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极夜》 一 办公室里拉上了窗帘,完全避免了被人窥视的机会,微黄的灯光,将室内映得暧昧不明。 聂晚把玩着手中的钢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流连忘返,嘴里叼着未点燃的女士烟,翘着二郎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来访的贺清明愣了愣。 她慵懒地抬眼望向他,将嘴里的烟架在烟灰缸上,红唇微勾,“贺科长,坐啊。”微微颔首。 估计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他顺从着坐下,“小聂总,我今天来,是想问问关于——”还没等他说完,她便站起身,微微弯腰越过办公桌,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前。 “嘘……” 或许是因为天气转凉的关系,她抵在贺清明唇上的手指,冰得他一激灵,脑子一时半会也转不过来。 很快她便直起身子,绕过面前的办公桌,站到他面前弯下腰,她身上的香气占据着他的嗅觉系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却依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些许。 “小聂总,你——”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地垂着眸,替他理了理衣领,“老师,您不认得我了吗?”随即抬眼,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一时之间他似乎忘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近,只是依稀想起那印象中,似乎有着这样的一个少女。 “我可是一直对老师,念念不忘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时声音极轻,像是气音一般,暧昧不已。 他甚至能感受到聂晚说话时的气息,落在他唇上的感觉。 聂晚…… 她微微侧过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似有若无的一吻,“老师该回去了。”随即便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丹丹一个人在家,等着你呢。” 他神色恍惚地往外走,正当他快拉开门时,他顿了顿,回过神情复杂地看向她,“丹丹能上学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但我以前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他欲言又止,看得她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事实上,她确实也轻笑了一声,“知道了,贺科长。” 不知怎的,像是被人拿了根羽毛,在他心尖上不断撩拨,难以制止的痒意钻入四肢,让他不好意思久留,似乎忘了刚刚自己来访的原因,身后似是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逃似的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没多久,聂晚的笑意便全数散去,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起来。 电话响了没几声便被接通,“大晚上的,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事情办好了,他刚走。”她并没有去拿烟灰缸上还没点燃的烟,而是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伸到抽屉里拿出另一盒香烟,并不是她平日里抽的那一种。 是聂明宇习惯抽的万宝路。 “嗯,很好。”罕见地夸了她,应该心情不错。 她歪着头,将电话夹在耳朵以及肩膀之间,嘴里叼着烟,手里尝试着将火柴划燃,试了好几次都没点着,反而因为不熟练而将火柴弄断。 “还有事?” “我需要跟他继续联系吗?”又从火柴盒里,拿出一只新的火柴,这才成功点燃她嘴里的烟。 吸了一口烟,将烟从嘴里抽出,朝着燃烧着的火柴缓缓呼出,将火柴吹灭,脑海里想着的却是那日聂明宇做着同样的事情时的模样。 性感极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嗯,好。” 两人没聊多久,便挂了电话。 只留她一人在这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内,呆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疤痕,骤然将手松松地握成拳状,掩盖住那丑陋的伤疤。 她一辈子都不能再弹琴了。 那是第一次警告。 也会是最后一次。 二 张峰推门而入,“小聂总,我刚接到消息,贺清明打算上报。” 聂晚放下盖上手中的钢笔,将桌上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去,眉头微微皱起,“怎么那么不听话。”也不知具体是在说谁,她顿了顿,“父亲在去练琴了?” “是,聂总在俱乐部。” “那就别去打扰他了,我亲自去找贺清明。”她将桌上的放着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站起身,拿起挂在衣帽架上黑色的羊毛大衣穿上,将自己的长卷发对着全身镜整理一番,这才直接出门。 临走之前,回头看向微胖的男人,“你先回去吧,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她走在铺满地毯的走廊上,边走边看手表,“那么晚了。”随即伸手掏了掏车钥匙,却在拿出车钥匙的那一刻,不经意带出一张照片。 蹲下身捡起那张照片,那是她获奖时,聂明宇与她一同领奖时的合照,今天偶然翻出来的,她还以为被自己弄丢了,伤心了好久。 照片上的她朝气洋溢,像是偷了一把糖的小孩,欣喜根本掩饰不住,看向聂明宇的眼神专注而缠绵,那时台下坐着的他微笑着回望她,就连那时送她的玫瑰,也被她做成了干花。 原来已经过去8年了。 将照片放进口袋里,亲自开车到海关大楼,或许是太晚了,整个大楼静悄悄的,一路上也只遇到了寥寥数人,还都是公司安排的人,没敢拦她。 葱白的手指在门上敲了两下,听见门内传来的,“请进。”这才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贺清明背对着她站在自己的办公椅前,并不像上次一样一丝不苟地带着自己的帽子,回过头时才发现他已脱下眼镜,眉眼之间隐隐有些疲惫,“聂晚?你怎么来了?” 白白净净地,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显得格外的书生气。 她并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站着,这才发现原来贺清明比她还要更高上一些,“我来,是为了自首的。” “自首?” 仰头看向他时,不如上次的强势,反而隐隐的有些柔软脆弱,“那叁十八辆奔驰车,是我瞒着父亲,亲自经手的。”直勾勾地望着他吃惊的双眸。 “叁十八辆奔驰,那是要死刑的。” 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映着他的身影,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他扯了扯嘴角,却依旧笑不出来。 张峰这是,把人玩坏了? 聂晚没有回答他的质问,只是抽出一根女士香烟,还没来得及点火,他便拿出打火机来帮她点烟。 她垂眸深吸一口烟后,抬眼对着他缓缓呼出些许,眼见他皱眉想要往后躲时,却伸手抓住了他衣领,踮起脚尖将他吻住。 香烟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她伸出舌头在他薄唇上轻轻地舔了一下,低低地轻哼一声,将烟按熄灭在他那崭新的办公桌上,随后开始吮吸起他经常抿起的薄唇。 他脑子无法思考,似是被灌进不少的浆糊,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暧昧不已。 她将人轻轻一推,他便跌坐在办公椅上,“清明……老师,帮帮我……”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带到下巴,再缓缓往下直到他衣领处,这才解开他的扣子,水润的双眼望着他,专注而深情的眼神,极具有欺骗性。 将裙子往上拉,双腿分开地跪坐在他大腿上,轻轻地蹭磨,仰头吻向他,唇齿之间水声啧啧作响,隔着裤子她就能感受到了逐渐苏醒的硬物,而自己也浑身燥热了起来。 看来是药起效了。 她正想换个姿势帮他口时,却被他用力地按在了他身上无法动弹,抬头望去才发现他现在双眼通红,神色难以掩饰的挣扎痛苦,“你,你下了药?” 聂晚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一招她也是第二次用而已,之前那个人也完全没有提过这件事,或许是因为贺清明真的很想她停下吧。 “老师你在说什么?下药?”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臀部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只见他微微侧过头难耐的喘息着,“老师,晚晚想要……”伸出舌头轻轻舔弄着他的喉结,一只手从自己身后往下,隔着裤子摩挲着他的根部。 “嗯哼……你,你快停下!”他就连骂人也变得有气无力的,额头上全是细汗,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刚才抽烟的时候故意没有过肺,所以烟里的药物对她影响不大,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影响。 “老师……晚晚好想您,那么多年,每次想老师时,都只能自己用手……”说着便开始用另一只手抚慰着自己,“老师……老师用力地操晚晚好不好,啊,那边……” 贺清明的模样很快便变成另一个人,她日思夜想却不能逾越的那个人,她名义上的养父。 聂明宇。 或许是药完全发挥了作用,他突然松开了她,将她按在办公桌上,拉开自己的拉链,便直接用力地挺了进去,她被顶得失力,甚至无法反抗他的动作。 “不,那里,那里不可以的……唔……”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强撑着自己的双腿不发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以及那在她体内进进出出的东西,撑开了她身体。 差点忘了他是鳏夫,完了。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任何话,甚是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被操弄得只希望他快点射出来,便开始舔弄起他的掌心,同时也扭动自己的臀部,迎合着他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他是享受着她的顺从的。 他逐渐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转而双手掐着她的腰,让她只能顺从着他的动作,无处可逃。 对他来说,她像小猫一般的无助哭叫,只能更好地激起他的暴虐欲,让他没忍住在她白嫩的臀上拍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粉红的痕迹。 “叫大点声……”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神色也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克制,微微皱起的眉头,微红的双眼,以及粗暴的动作。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想着,还好刚才进来时锁了门。 “老师,老师……”他逐渐迷失在她一声声的老师中,奇异的背德快感反而起了催情的作用,“射到肚子里,射到晚晚的肚子里……”她实在是太累了,只能想尽办法让他赶紧结束。 她只能撅着屁股任由他操弄,在他身下娇喘求饶,完全不见他平日里温和克制的模样。 三 聂晚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聂晚,聂晚,你醒醒,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贺清明站在茶几的另一侧,双眼通红,头发有些许凌乱,看起来像是用手往后梳导致的,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之前放在桌上的抽纸移居空了,此时正被塞在垃圾桶里,窗户正开着通风,导致室内气温有些低。 她此时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披着自己的羊毛大衣,身上虽然有些酸痛,却已经清理干净了,看来是贺清明做的。 “嘶……”一不小心便扯到酸痛的肌肉,看来高跟鞋是穿不了了,“你方便开车送我回家吗?”她声音沙哑得吓人,挣扎着坐起身,随即看到了室内的时钟,“算了,我自己回去吧。” 他紧抿着唇,“我送你吧。”紧咬着牙,眼神却不愿意分给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烟灰缸。 “贺科长才刚调到这里就迟到,这样不好。”她从大衣里拿出手机,输入一串号码,没响几声便被接通,“喂,小芮?早啊,可以来海关大楼接我吗?” 芮东兴这时才刚醒不久,“喂?姐?好的,我马上到。”边接电话便换衣服,脸颊上还沾着面包屑。 他并没有多问为什么聂晚一大清早会出现在海关大楼,并且让他来送她回家,多半是因为贺清明。 将电话电话挂断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聂晚将目光投向贺清明没扣好的纽扣上,“贺科长,我们今晚再谈。”走到他身前时,他却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别动。”并没有抬头望向他,只是专注地替他将衣扣扣上,用指腹将他脖颈上的唇印擦干净后,这才仰头看向他。 贺清明不知道盯着她有多久了,他眼里有痛苦挣扎,有疲惫不堪,也有她看不明白的晦涩不明,却唯独没有恶心厌恶。 她不明白,但她也知道,他此时非常痛苦,而她便是这一切的根源。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有烟吗?”问完以后才有些懊恼。 满烟灰缸的烟蒂,她还问人家有没有烟。 “抽完了。”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正想坐下,却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痕迹,只是顿了顿,随手抽出一张废纸,将那痕迹擦干净才坐下。 她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衣物已经头发整理好,才带上昨天准备好的口罩,用手提着高跟鞋往外走。 贺清明微微地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他的办公室,最后疲惫地闭上眼,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小芮朝着她点了点头,“姐,早。” “早,到家了叫醒我。”说完径直地走到车后座上躺下,手上的高跟鞋连同口罩,被随意地扔到一边,他车上常备的除了药物以外,还有一个只有她才用的小枕头。 小芮将车上的收音机调到最小声,并将暖气调高了些,一路上并没有开得很快,只是慢悠悠地往她家里开,原本四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愣是被他开到两小时。 要是她中途没有醒过来,说不定还会开出个叁小时来。 她有些无奈地开口,“小芮,你不用上班吗?跟张峰吵架了?” “姐,我这不是看您累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能看到他笑得微微眯起的双眼。 “好了,别绕了,我小区的邻居都快报警了。”她笑着说,坐起来后,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长发。 不到十五分钟便开到了她家门口,她下车以后伸手敲了两下他的车窗,示意他开窗,“下午两点来我家送我到海关大楼,还有,纸巾,”她接过纸巾,伸手隔着纸巾触碰他的脸颊,“有面包屑。”让他自己擦干净。 小芮有些怔愣地看着她,随即接过纸巾,低下头擦着脸颊,也不看她,仔细看便会发现他通红的耳尖。 见他接过纸巾以后并没有多作停留,转身回家洗完澡后,才躺到床上,一睡便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被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给吵醒。 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闭着双眼也不急着开口,“嗯”了一声,示意对方先开口说明,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起床气有多重,要不是逼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在她睡觉时给她打电话的。 “晚晚,你昨晚到海关那了?”电话那边却不是她以为的公司员工,是聂明宇。 听见他声音她顿时清醒不少,坐起来后,将枕头立着当靠背,“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她不愿意让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只需要当好他的地下国王就行。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立即挂电话,这让她无法猜测到他此时的想法,甚至到他挂断电话后,也没弄明白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四 聂晚给自己热了杯牛奶,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做好的叁明治,正想要吃就听见有人在按门铃,只好将叁明治放回盘子上,随意地拍了两下,将面包屑都弄走,也懒得特意去洗手,就直接去开门了。 门外的芮东兴提着两大袋东西,“姐,我买了点吃的,还有一些菜。”身上还穿着每天穿的那一套西装,也不知道究竟是一套西装穿几天,还是同一款式的西装好几套。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他刚才西装革履地到菜市场买菜的模样。 算了,还是别想象了。 她侧过身,“进来吧。”等他进来以后才将门关上。 “姐你在吃东西啊……”回过头看见他站在饭桌前,望着那个叁民治,手里提着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将盘子放回到冰箱里去,“没事,明天再吃也一样。”不怎么在意地回了句。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买来的鸡肉粥拿出来,其余的都放到冰箱里。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他忙前忙后,“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买吃的?”低头对着勺子里的粥吹气。 芮东兴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放进冰箱的叁明治取出,端着盘子坐到她对面,“姐你不介意我吃你的叁明治吧?”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实际上他早已经拿起来,正准备吃呢。 她并没有在意他转移话题的事情,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大没小的。”转而继续喝着她的热粥。 “姐,我们之间也没差几岁啊。” 她抬头撇了他一眼,“那叁明治放了好几天了,你尝尝坏了没。”坏心眼地看着他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吃完以后,她原本打算自己收拾一下东西,却被芮东兴拦住,非要帮她清理,她也正好乐得轻松,反正昨晚没睡好,现在还浑身难受。 突然想起那张昨天找到的照片,聂晚打算放到卧室去,伸手到大衣的口袋内掏了掏,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顿时僵在原地。 要么在贺清明那,要么在小芮车里。 她走到他身后站定,“小芮,我今早有掉东西在车上吗?”眉头不自觉皱起。 “啊?没有啊?要不我待会送你到海关那以后,再仔细找找?” “好。”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门了,一路上她没有特意去跟他搭话,一直想着照片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芮东兴欲言又止的表情。 “贺科长。” 她推门而入,发现贺清明正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在文件上签名,室内满是烟味,也不知究竟是今早留下的,还是刚抽烟导致的。 贺清明手上拿着一支烟,十指相触抵在额头前,见她进来也只是抬头望向她,眼里的情绪忽明忽暗,“聂晚。”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不知怎的,听起来有些无助。 见状,她绕到他身后将他鼻梁上的银丝眼镜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到办公桌上,随后走到他身侧,将他的办公椅转至面向她,这才将他的双眼捂上。 当她冰凉的指尖触及眼皮时,他被冰得下意识往后躲,“别躲我……”聂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别讨厌我……我太喜欢老师了……” 原本沉醉在片刻温柔抚慰中的贺清明,突然清醒过来,“是吗?那聂明宇呢?”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导致他问出了这样的话,只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急需要宣泄这样的情绪。 “他是我父亲呐……老师,你是不是在吃醋?”她轻笑出声,“老师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说完以后又低头亲了好几下,似是奖励乖孩子一般。 她清楚地知道,那张照片,说不定是掉在这里,还是他故意收起来的。 看不见东西的贺清明似乎格外地不安,就连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所以她坏心地用手轻抚着他的侧脸,“老师喜欢我吗?”舌头吮吸着他颈部的皮肤,种下一颗“草莓”,“这里,我的。” 随即游移到他的喉结处,将衣领的扣子解开,舔得啧啧作响,他难耐地底喘着,“待会有人要来,你快停下。” “好吧。”她爽快地将手拿开,贺清明双眼稍微有些不适应环境的光,难受地眯起双眼,她将唇贴到他的左眼眼皮上,随即又对右眼做了一样的事情。 顺着眼尾的细纹,细细地亲吻着,让他产生了一种她深爱着他的错觉,这样的情感,是他自他夫人去世以后,许久没有感受到的。 五 聂晚翘着二郎腿坐在贺清明办公室的沙发上,也不怕人多嘴杂,手中把玩着他的纯黑色钢笔,亮面的材质与他低调的气质有些不符,更加像是—— 一个礼物。 没过多久张峰就来了,她从那张沙发上起身,走到贺清明身后在他耳边低语,“我先走了。”临走前对着他眨了眨眼,将小纸条塞给他,上面写着她的私人号码,落款处写的是:爱你的晚晚。 她完全不担心贺清明会不听话,因为昨晚的一切全都被录了下来,由她指定的摄像头位置,她太清楚如何去避开正面不被认出来,而且原片将会由她亲自挑选。 若他不听话了,他女儿将会被请到她家“做客”几日。 有张峰出马,她倒一点也不担心。 她将车开到自己资助的儿童之家,刚下车就听见小女孩兴奋的呼喊,“院长妈妈!晚晚姐姐来了!” “常乐,常曦,有没有想姐姐呀?”聂晚刚蹲下身,还没来得及摸摸她的头,便被她一把抱住,她回抱着常乐站起身,没忍住在她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一旁的小男孩,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晚晚姐姐。”怯生生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聂晚又将常乐放下,走到常曦跟前,伸手轻轻替他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常曦是不是长高了点呀?变成小男子汉了。”她笑得眉眼弯弯。 “呀,晚晚你怎么来了!怎么还买了那么多东西?你这孩子,上次买那些都还没用完呢!”院长妈妈惊喜地看着她,“常乐常曦每天都念叨着你,你还记得当年的小晨吗?他前几天也回来了一趟呢!”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院长妈妈拉着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开始聊起家常。 临走前不忘招呼那些义工帮忙把日用品从车上搬进来。 常晨吗? 眼前浮现的是当年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 路上买好的日常用品被义工们一点一点地搬了进来,“辛苦你们了。”她微笑地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跟院长妈妈说起了话。 “喂,”青年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同伴,“她是谁啊?怎么看起来跟院长妈妈关系那么好?” 同伴撇了他一眼,“你可别瞎想了,人家是龙腾公司的小聂总。” 见他仍有些不解,便接着说,“听说她14岁以前都是在这里生活的,后来被龙腾公司的老总领养了,还时不时的回来探望。” “哦哦,这样啊。”青年随口应着,眼神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同伴伸手轻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赶紧干活啊!” 聂晚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那两人似有若无的视线,她一向都不避讳自己的出身,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院长妈妈带她穿过内院,一路上许多的孩子见着她都特别开心,有几个还趁着她蹲下身跟他们打招呼时,抱住了她,前胸挂了一个,后背上背着一个,还有抱着她胳膊不撒手的。 最后还是院长妈妈出面将他们都打发走,才带她走到育自己的房内,“晚晚,你别怪院长妈妈多嘴啊,我听说,听说……龙腾好像出了点问题,”她苍老的脸上带着担忧,“你不会有事吧?” 聂晚在院长妈妈坐着的椅子前蹲下,“没事的妈妈,那些都只是传闻而已,您也知道聂总父亲的情况。” 话虽如此,院长妈妈还是有些不安,她对着聂晚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要你没事,就好。” 聂晚侧着头伏在院长妈妈的大腿上,眼里情绪不明,“嗯。”低低地应了一声。 “上次你跟妈妈说的那个手术……有没有可能,嗯,就是修复,还是以后都不会有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帮聂晚梳着头发,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 聂晚笑了笑,“那都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了,”她抬起头来看着院长妈妈,眼里安静沉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再说了,我不还有妈妈跟院里的孩子们吗?怀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妈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而跟她聊起新来的孩子,还有当年的回忆。 没聊多久便到了晚餐时间,聂晚跟院长妈妈还有那些义工一起开始准备晚餐,其实她不怎么擅长做饭,只能为院长妈妈打打下手,却久违地感到安心。 做好饭后正准备坐下时却被电话铃声打破这份安宁,她垂眸看向手机,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吧。”便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低头踢了下鞋边的小石子,随后又抬头望向天空挂着的那轮新月。 “姐,张总已经把贺清明灌醉了。” 眼前突然浮现男人那双痛苦无助的双眼,“他没叫小姐吧?” “没。” “嗯,钱不要忘了交给他。” 打完电话回去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先开始吃饭,而是等着她回来才一起吃。 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她洗漱完毕后披着湿法,坐在沙发上,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手机数秒,随后只是将其放到床头柜上,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想起今天贺清明的表现。 那张照片,看来很难才能拿回来了。 六 花洒的水哗哗地流着,浴室内布满水雾,聂晚站在镜子前,无视了自己身上所有暧昧的痕迹,安静地低垂着眼眸。 那晚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就连躺手术台上时的记忆也记得一清二楚。 她抚上小腹的手术疤痕,他们称她为高级货,既不会闹到正妻那里去,玩死了也无所谓的“高级货”。 穿上浴袍后,任由黑发湿哒哒地落在胸前,刚走到楼下时,脚步立即顿住,坐在沙发上的背影让她产生片刻的恍惚,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幻觉,亦或是真实。 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聂明宇听见楼梯口的脚步声,回过头时看见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视线只是停留在她脸上,“赶着出去?”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眼角的细纹伴随着未及眼底的笑容出现,沉静如海的眼眸并没有多少波动,脱下的手套以及口罩,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他自己带来的矿泉水。 “嗯,贺清明那里暂时控制住了,但公司内部又好像出现了内鬼,账本被复制了。”她避开他的眼神看向一旁,同时微微侧过脸,并没有挂上平日里的微笑。 微微失控的心跳声,如鼓声般聒噪,掩盖不住的是十四岁那晚的梦。 也是他那随意的一句话而改变了的人生。 她微微垂着头看向白色的瓷砖地板,像是专注地观察着那瓷砖的纹路,只能听见他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即声音低沉地说道:“账本的事情你不用管,我知道是谁做的。” 聂晚惊得下意识抬起头来,这次终于看明白了那沉静的海面底下,实际上蕴含着什么样的情绪,眉头不自觉蹙起,却什么也没说。 是她做的。 孟琳。 “知道了。”她看似毫不在意地嗤笑出声,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即便是掌心处的伤疤疼得厉害,也依旧是怨气郁结难解,急需要找个发泄的渠道。 她想将他赶走,想将能砸的全都砸碎才好,那股难以抑制的破坏欲瞬间被点燃。 孟琳。 她都快以为自己早已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了。 聂明宇走到她身旁微微侧过头,在她耳畔处吐字清晰而缓慢,说话时吐出的气流刮过耳廓,酥酥麻麻的,“晚晚,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那久违的亲近对话,既是制止,也是警告。 她再度垂下眸,将其中失控的情绪全数掩盖,轻声说道:“我一会还有事要出门。”黑发半干,自然地垂落在肩上,看起来柔和恭顺。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传来钥匙插入钥匙孔传动的声响,“姐,我——”刚开了个头又猛的顿住,“聂总,小聂总。” 屋内的两人同时看向提着两叁个超市袋子的芮东兴,她用眼角瞄了聂明宇一眼,想知道他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嫉妒吗?会在意吗? 聂明宇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哼笑一声摇了摇头,“正好我也要走了。”一点也不在意地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将脱下的手套带上,出了门也不忘把门带上。 她并没有目送他离开,只是转身便回到自己的卧室内,换上外出时的穿搭,走下楼时听见芮东兴正在炒菜,倚在墙上,“小芮,我要出去了。” 他回过头来看见她手上拿着的黑色大衣,随即又背过身去,背对着她又开始切着蒜头,“没事,我待会把饭菜放到冰箱,你回来后拿出来热热就能吃,”声音却听起来闷闷的。 她随意地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便又应了一声,“好。” 正转过身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顿在原地,“小芮,你认识常晨吗?”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么,迟迟不敢回头。 “不认识。” 来自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其中,她转过身去时,只见芮东兴微微低着头,正背对着光,让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是恍惚意识到原来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得比她高上不少了。 张峰什么时候将他带回来的? 她眨了眨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去,“是吗?” 不认识吗? 车上放着玉置浩二温柔的歌声,似乎是暖气不怎么够,她还特意将其调大后,才把车开到以前经常去的琴房。 隔壁楼下餐馆的老板娘一见是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微湿的手在围裙上擦干,还热情地装了一些面包和糕点给她拿上楼。 “聂小姐你终于来啦,多久没有见着你了,上次的事情真的太感谢了!”她笑得很灿烂,一边目送聂晚上楼,一边朝她摆手。 聂晚推辞了好几遍,最后还是笑着举起手中的塑料袋,“谢谢老板娘!” 心里想着待会多买一些,大不了送给小芮他们吃,也花不了多少钱。 走进屋里同时也将室内的灯打开,脱下的大衣被她随意地扔到沙发背上,站在立式钢琴前,当指尖触及冰凉的黑色琴盖上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没用力,手掌又开始传来阵阵刺痛。 这房子每天都会有人打扫,琴也每半年都会调一次音,这些都是聂明宇安排人做的,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正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将椅子的远近调整好后,便开始弹起《哈农》为手指热身,这个程度的疼痛,依然还是处于能忍受的范围内。 热身完毕后她看着之前多次获奖的《冬风》的琴谱,自从受伤之后,便一直没有弹过。 她扯了扯嘴角,便不再多想,而是沉下心开始视奏,从一开始演奏时的偶尔错音,直到后面高潮部分的激烈,让她难以制止地颤抖着双手停下,刺痛的感觉就好似那晚上,被那人多次盖上琴盖时,砸碎的指骨。 疼得她难以制止地流下生理性的眼泪,听着自己弹得一塌糊涂,没忍住发泄般砸了琴键好几下,最后也只是趴在上面,再也不克制情感地嚎啕大哭。 她不甘心啊!怎么可能会甘心呢?明明差一点便能名扬天下,明明差一点就能够与他并肩。 什么难得一遇的天才,如今也只不过是弹不了琴的废人一个罢了。从前她看不上的那些废物,现在随意一个人都能嘲笑她。 她一边大笑眼泪却无法停止,面上的表情早已不复平日的美貌与平静,尽是疯狂。 “她怕是再也不能弹琴了。” “晚晚,孟琳不是有意的。” “她只是不小心碰倒那个琴盖。” “什么聂晚,你只是一个勾引明宇的贱人!” “她就是那个……” 无数的话语涌入脑中不停地说着,各自交迭着,从一开始的清晰,直到后来的模糊混乱,让她脑子抽痛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冷汗直流。 恍惚之间似乎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嘘……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 可她无论怎么努力,能看见的却只有一片模糊的人影,就连声音,也是模糊而遥远的,根本无法辨认究竟是谁。 那样被人心疼的情感,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得让她克制不住地落泪。 她想问他究竟是谁。 可那人只是用手捂住她的双眼,“睡吧……好好休息……”并在她额头落下轻轻地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七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聂晚躺在床上闭着眼,捏了捏发疼的太阳穴,耳边传来的是楼下钟点工王阿姨和不知道什么人对话的声响。 她猛的坐起身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发现早已换成干净的睡衣,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却能够清楚的知道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送她回家那人还细心地在床边,放着她带有白色绒毛的拖鞋,套上之后还挺暖和的。 聂晚洗漱完后,走下楼时才发现刚才跟王阿姨对话的人,正是隔叁差五来她家做饭的芮东兴,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却只剩下芮东兴一人,很显然王阿姨是完成工作后就离开了。 昨晚送她回家的……是芮东兴? “小芮啊,”她呼出一口浊气,“你是不是想要跟王阿姨抢工作。”有些无奈地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 聂晚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去多想,毕竟她这种人,其实本质上与芮东兴差不了多少,都是在聂明宇手下工作罢了。 芮东兴听见她所说的话以后,稍微地将头歪向左侧,看起来与平日里凶悍的形象大相径庭,“啊?”瞪圆了双眼,有一种奇异的呆萌感。 “算了。”她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说的意思,走到冰箱前,拿出几天前刚开的牛奶,放到料理台上,随后将燕麦倒到碗里后,才将牛奶倒进去。 他紧跟在聂晚身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姐,”刚开头又顿住,皱着眉头,抿紧嘴角。 “嗯?”聂晚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牛奶稍微倒得有点多的碗,将唇凑到碗沿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看着牛奶出于“安全”的范围内,才安心地将碗端到餐桌。 芮东兴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很快又垮了下来,“那贺清明……”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她便自然地接过话头,“又不听话了?”搅动起碗内的燕麦,让它们充分浸泡在牛奶里。 他沉默了数秒,最后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行了,我待会去看看情况,你回去张峰那吧。”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想说,但又有些顾虑,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 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她便也不强迫,只是任由他去自行决定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聂晚是和芮东兴一起出的门,之后并没有开车到海关大楼,而是直接到他女儿的那个中学去找她,芮东兴则是直接开车回公司。 办公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可聂明宇依旧穿得很厚实,张峰知道这都是当年因救刘振汉而落下的病根,一到冷天便会变得十分畏寒。 张峰站在办公桌前,“聂总,小芮去看着小聂总了。” 聂明宇原本背对着张峰,听到他的话以后,才将办公椅转回来,“嗯。”低沉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张峰双眼含笑,“贺清明那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透露给小聂总了,她还是照旧,要知道,她用的法子一向有效,看来这贺清明——” “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自觉地大声开口打断了张峰,随即又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放轻声线,“你先下去吧。” 张峰出去以后,聂明宇便到密室里弹起手风琴,一曲接着一曲,脑海里似乎回闪过了许多过去的记忆,有最辛苦的那几年,有当兵时死里逃生,大冬天里跳下冰湖救刘振汉,也有在陈总豪宅谈事情时,企图让聂晚出来色诱他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不叫聂晚。 最后陈总将她送给了他,是为了牵制住他,但他似乎也记不清为什么将她留下了。 聂明宇怔怔地看着书桌的抽屉,伸出手,就在手指还差一点就触碰到把手时,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收了回来。 抽屉里面锁着的东西,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但他不能打开。 八 聂晚推着贺丹丹的轮椅往篮球场走去,现在正好是午休,也不耽误她上课,“丹丹在学校还习惯吗?”聂晚放柔了声线,像是对待那些儿童之家的孩子一般。 毕竟不听话的是贺清明,又不是贺丹丹。 贺丹丹似乎有些紧张,双手抓着大腿上校服的布料,“习惯的,老师同学们都非常照顾我。” 聂晚轻笑一声,“那就好。”推着轮椅走进体育馆。 此时的体育馆空无一人,她早就通知他们清场了。 聂晚走到贺丹丹面前蹲下,垂下眸替她拉了拉腿上的毯子,随即动作轻柔地替她整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刘海,整理完后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真可爱。” 贺丹丹低下头,抿唇微笑,看起来害羞却又没有自信,然后又学着聂晚的模样,抬起头来对着她微笑,“谢、谢谢小聂总。” “叫我小晚姐姐吧,小聂总听起来像个男人一样。”说完对她眨了眨眼,“叫姐姐我就教你化妆怎么样?” 聂晚其实一直在关注贺丹丹。 她这样的女孩,没怎么感受过母爱,就连贺清明那个学生,也未必会和她说起这样的话题,而她这样的年纪,正好是最爱美的,自然是一个拉进关系的方法。 “我……”贺丹丹期期艾艾地偷看聂晚,“我不好看……” 聂晚一看她这模样,便笑着接过话,“胡说,丹丹长得多可爱啊,圆圆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说完捏了捏她的婴儿肥,站起身拿了一颗篮球放到她怀里,将她推到篮球框前。 “丹丹化不化妆都可爱。” 两人也没在一起待多久,便被匆匆赶来贺清明打断,正好是贺丹丹在教聂晚投篮的时候,他闯了进来,无视了一旁拿着篮球正准备投篮的聂晚,在看见贺丹丹的那一刻,便径直小跑到贺丹丹身边。 或许是来得匆忙,贺清明连眼镜都没有带上,“你为什么不在教室上课?!”双手紧紧握着贺丹丹轮椅的把手,弯下腰怒视着她。 贺丹丹微微一愣,还没等她张嘴,聂晚便抱着篮球走到贺清明身后,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后背,“贺清明。”希望制止他失控的情绪。 等他回过身站定时,眼里的怒气仍未消去,在看见她淡淡的表情时,甚至燃烧得更为猛烈,“聂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似乎是气昏了头,他甚至忘了自己是在在贺丹丹面前,需要克制自己的情绪,能说的上是突然地情绪爆发。 “我告诉你,你和聂明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别想要拖丹丹下水!我贺清明不怕你们!” 贺清明骂完了停下来时才发现,聂晚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任何话,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待他情绪平复下来以后才开口,“待会有记者访谈,是父亲让我来接受采访的。” 或许是这几天之内,发生了太多无法预料的事情,聂晚心里无端生出厌烦的情绪,让她懒得应对眼前的人,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聂晚的反应是贺清明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怔怔地目送着聂晚,直到她走出门外后回头关门,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忽然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就只是无端的慌乱。 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只是心不在焉的将贺丹丹送回教室,在走下楼梯时,随意拉住了一名路过的学生,向他打听到了聂晚受采访的地方后,才鬼使神差地往那走去。 九 “张峰你先出去吧。”聂明宇垂眸盯着鱼缸里的锦鲤,让人看不起他眼里的神色,停顿数秒,紧接着又说,“小芮你留下来。”话音刚落便将手里的饲料全数撒落,随意拍了两叁下手,才走到沙发前坐下。 芮东兴顿住脚步,下意识地看向张峰,只见张峰笑着接话,“那好,我就先出去了。”说完以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只是对着芮东兴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聂明宇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芮东兴,“来,坐。”那双玻璃质感的黑眸,紧紧盯着芮东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学校礼堂内挤满了无利不起早的记者们,他们带着长枪短炮,向聂晚抛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期盼着她失态。 可她没有。 她表现得大方得体,甚至还一些尖锐的问题又抛回给那些记者, 贺清明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聂晚。 自信,强大。 和那时的她一点也不像。 聂晚今天穿的是灰色西装套装,修身显瘦,里面的白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下装配了条西装裤,她本来也不喜欢穿裙子,除非是特殊情况,稍稍凌乱的大波浪,还有那富有光泽感的红唇,娇艳欲滴,看起来美艳又张扬。 聂晚眼神扫过眼前的一群人,当然也包括了不远处的贺清明,但她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只是随意地看向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提问的小记者,“记者小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红唇微微勾勒出一抹弧度。 那小记者看起来就像是刚毕业一样,说话声音有些小,甚至还有些小结巴,“聂,聂小姐,您好!”她脸颊爆红,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冷静了不少后,才缓缓开口,“外界传闻您是您养父聂明宇的意志执行人,也就是说——” 小记者还没问完,就被身边的女记者抢过话头,看起来急不可耐,“这次资助贺丹丹同学上学,是不是代表聂总有意讨好大众?” 聂晚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嘴角的弧度微微下压,仍然是在微笑,却又没有刚才那么有亲和力了,“这位......”看了她的工作牌一眼,“毛记者,”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随即恢复原状,“看起来经验丰厚的样子,但你要是赶时间的话,随时可以先行离开,请不要随意打断别人的话。” “再回到刚才的问题,资助贺丹丹是我本人的意愿,至于理由嘛......”她饱含深意的停顿,让不远处贺清明的心高高提起,“丹丹多可爱呀,还能教我打篮球。”一旁的记者们笑出声,大多都是刚才被她不软不硬地刺了一下的,就连刚才那小记者也抿紧了唇,小心翼翼地忍笑。 聂晚停顿数秒,直勾勾地盯着女记者,将她盯得汗毛竖立后,又将眼神移开,嘴角再次弯起礼貌的微笑,“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的助理已经准备好一些饮料以及甜品,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带回家,”她顿了顿,“当然大家也能够理解为我是想要讨好你们。” 刚说完这句话,那群记者们又再次哄笑出声,眼神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了笑得有些僵硬的毛记者。 直到她离开以后,贺清明都没有上前去跟聂晚搭话,他们应该避嫌。 毛记者转头看到了贺清明,顿时变得十分惊喜,“老师!”她声音不大不小地唤回他的注意力,双颊微红,眼神却又不舍得移开。 “毛毛?你怎么来了?”贺清明不自觉蹙起眉头。 她设想过千万种两人重逢的样子,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一点也不惊喜,就好像—— 他已经对她毫无感觉。 十 冬天不声不响地悄然而至,天都也开始降温,不知为何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来得格外的晚,都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却依旧没有下雪的迹象。 刘振汉与刑警队的调查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她与贺清明的身上,不惜联合报社,挖出她的“黑料”。 可惜自那日学校礼堂以后,她便再也没有与贺清明见过一面,倒是难为那些记者,扒出那些她在香港留学的陈年旧事,甚至到孤儿院去围堵院长妈妈,最后她派了不少手下到孤儿院守着,日常用品也有专人购买,直接送货上门,避免那些缠人的记者去骚扰他们。 只是她本人一次都没有到孤儿院去。 聂晚站在转角处,背靠着白墙,嘴里含着烟却没有点燃,半垂着眼眸神色淡淡,耳畔传来的是聂明宇他们在礼堂内演奏的《深深的海洋》。 鼻腔充斥着万宝路的烟草味,她想,这应该是他指尖的气味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等聂明宇,只是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今天正好没事,便又来了。 “姐。”芮东兴并没有在外面或者车上等候,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只是叫了她一声,又没有接下去说。 她懒懒地抬了抬眼,“嗯。”却没有询问他的意思,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到手风琴的演奏里。 眼见聂晚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又学着她的模样,靠在墙边,只是情绪莫名地低落。 “姐,我们已经查出诋毁你的记者是谁了。”他小声道。 “是毛毛吧。”她看着眼前的虚空,傍晚的阳光透过带花纹的磨砂玻璃窗,投影到她洁白干净的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柔和的声线几乎被激昂的音乐掩盖,“将证据全部保存起来,还有,刘振汉和龚倩的那些借位照找人放出来吧。”眉头微蹙,显然是有些厌倦了这些天以来的事情。 她正打算将烟放回香烟盒里时,却被芮东兴叫住了,“我想抽烟。”他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 聂晚定定地看了他数秒,哼笑出声,最后也没有将自己那只烟拿给他,而是从香烟盒里拿了一支新的递到他面前,“喏,你该走了,别在这里抽。”她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赶人的意味过于明显,又补了一句,“会被父亲骂的。” 他没说什么,接过烟便离开了。 坐上车时将自己口袋内的烟盒拿了出来,并将烟盒里所有的烟都分给车上的小弟,才将聂晚送给他的那只烟放到盒里,再小心翼翼地袋到口袋里。 小弟专心地开着车,并决定无视他所有怪异举动,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待聂明宇一行人结束今日的练习,一同走出门外时,只见聂晚面色苍白地垂着头,站在转角处他的车前,罕见地没有化妆,半眯着眼看起来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报纸上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舒服。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快他就决定将其忽略了。 跟他一同出来的老同学都是人精,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八卦他的私事,见状便各自上车回家,免得惹祸上身。 聂晚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进围巾里,双手插在口袋里,鼻头都冻得粉粉的,眼前因为之前一直打哈欠,而变得模糊。 额头被人弹了一下,“有那么冷吗?”聂明宇低低地笑着,像是这些天的郁结之气都瞬间消散。 她不自觉地跟着抿嘴微笑,“冷!” 这样的回答,就像是又回到了没有孟琳的日子,他没有疏远她,两人都还住在一起时。 聂明宇怔愣了一瞬,随即又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昏黄的路灯过于浪漫,反而让他眼里神色看起来温柔极了,“上车吧,爸妈和蕾蕾都想你了。” 骗人,蕾蕾才不会想她。 聂晚只是在心里默默反驳,没有说出口,站在车门前迟迟没有动作。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只是偶尔送保健品过去,为了避开孟琳,一般都不会久留。 聂明宇将手风琴放到后座,将车内的暖气开到最大,才开了副驾驶的车窗,对着她道:“上车。”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她难以拒绝。 上了车后她那冻得僵硬的手脚逐渐回暖,连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一路上两人并没有提起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而是罕见地聊起了家常。 聂晚侧过头去看他时,发现他额头细密的汗水,这才伸手想要调节车内的暖气,却被他叫住了。 “你不是冷吗?”车内封闭的环境下,他低沉的嗓音似乎近在咫尺,聂晚顺着后脖颈到尾椎都像是过了微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让她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 聂明宇并没有在意,而是又接着继续说话,她只是时不时的回应几声,心底那难以言喻情绪席卷,让她几乎难以克制低|喘,轻咬着下唇。 就像是有蜘蛛顺着脚踝,到小腿,一直爬啊爬,爬啊爬,让她难|耐地夹|紧|双|腿,可是那蜘蛛又顺着膝盖,随即又爬到大|腿内侧,爬到难|以|启|齿的地方。 聂晚猛地轻颤着小腿,几乎难以克制地从喉咙里漏出一声低|喘,醒觉过来后又掩饰般清了清喉咙,将暖气调低,“有点热。”声音微微沙哑。 他眼里神色忽明忽暗地看着眼前的道路,嘴角却微微勾起,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是吗。” 话里的情绪却没有被她捕捉到,她只是有些失神地侧过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话。 十一 聂明宇并没有直接将车子停到门口,而是停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下车后在车头站了一会,耐心地等聂晚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两人才缓缓并肩行走,这时她脸上不自然的潮红逐渐褪去,面色如常只是步子迈得比平时还要小了些,他也迁就着她速度,并没有开口催促。 她心下忽然很安宁,只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甚至刻意地让自己的脚步稍微比他慢一些,却没有想到他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着她为什么不跟上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如果她想,便可以伸手抱着他。 可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由始至终只是沉默着看着他,有很多次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一对上他那双眼睛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那双黑眸就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定定地看着她时,给了她一种,两人之间很近很近的错觉。 他老了。 笑起来时的双眼,也不复他们合照里璀璨,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默,也不爱开玩笑了。 他们之间好像变了很多,自他结婚以后,她搬出来独居,便不怎么见面了。 就好像有默契地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只要谁率先踏出那一步,眼前等候着的便是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聂晚突然无声地笑了出来,同时侧过头避开他探究的眼神,“走吧。”加快脚步跟上他,“再不过去蕾蕾待会又要埋怨我了。” 她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那她便帮他得到好了。 聂明宇先她一步进屋里,“爸,妈。”对着客厅里的老人打招呼,最后只是对着孟琳点了点头。 就在聂晚进门的一瞬间,屋里明显地安静下来,“爷爷,奶奶好,”她乖巧地笑着打招呼,轮到孟琳的时候,当然也没有忽视她,礼数周全地笑着叫她,“母亲。” 孟琳脸上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瞬,聂晚却没有心情看她笑话。 聂明宇突然电话响了起来,便又走到门外去接听。 绵密的疼痛感自她指骨延绵开来,就好像之前骨折时留下的裂缝没有长好一般,她将克制不住颤抖的手背到身后。 孟琳一见聂明宇离开后,又见聂晚难以停止颤抖的手后,便笑着往她的方向走进,并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见啊。”一副想要握手的模样。 聂晚低着头的下意识后退,让聂老夫人不悦地皱起眉头,聂大海抿起嘴唇,正打算开口解围时,冯蕾蕾·正好从楼上走下来。 她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屋内气氛的不对劲,便哒哒哒地跑到聂晚跟前,“晚晚,我们那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没长高啊?”还笑着将她带到饭桌前。 聂晚抬头看着比她矮上一点的冯蕾蕾,扯了扯嘴角,“谢谢你。”苍白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冯蕾蕾回到天都差不多一个多月,再加上这些天紧追着她不放的记者,几乎将她以前的事迹几乎挖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没有查到她是因为双手出了“事故”而退出的巡回演奏。 而这事故,随意问一个聂明宇的手下便可以知道真相。 席间孟琳对聂明宇的嘘寒问暖全都被聂晚无视,她只当自己不存在地吃完这一顿各怀鬼胎的晚饭后,冯蕾蕾便借口说太久没见聂晚,想跟她好好叙旧,将她带到卧室里。 她们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几乎都是些近年来发生的事情,但聂晚其实看出来了冯蕾蕾并不是想要说这些。 “蕾蕾,你这次回来,应该不只是想家那么简单,是吗?”聂晚礼貌地笑着。 其实冯蕾蕾岁数比聂晚还要大,但行为举止而言,却又显得单纯直率。 “晚晚,这是我第一次求你。”冯蕾蕾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我想要他死。”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个字里蕴含着的,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口求聂晚,事实上两人的关系一向都不亲近,但她就是知道,聂晚一定会帮她的。 她一定会的。 “蕾蕾,让一个人死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聂晚帮她将被泪水粘在脸上的湿发拨开,别到耳后,双眼直视着她,“可那样,太便宜他了,不是吗?” “可——”她不甘地开口,却被聂晚以食指抵住嘴唇,“嘘”聂晚安抚着她并帮她将被子盖上。 聂晚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找人把他毒哑弄瞎后,净身,再弄断他的四肢,”她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将他丢到乞丐堆里,哦对了,还得将他毁容,”像是哄小孩子入睡一般,轻拍着蕾蕾的后背,“放心地睡吧你的双手应该是干净的” 将冯蕾蕾哄睡着以后,聂晚就打算离开,毕竟她之前没有在这里住过,自然也就没有她的房间,却又想起自己没有开车来,便只好无奈地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就在刚拿出手机时,这才看见贺清明给她打的十多个未接来电。 几乎是不间断地一直在打,最新的在一秒前,刚想到这里,便又震动起来。 她叹了口气才走到门外接通电话。 “怎么了。”她疲惫地搓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明显没有之前的温柔小意,闭着眼靠在墙上。 贺清明似乎是没有预料的她会突然接电话,则是愣了数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晚晚,我们可以见一面吗?”温和的嗓音透过手机的扬声器,变得有些许失真,语气可以算得上小心翼翼。 “好,那你来接我。”报出地址后就挂了电话,刚睁开眼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聂明宇。 他手上拿着车钥匙深深地看着她,“路上小心。”透过他的眼镜镜片,她并不能很好地辨认出他眼里的情绪,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似乎被瞪了一眼。 首-发:po18w.vip (woo1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