复……”他泪落两行,紧紧拥着身前那个人,“我就知道你没死,你终于肯见我了。” 蓝衣公子沉默不应,只驾驭着断魂上崖。山崖之上,花作尘露出了难见的一笑,而这一笑,却深深刺痛了蓝衣人的心。 “久别重逢,你为何不肯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那人抬起了手,随后斗笠落在厚重的雪地上。 那张面目,令花作尘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江……江如练?怎么是你?江复呢?”眼前这人手上提着断魂,为何不是他江复? “只可惜你赌错了,易寒他……”江如练启唇,看着那个小公子,竟不忍将话说下去。 “他人呢?”花作尘满脸殷切,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人。 而江如练却是低了低头,说出了那句打击人心的话,“温不疑的话,都是真的。”他负罪感深重,“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易寒他会那么在乎你。那一剑下去,任温不疑耗去了半身灵力,却还是无力回天。” 花作尘连连摇头,泪水不受控制,“你们真是可恶,一个个骗我,江复明明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要咒他?!他还在……还在的,他没有死。” “他死了。”江如练一字一顿说道,“花作尘,这些日子是我代他护在你身边,你知道吗?他到死都对你念念不忘,让我保护好你。这把断魂,便是最好的证明。”江如练递出了那把宝剑。 “江复……”那个人真的死了,花作尘白衣泻在雪上,双目空灵,“江复……江复……” 三年前——青邱之地,常年烟雨微茫,夜空中闪亮着明星,如梦如幻。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又到了,市镇上早早挂满了各色的花灯,小贩们摆上各种各样的精美小礼品,又粘贴着灯谜。 青邱凌云阁前,凌云阁的人搭建的花台基本上完工了。凌云阁阁主白一痕,自早年落户于青邱,白手起家,不过几年,凌云阁便成了青邱最大的酒楼。 白一痕此人最喜欢热闹,每年佳节都会出资搞点儿花样儿玩。这不,今年的元夕又有得玩了。 凌云搭建了个花台,花台上是个高大的花架子,而花架子上则又挂满了各色的花灯,炫彩艳丽。 顶部中心挂着一个纯金雕制的花灯,莲花形状,每片花瓣薄如蝉翼,整个花灯金灿灿的。 日落西山,天色才有些昏暗,街道上便点满了花灯,一派通明。 天际,御剑似飞鸿,剑光如流星。“花林花林,你快点儿啦!白一痕说过今年要送我花灯的。”御剑飞行的白衣少年花作尘欢喜叫道,有些急切。 “他送你花灯,他也不怕七小公子又砸他的凌云阁。”后面的黄衣少年花林紧跟着。两把剑“唰唰”划过天际,“零哥,拜托你慢点儿!小心撞到了人。” 花作尘回头笑,风神俊朗,眉目清秀,“不会的,我这么好的身手。” “喂!你看路!前面!#%……” “嗯?!!!”花作尘回身,迎面是两个蓝衣人御剑而来。这大晚上的,你俩是闲着没事儿干是吧?“收!”危急之时,他伸手将剑一收,翻身踩过其中一个少年的剑,险些撞上。花作尘施展轻功,而后剑又出鞘,身子稳稳落在了剑上。 “呼……吓死我了。”花林松了口气,还是很相信零哥的身手的。 “呃……”那个蓝衣少年脸颊泛红,开口欲言,也不像是要骂。 但花作尘回头却是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眼瞎啊!耽误老子看花灯!” “……”花林弱弱的,那啥,好像是咱们理亏吧?一道亮光划过,白衣少年御剑先行,赶着看花灯去了。“呃呃,对不起。那个,我们家猪跑得太快了,我去拉回来,省得拱了别人家的白菜。”花林代他道歉,随后跟去了。 “……”剑上,较小的蓝衣少年抱着胸,懒散一句:“不去了,我也要看花灯。” “随你。”另一个答应了。 花市中,收剑落地,花作尘兴高采烈,“哇塞!好久不见,真是越来越壮观了。” “那个,刚刚……咱们有点儿‘欺人太甚’吧?” “切,老子可是花家的大公子,连白一痕都得给我面子,刚才那两个算什么啊?好歹你也是花家二公子,别这么娘气。” 五大世家,花顾龙温苏,如今的花家由花作尘的小叔叔,也就是花林的父亲花满蹊所掌管。 花作尘自小失了双亲,叔叔对他的严管根本束不住他天生的桀骜。 花林无奈地拉了拉他,“零哥,我爹说了,咱们在外面不能仗势欺人,否则人家告到家里来,咱们又得面壁思过了。” “哎呀,没事的,刚才那俩又不认识我们,放心啦!走走走,去那边。”花作尘四处张望,拉着花林去路边买小吃了。 “呃。”总觉得那两个蓝衣人身份不凡,令他震撼的是那对蓝衣兄弟中那位兄长的气质。 难得今日这么热闹,花作尘拉着花林大玩特玩了一通,可怜的小表弟此行就是帮哥哥拎东西的。 “咦!这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老板!给我来四包!” “喂!这么多了,还买?!你吃得完吗?”花林无语。 花作尘不屑,“怀疑我的能力啊?” “呃。”花林连忙摇头,“不不不,猪的饮食能力,我还是很相信的。” “哼。老子今儿高兴,不跟你计较。”花作尘气哼一声。 花市灯如昼,街道上人喧嚣,虽至傍晚,凌云阁依旧客人满楼。 不过多时,凌云阁前开始点花灯。白一痕,那是个身手不凡的白衣公子,手握一纸折扇,纨纸上书着一首小诗,署名“蘇柒”二字。 花灯一点,凌云阁附近围堵了很多人,花作尘带着小表弟勉强才挤到了花台前,“这么多花灯,好漂亮啊。”他扯过来花林,“你看那个花灯,太漂亮了!” “呃呃,我们家也有很多啊。” “不一样,家里哪有外面热闹啊?”花作尘欢喜,“我要跟白一痕要那个金花灯。” “这样不好吧……”送你花灯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我不,我就要那个。老子可是号称‘青邱一枝花’的,那么好看的花灯,不送我送谁啊?”他嘚瑟。 “哦?”柔和的语调上扬,“那本公子从此就号称‘青邱采花贼’了。” “嗯?”花作尘回身,大惊失色,“你不是撞剑那小子吗?”毕竟害怕人家去家里向叔叔告状。 那两个蓝衣少年,小的潇洒清朗,大的沉稳清冷,兄弟二人是没落的两位江家公子,一个江易寒,一个江如练,弟弟江易寒那时还未取字,名叫江复,兄长二十余岁,才刚加冠,名为江澈,取字如练。 江易寒面上仍是泛红,温和一笑,“好像是你撞上来的吧?嗯?你要是不收剑,直接撞进我怀里也可以,好让本公子,采了你这枝娇嫩的花。”他的言语充满了戏谑。 “你……”花作尘来气。 “……”哥哥默然把弟弟往后拉了拉,拱手道:“方才之事抱歉了,舍弟不懂事,还请公子息怒。” “哼。” “唔?怎么有一股酒味啊?”花林插了一嘴。 “我喝的啊。”江易寒抱胸一笑。 江如练甚是无语。 元夕互怼成双对 ……刚从客栈喝醉出来的他,不住地推着扶着他的江如练,“别扶我……我没醉,自己能走。” “都醉成这样了……”江如练叹了口气,“行了,花府快到了,我御剑带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江易寒双眼惺忪,“其实我不想去花家,他们都狗眼看人低。”他出剑喃喃,还是站不稳。 江如练扶住了弟弟,“受些羞辱又何妨?总得找个安身之处才是。” 他冷笑,扫过一眼,“蒙羞的,是江家。” “呃。”江如练低了低头。 “走吧,你不是要去花家吗?天都黑了。” “我御剑带你吧?” “不用。”江易寒上了剑。 “……”江如练拗不过弟弟,于是空中缓缓御着两剑。江易寒眼见对面有人撞来,想躲,醉中的他反应太慢,可把哥哥吓坏了。…… “你特么……酒驾啊!”花作尘没好气。 江易寒莞尔一笑,“遇上你,所以提前喝点儿酒助兴啊。” 花作尘破口大骂:“我呸你妹的!遇上我是你三生有幸,我特么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是……”他笑,“我是说我欲……” “……”江如练又把弟弟往后拉了拉,“公子息怒。” “是我想歪了?哪个‘遇’?”花林弱弱地问了一句。 江易寒回头看着花林说道:“‘欲望’的‘欲’。” “呃……”欲上你?花作尘气怔,“给老子滚!” “滚进你心里?” “你……” “你啊……”江易寒抱胸调笑。 “江复,住口。”江如练呵斥道。 “江复?”花作尘轻笑,“哦,原来你就是江家的二公子啊?怎么?江家死绝了,你半夜出来溜达散散心啊?” 江易寒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口气也极为不友善,“你的初吻怕是给了狗吧?说话这么欠抽。” “老子乐意诶,啧啧啧,江家因瘟疫差不多都死干净了,听说你们去了温家,被人赶出来了诶。”花作尘抱胸继续说。 吓得刚刚还在凝视江如练的花林赶忙收回眼神来,一连拉了他好几次,“别说了。” 江如练侧头紧眉,根本管不住弟弟。 花作尘偏要挑事,“怎么啊?我又没说错,老天爷都看他们不顺眼。呵,自己家破人亡,还想祸水北引。” “噌。”江易寒直接拔剑动手。 “老子怕你不成。”花作尘亦拔剑,两个人打了起来。 “江复。”江如练握紧了剑,“给我住手。” “有人打起来了。”围观花灯的人一哄往后退去了,腾地儿给人家打架,他们看热闹。 “嗯?”凌云阁楼上的白一痕察觉不对,“这不是江复和他哥哥吗?怎么跟花零打起来了?”这可是我的地盘!白一痕轻功而下,“住手。”他仅以一折扇便挑开了二人交锋的利剑。 “哐啷……”两把剑都断了,“呃?”二人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断剑,都是一愣。 “咳咳,嗯……不好意思,用力过大了。”白一痕尴尬。 “断了好,省得他们再动手。”江如练冷冷一句。 江易寒默然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谁说剑断了就不能动手了?“噌——”一掌击向了花作尘。 “零哥。”花林吓得捂住了双眼。 “……”花作尘低头攥拳,阴着一张脸,他的衣裳被剑划过,散了开,花林看时,极力忍笑未遂。 “哼。”江易寒拍拍手,“弱受。” 花作尘猛地扔过去断剑砍他。以江易寒的身手又不是躲不开,“打不着。”眯眼一笑,“呐呐呐,拉上衣服,走光了。” “老子咬死你!”花作尘气急败坏,扑了上去咬。 “喂!嘶……疼!” “江大公子,别来无恙。”白一痕拱手见礼。 “久违。” 白一痕转而看向了花林,摸摸头,“你等的人来了。” 花林开心得不得了,使劲点了点头。 “嗯?”江如练转而看向了那个黄衣小公子,那个小公子笑时乌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很是可爱,像极了早年见过的一个婴孩,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 白一痕指着花作尘,“那个是花家大公子花零,这个是二公子花林。你小时候,在他的满月宴上不是说日后愿得花家二公子为徒的吗?” “原来你是花零啊。”江易寒眯眼笑,脸上一个牙印。 “是老子!认怂了?”花作尘摁着他。 看江如练这表情,明显不想收徒了,叹了口气,借了一步说话,“江家已经不复存在了,昔日,江盛花衰,花叔叔又是才任家主,所以我应父命许诺收花二公子为徒。可如今……”他深吸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白一痕说道:“花江二氏自来交好,虽各处南北,可江家之事花家主一直挂在心上。自从江家灭门,花家主就一直在找你们。花林这孩子也是,打小就听说了你的许多英雄事迹,心里很是崇拜你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父呢。” “我……”江如练侧头,正好对上了花林那极为期待的眼神,而江如练却回头避开了。他看得出花林有多想拜他为师,“江氏一族灭得不明所以,只怕即便我依约收他为徒,也无心教他,只会耽误了他的前程而已。” 白一痕笑了笑,“你不收他,那才是耽误了他呢。算来,花林今年才十三,小小年纪,便可说得出唯师之言。” “等我再想想吧。” “何用再想?收花林为徒,你也正好带着江复在花家安顿下来。” 提到弟弟,江如练往弟弟那边看了看,那边花作尘咬着江易寒。 “松口啊!属狗的啊你!”江易寒对花作尘这蠢萌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 花林回道:“他还真是属狗的。” “……”江如练终了还是点了点头。 白一痕回过身来,“行了,起来,一个个跟弱智似的。” “我要那个金花灯!”花作尘指着花架子。 “自己去拿。”白一痕本来就打算送他那个花灯的。 “我……”没剑,花作尘无奈,徒手爬吧。 “嘿嘿。”江易寒抢先一步。 “喂!那是我的。”花作尘怒极。 “师……师父。”花林上前认师,心下却是很胆怯。 江如练对弟弟很是无语,没事儿招惹那个花家大公子干嘛啊?扶额,只是点了点头。 白一痕扇扇,不经意地说道:“那两个傻小子可以凑合成一对儿了。” “嗯?”江如练抬头。 “呃……失言了。”白一痕尴尬。 行人各自散了,该干嘛干嘛,谁有空去看两只猴子爬花架啊。 花架上的二人依旧打闹不止,花作尘气极,“给老子滚下去!” “你一点儿都不老,还小得很。” “滚!” 江易寒吐了吐舌头,“不是很会咬人吗?看到没?你来咬啊!” “狗舌头!” “玛德,这花灯就不给你。”江易寒翻身上去,抢先拿到了。 花作尘去抢,“还我!” “叫哥哥就给你,乖弟弟。” “狗哥哥!” 他笑:“狗的哥哥。” “哥哥的狗!” “对对对,就是你。小奶狗。” “浑蛋!”花作尘扯下一个花灯砸了过去。 “喂,小心火。” “去你妹的!”花作尘骂个不停,又砸过去几个花灯。 “你……”砸过来的哪是花灯啊,火球差不多,“别激动,给你给你。”江易寒惹不起,攀过去,递给了他。 “老子不要了!滚!”花作尘气疯了,推了身前的人一下。 “喂……” “江复。”江如练一惊,手中的剑如疾风般出鞘。 江易寒重重地落在了那把剑上,寒气逼人,“嘶……哥,这跟摔地上有区别么?” “……”好歹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呢。 “你们……着火了!”白一痕瞪大了眼。 “哈?” “零哥。”花林抬头看着花架上的白衣少年。 整个花架子摇摇欲坠,花作尘不免有些怕了,毕竟这么高的。 “真会惹事。”白一痕近乎无语。 “嘿嘿,看我英雄救美。”江易寒驾驭哥哥的剑飞了过去,“花零,你的花灯在这里哦。”他捧着金花灯。 “你滚!”花作尘怒不可遏。 花架半截处已经燃起了火,又引燃了许多花灯,眼看花架就要倒了,江易寒没工夫再调戏,扔了手里的花灯,御剑过去直接给抱了过来。 “滚!” “哎哎,这么想死啊?” 剑上的两个人又打了起来,底下的人甚是无语,“小心。” “啊?”回头时,燃烧的花架子向他们那边倒过去了,江易寒搂住花作尘急忙御剑躲了开,“好险。” “就是。” “我的……凌云!!!” 次日,一场人为火灾之后,凌云阁不得不停业维修,整座酒楼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坐在桌旁扇扇的白一痕一直阴着一张脸,他旁边坐的是江如练,而花作尘、江易寒则双双跪在桌旁,两个人一声不吭,刺激啊,烧了人家白一痕半个酒楼。 访凌云七七吃醋 不过多久,花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零哥。” 花作尘满满的不乐意,“我可以走了吧?” “不能……”花林缓了口气,“我爹说他把我卖了都凑不够那么多钱,所以这次不管你了。” “嘿嘿,让你刚才嘲笑我,你也没钱吧?”江易寒毫不留情地嘲笑。 “你们两个,烧了我的店,没钱赔我,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打情骂俏。”白一痕盯着他二人,“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给我留下来做小妾。” “诶,我选第一!”江易寒乐不可支,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江如练表示,这不是我弟弟,我弟弟没有这么风骚。 “你确定?”白一痕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我选第二。”花作尘开心。 倒是花林好心地告诉江易寒,“师叔,白一痕可是苏家七小公子的情人,七小公子人老凶了,要是给他知道你跟白一痕有暧昧关系,你会被挫骨扬灰的。” “这么狠?”江易寒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花作尘,“那,我也选第二。”起码有人作伴。 “哼。”花作尘表示自己非常明智,跟着哥哥混,放心就好。 白一痕将扇一合,“第二种,可以啊。”他收了笑,一脸冷淡,“给我留下来干活儿,直到抵了债。” “啊?”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慢着,等我缓缓。我是应该选择死了一了百了,还是去干活儿?嘶,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七小公子,有那么可怕吗?”江易寒搞不懂。 “我我我,反正不敢跟白一痕亲香,保命要紧。就第二种了。”花作尘跟苏七抢人,那是作死的节奏。 江易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江如练,“哥,救我。” 江如练摊手,“我可没有钱,你还是乖乖留下来干活吧,兴许不过几……十年,就会刑满释放。” “哼,一看就不是亲哥哥。” “……” “还说带我去花叔叔家玩,结果还没过去就把我给卖了。”江易寒委屈。 “你自己闯的祸,怪我了?”江如练无语。 “拜托你是我哥好吧。” “我是你哥也做不到事事护你周全吧?” 白一痕悠悠问道:“想好了没?干活儿还是做妾?” “我……”江易寒生气,“干活儿就干活儿,都怪这小子,疯狗乱咬人。” “老子不服,是你先抢我花灯的!” “不服也得服,就是你扔的花灯。” “谁让你抢老子花灯的?!是你是你!就是你的错!” “噌——”白一痕拔出江如练的剑来,拍在了桌上,双眼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唔……”两只狼狗“咯噔”了一下,瞬间蜕变成了小奶狗,“白一痕,别激动。” “呵。”白一痕冷笑一声,“再给我打闹,惹是生非,你俩给我等着点儿。” 跪着的两个人互看不顺眼,横眉冷对。 江如练拿了剑,“你先留下来好好干活吧,等你自由了我再来接你。” “哼,卖弟弟。” “……”江如练懒得理会他,看向了花林,“我御剑带你吧。” “啊?嗯。”花林绽开笑颜,“谢谢师父。” “好好改造。”江如练留下一句话,带着花林走了。 “哼,果然不是亲的。” 看见江如练驾驭着凛冽寒剑走了,花作尘抓了抓头发,“我好像想起来什么。” “唔,我也是诶。” “嗯?”白一痕后背一凉。 “赔剑!”二人异口同声,难得的共鸣。 “……”果然没好事发生,“得,我赔我赔。” 某日下午,凌云后院中,白一痕花下重金,请了青邱最好的铸剑师来铸剑。院中方桌上摆了两张纸,“自己取剑名,写下来。”白一痕悠闲自在地喝着茶。 “嘻嘻,马上。”两个人拿着笔冥思苦想。 “有了。”江易寒很快想到了,执笔开始写。 花作尘执笔许久,要起一个孤名压倒全青邱的剑名好难啊。笔尖落下浓重的一滴笔墨,早知道平日多看点儿书了。 他向江易寒偷瞟了一眼,“断魂?诶,我也有了。”花作尘得意,写下了两个字。 白一痕拿来看时,江复的还好,看到花作尘写的两个字时,愣了一下,才说:“江复这剑名不错,花零……你这剑名认真的吗?” “那是!我有文采吧?记得刻上,不许给我改哦。”花作尘嘚瑟,孤名压倒全青邱,看,连白一痕都震惊了。 “哦哦,可以,很强势。” 江易寒很好奇,“花零,你起的什么名字啊?” “哼,等剑铸好了你就知道了。”花作尘得意。 “好了,没你俩事了,刷盘子洗碗扫地擦桌子去。”白一痕折了两张纸。 “……”二人相视一眼,同病不相怜,干活儿去。 停了好几天的业,凌云阁又开张了,可把花作尘、江易寒两个忙死了,凌云一开张就客人满楼,白一痕这丫的偏偏指使他两个。 两个人有气也只是相互瞪一眼,没空打架,白一痕窃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说真的,你俩打架就打架,别吓跑我的客人! 这日,兄弟两个打着哈欠出了狗窝,“哇……”江易寒瞪大了眼。门口那边堵了好多人,白一痕正跟一个小公子说着话。 那小公子一身紫琼轻绡,下身云英紫裳,可见家境不错,穿的全是南越珍品。首顶墨紫长冠,身高不够,发冠来凑。玉盘之貌,可胜檀郎,皎洁而光彩,正配那一身紫衣。 “七小公子。”花作尘笑。 “呃?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煞神?怎么是个小娃娃啊?” 花作尘挑眉,“他也就小我一岁,不过他身手是真的好,听说连白一痕都打不过。” “白一痕那是怜香惜玉吧。”江易寒轻笑。 “你们起来了啊。”白一痕扇扇看了过来,“过来,介绍一下。” 紫衣小公子手里提着把剑,性子有些冷淡,也看向了他二人。 “这位就是江二公子,江复。”白一痕而后指了一下紫衣小公子,“他是苏七,苏家第七位公子。” 苏七不笑不言,只拱手见礼。 “哈,这就是你小情人啊?”江易寒笑道,靠在花作尘身上,“长得不错嘛。” “呃……”二人相视一眼,白一痕摇了摇扇,淡定道:“我们只是朋友。” 苏七不太满意白一痕的回答,抱剑侧身,附和着:“对,朋友。” “玛德你坑我!”江易寒瞬间暴怒。 “哎哎,江复。”花作尘把他拉到了一边,“放心啦,他俩不纯洁,都亲过的。” “是吗?”瞟了一眼苏七,“咦?那个七小公子好冷啊,活像个小大人。” “那又怎么,巨攻栽在白一痕手里也是个受。”花作尘捂嘴笑。 “你嘛,不栽在白一痕手里,照样是个受。” “我才不服,信不信我咬你啊?” “就你那小奶牙,喝奶都费劲吧?诶,你怕是还没断奶吧?” 花作尘勃然大怒:“老子咬死你!” “汪!”江易寒大叫,吓住了花作尘,白一痕两个闻声又看了过去,“嘻嘻,其实我也属狗。” “……” “没事儿找事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花作尘轻哼一声。 “我改不了吃你。” “你是狗啊!” “是狗也总比你是屎强!” “老子弄死你!” “……”苏七瞟了白一痕一眼,“凌云挺热闹的啊,养了两只小奶狗。” “呃。”白一痕冤枉。 苏七的一句冷言,打架的两个人自觉住了手,“我们……” “不是小奶狗。” “大狼狗!” “嗯!”花作尘坚定地点头。 “懒得理会你们。白一痕,说好的请我吃饭的呢?”苏七一副冷然。 白一痕合了扇,请他:“二楼。” 苏七冷哼一声,掀裙上楼去了。 “你们两个过来一起。”白一痕压低声音。 两个人连连摇头,“不要。” “……干嘛?上去给我澄清你俩不是我养的狗。” 花作尘与江易寒二人抱胸,“那你放了我们啊。” “做梦。”白一痕冷笑,“我们三个澄清关系,是为你们两个好,你们非要搞暧昧关系,那随你们喽。” “呃。” “上去吃早饭,我可不负责另做一桌给你们。” 两只狗……啊不是,两个人相视一眼,“走,吃饭。” “……两个臭小子,迟早弄死你俩。”白一痕愤愤。 正在上楼的两个人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日后一定好好疼你们。”白一痕眨眼。 “……”真的假的。 二楼,屋中,一场盛宴,白一痕特地备了山珍海味,还有好酒。“哇!这么多好吃的!”花作尘大喜,流着口水。 “搞什么?你在自己家被虐待了啊?”江易寒白眼。 白一痕扇扇,“他见了好吃的,从来都是这幅德行。” 苏七不听他们废话,自己入座了,“到底是补给我的寿宴,还是你们小夫妻三个的团圆宴?” “……他俩烧了我的凌云,没钱赔我,我留下他们给我打工的。”白一痕委屈。 紫衣小公子侧头,“那我替他们赔了如何?” “好啊好啊。”花作尘两个一脸开心,连连点头。 “不可以!”白一痕一口拒绝。 “你真可以。”苏七冷笑,“元夕那日你送他金花灯,那日,是他的生辰,可也……也是我的生辰啊。你就是这么区别对待的?” 假戏真做戏成真 “我……” “上元那日是你的生辰?”江易寒诧异,原来那个金花灯是他的生辰之礼,靠,自己竟然抢了人家的礼物,怪不得那日花作尘被抢了花灯后跟疯了似的。 花作尘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打住,饭菜都凉了,快吃快吃,七小公子别客气。”他递过去一杯酒,“就当是补上先前的寿酒了。” “叭嚓。”苏七接过来随手摔了,还摔得分外坦然,“抱歉,不是故意的。” “呃……”花作尘有些难堪。 江易寒来个英雄救美,夹菜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吃饭吃饭。” 苏七靠桌撑着头,抬了抬右手,指着窗户那边,“茅厕在那边。” “……” 花作尘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江易寒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好家伙,我俩被针对了。 “那个……”江易寒打算解释。 白一痕将扇一合,“怎么?后悔了?唉,慢慢解释,反正他也不听。” “那……”江易寒转头看向正在夹菜吃饭的花作尘。 “嗯?你要干嘛?”第六感告诉他,下一秒会失去点儿什么。 “唔……” “嗯!” “……”苏七掩口一惊。 “算你们厉害。”白一痕抖下折扇,侧头不去看那边接吻的两个人。 “靠,老子初吻还真给了狗。” 江易寒揽了花作尘入怀,用身体挡住那边白一痕和苏七的视线,悄声说着:“棒打鸳鸯不如成人之美。” “可以啊,不过——逢场作戏不如假戏真做。” “……” 而后花作尘扑上,反正不当受,就看你会演不会演了。“宝贝儿,快吃。”花作尘端过来一盘菜。 “嗯?!”江易寒瞪眼,你认真的? 花作尘表示我又不是不会瞪,来啊,谁怕谁。 得了,我认输。江易寒秒怂,乖乖吃饭,刚才那一幕,典型的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白一痕和苏七两个都傻了眼了。花作尘霸气,脚踩长椅,手里搂着江易寒美人,抬头一句:“看什么看?” “呃,没。”苏七低头吃饭,“那个,我误会了,对不起。” “没事儿,好说。”花作尘装大气,没事你个大头鬼,老子的初吻!!! 一顿早饭,吃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之后花作尘跟江易寒谢幕往后台打架去了,打完回来,好家伙,白一痕屋里的场景比打架还要惨烈。 江易寒瞪大了狗眼,“这些都是新的吧?摔了好可惜啊。” 花作尘抱胸只笑:“人家白一痕自从结识了七小公子,还没用过旧东西呢。” “……”白一痕将折扇一拍,“你们两个是想死在凌云吧?” “可以啊,坑你两副棺材钱。”江易寒又笑。 花作尘热讽:“你还多坑他一套嫁妆呢。” “你个弱受,你才坑别人嫁妆呢。” “……”白一痕看热闹,打得好,同归于尽更好。说实话,白一痕挺喜欢看他俩打架的,俩人打得比泼妇还泼妇,雅俗共赏。 好容易花作尘、江易寒两个安分了些时日,白一痕也不去为难他们了,二楼账房中,白一痕抄录着账本,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那夜,“白公子是情场中人,可否帮我把江复……” “呃?如练,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白一痕叹了口气,“我若真是情场中人,又怎么会惹得他经常生气呢?”出神片刻,窗户那边传来打骂声,“我去,这两个臭小子。” 院中,花作尘跟江易寒厮打不止,二楼白衣轻功而下,袖中飞出一条白绫,把那俩面对面绑住了。 “白一痕!” “能分开绑吗?”江易寒白了花作尘一眼,“我怕他咬我。” “将就一下,我就这一根绳子。”白一痕拂袖又问着旁边的人:“他们又打架,怎么不拦着些。” 侍人弱弱回道:“花大公子说了,敢拦就阉了小的。” “哦!”白一痕俯下身来,“花零,长本事了是吧?还想动我凌云阁的人,信不信我阉了你啊?” “哼。”花作尘还在气头上。 江易寒笑:“阉了好,我喜欢。” 白一痕转头吩咐:“把这一位大公子二公子拖到柴房里去。剑还未铸好便这么闹腾,等剑出炉后那还得了?” “是,公子。” “白一痕!警告你赶快放开老子!” 然而,两个人直接被扔进了柴房。那条白绫自腰一直束到膝上,江易寒趴着花作尘,“唉,花零都怪你,说不过我就说不过我,动什么手啊?” “呵,让你整天一副欠揍模样。” “哼。”江易寒往上挤了挤,他个子高。 “别给老子乱动!”花作尘生气。 “嘿……我偏乱动,我就动。”江易寒乱晃。 “啊……”花作尘仰了仰头,快喘不过气了。 “啊哦,对不起……”江易寒根本不敢看他,“嘶……这绳子……怎么变紧了?” “……都说让你不要乱动了,越动绳子收得越紧。” “啧啧。”江易寒笑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想上我啊?” “给老子滚!”花作尘气得身子发颤,然而下一秒,“你特么弄疼老子了!!!”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快被勒断气了。 “拜托我没动,你丫的安分一点!勒死我了!” “啊啊!江复!” “干嘛?!” “啊呜——” “啊!!!”一声响彻凌云。 “嘶……白一痕你轻点儿。”江易寒委屈地跨坐在长椅上,让白一痕上着药,“好疼。”脸蛋被花作尘咬破了。 白一痕忍着笑上药,这小子真活该。 那边花作尘安安分分地坐着吃东西,江易寒白过去一眼,“兽性难改。” “哼,你贱性难改。”花作尘回怼。 江易寒又凶白一痕:“早说他会咬我让你分开绑的,这下可好,我千古难见的帅气脸蛋……” 花作尘悠哉悠哉,“呵,我那是帮你遮瑕,不用谢我。” 江易寒还没说什么,侍人来回话:“七小公子来了。” 白一痕点头,顺手把药棒递给了花作尘。 “我?”花作尘不乐意,但为了让七小公子不再误会他二人跟白一痕的关系,两个人只能装恩爱了。 “让你咬我,快给我上药。”江易寒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哼。”花作尘不满地随便蘸了蘸药。 苏七进来时,被零复两个虐到了,秀了一脸,默默见了个礼,跟白一痕说话去了,“那个,前几天失态,冲动了些,不好意思。” “无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坐。”白一痕亲自上茶。 花作尘一脸温柔,“乖呦,上药。” “嗯嘛。”然而不过片刻,江易寒坐不住了,“疼……花零……轻点儿,疼。” “哼。”花作尘嘚瑟,两个人一齐往白一痕那边看去,却见七小公子正在注视他们,“完了,他该不会怀疑我们了吧?都怪你,喊什么疼疼疼的。” “我去你妹的。”江易寒顺手凑近了他,贴在怀里,“谁让你下那么重的手,弑夫啊?有本事你试试?” “弑你妹的夫!我宰猪!老子伺候你够给你面子了,好好给你上药,你特么乱喊乱动。”花作尘生气。 江易寒忙拉了拉花作尘的衣角,示意道:“他过来了。” “啊?”花作尘慌了。 苏七款款走近,“你们……” “我们……秀恩爱碍着你了?”花作尘从来都这么没势欺人,理不直气也壮。 苏七点了点江易寒伤口的药粉,“不是,只是想说一句。”他看了花作尘一眼,“花零你给他上错药了,这是医治烫伤的,被咬了你应该给他上这个。” “哈?” 白一痕表示不关自己的事,是花零自己蘸错药粉了。 “我说怎么这么疼……”江易寒憋屈。 “搞……搞错了,宝贝儿乖哈。”花作尘尬笑。 苏七盯着江易寒良久,才说:“这伤口,被狗咬的?” “你……”骂人,花作尘一脸不乐意。 “对对对。”江易寒拍手点头,“就是被狗咬的。” “凌云哪儿来的狗?”苏七转头看向白一痕。白一痕自顾扇扇,喝茶,你俩自己圆谎。 江易寒指着自己房间那个方向,“我养的。内有恶犬,我晚上再调|教一下。” 调|教谁呢?花作尘冷视,“江复宝贝儿!” “嗯嘛,在呢。”江易寒可不怕这只恶犬,头压了过去,“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想睡我啊?” “唔……”花作尘强吻。 这边两个无语了,秀,接着秀。江易寒想哭,玛德,咬着我舌头了。白一痕不想多说什么,“他俩都被疯狗咬过,狂犬症状不轻,七七,去我房间坐坐吧。” “嗯。”苏七真心觉得这俩人很讨厌。 苏七与白一痕刚走,江易寒反攻,把花作尘压在了桌上,“花零,咬人的功夫不错嘛。” “呵,老子床上功夫也好得很!” “真的?” “嗯。”花作尘嘚瑟点头。 他笑:“我想试一下,花零,什么时候能给我见识见识?” “下辈子啊。”花作尘轻笑,还想睡老子,想得美吧。 “……”江易寒松了手,“那我等着。” “下辈子恕不奉陪!” 谪仙偷生鸳鸯意 屋中,听了苏七的话,白一痕不是很高兴,随手倒了杯茶,自顾喝了一口,“既然如此,你想留下来多住几日,那便住我这里吧。” “嗯。”苏七点头,轻叹了口气。 白一痕不自然地扇扇,“那位姑娘,想来必定不错吧?” 苏七回道:“是个长我三岁的姐姐,顾家大小姐,顾青樱。我父亲跟我说她自小就很精明能干,知书达理。” “嗯嗯。”白一痕点了下头,“那就好。” 而花作尘、江易寒两个,听说了苏七要留下来,一个个摆着一张家里供瘟神的脸,当着苏七的面儿没敢说不同意,俩人手拉手溜了,干活儿去。 零复依旧打打闹闹,过着奴仆般的生活,花零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在家里闹腾会被叔叔罚,在这里没人管。 “呼……”苏七舒了口气,也很喜欢待在这里,几乎留下的这几天都在凌云蹭酒喝。 “来来来,只知道吃不知道喝,没福气。”江易寒拉着花作尘喝酒。 “我不会喝,只尝过一口,好烈的。” “弱受,都不会喝酒。” 花作尘轻哼:“我不服!老子怕你不成。” 等到苏七想出去散心的时候,那边零复两个都已经喝醉了,人才啊。江易寒不是说自己挺能喝的吗?打脸不?两个人都醉倒在地上,花作尘打了个嗝,还搂着江易寒。 苏七转头看见了白一痕,故作轻松地说:“起初我还以为他二人是装的,还诧异他们为了你也真够舍身的。现在看来……他们倒真是一对儿令人羡艳的鸳鸯。” 白一痕不自然地笑了笑,应着他:“的确,不过,你也可以的。” 闻言,他看着白一痕。“我的命运,公与不公,你都希望我全盘接受?” “嗯。”白一痕坐了下来,已经看淡了,“你是苏家的公子,便应服从苏家的规矩,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苏七抽过那纸折扇来把玩,他问:“你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过来都喜欢砸你的凌云阁吗?” 白一痕沉默,虑了良久,终了摇了摇头。 苏七郁闷,“苏家什么都禁,只有在凌云,我才能将心放松一些。你说我身手很好,可在苏家,我比不过我六个哥哥。” 说的身手好哪是这个意思?白一痕忍不住笑了笑,“所以你不要犯错,努力去做得更好啊。”他看着一旁纷扰的客人们,来来往往,“我白一痕不过只是一介商人,懒慢疏狂惯了的,能得七七如此知己,三生之幸。” 苏七递还了扇子,“我给你题了这首诗,这折扇你便一直带在身上?” 他笑,“这首小诗我喜欢。” “不知公子何许人,疑是天宫谪仙君。恐君偷生鸳鸯意,白衣一袭落凡尘。”那是苏七失足从凌云楼上摔下来,白一痕救了他,由此相识,苏七私下里为他题诗答谢。 白一痕张开了那面纨扇,“我还未向你品析一下此诗呢,嗯……有几分像闺怨诗,但从诗体上看,不是七绝,却是一首七古。嗯?你……” 苏七淡淡道:“我不喜格律束缚。” “嗯,我也不喜欢。” “说好品析的,你只贸然定下是首闺怨诗?”他问。 白一痕微微一笑,“那,你的神仙哥哥是哪位?” “是……” “嗯嗯~江复。”地上的花作尘往江易寒怀中挤。 苏七收回了视线,“是我写着玩的。白一痕,帮我把他们扶到房间里去吧。” “嗯好。”白一痕过去,先拽的花作尘,这家伙居然抱着江易寒死活不松手,“怎么喝成这样了?花零江复,地上凉,快起来。” “花林!给老子闭嘴!”花作尘眼也不睁,张口就喊,又抱紧了江易寒。 敢情花林在家受了多少气啊。“呃……”白一痕服了,你俩这戏真会演。 苏七拔剑,那把剑散发着凛然紫光,“紫禁”二字跃然于剑上。掌下,紫禁幻大飞了过去。 白一痕笑着拍手,“好一下子,铲起来两只狗。” “……” 次日,江易寒先醒了,出去浪了半日,又上楼去叫花作尘,“花零花零,刚出锅的梨花糕你吃不吃啊?” 花作尘抱着枕,“不吃。” 江易寒笑,往嘴里塞着糕点,“奇迹啊,狗改了吃屎。花零,你起来嘛,我们出去玩。” “不要。”花作尘不起。 江易寒过去拉,“你快起来,我都无聊了半天了,白一痕那家伙成天跟七七在一块儿玩,都不理我。” “我困。”榻上的小公子病恹恹的。 “诶?”江易寒欢笑,“零零。”江易寒在他面前捏着一块糕点,然而花作尘根本没兴趣,江易寒就自己吃了。 “嗯……”花作尘侧身躺着又昏睡了过去。 捏扯着花作尘的脸蛋,江易寒笑,“不说脏话,不打人不咬人,多可爱啊。”给花作尘盖上了被子,江易寒出了门来,“白一痕白一痕。”他貌似打扰到小两口的二人世界了。 “怎么了?”白一痕抬头。 江易寒伏在栏杆上,“花零病了,你这儿有药没?” “病了啊,你俩本来脑子就有病好吧?” “不是,花零真病了。” 白一痕扇扇温笑,“这么在乎他啊?不怕他病好了咬你?” 江易寒一愣,而后否认:“我让他起来干活儿,你让我一个人干,我吃亏。再说,谁怕他了?” “你这小子。”白一痕拿江易寒没办法。 “花零昨日睡了半日地板,可能是着凉了。”苏七说道。 白一痕笑:“苏家公子,个个全才。江复,你那屋小柜子里就有药,自己去熬。” “好嘞。”江易寒兴高采烈地去了。 苏七又是唉声叹气,白一痕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 “要是看他俩不爽,我帮你整整他俩。”白一痕手里有公报私仇之权。 “不必,他两个,挺好的。” 花作尘这一边,一直睡过午后,才醒了过来,豪门大公子的性子,我就不起床。江易寒熬好了药给他端了过来,“花零,快起来,吃药啦!” “不吃。”花作尘躺着不动。 江易寒端上了桌,“快点儿,我熬了两个时辰的。外面特别凉快,我们去吹吹风,晚上看星星。” “我不。” “给你脸了是不?!”江易寒强抱了过来,坐在窗前吹风。 “……哎哎,好歹我是个病人,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儿。”花作尘嘟嘴。 “叫你不听话,喝。”他直接递碗,还想让我喂你?等白一痕娶七七了吧! 花作尘往他怀中挤,一副无所事事而又欠打的模样,“不喝,太苦。” “我尝过了,不苦。” “我能信你,白一痕都娶七七了。” “能。”江易寒示意下边,白一痕和苏七相对而饮,赏花品酒,形影不离,“这进展,快了。” “那也不喝。”花作尘轻哼。 “哼。”不喝拉倒,他自己喝,不由分说喂了下去。 “唔!!!”花作尘乖乖咽下,松口就大喊:“苦死老子了!!!” 他眯眼笑,“难道我的吻不是甜的?” “更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趁着这次病,好好尝尝这苦头。”江易寒不怀好意。 “七七?”底下的白一痕发觉苏七不对劲,顺着苏七的眼神看了过去,“……”惊到了。那边江易寒把花作尘摁在窗边上接吻,你俩人就不能矜持一点儿,“我真是服了他们了。”白一痕摇头。 苏七低头,什么也没说。 “苦不苦?” 花作尘眯眼:“接二连三地被狗强吻,你说呢?” 江易寒笑:“做只狗还不错。” “你趴床上去,信不信老子把你弄哭?!” “又想上我?不给。”江易寒笑。 花作尘伸手就是一掌,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入夜,凌云楼顶上,抬头便是漫天的星光,浩瀚无边,下面烛火幽微,万家灯火。 晚风拂面,清爽非常,今夜之景,惹人无限遐思。两个少年撑头看星星,“好美。” “我好帅。” “……”花作尘鄙视。 江易寒挑眉笑:“你更帅。” “这还差不多。青邱古街,原本名为天枢的,星星最是好看了。”花作尘仰头星星,忽然幽幽叹道:“我想家了。” 躺在一边的江易寒嗤笑:“我现在都没有家。” “呃。” 他坐起,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江家瘟疫大发,短短几日,人竟然死干净了。是我哥……护着我躲在柜子里,一连躲了好几天,没有吃的没有水。江家遍地都是尸体,有我爹的,有我娘的,有叔叔伯伯的。那个时候是炎夏,那些尸体都腐烂了,我们却不能去收尸。那场瘟疫太可怕了。” 花作尘静静靠在他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挨饿挨渴,好几天过去了,我盯着家里的食物发馋,我哥却纵火一把烧毁,跟我大吵,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保护我。” 一反常态难平复 “他……对你挺好的。”但花作尘总觉得哪里不对,江易寒待他似乎不止是兄弟之情。 “嗯,江家没了,我们只能相依为命。那时候我还小,我哥为了我四处求人收留,可是他们都怕,怕我们把灾祸带给他们,所以根本没人肯收留我们。后来,才听说了花叔叔在找我们,所以只能来了青邱。我想……”江易寒抬头看着渺茫的星星,“我这辈子都欠我哥的。” 花作尘没说话,只是低头揉了揉眼。 江易寒抛媚眼笑:“又不是你,哭什么?” “谁说我哭了?风大。”花作尘看星星。 他笑,“你有话要说嘛。” 花作尘瞥了一眼,“那天……对不起。” “说那些话的人多得去了,还差你一个?”江易寒挑眉。 “唔……”花作尘一副小受模样。 “我哥那么护我,我相信——”江易寒乐不可支,往花作尘身上倒去,“我也能找到我要保护的人。” “你……”花作尘推开他,“老子不服!老子身手不比你好?” “没看出来诶。” “你怕是眼瞎吧?” 江易寒凑上去,按住头就是一个吻,“补上的,生辰之礼。” 花作尘满脸嫌弃,“我才不要。” “那我收回来。”江易寒舌吻。 “……我要!别特么……唔……” “给。”话音未落,江易寒的舌迅速从他口中掠过,“真是香甜呢。” “你!”花作尘盛怒,“老子也给你补个大礼!” “别……别嘛,我生辰还有八|九个月呢。”江易寒装可怜,讪讪求饶。 花作尘转怒为喜,“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这架势,不会要咬他吧? “哈哈!你比我小?你居然比我小?!哈哈!难以置信。”花作尘大笑,一直以为江复比自己大的,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小弟弟。 江易寒简直无语,“怎么了啊?不就小你几个月吗?至于笑成这样?” “哈哈!你才是弱受,江复小宝贝儿,叫哥哥,快点。” “不!叫!想得美。”江易寒甩给他一个白眼,“行了,别笑了,你站起来。” “噗哈哈!”花作尘笑得直不起腰来。 “妈呀,神经病一个,傻了吧唧的,笑点低得我都服死了。”江易寒心里老无奈了,捂着脸,“闭嘴,憋着。” “嘻嘻。” “看见了没?”江易寒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什么啊?”花作尘不明白。 “傻啊你!我比你高!” “……切,我不服。”花作尘表示不屑,“你把鞋脱了。” 江易寒抱胸,“搞笑,脱就脱,你不用脱了,反正我高你半头呢。”结果江易寒脱了鞋子都比他高,花作尘啪啪打脸。 “江复!长那么高干嘛?!” “……怪我哈。” “哼。”花作尘抱胸轻笑,“没关系啊,我要你这辈子在我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说话!” “……”江易寒彻底无语了,花零你厉害,服死。 这一日,零复擦着桌子,一边擦一边打闹,凌云的人谁见了都烦,倒是苏七一直默然喝酒。 花作尘同江易寒窃窃私语,而后花作尘上前了,“七七呀,喝多了伤身的。” 苏七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别管我。”苏七接着喝。 “呃?”江易寒上前了。 苏七才不过十七岁,却狂饮烈酒,只想麻痹自己,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别喝了。”江易寒按住了他手中的酒壶。 撤过玉手来,紫衣小公子眨了眨眼,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白一痕……” “呃?”花作尘与江易寒对视了一眼,他不会要告状吧? 恰好白一痕过了来,“嗯?七七怎么哭了?” “不关我俩的事!”二人异口同声,一致往后退了一步。 “……我也没怪你俩啊。”白一痕扶额。 苏七哭着,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紫衣上,平日那么冷淡,今日这反常的行为吓住了花作尘和江易寒。 “别哭了,怎么了?”白一痕关心道,声音很是柔和。 无奈苏七只是哭着,死活不说。 “七七,其实以后……你可以来找我的,我白一痕随时奉陪。” “不需要,告辞。”苏七啜泣,但还是保持着冷言冷语的调子,抓了紫禁剑就走。 “七……”白一痕怅然。 “好凶啊。”花作尘嘟嘟嘴。 “没你凶,你俩都没胸。”江易寒看着他胸口发笑。 花作尘甩过去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还说风凉话。白一痕,我去帮你拉回来。” “哎,我也去。”江易寒跟着去了。 凌云阁里,白一痕独自在一个小角落坐着,久久思索着。 苏七握着剑,一路泪奔到一个偏僻的树林旁边。 “妈呀,累死我了,跑这么快。”花作尘弯腰气喘吁吁。 江易寒嗔怪他:“你那天要不骂我,我就不会跟你动手,然后我俩剑就不会断,现在还可以御剑的!” “得了吧,谁先招惹谁的心里没点数?白一痕让人铸的新剑,还差几天就好了。” “九九八十一,时间过得这么快?” “那是。你也不看跟谁待在一块儿。” “哈哈,说得对。” 花作尘示意前面,“行了,快追。” “嗯。” 树旁,苏七痛哭之后,靠着那棵树,默然泣下,泪水打湿了紫衣。放肆之后,总是归于沉静,可他今时今日却久久不能平复。 “七七。”零复两个跟来。 花作尘缓了口气,才问:“谁欺负你了吗?白一痕?” “白一痕,呃,他刚才的话,随时奉陪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江易寒不解。 苏七落泪一行,“他待我很好。” “那……”花作尘欲言又止。 江易寒直截了当地说:“他对你当然好了,你看你砸了那么多次凌云,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俩命苦。”打工打工何时休? “……” 苏七闭目直哭,“白一痕……” “你们到底怎么了?”花作尘不明白,苏七每次发脾气,白一痕都不管。 那小公子哭道:“我后天便要成亲了。” “什么?” “你们这么快啊?”江易寒瞪大了眼。 “不是……是……是我要娶妻了。”苏七每每想起这件事就哭得更狠了。 “呃。”江易寒这就接受不了了,“你这……还小吧?”才十七岁。 花作尘拉了拉他,“苏家从来都是早婚,要不哪能生出七个来?” “也对哦。”江易寒点点头。 “七七,你跟白一痕……”花作尘止住了口。 苏七哭道:“那首小诗写的明明是他,他日日把玩那纸折扇,却不能悟及诗意。” 花作尘脑子转不过弯来,“不会吧,他经商头脑那么好,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啊。” 苏七闻言,自嘲道:“对我上心?苏家的人违背家规放下身段去向一个商人告白,他竟然……不肯接受,他何曾对我上过心?”那日白一痕轻轻摇头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白一痕……” ……“你……不喜欢我吗?” “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可我有啊。”…… “呃?”江易寒低了低头,没有说什么。 “也许,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你要相信他。”花作尘猜测着,安慰他。 苏七极力控制着情绪,“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哪儿有那么多废话?!”一语说的,零复两个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 “七七,那个,要不我帮你劝劝白一痕。” “不必了,他真的对我无心,我放弃了。”苏七拭泪转身,“谢谢你们。大婚在即,我要回苏家了,烦请帮我转告一句,我……在他面前……又失态了……” “哎,你不再试试吗?或许可以挽回呢?”花作尘拉住他。 苏七紫袖掩面,他自己试了多少次了?有用么?苏七终是摇了摇头,扯过去袖子走了。 在回凌云的路上,那两个人又打闹着,江易寒笑道:“告白还真不能随便告白,拒绝一个人,便是伤了一颗心。” 花作尘呼了口气,说道:“也许白一痕真的有何难言之隐呢?” “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哪儿有那么多废话?”他笑。 “……” 见花作尘不吭声,他搭上了肩,“零零,你不高兴啊?” “关你毛线事。”花作尘鄙视。 凌云之中,江易寒一边逗着花作尘,一边进门,“笑一笑嘛,花零。” “……烦死了!别等老子咬你!” “……”白一痕自斟自饮,自顾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问他二人:“七七呢?” 花作尘踹开江易寒,回话:“他回苏家了。” “回去了啊?回去了好。”他又叹气,似是自言自语,“回去了好。” 江易寒凑近:“七七哭得好厉害呢,他好像很喜欢你,不过他马上就要成亲了。” 白一痕凝视手中的酒杯,心里的郁闷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知道。” “那你……”花作尘紧眉,严肃认真地质问:“你不肯接受他?” 赴婚宴霸气抢亲 白衣公子叹气摇头,“不是我不肯接受他,是苏家接受不了我。花零,你们要明白,五大世家,苏家家世最大,靠的是什么?是苏家沿袭的那套家规。”白一痕抬起头来,“他是名门大家公子,我只是青邱一个生意人,我……不能毁了他的声誉。” 江易寒不屑:“虚伪,我才不管什么声誉,我要有喜欢的人,抢也要抢过来。” “……”花作尘瞪了他一眼。 江易寒瞪回去:“瞪我干嘛?” 花作尘转念一想:“说得不错,白一痕,你去抢亲。” “嗯?!”不是开玩笑吧?怂恿人家去抢亲?江易寒一愣。 白一痕已经做了死心的打算,依旧自顾喝酒,没给什么反应,“我会祝他幸福的。” “……”花作尘坐下玩弄那把折扇,叹道:“七七这首小诗把我刻画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啊,太帅了。” 江易寒开口欲言,被花作尘一个白眼瞪了回去。白一痕阴下了脸,愤然夺扇,“啪”一声,一扇子打在了花作尘的脑袋上,怒道:“这是七七写给我的!” “嘶,好痛。”花作尘抱头。 “哎,别打。”江易寒紧眉护住。 花作尘愤愤不平:“你知道他是写给你的你还装作不知道,让苏家七公子大老远跑来找你缠你。老子要是他,早特么睡了你!” 江易寒看好他,拍手笑:“有道理,花零真霸气。” 白一痕紧紧握着酒杯,连桌子都在打颤,“你们两个……给我滚回房间去!” 花作尘负气,上楼去了。 江易寒眼巴巴地看着他走了,自己却不动。 “滚啊。”白一痕生气。 “我不会。”江易寒悠闲。 “跟花零学。” “我不要。” “你们……”白一痕抬起扇子作状要打他。 江易寒退后一步,“喂,我们两个小孩子都知道,你这么憋着,不难受啊?” “我……”白一痕低了低头。 他抱胸抚了抚下颔,“眉山白氏……嗯……听说你们白氏好像有个断袖,不过后来被逼娶亲,年纪轻轻郁闷死了。” 白一痕淡淡,“那个人……我父亲白谪。” “哈……?”这次得滚了,江易寒转身就跑,“溜了,真是祸从口出。” 白一痕轻轻展开折扇,久久盯着扇上的一个个小字。 父亲白谪被逼娶亲,二十几岁就郁郁而终。母亲守寡多年,拉扯了遗子长大。难道,也要他郁郁而终么?他砸凌云是想放松,想突破那个牢笼,白一痕哪会不知? 初见时,那个七小公子从凌云高楼上失足摔下,白一痕不顾一切去救,翩然落地,白衣似仙。 后来,街上一游,误吻定终生。凌云一醉,白一痕拒绝了他,小公子大怒砸凌云。“别砸了。” “让我砸,等下你报账,我赔你双倍。”清冷的公子泪落两行。 “不必了,我只是怕你……会伤到自己。” 终了,苏家大摆婚宴,苏顾联姻,花家自在受邀之列,江如练不去,花林缠着师父,所以也不去,花作尘就去了,带着宠物江易寒。 “这该死的白一痕!”花作尘一巴掌打在江易寒身上,“老子服死他了。” “……我是无辜的。”江易寒委屈。 到了吉时,红衣新郎迎了新娘进府,便开始拜堂。 那个红衣公子始终打不起精神来,别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却郁闷不堪。 “公子,没有请帖不准入内的,公子止步。”苏家的侍卫根本拦不住。 众人看去时,那个白衣径自走来,“白一痕……”花作尘两个欣喜,击了个掌,“看戏。” “嗯啊。” 苏七与新娘并肩站立,新娘甚至都高他一点点,白玉桃面露出了久违的一笑。苏家家主苏离浩与顾家家主顾影鸿都在,对于白一痕无贴硬闯,先是比较友善地说道:“白公子不请自来,为小儿庆婚,苏某这里谢过了。” 白一痕扇扇一笑,自是风流潇洒,若有仙君骨,“谁说我是来庆婚的?” “那白公子来此所为何事?”顾影鸿早知来者不善了。 白一痕“唰”一声,合了扇,他正色道出二字:“抢亲。” “啊……抢亲……”宴请的宾客无一不惊,一片哗然,相对私谈。 新娘顾青樱掀开了盖头,只见苏七盯着那边庭院中的白一痕,那痴痴一笑,自己也曾有过。“爹……” “胡闹!一个市井之人也敢来闹我女儿的婚事?!”顾影鸿呵斥道。 白一痕倒是从容淡定,负手而立,一笑春风,“放心,我不抢你女儿,我抢的,是新郎。” “你……”苏离浩气愤,“来人!给我拿下!” “是。”苏七的两个哥哥上去了。 “哎,你觉得白一痕能抢到手吗?”花作尘碰了碰江易寒。 江易寒抱胸笑,“放心吧,他是真人不露相。” “哈哈!等你成婚的时候,老子也要去抢亲!哈哈!我也要抢新郎。” “可以啊。” “唔唔,快看,打得好激烈啊。” 白一痕只用折扇便抵挡住那击来的利刃,逼退了苏家的两位公子。 “噌——”紫禁出鞘。那个红衣公子翻身跃出,招招紧逼白一痕,“当当”之声不断。没过几个回合,白一痕按住了他的手,将紫禁插回鞘中,揽腰抱在了怀里,“嗯?弑夫么?” “呃……”苏七还未开口,白一痕的唇便落了下来。 “可恶!”苏离浩怒极。 “太劲爆了!哈哈!”这边的两个人拍手大笑。 “嗯?”苏离浩冷眼瞥来。 “唔……”花作尘、江易寒立刻噤声安分了下来。 白一痕松了唇,苏七嗔道:“你骗我,我明明打不过你。” “为夫这叫‘怜香惜玉’,再说了,不厉害点儿,我怎么敢来抢亲?怎么保护我家娘子呢?”白一痕柔和地笑。 苏七早准备逆父之意了,坚定地笑道:“白一痕,我要跟你走!” 苏离浩拔剑,怒不可遏,今日苏家的脸面算是被苏七丢尽了。“逆子!苏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 “父亲。”那个小公子轻轻推开了白一痕,跪向了父亲:“苏家,孩儿生于斯,长于斯,受教了十七年。可十七年来,孩儿学到的,是虚伪地笑,虚伪地哭,虚伪地行事,喜欢不能说喜欢,不喜欢不能说不喜欢。父亲,孩儿想一吐真言,孩儿喜欢凌云阁,不喜欢苏家,孩儿喜欢的是……白一痕。您让孩儿迎娶顾小姐,害的不仅是孩儿,更是毁了她的一生。” 那顾青樱站了半日,终究是死了心,垂下了眼帘,不言不语。 顾影鸿更气了,“岂有此理,你今日不娶我女儿,我女儿将来还怎么嫁人?” “顾师兄莫急,犬子不懂事而已,今日苏某必令犬子娶了令爱。” “我就是死也不会娶的!”苏七喊道。 “逆子休得再说。”苏离浩斥道。 “我说了我死也不娶。” “给我押了这逆子,如何也得给我拜了堂。”苏离浩采取霸道强硬的手段。 “谁敢?”白一痕护妻。 苏离浩怒道:“白一痕,你别太过分了!” “你能奈我何?” “你……” “七七我娶定了。”白一痕的手渐渐地握住了紫禁,凛然横剑,“我不伤害无辜的人,但是谁敢拦我,那只能对不住了。” “太帅了!”零复两个激动。 白一痕凝眸,折扇别在腰间,退后一步拉起来跪在地上的苏七,“七七,跟我走。” “嗯。”苏七的笑如同孩童一般,携了白一痕的手。 “站住!”话音未落,白衣携了红衣轻功闪过,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苏离浩怒气冲冲地摔了剑,“给我派人去,把那个逆子就地正法,反了他了!” “父亲消气。” “别去了。”那个披着火红嫁衣的新娘扶桌轻声道,“苏师叔成全他们吧。爹,我不嫁了。” “胡闹,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顾影鸿责骂。 宾客们倒是小声议论,没白来,凑了场热闹。 “爹。”顾青樱试图劝说。 顾影鸿气哼了一声,“人都送来了,岂有接回去之理?要别人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呵,今日之事,苏师弟必得给我顾家一个交代。回府!” “爹……” “顾师兄。”苏离浩也劝不及。 众宾客纷纷告退了,顾青樱劝解着苏离浩消气。江易寒一直盯着案上呈酒的一块方木,拉了拉苏离浩。 “作甚?!”苏离浩没好气。 “我想要那块木头。” “拿去拿去。唉,这个逆子……”苏离浩拍桌。 江易寒欣喜,而花作尘鄙视,他过去劝了苏离浩几句,随后拉了江易寒走了,这丫的也太丢人了吧? 是夜,花前月下,“干嘛呢?他俩都成了,我不跟你装了。”花作尘被江易寒约了出来。 孤名压倒全青邱 “呐。”江易寒递给他一个木制花灯,两个手掌大小,很是精致,是仿照之前白一痕送花作尘的那个金花灯做的,每片花瓣都磨得光滑丝薄,看样子是费了不少时间。 花作尘开心地收下了,“诶,你做的?还不错,都没看出来,你狗爪子还挺巧的。” “那是!我雕了一下午的。”江易寒想讨他开心,“那个金花灯被我弄没了,除了那个吻,这个算是额外的生辰礼吧。” “切,谢了。”花作尘笑笑,玩弄着花灯。 江易寒趁机壁咚了花作尘,“花零,白一痕和七七成双成对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花灯还你。”花作尘递还。 江易寒这就无奈了,“有必要拒绝得这么干脆嘛。” “你不是说不能随便告白的么?”花作尘眨巴着眼睛。 “我没随便,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不行我就强上。” “去你妹的!我不服!老子只娶不嫁!” 江易寒推他:“好的好的,走啦,大不了我们一天一换。今天我先。” “这还差不多,喂……”花作尘被江易寒抱了起来,往邻近的一个屋子去了。 “哐!”踹开门,两个人一惊。 屋子有人占了,床上两个玉公子,白一痕撑在上,底下的苏七身上尽是香汗,轻轻喘气。 零复两个倒吸了口凉气,“不……不好意思!”吓得江易寒忙抱着花作尘逃命去了。 “你们……再慢一步我废了你两个!”白一痕暴怒。 “嗯……”苏七轻轻握住了白一痕的手腕,这一生再不离弃。 “哇……吓人。”逃命的两个人舒了口气,还是自己房间安全。 江易寒首先缓过气儿来,过去解花作尘的衣。 “喂喂,矜持,风度,别急,唔……” “我都不要,你给我躺平了。”江易寒激动。“早想上你了,你的‘身手’更不错。” “切,老子也想来着,明天看不把你弄哭。” “你今晚先哭吧,小零零~” “小复复~” 江易寒扑上去,又吻又亲又乱摸。 “嗯……江复……江……”幽幽喘吁声充斥了屋子。巨攻栽在江易寒手里也是个弱受,玉肌如丝如滑,擦过时细微的“咝咝”声传出。锦罽绒枕,黼黻美吾身。花作尘闭上眼,君心我心痴难泯,萦裙也任,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的意中人,只是今日没料,意中人也是个小公子。 “花零……” 自从那刻起,花作尘便以为爱情很简单,只不过是一句爱与不爱的问题,用嘴说得出,用行动做得来。 凌云阁中,双剑铸好了。白一痕近日来整天同苏七亲热在一起,江易寒搂着花作尘打趣道:“最开始还以为七七是个煞神,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可爱,像个花神。” 苏七掩口一笑,那怀中的花作尘抬头,冷冷看着江易寒。 “啊,咳,我家花零最可爱!”惹不起。 “小鸳鸯,我和白一痕可秀不过你们。”七七笑。 “谁要跟他秀啊。”花作尘不屑一笑,推开了江易寒,“给我看看我的剑,这剑名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孤名压倒全青邱!” “给。”白一痕递给他。 “诶,我的断魂还不错。花零,我看看你的。”江易寒看了看就合了剑,花作尘那个说了是孤名压倒全青邱的,他凑上前去要一探究竟。 剑出鞘,而后——“噗哈哈!!!” 江易寒捧腹大笑,实在不想惹了花零生气,可是忍不住啊。“这就是你说的孤名压倒全青邱啊?服了!” “艹!断……断袖剑?!!!”花作尘一脸懵逼地看着白一痕。 苏七闻言笑喷,白一痕也忍不住了,“你自己写的,不怪我啊。” “我去你大爷的!不怪你怪谁?!老子明明写的‘断神’!!!” “噗——哈哈。还断神?叫你做作,笑死我了,断袖剑……” “玛德!你们三个!不许笑了!” “噗哈哈!!!” “……不许笑!”花作尘委屈,“我不管,我不服!白一痕你得再给我铸一把。” 白一痕扇扇保持风度,毕竟自家七七还在这儿呢,“理你呢,过几天我们就要走了。” 苏七打了个响指,点头:“对的,小鸳鸯你就认命吧。” “唔?走?去哪儿?”江易寒不明白。 白一痕轻松说道:“我这次抢亲,顾家同苏家决裂,我们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所以……”他抱着苏七笑了笑,“我们要把凌云托付给朋友,我想带七七游历山水。” “不错哦,很浪漫啊。” “另外,是我故意留下你们二人,本想替花家主和如练治治你们的顽性,哪知……你们却反给了我一堆大道理。我白一痕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讲究公平公正。今天,还了你们的剑,你们自由了。” “唔……”零复两个一愣,继而跳得一个比一个高,“太棒了!” “可以回家了!” 等两个人激动的心灵平静了下来,“对了,我们还有一事。” “对。”江易寒附和。 “嗯?说。” 花作尘笑嘻嘻地说:“我们两个想拜你为师。” “呃?”白一痕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没听错吧?我可没时间教你们了。” 江易寒摆手,“没事,等你们游历回来再教也不迟。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他先拜了。 “去你妹的,说好我先拜的!”花作尘盯着江易寒表示不乐意。 “嘿嘿,叫师兄!” “想得美。”花作尘不屑地看着他,“白一痕,你快把他逐出师门,让我先拜。” “噗——”白七两个笑喷。 “行了,你就稳当这个师弟吧,给你一次机会你也没我快。”江易寒拉了花作尘的小手跪下了。 “唔……哼!” “好了好了,两个傻徒弟,快起来吧。”白一痕笑。 “不!还没拜师娘呢!”花作尘说道。 “……”苏七脸红了,“一副欠打模样。” “好了,快起来。” “嘻嘻,以后可以夸耀自己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师父了!!!”两个人欢喜。 白一痕扇扇,“江复你过来,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 “好。” “我也要听!”花作尘趾高气扬,我家夫管严。 白一痕笑:“我吃不了他,再说,七七也不会放过我的。”他拉了江易寒借一步说话。 “唔,师父有事吗?” “嗯,你们这次离开凌云,一定是回花家了。江复,你……真的要和花零在一起?”白一痕认真地问。 江易寒坚定地点头。 “那好,我……只有几句话。江复,你也知道你哥哥对你的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跟你哥哥说清楚,也别瞒花零。花零,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小气大,不服天,不服地,能爱能恨,从小又娇生惯养,受不了气。我怕……” 江易寒呼了口气,点头,“我知道了。” “嗯。” 花作尘见他们说完了,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从后边搂住了江易寒,“好了没?江复。我还等着领你进我们花家的大门呢。” “好啊。”他笑。 时隔三月,两个人踏入了花家的大门。解释清楚了,门口处,江易寒又把花作尘壁咚了,“你不会生气吧?” 花作尘抱胸只笑,“想不到你魅力这么大啊,自己哥哥都追你追得这么紧。” “生气啦?”他也笑,贴近身子吻着,“嗯?我只要你一个。” “好啦好啦,老子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拈酸吃醋之辈,你要是找小三,顶多我灭他九族。你九族都没了,没事的。” “你……”江易寒压上身子,“再说一遍?” “唔……”花作尘双手捂脸,“就会拿这个欺负人家。” 江易寒闻言笑喷,“再说一遍,就刚才那一句。” “打死不说!” “信不信晚上我搞死你啊?”江易寒威胁。 “笑话!我花零是那种宁死不屈之人吗?别欺负人家啦~” “噗嗤。”江易寒笑。 “噌——”花作尘断袖出鞘,露出邪邪一笑,“人家觉得你这是作死的节奏呢。” “咳,别,娘子……啊呸,夫君息怒嘛。” “噌。”断袖剑重回剑鞘,“这还差不多。” “走了不闹了,我们分头行动。” “嗯。” 江易寒进了院子,只见花林蹲在地上哭,画圈圈,“唔?花林你哭什么啊?” 花林抬头见是他,似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道:“师叔,你跟我师父说说嘛,留在花家,不要离开了。” “呃?离开?在说什么?好了好了,别哭,我去看看他。他在哪儿呢?” “书房。”花林抹泪,知道师父听师叔的,他应该会留下来。 江易寒听说哥哥在书房,一边盘算着怎么跟他说,一边过去了。桌旁清茶一杯,依旧是那个白衣身影,“哥,我给你找了个妹夫,我呸,我给你找了个……那个……” 江如练看着他,“……弟媳。” “对对,我给你找了个弟媳。”他笑笑。 “为什么跟我说?” “你是我哥啊。” 江如练合上书本,“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亲哥哥。” “呃。”他低了低头,“我一直都知道啊。” “白公子给了我书信,我都知道了。你找的弟媳……是花零?”蓝衣公子有些惆怅。 “是,哥,我想跟他在一起。”江易寒一本正经地说道。 江如练收拾了书本,淡淡回道:“今日收拾好东西,明日我带你回玉溪。” 风流潇洒美少年 “哥。”他皱了皱眉,“江家已经没了,还回去做什么?”难怪花林哭得那么伤心,江易寒有些不满。 “我不该带你来青邱的。”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跟花零在一起,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江易寒实在搞不懂哥哥。 江如练看着他的双眼,有几分决绝,“你要还当我是你哥哥,就跟我回去。” “哥。”他的语气中有几分哀求,“我不管,我只想跟花零在一起。” “做梦。” “我求你了。” 江如练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本,“我也求过你,你……答应我了吗?江复,我拼死把你从那场瘟疫中救了出来,凭的只有一条信念,那就是……我喜欢你。”那个清冷的蓝衣公子闭上了眼,怎么也无法释怀。 江易寒攥了攥拳,心一狠,说道:“我跟花零睡过了。” “嗯?”江如练猛地睁眼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花零睡过了,就这样,哥你自己看着办。”江易寒把话说完,转身走了。 亭廊下,花作尘躺在栏杆上喝酒。“花零零。”江易寒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自己的哥哥,苦闷地从背后拥住了他。 “唔?”他回头。 “咦?!”江易寒吓了一大跳,“好大个巴掌印啊。”笑了笑,“疼不疼?” “嘶,别碰。”花作尘叹了口气,“玩完了,我跟我叔叔说我喜欢男的,我还没说是谁,他就一巴掌上脸了,然后一脚把我踹了出来,罚我在太阳底下跪十个时辰。” “这么狠啊?”江易寒疑惑,“可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吧?” 花作尘指了指太阳,“对啊,这大太阳的,顶不住,跪了半个时辰我就跑了。” “噗——”江易寒忍俊不禁。 “行了,别笑我了,你那边怎么样?” 江易寒摊了摊手,“我哥也不同意。” “啪嚓——”花作尘含怒摔了酒壶,“艹!老子娶你关他俩啥事?!” “诶,法定监护人诶。” “那现在怎么办?” “零哥,师叔。”花林讪讪走来,两根手指相碰,“那个,能不能不要跟我抢师父……” “送你了。我也想啊!”江易寒从桌上端了杯酒一饮而尽。 花作尘拉了拉他,“那是我漱口水……” “没事不嫌弃。” 花林低头,“听说白一痕和七七私奔了,要不你们也私奔吧?” “嗯?!”二人同时打了个激灵,“私奔?!诶,好主意,刺激诶!” “花林我爱死你了!” “爱我!!!走了,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们快去收拾东西。”江易寒拉了花作尘,两个人匆匆而去。 “呃。”花林咬了咬唇,这样不好吧。 次日,“我要走了,有缘再见。”江如练蹲身揉了揉花林的头。 “师父。”花林拉着他的衣角。 去了正厅,同花满蹊作别,花满蹊叹气让人呈上了一纸书信。“这是什么?”江如练打开来看,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私奔?!” “啊?他们居然还留了书信?”花林进来时诧异,随即又忙捂住了口。 两双眼睛的目光扫了过来:“你知道他们私奔之事?” “我……”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往后退了几步,怪我年少口无遮拦。 街上,白衣人蓝衣人背着剑并肩而行,两个吃货,一直吃个没完,反正身上带的钱很多,不差钱。 “喂,江复,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你说了算。” “早知道师父师娘私奔的时候就应该带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多有诗意。”花作尘想了想,“去莆田。” “不去,林追云是怎么羞辱我哥的,我可还没忘。”江易寒想想就气,“温家主病逝,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妇人当家啊?搞得温家快改姓林了。” “那你还让我作主。其实,听说温大公子笑的时候,额上会开花,我想见识一下。” 他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么好的个人,偏偏是庶出,还是个哑巴。” “唉……诶?!那我们去扶夷吧?”花作尘笑。 “扶夷?哎,你终于长脑子了。” “叭!”花作尘夺过他手中的吃的,往前跑了。 “还我!” “追上我就还。” “等着。”江易寒断魂出鞘,平地划过。 “唔!!!”花作尘一惊,身体一惊悬空了。 天际,“嗯……”江易寒压了花作尘,轻笑,“今日可是你当小受,想不想在天上过一下瘾?” “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怎么着?”他顺手扒衣服,挂在了剑柄上。 “你等着!过了夜半我……啊……救命啊……非礼……” “我睡我自家娘子也算非礼?” 莆田之地,正是温家落处。温家以医传家,家主温书羽早亡,其后温家由其大夫人林追云掌权,林追云的哥哥林逐月于是就做了温家的大总管,兄妹二哥在温家权倾一时。 一日昧爽,正室之中,妇人披上了华丽的丝绸衣裳,描了眉,又点绛唇。 青衣公子温润如玉,极为雅静,腰上别着一支青翠的笛子。此刻年轻公子端了热茶匆匆而来,进屋后低头跪了。 梳妆台前,妇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揉着脂粉往脸上打腮红,冷厌地说道:“今日请安怎么迟了一刻钟?呵,到底是个贱妾所生,不知道温家的规矩。” 青衣公子跪着,一句话也不说,说多了反是错。 妇人慵懒地起身,左照又照,确定毫无瑕疵之后才庄重地走近了那个公子。 公子举案齐眉,面上并未有半点不悦之色。 茶水还冒着几丝热气,妇人不屑低头看一眼,两指轻轻端起来茶杯。举止高贵优雅,可称礼之典范。 樱桃小口饮过半口,又走了小半步,终于低下眉来看了那人一眼。丹唇轻启,妇人将口中的茶水吐回杯中,信手泼在了青衣公子的玉面上,茶杯也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温不笑,茶怎么又是凉的?嗯?我不教训教训你,你便在这温家目中无人了?” 淡绿色的茶水从青衣公子面上滴落,那公子缄默不言。 妇人的手很是好看,尤其是在手里拿着东西的时候,姿仪很美。她轻轻拔下了头上那支大凤凰簪子,“把手伸出来。”一语音落,见那公子不动,她又重复了一遍。 托盘缓缓被放置在地上,青衣公子伸展了双手。 妇人的簪子如挥毫般划过,甚至簪子划开皮肉的声音都回响在空气之中。 公子额上布满了汗珠,他的手上落下一滴滴鲜血,滴在地上的托盘上,“嘀嗒”声音很是清脆。 “庶子!”妇人不屑地瞟过他一眼,转身去换簪子了,“滚!” “……”原本白嫩的一双手,如今刻上了那“庶子”二字,那公子双手打颤,忍痛拜了一下,随后才端了托盘退下了。 宽敞明亮的屋室里,那个红衣少年细心地帮他拭去面上的茶水,又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红衣少年是林追云的亲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他这一辈轮到温家“不”字,所以少年名字取了“不疑”二字。他的哥哥,则叫“不笑”。 温不疑与温不笑年幼时,父亲温书羽恐他们嫡庶有别,以致兄弟不和,便极力培养他们兄弟之间和睦的关系。 兄弟二人一同起居,一同出行,以至于温书羽病逝后,不疑不笑兄弟二人对对方的依赖性特别强。 尤其是温不疑,年纪小小,便极护哥哥,对母亲欺负哥哥的行为极为不满。 “告诉过你了,不用再向她请安,她会伤害你的。”不疑心疼得要命。 温不笑名字叫做不笑,为人却很乐观爱笑。轻轻摇了摇头,眉眼里都是笑意,于是额间白皙处,渐渐盛开了一朵小小的红花。明艳,夺目,光彩照人。 温不疑嗔道:“还笑!” 温不笑丹唇未启,宫室里却响起了一道温和又好听的声音,“她是嫡母,我是庶子,岂有不去请安之理?” “那……你应该叫醒我一起去的,她不敢在我面前伤害你的。” 他微笑,仍未启唇,“我见你睡得熟,没忍心叫你。” “哥哥。”不疑扑入他怀中,“你要再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别。”不笑额上的花收住了,合成一道细小的红线,渐渐隐去了。 “那明早记得叫醒我。” “一定。”温不笑温笑,一笑生花。 扶夷之地,零复夫妻手拉手,在大街上溜达,似乎没有看到行人们投来带有鄙夷意味的目光。“好重的茶香味儿啊。” 江易寒说道:“扶夷盛产茶,估计又是在搞什么茶会吧?” “媳妇,跟着本夫君,找个客栈安身再说。”花作尘嘚瑟。 “切。”江易寒扭头亲了一口,“这边。” “哼。” 青邱中,“师父,我知道错了,我帮你去找师叔回来,你别生气了。”江如练告辞要走,花林死活拦着,隐隐欲哭,“师父,我爹同意我跟你一起走,你带我一个好不好?” “那你就跟着吧。”蓝衣公子冷淡淡地说道,拔剑御起,先行一步。 “呃,师父,等等我。”花林跟上。 毒杀亲母舍温家 是夜,客栈中,花作尘难得妩媚一回,撩人心怀,白衣影蹁跹。“江复宝贝儿,怎么样?我这功夫是不是越来越好了?”花作尘眨了个媚眼。 “呃……还行,主要是——”江易寒盯着他身体,忽然出口一句:“你真受。” 花作尘勾起一笑,随后——“啊啊!” “艹!别特么乱动!” “谁让你说老子受来着!”花作尘趾高气扬,你受,你才受,你全家都是受!老子不就矮了一点儿吗?哼!“我不服!” “我……”江易寒哭笑不得,“……特么说你不胖。” “呃,咳,误会一场,我们好好的。”花作尘笑嘻嘻地倚进他怀中。 “这才对嘛,给我亲亲。” “嗯嘛。”花作尘给他亲亲,又说:“我们明日去看茶会呗,我可是品过百茶的。” “行啊,带你玩,我玩你喝。” “嗯嘛。” 不知过了几日,屋室之中,“江家的那两个小崽子,情况如何了?”林追云问着自己培养的暗卫。 “回夫人,他们分开了,大的好像在花家,小的先是被白一痕护着,后来,听说他跟花家大公子私奔了。” “哼,他们终于舍得分开了。留着他们是个祸患,你过去,让花家那小子给江复做个陪葬。” “是。”暗卫即刻去了。 “来人。” “夫人。” 林追云高傲地坐在主位上,笑道:“去把莆田的水渠修缮一下吧,莫要误了农事。” “是。” 林追云掌权后,为了拉拢人心,就做了不少好事,修筑水渠也在其中之一,每年盛夏之前都会兴修,帮莆田温氏料理农事。 正是炎夏,温家清池中,不疑不笑兄弟二人一同沐浴,玩闹甚欢。 林追云之所以不敢动温不笑,只是因为自己儿子温不疑。不疑的起居都是哥哥照顾的,林追云想要铲除温不笑,这样一来,不疑温家主的位子就稳了,可不疑心里从未在乎过那个位子。 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一起习医,不疑的医术要比哥哥高明,所以他经常打趣哥哥。 到了午时,笛声悠悠,青笛一曲,音律曼妙,温不疑就伴着这和谐的韵律入了梦乡。可他再醒来时,却见温雅的哥哥被侍女扶着颤颤巍巍地进来了。 温不笑的情况很不好,额上眉间被人剜了一刀,赫然一道血疤,鲜血顺流而下,吓坏了温不疑。 “我没事……我没事……歇歇便好。”温不笑仍未启唇,额上花开处是他的致命所在,青衣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的软垫上。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温不疑大怒,实在受不了母亲这样一次次找哥哥的麻烦。 侍女回道:“是……是大夫人去赴了一宴,宴上有人称赞大公子一笑生花甚雅,夫人回来后,就命大公子过去问候,逼大公子笑……大公子很礼貌地微笑了,但是没有开花,夫人便责大公子伪善,表里不一,一气之下就……就……” “下去吧。”温不疑忍气吞声,坐在哥哥身旁,帮哥哥拭去血。 温不笑又想揽罪,让弟弟不要那么恨母亲,可身体虚弱得他根本不能说出来,即便他心中所想即是外言。 他轻轻握着弟弟的手,用笑劝着这个宝贝弟弟,额上又生花,只不过一朵完美的花生生被那道狰狞的疤痕分裂了开。 温不疑再也忍不住了,起身跑了出去。 “不……疑……”青衣公子奋力撑起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了起来,“不疑。”移到门前,温不笑就吐了血,额头痛得厉害,手指拭过嘴角,艰难地往大厅去了。 当青衣公子终于过了来,却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大夫人林追云七窍流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前穿着仍然那么光鲜亮丽。 而温不疑则蜷缩在一根红漆柱子旁,吓得身体发颤。 温不笑先是去探了探林追云的鼻息,那人已经气绝了。他转身俯身问着不疑:“是你杀了夫人?”当然,他仍然没有张口。他称林追云为夫人,是因为林追云不承认他是温家的公子,不许他叫她为母亲,所以不笑只能称夫人。 温不疑手中还握着药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他怕极了,哭道:“哥哥,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是个坏女人,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是她毒哑你的,我恨她,我要她死!” “无论如何,总要心存善念。”温不笑揉了揉弟弟的头,“把药给我。” “我不要。”他哭,死死攥着那个瓶子。 “不疑乖,哥哥替你担着,好不好?把药给哥哥。” 温不疑重重地把毒药摔向了一边,“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 “怎么可以?温家没有人了的……”温不笑心忧。 “他们姓林的就是想霸占我们温家,温家我不要了,我要保护好你,我们离开。” “不疑……” 温不疑铁了心了,拉住了哥哥的手,“我们走。” 温不笑是个弟控,只得点了点头,“我都听不疑的。” “嗯。” 不疑为哥哥上了药,束了条抹额来遮掩伤疤,收拾了东西,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家。 天气转凉,花作尘在街上乱跑,江易寒无奈地跟在后边,“上街遛疯狗。” “白长那么长的腿,走快点儿啦!” “噢噢!” 孰不知,两个人已经被隐蔽在附近的暗卫盯上了。 花作尘在前面招手,“快来,这里有阳羡茶。” “我又不喝茶,看见有酒会了再叫我。”江易寒悠哉,并不着急,抱着剑慢慢走。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诶,片刻,人越来越多,江易寒慌了,“花零你给我回来!” “你快跟上,人好多,我看不到你了。”花作尘也慌了,被人挤来挤去,花作尘生气了,“老子都快被挤怀孕了!”然而根本没人理他,人们都在争相买茶品茶。“江复……” 江易寒急死,四下人声嘈杂,纵使他怎么喊也没有回应的声音。 黑衣掠过人群,“啊,我的玉佩。”花作尘抬头时,只有拥挤的人群。 白衣飘飘,快速穿过小巷,“花零。”江易寒发觉,提剑跟上,入了昏暗的小巷。转角处,地上的素白雕花的流光玉佩掉在地上,同那幽暗的小巷形成了色差,“玉佩,这不是花零的吗?”他放松了口气,“花零,别闹了,快出来,都吓死我了。” 白衣人坐在小巷的墙头上,拂着一汪长发,嘴角勾起一笑,“来玩,捉迷藏。” “呃。”江易寒还未反应过来,白衣人袖中飞出一面白金宝镜。一束强烈的白光射来,江易寒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吸卷了进去。 白衣人跳了下来,装束也变了,那根本不是花零,而是一个墨衣男子。手把白镜,轻轻地笑,“进了我的虚无幻镜,好好玩吧。” “江复。”花作尘后悔跑那么快了,身子往墙上靠去,试图避开这群人,“唔……” 巷中伸出一双白玉一般的手来,白得无瑕,如同寒中乍放的白梅,惊艳绝世。手上的,却是一块浸过迷药的帕子。 “唔!!!”花作尘挣扎不过片刻,便被迷昏,向里面倒去了。昏去之前,只感觉那一双手没有一点儿温度,冰冷殊甚,如同死尸一般。 虚无幻镜之中,江易寒晕倒在茫茫黑暗之中,醒来时,伸手不见五指,“嗯……搞什么?好黑啊。”他爬了起来,抓了抓头发,“花零呢?” 转身来,前面不远处有一扇玉门。“呃?跟我玩闯关游戏?切,等我抓到你,好好伺候你一晚上。” 江易寒跑了过去,踹开门就进去了。 “……玛德!没人告诉我这边是悬崖啊!” “啊——”一声大喊,江易寒的声音稚嫩了起来。 “闭嘴。”守在他旁边看书的小少年嗔道。 “呃?这里是……”他低头看时,不禁愣住了,一双小手,身体也是小的。 而坐在床边的蓝衣少年轻笑回道:“玉溪江家,连自己家也不认得了吗?” 这个少年自不必说,就是他哥哥江如练了,看样子也只有十五六岁啊。 江易寒靠在床上茫然,这里是自己的家?回来了? “好了,起来吧,我们去给娘请安。你都睡了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一探气息,还有气。” “……”哥你这么咒自己弟弟好吗? 玉溪之地,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四季如春,温旭清爽。才随哥哥出了门来,春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一点也不似在青邱的炎热。 “快点啊,你今日是怎么了?还没睡醒?”江如练关心道。 “没,头有点晕而已,我们走吧。”他拉着哥哥的手,心下思索着,江家灭门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可以借此查清灭门真相。拉了拉哥哥,“哥哥,我今年几岁了?” “唔?身体年龄是十二岁,不过脑子的年龄还停留在三岁。” “……”哥你是怼个没完了是吧?不过,十二岁,那场瘟疫也就是在两年之后。 轻敌中计险丧命 既来之,则安之吧。想来,这个时候,花零也还是个小孩子吧?去青邱告诉他,你将来是我江复的妻,嘻嘻,把他欺负成一个受,让他再每天那么霸道不讲理,想想就开心。 “你笑什么?快走了,娘要等急了。” 不过多时,温家大夫人林追云之死就闹了出来,林追云一死,她的弟弟林逐月又迅速握了温家的主权。 想来,以温不笑懦弱的性子是不会杀害姐姐的,杀害姐姐的就只有一个人——她的亲儿子温不疑。 林逐月又气又叹,早说了把这两个孩子一块解决了省事,孩子她还可以跟别人再生。只可惜林追云很舍不得这个孩子,于是有了那日被自己儿子毒杀之景。 “温不笑大逆不道,有失尊卑,毒杀嫡母,我林逐月代姐夫清理门户,温家以后再无此人。至于不疑,有助温不笑行凶之嫌,给我抓回来,好生教化教化,待其加冠之年,我再将家主之位还他。”那个玄衣年轻人吩咐道。 温家没有后嗣,只有温不笑温不疑两个人了,温家的人无策,也只能照办。 温书羽其实膝下子女不少,只不过一个接一个夭折了,令人匪夷所思。 屋室中,“息机,我姐姐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玄衣暗卫息机行礼回道:“江复被我收进了虚无幻镜,还没有人能逃脱这面镜子。不过,那个花零,人太多了,没能找到。” “追查。” “是。” 一处山洞,花作尘朦朦胧胧地醒来,双眼迷糊,身子软软地倒在一堆细软的草堆上。 “嗯……啊……”微喘的声音传来,花作尘看去了,那是一个穿着青墨色宽大衣裳的年轻公子在洞的深处鬼鬼祟祟的。那公子身旁收着一把红伞,伞中出露一条红绫。 花作尘眨了眨眼,才见那公子颈上还挂了个项圈,项圈下的金锁“哗啦”作响。 白帕拭了手,那公子信手扔在了一旁。 血……血!花作尘吓了一大跳。 那边的公子闻声微微回头,唇角上还沾着血色。 “断……断断袖,出!”花作尘转头就跑,御起了剑。 “站住。”公子抓伞起身,他竟然也能够闭口言语。 洞口,年轻的公子撑伞而立,轻轻一笑。 太湖之处,白一痕带了媳妇来游玩,午时,秋风阵阵,苏七靠树而寝,白一痕帮他拂了拂发,也靠树躺下了。 那跟踪他们许多天了的掩面女子悄悄接近,宝剑出鞘,“噌——”一声刺来。 “嗯?”白一痕轻易夹住了刺向苏七的那把剑,苏七淡然坐起,这刺客,又耽误他们小两口的好事。 那女子显然慌了,却又抽不开剑。 “你到底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地刺杀我们?”白一痕问道。 “受死。”女子抽不出剑,一掌击去了,却被白一痕轻易挡下了,她自己反倒被逼退了一步。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刺杀我没事,三番两次冲着我娘子来,这我可就不能忍了。” 苏七低头,满脸通红,“我自己也可以应付的。” 女子抬手,狠狠扯下了面纱,眸中尽是怒意。 白七二人一惊,回想那日在苏家抢亲的场景,“顾青樱?”两个人虽然都只见过那姑娘一面,但还是有几分印象。 “我不是她。”那女子冷笑,“顾青樱是我姐姐,我是顾家二小姐顾青梦。” 白一痕耸耸肩:“我们招你惹你了?” 顾青梦一剑指着苏七,“你,可知我姐姐对你一往情深吗?” 苏七往白一痕身后躲了躲,“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别说你姐姐了,你都长我一岁。” “你——”她气不过。 “顾小姐,凡事讲个理,我跟七七是先,她是后,而且亲是你们顾家提的,也没问七七答不答应就把人送来了。我不抢亲,难道看他跟别人成亲么?”白一痕扇扇,“有什么事冲我来,要不把你姐姐请来,我亲自下跪赔礼道歉,如何?” 顾青梦冷笑:“不必了,她已经死了。” “嗯?!” “你说什么?”苏七惊住。 “顾家不肯接回她,苏家无人娶她,姐姐被逼无奈,割腕自尽了。”顾青梦握紧了剑,“我要你们两个,下去给她道歉。” 白一痕眨眼,“别吧,百年以后再道歉也不迟。”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杀了你们!”她握剑直击白一痕。 “白一痕,别伤了她。”苏七担心这个顾青梦。 “我知道。”白一痕的扇子时开时合,抵挡着顾青梦的利刃。白一痕很有把握对付这个小女子,只要她不搞些卑鄙下流的手段。 两三下,没过几个回合,顾青梦的手被白一痕扼住了,那女子回身一道飞刀。 “呃……”白一痕愣住,继而被顾青梦一掌击伤。 “白一痕。”苏七紧眉,上前一步扶住了。 白一痕都能感觉得到面上有血流出,“嘭”一声落在他的纨扇上,浓重的墨红色晕了开。 “有毒。”苏七惊住。 “今日暂且再放过你一次,再纠缠不休,我就不客气了。七七,走。”白一痕带了苏七离开。 “可恶。” 花作尘这一边,逃离了山洞,又回扶夷四处打听江易寒的下落。过了大半个月,仍然没有消息。 “奇怪,这丫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死哪儿去了?”花作尘也只好耐心地找着。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位撑着伞的墨衣公子。 虚无幻镜中,转眼少年江易寒已经十三岁了,年少的他挺喜欢和哥哥在一起打闹的,只是没了花零,江易寒还是日日郁闷。 不知不觉中,又熬过了两年,江家根本无事发生,上下和乐。 江易寒又一次猛地从榻上惊醒,“花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按说瘟疫大发,他被哥哥带离了江家,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那面镜子,他看向窗外。“叶子又落了,这里的四季交替得这么快……花零,花零。”江易寒跑出了房间。 “居然被他发现了……”玄衣公子凝眸,暗中观察着他。 江易寒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天旋地转,头好晕。“江复,跟哥哥在一起吧,别离开玉溪,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哥,哥哥。”他四处寻觅,整个江家空无一人。 “江复,你就真的接受不了我么?我真的很爱你,想护你一辈子,江复。” “别……别,我只要花零……我只要他。”江易寒心神不定,昏天黑地,站不稳,头也快要炸了似的。 忽地,四周一片嘈乱,许多声响混杂在一起,江易寒看时,是在一个屋中,年仅十八岁的江如练抱着高烧不退的弟弟服药。 “我……”那是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竟然有些透明,“哥哥。” “哐——”门开了,“公子……公子快走……” “啊。”江如练看着那个倒进来的尸体,心里慌乱。 不过多久,江家上下一片嚎啕哭声,尸体遍布,江易寒退后了几步,“这不是真的……”奢华的江家开始颓败, 江易寒清楚地看到,哥哥抱着身染瘟疫的他藏进了柜子里。他一步步走近了那个柜子,想打开门,身体却直接穿过了那个大柜。 “江复乖,一定要撑住。”江如练有些绝望,抱紧了弟弟。 “不要抱,分开……你会……”江易寒伸去的手又穿过了哥哥的身体。 十八岁的少年苦笑了笑,“江复,你说你想去青邱,等你病好,哥哥一定带你去。” “哥……”怀中的弟弟昏迷不醒,身子发烫,气息微弱。 “江复……”江如练深吸了口气,含住了弟弟的唇。 “不要……” 江易寒面上滑落泪水,“不要……不值得……” 外面,那些人疯了似的乱跑,争相逃命,甚至有的拉人陪葬,人情冰冷得只剩下柜中那一点兄弟情分了。 江如练怎么也不肯放弃弟弟,抱在怀里,护好了。 “哥哥……好渴……好饿……”小小的江复扑在哥哥怀中。 “嗯。”江如练微笑点头,抬了抬头。 “不要。”江易寒摇了摇头,却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咬破了手指,手指探进了他口中。 “乖……” 渐渐,景象消失,“江复,闭上眼。”江如练拉着弟弟一口气从腐烂尸堆中跑出。 一切都灰飞烟灭,江家的人短短几日只有两位小公子活了下来。看着大火燃起,现在的江易寒几乎都忘了他那时的话。 小江复拉着哥哥的手,弱弱问道:“哥哥,我们以后去哪儿?” “不论去哪儿,哥哥都会和你在一起,保护你。”江如练微笑。 “嗯,我以后都不离开哥哥。” 他,还是违背了旧言,离开了。江易寒轻轻地跪了下去,有些无助,“我始终都欠哥哥的。” 忽地,景象消失了,四周如开始那般昏暗,“啊?”他抬头,“哥哥。” 身前的蓝衣公子清冷,手把断魂剑,“江复。” 江易寒哽咽了一下,真的是他的哥哥。 “请吧。”江如练缓缓递出了剑,“杀了自己。” “哥。”他看着那把剑。 “杀了自己。” 突破幻境钟一人 “不。”江易寒摇头。 “听哥哥的。活着有太多罪恶了,一切都放弃吧。再来一次,不会救你,哪怕我们一起葬身,烟消云散。杀了自己。” “哥哥。”他打颤的手拔出剑来,“你……真的要我……死?”他不敢相信,那还是那么深爱着自己的哥哥吗? “对,杀了自己,不是说好了,一切都听哥哥的吗?”江如练催促他,“快动手。” 江易寒战战兢兢,将剑架在了自己的颈上,看着自己的哥哥。 “动手。” ……“我哥哥那么护我,我相信——我也能找到我要保护的人。”…… “花零……”江易寒缓过神来,反手一剑刺向了身前的人,“我哥才不会让我去死呢!” “你……”蓝衣人退后,轻功后撤,衣裳变黑,玄衣人诧异他竟然能克服他对哥哥的心病。 “你是谁?花零在哪里?”江易寒逼近时,竟然出了虚无幻镜,“站住。”荒山野岭,江易寒紧跟不放。 “别追了,我没抓着花零。”息机淡淡说道。 江易寒怒不可遏,“鬼才信你!把我家花零还我,你们是不是非礼他了?” “……”息机无语,“你想多了。” “还我花零!” 转了个山弯,就看见息机举身赴崖。“玛德,死前先告诉我花零的下落啊。”江易寒断魂归鞘,“可恶。”蓝衣男子负气走了。 山崖处,玄衣男子落在了自己的白绫上,撤去了白绫。落了地,乌暗的双目几分不屑,“神经病一个,怪不得江家会灭门。”拍拍手,准备回去挨骂。 “花零花零我的花零。”江易寒一口气跑下山。 息机背后一凉,“呃……” “你没死?!还我花零!!!”江易寒抬起一把剑,连剑带鞘敲他。 “啊啊~好痛。”息机抱头痛叫。 江易寒不罢休,“还我花零!” 息机生气,攥着衣袖跺脚,“我没抓他!” “不信!” “爱信不信,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江易寒盯着他,“那你干嘛抓我?是不是想非礼我?” “是是是!行了吧?”息机敷衍。 “那你刚刚还让我自尽?!” “爱惨了你啊!我求你放我走吧,我错了。” “不行。”江易寒果断拒绝,拿剑对着他,“你得跟我一起去找花零,找到之后我就让你走。” “……”息机无语。 “行不?!”江易寒凶他。 息机转念一想,一起找就一起找呗,还方便他抓花零呢,“可以。” “早这么痛快点儿多好。” “……” 江易寒拍了他一下,这家伙是个弱受啊,“叫哥哥。” “我#%!我去你大爷的,我特么都二十多了,你丫的小毛孩儿一个……哥哥。”看见断魂出露的锋芒,息机低头选择了屈服。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哼。”江易寒合上剑,“你叫什么?” 息机想了一想,“息哥哥。” “好名字!以后你就改名儿叫‘息弟弟’了。” “……”息机愤愤不平,“好了!我叫息机!哼!”这丫的真会欺负人。 往扶夷的路上,息机高冷,抱胸冷漠,倒是江易寒问长问短的,“你再易个容伪个音给我看看听听嘛。” “不要。”息机赌气。 “快嘛。” “就不。”息机可是有原则的人。 “我打你了信不?”江易寒威胁,软的不吃非吃硬的。 息机委屈,“易就易,又拿剑欺负人家。” “嘻嘻。” 息机宽袖一抖,黑衣收束,白衣撤出,息机拂发。 “哇!”江易寒瞪大了狗眼,“这也太厉害了吧,跟花零完全一样诶!”他笑,“你给我说句话,别用你自己的声音,用花零的。” “说什么?” “江复小哥哥,你弄疼人家了。” 息机笑,“用花零的?” “对。”江易寒期待。 “好,听着。咳咳……” 江易寒期待。 结果——“江复你特么弄疼老子了!” “……”果然是花零的,江易寒听声音都后怕,太凶了。 “嘻嘻。”息机捂嘴笑,拎着衣裙往前溜达去了。 “给我回来!”江易寒一把拽了回来。 “你让我用花零声音说的。” “过来,声音软一点儿。”江易寒拉住。 息机嘟了嘟嘴,“江复小哥哥~你弄疼人家了嘛~” 话音未落,江易寒当街吻了上去,花零。 “啊……”息机一惊,仿佛快要窒息了一般,想动想挣扎,却动不了,僵硬地愣在原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师父你跟我说说话嘛。”花林落寞地拉着师父,一路上他都是不言不语,花林难过。 江如练依旧不言语,提着剑默默前行。“嗯?”那边……好像是自己弟弟。 “唔?”江易寒松口回头看了一眼,看似平静淡然。我擦!我哥和花林!“不好意思,把你当成花零那傻子了。来,我让你见见我哥。” “呃,好。”息机的右手搭在左臂上,一副弱受表情。 “哥。”江易寒跑过去,“哥,我知道错了。” “……”江如练淡淡。 江易寒再次经历了那场瘟疫,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江易寒只能改了口:“哥,我把花零……弄丢了。” “……”江如练和花林这就无语了,指着那个白衣人,“他谁?” “我……”息机宽袖一拂,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他是息弟弟。” “我特么息机!” “……” “啊?那我零哥真的不见了?”花林盯着息机,眨了眨眼,好厉害的样子。 “我俩在闹茶会,人太多了,走散了。息弟弟,这是我哥,江如练,这个是花零的小表弟花林。” 江如练开口:“公子的易容术挺高明的。” “你弟欺负我!”息机告状。 “哦?我有吗?”江易寒拔剑。 息机咬袖子,“坏银!” “这声音不错。”他笑眯了眼。 息机抱胸,“人家本音也很销魂呢。” “的确呢。” “啊?”花林迷茫。 “看来花零不在,你玩得挺开心的。”江如练就这样看着他们。 花林幽幽道:“幸好我零哥不在。” “什么啊。”江易寒嘟嘴。 正在这时,忽地有一队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幅画像,指着江易寒,“就是他。” “我?我怎么了?”江易寒不知所措。 “哈!江复!”随后,那个白衣小公子奔了过来,“你特么!让老子好找!” “花……唔……” 花作尘拥吻,自动屏蔽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场之人自觉移开眼神,只有息机不满,“咳咳!”他瞟了一眼,“要不要我给你们挪张床,让你们当街亲热个够啊?” “要!”花作尘开心。 息机无奈,“你媳妇真开放。” “噌——”“老子是夫!” “你们……都欺负人家,哼!”息机跺脚。 花作尘不解,“声音怎么变了?” “江复小哥哥,你……”息机一开口,江易寒表示那柄断魂已经饥渴难耐了,“咳……你跟花零小哥哥真是郎才女貌呢。” “我是郎!”花作尘占了。 江易寒笑笑,“那行,我是羊。” “……” “人找着了?这么热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嗯?” 只见那边又走了一位温文尔雅又不失豪气的公子,花作尘欢喜地拉着那位公子,“给你们介绍下,扶夷龙氏家主,剑仙。” “我!龙阳羡!”公子之气,有似白一痕。 “噗——”除了江如练,基本上都笑喷了。 花作尘挑眉,“跟我的剑名有异曲同工之妙啊,羡仙同音,他的剑术在扶夷又是出了名儿的,我就说叫剑仙好听吧。” 江易寒拍手,“有才。这名字,哎,你为什么不姓‘羡’啊?羡龙阳……哈哈!” 龙阳羡又一次耐心地解释:“阳羡是一种茶,我姓龙!” “龙阳……哈哈!你快了!” “你们才有龙阳之好呢,本公子可是正经人。” “生当狂放又容与,管他后世说如何!唔唔,江复。”花作尘开心地往江易寒怀中挤。 “你朋友真多。各位,过府再叙,我已备了酒宴。”龙阳羡素来热情好客。他帮花作尘主要是因为那天他主办的茶会,扶夷方圆百里的人都过来凑热闹了,哪想把他们小夫妻挤分散了。 “交个朋友,一起喝酒?”江易寒示意息机。 息机就会皮,“别打我就成。” 去龙府的一路上,零复两个一直在撒狗粮。“有个撑着红伞的黑衣人,他迷昏我,把我拐到山洞里了,超可怕!他还喝……血!!!还好我跑得快,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啧……病得真不轻。” “真的!” “零零啊,这秋高气爽的,鬼才撑伞呢。” “鬼……嘶,没准儿我真碰上鬼了!他迷昏我的时候,他那双爪子贼凉。” “乖乖,亲亲,不怕啊。” “mua~” “……你俩后边秀去!”息机看不下去了,出来替天行道。 “好的好的。”零复两个往后边去了,江易寒瞥见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哥哥,“哥,笑一笑,太高冷没女孩子追的。” “……关你何事?” “过来啦。”花作尘等不及了。 欲使阳羡羡龙阳 趁他们都走了,两个人躲巷子里亲热。“嗯……江复,别再离开我……” 江易寒笑笑,“你下次可别乱跑了。” “你下次得跟上我!” “好好好。” “江复。”衣裳“哗哗”滑落,小矮子花作尘的臂搂住了江易寒的颈。 “呃?”不防有人从这里路过,一脸的震惊。 “唔?啊!”两个人抓住衣裳就快穿。 那人是个红衣小公子,正是温不疑,才抓了药,因为到处都有温家的人来抓他和哥哥,他不敢走大街上。“你们继续,我……马上走。” “……”穿衣穿衣,“好扫兴啊。” “先回去,剑仙给我俩准备了房间。” “这么好啊。”江易寒眯眼笑,“我有个计划,要不要加入。” “我也有个。” “把龙阳羡带弯!”两个人齐口说道,果然是亲夫妻啊,击了个掌。 龙府之中,人都凑齐了,龙阳羡便举酒开宴,又觉得不对,“花零江复两个哪儿去了?” 息机稚嫩地说道:“两个小哥哥一回来就钻房间去了,亲热得不可开交呢。” “……” “你能把舌头伸直了说话吗?”花林听不惯。 “小可爱你是说这样吗?”童稚秒变高冷,“还是这样?还是这样呢?嗯?” 龙阳羡笑:“息公子多才多艺,阳羡敬息公子一杯。” 息机回敬。 “啦啦!”花作尘蹦了进来,“江复你快点儿。” “不慌。” 龙阳羡温笑:“你们舍得出来了?” 花作尘端起被杯酒,“我怕我会死在床上。” “哈哈,敬你一杯。”龙阳羡举杯敬酒。 花作尘过去接了酒杯,挨他坐下,“剑仙,咱们聊聊。”那边江易寒找哥哥去了,息机在教花林说话。 “你想做什么?”龙阳羡喝酒又笑。 “别这么……正嘛,咱们好好说话。” 他笑,“我这叫‘正’啊,那怎么不正啊?” “喝。”花作尘满酒。 “喝就喝,你想说什么?”龙阳羡经常宴客,酒量会差? “你没有过,见到一个人,‘怦’一声,感觉自己心跳停了?” 龙阳羡含笑点头,“有啊。” “谁?!”花作尘激动,“男的!是不是个男的?” “还真是。” “谁谁谁?” 他笑:“早时被人行刺,我看到那刺客的剑从我胸口插进去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不过我活得还好好的,他躺地上,心跳是真的停了。” “……”花作尘喝了杯酒,按过去了手,“羡羡~” “哎,你还是叫我剑仙吧。另外,这手……”龙阳羡轻轻推了开。 “我管你!”花作尘霸道按上。 “嘶!”龙阳羡身子一颤,跪坐正了,“小心我们家没有龙嗣,过继你来当儿子啊。” “切。”花作尘回头向底下看去,“花林,别缠着息弟弟,让他过来。” “好的。” “干嘛?”息机不乐意地向龙阳羡的另一边坐了。 花作尘问着龙阳羡,“剑仙你喜欢什么样的?让他易容伪音。” 龙阳羡笑笑:“我喜欢……白白净净,不会说话的。” “白白净净,不会说话?息弟弟来,闭嘴别说话,条件刚好符合。”花作尘拍手,“堪称完美!” “……”息机稳坐着,“你觉得我俩有可能?” “天作之合啊,早生贵子,告辞。”花作尘乐呵呵,生生给他们凑成一对儿了,下去找江易寒玩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龙阳羡笑了笑,“请。”他又敬息机一杯。 “唉……我的两个冤家啊,就会欺负我不会用剑呗,否则一准儿剁碎他俩,哼!”息机喝酒。 “嘘,别说话。”他笑。 “好的,省得那个小娃娃又提剑砍我。” 底下江如练淡然喝酒,完全不理会那两个趴在桌子上故意瞪大狗眼盯着他的零复小夫妻。 “哇喔。”花作尘盯着江如练,“我发现这个世上都是哥哥长得比弟弟好看。” “……”江如练清冷依旧。 “你再说一遍?”这边江易寒和花林不乐意了,两个都是弟弟。 “你们听我解释,长相这事,关键得靠遗传,先出生的娃把相貌的净化部分都吸收干净了,然后剩下的渣……” “噌——”江易寒拔剑,“我要弑夫了。” 江如练缓缓开口:“照你这么说,七小公子该是个极品了。” “噗嗤——”三人笑倒。 花作尘拍手大笑:“果然是哥哥,一语惊人!” “师父师娘他们要是知道了,我都救不了你。” “没事儿,他们又不在。”花作尘不怕,自在喝酒。 “龙主,苏家七公子拜访。” “噗——咳咳!”花作尘呛着了,“搞什么啊?他们玩到扶夷了?”果然是背后不能说人长短啊。 江易寒默默轻拍着他的背。 龙阳羡微笑:“快请。” 苏七进来时,有些被吓着了,“你们……怎么都在?” “师娘好!”零复两个打招呼。 苏七没空理他们,向龙阳羡请求道:“龙府家世浩大,能否帮我找两个人?” “又找人?”龙阳羡笑了笑,“你说。” “在外逃亡的温家两位公子。” “呃?他们?为何?” “白一痕……”苏七低头泪落。 零复二人了解了情况,到了白七现在住的客栈。只看见了原本神采奕奕的白一痕,现在却奄奄一息地倒在榻上,半张脸都烂掉了。“师父……” 苏七拭了拭泪,“大夫说这种毒极为罕见,唯息、温二氏医族可解。” “息?” 于是龙府中,“两位祖宗饶了我吧,我真不会医术。”息机走过来走过去,走到这里被江易寒拿断魂威胁着,走到那边被花作尘提着断袖威胁,息机这个细思微恐啊,太欺负人了! “不信,人人皆知,息家可是名族,以医传家,根本不亚于今天的温家,你说自己不会医术,鬼才信你。” 息机摊摊手,“拜托,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重孙子了。再说,术业有专攻,我主攻的就是易容和伪音。我要是会医术什么的,一准儿毒死你俩。” “……”花作尘与江易寒相视了一眼,“那这么说,只能找温家了。” 江易寒表示:“温家除了家主温书羽和他那两位公子,基本上可以说其他人是滥竽了。” “哇……这得多少滥竽啊。”息机眨眨眼,自己可是温家的人祸从口出,还得小心点儿。诶不对,自己好像是来杀他俩的吧?再等等吧,没准儿可以一箭四雕,零复,加上大公子和小公子,凑齐了,大功一件啊!想想就美滋滋。 花作尘靠在桌上,“上哪儿去找温不笑和温不疑啊?一笑生花,我想见识一下。” 江易寒拎着断魂,“过来,我把你脑袋戳开花。” “怕你不成。”断袖出鞘。 息机叹了口气,“你们真够可以,每天除了搂搂抱抱,就是打打杀杀,服。” “你跟剑仙搂去啊。”花作尘眯眼笑。 “滚。”息机白眼。 过余日,龙府外,扶夷平野之处,已是秋日百花杀,快入冬了,天气仍暖。 龙阳羡总喜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练剑、喝酒,很是雅静。 剑声啸啸,龙阳羡宝剑容与出鞘,秋叶簌簌而落,公子一舞剑器动四方。衣裳兜风,真有几分仙姿,来如雷霆,使山河沮丧,天地低昂,壮哉蔚跂,浏漓顿挫。 青衣公子为之驻足良久,而后树下抚笛,吹奏一曲。如同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之中,忽有孤凤凰,似浮云柳絮随天地阔远飞扬。 闻笛声,龙阳羡一愣,回顾,却是一位青衣公子。 烟霏云敛,天高日晶,秋风侧身而过,抹额束得本就松垮,风一吹,随风而去了,公子额上生花。 剑舞伴笛声,飒飒且清明,便注定了此生难缠。龙阳羡怦然心动。 ……“你有没有过,见到一个人,‘怦’一声,感觉自己心跳停了?”…… “有了……”他的手轻轻放在胸口上,实际上,此刻心跳却加速了起来。 笛声悠悠而止,温不笑温和地笑着。 龙阳羡收了剑,那是……一笑生花?竟然不是虚传?有趣,“你是温家大公子?” 闻言,温不笑的笑消失在飒飒秋风之中,额上的花落了,青衣执笛急匆匆地要走。 “别走。”龙阳羡轻功上前。 温不笑以笛击之,因为弟弟再三告诉他,如果有人问起他的身份,那人十有□□是要伤害他。 龙阳羡见他动手了,迫不得已拔剑抵挡,“公子。”见温不笑想跑,他一把拉住了,“嘶啦”一声,“啊……” “下流!”未启唇的青衣公子回身一巴掌扇了上去。 “不是……温公子,我是龙家家主龙阳羡,有要紧之事想请公子出面帮忙。”龙阳羡脱口而出。 温不笑本来是拉着衣裳,羞愤万分,急忙要走,闻言又驻足了,犹豫了一下,才回了身,“何事?” “呃?”他愣住,素闻温大公子是个哑巴的。 温不笑看出他的疑虑,又道:“是不言玉。” “原来如此。”龙阳羡舒笑,“温大公子可否过府一叙?” “不可以。”温不笑摇头,“不疑不许我散步太久的。” “小公子也在啊。是这样,适有一友人面中奇毒,半面溃烂,昏迷多日,人道是唯息、温两家可医。不知公子可否……入府医治?”他言简意赅,举止文雅。 “这……我都听不疑的,我需要回去同弟弟商量一下。”温不笑回道。 龙阳羡拱手,“多谢大公子了,如果可以,二位可以暂且在龙家住下。” “谢谢。”他低了低头,拉着衣服要走。 “等等。”龙阳羡忽又叫住了。 “还有何事?” “衣服……”龙阳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不是故意的,抱歉。” 温雅公子温雅情 “无妨。” “哎。” 温不笑低头,“不疑要等久了。” 龙阳羡微微一笑,“龙府就在那边不远处,我把外衫送与公子吧。” “不必了,公……公子。” 龙阳羡径自上前,“松手,来。”他轻轻褪下了青色衣衫,解了自己的替他穿上了,抬头时,不笑额间生花。 “好了。”龙阳羡微笑回礼。 “多谢,先告辞了。” “嗯。”龙阳羡伫在原处,直到温不笑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青衣如那人一般静雅、温和,龙阳羡携了被他扯破的外衫转身回府去了。 有了温家大公子的消息,苏七喜极而泣。 不过,也就花作尘、江易寒这两个无聊之人才会关心龙阳羡带回来的外衫,“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温大公子睡了?” “可能么?我说了我是个正常人。”龙阳羡极力回避他两个。 “别走,你拿的那件衣服怎么回事啊?诶?你回来是先回了房间换衣服吧?”花作尘、江易寒追问不休,“是不是湿了?” “……我只是不小心把人家衣服扯破了而已。” 江易寒拍手:“你说漏嘴了。” 龙阳羡百口莫辩,“我只是差点儿跟他打起来而已。” “不打不相识!我俩就是!” “对。”花作尘点头,“我们现在还打。” “你们放过我吧,我是清白的。”龙阳羡叫苦,求饶不已。 息机笑眯眯地喝茶,“真好,我自由了。” “还笑!”花作尘看向了他,“你都被绿了。” “……滚。”息机说话总是一句换一个音,好在混熟了,也都习惯了。 “师父。”花林幸福满满,伏在江如练的膝上,对他来说,能跟师父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福了。 江如练默然看书。 “啊!谁来治治这两个家伙啊?!”龙阳羡快被逼死了,“江如练管管你弟弟和你妹夫!” “……”江如练冷淡,“管不住,等他们师父醒了吧。” “救命啊!” 过了几日,不笑才说服了弟弟来医治白一痕。 “龙主,温大公子、温小公子来访。” “快请。”龙阳羡起身亲自迎接。 “师父有救了!”零复拍手。 “谢天谢地,救世主就要复活了。”息机喝茶,不得不说,龙府的茶还是挺好喝的。 青衣公子红衣公子进来时,零复相拥一惊,“是你?!”完了,没脸见人了。 “呃?你们不是在巷子里脱衣服的那两个吗?”温不疑也诧异。 “嘘!!!” 在巷子里脱衣服?息机忍俊不禁,“两个小哥哥真厉害嘛,在哪里都能搞。” “龙公子。”温不笑向龙阳羡见礼。 “咦?!他不是哑巴?!”花作尘吓了一跳。因为温不笑没有张口,他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温不笑在说话。 江易寒先是一愣,而后又笑:“是不言玉。” “什么啊?”花作尘不明白。 “傻子一个,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息机白眼。 “mua~” “不言玉是个宝物,简而言之,就是含在口中,心中所想即是外言。” “这样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花作尘忽然想起,拐走自己的那个公子,也是闭口可以言语的,“他好像……” 温不疑一副小大人模样,却又掩盖不住年幼孩童的可爱,“要我医人可以,你们得保证,不会把我和哥哥的下落告知温家。” “答应答应。” “还有,温家的事,人是我杀的,不关我哥哥的事,不许你们背后议论他。” 花作尘几个虽然诧异他会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他们但是猜也猜得到,人不是温不笑杀的,那个文雅公子一进门,从他和善的态度就看出来了。 “放心,他身上只有优点,没有缺点。” “还有,我哥哥会说话,不是哑巴!不许说他是哑巴!”他似乎刻意说给花作尘听的。 “……那你还说。”息机瞪了他一眼。 温不疑跺脚,“那是我哥哥!” 温不笑被弟弟的喊叫声拉回了思绪,从龙阳羡身上移开了眼神,朝弟弟一笑,额上生花。 “哇……”在场的人无不惊叹。 花作尘拍手笑,“温公子一笑生花,雅极雅极,哪像我们家这位,一笑辟邪。” “喂,我要一笑辟邪,你还一笑招邪呢。”江易寒轻哼。 “呸!”花作尘扑上去咬他。 “……嘶,你!” “……”龙阳羡咳了一声,没空理这两个傻子,“救人要紧,温公子这边请。” “好。” 龙阳羡领着温不笑、温不笑往苏七那边去了。息机淡定喝茶,丝毫不理会旁边那两个打着打着又亲在一起的傻子。往江如练身上瞥了一眼,那个蓝衣公子紧紧攥着桌上的酒杯。“轻点儿,要碎了。” 江如练看去一眼,冷淡地端杯一饮。 零复两个不解,花作尘坐在江易寒身上,扭头问道:“什么啊?” 息机莞尔一笑,萌萌道:“小哥哥的心哦。” “……” 温不疑医治白一痕去了,哥哥温不笑于是来同龙阳羡闲聊,龙阳羡因而递还了他那件外衫。 “唔?”温不笑一愣,花朵消失,“谢谢龙公子。”他又一笑生花。 “当日冒昧,不小心扯坏了公子的衣裳,这是我自己缝好的,手工太差,还请温公子不要嫌弃。” 温不笑含笑,“想不到,龙公子身为一族家主,还会女工。” 龙阳羡温和,“说笑了,亲手缝补,只想表露一下心意。” “心意?” 他笑,“冒犯了,歉意才对。” 温不笑点点头,额上的花时显时灭。 “对了,温府之人到处在搜寻你们,你们在外面也不安全,不如先在龙府住下吧,让阳羡一尽地主之谊。” “呃……我要问过不疑才行。”温不笑看向了帐内的弟弟。 温不疑正在帮白一痕敷药,苏七打下手,不疑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闻言先是想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那……就谢谢你了。” “嗯。”龙阳羡笑了笑。 说实话,不疑不想留下,他不喜欢这个龙阳羡,他不喜欢所有接近他哥哥的人,哥哥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好了,这个敷几日就可以了。” “多谢。”苏七欣喜。 “哥哥。”退出来的温不疑扑入哥哥怀中,调皮地笑。 “嗯。”温不笑抱着弟弟笑得很开心。 于是温家的两位公子便在龙府住下了。 莆田,温家,那个年轻的男人冷毅无情,玄衣一袭,一双厌世之目,似乎对这凡尘俗事充满了恨意。他负手而立,问着身后的人,“你确定在太湖伤了他?” “不错。”立在殿中的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子,顾青梦是也。 那人轻笑一声,转身坐下了。顾青梦这才看到,他手上捧着一个三足小炉。那个小炉两耳镂刻精致,炉身周遭雕着龙纹与云纹。“他中的是我用九霄炉炼出来的毒,近来也没听说白一痕在江湖上掀起了什么大事。”他抚着下颔,“只有一种情况。” “什么?” “他遇上了一个可以帮他解毒的人——温不疑。”林逐月盯着手中的九霄炉,“我现在怀疑息机跟他们混在一起了。”他似是在自语。 “温小公子?息机?你在说什么?”顾青梦不解,林逐月答应帮她报仇的,怎么又扯上了别人? 玄衣男子笑了一下,“差点把你忘了。” “嗯?” “我会帮你报仇的,不过在你有生之年,是见不到了。”说话间,顾青梦尚未反应过来,九霄炉的盖子被揭开了,烟雨一阵裹了那小女子入了药炉。 “咔”轻轻一声,炉盖合上,林逐月抬了抬手中的九霄炉,轻轻笑着,“医术学不好,那我就炼毒。” 扶夷龙府,花作尘和江易寒闲来无事,去欺负人家温不笑了,好好一个温雅公子,快被他们糟蹋坏了。 “你们认识那天,剑仙是不是睡你了?”花作尘拉着温不笑。 “剑仙?”温不疑侧头愣了愣,“你说的是……龙公子?” 江易寒拍手,一边不忘把风,万一他弟弟温不疑过来看见了,那可就小命不保了。“对对对,就是他。” 温不笑微笑,“我跟龙公子初识,怎么可能跟他睡过呢?” “真是清白的啊……”零复两个相视一眼,还是不信。 结果他们两个还没问呢,温不笑自己就招了,“我一直都跟不疑一起睡觉。”他温和地笑。 “什么?!”两个人震惊了,“你们是亲兄弟吧?你跟他睡?!”有悖人伦吧,自己弟弟都睡了,我靠,厉害。 温不笑有些不满,“为什么不能一起?爹爹教我的。”兄弟要和睦,常亲。 “噗——哈哈!” “你……你确定你爹爹教的?”江易寒捧腹大笑,“厉害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敢情跟白一痕一样,哈哈!” 温不笑生气,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温家家规很严的。” “哈哈!” “……很好笑?”耳边一个声音响起。 “妈呀!”花作尘抱住了江易寒。 这边的红衣小公子气愤,侧头冷淡说道:“继续笑啊,我跟我哥哥睡怎么了?”他手里提着剑,“我哥哥是我的,我喜欢我哥哥,你们有意见?!” “没没没!”花作尘江易寒两个打颤退后了几步,可怕啊!这哥哥这么温柔,为什么弟弟就这么凶?我的天! 温不笑甜甜笑着,他也最喜欢弟弟了,“不疑乖,不要凶。” “嗯嗯。” 与君逍遥又容与 旷野中,仍旧是初识的地方,龙阳羡舞剑,温不笑吹笛,于飒飒秋风中分外和谐。笛声悠扬欢快,不笑开心地笑着,花儿开得灿烂。 萧萧木叶落,曲毕舞亦终,“龙公子的剑步愈具仙姿了。”温不笑赞道。 “温公子的笛声,也越发清丽了。”龙阳羡笑,合了容与。 “说笑了。” “坐。”龙阳羡顺手将剑搁在了桌上。 “容与……好剑。”温不笑微笑,“花公子江公子苏公子他们都是随身携剑,你平日怎么不带在身上?” 他笑,“花零江复他们的剑是成双成对的,一来是表态身份,二来,是用来吓唬息公子的。至于苏公子,用来吓唬他们两个的。”顿了一下,“我常在府中不出门,带来带去太麻烦,所以就收了起来。” “那你习剑,是为了什么?” “为了——”龙阳羡拉着长音,“为了能有一日可以保护温公子啊。” 温不笑低头笑了笑,“别打趣我了。” 一笑生花,龙阳羡又笑,“温公子身上有个字。” “啊?”花灭,他低头自视,“什么啊?” “一个大写的‘雅’字啊。”龙阳羡笑道。 然而温不笑只是笑了笑,额上的花并未开。 “呃……”龙阳羡忽地意识到,“雅”“哑”同音,温不笑可能误会他了,“温公子,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我都知道。”他含笑点点头,花朵盛开,“我也已经习惯了。” 龙阳羡又问:“温公子的……” “你还是叫我不笑吧,称公子太生疏了。” “呃?好啊!那……你也得叫我名字。”龙阳羡喜出望外。 青衣公子青涩地点了点头。 “不笑,你的一笑生花,是天生的吗?” “嗯。”温不笑含笑点头,“爹爹说我出生后不会笑,所以起名叫‘不笑’,起了这个名字之后,一直到满月我才会笑,笑时额上竟然会开花,爹爹他们也很震惊,这个名字后来也没再改。” 龙阳羡忽然又问:“那你的……哑症也是吗?” 温不笑轻轻摇头,“是……夫人……” “啊?她还对你做了什么?”龙阳羡紧张地握了他的手,“想不到她竟然是这种人。” 青衣公子又摇了摇头,“我不恨夫人,人活着,总要心存善念。” 龙阳羡叹道:“你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他抽出手握住了笛子,笑问:“羡羡可以为我的青笛取个名字吗?” “呃,好啊。”龙阳羡欣然应道,略想了片刻,“不知‘逍遥’二字如何。” “逍遥?”聊逍遥兮容与,出自《湘夫人》,他笑,“我很喜欢。” 原本以为他听了会生气,龙阳羡已经做好了再挨巴掌的准备,没想到他会说喜欢。龙阳羡又笑:“你看过《湘夫人》吗?” 温不笑点头,“看过啊。” “那你……” “你想跟我成双成对?和花公子江公子一样?”他有些认真,或许有吧。 龙阳羡略愣了一下,迟疑住了。 温不笑无奈地笑了笑,额上的花收住了,“对不起,是我多想了。”他起身来,“龙公子,我去看看不疑。” “还是留下来看我吧。”龙阳羡笑了笑,“好吗?” “好。”温不笑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温不疑还在龙阳羡的书房里闷闷不乐地翻看医书典籍。哥哥竟然会打发开自己去和别人幽会,太可恶了。 不过多看些书也是好的,不疑想帮哥哥医好哑症,不想别人再说他是哑巴了。龙家典籍浩如烟海,温不疑已经看了一下午了!懒懒地呼了口气,他抱了书放回原处,无意一低头,瞥见书架下面好像压着一本书,那书只露着书的一角。 “唔?”温不疑俯身,不疑人小力气大,轻而易举地抬起了书架,拿出了那本书,“禁……” 还没等他细看,书架子摇摇欲坠,“哗啦啦”几声,架上的书也散落一地,关键是几个书架是并排的,一个倒了,并着倒了一排, “咦……”这下闯祸了。 “师父。”花林进门便欢喜地奔向了桌旁看书的江如练。 江如练应了一声,又问:“不去黏着你息哥哥了?” “呃?我没有啊。”好冤枉,花林嘟着小嘴,“是龙府的小哥哥们带我去看茶会了。” “你没跟他在一起?”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三分。 “没有啊。” “好吧,我误会你了。” “嘻嘻,师父,你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林儿剑法嘛?”花林伏在他膝上,在他面前总是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江如练放下了书本。 白一痕的脸恢复得差不多了,也开始了对两个徒弟的教习,“七七也过来一起。”说实话,七七武功是真的差劲儿,不过白一痕不敢说,最起码,零复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自家娘子的。 “好。”苏七应声,自己的身手自己清楚。 院中,白一痕凝视那边并肩站着的三个人,忽然开口:“我媳妇居然还没花零高……” “咳……”苏七抱剑侧身,目光凌厉, “娘子,我错了。”白一痕低头。 “你们继续,我拉我家零零亲香去了。” “……回来。”白一痕厉声道。 “……”小奶狗手拉手又回来了。 夜间,莆田。 ……“论医术,我只服息、温二氏,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林氏。简直笑死我了。”…… ……“我一定会学好医术的,我不会放弃的。”…… ……“夫……夫子,您消气。” “胡闹!将至炎之药同至寒之药相合,那……那就是毒物!谁教你这样医人的?连基本的药理都不懂,还学什么医?”…… ……“月儿,放弃吧,我们比不过他们的。” “姐姐……”…… ……“医术学不好,那我就炼毒——”…… ……“父……父亲,你们喝了井里的水?我……我只是想试一下的,明明我吃了没事的。”…… “书羽,林家没了,可月儿他还那么小,我求你了,收留他,哪怕让他在温家做个下人也好。” “书羽,林家那个毛头小子就是个扫把星,不能收留他。” “贱婢!主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 “小云,你先回去吧,等我再想想。” ……“姐姐,妹妹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把林家赶尽杀绝,我求你了。”…… ……“总有一日,我要你们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啧啧,这就是大户人家林氏的作风啊,连我的东西也敢偷?给我重重地打!” “我没有!啊——” “月儿!”…… “姐姐……”榻上的人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地只见一个人影走近了,他的手本能地按在了枕边的九霄炉上,“谁?” 那人款步走近,却拜下了身,“息机。” 林逐月掀了被子坐正了,手里捧着九霄炉,“你还知道回来啊?” “息机不敢,只是……有事耽搁了,毕竟……息机不通武事。” “说吧。”林逐月淡淡说道。 而这一夜,龙阳羡屋中,人生难遇一个知己,此时屋中的两位公子定下了知己之交,大晚上的对坐而饮,准备一醉方休。 但是一醉方休根本做不到,龙阳羡喝到半醉时,温不笑已经醉了,举止也轻浮起来。 青衣公子晃晃悠悠坐进了龙阳羡的怀中,绣口一吐,吐出了青白色的玉石,“啊……”他揽着龙阳羡的颈,接近了唇。 龙阳羡半醉中也把持不住了,搂着温不笑的腰肢,轻柔地抚摸过,解开了衣衫。 温润尚还湿热的不言玉落入手中,龙阳羡伸手放在了桌上。 “啊……嗯……”温不笑无玉不能言,只能吐出一些简单的字眼。 龙阳羡抱了那醉醺醺的青衣公子上了榻,醉中的公子痴痴笑着,花儿开得甚艳,映照着白玉面盘。 纱帐散落,帐中两个温雅公子相拥在了一起。 “不笑……我爱你……”龙阳羡贪恋片刻的温存,惶恐他们的未来,就是这个青衣公子,破坏了他孤独终老的计划,“嗯?”白白净净,不会说话,“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晨晓,龙阳羡怀中的温不笑先醒了,抬了抬头,羡羡就在自己身边,便笑了笑。口中没有不言玉,怪不舒服的。温不笑披了衣,取来了不言玉,而后又钻入了温暖的被窝。 “嗯……”龙阳羡想要翻身,却搂住了一个玉一般的公子,“嗯?”他睁开眼,只见一笑生花的温不笑。 “羡羡。”温不笑有些害羞,他俩这时还都裸着呢。 “嗯呢。”龙阳羡搂紧了,亲了一口,“乖,好啦,起床。” “我不,我想……一直被羡羡抱着。”温不笑傲娇。 龙阳羡忍俊不禁,“好~抱抱。”这一刻,莫名的安静,仿佛心跳都止了,他们甚至都听得见空气在流动的声音。 温小公子不疑的房间同龙阳羡的隔帘相望,昨晚倚在窗上看书,结果还没入夜就累得睡着了。被惊醒的时候,是被那边羡笑两个的笑声吵醒了。 “唔……怎么睡着了?”他揉着眼睛,看向了窗外。 “叭……”手中的书本悄然落地。 透过龙阳羡屋子的窗户缝儿,那两个公子穿衣穿衣又亲热在一起。 “龙阳羡……”温不疑怒极,他毁了哥哥的清白。 爱而不得达共识 息机回来时,江如练依旧不动声色地喝酒,一旁软垫上依旧是江复按住花零接吻,“咳咳!”还是这么不分场合。 “唔?”江易寒抬头看去,惊喜,“息弟弟你回来了啊?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都没看见你人。” “玩。”息机找地方坐去,我回温家跟林逐月汇报情况,这事还能告诉你?不过息机觉得就算他告诉了江易寒,以这家伙的智商,理解堪忧啊。 “玛德,等老子缓口气儿……”躺在垫子上的花作尘差点儿窒息。 江易寒笑:“下次去玩带上我俩。” “可以吖。”息机含笑又伪音。 “好好说话。”花作尘坐起。 “不嘛。”息机撑头,“你们继续,我看着。” “好的。”花作尘扶地起身,“江复你给老子躺平了!” “息怒……” “嘶……轻点儿。”息机笑,“人家兄长还在这儿呢。”息机挑眉看着江如练。 “我的妻,随便欺!”花作尘气哼,舌头都被舔肿了。 江如练轻描淡写地看了息机一眼,跟息机对上了眼神,随后他起身回房去了。息机抚了抚下颔,含笑向地上的江易寒眨了个眼,拂袖也去了。 “嘻嘻。”江易寒回了个媚眼。 “你……特么……”居然当着老子的面儿和别的男的眉来眼去!花作尘松了手,“自己跟着吧。”他起身往偏殿去了,气死老子气死老子! 江易寒也起身,默默跟上了。 花作尘回身生气,“跟着老子干嘛?找你息弟弟去啊?!” “你是我夫,不跟你跟谁啊?”江易寒调笑,搂了他哄道:“好啦,我故意的,逗你玩呐,嘻嘻,吃醋了。” “我#%!剑仙快特么给老子抬个醋缸过来!” “……夫君大人息怒。” 江如练房中,“请坐。” “江公子找我何事?”息机就喜欢在江易寒面前皮上两句。 “无事,只想问候一句,温家近来可好?”江如练不慌不忙。 息机淡定地靠在桌旁,“江公子想如何?” 江如练面不改色,“说了,只是问候。另外……”他斜视了息机一眼,“别盯着舍弟看了,不是自己的,终究是得不到。” 息机冷笑一声,略放松了些,回身端了杯茶,依旧靠着桌,“令弟是很不错。” “那你还想杀他么?”他忽然问道。 黑衣公子端茶的手伫在半空中,自己当然想杀他,只不过杀不了而已。是……这样吗?息机静默,回想起了江易寒当街吻他的那一幕。 江如练似是笑了一下,且斟茶一杯,“你喜欢他,舍不得杀,嗯?” “够了。”息机将杯盏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不是吗?”江如练似乎想确认一下。 “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蓝衣公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 息机觉得好笑,“你希望我对他动手?我虽不会用剑,不过脑子倒是比他好使一点。” “我护了十年的宝贝,你以为我会让人伤他分毫?” “你既然知道,那又为何……” “我只是想试探一下息公子,到底是不是自己人。”江如练清冷依旧,“江家灭门之事,是不是温家之人搞的鬼?”他忽地在这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息机也不是吃素的,拂了下袖子,淡定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大夫人坏事做尽了,或许吧。” “那你又为何效忠他们?” “我……”息机自叹身世不济,“息家灭门,我的命是夫人给的,就应当为他们做事,必要的时候,还命也是理所应当。” 江如练有些好笑,“是他们让你修习易容术和伪音的?” “易容术是他们命我学的,伪音很可爱,是我自己想学的,缠了师父好些时日。”他自己笑了笑。 “他们没有让你习武?” 息机摇头,“他们甚至都勒令不许我习武。否则……你弟早死我手里了。” 江如练微笑:“知道为什么吗?” 息机久久思索,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除非…… “别想了,他们是怕你将来造反、复仇。” 息机心里惊了一下,“复仇?”他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况且,是他们抚养我长大的。” “有。”江如练正色道,“只是你不知罢了。”江如练顿了一下,“若江家灭门是他们做的手脚,那息家……也不例外了。” 息机冷笑,“你在胡说什么?” “林、息、江三氏先后灭门,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江如练反问,“林逐月并不残害无辜,锋芒所向的是五大世家,他想借刀杀人,坐拥五大世家之首。你应该知道什么。”他推测着。 息机抱胸,低头陷入了思考。 “你自己也说了,他们刻意不教你武功,怕的不就是你将来复仇么?” 正如江如练所说,林家灭门在息家,“你的意思,他们会凶残到连自己的本族都不放过?” “这就不得而知了。” 息机怒极,愤愤拂去一桌茶具,“我不信。” 江如练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 墨衣人转身要走。 “站住。” “我特么要找林逐月问个清楚!”息机回身怒道。 江如练淡淡,“你若去,只有死路一条。” 息机攥紧了宽袖,“好,江如练,我告诉你,就是林追云姐弟设计害得江家灭门,你能忍下这口气么?!” 蓝衣人仍旧从容,“我还有什么忍不得?忍不下也得忍。把我弟弟害得那么惨,差一点死掉,我不会让他们好死的。” 息机缓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做?” “合作。”江如练似笑非笑,“你是个聪明人,我想跟你合作。”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我,不过是一件私事,想来你也一定肯做。” “何事?”息机这半生孤苦无依,自小失了双亲,如今得知息家灭门另有原因,他不得不跟江如练站在同一条船上。难道真的是认贼作父?息机自嘲,此事他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毕竟,林追云姐弟的心机如何,他又不是不知。 江如练恨得咬牙,“帮我……杀了花零。” “他?”息机略愣了一下。 “啊……”那个躲在格子门后面的黄衣小少年因惊恐而发出了声响。 “谁?”江如练侧目看去。 息机袖中白绫掣出,绑了那个黄衣小公子过来,摔在了地上。 “师……师父。”花林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是这个小娃娃啊。”息机笑了一下,“你亲自来还是我来?”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江如练的剑上。 江如练皱了皱眉,有些不好办了,“别动他,我自己处理。” “师父。”花林弱弱唤道,心里很是害怕。 “我去探探情况,别让这个小娃娃坏了我的好事。”息机拂了拂袖,转身去了。 他要拿这个小徒弟怎么办呢?江如练看着这个黄衣小公子,忽然叹了口气,“林儿。”他俯身松绑。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自己徒弟,他总是说着一个“你”字,这个“你”自动代指了花林。 “师父。”花林懦弱地哭了。 “别怕,师父不会伤害你的。嗯……只要你乖一点。”江如练拉他坐起,为他拭泪,“这世道因果轮回,兰因絮果,一劫应一劫,懂么?” “嗯。”花林哭,点头应着。 “把刚才听到的,都忘掉,明白么?” 花林哭着摇头,“师父,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不要伤害我零哥好不好?” “说得轻松,他抢了我最爱的人。” 黄衣小公子泪如雨下,“师父,我一直在等你,等着拜你为师,可我同样跟零哥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要伤害他……” 江如练冷笑,“我护了十年的宝贝,同样也做不到将他拱手送人。从小时候起,到江家灭门,我们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无论多么危险我都不会抛弃他。我怕过,怕他会受到危险,怕他只把我当哥哥,怕他会爱上别人,怕他……会拒绝我,可我怕的都发生了!我苦恋他多年,他说他不喜龙阳之事,如今他却冲着花零投怀送抱。我恨!我恨!”他咬着牙。 花林被吓到了,哭得更狠了,“师父你自己都说了,不是自己的终究是得不到。” 蓝衣人情绪失控,吼道:“他本来就是我的!都是因为花零。” “师父,不要这么自私……” “呵。”他冷笑,“说我自私,你自己呢?你若不自私,江复会和花零私奔么?” “我……”花林低头只哭。 江如练抬了抬他的下颔,“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乖乖做我江如练的徒弟,唯师命不违。第二,师约作废,你以后不再是我的徒弟,我们再无瓜葛——只有对立。”江如练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有强烈的威胁语气。 “师父……”花林无助地拉着师父的衣角,“我要师父……” 寒冬十月,明日便是江易寒的生辰了,江易寒送过花作尘一个花灯,所以这个白衣小公子也想亲手做个花灯作为回礼,可以等来年上元佳节一起去放花灯,想想就浪漫。 花作尘背着江易寒在小院里雕雕雕,削削削,这爪子雕刻出来的,没一个像样儿的。不怕,苦心人,天不负。 此时,江如练侧身站在院门口,手中的是虚无幻镜。 “这个也不行。”花作尘换了块木头接着练。 虚无幻镜升起,手中雕刻生花的公子抬起了头,“这是什么?”忽觉一股强而有力的气流,吸引着他入镜。“我去!什么鬼?!”花作尘提了剑,仓皇起身,还没跑两步,就被吸了进去,“江复!!!” 爱恨纠缠理还乱 蓝衣人背墙而立,轻轻一笑,总算是解决了。 而这时,一道红光也进入了镜中。 “收。”江如练伸手收了过来。 虚无幻镜之中,花作尘有一种从天上直直地往下坠落的感觉,吓得他哇哇大叫。 “啊——”他大喊着,睁眼时,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花烛洞房中,金玉满堂,红烛并燃,宫室华丽的程度远过花家,“这里是……” 花作尘心有余悸,猛地扭头,回身的时候,内室床边端坐着一个美人,身着凤冠霞帔,娇小的身体被红色遮掩着。 “哇……”这也太华丽了吧,这户人家得多有钱啊。花作尘安心了些,眯着眼,表示羡慕。诶?不对,自己怎么跑这儿来了? 正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屋门开了,花作尘想躲起来,一个紧张,身子倒向了屏风。嘶……要疼死。然而事实是,他的身子穿过了屏风,摔在了地上。“啊?”花作尘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脚步声近了,进来的是个穿着厚重华美喜服的年轻小公子,似乎是没有看见摔在地上的花作尘,他径自走向了喜榻,心情激动。 “嗯?”花作尘饶有兴趣地爬起了身,看着他。这个人,倒是跟江复有些相像啊。 玉如意握在了手中,缓缓伸向了火红盖头,却被盖头下的美人轻轻握住了。 “落落?” “等一下。”美人轻语。 “我去!”花作尘差点儿又摔地上,这声音,明显是个男的,我靠,刺激啊!花作尘还是第一次见两个男的成婚的,厉害啊,成亲都还办得这么隆重,看样子得不少人知道了啊。 那个美人盖头下笑了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花作尘才看见是几块糖。美人抬手捧给了他,似乎手上捧着的是金玉一般。 “这还是我送你的呢。”新郎调笑。 “嘻嘻,我自小跟你还有哥哥一块长大,没什么嫁妆,只有几块糖。” “我收下了。”他包紧了那包糖,放在了枕边,而后玉如意挑起了盖头,只一眼看着,便沉醉于那张俊美的面容。 “啊……”花作尘眨了眨眼,侧了侧头,还好江复这小子不在,否则真会移情别恋。 “还有,少吃些糖,都跟你说了,晚上不许吃糖。”新郎娇嗔两句,身子慢慢贴了上去。 “唔。”那个美人仰躺在床上,被身上的人吻住了,“嗯……” “别动。”夫君就是好,怕头饰划伤了他,亲自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随后就是解衣脱裳,美人散发,裸身在红帐中,娇言喘语。“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嗯……” 花作尘立刻面红耳赤,转去了身,“江复……”其实他也特别羡慕,“我也想娶你。” 花作尘再抬头时,场景换了,“嗯?怎么回事?那面镜子……” 同样是这个闺房,只是摆设变了许多,“啪嚓——”吓了花作尘一跳,“敢吓老子?”花作尘盯~ “本公子就爱去青楼玩了怎么着?你也配管本公子的事?”依旧是那个年轻小公子,一袭白衣,却不再如刚才那般温柔宠溺,反倒是多了几分凌厉,拂袖摔了杯盏。 那个红衣美人低着头,“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直言明说就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直言明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不清楚?!”白衣公子捏着他的下颔,“果然是有点儿姿色就水性杨花,贱人一个!” 他被那公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绝美的容颜上冰冷两行泪,“我这一生爱吃糖,吃不了苦。你既然这样,那么,和离吧。” “呵。”白衣公子冷笑,“你休想。”年轻的公子一步步走近了他,“当真是绝世容颜啊。” “你别过来,别过来!” 接下来的一幕,花作尘吓得连连退后,“家暴”啊!吓人!小两口打架就是阔怕!还好不是他和江复,否则非咬死他不可。 想到江复,场景忽地又变了,心里落差之大,竟然让他开始怀疑他和江复的感情。“啊?”他环顾着,幽暗昏惑,走了几步,花作尘才注意到这是在一个山洞里。他面前山洞深处隐约有着烛光,花作尘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却又被山洞这一幕吓到了。 洞中立着几个白衣人,显然的是,按着红衣人的几个是下属,另外两个白衣公子是两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最令他震惊的是那个红衣公子,后背鲜血淋漓,半张沾着血的人皮刚从身上割了下来,血,已浸了那红衣公子一身,身下是一个不小得血泊。而那公子也早已奄奄一息,被折磨得凄惨。 “啊……”花作尘跌在地上,不敢相信。 从红衣公子夫君的表情来看,没有半分于心不忍,倒是很满意这一杰作。“哥,他有些吵闹啊。” 另一个白衣公子冷笑了一声,径自上了前。 “你们……要干什么?”花作尘惊恐。 那个白衣兄长蹲下了身,手里是一把匕首。捏开了红衣公子的口,他将匕首伸了进去,也不知是怀了多大的恨意。 “啊……”红衣公子口中溢满了鲜血,痛得都发不出了声。 “你们给老子住手!”花作尘吓怔,“住手……” “贱人一个,早说了娶他做什么?败坏自己的名声。” “哥,我知道错了。” “你们……”握着断袖的手不住地打颤,花作尘上不来气,尽管不是他,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慌,眼泪忍不住落下,不是同情,而是怕。也许同样是一个人,爱上了一对兄弟中的弟弟。就像他,还有江复。那么绝望、生无可恋的表情,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是他……是他!”花作尘双目噙泪,抓了抓头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江复……” 古青邱街上,撑伞的青墨衣裳的公子款步而行,“这里……是天枢?我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响起,却仍未开口。 “不对。”他忽地意识到,“这不是真的,这……”公子的面上流露忧色,“是我的过往。” 花作尘这一边,场景不断变换着。重重幻境,有江氏兄弟幼时欢乐的场景,青梅竹马,也有江易寒没有去往青邱的设想,甚至是那日扶夷街上,江易寒误把息机当作花作尘的片段。 总之,花作尘怕什么,虚无幻镜便来什么。 手中的剑乱挥白衣人有些神志不清,在那昏暗的异世空间,白衣身影掠过,“江复……”花作尘逐渐出现一种幻象,把自己当成了那个红衣公子,也怕深信不疑换来的背叛。 “放弃吧。”不知哪儿传来的一叹。 花作尘泪如雨下,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幕,渐渐的,幻境出现在一个高寒的山崖。 “就这么死了吗?”他自嘲着,他苦笑,“我最怕的都发生了,我还怕什么?”白衣人像着了魔一般向崖口走去了,“江复,我愿用今生,换你来生不离不弃。” 冰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刺人面骨,他终是怕了,他终是跳了。 正在此时,半空中掠过一把红伞,眨眼间,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握伞,眸中尽是心疼之意。“都是假的……”实际上,何尝不是他经历过的? 山崖上,风吹动着蓝色衣裳,江如练轻笑,终于死了。 他回身要走,却只一把红伞掠过,花作尘安然地睡在岩石旁。红伞飘落他身后,落处,是一位翩然公子。 江如练一惊,肩前幽幽垂下一条红绫。他背后的正是那位公子,个子甚至都高出他一点。 公子俯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再敢伤害花零,我便让你那个宝贝弟弟下去陪葬。” 江如练身子发凉,背后阴森森的,待那公子退后了一步,他猛地回身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看见一把红伞旋转着,越转越远,直至消失在远处。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是谁?”江如练不敢相信,真有人有那么大的本领,居然救了花零?江如练面上流露不安之色,退了几步,去叫花作尘,“醒醒,花零。” “啊……”花作尘睁眼时一行泪,“哥哥……”刚才的幻境令他心有余悸,还是很怕,“别过来,别过来。”他的目光很是空灵,气息也不稳,“我死就是。” 江如练向崖口那边看去,那个公子的话回响耳畔,回过头来,却见花作尘拔剑要自裁。“不能死。”江如练只是为了自己弟弟。 “我害怕……江复不要我了……”他抱头,自己的话,令自己心如刀绞。 “我先带你回去。”江如练扶起了他。 花作尘意识恍惚,尚还不怎么清醒,只空灵地点着头,空灵地走着,“哥哥。”他忽然开口。 “有事?” “能不能告诉我,我那天在找到江复之前,他跟息机在做什么?” 江如练闻言,便试探性地回道:“做你现在和江复常做的事。” “啊?”都是真的啊?花作尘自嘲般的笑了笑。 江如练一边走着,一边以一种劝慰的语气说道:“江复还小,本来就喜欢做些不轨之事,见我来了,便故意和息公子那样做,我又岂会不知?在我面前调戏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他待息公子也绝非真心,放心即可。” 绝非真心?花作尘心凉了半截,因为他和江易寒初识时也是被调戏,也是当着江如练的面儿,也绝非……真心的了?为了逃避自己哥哥的爱,便什么也做得出来了? 零复散场终放手 回到龙府,天已经黑了,江易寒秉烛撑着,却还是睡着了。花作尘叹了口气,扶了他就寝。 次日,是江易寒的生辰,龙阳羡为江易寒办了个寿宴,搞得却跟零复喜宴一般。 花作尘自己一个人郁郁喝酒,旁边的江易寒一直被息机缠着灌酒。“再喝一杯嘛,唔,江复小哥哥~”息机一伪音,便像个小孩子一般。 可惜息机除了打人什么都会,会撒娇,会喝酒,会易容,会伪音,能讨他喜欢,自己呢?“你们慢慢喝,我出去透透风。”花作尘轻轻说道,不耐烦地起了身。 “……好。”江易寒醉醺醺的。 随后,花作尘过去同江如练说话。 这一边,“花零……”江易寒想起身。 “江复~”息机撒娇,按了他躺下,“不许动,小心我咬你哦。” 江易寒无奈地笑,满脑子都是花零,“那你咬吧。” “啊呜——”息机俯下了身。 花作尘看了过来,黯然伤心。 江如练身旁的黄衣小公子战战兢兢,思绪紊乱。 花作尘跟江如练说完了话,随后出去了。 “不疑乖。”温不笑抱了不疑放在座上,他想同龙阳羡说话。 温不疑委屈,满目敌视地看着龙阳羡,被盯着的那位公子低了低头,终究是自私了。 下边,“别闹了,息弟弟……”江易寒被息机按着亲吻。 “不是你让我咬的嘛。” “我……有些醉了,你不要学花零,我把持不住。” “嘻嘻。”息机坐住,“江复,我也喜欢你呢。” “……别闹。” “真的。” 江易寒呼了口气,“纳妾这事得问过正房。” 江如练又过来敬酒,“你正房让我告诉你,晚上西屋树下送你生辰礼。” 江易寒坐起,笑:“是吗?这小子,又故弄玄虚。” “唔唔。”息机接近他。 “干嘛呢?” 息机探头温笑,拉着他的衣角,“我想睡你。” “……找你们家剑仙去。” “不要嘛。”息机撒娇,“小羡羡都跟不笑哥哥坠入爱河了呢。” “……” “不许胡说!”小公子温不疑斥道,怒气爆表。 “呃,不疑乖,不要凶。”温不笑回身摸了摸弟弟的头。 “哼。”温不疑气哼一声,拨开了哥哥的手,起身走了。 “不疑。”温不笑郁郁。 龙阳羡面色不太好,“我有事,出去一趟。” 青衣公子温和,“我和你一起。” “不必了。”他径自走了。 江易寒扭头看向了息机,“得罪人了吧?” “切,我说的实话好吧。”息机不开心,也起了身,“哪天想被睡了找我。” “……好。”江易寒敷衍。 息机走了,那边温不笑不开心,出去哄弟弟了。江易寒拍桌生气,“一个个干嘛这是?我生日……一个个都走了。”他看向了角落里正在清谈的白七夫妻,“师父师娘,委屈,要抱抱。” “……改日再会!”白一痕拉走了七七。 “伤心了。”江易寒扎心了,“哥哥,要抱抱。”他转头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哥哥。完了,哥哥高冷,估计被抱的机率不大。 “嗯。”江如练伸手。 “还是哥哥好!”江易寒还像小时候那样,扑入了哥哥怀中。 “嗯。”江如练点头。 入夜,天寒,江易寒在树下直搓手跺脚,已经披了个斗篷了,身子还是冻得发麻。 哇,这花零该不会恶作剧吧,还是直接回房找他吧。江易寒正要走时,那个白衣公子才幽幽而来,不知怀里抱的是什么。 “你可算来了,叫我好等。”江易寒迎上就拥住了,又解了自己的斗篷给他披上了。 花作尘摇头,“不用。” “等下冻坏了,披上。唔?不高兴吗?笑一笑。”江易寒含笑。 “你的礼物。”花作尘说道,递去了怀中的东西——几乎被他预热了。 “唔?”江易寒看去,是那个木雕花灯,“这不是我送你的吗?”江易寒疑惑。 “所以还给你啊。”花作尘苦笑了笑。 江易寒不解,“怎么了?” “问你自己。”那人淡淡低头,转身要走。 “哎。”江易寒着急地拉住了,“到底怎么了?死总得让我死个瞑目吧?” 花作尘愤愤甩开了那只手,回头质问道:“你对息机什么心思你自己不知道么?!” “息机?”江易寒诧异,“不是,我跟他是清白的,我对他真没那种心思。” “你当然没有了,对我也是。”花作尘笑了一下,“你能别这么捉弄人么?” “我……没有……”江易寒连连摇头,急于解释,“花零。” “没有?那你说,当初凌云阁前你接近我的第一意图是什么啊?你说啊?”花作尘质问,冷笑,气疯了,不服天,不服地,能爱能恨,心高气傲,容不得半点委屈。 “花零……”他低了头,“你不懂。” ……青帘中,“你别喝了,我以后不说了,好弟弟。”江如练劝着,可江易寒还是苦闷地喝醉了,实在介意哥哥告白的话。…… “对不起,刚开始,我是借你来拒绝我哥的,可我后来……我真的……” “闭嘴吧。”花作尘淡淡说道,“趁你新鲜感还没过,我们各自放手吧,还能做个朋友。”花作尘一想到那个红衣公子的下场,身子便打了个颤,害怕极了,“我不爱了,就这样。” “花零。”江易寒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他,起初自己的确是逗他玩的,江易寒无话可说。 花作尘说清了,也说开了,毫不留情地先放了手,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廊院中,青墨衣裳的公子负手而立,眸中流露笑意。 夜半时分,江易寒醉中推开了江如练的房门,江如练还未歇下,倒是榻上的黄衣小公子已经睡熟了,江如练因天寒了,正给他添被子,恐他着了凉。 “哥……”江易寒进门扑在了地上,苦笑道:“你跟花零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说不爱我了?为什么啊?” “江复。”又喝成这样,江如练心疼地扶了起来,“怎么还不去睡?” “花零……”江易寒苦笑着,落泪一行行,“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起来。”江如练直接抱了起来。 翌日,那个白衣小公子刻意回避着江易寒,见龙阳羡回避着温不笑,他便去找剑仙玩去了。“剑仙,最近艳福不浅嘛。”他笑。 龙阳羡强笑了笑,“哪里有什么福分啊,哎,怎么不跟你家江复黏一块儿了?” 花作尘淡淡,“分了。” “分了?”龙阳羡颇为吃惊,笑道:“你们不是还想带坏我吗?怎么自己先分了?” “别提了。”花作尘喝酒,心里苦闷,“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吧。” 龙阳羡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怕说错了什么话,又惹了他生气难过,“我们出去转转?” “好啊。”他笑,也只不过强作欢颜。 这一边,江易寒缠着息机。 亭下,江易寒又喝醉了,息机前来挑事,结果反被欺负了。“息哥哥,给我变一个花零,快点。”江易寒把息机壁咚在柱子上,“给我变一个花零。” 息机拒绝,“我是我,干嘛要变成他的样子?偏不,打我也不。”息机故意调笑,手在江易寒身上游走,“江复……”软语情话,撩拨着他的心弦。 天气越来越冷了,而附近的青墨衣裳的公子依旧单薄一身衣裳,并无加衣,也仍旧撑着一把伞。 公子右手上的是九霄炉,他轻轻举了起来,手上生光,侧头看见了花作尘同龙阳羡往这边走了过来,炉盖浮起,炉中散发出幽幽香雾。 那些香雾渐渐浮向了柱子旁的两个人,江易寒出现了幻觉,“花零。”身子压了上去,手不安分地抚过腰,江易寒吻住了息机。 “嗯……”息机求之不得呢,媚眼如钩,心里欢喜,轻柔地吻着这蓝衣人,不似第一次那么被动。 “……”才转过弯来的花作尘惊大了眼,怔在原处,龙阳羡慌了,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那个,我们去那边转转吧。” “好……”那边接吻的两个人久久不分,花作尘很久才缓过神儿,应了一声。那个人跟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爱与谁亲热,那是他的事,和自己无关。 “走吧。”龙阳羡含笑拉他往别处去了。 那个撑伞的公子随后也收了九霄炉,撑伞离开了。 亭下,江易寒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息机,却久久不肯睁开眼来,也不肯放手。 息机受不住,身子软了下来。 “啊。”江易寒扶住了。 “……”息机笑意浓浓,“江复。”他自己站正了,江易寒一直看着他,怪不好意思的,“看我做什么?不易容,不好看?” 江易寒侧了侧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息机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我自愿的,你开心就好。江复。” “谢谢。”江易寒无奈,要是花作尘这么懂事就好了。 息机就会皮,指了指亭子上面。 “什么啊?”他看去,什么也没有啊。再低头时,息机易容成了花作尘的模样,“呃,谢谢。” 息机像个弱受一般,也很开心。 两双鸳鸯齐分飞 来日方长,零复两个分了,也不在一起打闹了,见面时生疏得像个陌生人,同样生分了的,还有龙阳羡和温不笑。 大冬天的,聚坐品茶再有趣不过了。花作尘一连几日心情不好,龙阳羡近来无事,所以正好陪在他身边开导他。 “羡羡。”温不笑端着还在冒热气的两杯茶走了过来,仍是一脸温和,“我……我亲手煮了两杯茶,你们尝尝。” “好啊。”花作尘正好渴了,端来一杯就迫不及待地咂了一口,“好香啊,手艺不错。”正夸赞时,只听“叭”一声,旁边的茶杯摔在了小木桌上,茶水倾了半桌,“呃?” 龙阳羡面上的笑意早在他看见温不笑走来时就已经消失了,此刻摔了茶的他依旧面不改色,面上也不见一点儿歉意。 “抱歉。”龙阳羡的语气很淡。 温不笑会生气的吧?花作尘眨着眼看向了左边的青衣公子。那公子温和的面上并无半点愠色,反而细心地帮龙阳羡擦拭衣上不小心溅上去的几点茶渍。 “无妨,一杯茶而已,等下再煮便是。” “我自己来吧。”龙阳羡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夺过他手中的帕子,自己随便擦拭了两下,就扔在了桌上。 “……”花作尘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丫的剑仙明显是针对温不笑,故意把茶摔了的。“我才喝了一口,要不给你吧?” 龙阳羡摇头,“没事,我又不渴。” 两个人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温不笑只坐在旁边听,偶尔插了一句,龙阳羡却也不理会他。 一日下午,白一痕聚来了徒弟教习剑术,媳妇旁听。 白一痕见自己两个徒弟闹得那么僵,笑着打趣,“大狼狗都蜕变成了小奶狗?别是江复又欺负花零了吧?” 江易寒太了解自家夫君了,示意道:“少说两句吧,等下被弑师了。” “……反了你们了,收了两个徒弟还有性命之忧。” 花作尘淡淡,抱着胸,一副欠打模样,“快点儿教,剑仙还等着和我喝茶呢。” “对,快点,息机也备了酒等我呢。”江易寒附和。 “逆天的节奏。”白一痕白了俩人一眼,用花作尘手中的断袖作示范。白衣影绰约,剑舞非凡,剑光飞射,舞了几招,剩下让徒弟们自己教习。 “白一痕白一痕,我师父让我过来旁听。”花林跑了过来,若不是师父向他保证了,不会花零的性命,否则这小公子怕是要郁闷死了。 白一痕一愣,而后拒绝道:“我们可是师门独传的,之前收你做徒弟,打算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啊?” “哈?”花林无辜的样子令苏七忍俊不禁,“好啦,他逗你,我们一起旁听。” “嗯啊。”花林朝白一痕吐了吐舌头,“就听就听,还是妻管严。” “你快挨打了你。”白一痕吓唬他。 花林很是嚣张,“我不怕,白一痕你打不过我师父。” “我呸!那是小时候好吧,把你师父叫来,我俩再比比。”白一痕不服。 “略略略,你就是打不过!”花林笑,偏要气他。 “都是跟花零学的,你在作死,我跟你说。”白一痕合扇,“七七,逮住他,剁碎了给你当面膜。” “噗——我可不要。”苏七笑,想想就可怕。 “呃?”练剑的两个人停住了。 花林躲到了花作尘身后,“你一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你羞不羞啊?我零哥还在这里的。” “照剁不误,别跑。” “啊!”花林拿花作尘当盾牌,推了他上前,小公子回头就跑了。 “站住!” “喂。”花作尘眨眼。 江易寒想上前一步,开口欲言,花零我家的!别碰伤了。 “边去!”白一痕扶住花作尘,转手又推向了一边。 “你们。”江易寒上前,使那个白衣公子稳稳地落入了自己怀里。 “谢谢。”他无精打采,眸里也是空落落的,迅速离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江易寒含笑摇头,手才渐渐离开了他的腰。 白一痕追着花林,苏七笑嗔了几句,寒冷的冬日才多了几分生机与欢笑,然而这一切都与零复二人无关,两个人还是互相不理会。 天气愈发的冷,几个人常用的剑上都覆了一层霜。失恋的人心寒如怀冰,迫切需要一个人来呵护,龙阳羡温和又豪爽,条件刚好符合。 底下的江易寒可是强忍怒火,忍气吞声不发作,虽然自己旁边坐着息美人。玛德主座上龙阳羡居然搂着喝醉了的花作尘,他跟息机自有分寸,只是想气气花零。这特么龙阳羡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道貌岸然!江易寒气极,眼神里都快飞出刀子了。 “再喝一杯。”温不笑一直闷闷不乐地盯着主座那边,又一边灌着自己弟弟喝酒。可怜的温不疑被哥哥灌醉在座,倒在了桌上。这个时候,温不笑起身来,径自走近了龙阳羡。 花作尘已经是喝醉了,头朝上仰躺在龙阳羡怀中,双手不住拉着面前人想要亲亲。龙阳羡撩拨着,不给他亲,手指在他身上滑来滑去,倒也乐在其中。 “羡羡,敬你一杯。”温不笑跪坐一旁,举杯敬酒。 龙阳羡挥了下袖子,一心都在花作尘身上,含笑的双目也不离他,“我没空。” “羡羡……”温不笑凑近了一点,隐隐欲哭,“别这样。”温雅的公子极度委屈,拉了拉龙阳羡的袖子。 “嘶,你要做什么?!”那人终于扭过头来看他,语气极为不爽。 幸而宴上管弦乐声嘈杂,底下的白一痕同江如练几人也说笑甚欢,否则,别人还真会以为座上的人吵起来了。 龙阳羡怀中的小公子双眼迷离,手也不安分地乱抓。搔首弄姿,龙阳羡看着他,握住了那双手,饶有兴趣地陪花作尘玩乐。 温不笑珠泪一行,“我也想……被羡羡抱抱。” 龙阳羡又挥了下袖子,“你先去后殿等着,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好。”温不笑抿嘴笑,一笑生花,尽管眼角还挂着泪珠。 龙阳羡在温不笑走了之后闭了闭目,一双剑眉星目神采俱失,双眼通红。 “息机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一个人静静心。”江易寒又饮了一杯酒,支开了息机。头痛得厉害,一日不见花零,心便难受。 “嗯?” “啊?”江易寒抬头看时,龙阳羡要把怀里的公子予他,“做什么?” 龙阳羡微笑,丹唇轻启,只说了两个字,“湿了。” “呃?”江易寒看向了花作尘的下裳,已经湿了一片,而那个小公子仍未清醒,攥着衣服很是难受。江易寒眨眨眼,花零到底是个受。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他像是在赌气,“给我干嘛?” “别生气了,这几日他从未开心过,也不知你们怎么了。你还不抱回去哄哄?” “唔。”江易寒一脸不情愿,还特别嫌弃,其实心里慌乱又欣喜,“给我吧。” 龙阳羡笑了笑,抱给了他,怎么说两个人都是在乎对方,忘不掉。 随后,龙阳羡提了容与剑,去了后殿。 显然青衣公子等不及了,在龙阳羡推门才进了来,温不笑就迫不及待地拥了上去,“羡羡。”偷偷嗅着他的衣服,龙阳羡的衣服总是带有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也让人上瘾。 龙阳羡侧了侧头,“松手。” “嗯。”温不笑听他的,乖乖松开了手,“羡羡。”他今日怎么把容与带在了身边? 龙阳羡像是看出了这公子的心思,带着几分冰冷问道:“青笛上的‘逍遥’二字,可刻下了?” “嗯,许久了。”温不笑点头。 “好。”龙阳羡点了下头,容与出鞘,被他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温不笑看了一眼,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龙阳羡缓缓移开了手,舒了口气,自然垂下的手落下了几滴红色。 容与断了,断作两截,温不笑有些惊诧,“为什么……断剑?”低头时见血,温不笑颤颤递给他手帕,也不敢贸然帮他擦,恐再惹了他生气。 龙阳羡有些厌烦地推开了那双手,“不明白?” 那青衣公子低眉顺眼,摇了摇头。 “好。”他冷笑点头,抬起了温不笑的下颔,“我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逗你玩玩,怎么还真不知羞耻,缠我不放呢?” 温不笑愣住,陡然心寒,“羡羡。”心口痛,他抓住了对面人的衣袖,摇了摇头。 “羡羡?你是真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吧?”龙阳羡嗤笑,狠狠甩开了那公子,未有任何防备的青衣公子即刻摔在了地上,“呵,一个哑巴,也想做我龙府的夫人?” “我……”温不笑委屈地哭了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然而龙阳羡并没有因此心软,反倒蹲下身来打量着这青衣公子,“原本以为是个温雅清高的人,没想到如此轻浮,不知羞耻,三杯两盏就爬上了别人的床。” “够了。”温不笑心口疼痛,从未这么痛过,即使林追云千方百计地针对他。 “我有说错吗?一个哑巴,表里不一,道貌岸然,有了不言玉,废话倒是挺多的。”龙阳羡轻笑,“最近给我老实一点,再纠缠不放,阳羡大可多找几个人,好好伺候温公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龙阳羡拂袖走了。 龙阳羡的话,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利刃,狠狠剜进了温不笑的心口。青衣公子心死如灰,冰冷的泪水一行行,不可遏止。 小鸳鸯和好如初 相反,江易寒屋中,倒是充斥着温情蜜意。喉嗓处蹦出一个个悠扬的字符,情情切切。 江易寒稳坐榻上不动,一切任着自家傲娇夫君。花作尘喝得酩酊大醉,根本不知身前的人是谁。是龙阳羡也罢,出于本能,白衣小公子贴上身去,泪落连珠子,咬着他的唇不放,手不自觉地滑来滑去。天阶夜色凉如水,屋内的纱帐受不了轻晃,蓝颜倾城,“江复……” 只有窗外的青墨衣裳公子,眸中流露几分杀机。 花作尘醒来时,身上趴着一个江易寒,“呃?”玛德,身子疼死了,他根本动不了,这死江复!花作尘抬头张口咬扯着那张脸蛋。 “哎!!!疼!”江易寒惊醒,第一眼便是花作尘看冤家的眼神,“干嘛这眼神?”江易寒无奈。 “我要!告你!迷!奸!”花作尘愤愤不平。 “边去,你自己喝醉的。” “哼!” “昨晚也是你先动手动脚动身子,今早又动口的!”江易寒有理,咄咄逼人的节奏。 不承想,底下的花作尘撇嘴哭了,一行行泪落在枕上。 江易寒陪笑哄着,“好了,零零,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知道刚开始我骗了你,为什么不知道后来我……那么爱你?” “我……”花作尘声音越来越低,“我害怕。” “不要在乎我哥的话,他巴不得你跟我分呢。花零零。”他笑。 “还有。”花作尘心有余悸,“先前在院子里给你准备生辰礼,然后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把我吸了进去。我看到,一个红衣公子,被人活活折磨死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折磨他的人,是他的夫君,还有他夫君的哥哥。”花作尘抬头,江易寒则是明显的一愣。 “怎么会?对了,镜子?”江易寒疑惑,难道是息机那面镜子?是他吓唬的花零?过分了,江易寒辩解:“不用害怕,那面镜子我见过,它是通过幻象来激发人内心的恐惧,都不是真的。” “是吗?”花作尘渴求安慰。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江易寒捏了捏他的脸蛋,“还有——”江易寒笑,“想不到夫君这么在乎我嘛。” 花作尘嘟嘟嘴,忍笑避开江易寒的目光,“哼。” “幸好思念无声,否则我怕你震耳欲聋。”那人笑,却又矜持了几分,“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哼!” “嚯,非要我强上是吧?”江易寒按倒了。 “……又欺负我。” “让你不听话。” “让你跟息机眉来眼去,搞暧昧,下次再这样,老子特么先弄死你。”花作尘气哼。 “喂,你对我那么冷淡,还不是我太想你,把他当作你了吗?”江易寒还委屈呢,“你跟那个剑仙又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啊。” 白衣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不过陪他演出戏而已。他想……拒绝温不笑的追求,非说自己不做那些有违人伦之事。” “不会吧,温大公子那么好的个人,他居然拒绝了?服了。” “诶,带不坏人家诶。” 江易寒抱了花作尘起来,“好啦,少管别人的事了。” “好~” “总算乖一点儿了。”摸摸狗头。 看见零复又好在一起,众人都很无奈,息机强颜欢笑,敬酒打趣又祝贺。江如练心下含恨,但也不能做出什么伤害花作尘的事来,不过,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到底是谁? 不过零复两个又好在一起,也没以前那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两个人安安分分在一起喝酒,说说笑笑,君子动口不动手,花作尘动口。 因为虚无幻镜的事,江易寒差点跟息机吵起来,息机故作委屈,只说是镜子丢了,最后江易寒也信了,花零零无事便好。 而温不疑发觉龙阳羡对自己哥哥冷淡了,便欢喜地霸占了自己哥哥,开心。“哥哥。”不疑笑着,伸着帕子,右手捏着一块糕点,“把不言玉吐出来,我喂哥哥吃糕点。” “啊……”温不笑迟疑许久,张了张口。 温不疑脸上笑意消失,愣住了,“不言玉呢?”怪不得一直不见哥哥说话。 “不笑。”龙阳羡站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温不笑微笑,额上生花的同时,一滴滴泪落了下来。无……妨……他打了个手势。 那一日,龙阳羡的话句句伤人心,温不笑独自跑到了山崖前,痛哭许久,草木生悲。将不言玉吐在了手中,温不笑毫不犹豫地奋力扔了去,哭了许久才回了龙府。 “来人,多带些人,去各个山崖下面去找……”龙阳羡话还未说完,温不疑的话打断了他。 “不必了,我要带我哥哥离开。” “呃?”花作尘几个看了过去,“不疑,别冲动。” “哥哥,走。”温不疑简直气疯了,对这个龙阳羡也早就深恶痛绝了,拉着哥哥去收拾东西。 龙阳羡无奈地笑,青衣公子似乎也对龙阳羡失望至极,一切都顺从着弟弟。 花作尘站了起来,“那个,要不我去劝劝?”这家伙可是专业劝架,看看师父师娘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龙家的人进了大厅,“龙主,有花府的人前来,说是有要事找花大公子花二公子。” “呃?快请。” “找我们?”花作尘一脸疑惑地看向了花林,花林也是不明白,别是我俩又惹了什么事吧? 等到花家的子弟进了来,开门见山地向花作尘跪了,“请公子们速回青邱,花家出事了。” “别急,你慢慢说。”白一痕心有不安。 那人缓口说道:“公子节哀,家主……遇刺身亡了。” “什么?!”在场的人,无一不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令人不得不联想到了林、息、江三氏。 花作尘有些生气,“你特么逗老子的吧?” “我爹他……”花林也不敢相信,眼泪却先下来了,“怎么会?”到底是江如练的徒弟,他默默地抱在怀中安慰着,心里推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白一痕示意江复拉住那个冲动的白衣公子,“别冲动,听他把话说完。” “公子,千真万确。家主遗嘱,要大公子继家主之位,速回青邱加冠行成人礼。大公子,现在花家上下大乱,家主尸首未葬,急待公子回去主办。” 花林还小,只一味地哭。 花作尘就纳了闷了,“哪里来的什么刺客?你们特么都是怎么看守的?” “花零。”江易寒极力拦住,“别冲动,你这么问罪,人死又不能复生,节哀才是。” 花作尘仍是想冲上去质问,怔然落泪,叔叔还在,自己起码还有个家,现在……一切竟然变得那么快,遇刺身亡?他不住地推开江易寒的手,“放手,放手,我要回家,我要去见叔叔……”有些事,有些人,一旦失去,才悟解了何为珍惜。 “花零乖,花零乖,我陪你回去,我陪你。”江易寒理解他的心情,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一场瘟疫,让他原本欢乐不断的世族大家,只剩下了本族的一个小公子,可叹江如练并非江易寒的亲哥哥。 龙阳羡随后吩咐了人去备车马,送他们几人回青邱。 息机只是看着,不言不语,其实心里很舍不得江易寒,只想在余下的片刻之间,好好看看那个人。 不过一个时辰,温家两位公子离开了,花家两位公子同江家两位公子也不得不返回了青邱,白一痕又是花作尘的师父,花作尘和花林两个人的成人礼还需他和江如练一起主持。 热闹的龙府一日之内安静了下来,只剩息机一个。这家伙还是花作尘生生给他拉过来,勉强凑成对儿的。 息机含笑,用本音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也是常摆宴的,人之常情,别太难过。” “我知道。”龙阳羡叹气点头。 他又笑:“你主要是不放心你那位温大公子吧?” 龙阳羡强笑,“怎么?你吃醋了?” “这倒不是,我……”他低了低头。 “你看上了江复?”龙阳羡喝茶,笑眯眯,说实话,息机同江易寒的关系不正常,谁都看得出来。 息机笑了笑,“我知道他一心都在花零身上。” 龙阳羡叹了口气,“有些人,不是自己的,终究是陌路殊途。” 息机点头,默认了。 时隔多日,一行人又回到了青邱,在世人都欢欢喜喜置备年货,庆贺新年的时候,花家却在置办丧事,追查凶手。 宴乐一切停办,只简单给两个小公子行了成人礼,加了冠,江易寒这家伙非要陪着花零一块儿,令白一痕无语,一块儿就一块儿吧,还省事呢。 于是,花零有了“作尘”之字,江复有了“易寒”之字,而花林,师父如练想了许久,才落笔给了他字——“似霰”。 江如练,花似霰,零复夫妻相视一眼,心下会意,心照不宣。 丧事办完了,就已经到了来年的春天,料峭春寒,家不可一日无主,年已十九的花作尘却推辞了家主之位,非要花林继位。 “小似霰我是不放心,不过我放心你哥。”花作尘跟江易寒击了个掌,心有灵犀一点通。 冷面无情恨有情 林逐月听闻温不笑二人离开了龙府,便派去了许多杀手,这一次打算斩草除根,连温不疑也不能放过,即使温不疑是他自己的亲外甥。 温不笑没有心机,只有真心,没有欲望,只有善念。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活在这人世间难免会很累,好在弟弟不疑的头脑是比较清醒的,带着哥哥四处逃亡。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那一间竹舍之中,飘荡着一阵阵清幽的笛声,是温不笑面窗吹笛,他的笛声总是有着很强的感染力。 温不疑致力于医好哥哥的哑症,一连多日熬药给哥哥服用,这时候又端了药过来,“哥哥。”他笑了笑,“哥哥吹的曲子越来越好听了。”不疑不通音律,只能这么夸赞。 温不笑止了笛,回身冲着弟弟笑了笑,然而这一笑,他的额上却未生花,自从龙府一别后,温不笑的笑便失了真心,再怎么笑,额上始终不生花。 不疑喜欢这样跟哥哥单独相处的日子,安谧美好。 “哥哥,吃药了。”他端了药让哥哥服用。 温不笑点头,乖乖吃药。 只是那碗药不同于不笑之前喝的,这碗药药色偏红。温不笑并未多想,喝了一口。好腥啊,温不笑皱了皱眉,有些想吐,但不想辜负了弟弟的一番苦心,温不笑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看哥哥这表情,温不疑探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不笑脸色有些难看,拉了他的手写了三个字。 “药好腥?”不疑看了看药,支吾道:“几种药放在一起会产生腥味。没事,我再给哥哥放些蜂蜜。” 温不笑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很甜了。青衣公子微笑,忍耐着,还是把药喝完了。 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温不笑隐隐作呕,双眉紧蹙。我想喝水,青衣公子示意。 “我马上去端。”不疑急忙去了。 温不笑按着小腹,蹙紧的眉一直未得舒展。低眉不经意间,却见碗底部边上有片快干了的红色。他倏地一惊,指尖点了一下,血?真的是血?不疑受伤了? “哥哥,水。”那个小公子欢欢喜喜端了半碗水过来。 温不笑在心底说了一句谢谢,只怕是又忘了自己已经没有了不言玉,而同哥哥心有灵犀的不疑似是听到了那句谢谢一般,轻轻摇了摇头。温不笑漱了漱口,随后反应过来,又在不疑手上写了几个字:“受伤了?” “唔?没有啊。”不疑摇了摇头。 温不笑于是移了碗,给弟弟看那处血迹。 “呃。”不疑一惊,“我……”袖中的手颤颤伸了出来,“我忘了,手指被药草的叶子划伤了,不要紧的。” 温不笑摸了摸弟弟的头,而后俯下头来,轻轻吹了吹弟弟指上的伤口,再抬头时,不疑凑过头来亲了亲他的唇。温不笑微笑,抚了抚弟弟的脸,但额上仍旧没有开花。 琅连,这是一个四季竹子常青的地方,民居也多以竹屋为主,这里百姓和乐,没有发生过多少大事。然而近来却频频有人失踪,甚至有人上报官府,说是发现了多具尸体。自此,琅连安定不再,整日笼罩着惶恐的气氛。 青邱之中,由江如练辅佐花林整治花家,花氏族人都很放心。白一痕带苏七离开苏家有一年了,苏七思念亲人,有些郁闷,在凌云待了数日,白一痕便带他去了常山。又过了半年,花家两个公子的心伤才慢慢平复了。 夏秋之交,零复两个又爬上了房顶看星星,背靠着背,“花零零,又郁闷了?”江易寒趁花作尘不注意,猛地回身来。 “我#%!玛德!”花作尘不但被吓了一跳,身子还倒进了他的怀里,“想死了啊?!” 江易寒不气,花零就这德性,只能宠着,含笑抱住了,“想上你了。哎,刚才想什么呢?” 花作尘躺入他怀中,“我……我感觉我身旁,一直有一个人跟着我,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在山洞的那个人。撑着红伞,穿着墨衣,披着红斗篷,他的颈上还戴着一个挂着金锁的项圈,而且,他就是我在虚无幻镜里见到的那个红衣小公子。我……” “病得真是不轻啊。” “喂!”花作尘生气,“你不信我?” 江易寒搂着他腰,悠哉悠哉脱着他衣服,“我能信你,白一痕都娶七七了。” 花作尘忍俊不禁,而后,“喂,别闹,说好看星星的。” “你看你的,不耽误你看。”三两下扒光了,江易寒吻着他肩,花作尘只笑笑,没以前那么凶了。“哎,好久没喝过酒了,我们回房喝几杯嘛。” “好啊。”花作尘欣然应了。 江如练房中,蓝衣公子正打算睡觉,整理了书本,放回了书架。一把红伞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地时是一个墨衣公子。“谁?”江如练警觉回身,佩剑出鞘,锋芒毕露,直指那人。 来人面无表情,并未张口,清冷的言语响起,“想合作么?” 江如练没有放下剑,思索了一下,“具体。” “零复分。”他的声音没有夹杂一丝情感。 “你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江如练不得不提防着他,这个人来历不明,又神出鬼没,阴魂不散,实在不能让人不疑心。 “这你无需多问。” “那你想怎么合作?”江如练收了剑。 那人淡淡,“先前,你把花作尘收在虚无幻镜之中,触发他内心的恐惧。幻象中的红衣公子使他久久不能忘怀,那个红衣公子被自己的夫君背叛,折磨致死。你只需要找人吓吓他,这就可以。” “息机。”江如练抚了抚下颔,“那个红衣公子,相貌如何?” “这是画像。”那人从袖中取出了一幅陈旧的画像,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江如练打开画时,画中的红衣公子笑如明星,红裙流转,如同盛开在初春的花朵,灿烂,明艳。“这……这不是你么?”只是,画中的公子,红衣,爱笑,而眼前的公子,墨衣,冷面无情,“是你被自己夫君背弃了,所以忌恨有情人?” “我来此的目的,你无需过问。” “……” 那人面色不改,“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帮助你,另外,不能伤了花作尘的性命,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告辞了。” 江如练始终端详着那幅画像中的绝世美颜,抬头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消失了。“奇怪,他到底是谁?”细看画像,落款的地方被人用红墨勾抹了去,想来定是那个人故意所为了。江如练聚精会神,映着烛光,纵使江易寒再怎么看,右下角的名字还是看不清,只知道名字应该是两个字,第一个字花。 次日昧爽,江易寒先醒了,醒来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哇?梦到湘妃了?花零零,惟梦闲人不梦君啊。江易寒迷糊了一个时辰,哇,这湘妃也太能哭了吧?他揉了揉眼,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唔?是你在哭啊?干嘛呢?做噩梦了?要不要亲亲?”他笑。 那边花作尘蜷缩在床脚直哭着,用毯子遮掩着身体,“给老子滚边儿去!”花作尘怒极,满脸泪水,如同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怎么啦嘛?”江易寒满脸无辜,“昨晚我们什么时候睡的?头有些疼。” 花作尘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装!“你特么还有脸说!”他愤愤不平,“又强上我!让你轻点儿轻点儿,你特么下狠手!说!你是不是想睡女的了?!” “我……噗嗤——”江易寒笑喷,“夫君冤枉啊。”你自己弱受怪谁? “等外面下雪了你再喊冤!” “怎么可能嘛?”江易寒扶额。 “哼!”花作尘火气十足。 “消消气。”江易寒凑近了去哄,说了几句悄悄话,惹得花作尘娇羞一笑,“花零零最可爱了。” 吃饭时,江如练递给零复一封信,“息公子龙公子听说花家安定了下来,想邀请你们去扶夷住几日。” “唔?好啊,去去去!”两个人欢喜,早想再聚聚了。 “哎,哥,你跟小似霰去不去啊?” “我们去了,花家谁管?” 江易寒咬着筷子,“也对哦,那我们两个过去玩。” “嗯啊。”花作尘点头,很是开心。江如练暗中观察着他,这花作尘跟以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竹舍之中,小公子为哥哥运转灵力,温不笑睁眼时,有些疑惑,自己的灵珠什么时候变成淡红色了?灵珠是修习之人的内丹,因颜色属金,又称金丹。而这时,原本金灿灿的金丹,现在却有些透明,而且颜色偏红,好奇怪啊。 “好了。”温不疑撤去了灵力,温不笑因为抑郁,也不再多想,收起了灵珠。不疑很开心,小心地扶了哥哥起身,“再有一个月,就是哥哥的生辰了,哥哥想要什么礼物?” 温不笑低了低头。 不疑伸手。 哥哥轻轻写下了几个字,“想见羡羡。” 不疑不乐意,不想让他们见面,“哥哥还是换一个吧。” 温不笑见弟弟不答应,他坐下弄笛,悲凉的曲调,极尽相思之情,温雅的公子想起了初识那时,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心里迫切想见那个人。 哥哥的笛声感染力很强,温不疑也很不高兴,“哥哥,我……我答应你。”不疑像做了错事一般,低头轻轻说道。 温不笑收了笛子回头,一笑生花。太好了,能见羡羡了。他痴笑着,都没有看见委屈得快哭了的弟弟。 温不疑不开心,擦擦泪,自己出门伤心去了。 是谁秋林起剑舞 扶夷龙府,几个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了一起,疯了似的搂搂抱抱。难得这么开心,天气又好,龙阳羡在郊外摆下大宴,特地宴请零复两个。“哎,怎么不见白公子他们呢?”息机不解。 花作尘大吃特吃,“师父师娘他们回家亲热去了。” “……你这是在家饿了几天啊?”龙阳羡忍不住问道,头一次见花作尘这副德性的。 江易寒连忙说道:“我是无辜的,我可没虐待他!” “……” 秋风阵阵,秋高气爽,吃完饭,四个人一起坐在了桥面边上吹风。“好凉快啊!”花作尘开心。 息机伪音笑道:“作尘小哥哥,等下风大,小心把你吹走了哦。” “切。”花作尘甩过去一个白眼,“那我拉你心上人陪葬!”他指着江易寒,别以为你俩人的事我不知道啊。 “……”息机这下尴尬了,隐约也有点儿生气,手打颤拂了拂发。 江易寒使了个眼色给息机,又瞪了花作尘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哼,怕你不成?” 江易寒同息机叙旧去了,这边花作尘挨近了龙阳羡。“哎,你……跟温不笑,你还是不肯接受他?”花作尘试探性地问道。 “我……”龙阳羡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无策,人家就没有那个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好吧。” “嗯。那你们过得如何啊?”龙阳羡笑问。 花作尘嘚瑟,“那还用说,老子在家就是天!” “这么好啊?” “那是!江复一手遮我。”他又继续说道。 “……”你俩怎么不取字花天、江一手呢?一手遮天,龙阳羡会真心佩服的。 江易寒扭过头来,悠悠笑道:“夫是天字出了头。” “滚!我是夫!”花作尘的断袖表示想同江易寒亲热了。 江易寒抱胸,像是在质问:“我叫什么?” “江复啊,怎么了?”他不解。 “这不就对了,‘复’‘夫’同音。” 息机笑:“是和‘妇’同音吧?” “你……” “噗哈哈!妇……”神助攻啊,花作尘捧腹大笑,摆着双腿。 “切。” 此时一阵狂风刮了过来,“喂!!!”花作尘失去平衡,被风吹了下去,还顺手拉了江易寒。 “你妹!” “……”两边坐着的人眼巴巴看着俩人掉了下去,无语死了,相爱相杀最好的诠释啊。 等捞了那两个落汤鸡出锅,俩人一上岸就打了起来。“玛德,还真拉我下水,反了你了。” “啊啊~救命啊!江复欺负我!家暴!家暴啊!”花作尘大喊,却被江易寒用唇堵住了。 龙阳羡佩服他二人,扶额不语,息机眨眨眼,说出了龙阳羡想说的话,“你们这个‘暴’……‘家’的是……” “强啊!”花作尘要哭了。 “暂且放过你一次。”江易寒从他身上起开了,“再有下次你等着。” “哼!我不服!”花作尘坐在地上,叉会儿腰,“我巨攻,我不接受反驳。” 江易寒笑:“那你接受弱受事实吗?” “不接受。” “他是受你还不接?”龙阳羡问道。 花作尘改口:“那我接受。” 息机抱胸只笑:“啧啧啧,那你就是承认自己是受喽?” “……你们三个,特么以多欺少!!!” “啧啧。”江易寒笑着,“看我们家花零,长得越来越像女孩子了。”他拂了下花作尘的长发,眯眼只笑。 “……”花作尘不语,断袖出鞘。 江易寒瞥见锋芒,转身就跑,“……饶命!” “站住!”白衣公子起身追打着。 “唉……两个小冤家。”息机朝龙阳羡无奈一笑,耸了耸肩。 “略略略,打不着打不着。”江易寒绕了回来,朝花作尘吐了吐舌头。 “你等着,看老子不把你舌头割下来。” “来啊来啊。”江易寒往龙阳羡身后去躲,“唔……”他不小心从龙阳羡身上摸出了一张纸,“这是什么?” “喂还我!”龙阳羡急忙去夺。 “不给。”江易寒嬉笑往后退了几步,“零零零零!”他绕开龙阳羡跑向了自家宝贝儿花作尘,“我们一起看。” “唔?”花作尘放下了剑,小夫妻两个人安安分分地看着。 息机抛了个媚眼,“总算是安分了些,你那张纸的功劳不小啊。” “我……”龙阳羡叹了口气。 “哇!”那边的两个人都是明显吃了一惊,“他想见你诶!” 息机摸不着头脑,“他?谁啊?” 江易寒笑:“还能有谁?温不笑啊!” “哇,他还没对你死心啊。”息机叹道。 龙阳羡呼了口气,看似心情轻松,“我已经回过信去了,我不会见他的。” 花作尘笑了笑,“有必要闹得那么不愉快吗?他也是痴情一片,而且,再过不久是他的生辰,你这样太伤他心了。” “我正在派人寻找不言玉,一定会完璧奉还给他的。”龙阳羡依旧淡淡,像是铁了心地不想再跟温不笑有任何瓜葛。 “那好吧。”花作尘又看了看信纸,确定温不笑和弟弟现在居住在琅连,“琅连,我们来的时候……他们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向了江易寒。 “好像……琅连死人了,死了好多人呢。”江易寒秒懂花作尘的意思,暗中观察龙阳羡的表情,那个正人君子果然立刻担心了起来,掩饰都掩饰不住,“啧啧,那么危险呢,不知道不疑能不能保护得了他哥哥。” 龙阳羡担心归担心,一双眼睛黯淡无色,似是在自语,“与我无关。”四个字,与其说是在自言自语,倒不如说是自欺欺人,“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语毕,他径自去了。 息机说着风凉话:“可怜世间痴情人啊。” 零复两个从来都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爱憎分明,多管闲事之徒,相视一眼,断袖的心情断袖理解。“剑仙过分了!” 青邱,花家。 “还不肯好好吃饭么?”江如练问着花家的侍女,到了晚间时分,江如练这个做师父的亲自端了饭菜过来。 花林已经不同于往时的那个小孩子了,少而失恃失怙,沉重地打击着他年幼的心灵。那个小公子改换了一身红裙白衣,衬得分外成熟,“除非你让我报了杀父之仇。”他的话很轻,却不再童稚。花作尘作为表哥,倒是发现了这一点,不过花作尘也只是以为他不爱说话了,加上他有师父江如练照管着,于是也就没多管。 江如练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叹了口气,“林逐月如今在温家呼风唤雨,又岂是你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花林眨眨眼,面目清冷一如他师父一般。“师父的清高果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徒儿真是佩服。”他恨恨出口一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你的大谋又是什么?!江易寒,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你就从来不会关心我一下。从一开始在凌云阁相识,若不是为了安顿他,你也不会履行诺言收我为徒,对吗?”花林泪如雨下,他们师徒两个几乎天天在吵,有时候只是为了避讳外人,花林强忍怒火。 江如练并未多说,直接退出了房门待他关了门,身子却久久未离,眸中失神许久。江如练又岂会不知,自己的好徒弟在怨恨自己不给他报仇,而一心要借温家之势,借刀杀人,铲除花作尘。可实际上,江如练更多的是想要那个姓林的身败名裂,并还江家公子一个清白,否则的话,林逐月一死,温家就只会厚葬,温家在外逃亡的公子有口难辨,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重要的是,世人仍会误解江家的两位公子,认为他二人是祸水。自从他带着弟弟来了花家,就传出了不少流言蜚语,有的甚至还说花家家主遭人刺杀就是他们兄弟带来的祸患。 莆田之地,林逐月炼着毒,却因为心神不宁,将九霄炉重重地按在了桌上,“息机,你早晚要坏了我的大事。”如果息机真是有意跟他对着干的话,只怕此人是留不得了。 过余日,龙阳羡摆下小宴,几个人在一起喝喝酒,热闹热闹。而这一日,也是温不笑的生辰,龙阳羡失魂落魄地自斟自饮,没过多久就有了几分醉意。底下的花作尘见剑仙有些醉了,招手向门外,那边的江易寒领进来一个伶人打扮的公子。“他是谁?”龙阳羡有些醉了,看不清来人。 花作尘理直气壮:“我找的乐师!龙府的太差劲儿了。” “随你。”他且斟酒来喝。 那公子始终不敢抬头,只是整了下笛子,吹奏了起来。 是谁秋林起剑舞,直教人痴伫?是谁情丝随风去,忽有凤凰孤?是谁本心如飞絮,贪音来回顾?是谁温文把人误,口含不言玉?不过是不过是他一笑生花,苍苍白了朱砂,而他投石问路,逍遥又容与。 龙阳羡心醉了,轻笑看着酒杯,“龙府乐师再差劲儿,总也好得过此人。” 息机同零复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吱声。那公子曲子还没完,就止了笛子,抬头向座上的人看去,一笑生花。龙阳羡想偷看一眼,见他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刻意避开了那道目光。 见了一眼,公子愁眉苦脸着又低下了头,他还是那么厌恶自己。白皙的面上滑落泪水,一行行的,他却强笑着,额上的花儿落了,像是秋天百花肃杀,缘起缘落,到底是悔不当初。他的容与断了,只因不愿和自己成双,温不笑痛心,实在舍不得这两个字,那是龙阳羡给他取的,逍遥又容与。 欲成龙阳难断袖 “温公子……”息机开口欲言,江易寒捂住他口给他拦住了,帮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了,还是不要再插手得好,息机不服,挣扎着,非要骂死这个龙阳羡。 温不笑拜了一礼,又向零复两个行了一礼作为答谢,抱笛而去。见君一面,已是万幸至极了。 息机推开了江易寒,起身怒道:“龙阳羡你特么算个男人么?!” 龙阳羡淡淡,“难道他不是么?” “你……” “我说了,此生绝不做断袖之事。” 息机为温不笑抱不平,“你特么等着孤独终老吧!”他愤愤甩袖出了门,这一小宴闹得并不愉快。 “息机。”零复小夫妻劝去了。 龙阳羡支开了下人们,一个人独自喝闷酒,到底没有一个知己,没有人懂他。 ……那时龙阳羡屋中,龙阳羡解衣欲睡,忽然一道锋芒,“噌——”龙阳羡名震扶夷,被人刺杀已非一次两次了,容与当即出鞘,才勉强挡住了飞来的三道飞刀。那三道飞刀极狠,擦过容与,带着火星撞向了桌子,霎时桌子炸裂了。龙阳羡看着自己手中的容与,惊诧万分。容与都快断了!来人是谁,竟有如此本事?“是谁?”他横剑厉声问道。 那个红瞳红衣公子款款走了进来,气质与先前不一。 “温不疑?”龙阳羡惊住了,“你……”竟然是他? “奉劝你一句,就一句。”那个小公子似是着了魔一般,“哥哥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再接近我哥哥,我不仅会杀了你,我还会让你龙氏一族,全部都死。” “不疑……”龙阳羡怔然。 小公子转去了身,似是自言自语,“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不行的话,我和哥哥做对鬼夫妻也好……”夜光下,他有些喜色,幽幽去了。 龙阳羡彻夜难眠,盯着容与良久,刚才都是真的?他不敢相信,“不笑,我该怎么办?”…… 龙阳羡其实又何尝不想接受他呢?可温不疑对哥哥的偏执是众所周知的,龙阳羡哪有勇气? 温不笑同弟弟的住处在琅连的一个小树林里,房子破旧,温不疑打扫了好久才收拾干净了,虽然简陋,但生活用具挺齐全的,又经不疑一番收拾,屋子顿显宽敞整洁。记忆里,刚住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然而,当温不笑抱了长笛,幽幽回来之时,房屋中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脏,乱,壁上还有刚溅上去的血迹。长笛落地一声清脆,青衣公子愣住了,不疑……那个红衣小公子此刻极为狼狈,红衣染血,一如当年害怕得蜷缩在窗下,一旁的,是沾满了鲜血的剑刃。 温不疑神志不清,见哥哥来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去。目光空灵,眸中只有血与血一样的瞳色。 温不笑心有些慌了,进了门来,才见到了桌子旁躺着两具陌生尸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震惊地看着打碎在地上的血碗,他突然觉得想吐,这间屋子实在太血腥了。 不疑。他走上了前。 “别过来……”不疑轻轻一句,右手按在了剑上,提着剑就要起身。 温不笑摇头退后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公子提剑一步步走来,他慌张地转身去拾起地上的笛子,弟弟到底怎么了?他握紧了青笛。一回头,温不疑的剑已经指了过来,他落泪一行,始终攥着长笛不肯吹奏。握着笛子的他,修为是在弟弟之上的,他只不过,不想去伤害弟弟而已。他曾自言自语,最爱的人是弟弟,其次是羡羡。有时候,只不过是不疑愁一下眉,他也跟着不开心,他们到底是不应该来这扶夷的。 不疑的剑划过,青衣公子怔然倒在地上,泪眼看着那把血刃,那把剑还在滴血,不疑……温不笑渐渐没了意识。 是夜,息机隔壁的零复夫妻闹腾不休,息机可无奈了,骂了两句,结果隔壁两个打了起来,更闹腾了!息机服了,大半夜出去浪了,反正也睡不着。 房中,两个冤家打着打着,推搡间又亲在一起。花作尘的抹胸睡衣落在地上,江易寒才要抱他上榻,窗前忽然幽幽走过一个青墨衣裳的公子。“唔!”花作尘受惊,身子一软。 “怎么了?”江易寒松唇问道,这花零零最近总是一惊一乍的。 花作尘眼睛直直地盯着窗户那边,“有……有人。” “不会吧?谁这么变态?”江易寒拾起睡衣给他系上了,“等着,我去看看。” “好……”悠悠花香透过另一扇窗,九霄炉盖上了盖子,而那日红衣公子惨死的情景,忽地浮现在花作尘的脑海中,“啊!啊!” 江易寒才探出了身子往外看去,一边嘀咕着:“什么也没有啊。”这时候忽然听到屋中花作尘惊叫着,“嗯?” 花作尘惊大了眼,亲眼所见,开着的门缝外,飘过一把红伞,“江复!啊!” “啊啊,来了。”江易寒迅速关好窗户,回头时,花作尘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喂,花零。” 又是一年深秋的时节,温不笑醒来的时候,弟弟一如既往地端来药给他,“哥哥。”不疑笑着,依旧纯真。 温不笑有些昏沉,颈上尚还有着一道细小的伤痕,才愈合住了。他看着那碗偏红的药,想起之前那个血碗来,还有自己灵珠颜色变红一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摇头。转头看向桌旁,可是屋子已经被不疑打扫干净了,窗上还摆着几盆鲜花。 温不疑笑:“哥哥不乖喽,快喝药。”那个小公子把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温不笑害怕,轻轻拉了弟弟的手,“你杀了他们?” 不疑看着哥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哥哥。”他似乎很介意哥哥提起这个话题。 温不笑看着那碗药许久,那些红色的液体及其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温不笑突然觉得想吐。 “喝药。”不疑有些认真了。 温不笑身子发颤,往后靠去,直摇着头不肯喝。 “哥哥乖,把药喝了,喝了才能炼成魄灵珠,哥哥的哑症才能医好。”他双眼紧盯着哥哥,伸手端起了药。他的行为令温不笑委屈直哭着,吓得身体发抖,那些药居然都是人血。琅连死了那么多人,原来都是因为自己的哑症。温不笑眨眼落泪,目中流露乞求之意。然而温不疑并不理会那道目光,凑近了些,“你别逼我。” 温不笑摇头,拉着他的手,泪流不止,不想喝那些。 “哥哥。”不疑笑了笑,有些无奈,“是我把那些人骗了过来,杀了他们。我看了龙氏遗落的禁|书,以人血可育魄灵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医好哥哥的哑症不在话下。我自己试药,中了毒,我自己都医不了。你把药喝了好不好,不疑想听哥哥说话。” 以身试毒?杀人?温不笑苦笑,不值啊,医他一个哑症,残害无数生灵,他性情本就温雅,哪里会允?他仍旧是哭着摇头。 温不疑咬了咬牙,有些气愤,哥哥第一次这么不听话,“给我喝下!”不疑怒极,捏了哥哥的口直接往里灌药。温雅的公子泪如雨下,不肯就范,怎么也不肯喝药。不疑“当”一声把药放在了桌上,那碗药已经洒了半碗了。小公子袖子里攥着一枚飞刀,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喝不喝?” 温不笑想吐,哭着摇头。 “不喝我就死给你看!”温不疑手中的飞刀挨近了自己的脖子,盛气凌人地看着榻上的哥哥。 不要,不可以。温不笑心里哭道。 “我数三下,你自己看着办。三……”他开始数了,攥着刀太用力,血已经从他指间流出,顺着手腕直流而下,“二……” “啊……”温不笑爬过身去,捧起碗便喝,黛眉紧蹙,才喝不过三口,温不笑就吐了,难受至极。不要死,我喝就是。温雅的公子强迫自己咽下去,像是在喝下鸩毒一般,难以入喉,仰头死咽着,才喝了下去。直到喝完了了药,温不笑才松了口气,双肩打颤,默然泣下。 “这才对。”温不疑上前帮哥哥擦泪,“不要哭。”不疑才坐了下来,温不笑便夺了他手中的飞刀,扔得远远的,而后把弟弟抱在怀中,抱紧了。“哥哥。”不疑也抱着哥哥,温旭说道:“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 温不笑哭得更狠了,使劲点了点头,生怕会失去他。 而龙府之中,花作尘受了过度惊吓,整日躲在床角,任是江易寒怎么劝都没有用,花作尘甚至都有些怕他。 “零零乖啊,我带你去街上转转好不好?”江易寒含笑问着,在他看来,花作尘这情况跟产前综合症差不多,任是傲娇小夫君怎么闹性子,江易寒仍是守在床边。见花作尘顺着眼,不应他,江易寒笑笑,探头又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也行。嗯?小零零?” 花作尘自己害怕,把气都泻在了对面人的身上,“别烦我,滚出去行不行啊?!” “别生气嘛,我……” “滚!”花作尘喊道。 江易寒真是被吓了一大跳,微笑了一笑,“那我守在门外,你有事叫我。”随后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出去了。 花作尘害怕地抱紧了自己,双目仍是空灵,只希望那个人别再出现了。 我心匪鉴不可茹 江易寒退出门外,正好碰着来看花作尘的龙阳羡。 “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江易寒有些晕,眼睛也有些疼,为了不让泪水流出来,他抬了抬头,“他说的……那个红衣公子,到底是谁?” “红衣公子?”龙阳羡倒是从未听花作尘提起过。 当是时,那个在山洞中惨死的红衣公子靠墙而笑,眨眼间,红衣褪却,改换了一身玄衣。“易寒,到底值不值啊……” 青邱之地,层林尽染,枫叶招摇。花府之中,花林不肯好好吃饭,虚弱得昏过去三四次了,江如练心里也是在乎这个小公子的,不免心急如焚。 屋中,江如练让人煮了米粥,他亲自含在口中喂给花林,那个小公子才肯吃了。“非要这样吗?”江如练有些生气地看着他。 “不错。”花林反应很淡,尽管身子很虚弱。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出点儿什么差错,师父自己心里过意得去,外人可就难说了。 “好。”江如练点头,放了碗,转手把那个小公子按躺在床上,“我给你,我给你。”江如练眨眼工夫就脱光了花林,他才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而江如练已经二十三了。若那年不来青邱,江如练跟弟弟鸳鸯齐飞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江如练其实很羡慕温不笑温不疑两个,兄弟和睦,相亲相爱,不像他和江易寒这样。 “龙主。”龙府之中。 “怎么样?不言玉找到了吗?”龙阳羡叹息,似乎已对寻找回不言玉丧失了信心。 “没有。”属下摇了摇头,“而且……”他有些支吾。 “嗯?” “扶夷出事了。” 龙阳羡忽地坐正了,“出事?出什么事了?”扶夷自来一片安和,这也是出了名的,怎么会出事呢? “属下去寻找不言玉之时,听人说,扶夷近来接二连三地有人失踪,情况同琅连一般。” “失踪?一个人也没找到么?” “没有。” “跟我出去看看。”龙阳羡紧眉动身,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近日来,红衣公子阴魂不散,花作尘做梦都被吓醒,惊叫一声,靠在床边打盹的江易寒立刻醒了过来,“花零。” “不要啊!滚!”白衣公子痛哭,推着身前的人。 “花零,怎么了?别哭,是我啊。”江易寒死活不滚,还没学会。 “我……”花作尘稳定了些,“江复……我想回家了……我要回家……”他哭。 “好啊。”江易寒温柔应了,“我带你回去,明日就和剑仙商量。乖啦。”江易寒伸手帮他拭泪,花作尘的身子竟然打了个冷战,江易寒顿时心寒,撤回了手,却还是带笑安慰了几句,出去帮他端早饭。 哪知江易寒才离开了一会儿,屋中响起了那个红衣公子的声音,“还不肯放手么?呵,看看我的下场,剥皮断舌,你难道就不怕吗?” “我怕……我怕……我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江复不会那么对我的。”花作尘先前的凛气全失,像个小姑娘般哭着。 “放手吧,不要走错了路,一步错,步步错,你以为一时的承诺算得了数?”红伞从床前飘过,伞中的红绫拂过花作尘的面目。 那个白衣公子痛哭之时,门忽地开了,“啊——”刺耳的喊叫声持续着,都湮没了那个人的解释,“打住,打住,花零,是我。” 花作尘惶恐地躲在床角,身子发颤,“站住,不要过来。” “零零乖。这剑仙,我说今日怎么没让人送饭过来呢,扶夷竟然……”江易寒抱怨着,忽然止住了口。 “扶夷……扶夷出什么事了?”花作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江易寒自悔说漏了嘴,含笑端了饭送了过去,“没有什么,零零乖,先吃饭。” 花作尘使性子推他,哭道:“你说不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也想害我……” 米粥洒了江易寒一身,他闻言时显然特别生气,“怎么会呢?扶夷也没怎么,就是莫名失踪了好些人,剑仙已经带人去调查了。”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明白么?” 花作尘哭着摇头。 “好吧。”江易寒强笑了笑,自己对花零的心,自己清楚便好。 “他们都死了。”花作尘的表情令人战栗,“都死了……死了……” “呃?那么多人?” “都死了,是那个人,一定是!我要回青邱,我想回家。” “好了好了。”江易寒整理着衣裳,“等剑仙回来我就跟他说,零零乖。”他解了衣衫,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挨近了花作尘,“花零……” 耳鬓厮磨,琴和瑟鸣,花好月圆,花作尘害怕殊甚,连连往后躲去,“不要……不要……” “花零。”江易寒有些难过,拉了他的手,“零零啊。”江易寒摩挲着他的手,“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我江易寒绝不负你。”那人无奈地笑。 ……“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花作尘猛地抽回来手,不让他碰,自己蜷缩着,神情慌张,嘴里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等龙阳羡回来了,江易寒便向他告辞了,不知道息机又跑哪里去了,江易寒找不着人就带着花作尘先走了。 白一痕这边,好容易才勉强被苏离浩接受了,在苏家小住了几日,听说了苏顾两家是真的决裂了。还听说了顾家二小姐失踪了,白七两个谁都没吱声,那个顾青梦该不会还在外面瞎转悠打听他二人的下落,准备刺杀他们吧?二人心照不宣,就让她在外面转悠吧,回来又得跟他俩动手。 实话说,白一痕真心觉得这顾影鸿脑子不好使,花顾龙温苏,你顾家是后起之秀,家势根基都还不稳,竟然贸然跟名门苏氏决裂,你说你是不是傻? “嫁夫随夫,我们明日回凌云吧?”白一痕回身问伏在窗上看落花的苏七小公子。 “好啊,我也想回去了。”苏七笑应。 屋中,林逐月揭了炉盖,一阵黑烟飘出,随后殿中立着一个玄衣女子,全身上下无一例外的都是黑色,女子目光呆滞,烛光照射下,地上竟然没有影子。“去吧。”林逐月吩咐了一些话,女子点头而去。 青邱中,江如练见到花作尘时,果然是自己想看到的情况,弟弟江易寒和花作尘一回来,江易寒就扶了花作尘回房间去了,随后又是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病开安神药。 “如练。”息机因为不会武功,所以他的轻功便学得特别好,趁着花家下人不注意,悄然进了江如练的房间。 “嘘。”江如练给榻上的小公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掖好了被子,江如练可是好不容易才给哄睡了的。 “嗯,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息机抱胸,“他已经有些崩溃了。” “那就继续,让他彻底崩溃。” “……嗯。”息机主要是心疼江易寒。 花作尘的房间,江易寒细心地喂着药,“零零真乖。”末了,江易寒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好了,乖乖睡一觉,我守着你。” “嗯……”花作尘回了自己家,心情才略好了一些。 温不疑这边也是,逼着自己哥哥喝了药,扶他就寝。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不疑让给哥哥睡,自己总是靠在榻边,看着哥哥,哪怕只是看着他,不疑也会觉得心安。 温不笑又是哭过,递给了弟弟一张纸条,才躺下歇息了。不疑攥着纸条,借月光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一句——“无论如何,总要心存善念”。温不疑像是有些后悔了,垂头丧气地看向了哥哥那边,轻轻走近了,坐在哥哥肩旁,那个青衣公子还在哭,“你是在怨我残害无辜吗?”顿了一下,“可我不去伤害他们,你怎么办呢?” 温不笑摇头,他宁可不医这哑症,也不希望自己最爱的弟弟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哥哥。”温不疑很是为难。魄灵珠是靠人血养育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不疑绝不能中途放弃,他看了禁|书,他知道,一旦终止喂养人血,魄灵珠失了血源,会不停地吸取温不笑身上的血,到那个时候,即便是不想再炼魄灵珠,也是办不到的,到那个时候,魄灵珠会炼成,哥哥的性命就难保了,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失去自己此生最爱的人。温不疑已经下了最大的赌注,倾尽所有,只是为了哥哥。 次日晨晓,温不笑靠窗郁闷着,心里想羡羡了,可是那个风神俊朗的公子,发誓不做断袖之事,自己怎么办呢? 温不疑一如既往地端了药来,温不笑心寒如冰,才要接碗时,忽然发现不疑面色很是惨白,毫无血色,相反,他的双瞳却是红得吓人。温不笑被吓到了,扶窗起身,这才又看见不疑手腕上还扎着渗着血的白布。 “喝药。”不疑有些魔意,尤其笑时,令人战栗。 温不笑的泪水又落下了,摇着头。 “听话,喝药。”他走近一步,碗中的血水一荡生出许多小涟漪。 魔性大发失爱人 窗外微风吹拂,那个温雅的公子扶窗跪了下来,含泪摇头,丹唇张着,不知要说什么。温不笑拉着弟弟的衣角,眸中尽是乞求之意。 而温不疑却没有半点儿同情的意思,目光反而犀利了起来,“我再说一遍,喝药。” 不笑摇头拒绝。 “喝。” “……”在弟弟的逼迫下,温不笑还是手打着颤接了过来,随后,“啪嚓!”重重一声,温不笑狠狠摔了碗,起身就跑。 “哥哥!可恶。”温不疑生气了,“哥哥。”他追了上去。 温不笑一口气跑出了树林,后面弟弟寻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想甩开弟弟,去人多的地方又怕弟弟伤人。于是他避开了街市,向树林左边跑去了。 “噌——”飞剑袭来,温不疑魔性大发,“哥哥。”那个小公子款步走来,手中控制着飞剑。 那把飞剑飞过,温不笑抬头时看见,心里一慌,忽地脚下踩着乱石,伴随着尘土,青衣公子失足滑了下去,滚落山崖。 温不疑慢慢走来,寻找着哥哥。 “啊……”这时,一个上山来砍柴的樵夫震惊住了,面上尽是恐惧之色,手上的工具从手中脱落了也没反应过来,双腿打着颤也忘了逃跑。 温不疑回头,走近了两步,挥袖时,那把飞剑飞到了他的身边,像是准备动手杀人一般,“有没有看到我哥哥从这里走过?青衣,温雅。” 樵夫看着他那一双赤瞳,心里恐惧殊甚,连说话也说不清,“那……那……那边……去……”樵夫的手指着右边。实际上,樵夫看见了温不笑往左边跑去了,只是人心都有善念,所以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免得眼前这个魔头一般的小公子去伤害那个青衣公子。 “谢谢。”温不疑收了剑,顺着樵夫指的方向去了,红衣身影渐渐消失在樵夫的视线之中。 山崖下面,一队队人低头拨弄乱草乱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拨开杂草木头,忽然看见了一个青衣公子,温不笑身上好几处都被乱石碎木碰伤了,沾着血迹。 “来人,快过来。”那人急忙喊来同伴帮忙救人。 随后,没过几日,又有一件事震惊了各方世家,顾家满门被杀,几乎每具尸体都是七窍流血,同林追云的死状一般,让人不得不怀疑到温家大公子温不笑的身上。自打白一痕带着苏七离开了常山,名义上苏顾二氏决裂,但实际上苏离浩并没有这么绝情,苏七的几位哥哥都已娶妻,苏七又是执意违抗父意,实在没有人可以迎娶顾青樱了,顾青樱身死常山,苏离浩无策只得收了死去的顾青樱为干女儿。此次顾家灭门,苏家在情理上还需要帮着追查。 江易寒现在无心关心别人的事,只想着花作尘能够快点儿好起来。揉了揉小宝贝的头,江易寒整日开导着,寸步不离,息机几乎无从下手。快入冬了,还差几个月就是新年了。于是江易寒闲来无事,又雕了几个花灯。“呐,喜欢吗?” “嗯。”花作尘把两个花灯都抱在怀中,很是开心。 难得见他这么开心的笑了,江易寒也笑,“真是越来越像弱受了。” “……”花作尘闻言,冷眼看着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嘻嘻,夫君,我最受。”江易寒眨眼。 这还差不多,花作尘玩弄着花灯。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哗哗小雪,隐约又传来花林的笑声。“唔?下雪了吗?”花作尘往窗外看了看。 江易寒挑眉,夺了他手中的花灯,放在了床边,伸手抱起了床上的人,往外去。 “喂……” “闷得这么白净,也该出来见见人了。”江易寒笑。 “……老子……天生的!” “我说的我。” “……” 院子里,纷纷小雪,花林本来是在玩雪,四下无人,花林于是霸道地拉了师父俯身跟自己接吻,个子矮师父很多,江如练心下叹气,蹲下了身来。这身高差……师父不想吐槽了。 “哇……”零复夫妻瞪大了眼睛,江易寒激动得两手一松一拍,“哥你想开了啊?!” “喂#%……”花作尘自个儿攀不住,摔在了雪上,宝宝委屈,江易寒你给老子等着。 “呃。”接吻的两个人松了口,说实话,花林现在很厌烦这个江易寒,恨不得让他领着自己表哥走远点儿。果然,自己师父又一心在他身上,花林顿时有些生气了。 然而江如练却是一脸淡定,一如既往的从容。 “零零零零。”江易寒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艹!”花作尘抓起一把雪,重重地砸向了江易寒的脸。 “哎,息怒。”江易寒面上都是雪,摇头甩落,不经意间脚步移了一下,“喂——”脚下一滑,趴了上去。 “啊!”花作尘表示想杀人了。 “……”如练似霰无语。 在雪地里打闹了好久,可把花作尘冻坏了,零复夫妻两个欢喜地又去书房看书了,甜甜蜜蜜。 “诶,江复,你说,刘备到底有没有摔过孩子啊?” 难得媳妇这么好学,江易寒悠哉悠哉地靠着书架,“叫两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哥哥哥哥狗哥哥。”花作尘轻哼。 江易寒过去就一把搂住了,“傻啊你,他当然摔了,否则刘禅会那么脑残啊?你还当是遗传的呢?” 花作尘抬头:“照这么说,你爹也摔过你了?” “……”江易寒又被媳妇怼了,捏住了他的小嘴,含住了。“哗啦。”书本掉在了地上。花作尘终于不再拒绝自己了,江易寒庆幸,抱紧了,生活多幸福美满啊。 幽幽红衣身影停在书架的尽头,手里翻着一本书,花作尘睁眼时,余光看见了,而那个红衣人就冷笑看着他,忽然间又是在山洞里时,那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睛,目光折射,无尽的愤意,背后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唔!”花作尘受惊,猛地推开了江易寒,“别过来!”他惶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怎么了……”江易寒紧眉,不理解他。 “别过来,别过来,他来了……江复……是他……”言语不清,说的话也都是重复的,花作尘害怕得想要哭,指着那边的书架。 “呃?”江易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啊,“花零,你怎么了?” 花作尘不相信,看着那边,明明立着一个红衣公子,就是死在山洞里的那一个。那个红衣公子双目里都是幽怨,低头再抬头是,嘴角多了一道血色,双眸清冷。 “啊啊!”花作尘大喊大叫,捧起桌上的书就扔了过去,可那几本书并没有砸到谁。 “花零,你冷静一点。”江易寒劝着,拦着。 “你放开我啊!”花作尘疯了似的,看着那边书架,那个红衣公子早就消失了。花作尘也冷静了一些,早已吓出了两行清泪,“我好怕,江复,他会不会伤害我……” “不会的,不会的,有我呢。”江易寒抱住了,知他近来精神不太好,轻声安慰着,“有我在,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骗我,你会不要我的。”花作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刚刚打趣江易寒的兴致烟消云散。 “我……”江易寒真的很生气,他不会介意他的花零怎么闹性子,但是不允许他的花零每次都说出这些不相信他的话。 花作尘心情很糟糕,抬头却看见江易寒那双看冤家的眼神,他竟然没有解释,花作尘又闹了起来,有些怀疑了,“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江易寒失魂落魄,每一次都被花作尘这么质疑他的心,“你说的那个人,他真的存在吗?” 扶夷龙府,自从龙阳羡的手下带回了昏迷不醒的温不笑,龙阳羡就一直守候在榻边,亲尝汤药,又是担心,又是自责。温不笑身上摔伤了好几处,最要紧的是额上被山间乱石硌出了血,这令龙阳羡心疼不已。 “呼……”龙阳羡解了抹额,俯上头轻轻吹着伤口,这时,温不笑似乎醒了,眨了眨眼,意识不是很清醒。龙阳羡这个动作,刚好跟他对上了眼神,过于激动,本来就是吹一下伤口的事,清清白白,结果龙阳羡直接吻住了他的唇,连龙阳羡自己都不知在做什么。内心意乱如麻,龙阳羡慌张地站起了身,不敢去看他,“你醒了?” 想不到今生还能再见到羡羡,温不笑心头一热,但是想到走火入魔的弟弟,他紧紧拉住了龙阳羡的衣服,口中“啊啊”不清。 “嗯?”龙阳羡不得不回过身来,努力装作不在乎他,“怎么?” 温不笑拉来了龙阳羡的手,写下了几个字,“不疑的房间?” 龙阳羡疑惑,看他那心急如焚的样子,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龙阳羡拿回来了手,“我带温公子去吧。” 百毒不侵情侵蚀 那几间房,自从客人们离开之后,龙阳羡就派人锁上了。温不笑想证实一下,一进门就四处翻找着,书桌上摆的是几本寻常的医术。而在温不疑的枕头下,却发现了一本陈旧的书本,“啊。”这是什么?温不笑蹙紧眉,递给了龙阳羡,毕竟书还是他们龙府的东西。 “这是……”龙阳羡略翻了翻,立刻惊住了,“这不是龙家的禁|书吗?稍有不慎会走火入魔的,怎么会……”怎么会在温不疑的房间? 走火入魔?温不笑已经绝望,身子瘫在了地上,泪落两行。 “不笑。” 不疑已经走火入魔了,难怪那天晚上他变得那么可怕。只是,于哥哥而言,他还算有点儿良知,也是为了给哥哥试药,他才会以身犯险。只不过,连弟弟自己都解不了的毒,温不笑又有什么办法呢?温不笑的口型,皆是“不疑”二字。龙阳羡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 “哥哥。”荒郊野外,温不疑找到了哥哥的不言玉,可他却找不到哥哥的人,“我要我的哥哥。”簌簌而下的泪水打湿了衣服,温不疑的眼神异常毒辣,红得吓人,“给我回来。” “啊!”莆田温家,林逐月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惊了一身冷汗,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合上了飘香满榻的九霄炉,“奇怪,这菩提香对我,怎么越来越不起作用了?”他揉了揉头,最近是怎么睡都睡不好觉。 在温家建造的密室里,昏暗的走道两旁,一个个小壁橱里都放着一个小乌鼎,林逐月随手取了一个过来,开盖看了看,小乌鼎里装着的是几只小毒蝎子。林逐月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他勤学医术,却反被息、温二氏嘲笑,平生致力于救人,却被他人盗走心血,这种痛苦只有林逐月和姐姐知道。不过现在只有他了,那个唯一可以依赖、护他周全的姐姐,竟然会被他的亲外甥毒杀了,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更何况那个人是他仇人的儿子。 “下一步,花家。”林逐月勾起一笑,令人战栗,自然了,数年前林氏灭门,是他做的,息氏、江氏也是,最近的顾家灭门惨案也是,林逐月势必要那些人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 月下红衣孤影,转眼间改换了一身玄衣,息机早已经离开了青邱,花作尘却还是出现幻觉,息机觉得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来历不一般,那就先交给他了,而息机,心里放不下灭门大恨,还是回了莆田。 夜中残月辉一轮,息机最是知晓温家的情况了,轻而易举地混了进来,自从开始怀疑林逐月之后,他就没再回来过。实际上林逐月长他没几岁,在他面前却总是显得很成熟,虽然同林氏姐弟不是很亲密,但至少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会那么卖命,只是到头来,原来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原来那个样子。 息机不会武功,此行只想再回来看看,顺便帮江如练探探情况——主要是江如练拜托他的。因为那个小家主似霰真的太闹腾了,江如练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息机冒一次险了,毕竟相较于息机的轻功,江如练也是甘拜下风的。 悄悄临近窗户,息机并不见林逐月,九霄炉也不在,息机猜想他可能是去炼毒了。果不其然,息机转眼来了密室,林逐月果真在这里炼毒。在外人看来,温家医术高超,但实际上,林逐月一直在炼毒害人,虽然如此,但是息机没有多少次见过那些毒虫毒蝎,以至于林逐月无意间失手将小乌鼎碰倒了,小毒蝎掉在了地上,在息机还在沉思的时候,那只小蝎子已经爬到了门口的息机脚下,“啊!”刺耳一声,息机被吓到了,猛地退后了一步。林逐月炼出来的毒,他可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程度的。 “谁?!”林逐月即刻扭头看去,“息机?啊……”他忽地又回过头来,难以置信,他自己养的毒虫竟然咬到了他自己。 息机看了一眼,转身就跑。 林逐月攥紧了手,手中的毒蝎子一命呜呼,他追了上去,“想走?来人!” 息机有自知之明,先前被那江易寒那小子缠上他都脱不了身,更何况这次是深入虎穴。轻功而过,随后就是乌压压的人,同样是暗卫,居然也有暗卫被暗卫追杀的一日。“啊……”这次好像是真的逃不掉了。 结果很好猜,息机又被抓了回来,两个暗卫按着他,息机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息机了,在遇见江易寒的时候就已经变了。 “放开我,林逐月,你卑鄙无耻!”息机冷冷看着,那两个人本是他这一生都会感激的人,现在竟然也能恨到如此,灭门之仇,终究在养育之恩之上。 “你倒是还敢回来啊。”林逐月搭着的手,除了被咬的伤口附近的血有些变黑外,他的手还好好的,依旧白皙,只是痛了那一下子。 息机冷笑:“因果报应,你中了你自己的毒,迟早会毒发身亡的。”息机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幼稚,因为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林逐月依旧安然无恙,他的话,反而像小孩子的咒骂一样。 “哦?是吗?”林逐月紧紧捂着伤口,松开时,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手上那个位置还残留着些许乌血。 息机失神,“怎么会?百毒不侵?” 林逐月也是抓了息机回来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年少时的他,医术见解是正确的。不被世人认可,他弃医炼毒,早在他炼毒之前就炼就了百毒不侵之身,所以他自己试用毒药,明明自己没事,后来毒药掉进了井水,林氏一族竟然覆灭。可这个过错,归根结底,又是谁的错呢?他们的,林逐月一直自认无错。 “我姐姐也待你不薄吧?你这又是何苦呢?”那只被咬过的手安然无恙,反而有力地抬了息机的头,林逐月含笑质问。 “待我不薄?”息机想笑,“你们姐弟二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机关算尽,设计灭我息氏一族,你说待我不薄?” 事实如此,林逐月无话可说,甩开了自己的手。 息机怨恨,“你没话说了?林逐月,你做的所有恶事我都知道,你想坐拥一方,铲除其余四大世家,做五家之首?你做梦!江如练和苏家已经在追查你了,你迟早会身败名裂。就算你坐拥了温家,那又如何?你林氏一族到底被世人看不起!” “你住口!”林逐月再看他时,手上早多了一枚飞刀。那枚飞刀就这样重重划过了息机的脸,白白净净的脸庞上霎时多了一道血色。 所幸的是飞刀上,林逐月没有下毒,不过息机并不庆幸,也不求饶,回想起了小时候。 ……“云姐姐,我也想学习剑术,好厉害的样子。” “不行,你不能学。” “为什么?” “啊……因为……打打杀杀,不适合你。” “那,我还想学习伪音术,可以吗?” “好啊,姐姐找人教你。不过,息儿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息儿觉得很可爱啊。”…… 息机落泪一行,泪水流过脸上的伤口,刺痛感袭遍了全身,“林逐月,我一定要杀了你。” 林逐月觉得可笑,“你现在栽在我手里,还不会武功,连江易寒花作尘那两个小子都解决不了,你还想杀我?哼。”轻笑一声,“带下去,看好了。” “林逐月!”息机咬牙含恨。 ……“月儿,答应姐姐一件事。” “姐姐?”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伤害不疑和息儿。”…… 那时的林逐月没有吱声,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在温不疑和息机之间,温不疑对他的威胁最大,林逐月宁可除掉温不疑,可他心里从没想过要动息机的性命——前提是息机没有背叛他。 数月,已是初春,林逐月再次惊醒,菩提香已经失了功效,他又做噩梦了,调制菩提香本就是为了避开当年的一切,可现在伴着菩提香入睡,反而每次都会梦回少年,那么多人都死了,姐姐为了留他在温家,不惜给妾室下跪。 “主人。” “何事?” “息机逃走了。” 林逐月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在意,“知道了,下去吧。” 莆田街市上,温家出乱已久,可这里还是很热闹,繁华如旧。白衣人搭了斗笠匆匆而行,一面留神附近,一面用斗笠遮好了脸。不知江易寒见了他这个样子,会是什么感受,总不能一辈子都是易容见人吧。 息机一连消失几月,江如练还在纳闷,花林做噩梦了,又生师父的气。 屋中,花作尘的病症不见好转,江易寒郁闷,花作尘说的那个人,江易寒从来都没看见过,外人也是,以至于传言花家大公子得了魔怔。 纵火自焚心绝望 雨夜,初春的雨来得悄然,润物细无声,夜里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花作尘近来很反感江易寒,也不想跟他同房,尽管江易寒是竭尽心力想要保护他,可花作尘就是想不通,总以为是江易寒的错,否则他也不会日夜担惊受怕。 撑伞的公子似乎无处不在,花作尘诚惶诚恐,躲在床上。 “一时的郎情妾意,只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他什么都能给你,也什么都能拿得走。那么多人爱着他,他有退路,你有么?” 花作尘捂紧了双耳,不想听,尽管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你的目的何在?” “没有目的,只是为你好。” 花作尘抱住自己,“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害我到现在还不够么?我每日不敢出门,被人说成是精神病,我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他哭,但是那个公子不会心软的。 “我想让你看清事实,有前车之鉴,你为什么还要错下去?” “我没有错!”花作尘大喊大叫,抓着头发,痛哭不已。 “错的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会去承认。”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回荡在房间之中。 “你滚!滚啊!” 外面看守的下人被花作尘吵醒了,又嘀嘀咕咕了起来,“唉,这公子又在闹什么?一天天就不能省点儿心,整日跟疯子似的。” “就是,家主年幼都比公子成熟稳重。” “唉……” 闻言,花作尘眨了眨眼,泪水汹涌,手也发颤。他忽地握了剑冲下了床,“我要杀了你,你出来!” “放手吧。”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他的手一直打颤,断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我要你死。”花作尘的双眼直勾勾的,又盯上了江易寒临走时点上的烛台。也许江易寒只是好心地帮他家花零点灯,但是江易寒不知道,这盏烛台差点儿伤了花作尘的性命。 “嘭嘭嘭!”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下人急忙来回,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江易寒和花作尘的关系。 “唔?怎么了?”江易寒睡得正迷糊。 “大公子出事了。” “什么?!”下人还没回话出什么事了,江易寒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花零怎么了?”江易寒几乎是飞奔出房门,心立刻悬了起来。 “大公子房间起火了……” “什么……花零!”江易寒没工夫反应,直接往花作尘房间那边去了。 整个花家都被惊动了,抬水来救火。 宽大的房间,一时间着火,不可遏制,房间中的花作尘倒还得意,“我要你死……去死吧……”浓烟滚滚,立着的他有些晕眩,快站不住脚了,火势越烧越大,外面吵嚷不休。花作尘那一瞬间竟然不想动了,世间太安静了,能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 屋中的横梁烧断了,眼看就要掉下来,花作尘原地蹀躞,昏天黑地。“别这样。”红伞飘转而来,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推他躲了开。 花作尘意识不清,扶着还未着火的桌子,已经站不稳了。 “……”烧着的木头砸下来,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手上被溅上火花,烧出伤痕来,但公子表情却依旧淡然。 “花零!”江易寒不顾众人劝阻,一心往火场里冲。 那个公子看了一眼扶桌快昏倒的花作尘,避免江易寒看到自己,于是撑伞转身离开了。 “花零。” “江复……”花作尘有些绝望,尽力睁眼想要清醒,朦胧之中只看见冲进来的江易寒,“江复……” “花零!”江易寒心急如焚,“花零,醒醒。” 凌云小阁,这里是白一痕的地盘,任是五大世家谁来,在这里都是白一痕是老大。白一痕的地盘,江易寒还不信了,还敢有人在这里欺负花零。 “他怎么样了?”师父白一痕进门关心。 “嗯。”靠在床边的江易寒勉强打起精神来,“还没醒。” 白一痕听江易寒说了关于花作尘的情况,也比较纳闷。白一痕小时候还是个世家大族的小公子,也曾博览群书,会面各家公子家主,熟知各家的情况,这个吓唬花作尘的人,会是谁呢?“你先照看好他吧,我跟七七先回苏家一趟,再去一趟花家,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帮到你们的记载。” “好。” 扶夷,那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始终没有勇气回青邱,面容已毁,只怕他身上再也没有可以吸引江易寒的地方了,更何况,江易寒一心都在花作尘身上。息机不想再帮江如练了,其实花作尘刚开始给他牵的姻缘,他还是很感激的,毕竟还有一个立足之地、容身之处。 “息公子?”息机来到龙府时,他的一身白衣和面上遮着的面纱,龙阳羡还真没有看出他来,“你的脸怎么了?” 息机摇头,舒了口气,“我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下。” “嗯。”龙阳羡最近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心胸再没以前那么豪爽洒脱了,近来也很少宴客,“我找人备下房间,你先好好休息。” “多谢。” 书房里的温不笑,违拗龙阳羡的意思,不肯休息,非要去翻看医术。温不笑相信,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弟弟的。说实话,温不笑天资算不上聪慧,反而他的弟弟温不疑在这一方面禀赋颇高。可是现在出了事的,正是温不疑。 书房所有有关医术的书,几乎都被温不笑翻遍了,可还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温不笑快崩溃了,额上再没有了什么所谓的“一笑生花”。早知今日,他宁可忍受林追云的□□,好好待在温家,和弟弟哪也不去。 “龙主,外面有位红衣公子拜访,看样子……来者不善。” 龙阳羡听到“红衣”二字时,已经变了脸色,“是他?”怎么办?龙阳羡即刻慌了,这个小公子已经走错了路,怎么才能让他迷途知返呢?“传令过去,先把温公子软禁起来,不许他四处走动。另外,别透露温公子在我龙府的消息,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是。” 温不疑进来时,龙府上下一切安然如旧,但是他红瞳模样,却吓得龙府下人们不敢直视。温不疑的身旁还是浮着那柄剑,小公子人不似初,模样大变。 “公子这边请。”龙府的下人带他往大厅里去。 还没到大厅,温不疑就听见了那边传来的丝竹管弦的乐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女欢笑的声音。 大厅之中,主座上,龙阳羡搂着两个窈窕女子,逗弄着喝酒弹唱,大殿中央还舞动着两个曼妙女子,龙阳羡取乐也不避讳温不疑的拜访。 “温小公子啊,你们先下去吧,你留下。”龙阳羡留了一个,吩咐了其他人退下。 温不疑笑,“龙府当真是,风华如故啊。” “小公子说笑了。”龙阳羡示意侍女奉茶,“说吧,小公子今日拜访,所为何事?” 侍女奉茶,因为太过害怕,险些摔倒,端茶送水,手也发抖。这杯茶,温不疑自然是不会喝的,指不定被这龙阳羡动过什么手脚,“不必拐弯抹角,我哥哥呢?” “温大公子?小公子找哥哥何必问罪于阳羡呢?”龙阳羡含笑看着他,摆手示意了侍女退下。 “别装了,我已经找遍了整个扶夷。”温不疑凌厉,“我哥哥不在这里又会去哪儿呢?” “龙府夜夜笙歌想必你也听说了,凭你哥哥的姿色我龙阳羡还是瞧不上眼的。”他冷笑,“龙府不乏伶人与美女,你要这些人我能给你,但是你要找哥哥,这我还真帮不了你,我也不想帮。” 温不疑站在原处,“你不骗我?” “信不信由你。” 温不疑相信了,近日素问龙家家主荒淫度日,应该不会再对他哥哥有意思了,温不疑正要走,又被龙阳羡叫住了。 “一别多日,好歹朋友一场,不如留下来一日,阳羡好生款待?” “不必了,我还要去找哥哥。” “那就敬小公子一杯吧。”龙阳羡又说了一句,让侍女上去递酒。 “好吧。”温不疑没了戒备之心,端起了龙阳羡敬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终于喝下了,龙阳羡紧盯着,松了口气。 “嗯……”温不疑眼前模糊了起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都骗我……”挥袖间,那柄飞剑过去了。 龙阳羡抱了怀中女子连忙避了开,好险。“你们都退下吧。”红衣小公子倒在大厅中,没白费龙阳羡上演一出好戏的苦心。 “嘭嘭嘭!”被软禁在房间里的温不笑愤愤拍打着门,不明白龙阳羡的用意。他慌张不安地握住了逍遥笛,羡羡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不疑回来了?不行。温不笑急得想哭,怕龙阳羡会伤害弟弟,也怕弟弟会伤害龙阳羡。“嘭嘭嘭!” 门被锁死了,根本推不开,外面也没有人守着。温不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窗户,对。他转头看向了窗户,推了推,还是打不开,但是貌似比门好解决。温不笑奏笛一击,窗子被撞了开。 高手对决再比试 屋中,那个不疑小公子扑在桌子上,是龙阳羡把他扶到了自己房间,这个小公子走火入魔,又逼着他哥哥修炼魄灵珠,龙阳羡得想办法稳住他。 白衣穿过长廊,往龙阳羡屋子的方向去了。龙府的花花草草又鲜艳了起来,温不笑透过花草,看见了那个白衣人。白衣?是花公子?温不笑尾随而去。 “龙公子,你找我吗?”息机推门问道,听说事情挺紧急的,息机马上过了来。 龙阳羡走过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现下不疑中毒,走火入魔,就连不笑他……他被不疑逼着修炼魄灵珠。” “什么?”息机一时间惊诧万分,这温不疑是疯了吧? “我怕不疑会带走不笑,又要伤害他,所以我把不笑软禁了。” 不疑……温不笑隔着门缝看见了弟弟,差点儿没忍住进门了。 息机眨眨眼,好家伙,你们厉害。这个不疑小公子,看着和花林一样单纯可爱,为什么只要跟哥哥温不笑一沾边,就变得莫名成熟?“他是中了毒?” “嗯,说起来还是怪我,是我让他去书房看书,他才不小心看了我们龙氏一族的禁|书。息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呢?” “中毒……”息机似乎想到了什么,“林逐月,我有办法了。”林逐月年少时习医,有百毒不侵之身,用这个林逐月应该可以救回这个误入歧途的小公子。 林逐月?温不笑扶着门偷听,他应该没听错,有办法救不疑了。 青邱凌云阁,花作尘抱着剑坐在院子里看花,一颦一笑,何其温雅!何其唯美!但是江易寒却战战兢兢地躲在柱子后面,太可怕了!毕竟江易寒救了他,花作尘居然疯了似的提剑要砍他,可怕!现在江易寒都不敢接近他了。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花作尘自娱自乐,也不理会别人说他发神经病。江易寒可郁闷死了,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放着的两个精致的木雕花灯,“唉,又错过了一年元夕,什么时候才可以一起放花灯啊?” 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落寞,撑伞远远关注着花作尘,只要他不跟江易寒在一起就好。 “龙主龙主,大事不好了,温公子不见了。”扶夷之地,龙府侍卫来找龙阳羡禀告,可把龙阳羡气死了。 “不见了?他去哪儿了?有没有留什么纸条之类的?” 侍卫摇头。 龙阳羡急死,才命人又绑了温不疑,看管住了,这哥哥又四处乱跑弄丢了。“快点派人去找!”龙阳羡很少这么生气的。 “是……” 息机如从前般款款从侧殿出来,看样子龙阳羡情绪不太好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笑不见了。”龙阳羡头疼,这温不笑迟早气死他。 “不见了?”息机皱眉,“我们的话没被他听到吧?” “有可能……你怀疑他去找林逐月了?”龙阳羡反问。 息机点头,“林逐月是救温不疑的唯一解药。” “那帮我看住不疑,我现在就去莆田。” “……”息机不应。 “嗯?”龙阳羡不明白,当务之急,得把温不笑找回来,他要是真的去了莆田,以林逐月那个性子,不得弄死他啊。 息机开口:“我去吧,我轻功好一点。” “你轻功要是好还能被林逐月抓到?”龙阳羡质疑。 “……咳。”那不是被林逐月养的毒蝎子吓到了嘛,息机嘟嘟嘴,难见地笑了笑:“放心吧,至少林逐月是不会杀我的。” “嗯?”龙阳羡依旧不明白。 花家,院中花飘落,远随流水香,师父江如练给徒弟练剑,花林坐在石凳上看书,没一会儿就出神了。 剑影过,落花纷纷,蓝衣影绰约,有谪仙之姿。年少时眉山白氏还是名门大族,白一痕跟江如练在大人们的“怂恿”下,比试剑术,当然输的人是白一痕了。那时候白一痕的父亲早逝,白一痕缺少管教,所以剑术也学得不太好。现在,如果这两个人再来一场比试,指不定谁赢谁输呢。 心里想着,忽然剑指蓝衣,紫禁早已出鞘。“啊。”花林合上书站了起来。 “乒乓。”两剑交接,高手对决,一如既往,桃花落潇潇,剑气啸啸,花林之前的话怕是要收回来了。白衣蓝衣两个动起手来,上演了一出格外好看的戏。 白一痕爽朗的笑声响起,“不输从前的江澈啊。” 江如练撤去了剑,“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倒是白公子,身手已是不凡,如练甘拜下风。” 苏七只是笑,江如练手中的剑总是一把平庸的铁剑,不肯动用佩剑,而他的紫禁可是苏家专门打造的,你拿紫禁胜了人家也不太光彩。 紫禁归鞘,几个人又会在了一起。“白公子此次前来,可有要事?” “算是吧。”白一痕这个做师父的叹了口气,“作尘情况不太好,我想来花家看看。” “好。” “我想去贵府的祠堂看看,可以吗?”白一痕问。 “当然,请。” “师父。”花林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嗯?”江如练看向了白一痕夫妻两个,“你们先过去吧。” “嗯。” 花林看着白一痕他们走远了,他放了书,语气完全不像是个徒弟该问师父时的语气,“是你让息机吓唬我零哥的?” 江如练坐下喝茶,“怎么了?”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他性命的。”花林似乎是在质问。 “我并没有让息机伤他性命。” “可你害得他精神失常,险些纵火自焚。”花林深吸了口气。 江如练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看向了一树春花,那是大好春光的象征,“息机已经不知所踪,吓唬花作尘的,另有其人,不是我。” “你说什么?”花林难以置信。 “那个人应该是花家的人,至于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江如练说道。 “师父。”花林低头看着落花,看着春风吹过,花瓣零落,碾做尘土,“如果,如果有一天,师叔跟我零哥分开了,你会……带他走吗?” “我会带他回玉溪。”江如练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花林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可是你带他走了,我怎么办呢?” 江如练摇头,宁可负天下人,绝不负弟弟。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如果那天他真的带弟弟回了玉溪,又会发生什么。 温不笑紧赶慢赶,终于又回了那个可怕的温家。他看着那个刻着“温府”的门匾,其实这里,小时候还是很美好的,爹爹娘亲都很爱他,还有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作伴。可转眼,爹爹死了,那个一向忍气吞声的大夫人掌管了温家,娘亲相继病逝,他只有一个弟弟可以依赖。 为了弟弟,想必他什么都肯做,就像江如练为了江易寒,林逐月堵了一这把,息机一离,温不笑肯定会送上门来。“主人。” “他来了?” “是。” “好。”林逐月还是赌对了,温不笑温文尔雅,不会放着弟弟不管。 随后,那个青衣公子被林逐月的暗卫带了进来,悄无声息,不会有人知道。密室之中,林逐月坐在主座上,手中兜着那个三足小炉,熏烟袅袅,满室芬芳。 “啊。”温不笑被人推在暗室的地上,毫不客气,没有半点儿怜惜,他不会知道是有因必有果,虽然整个事件跟他毫无关系。 “温不笑。”林逐月满意地看着他。 温不笑一向懦弱,低眉顺眼,此时的他只想要解药,看着主座上的那个男子走了下来,他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林逐月蹲身看着他,拿来了那张纸,林逐月轻笑:“怎么?想让我救你那位好弟弟?” 他的话印证了息机的话,弟弟真的有救,温不笑满脸殷切,拉住了林逐月的衣服,毕竟那个人,也是他的亲外甥,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温不笑恳求着他。 “我可以救他,但是——得拿你的命来换,换么?”林逐月强迫这青衣公子看着自己。 命?温不笑可以忍受一切,从前的一切凌|辱都伤不了他的性命,这次林逐月是指定了要他的命,温雅的公子轻轻点了点头,他给了,此次一来,注定没命再回去了。 此刻,息机轻功落地,助纣为虐多时,终于能做一件好事了。哪想,今日的事情这么简单,息机才进了温家,那边的温不笑就出了门来,“温公子?”这么快?而且也太容易了吧?息机搞不懂。 温不笑看见息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小跑了过来,手里攥着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息机,手比划着。 “……”息机摇摇头,“看不懂啊……” 要是弟弟在就好了,他跟弟弟是心有灵犀,不点即通。“你先把解药带回去,我有事。”温不笑在他手上写下一句话。 “有事?你有什么事?”息机不解,“温家还是很危险的,我带你走吧?” 温不笑摇头,推着他,想让他先走。 “哎。” 温不笑强推了他出去,息机无奈,看了看解药,是林逐月的血,应该会有用的。可是这温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看着这息机出去了,温不笑黯然神伤。 无路可退任报复 ……“这是解药,息机那小子一直在你后面跟着,把解药交给他,你留下。你是个正人君子,记得说到做到。”…… 林逐月的话,温不笑没有退路,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昏暗的房间之中,没有什么摆设,这里是林逐月专门养育毒虫的地方,墙壁上的小乌鼎,时不时会有虫子在边缘徘徊,令这个文雅公子触目惊心。 “你知道我是怎么炼毒的么?”林逐月含笑回头问他。 温不笑已经被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摇了摇头。 “我以前习医,为了医救别人,我自己试药,明白么?为了那些跟我毫无干系的人。我有时候可能会犯错,可是我会改,我接受教训,我听了夫子的话。我是对的。”林逐月走近了一步,“我炼出了可以救人的药,可是他们都不信我,只是不分对错地夸耀你们息、温二氏。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记得那些药方了,我的成果被别人偷走,别人反而辱骂我。医术学不好,我无路可选,我只能炼毒。” 温不笑胆战心惊,步步退后。 “你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生在温家。”林逐月笑,又把温不笑逼退了一步。 后面是个深深凹陷下去的空池子,里面乌压压的,密密麻麻有些小东西在蠕动爬走。这其实是林逐月养毒虫的池子,造成江家灭门的那次瘟疫,蛊毒就来源于此。这间密室深入底下,林逐月特地建造的,所以也不会透露风声。 “啊……”林逐月的邪笑,成功逼退了温不笑,那个青衣公子失足坠了下去。摔伤并不要紧,只是那些虫子都有剧毒。温不笑倒下去那一刻,看着林逐月,眸中尽是绝望,恐怕今生,无缘再见不疑和羡羡了。 林逐月轻笑,这个温家大公子总算要去死了,他希望,温不疑能够识些时务,也能让他不去违背姐姐的话,不去伤害不疑,不去伤害息机。 身患哑症的温不笑落入毒池中,数百只毒虫撕咬着,蚀骨般的疼痛,青色衣裳很快沾满了鲜血。温不笑苦不堪言,口中也喊不出话来。 林逐月向下观看这场好景时,乌黑色已经覆盖了那抹令人赏心悦目的青色。 “啊……”温不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那些虫子爬得到处都是,他的每寸肌肤都被撕咬,伤口发黑。清澈的眸子滚滚落泪,为了不疑,也算值了吧。不疑……羡羡……温不笑难过,此生就此别过吧,再难相逢了。 青衣下,是一滩乌血,那些毒虫好像放松了下来,又去向其他虫子觅食了,只有剩下几只小虫子还爬在温不笑身上。纯真透彻的青色,不幸被这抹墨色给玷污了。原本发颤、难以忍受疼痛的公子已经一动不动,身上遍处伤口,发暗的伤口还在流着乌血,原来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就这么简单,看似一个庞大的人,在这群没有感情的毒物面前,终是不堪一击。 林逐月瞧了一眼,自顾去喝茶了。 “主人。”他的暗卫来禀告。 林逐月用茶盖划了划浮在茶水上的茶叶,吹了口气,“人死了么?” “已死。” “好,给我把尸体扔到山上去,不必厚葬。”林逐月露出了满意一笑。 “是……可是,主人,您这么做,岂不是会……” “总之温不笑死了就可以。还有,传我的命令,把姐姐之前修筑的水渠再修葺一下吧,帮助莆田的百姓们好好灌溉农田。”林逐月的笑令人猜不透。 “……是。” 莆田的百姓,有因必有果,他们也许会在炎夏感激林逐月,也许,会等不到那天。温家这门仇,林逐月终于报了仇了,也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边凌云阁里却闹得不可开交,江易寒一接近花作尘,那个小公子就发了疯似的摔东西。吓得江易寒跳来跳去,这花零是不把自己砸死誓不罢休啊。“息怒,零零,我错了。我……啊!”江易寒抱着头急忙找地方躲。 “给我滚!我要杀了你!”花作尘使劲摔着,看见什么就扔,也难怪,附近就一个江易寒,你说我不扔你扔谁啊? “别……很贵的,赔不起……零零,作尘,息怒啊。”江易寒想过去拦他。 任性的小公子,不服天不服地,花作尘不听,还是乱摔,看着是花作尘想打江易寒,只是除了花作尘自己,别人不知,他只是想打那个一直纠缠他的那个公子。 花家书房里,白一痕和苏七在这里已经看了好几天的书了,家谱都翻了十几遍了,可还是没什么用。苏七叹了口气,这小鸳鸯,到底是得了什么魔怔呢?回身去把花家的家谱收了起来。无意之间,苏七看到了那厚重的几本书中间夹着一幅画,看样子挺古老的。 “白一痕,那是什么?” “嗯?什么?”白一痕看了过去,“好像是一幅画。” 苏七的个子够不着,又没有可以垫脚的,七小公子只能一蹦一落,试试能不能够到那幅画。他这蠢萌的行为,令白一痕忍俊不禁,白衣公子走过去,只踮了踮脚,就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那幅画。 “我的小娘子,再长高点儿就好了。”白一痕抱了过来。 “哼!”苏七不服,跟花作尘学的,“给我看看画。” “嗯。”白一痕推开了桌上的所有杂物,铺上了那幅画,画中惟妙惟肖地绘着一个红衣小公子,笑靥如花,如沐春风,本人更像是一枝花,盛开在温煦的春风之中。“哇……”白一痕即刻看住了。 “你……”苏七吃醋,生气地挡住了那幅画,“不许看!” “这么好看怎么能不多看两眼呢?”白一痕笑。 “白一痕!” “啊啊,好了,不逗你了。”白一痕忍俊不禁,揉了揉他脑袋,“吃醋了。” “都是跟那两个小鸳鸯学的。” “嘻嘻。” 打趣归打趣,白一痕跟苏七还是得办正事,“这……好像是两个字,‘花……’,哎,这‘花’什么啊?看不清了。”苏七抬头看白一痕,却发现这家伙还在看那个红衣小公子,“喂!”苏七用紫禁使劲碰了碰他。 “哎。”白一痕笑,捏了捏苏七的脸蛋儿,“干嘛呢?” “你又……哼。” “不是,我只是好奇,这画上的到底是谁,画像居然能被留在这花氏祠堂?” “看名字啊,笨!” 白一痕温笑:“你还记得易寒说什么了吗?” “唔?” “他说作尘最近一直能看见一个红衣公子,作尘说的那个红衣公子,会不会就是这个人?” “有可能啊。”苏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正反翻了翻画像,“可是这画都这么旧了,是这个人吗?” “花……”白一痕轻语,用手抚了抚落款的两个字,“花……”应该是花家的人,“七七,去把花家的家谱拿过去,再一一核对,画这幅画的人,应该是花家中人。” “好。” 逐一核对,都半天了,哪个字都不像啊,苏七都快没耐心了,还是想帮帮小鸳鸯们,“花显。” 白一痕仍旧摇头,脖子都快抽筋了,“不像。” “花无?”没有听到回答,估计又不是,“花阑?再一个花久长?更不可能是了,三个字,再往下时间就对不上了。唔?白一痕?” “花无?无?”白一痕紧眉盯着。 苏七撑头看着,摆了摆手,“白一痕!” “啊?”他扭过头来。 “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苏七委屈。 “七七,你看,这个字有没有一点儿像你刚才念的那个名字?”白一痕指着。 苏七疑惑,看着他人,“我刚才念了所有花家的直系先祖,我哪知道是哪个啊?” “啊啊,花无,你看像不像嘛?” “花无?诶?”苏七定睛看着,“你这么说,真的像啊,那应该就是花无了。” “花无,花焉知。”白一痕翻看着花氏家谱,“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怎么可能?”白一痕有些不敢相信,“作尘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的看见了花焉知前辈画的这个人?怎么会这样?” “那是鬼吧?”苏七裹紧了衣服,“百年厉鬼,指不定这小鸳鸯做了什么滔天恶事呢,才会被先祖缠上身。” “想什么呢你?”白一痕拍了拍他,“照你这么说,我闹了你们苏家的婚事,我们两个的事……罪过也不小吧……呃?”白一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苏七依旧不服,“我才不怕呢,被鬼纠缠我也要跟你一块。唔?白一痕。” 白一痕紧眉道:“会不会是因为……易寒的事?” “他?”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睡梦中的温不疑还才沉浸在儿时同哥哥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转眼间,爹爹死了,母亲只一味地伤害他爱的哥哥,“哥哥……”哥哥只是喝了母亲派人送来的一碗安神药,竟然从此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好哥哥没有不言玉,只是一个哑巴。 魄灵珠下罕见情 “不疑。” 他似乎听到了哥哥唤他名字的声音,总是格外的轻柔,格外的宠溺,温不疑想握住他的手,带他远离是是非非,“哥哥。” 可是,那个青衣公子早已死在了温家,再也不能那么宠着他了。 “不疑,醒醒。” “啊?哥哥。”温不疑从床上坐了起来,心神慌张,总觉得出了什么乱子,但是在慌乱之际,又觉得莫名的安然。对面唤他的人,不是他的哥哥,而是龙阳羡,桌子那边的息机原地徘徊。 “你……没事了吧?”龙阳羡关心道,毕竟不疑是不笑的弟弟。 温不疑看了看自己双手,扭头又看向了桌上的镜子,看样子,他的毒已经解了,不过这一切都是次要的,“龙阳羡,我哥哥呢?” “他……” 龙阳羡还没开口,息机走上前说道:“你哥哥从林逐月那里拿了解药,他的意思是,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就没跟我一起回来。” “什么?他去找林逐月了?”温不疑若是在哥哥身边,断然不会允许他去的,简直就是深入虎口,“我要去找我哥哥。” 息机抱胸,“省省吧你,才服了解药,一个月内废人一个。” “你……”温不疑听哥哥的话,不生气,你妹的。 “就会说风凉话。”龙阳羡看了息机一眼。 “哼。” 温不疑好奇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我……”息机下意识地用面纱遮严实了,默然一句话也不说。 龙阳羡看得出来温不疑的意思,他都能医好白一痕脸上的毒,息机的自然也不在话下了。“温小公子可否……” “你得答应我,把我哥哥找回来,不许再纠缠我哥哥。”温不疑很认真,之前花作尘给龙阳羡和息机牵了姻缘,好歹是一对儿,温不疑这么要求龙阳羡,也不算过分。 “你……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啊,我才不需要呢。”息机撒娇,嘟着小嘴,他还是很看好龙阳羡和温不笑在一块儿的,那才是天作之合。 龙阳羡只笑,“我答应。” “喂,龙阳羡。”息机不太满意。 “你还想这个样子去见易寒?”龙阳羡抬头问了一句,把息机给问住了。 凌云阁,白一痕回来时差点儿没气死,自家娘子砸自己的凌云阁这也就罢了,白一痕宠妻是众所周知,你这花作尘干嘛呢,白一痕瞪着江易寒,自己媳妇自己不看好,又惹是生非。 江易寒眨眨眼,真的不怪自己,就过去送了一杯茶水,花作尘就跟疯了似的,都把他吓坏了。不过江易寒还是表示自己赔不起,要不然当年就不可能会被强行留在凌云阁。 “对了,你们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江易寒想扯开话题。 白七夫妻相视一眼,“有点儿悬。” “那个人是花家先祖花焉知……画下的一个公子,具体是谁,还真的不得而知了。” “花焉知?”江易寒眨眼不信,“你逗我呢?人都死几百年了好吧?” “爱信不信,哎,别凶我家七七。”白一痕护着。 “哼,我找我家零零。”江易寒不屑。 “回来!!!”白一痕、苏七两个不允许。 “哎,别这样嘛。” 白一痕一扇子敲他:“你再去招惹他,凌云阁又要被他烧了。” “这个……”江易寒憋屈,“好吧。” 常山苏家,从玉溪回来的苏家子弟,肃穆整齐地进了门,苏七的哥哥是受了苏离浩的吩咐去玉溪调查江家灭门一案,似乎查到了什么,他直奔大厅去找父亲回话了。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夜间时分,又是一场春雨,如丝霡霂。清澈的雨水从山顶流淌了下,汇集在了山谷。这一边,林逐月的暗卫只是草草地把温不笑的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暗卫走后,夜雨中,雨水冲刷着,温不笑白皙的面目又暴露在空气之中,雨水冲刷下,伤口居然全部愈合了。 雨滴重重打落,荒凉无人的郊外,那个青衣公子纤指微动。 “哗啦啦。”雨水从伞上滑落了下去,撑伞的公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见了黑暗中的那点青翠色,他疾步走了过去。 “醒醒。” “不疑……羡羡……”温不笑张口喃喃。 青墨衣裳的公子有些不敢相信,“魄灵珠……”居然炼成了? “我先带你找个地方避雨吧。”说话间,那把红伞飞了起来,他抱去了温不笑,那个冰冷的尸身,犹如他自己的一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擎空一道霹雳,吓得床上的花作尘一直在哭,连日在哭,明明江易寒可以保护好他,但是他就是不想见那个人,生怕一片痴情换来的又是背弃。“江复……江复……” “呼……”廊下看雨的江易寒靠着栏杆喝酒,心里只想着花零零快点儿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去放花灯啊?还要再等来年吗?他们已经错过了一年又一年,而花作尘的症状也越来越重了。 在廊下看雨的,同样还有个小公子,花林似霰。他久久地看着江易寒,那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师父的?若将来免不了选择,只怕师父会毫无顾虑地选择那个人。他之于师父,师父之于江易寒,到底是哪一种情? 一夜将尽,花作尘几乎是哭了一夜,同样哭了一夜的还有一个温雅的公子。 “你不能走,天气快晴了,你会受伤的。”山洞里,撑伞的公子拦着温不笑,不让他离开。 “放开我,我要去找不疑。”温不笑身体的魄灵珠炼成,嗓子也大好,只是初时,尚还有些沙哑,“你放手。” “不能走,你已经死了你明白么?!”那人正色说道,一语使温不笑绝望。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太阳初升,要知道,魄灵珠入体,死人一个,是不能再接触阳光的。不过令他惊叹的是,魄灵珠下,这个人还有情分,只怕温不疑让哥哥修炼的魄灵珠只是依照的残方。 温不笑抱着身体蹲在角落失声痛哭了起来。 “你别哭,别哭好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样放下身段去哄人,“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温不笑仍旧是哭,明知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却无心于他,一心只在自己弟弟和龙阳羡身上,“我想出去。” “别哭。”那只冰冷的手伸过去拭泪,而温不笑的脸早已失了温度,也失了疼痛感,撑伞的公子轻声哄着,“乖,你出去会有危险的,那个人会伤害你。” “我想去找我弟弟。”温不笑看着他,苍白的面孔,没有一点表情,似乎跟自己一样。 年轻的公子低头想了想,“我陪你去,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不能离开我半步,否则,没有夺命伞的庇护,你会死的,魄灵珠也会爆裂,那样的话,你就再也没救了。”他俯身仔细地拭去冰冷面目上的泪珠,“我会保护你的。” “好。”温不笑冲着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艰难地笑了笑。 一笑生花,他也微微作笑,那么好看,好像他心里的那个人,真的好熟悉。“我带你离开这里。” “嗯嗯。” 龙阳羡这里,才让温不疑帮忙医好了息机的脸,就有苏家的人来访,请求龙府子弟协同围下温府,林追云林逐月兄妹二人暗害江家等事已经水落石出。“什么?”龙阳羡颇为诧异。 息机素来知晓林逐月的心思,他竟然就这样任由苏家去查?要按他以前的性子,早就派人灭了苏家了,这次是为什么?息机思来想去,也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做了想做的事,或许已经生无可恋了。难道是……息机变了脸色。 “息公子,怎么了?”龙阳羡觉得他不对劲。 温不疑现在很担心自己的哥哥,“我要去,龙阳羡,给我备车。” 息机心慌意乱,眼神出卖了他,“那个,我就不去了吧。”一来,温不笑肯定是出事了,二来,息机不忍心去伤害林逐月,毕竟都是儿时的玩伴,林逐月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龙阳羡疑惑:“你不去?” 温不疑这就自来多疑,这就忍不了了,一剑横了过去,“有话直说。” 息机闭口不言,已经不止一次被这样剑架在脖子上威胁了。 “说!”温不疑很气,是他带回来的解药,也是他告诉自己说哥哥有事,哥哥到底怎么了? “我是林逐月的暗卫,我清楚他的性子,他应该把大公子……”息机的声音很低,“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刚刚听说了苏家查清真相。” “你说什么?”温不疑咬牙,手上的剑攥紧了,“你是他的暗卫?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龙阳羡还是护着息机,“把剑放下。” “给我滚!” 龙阳羡执意护着,“你先冷静一下,没准儿现在还来得及,我现在就带人随同苏家过去。把剑放下,毕竟是息公子替你哥哥给你带回来的解药。” ※※※※※※※※※※※※※※※※※※※※ 终于有小可爱默默关注我了!奈斯!爱你哦,多谢支持o(n_n)o~~ 瘟疫横行景似初 温不疑难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替哥哥试药中毒,哥哥替他拿回解药,所以才落入了林逐月的手里。因因果果,何时才终。“哥哥最好别出什么事,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息机心思幼稚,他不知道,龙阳羡之所以那么护他,只是受了江易寒之托。江易寒知道息机对他有意,可是江易寒已经有花零了,听花零说给息机和龙阳羡两个牵了姻缘,江易寒回去的时候特地嘱托了。 “林逐月设计毒害江氏、顾氏二族,证据确凿,也请花家出面主持公道,拿下林逐月此人。” 苏家的人同样也来到了花家,数百年前的花家,那个时候青邱还不叫青邱,因为地理位置偏北,是看星星的绝佳位置,这个地方叫做“天枢”,那时候的花家是五大世家之首,只不过后来门风败坏,让苏家赶超了。 花林听闻,数日来的戒备之心松懈了些,“师父,陪我去莆田?” 江如练也想让林逐月还清他和江易寒的清白,也可以给花林报了杀父之仇,“好。” “对了,师父,我零哥他……”花林试探着他,“我去了凌云阁,听白一痕说,他一直一个人,不愿意见江易寒,正合你意吗?” “似霰。”江如练知道自己对不住花作尘,可是他别无选择,他做不到把他拼死从瘟疫中保下来的弟弟拱手他人。 “师父夜安吧。”花林已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他心里的师父,早已不是最初时的那个大英雄了。 这一日终于来了,林逐月手里捧着那个九霄炉,里面炼制着剧毒,是他炼毒以来最大的心血。“我说过了,我那些时日承受的,我一定要加倍奉还。” 温家听闻消息,已经开始动乱了,而林逐月吩咐暗卫,再次制造了一场瘟疫,只不过这一次是在温家。莆田闹得人心惶惶,只有林逐月安然如旧。 “请林公子给我们温家一个交代。”不少族中的前辈站出来,早就不愿让这个外氏之人接管温家了,这次算是揪着他的小辫子了。 “交代?你们中了我的蛊毒,马上就要命赴黄泉的人跟我讨要交代?”林逐月好笑,端着杯子喝茶,也不慌,花龙苏三门世家的人还没过来呢,他马上就可以再灭了这个温家。 “你……”族中掀起慌乱,虽说自己就是学医的吧,毕竟林逐月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江易寒说的不错,温家除了余下的两位公子,其他可以说是滥竽了。蛊毒在温家弥漫开来,好多人非死即废。林逐月终于想看见了自己想看的场景,只可惜姐姐不在。 “林逐月。”息机赶回了温家,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做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现在这个温家,哪儿异于昔日的江家?一进门,原先温书羽的遗孀门争先恐后地收拾东西逃跑,她们小看了林逐月的蛊毒。息机不敢相信,也没有避讳,反而冲了进去。 想必江氏兄弟在此,定会触景伤情吧,当年江家也是这样没了的,一个世家大族,只要在井水里动些手脚,就能在一朝一夕,片刻之间,瓦解崩溃。 昔日的惨剧不能再次发生了,息机毫不防备,冲进了大厅,“林逐月,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把解药交出来。” “做梦,来人,给我拿下。” “林逐月,那么多人死了,还不够吗?”息机真的没想到,“林氏灭门,息氏灭门,江氏灭门,从小到大,你都在残害人,顾家也没了,你还觉得不够吗?” 林逐月冷笑,“不够,既然你不希望我坐拥这五大世家,我收手好了,但是温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息家也是,早知今日,我更不想放过你!” “啊?”息机姓息,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唯息、温二氏可解……你是因为……” “你来得正好,我要用你,杀了他们。”林逐月微笑,手指划过了息机的脸,猜也知道,是温不疑帮他医好的,林逐月看不惯温不疑,更多的是愤恨和嫉妒。同样习医,温不疑年纪轻轻就可以声名大噪,当初的自己,无论多么努力,却总是不被认可。 离离欲送风光落,点点曾添露草鲜。莆田之地,已经没有诗中写的那么美好了。温家瘟疫四起,林逐月就是不交解药,大厅之中,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瓶,听闻苏家的人已经快到了,“此次当真是便宜了苏家这群竖子!” 云岚雾里,清晨时分,雾将散尽了,夜里的小雨也要停了,温家上下鬼哭狼嚎。然而三氏子弟临门之时,林逐月并不在这里。 “瘟疫……不能进去。”江如练拦了众人。 “师父,那现在怎么办呢?” “这……” 人群中忽然有人惊道:“快看那边!是林逐月!”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林逐月绑了一个白衣人,正在山崖上,那个白衣人应该就是息机了。山风舞动着两个人的衣裳,若是抛开这些凡尘俗世,倒也像极了两个仙君。远处的他们渺小得像两粒米一般,息机的眼中是反抗,林逐月的眼中是得意,得意中夹杂着绝望。 苏家的人有些不明白,苏七也是,“白一痕,他想杀了息机。”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白一痕凝视许久,目光落在了山下温家常年翻修的水渠上,“不好,要出大事了。”他忽地看着那边一直在挣扎的息机。 “糟了,他想在水渠下毒,进而由水渠引毒,弥漫整个莆田。”江如练意识到,“快跟我过去阻止他!” “江公子。” 山崖上,息机被牢牢绑着,口也被封上了。林逐月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相貌跟小时候相差无几,林逐月按着他在崖口吹风,看着远方,“我跟姐姐设计搞垮息家,那一日,顶着调查息机灭门一案过去看看,只是看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没想到还真的有。”林逐月冷笑。 息机泪水汹涌而出,奋力摇头,不想让他再做什么错事。也许息机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但还是会希望自己乐观一点儿,开心一点儿,可爱一点儿。 “那一日,若不是你哭着拉着我姐姐,唤着‘姐姐’二字,可能我们就真的会杀你灭口了。”林逐月淡淡说着,似乎还是觉得自己没错,错也错在没有狠心灭口,“妇人之仁,还是怪我姐姐的仁慈,你终究是毁了我的大事。” 白衣公子被他拉了起来,息机被迫看着他那张冷漠、不近人情的面目。山风呼啸而过,息机真的有些冷意,好冷,林逐月还是要对息机下手了。 “你实实在在不应该出生在息、温二氏。”林逐月手上捧着九霄炉,揭开了炉盖,“那一年,我们同意你学伪音术,人家师父却不乐意教你,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执拗,非要学这个。你原本可以风流快活这一世,只不过你沾了息家的边儿,就得去死——” 息机想挣开绳子,害怕得摔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白衣也被尘土染脏了。林逐月手上的九霄炉悬在空中,他的手指划过,炉中飘出来一阵烟雾,裹住了息机的身子。炉中的烟雾染得息机白衣上都是一些毒液,息机的心悬了起来,拼命反抗。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林逐月狠心一掌过去,把息机打下了山崖。 “息机!”冲上来的龙阳羡当场愣住,“息机……” 林逐月冷笑,“已经晚了。” 白一痕、苏七、江如练、花林等人警戒起来,因为林逐月手里还有个九霄炉,他炼出来的毒,可是非同一般。 “都已经晚了。”林逐月邪笑着,把九霄炉扔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攥着一个小玉瓶,他指着那群人,那群想杀他的人,“若不是你们,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呵呵,我是在温家的井水里下了毒,还在息机身上下了毒,只要息机一沾水,很快,息机,莆田里的人,你们!谁都活不了!” 花林愤愤拔剑:“你真是丧心病狂!” “呵,我没拿下你们花家,算你命大了。”林逐月轻哼。 “是你派人刺杀我父亲的,你简直无药可救!” “我哥哥呢?”温不疑冷淡淡,横着利剑。 “先别冲动,快派人去山下,不疑。”龙阳羡将希望寄托在了温不疑身上。 “不必了。”那一语清冷。 众人看时,山崖处,是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和温不笑,是他们救了息机上来,息机也没有沾到水,当真是有惊无险。“哥哥。”温不疑欢喜,想要上前。 “不疑……”温不笑也想过去抱抱弟弟,却被身旁的年轻公子拉住了。 林逐月不相信,“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啊?为什么?为什么?!”林逐月精神异常。 息机的心到现在还吓得怦怦直跳,按着胸口,“是因为你作恶多端,苍天有眼,不会容你放肆的。” “哥哥,我真的……”温不疑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走上前两步,多想扑进哥哥怀里,“我真的好想你,别离开不疑……” “别过来。”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用剑威胁着,护着温不笑,不能再容忍别人伤害这个文雅的公子了,否则他会心疼死的。 “不疑……”温不笑低着头,不敢再看弟弟,温不笑现在是死人一个,依靠旧时的残方练就的魄灵珠,如今的魄灵珠血气不稳,无法控制,他不想毁了弟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阳羡不明白。 白一痕和苏七相视了一眼,“是他?” 往事回首意难平 撑伞的公子说道:“林逐月用毒虫折磨死了他,不过幸而最后一刻,他体内的魄灵珠用他自己的血炼成了,达到了起死回生的效果。他现在已经死过一次了。”最后几个字,公子一字一顿。 “林逐月!”温不疑疯了一般惊叫道,悲戚异常,“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好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哥哥?你们这些人……”温不疑用剑一一指着,有林逐月、龙阳羡,“你们冲我来,冲我来啊!” “不疑,别这样。”温不笑想劝。 林逐月不屑一笑,“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我恨不得杀了你们所有人!温不疑,你是嫡母所生,生在名门大族温家!你年纪小小习医就被人夸耀,即使你错了别人也不会在意,别人只会阿谀奉承。可我呢?”林逐月仍旧是紧攥着那个瓶子,“我出生在林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门小户。” 温不笑慢慢蹲在那个公子的脚下,失声痛哭了起来,此生注定无缘,此生也注定了他对不起林逐月,对不起温家。“别这样……好不好……” “我勤奋学医,为的就是林家能有朝一日和五大世家平起平坐。可是……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被你们认可。夫子训斥我,学堂里的人笑话我,他们说……他们都说,就凭我一个小小的林家,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是温书羽给了我习医的机会,可他不给我让别人接受我的机会!” “林公子。”白一痕似乎深有体会,有话想说。 林逐月含笑看着他:“林公子?现在知道称我‘公子’了?哈,你们记得当年都是嘲笑我的吗?你们,说我们林家攀龙附凤,说我们自不量力,说我们白日做梦。哈哈!”他每次回想都特别愤恨,他恨每个人,除了姐姐和息机,没有一个人懂过他,“我永远都忘不掉那些事。” 息机抬头忍泪,伸手想要拉住他,“逐月,我知道你喜欢医术,放过温家的人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做梦!”林逐月退后了一步,“你们这些世俗小人,才是真的卑鄙下流!我林逐月是喜欢医术,可那个林逐月已经死了,被你们逼死了!” “息机,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如练皱眉,没想过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息机闭目,“还不明白么?世家大族打压小门小户,为的,是自己的立足之地。” “什么?” 林逐月咬牙,泪水冰冷,看向了温不笑,“你,还有你。”他指着温不疑,“之前莆田出事,我研制出了解药,别人都不信我,不给我机会,我无数日日夜夜习医,自己试药炼成了百毒不侵之身。你们知道吗?是你们逼我,我致力于提高林家的地位,可是……可是我的林家没了……” ……“什么破药啊?还想救人?鬼吃了都能让你毒死吧?哈哈!” “哈哈,就是,论医术,我只服息、温二氏,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林氏,简直笑死我了。你看他那样,还想着跟息、温二氏平分秋色。” 那个年幼的小公子茫然不知所措,但还是据理力争,“你们可以试一试,真的有用的,我觉得夫子说的,不完全都是对的。” “呵,你一个毛头小子还敢质疑夫子的话?那你怎么不去当夫子啊?” “要不是他姐姐给温家主做了正室,他林家的家主来给小爷我提鞋我都嫌弃。”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爹。”小逐月显然很是生气。 “怎么着?你们就是攀我们温家的高枝儿!” “你们……”小逐月夺了药愤愤离开。 屋室中,林追云安慰了一过来就大哭起来的弟弟,“好了,月儿,不哭了。” “姐姐。”小逐月拭泪,“我一定会学好医术的,我不会放弃的,我要证明给他们看!” 时隔已久,林逐月再也忍受不了别人对林家的指指点点了,“是你们偷了我的药方,那是我研制出来的。” “药方在小爷手里,凭什么说是你的啊?来来,你给小爷一字不落地给我写出来。”那人拍着桌子,“写啊!” 林逐月看着那张白纸,“即便我写得出来又如何?再被你们添一个骂名?呵,大不了医术我不学了,我就不信,你们学得好。” 得了九霄炉的林逐月最终还是放弃了,“医术学不好,那我就炼毒——” 那日下午,小逐月靠在井旁边试毒,“听说这种毒,沾上一点儿都会全身溃烂,刚刚不小心溅我手上,我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啊?”于是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亲自尝了一口,“难道是搞错了?”舒了口气,站正身子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衣服,“啊!”林逐月摔得脑袋磕在了井口上,“嘶……痛死了,啊,我的药……” 这下完了,掉井里了。林逐月爬过去,看着那幽深的井,应该不要紧,反正炼错了毒。 晚上他照常回来时,哪想林家举门覆灭,鸡犬不留,震惊了他。林逐月吓得摔在地上,爬起身来跑向了大厅,爹爹已经气绝了,“父……父亲,你们喝了井里的水?我……我只是想试一下的,明明我吃了没事的。” 那一刻,他的心莫名的镇定,那么多人竟然死在自己的手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这样?” 林追云那个时候有喜了,马上就要做母亲了,却听说了林家的噩耗。林逐月年幼尚不知事,无家可归,姐姐想把他安顿在温家,可是妾室死活不同意。 “我不答应。” “书羽,我求求你了,书羽。林家没了,可月儿他还那么小,我求你了,收留他,哪怕让他在温家做个下人也好。”林追云身怀六甲,整日哭着。 妾室不满,“书羽,林家那个毛头小子就是个扫把星,不能收留他。他在外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非要收留这个扫把星,那我就带着不笑回娘家去,可不能让我的不笑染了这林家的晦气。” “贱婢!主人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 温书羽左右为难,林追云还怀着他的孩子,“小云,你先回去吧,等我再想想。” “书羽……月儿还那么小,别那么狠心……” 听说了那贱婢整日给温书羽吹枕边风,林追云没了主意,挺着个大肚子来找她,跪下了。“啧啧,姐姐这是做什么?当心书羽的孩子。” 林追云有些死心了,真的是斗不过,无论是哪一方面,“姐姐,妹妹我给你跪下了,我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把林家赶尽杀绝,我求你了。” “姐姐当心身子。”妾室关心一句,却没有过去扶她。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别把林家赶尽杀绝。”林追云含泪频频磕头。 看着额上磕出来的血,妾室表示很厌恶,“林家的人是不是就只会下跪求人啊?呵,让那个扫把星留下可以啊,让他在温家给我做下人。” “好,好,只要能留下月儿,什么都可以。” 然而留下了林逐月,受惊过度的他把这一切的错都归结到温家的人身上,他心里暗暗怀恨,“总有一日,我要你们付出更为惨重的代价。”没有人看到穿着下人衣服的他,是何表情,有多怨恨。 林逐月一个林家公子给温家一个妾室做了下人,虽然表面上接受了林逐月,私底下,温书羽的妾室却是百般针对。自己丢了首饰,找不见了,只能把气出在了林逐月身上。“啧啧,这就是大户人家林氏的作风啊,连我的东西也敢偷?给我重重地打!” “我没有!”林逐月百口莫辩,就被踢跪在了地上,木板重重地打在了他身上,“啊——” “月儿!给我住手!”林追云护弟心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林逐月闭了闭眼,“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温不笑你即使魄灵珠炼成,也休想做个常人,我灭不了莆田,至少能让你们温家灭门!” “小舅舅,都是我的错,是我母亲不好,我不希冀你的原谅,只求你能放过那些无辜的人。”温不笑抬头,死过了一次,对这个林逐月还是没有多少恨意,那句“人活着,总要心存善念”一直刻在他的心里,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龙阳羡深知时间所剩不多,这样耗下去,温家就真的没救了,“他的血有解毒功效。”他看向了温不疑。 林逐月已经死心了,前后有人,他手里攥着的白玉瓶子终于派上了用场,“温家的人,都别想活着,想用我的血救他们?做梦。”他趁众人不备,就要服药自尽。 “逐月。”息机冲上去拦住了,“别再错下去了。” 林逐月看到息机就来气,息、温两家对他造成的威胁,终究导致了两家的动乱。林逐月手里的药被息机抢着,尽管那个玄衣公子并不会武功,刚刚还被他伤了一掌。 两个人争执着,息机宁可不做这局内人,也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明明是他杀害了息家满门,可息机还是心软,不想去和温不疑他们站在一起,和他对立。 温不疑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哥哥,当他不肯再抱自己的时候,温不疑就已经明白,以前那个温雅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温不疑伸手,他的那柄飞剑在山崖盘旋一圈后,停在了林逐月的身后。 “不疑……” 温不疑操控着那柄剑,直刺了过去。 “息公子!”龙阳羡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着温不疑,怨他太草率,很可能“一箭双雕”,要了息机的命。 ※※※※※※※※※※※※※※※※※※※※ 宝贝们新年快乐!鼠你可爱哦n(*≧▽≦*)n 烟消云散情已逝 “啊?”林逐月回头时看见了那把剑,本来自己可以躲开,毕竟他武功不低,然而他躲开了有希望活下去吗?并没有。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逐月还是推开了身前的息机。 “逐月。”息机的手脱离了林逐月的手,他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些茫然,相较于“主人”二字,他更喜欢叫林追云“姐姐”,也喜欢叫直接叫林逐月的名字。叫什么无所谓,林逐月都是随息机怎么叫的。 在莆田温家横行一时的林氏姐弟终于被铲除了,林逐月倒在了地上,应该是除了息机和温不笑,无人怜惜。林逐月看着那些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舅舅。”温不笑忍不住奔了过去。 “不要。”青墨衣裳的公子急忙撑伞跟上了一步,还好他反应快,否则就出事了。 温不笑似乎从被弟弟逼着炼魄灵珠那时起,就没怎么笑了,不笑也罢,正配他的名字,喜怒哀乐,同样是个死人,他和那个撑伞的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少假惺惺的了,我要你们全部活在……愧疚之中,是你们自己,害得那么多人死了,你们怪不了我。” “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夫人再不好也是不笑的嫡母,不笑从来没有抱怨过,小舅舅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终究是不笑的小舅舅。不笑要替娘亲道歉,替那些伤害过夫人和小舅舅的人道歉,真的对不起。” 温不笑身旁的公子低了低头,这个温不笑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人了吧,可惜还是落得个跟他一样的下场,他有些懊悔,应该早点过来,阻止林逐月伤害温不笑的,温雅的公子怕是世间最有情有义的人了。 林逐月听君一席话,临死前似乎有所感化了,头转向了温不笑,眼神中也少了很多的恨意,他闭上了眼,静静躺在息机怀中,在场的所有人的仇,应该都报了。有因必有果,都还是这个下场。 息机默默,再不似从前那样活泼潇洒了,世事无常,却也正是人生之常。 苏家的人取了林逐月的血,先赶回去救治温家的人了,这里的事,不太适合他们插手了。 “哥哥。”温不疑走近一步,“你跟我回温家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他的一字一句很认真,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家小公子。 温不笑身旁的公子也想保护这个温雅的公子,不过他尊重温不笑的选择。“你要回去吗?我可以将这把夺命伞送予你,你还有些时日。” 哪知温不笑轻轻摇头,“一切都结束了,我应该走了。”温不笑伤心地哭着,“不疑要原谅哥哥。” “不笑。”龙阳羡多想带他回龙府。 “再也回不去了。”他站起了身,“我真的很谢谢你们了,我做了我应该做的,已经可以了。” “哥哥,我不许。”温不疑生气,“你要跟我回家,哥哥永远都是我的。” 息机抬头看着龙阳羡,眸中尽是绝望,“阳羡,你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龙阳羡侧了侧身,温不疑在这里,他根本说不出口。 温不笑一笑生花,“他不必说了,我都懂。这一世,我是弟弟的,下一世,一定要是羡羡的。”温不笑很舍不得,平生最爱的,也就这两个人了。 “你真的……”撑伞的公子发现他要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 “哥哥!”温不疑有些冲动,想过去抱住他,却被龙阳羡拉住了。 “再见了……”温不笑落寞走向山崖那边,走出了夺命伞的庇护,他转身看着天上,看着照射过来的几缕阳光,他手里握住了魄灵珠。温不笑不能活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不疑……羡羡……”阳光照射了过来,一如躺在毒虫池子里那般疼痛,但是这种疼痛,是一种剧烈的灼烧感觉。 “啊啊!”温不疑猛地推着龙阳羡,“给我滚!滚!放手啊!”他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站在阳光下,像是在被火烧一般,他狠狠抓着拦着自己的人,“龙阳羡!”温不疑退让了,“我把哥哥让给你,给你了,求求你,别让他死。”年幼的小公子啜泣了起来。 温不笑紧紧抱着自己,炽烈的阳光似乎快要把自己融化了,耳边是弟弟的哭闹声,这一生一言一行合乎君子之行,却没想到被那么多人看不惯,被那么多人针对,但跟不疑在一起,有过开心,这就足够了,只希望,下一世,自己一定要是羡羡的。 “滴答”轻轻一声,那个冷漠无情的撑伞公子竟然落泪了,他看着哭得要死要活的温不疑,拦着不疑的龙阳羡,看着那个痛苦不堪的温不笑,那么温雅,一笑生花,真诚的心,之前,那个人也有过,可惜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温不笑的身体在阳光下被重重火焰灼烧着,手中的魄灵珠化为一滩血迹,布满双手,那个青衣公子垂泪看着双手的鲜血,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伤心了,温雅的公子不过多久就化为了一缕青烟,正如他的青衣,高洁,雅静。 “啊……哥哥……” 龙阳羡眨了眨眼,都没发觉自己的泪水落了出来,“不疑乖,你让他去做他想做的吧。你不明白魄灵珠,他活下去不会快乐的。” 温不疑拼命想要过去,山风吹来,那缕青烟依风而散,温不疑伸去的手碰都碰不到,“哥哥……说好不离开我的……你骗我你骗我!”此时此刻,任自己医术再高明,心病只怕难以医好了,“啊……哥哥……” 龙阳羡发觉有些不对,低头看时,手上都是血,温不疑痛苦不堪,气血攻心。“快来人!” “哥哥……”死则化为青烟,随风而散,温不疑再也无处可寻,这个世上也再不会有人像哥哥那样温雅,一笑生花了吧? “不疑,醒醒,别这样。” 落寞的年轻公子低了低头,转身走向山崖,他还是没能保护住那个公子,正要走的时候,却被紫禁拦住了去路,他回头看去。 “画上的人,是你吧?”白一痕拦住,“你到底是谁?为何要针对作尘?” “我不会伤害他的。” “你对他的伤害已经不小了,若不是易寒守在身旁,你怕是就要了他的命了。” 公子凌厉,霎时阴风四起,“他离开江易寒,会是一个好的选择,谁敢阻拦,我便要了谁的命。”说话时,他又看了江如练一眼。 事情传回了凌云阁,江易寒心里七上八下,因为传话的时候被花作尘听到了一些,江易寒又被这个小公子逼问了起来,江易寒也不能不说,哪里敢啊?! “事情真相大白了,一切都安定了,我带你回花家吧?” 花作尘漫不经心看着他,心已经很累了,“陪我去放个花灯吧?” 江易寒的心似被揪了一下,“放花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花灯不着急,来年元夕,我陪你。” “好。”花作尘应了。这一应声,总算是让江易寒放了心。 铲除了林逐月,救了莆田,苏氏一族声名大噪,而花家就被压了下去。江家灭门真相也出来了,江如练有心带江易寒回玉溪,整顿家业。 人不如故,花作尘同江易寒回了花家,还是分外的陌生。花家一直都是江如练在打理,眼看快入秋了,江如练命人种了好些秋花。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花作尘靠在窗上看外面的花朵,也许,秋日更适合他此刻的心情,花零飘落,碾作尘香。 花作尘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 花作尘幽幽走上了山,天色已经昏暗了,还时不时地电闪雷鸣,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他寻了一处乱葬岗。在这里,他看见了被人随意丢弃的血尸,原本活泼洒脱的红衣小公子,就这样被人结束了一声,红衣似血,本就是他自己的血染的。花作尘猛地退后了一步,“是你……” 闪电交加,花作尘环顾四周,隐隐约约入耳的话回荡着,“秋尽姑苏花未拂……”“花未拂……”花作尘凝视着那个尸体,越看越害怕,“你都已经死了就别再缠我了。”他回身急忙逃跑,没想到身体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迈不开腿,直接倒在了地上。 幽暗昏惑,烛火微明,花作尘意识到自己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他动不了,只能忍着,一瞬间,又忽然觉得一柄匕首伸进了自己的口中,血,浸满了他的口。 电闪雷鸣下,被人离弃在荒野乱葬岗,花作尘有些恨,再来一次,他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任谁都是,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就是。九霄炉的迷香之下,花作尘伏在窗口昏睡,白一痕隔栏而望,难得他这么安静了。 “不要……不要……”花作尘猛地惊醒,抱住了头,心有余悸。 “作尘。”白一痕连忙过去看看。 落叶已枯黄,树下白一痕想跟花作尘谈谈,白一痕倒了两杯茶,递了过去,“还是没感觉好一点儿吗?” 花作尘早已开始质疑自己的爱情了,“师父,若是七七像我这样,你会放手吗?”花作尘叹了口气,双目空洞无神。 白一痕风采不减当年,抿了一口茶,看着远处的事物,“每个人跟每个人不一样,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放手。” “真的要放手吗?”他似乎是在问自己。 无关对错无关谁 白一痕笑笑,“那得看你的意思,你的选择了。” “我觉得我别无选择。” “真正没有选择的时候,那就是几个月前,林逐月面对三家众人的时候吧。”白一痕扇扇,“人生有舍有得,就像温不笑,舍弃了这一生,换来的,是他弟弟一生的安定。我想,再来一次的话,温不笑还是会为救弟弟而选择去死的。” “可魄灵珠炼成,他不是重生了吗?他就没想过,要和不疑,或者剑仙在一起?” 白一痕微笑地看着他,“魄灵珠修炼之术,乃是炼尸术,是百年前姑苏萧氏的秘术。只是后来萧家出了乱子,大部分书籍都遗失了。你可能不知道,炼尸术下,再无情爱,冰冷死尸,只不过是行尸走肉,无喜无悲。” 花作尘蹙紧眉头,“温不笑那么多情,怎么会呢?” “你说的那个红衣公子,我见过了,你说他身体很冰冷,而且面无表情,实际上就是如此。只怕温不笑长久下去,也会变成那样的。你觉得到那个时候,温不疑、龙阳羡能接受得了?” 花作尘喝了口茶,依旧紧眉不松,心事重重。 白一痕看着他,又说:“选择是要选择有长久利益的那个,而不是只在乎眼前的。我明白你面临的选择,但是谁也不会知道,你做了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你只能去臆测。”白一痕含笑折扇,“当初你们两个怂恿我去抢亲,江易寒举了我父亲的例子,现在我也把这个例子推给你。 “我父亲年少出名,却爱上了一个落魄公子,有违人伦,最后被逼娶亲,年纪轻轻就郁闷而亡。甚至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未曾见过他一面。我不想七七也落得如此下场,所以选择了抢亲。 “那日凌云阁,你选择了跟江易寒在一起,今日,也应该做个选择了,他的是去是留,决定于你。” “我……”花作尘回想起了那个红衣公子的事情,被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我……”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白一痕斟茶,“几年前江家灭门一事。” “这个故事,我听过。”花作尘侧了侧头,总感觉那个红衣公子在自己身边。 白一痕温笑,“如练对自己弟弟的心,一如温不笑对温不疑的心。” “难道我不是吗?” “不一样。”他观察着花作尘的表情,“他们的情爱之中不乏偏执,像两年前,江氏兄弟相依为命,谁离了谁都不能活下去,温氏兄弟二人亦是。”白一痕深吸了口气,“温不笑死了,温不疑气血攻心,倘或没有温家的重任,你觉得他会有勇气活下去?换言之,如果没有似霰这份重担,江如练也不会的。” 花作尘还是不明白,也不言语。 “你是花家的嫡子,花家的重担本应是落在你的肩上的,可是你推掉了。” “是我自私了。” “每个人都有私心罢了。有的人想要情爱,有的人想要权势,你付出什么往往会得到什么,付错了心,也就结错了果。” 花作尘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嗯嗯。” 花作尘总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谁都不见。苏七同白一痕在亭子下清谈,苏七有些疑惑:“你希望他们分道扬镳?可是……”苏七不明白,是这对小鸳鸯把他们撮合在一起的,到头来白一痕反而把他们说分了。 白一痕喝酒一笑,“能在一起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也许在一起是个错误呢。如果作尘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易寒,与其这样下去,倒不如给易寒一个痛快。再者,似霰任性的性子你也看到了,花家主才逝世,未免过分依赖了如练。我也有心让作尘继花家家主之位,好好磨砺一番,也许,青邱花氏会成为当年那个天枢花氏的。” 苏七点点头,“好吧,希望小鸳鸯别做错了选择。” “傻乎乎的。”白一痕揉了揉他的头,“没有什么对错之分,每个选择于谁而言,有错亦有对。” “嗯呐。” 江易寒的生辰才刚过了,天气寒冷,花作尘觉得自己会对不住花林,但他还是找了江易寒。 花府内,风雪哗哗,江易寒很是激动,欢喜赴约。 亭子下,煮雪温酒,好不惬意。花作尘无精打采,只是熟练地斟了两杯酒。“零零,哇,好酒啊。”江易寒目瞪口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难得花零放开了些。 花作尘看着江易寒喝了酒,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杯,借机逃避江易寒的眼神,“我有一事。” “嗯?说嘛。” “我们……”花作尘如坐针毡,手中的杯酒也在打颤,“散场吧。” “散……”散场?他这是说的什么话?江易寒失了笑意,桌上的杯子倾倒,“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散场吧。” 江易寒不肯相信,“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花零……” 花作尘早就编好了词,冷漠无双,“也许当初一语成谶,真的都发生了,我多想回到那年元夕,多想这几年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语成谶?”祸水北引?江易寒低头默然。 花作尘受够了那个红衣公子的纠缠,还是想放手,“这壶酒送给你,毕竟,青邱的酒,不是哪里都能比的,过些时日,你们回玉溪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他说完了几句话,起身离开了。 转身过去的白衣公子一步步走开了,面上是一行行的清泪,做了这个选择,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寒风呼啸,飞雪吹过了江易寒的面,那壶温酒于他而言,和花作尘的话一样,寒如冰窖。江易寒闭目,拿起那壶酒就往自己嘴里灌。似乎冬日里的寒冷,烟消云散。 花作尘穿过长廊,远远看着,心疼啊,可是他自己说了,别无选择。 那一边,江如练心疼自己弟弟,过来给他系上厚重的斗篷。“哥,我们回玉溪吧。”江易寒转身抱住了他,那壶酒,已经让受伤的公子醉了。 江如练一直在等这句话,等到了今天,“好,哥哥带你回去,我们回去。” 凛凛冬日下,雪花飘飘,花作尘看着那一边,他独自扶着栏杆啜泣,他把自己的退路断得一干二净,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作尘。” “嗯?”泪眼朦朦,花作尘只看见了师父白一痕,“师父。” “先起来。”白一痕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你真的打算……” “嗯。”花作尘现在都不知道那几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我都想好了,我会尽量让一切事情回到当初的。” 白一痕也没有办法,该说的不该说的,白一痕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看两个人的造化了。 “哐!”花作尘在书房看书时,果不其然,那个红衣公子怒气冲冲地甩门进来,进门就厉声质问着他:“零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花作尘轻描淡写地看了过去。 花林面上两行冰冷的泪痕,显然是哭过了,知道花作尘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赶走江易寒,你知不知道江易寒一走,师父也会离开?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啊?” 花作尘深吸了口气,“他走他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花林轻笑,走近了,“那你们的事又与我何干?” 是啊,与他何干?花作尘看着手中的书本,“似霰。”花作尘说话时很迟疑,也不确定,“你跟江如练……你是真的爱他呢,还是单纯地崇拜他?” “我……”那句话一出口,花林即刻茫然不知所措,退后了一步,“我……”花林靠在了门上,那几天绝食,把师父逼急了,都已经脱了他的衣服,可是江如练后悔了,亲自替他穿了。花林是花家的小公子,江如练不能冲动毁了他。师父百般依他,结果反而是他更加任性。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花作尘收了书本,自己往门口去了,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公子,“家主之位我不要,还是你来当吧。”话说完,径自离开了。 “啊——”花林忿忿不平,“似霰”二字是师父取的,江如练,花似霰,最起码有师父待自己的真情实意。 青邱风雪不休,一连几日,似乎老天也在牵姻缘,不让江氏兄弟二人离开这里。等了两天,江易寒是真的死心了,拉着哥哥要走。匆匆片刻,江易寒同哥哥就上了马车。将近三年的情分,他竟然不肯出来送送自己,江易寒难过,闷闷不乐地坐着。身旁还是那个人,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 小雪哗哗,花林冒雪目送着,雪花沾满一身,下人取了伞来给他打上了,拉着他让他先回去吧,花林久久看着慢慢远去的马车,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这一边,花作尘久久立在院子里,心里难受,可又能怎么办呢?白衣配雪,皎洁如霜。午时,青邱的小雪才停了,太阳也露了出来。那个小表弟款步走近他,放下一句狠话就走了。“你把他们逼走了,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的。” 为时不晚尚可追 恨自己的应该不止花林一个吧,花作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桌上取来了一小瓶药,才拿出了一粒药要服下,谁知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出现了,只不过这个公子已换了一身红衣,一如当初,“不许服毒!”说着就上去跟他抢了起来。 “你放手啊,抓伤我了……这是安神药。”花作尘皱眉,定睛看时,有些惊恐,“是……是你?啊!”红衣人大似从前,使花作尘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挣扎得更厉害了,使劲推了一下身前的人,“你去死啊!” “啊……”他今日出来没有穿那身青墨衣裳,也没有撑伞,午时的太阳猛地照射着他,霎时间晒伤了他的脸。 “噌——”断袖一横。 “住手。”息机急忙赶来,用身体遮住了太阳光,看样子这个人伤得不轻啊,息机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跟他解释,你先走。” “嗯。”红衣公子捂着脸,眨眼间,幻作一道光束不见了。 花作尘纳罕,“怎么会这样?” “作尘,你听我说。”息机来不及多说,只能长话短说,“那个人先前的确是想要拆分你和易寒,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所以才过来成全你,现在还为时不晚,你快去追回易寒。” “嗯?”花作尘迟疑,“还是算了,他都已经走了。” 息机催促着,怕花作尘和江易寒有情人难成眷属,“还来得及,方才雪下得大,他们走不了多远的,我带你去。” 花作尘眨眨眼就哭了出来,“好。” “嗯。” 虚无幻镜前,那个青墨衣裳的公子被逼退了出来,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脸上被晒伤了好大一块。 “家主。”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连忙上前去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他扶着侍卫还能勉强站住脚,闭目片刻,他拭去了嘴角的血,“不行,我需要再进去一次。” “家主,不可。”侍卫拦着他,“不可啊,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错到如今,我已经失去大人了,不想他再失去爱的人,我一定要弥补这个错误。”他执意如此,侍卫都拦不住,还是让他进了虚无幻镜。 寒风呼啸,冰冷刺骨,息机带着花作尘追上了马车,而马车中的江易寒却中了哥哥的迷香,陷入昏迷状态。江如练看着这个宝贝弟弟,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再带走他的弟弟了,谁都不可以。 在车夫喂马草时,江如练下了马车,车中的江易寒依旧安然睡着。江如练总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想到这里,他回身催了车夫一声:“麻烦快些,我们赶路。” “好,公子莫急。” 江如练拂去附近石头上的雪花,上了马车,把弟弟江易寒抱下了来。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就由不得了这江易寒。本是正人君子一个,现在不做了,为了弟弟,他可以放弃一切。 寒冷风刺骨,江如练把斗篷罩在了江易寒身上,亲昵了起来。江易寒风姿奇秀,闲暇时宛若玉人,和花作尘一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脏话,不打闹,说是风采绝世也不为过。 然而江如练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一把冰冷的寒刃就如同流星一般飞射了过来。公子白衣,正是花作尘。没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这江如练对他弟弟还没有死心。 “他是我的。”花作尘淡淡,收了断袖之剑。 看样子会打起来,那个车夫看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拉着车马躲远了。 息机害怕他们会打起来,紧张地劝道:“别冲动,或许有什么误会呢。” 江如练斜视一眼,站起了身,“没什么误会。” “你……”花作尘攥紧了手中的剑,“我想跟江复单独说说。” “别说你后悔了。”江如练轻笑,“我不会由着别人这么玩弄他的。我们这就要回玉溪了,花大公子若是来送行的,那便好说,若是别的事,恕不奉陪。” 花作尘侧头猜测:“是你用那个红衣公子故意吓唬我的?” “不错,还不是太蠢。” 息机这一生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作尘,我对不住你。”他自责,想让花作尘原谅他。因为后悔,所以才赶过来帮花作尘追回江易寒,毕竟那个红衣公子把花作尘吓得不轻。 “你,很好。”花作尘点头,眸中已有些血丝,真的恨这个人,处处跟自己作对,可他是江复的哥哥啊,江复那么在意他,江复也说了,这辈子都欠哥哥的,可是,再怎么花作尘不能忍受让江复把自己送给哥哥当做弥补,不可能。 “今日你们若是敢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江如练把丑话说在了前边,手里横着一把泛着光的宝剑。 “那就不必客气!”花作尘不由分说,断袖一剑指了过去。 “好!”江如练顺手丢出了一面镜子,霎时间镜中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幽幽山谷中,似乎其他的地方还在过夜晚。 “虚无幻镜,不好!作尘,别看那面镜子!”息机嘶吼道,可惜已经晚了。 花作尘的断袖掉在了雪上,压下去一个剑形,“啊。”花作尘痛得想哭,腾手捂住了双眼,“我的眼睛……” “哼。”江如练得意,手里兜着镜子。 “作尘。”息机庆幸现在是冬日,伤口不易恶化,极力去控制住花作尘的双手,“手别乱动,否则眼睛就废了,作尘。”息机拉着那个白衣人,眼睛含着愤意看向了江如练,“如练,你非要如此吗?他可是你弟弟最爱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要对他下手。”江如练誓不罢休,“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打我弟弟的主意,谁敢,我杀了谁。” “如练。”息机护着花作尘,那个小公子双手都是血,眼睛痛得他身体发颤,“别再错下去了,成全他们吧。” “我成全他们谁来成全我?!”江如练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近了,“江家没了,我就易寒一个,我们兄弟二十多年了,凭什么要我放手?!” 息机摇摇头,“我喜欢一个人,看着他好,我就放心。” “那是你,而且易寒本来也不是你的,他是我的!我要带他回玉溪!他说了想回去的,那是他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保护他的哥哥,玉溪是他最好的归宿。” 花作尘苦笑,带血的双手抓着地上的血,他转手从身上撕下了一条白布,束紧了眼睛,尽管这样眼睛痛得让他受不了。他摸索着,提了断袖,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作尘。”息机看着他,不禁替江易寒紧张着,“江易寒。”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江如练看着自己冰冷的宝剑,漠然道:“别叫他了,他中了我的迷香,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不过,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你们就要危险了。” “执迷不悟。”息机无话可说。 花作尘握紧了断袖,“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花作尘死。他是老子的!” “好!我就成全你。”江如练冷笑。 “别打。”息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最起码知道花作尘是打不过江如练的。要知道江如练的身手和白一痕齐平,白一痕可是花作尘的师父,这小子哪里能打得过他?“作尘,别冲动,你打不过他的。先让他们走吧,总会有办法的。” 白布湿润了一些,花作尘手里的剑略低了低,“我怕我再做错了选择,失去了一生的挚爱。”他苦笑,“再来一次,他还是我的。” 浩气压抑,雪花菲菲,星星点点地飘落着,花作尘要与之一战,尽管战胜的可能性是非常渺小的。剑光霎时飞射,江如练下手从来没有这么狠辣过,为了弟弟,他必须要狠。只是很庆幸,花作尘手里的这把断袖是白一痕特地命人打造的,算是花作尘的一个小优势。 江如练出剑如电光,花作尘于剑,只能算是一个小渣渣,江如练的剑砍过来时,断袖猛地一震,花作尘的手有些麻木。花作尘的眼睛受伤了,紧紧闭着,双目看不见,这使得他暂时把精力集中在听觉上。听着寒风啸啸而过,两人的衣服发出抖落的声音。 “作尘,别打了。”息机只能干着急,想走过去,可是两人的剑气逼退着他,根本不能上前一步。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江易寒,只有江易寒能救花作尘了。想到这里,息机急忙跑了过去,还要避开江如练的视线,对付他,江如练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易寒,易寒,醒一醒,快去救救作尘。江易寒……你再不醒来,作尘就真的没救了。”似乎是没希望了,息机推着江易寒,而这个人毫无反应。 “给我死!”江如练砍下剑,一道刺骨的剑气重重冲向了花作尘,将他击伤在地,冰冷如霜,那把剑,是如霜。 怪不得啊。花作尘嘴角的血都滴在了雪上,他笑了笑,握着剑又站了起来。在青邱的冬季,加上受了江如练如霜的剑气,那阵寒意似乎快要吞噬了他的骨头。 “该放手的,是你。”江如练给他机会,“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只需要跟易寒一刀两断。” “你……这才是做梦。”花作尘胸口发闷,咳了两声。 “啊……”怎么打起来了?雪壁之下,是那个撑伞的公子,他面上被晒伤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人似乎很虚弱,他一手撑伞,一手扶着墙,面上比先前更无血色,唇也失了颜色。“糟了。”这该怎么办? 那边的两个人依旧不收手,江如练很明显地占了上风,花作尘身上多处受伤,就是不放弃。 “嗯?”听到息机在叫江易寒的声音,他看了过去,貌似江易寒中了迷香。这就好办了,年轻的公子伸手时,手上多出了那个九霄炉,解了这迷香还不好办?幽幽香雾飘了过去,公子受了伤,没可能打得过那个江如练,不过叫醒这江易寒还是胸有成竹的。 “花作尘,最后一次机会,给我离开易寒,离开他,我就放过你。”江如练得意,这小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此时的花作尘被如霜所伤,人已经伏在了地上,嘴角还溢着鲜血,“做……梦!”花作尘费尽全力才站了起来,“我告诉你,江复那小子,死也得躺进老子的棺材里!”他再一次握紧了剑。 无力回天君已死 “易寒。”息机看着这个蓝衣公子,像是快要清醒了过来,息机大喜,推了推他,“易寒,快醒醒。” “唔……” “太好了,作尘有危险,你哥哥要伤害他,你快去救他。”息机扶他起身。 如霜剑气四塞,直射云天,寒冷风刺骨,深入骨髓。江如练冷笑,“这是你的选择,去死吧!”他决定给花作尘一个痛快,以十成功力一剑斩了过去。 “噌——”白衣人退后,断袖一斩,难挡江如练那斩,只能推剑勉强挡着,反正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 “噗——”白衣猛地被掀了起来,花作尘手中的剑断作了两节,白衣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剑气狠狠撞在了岩壁上,似雪一般的衣服,染上了点点滴滴的红色。 “受了我这一招,居然还活着。好,那我就再送你一程。”江如练凌厉剑一横。 “不要!”息机大喊一声,奔了过去,“江如练,不能杀他。” “滚!”江如练拂袖重重推开了息机,那边的江易寒似乎发觉了事情有点儿不对。息机抚胸吐了口血,还是拦不住,胸口剧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花零……”江易寒头很痛。 那个年轻的公子更是,险些撑不起伞来,人也快昏了过去,“不行,我得赶快出去了。” 大雪漫天,洋洋洒洒落清欢。花作尘白皙的手扶着墙壁,刚刚那一斩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猛地一震,让他有些意识不清,也再次吐了血,这次怕是,真的要进棺材了。 “花零……”他好像有危险,江易寒中了迷香才醒过来,但不是很清醒,站起身来有些昏天黑地。只是眼中从来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花零。江易寒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不能让哥哥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江易寒尽力跑了过去,踩着地上的雪“吱呀吱呀”作响。 “给我去死吧!”当雪花飘落在如霜剑锋上时,江如练狞笑着御剑,蓝白色的光芒闪烁在空谷之中,随后,他一掌击向了剑柄。 息机绝望,“如练,住手。” “花零!”江易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知道自己做的一定是正确的,不会后悔。 “噌……”如霜深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入耳,冰冷利刃直穿江易寒的身体,剑柄抵在了江易寒的小腹。 江易寒看到如霜那把剑飞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绝望了。 一刹那,江如练也绝望了,“易寒!” “易寒……”息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好疼。江易寒想到的第一个词,疼得身体发麻,动都动不了,江易寒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花零……”口中涌出鲜血来,让他原本出口的话含糊不清。 “易寒。”江如练飞奔了过去,自己竟然亲手伤害了那个自己最爱的人,怎么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息机忍痛站了起来,看着那个残局,怕是谁都后悔的一幕。 江易寒疼得握紧了插在自己腹上的剑柄,眼睛闭紧了。 “易寒……”江如练恨恨地看着那边昏迷在岩壁下的花作尘,“都是这个贱人,我杀了他。”说话间就要从弟弟身边起开。 弟弟忽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看着花作尘,那边息机已经过去看花作尘的情况了。江易寒的双眸出落大颗大颗泪珠,竟不知那一别,会是生离死别。“帮我……护好……花零……”他说话时气若游丝,断断续续,但是却重复了好几遍,“护好花零……” “易寒——”江如练痛心疾首,“好弟弟,答应过不离开哥哥的。”江如练终于体会到了即将失去爱人的那种痛苦,痛彻心扉,无可补救。 “护好花零……一定要护好。”江易寒闷声咳了一声,吐出了的都是血,他紧紧握着哥哥的手,“断魂……”他似乎感觉到了,那种痛意在渐渐消失,而他的眼前也朦胧了起来,“花零……”那边被息机扶着的小公子,此生再也不能相见了。 江如练抱紧了弟弟,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可是,那个人马上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易寒……” 息机转身去看花作尘,实际上是在哭,息机替花作尘拍落身上的雪,伴随着,是他簌簌而下的泪水。 “易寒……”江如练再一次吻住了弟弟的口,缝隙间,是微茫的金黄色,他顾不得许多了。 “吱呀,吱呀。”马车的车轮轧过雪地,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车轮印迹。 “江如练,息机。”那个小公子温不疑不等马车停下就跳下了车,摔得他一身是雪。 息机闻声回头,“不疑,太好了。”息机像是看见了希望,江易寒或许有救了。 温不疑不顾自己,先过去看看江易寒的情况,“他怎么伤成了这样?” 随同温不疑的还有白一痕和苏七二人,白一痕面露忧色,这两个徒弟真不给他省心,“是那位公子让我们赶快过来的。” “易寒。”江如练自责,垂泪摇头,“都是我的错。” “少说废话了。”温不疑紧眉看着了无生气的江易寒,只能试一下了,温不疑医得了病人,但是医不了死人,“白一痕,把车上的针线袋子给我。” “好。” 雪地里,苏七替他们撑了伞,原本白净的雪面上积了一大片血渍,融了冰雪。息机把昏迷的花作尘送上了马车,温不疑帮江易寒缝合好了伤口,转头时看见了花作尘,“他的眼睛怎么了?” 息机叹了口气,看了江如练一眼,“被虚无幻镜所伤。易寒要紧,我先帮作尘包扎一下眼睛。” 出了这么一件事,谁心里都不好过,更何况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江易寒很有可能小命不保了。 江易寒身体里有他哥哥的内丹,还剩一口气,温不疑渡去了灵力,希望可以挽救回江易寒,希望吧,温不疑不想谁再出事了。 忽然间,雪地上闪耀出了金色光芒,已是尸体一具,温不疑渡去的灵力毫无用处,江易寒体内的金丹被打了出来。温不疑瘫在雪地上,“我尽力了。”他的眼珠转个不停,枉他学医多年,惯有名号,“如霜剑气过重,伤及肺腑,我没有办法了。” “如练。”白一痕也很后悔,没有好好开导他们,以至于走到了今天,生离死别。 大雪不止,在两个蓝衣人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江如练绝望至极,清泪两行,默默地抱着那个已经冰冷的尸身。许久许久,他忽然伸手,江易寒的断魂于寒风中直线划来,浮在了江如练面前。他轻咳了一声,不加犹豫地拔剑出鞘。 “如练!”息机叫住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不错,江如练拔剑要自刎。 白一痕心一惊,“别做傻事。” 闻声,江如练止住了手,断魂依旧架在自己颈上,他凝视着弟弟,早知如此,他宁可成全弟弟和花作尘。 息机是自来胆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无助地哭着,“如练,听易寒的吧,护好作尘。若是作尘醒来,知道了此事,怕是会痛不欲生的。” “痛不欲生……”江如练放下了断魂,“我已经深有体会了,易寒……莫若当初成全你们,至少……你还是我江如练的弟弟。” 苏七弱弱扑向了白一痕,有些怕,生怕眼前这个人有一日也会离开自己,苏七到底是个小娃娃,孩童的稚气开始出现在他身上。 “不怕,有我呢。” “嗯……”可苏七还是隐隐欲哭,索性投到了白一痕的怀里哭去了。 又是一年好景,元夕佳节,天际再一次出现了两个人御剑飞行,只不过当初的两个小少年,如今皆已是两位翩翩公子了。 “似霰,再快些,晚了可就错过热闹了。” “你自己留心些吧,小心再……呃……”提到旧事,花林知趣地住了口。 花作尘御剑回身看着他,含春带笑,眉目生情,“他答应我了,许我一年之约,只要我好好吃药,他便从今往后都陪在我左右。” 花林微笑,“嗯,会的。” “我们快走吧。” “好。” 凌云阁前,花作尘看着白一痕特地为他准备的生辰礼——一树花灯时,简直开心得不得了,“师父,好漂亮啊。”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白一痕皱了皱眉,瞪了花林一眼,转身去吩咐了苏七去拿衣服。 “嘻嘻,家里太闷了嘛。”花作尘蹦了一下,披上了苏七拿来的斗篷,“谢谢师娘。” “不谢,你等下要去放花灯吗?我们一起?” 花作尘摇头,很是开心,“我自己去就好了,不用担心我。而且……我感觉得到,江复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句话,在场的几个人都心里有愧地低了低头,白一痕转头看了那边的蓝色屏风一眼,强笑了笑,“嗯,快去吧。” 这年元夕,本来是花作尘和江易寒一块来这里放花灯的,白一痕、温不疑他们告诉花作尘,去年那一战,江如练误伤了弟弟,江易寒毁了容貌,所以不敢出来见他,想着一年之约陪在他身边,若是花作尘还不变心,从今往后便不离不弃,花作尘还真信了,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娱自乐。 秋尽姑苏花未拂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署名花作尘,花作尘欢喜地放了那个木制花灯,看着它随波逐流,他沿着小溪走着,看着过往的女子们欢声笑语,倾诉心事于花灯。花作尘也有心事,只是所有的心事都事关一人。 小溪附近,戴着斗笠的年轻蓝衣公子俯身,随后一个小巧的花灯在水面上摇摇晃晃,漂去远处。蓝衣公子回身看了花作尘一眼,他径自轻功而去,他或许还是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告诉花作尘事情的真相。 当花作尘看到两个花灯在水中漂零许久,挨在了一起时,内心惊喜,江复应该还在这里吧,他是不敢出来见自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但愿这生如此,不枉痴心相许。 回首已是一年之后,花作尘满怀希望,他的话很乐观,但在温不疑听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温不疑的心再也经不住花作尘对江易寒的美好期许了,“我们没有必要再骗他了。作尘,对不起,我没能救了江易寒。”温不疑真的不想再骗他了。 花作尘俨然不信,“你胡说,江复答应我了的,不信你去问我师父。” “他也是骗你的,我们所有人都在骗你,江易寒已经死了。” 内心有种预感,他说的都是真的,花作尘退后几步,去年的旧疾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不信,死也不信,你们当初明明说好的,一年之约,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被江如练手中的如霜剑气所伤,我们怕你不肯好好医治,所以才骗了你。作尘,别再自欺欺人了,江易寒他真的死了。”…… “死……死了?”花作尘带泪笑着,清泪一滴滴洒落在风雪之中,“哈哈……”总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花作尘一反常态,吓坏了江如练。 到底是他惹的祸,“作尘,我对不住你,可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江如练在弟弟死前,答应了他的,一定要护好花零。 花作尘仰头大哭了起来,一年来的幻想支离破碎,那个人真的死了,所有人都在骗自己,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作尘。” “作尘。”身后的白一痕跟了过来,示意江如练噤声,“我们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做的。作尘。”白一痕不知该怎么安抚这个小徒弟,“那个人想见你。” “他?”花作尘冷笑,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雪,知道白一痕说的是谁,“要不是他,我和江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作尘……”江如练伸手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了。 “你滚!你们都骗我……”花作尘怒不可遏,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作尘……”那个年轻的公子柔声细语,叫了他一声。 花作尘闻声驻足了,要不是他,一切都还好好的,花作尘泪流不止,握着当年的断魂剑,回身指向了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复死了,你满意了?!你才是最大的恶人!插手别人的事!自己冤死忌恨别人!我恨你!我恨你!” 那个公子撑伞的手打颤了一下,花作尘说话有些难听,戳中了他的痛心之处,莫名的委屈。他眨了眨已经红了的双眼,轻轻说道:“我……我帮你救回江易寒,你原谅我好不好?” “什么?”花作尘眨泪抬头。 江如练第一个冲了过来,“你有办法救他?” “嗯。”公子点头。 白一痕纳闷:“你到底是谁?当真有这么神通广大?”白一痕虽然常见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而且他的画像题名是花家先祖花无,这些不得不令人匪夷所思。 年轻的公子伸手帮花作尘拭了拭泪,微笑道:“秋尽姑苏花未拂,我是花未拂。” 尽管那只手格外的冰冷,花作尘并不觉得想要扭开头去,反而抬起头看着他,好像比当初,柔和了许多,“你……是花未拂?你姓花?” “不错。”他点头,“我是当年天枢花氏的二公子,你们口中的花无是我的弟弟。” “弟弟?”白一痕纳闷,花家的家谱都快被他翻烂了,没看见有“花未拂”这个名字啊,“你确定你是花家的人?” “在我的那个时代,我继了家主之位,独自抚养幼主花久长。小时候,和花无青梅竹马,就成了亲。后来……” 花作尘猛然一惊,“我在虚无幻镜看到成亲的那两个人,是你……和花无先祖?” “不错。”花未拂微笑,“后来花家出了变故,我才……被哥哥和花无设计害死,之后,息氏秘术魄灵珠使我重生。从那之后,世间情爱,与我再无关系。我从虚无幻镜之中视察未来,得知了百年之后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在花家,惟恐花家出事,我才只身来此,不想花家再出龙阳之事。” 花作尘不明白,“没必要非要我继承家主之位吧?还有似霰呢。” 花未拂看着他,低头有些难以启齿,“我从小生活的花家,嫡庶有别,花满蹊是庶子,花似霰也是庶子,我……不放心。” “呃?” “不过现在。”花未拂似乎很高兴,“我见到了那个人,很是温雅,也是庶子,所以对这种嫡庶有别的观念也不再执迷。” “那个人?哪个?”白一痕自我怀疑,该不会说的是我吧,毕竟温雅这个词在他身上也很般配,只不过,他不是庶子啊,白一痕可是眉山白氏的独子。 “温不笑。”花未拂很是欣赏温不笑,“他一笑生花,心存善念,甚是温雅,我很喜欢。” 花作尘表示自己还是喜欢自家江复,“温雅”二字,实在用不到他们两个人身上。 花未拂笑了笑,说得再多他们可能也不会懂得,“我并不是忌恨有情人,真的只是想保护你。用我失败的爱情恐吓你,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很是抱歉。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我的归宿,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至少在有生之年,我明白了何为‘爱’。我希望用我体内的这颗魄灵珠,可以让江易寒起死回生。” 魄灵珠?花作尘有几分拒绝的意思,花未拂也看得出来。 “温不疑帮哥哥修炼的魄灵珠是依照残方,能够让温不笑重生,能医好他的哑症,但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即使温不笑自己不作出决定,他还是会死的。你可以对我放心,我的这颗魄灵珠,不再是那颗冰冷的珠子了,是有情有爱的。我保证还你一个和从前一样的江易寒。”花未拂微笑,他笑时虽然没有那幅画上的好看,却格外的平易近人,不再是像那天白一痕准备接近时的阵阵阴风,想必,他是真的悟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花作尘紧眉问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山洞里,你……为什么……喝血啊?” “魄灵珠以血滋润,不过我不咬人,我那天咬的是兔子。” “……” “兔子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咬兔子?”花作尘盯~ 花未拂茫然张着口,“啊……因为我比它可爱。”花未拂说话时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自己的话是不刊之论。 花作尘有点儿忍俊不禁,“你最可爱。你快帮我救救江复,对了,你用魄灵珠救他,你不会出事吧?”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呃……不会。”花未拂说话时情不自禁地低了头。 白一痕看着这个青墨衣裳的年轻公子,想当然地就猜到了他是在说谎了,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白一痕见花未拂自己不说,也就顺其自然了。 花未拂抬头又看着自己的红伞,看着那垂下来的红绫,“只不过……”他缓缓开了口,“你们需要找一个过渡灵力的人。” “嗯?” “魄灵珠在我体内已久,不易取出,否则就会像不笑那样,魄灵珠自动炸裂,失去功效。必须有一个人用自己身体的血滋养魄灵珠,然后才可以打入江易寒体内。” 这就纠结了,以命换命,花作尘上哪儿找不要命的人啊?不过,出乎花作尘的意料,还真是有。江如练上前一步,“我来吧。” “如练。” “还是我吧。”息机本音一语,踏雪而来。 “息……息机……” 息机对于江易寒的死更是绝望,很少再易容伪音,他看着天空飘落的小雪,笃定了,“我来吧,如练有似霰,他不能死,只有我,息家早已灭门,大夫人死了,逐月也死了,其实我本应该随他们而去的,只是我真的好痴傻。一开始认识易寒的时候,只觉得他脑子不好使,随便两句话就骗过去了,久而久之,就好喜欢。我想……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是啊,息机一心在江易寒身上,倘或江易寒真的重生,息机又是另一个龙阳羡,按捺着非分之想,只不过,息机不是龙阳羡,做不到他那样凡事都看得开,没有江易寒,息机宁可去死。 “你确定?”花未拂再次确认。 “嗯,我都想好了。” 花未拂在看到温不笑之后就明白了爱情,爱情,就是息机这样心甘情愿地为心中所爱而死吧?花未拂点了点头,“那次,你们下葬了江易寒之后,我带走了他的尸体,冰封了整整一年,可以让他很好地适应魄灵珠的寒意,不过,在这之后,他的体温会逐渐恢复正常,这你们可以放心。” “嗯,那……我们快去救易寒吧。”息机说道。 “好。” “息机。”临走的时候,花作尘忽然叫住了他,跟他并肩而行,“那个……我……谢谢你。” 息机含笑,伪音道:“不谢哦。”息机清爽的俊容勾起一笑,便是锦上添花。 “你帮了我那么多,真的很感谢。我知道,你是为了江复,但还是要说一句。”花作尘扭扭捏捏的。 “经历了这么多,除了白一痕和七小公子,我最羡慕你们二人了,真的。”息机拍了拍他,打趣道:“你若是真的要谢我呢,就把这坏脾气改一改,以后对易寒温柔一点儿。嗯?” 花作尘想笑,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嗯,我以后绝对不欺负他。先说好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是犯了什么错,还是得家法伺候呢。” “嗯,走吧。”息机微笑,模样清俊。 一生一世一双人 花未拂一路走得很是轻松,这让白一痕很是不解:“将死之人,岂会为世间美景所动?” 看来这里还是有人懂他的,花未拂微笑,“永生却无挚爱的痛苦,很少人能体会,或许他们会羡慕这永生,但我更羡慕拥有挚爱的感觉。” “你说的挚爱是……” 他摇摇头,不想再泄露什么,“当年我焚毁了我在花家的一切记载,从花家家谱上勾去了我的名字,为的就是清静,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了。” “在下失言。”白一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那个冰棺面前,花作尘、息机、江易寒都见到了自己渴望见到的那个人,江易寒被严严实实地封在冰棺里,容貌依旧,只是面颊毫无血色。 “江复。”花作尘激动,伏在冰棺上,“江复……” “二位退避。”花未拂就是怕这花作尘太过激动了反而坏了事。 冰棺上结着冰霜,棺中人面若冰霜,脸色苍白。江复……花作尘看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退后了一些。 “息公子,我现在把魄灵珠打入你体内,你需要用你自己的心头血去滋润这颗珠子,也就是血祭。血祭之后,再由我打入江易寒体内,一切慢慢来,不可急躁。”花未拂顿了一下,“魄灵珠会不断地吸取你身体的血,你千万不能震碎它。还有,此事之后,你会失血过多而亡,最多也只有两天的时间。” 两天啊,比预料的要多,息机看淡了,轻松一笑,“我知道了。” “好,那就开始吧。” 花未拂同息机一起打坐,知道息机不会武功,他的内力吸附着息机的手。花未拂运功,随后就逼出了体内的魄灵珠。那依旧是颗血红的珠子,红光灿烂,但在离了花未拂的身体之后便开始迅速褪色,花未拂不加犹豫,施力打入了息机的体内。 “不要有杂念,放松。”花未拂同他合掌,“我尽量减轻你的痛苦。” “好。” “息机……”花作尘担心,然而小公子被江如练罩着。 哪知魄灵珠刚入体,息机霎时疼了一下,紧接着剧痛感袭遍了全身,还好有花未拂施力吸附着他的双掌,否则还真是前功尽弃了。息机是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别的事的,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疼还是疼,这种不断被吸取血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啊。 花未拂收了一下掌,给息机渡过去灵力,安抚道:“暂且忍耐一些,很快的。” “嗯……”息机心口很疼,像是心脏不断在萎缩,血要被人抽干,痛得麻木,他的脸一下子惨白了起来。可是,一想到原本那个生龙活虎的江易寒,息机还是咬牙撑了下去。 “息机。”花作尘紧眉。 “出。”花未拂双手运功向上,替息机逼出了那颗血淋淋的魄灵珠,那一瞬间,息机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生生剜走了自己的心一般,疼痛之际,也是一种解脱,息机看着那颗红色的珠子,眼前竟然越来越模糊,江易寒……息机心里默唤了一声,身子倒在了冰上。 “息机。”花作尘有些受不了内心的谴责,甩开了江如练的手,上前去看息机,“息机。”花作尘无助地看着花未拂,“他怎么样了?” 花未拂示意江如练拉住这个冲动的小公子,他运转灵力,缓缓把魄灵珠打入江易寒的体内。灿烂耀眼的红光之后,归于平淡,冰棺中的人脸色红润了些。花未拂伏在冰棺上,确定一切和计划的都一样之后,才舒了口气。 白一痕叹了口气,“作尘,别冲动。” 花未拂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按着胸口告诉花作尘:“息公子只有两天时间了。”说完,他站了起来,“江如练,你……帮我辅佐好少主,我要先回我的时代了,告辞。” “一定。” “谢谢你。”花作尘抬头。 花未拂没再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江易寒还在昏迷的这一日,息机已经醒了,也就是说息机的这两日,一日算是浪费掉了。花作尘知道息机对自家江复的心思,所以特地避开了江易寒,让息机去照顾他。 花作尘在书房帮忙料理花家事务,精神却集中不起来,还在担心江易寒,也十分担心那个将死之人——息机。 “零哥。”小公子花林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幅画。经历过是是非非,花林的面孔再次稚气起来,像个小孩子一般。 “嗯?怎么了?” 花林有些尴尬,“江易寒还没醒,温不疑让他小表妹过来看了看,我……挺喜欢那个小妹妹的……师父说让我过来问问你。” “嗯?噗——”花作尘忍俊不禁,直接笑喷了,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挑逗着自家小表弟,“啧,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想让我帮你去提亲?” “零哥……”花林羞愤,看了一眼手里的画像,拿出来显摆,“看,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 花作尘对女的没心思,从画像上扫过一眼,也没觉得多漂亮啊,还没自己家江复耐看呢,哎,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花作尘伪笑了笑,“漂亮,漂亮。” 花林有些许兴奋,“那亲事就这么定了?” “也不是我作主啊,你也得看人家小妹妹的意思啊。”花作尘笑。 “什么嘛。” “她若是不同意,哥哥再给你挑个好的。”花作尘挑眉。 “你……” “大公子,大公子。”花府下人急急忙忙过来禀报,看见花林,顺便也请了安,“家主。” “什么事?” “江二公子醒了,想要见您。” 花作尘本能地站了起来,“他……” “咳嗯嗯。”看这架势,花林假咳了两声,好心提醒了一句,“息机昨晚又昏过去了一次呢,怕是……时间不多了。” 听完表弟的话,花作尘冷静了一些,低了低头,“去……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是。” “还有。”花作尘又叫住了。 “公子请说。” 花作尘再三考虑,还是说道:“息公子的事情,别告诉他,我怕他受不了。” “明白。” 花林收了画像,往椅子上坐去了,冷嘲热讽,“哎,你这是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你……胡说!”花作尘傲娇,“端茶去。” “哼,记得帮我备聘礼。” “死开!” 这边屋中,江易寒醒过来只看到了息机,但是他迫切想见花作尘,担心哥哥到底有没有保护好他。“息机,他真的没事吧?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他是不是还生着我的气?”江易寒紧眉徘徊,又坐到了息机的面前,“我要不要过去找他?” 息机伏在桌子上只笑,虚弱得站不住脚。 “你笑什么啊?” “真的好羡慕花零啊。”息机笑着,双眸含泪,“羡慕他有一个江复,而我……什么都没有。” 江易寒傻乎乎地笑,“我们也是朋友啊,不过——我重色轻友。” 息机咧嘴一笑,“易寒,我可以借你一天时间吗?” “嗯?”江易寒似乎一脸懵,不明白息机的意思。 息机有些累了,“听闻天枢星辰最佳,能否借我一日……好好看看?” “这,当然可以。”江易寒憨笑,“不过是要还的哦。” 息机只是无力地笑着,下辈子再还吧。 等到夜晚时,花作尘坐在窗前看着房顶上的两个人,息机时间真的不多了,花作尘对月叹气,开始怀念小时候。其实所谓的小时候也不过三四年前。花作尘多想回到与江易寒初识的时候,宁愿一直待在凌云阁,那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房顶上,息机累瘫了,身体靠在江易寒身上,欣赏着浩瀚星空,“在青邱这么久,竟然没有一日好好看看这漫天繁星,当真是遗憾。” “以后还有很长时间啊,够你看的了。”江易寒笑他,移了移身体,尽量让他靠得舒服些。 “是啊,时间还长。”息机伪音满意而笑,心底里却接了一句:“可惜在你往后的时日里,再没了息机此人。” “息机,你看,那边的星星好亮,多漂亮啊。”江易寒指给他看。 此时的息机已经抬不起头了,只是靠在江易寒身上,“恐怕……我还不了了……”好……好累啊……息机闭目,一行泪滚落了,他的头自然地靠在江易寒的肩上,似乎是睡着了,面容安详。 江易寒抬头看着夜晚星空,红了眼睛,“息机,你看,好多……好多星星。” 花作尘匆忙关了窗,背着就蹲下哭了起来,不知缘由,或者说,因为太多太多,他也好久没这样大哭过了。 “息机……”江易寒眼角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这一天下来,花家上下的人包括花作尘在内,行为反常,江易寒对自己死而复生之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就息机这家伙这么傻了。江易寒不想息机看他那么悲观的表情,既然初识时是那样,装个傻子,那现在,就安心做个傻子好了,“息机。”江易寒回头,抱住了他的头,默然泣下。 清晨时分,花作尘像个大人似的吩咐这个吩咐那个,“将息公子送回灵华,回去之后一定要修缮息氏陵墓,以息家大公子的身份入葬,不能有一丝差错。” “是,公子。”花作尘的话重复了好些遍,下人们根本不想再听,连声附和着。 “灵华路远,一定要小心赶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是。” 江易寒进门时,花作尘忙里忙外,还是絮絮叨叨,“花零。” “还有……”听见江易寒的声音,花作尘心里难受,终于看见了那个人,“江复……”他不顾形象地扑了上去,“江复,对不起。” “嗯嗯,不哭了。” 花作尘难抑悲伤,紧紧抱着,“都是我不好,做错了选择,也是我害了息机,我知错了,我真的对不住他。” “好了,花零乖。”江易寒微笑,死去的息机,会化作心头血,活在他的心里,“世事无常,谁也难料。”他笑着舒了口气,“最庆幸的是,我们一开始,就是对的。” “嗯!”花作尘使劲点头,“记住了,死也得躺进老子的棺材!”这个白衣公子依旧傲娇不讲理。 “可以啊,不过——”江易寒笑,“你先躺,我随后,你个弱受!”话音未落,江易寒先逃命去了,这次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玛德!老子巨攻!给我站住!”花作尘提着断魂就追了上去。 “救命啊!” 元夕佳节,所有朋友都被龙阳羡约到了龙府宴会,顺带给花作尘庆生。 最无奈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少了好几个朋友,也只有花作尘和江易寒如故,其他人,包括龙阳羡在内都是性情大变。 座上的零复夫妻依旧打打闹闹,不分场合,花作尘气哼,端了一杯酒去了邻桌,“姑娘安好,我就是帅气逼人的青邱一枝花,大名花作尘,不知姑娘芳名啊。” “呃……小女子玉玲珑。”邻桌这个女孩子有着可人的面貌,小家碧玉,娇羞非常。 “玉玲珑?好名字啊!”江易寒针锋相对,端了酒过来,“在下江易寒,幸识姑娘。” “幸识幸识。”这架势,两个人干嘛呢?小姑娘玉玲珑被吓坏了,这表情,绝了。 “姑娘不必惊慌,只是想交个朋友,不过……姑娘有意的话,托付终身也可,我花作尘定倾心相待。”花作尘挑眉。 江易寒眨眼,好,你有种!“姑娘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想必是个大家闺秀,他花大公子可是青邱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 “你才纨绔子弟呢!他可是号称‘青邱采花贼’的,谁知道他糟蹋了多少别人家的姑娘呢。呵!” “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糟蹋别人家的姑娘呢!姑娘,只要你肯许嫁,我江易寒一定生死契阔,与姑娘成说,执姑娘之手,与姑娘偕老。” “我呸!老子现在就弄死你!”花作尘雷霆大怒,扑上去打了起来。 玉玲珑吓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公子……” “嘶……别咬!啊!毁容了!” “公子……奴家已许嫁他人了。”玉玲珑眯眼,想劝架。 “活得不耐烦了?想勾搭我的人?”那个翩翩红衣公子走了过来,手里端着半杯酒水。 “唔?”打架的两个人回头,“温不疑?!她?!”两个人都是震惊,这温二公子转性了?妙极妙极。 “挺热闹的啊。”这边,龙阳羡也过来说话,身旁跟着个姑娘。 “姐姐。”玉玲珑羞涩地走到了姐姐的身边。 “阳羡你可得给我作主啊,妹妹都让人给欺负了。”龙阳羡身旁的姑娘才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花作尘、江易寒眨眨眼,“不是,你们这是……什么关系啊?”有点儿懵啊。 龙阳羡清朗地笑了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来,这是我的未婚妻,玉琉璃。” “她是我的未婚妻,玉玲珑。”温不疑指着介绍道。 “嗯,琉璃和玲珑是姐妹。”龙阳羡补上一句。 大喜啊,花作尘两个识趣地嬉皮笑脸,“恭喜恭喜。” “花好月圆。”江易寒补上。 “琴瑟和鸣。”花作尘针锋相对。 “早生贵子。”江易寒白眼。 花作尘眼里快飞出一把剑了,“寿比南山!” “死得其所。” “给你痛快!”花作尘抬手就是一把断魂,“给老子站住!” “救命啊!”江易寒逃命为上,看见了角落里的白一痕和苏七,“师父师娘!花零欺负我!” “家事!谁插手我剁了谁的狗爪子!” “这两个家伙,顽性不改啊。”龙阳羡和温不疑相视了一眼。 温不疑含笑点头。 仍旧是青邱屋顶上,江易寒拉了花作尘上来,两个人靠着看星星,“花零零,终是庄周梦了蝶,你的恩赐也是劫。”江易寒笑,“我的小零零。” “哼。”花作尘不屑。 “快看,快看,星星。”江易寒拍他。 花作尘抬头,“星星哪有你好看呢。”他笑,回头看了一眼。 “唔……”江易寒吻住了,“我家零零最好看。”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