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喝绿茶的男人》


 第1章

    《那个爱喝绿茶的男人》作者：fine不fine【cp完结】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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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鑫烁第一次见到李硕是在他二哥的婚礼上，他意外撞见李硕和一个男人正在楼梯间隐秘的角落里接吻。
    “看什么呢帅哥？”
    看他嘴唇红肿，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泛着水光，庄鑫烁当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喜欢，想要。
    他装乖卖惨，又体贴入微，收敛起浑身尖锐的刺，装作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强硬进入李硕的生活。
    -
    在李硕面前，他说：“哥哥，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喜欢你。”
    在李硕背后，他掐着刚刚和李硕热切地聊过天的男生的下巴把人按在墙上，眼神冰冷：“立刻从他面前消失。在我还能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劝你识相，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李硕本对和他撞了号的庄鑫烁无感，但他在一声声软绵绵的哥哥里逐渐迷失了自我。
    一场醉酒后的失控，李硕被庄鑫烁掀翻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你 tm 要办我？”
    “哥哥，我年纪小，你让让我。”
    “……”
    *我想要一个家，于是他拼尽全力给了我一个家。
    tips：
    庄鑫烁x李硕，年下差五岁；
    非双 c， 攻受人设均不完美；
    非纯甜文，后半部分有追夫情节。
    第1章 他承认他被击中了
    李硕站在距离公司两个路口的街边看着来来回回的车辆，有些不耐烦。
    喝光最后一口咖啡，他把纸杯丢进了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
    咖啡是他刚刚等电梯的时候张启恒的秘书安沁硬塞给他的。小姑娘挺漂亮，刚来入职没两天，李硕猜测安沁大概是被他的这张脸迷惑了双眼，统共和她见了三回，这第四回见面就已经主动约他去吃饭。
    李硕笑眯眯地拒了，安沁看起来也不在意，把手上端着的一杯还没开封的冰美式硬塞到他手里。
    “楼下新开的咖啡店，买一送一，这杯我不知道送给谁喝，哥你行行好帮我解决了吧。”
    “额……行吧。”已经拒绝了安沁吃饭的提议，一杯咖啡而已，再拒绝安沁怕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李硕接过那杯咖啡，冲她举了举，“谢了。”
    平常公司的电梯也没这么难等，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电梯在负一楼停了半天都没动。
    李硕“啧”了一声，刚要吐槽，忽然安沁往他旁边靠了过来，小声问了一句：“哥，你有女朋友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李硕往后躲了一下，转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个灿烂的笑脸，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安沁睁着一双大眼和他对视，下一秒她听见李硕说：“我喜欢男人，带把儿的。”
    正巧电梯到达18楼，李硕走了进去，在电梯关门前，笑着冲还愣在原地的安沁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走出电梯，李硕仰头喝了一口咖啡，绿原酸和褐色素的苦味让李硕拧起眉头，那道凌厉的剑眉几乎从中间折成两半。
    什么东西，苦不唧唧的。
    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咖啡有什么好喝，中国茶道传承几千年，不比这什么洋玩意儿强八百倍。
    李硕想起周昱白早上给他泡的那杯太平猴魁，就觉得手上这杯冰美式更加难以下肚。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还是把它喝光了。
    李硕平日里看起来和穿梭在这座钢铁丛林里的年轻人们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他的那些爱好个顶个的充满“中年感”。
    爱喝茶，最好是绿茶，绿茶又以龙井为最爱，喜欢书法和国画，他和周昱白住的那套房子里有一间专门用来写字画画的书房，里面摆满了李硕得意的墨宝。
    偶尔周末早起跑步还会去公园里和那些以水为墨，以地为纸的大爷们pk一把。
    其实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这些逼着人沉心静气的东西，但这是当年他能找到的完美压制他体内暴虐因子最有效的手段。
    后来习惯着习惯着就爱上了，可见，习惯实在是十分可怕。
    “当年”，李硕咂摸了下这两个字，冷哼了一声。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六点钟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周昱白还没个影子，他给周昱白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周你怎么还没到呢？再晚咱俩可赶不上婚宴开场了。”
    “还有一个红绿灯，两分钟。”
    挂了电话，李硕无聊地盯着天上来来去去的云打发时间，没过多久，一辆海岸蓝的4系宝马停在了他面前。
    李硕拉开车门，长腿一跨坐了进去。
    晚上的婚宴在六点半开始，幸好酒店离这里不远，晚不了几分钟。
    结婚的是李硕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学长，比他高两届，叫庄昭炀。他和庄昭炀因为一场篮球赛结缘，后来志趣相投成为关系挺亲近的朋友。
    除此之外，李硕毕业后就进了庄昭炀家的公司工作，算起来，庄昭炀还是他的领导的领导。不过公司太大，10楼一整层的大大小小的“x总”李硕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几个，他和庄昭炀虽在一个公司，平日里打照面的机会却很少。
    周昱白是大学时期庄昭炀的室友，李硕在庄昭炀的一次生日宴会上见到周昱白，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聊了一段时间，又出来单独见过几次后确定了关系。

 第2章

    很符合恋爱的一般流程，没什么激情，主打一个细水长流。
    周昱白脾气好得没边，无底线包容李硕所有别别扭扭的点，要李硕自己评价，周煜白是个挺完美的男朋友，就是胆儿太小了点。
    两人去电影院看电影，在夜深人静时分牵着手溜达回家，但凡在路上遇到个人，周昱白都会像受惊的猫一般立刻甩开李硕的手，恨不得一瞬间离他八百米远。
    就像今天，周昱白来接他去参加婚宴，要求他到距离公司两个路口的地方等，理由是怕被李硕公司的人看到，惹出些风言风语。毕竟整个集团，没几个不知道李硕是个同性恋的。
    李硕明白有些人会因为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害怕得不到社会和家人的认可选择去隐藏自己，而周昱白不仅害怕，甚至想法极端到“同性恋就是低人一等”。李硕试图纠正周昱白这种偏见，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吵不下数十次，但收效甚微。
    李硕要坦荡，要站在阳光下。每每周昱白在人前装出一副正经直男的样子时，李硕都不高兴。但观念碰撞下，他们俩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周昱白希望李硕能低调能伪装能安稳度日，李硕则希望周昱白能早日认同自己，接受自己。
    两人在一起将近一年了，他们的共同好友以及周昱白身边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没人知道他们是恋人关系。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甚至还开过两人的玩笑，只是李硕都能把自己的性向广而告之，没道理要对一段已经存在的感情藏着掖着。
    后来渐渐的，就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到达酒店时六点四十，有不少和他们一样不太守时的宾客还在陆陆续续往宴会厅进。
    进了宴会厅，视觉受到强烈冲击的李硕感叹了一句：“瞧瞧，瞧瞧，什么是有钱人。”
    娇艳的红玫瑰筑起一座华丽的幕墙，玫瑰铺满吊灯，质感和色彩都是极致。来参加婚礼的除了新人双方的亲戚朋友，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庄镇山业务上的合作伙伴。
    庄家在南城上层社会也算是有名有姓的，没人能想到三十年前还在南城那些灰尘扑扑的工地上做水泥工的庄镇山会成为工程建筑业的巨擘。
    两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婚礼开始。
    致辞环节无聊且冗长，李硕打了个哈欠，和周煜白打了声招呼后走出宴会厅到吸烟处抽了支烟。
    回来时已经到了敬酒环节，一对新人在庄镇山那桌停留了许久，和各种叔叔伯伯喝了一杯又一杯，等到他们这桌的时候，庄昭炀脚下都有点打飘。
    这桌坐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庄昭炀也很放松，看见他俩，先调笑了一句：“哟，连体婴又一块儿来了？我说煜白你天天跟在李硕屁股后面干什么，他一个基佬，把你桃花全挡完了。”
    周煜白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别乱说，我俩就是好朋友，公司离得又近，所以才一块儿过来。”
    “我老婆有个朋友，长得特漂亮，等会儿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周煜白觑了眼李硕的神色，连忙拒绝：“不不不，别了别了。”
    “干嘛不啊，婚宴结束别走，晚上还有一趴呢。”
    轮番敬完酒，庄昭炀牵着新娘子往下一桌去了，李硕抓起桌上的烟就往外走。
    周煜白“哎”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也跟在李硕后面出去了。
    周煜白一路小跑，堪堪追上李硕的脚步，他扯住李硕西装外套的袖口：“你别生气啊，等等我。”
    李硕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悦。
    他俩正站在宴会厅大门和旁边安全通道的交界处，时不时会有一两个服务员走过，周煜白意识到自己拉着人袖口的模样不太妥当，就拽着他往安全通道里走。
    楼梯间只有一盏节能灯，昏暗的光线给了周煜白十足的安全感，他放软语气：“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家我再好好跟你道歉好不好？”
    往常李硕因为类似的事情生气，周煜白总伏小做低摆出一副挺委屈的模样，再主动缠着李硕做上一场，李硕的气基本上就消了。
    但这里显然不是他能好好道歉的场合，不过他也知道怎么稍稍平复一下李硕的怒气。他向李硕走近一步，双臂挂在他的后颈上，主动亲了上去。
    李硕泄愤似的咬他的嘴唇，亲着亲着这个吻就变了味道，水声在安静的楼梯间响起，李硕揽着周煜白的肩，把人死死按在怀里。
    “吱呀——”
    楼梯间的大门被人推开，怀里的周煜白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把脸埋进李硕的胸口，李硕皱起眉，带着被打断的不满抬眼向来人望去。
    看起来像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胸口处别着一支香槟色的玫瑰。寸头，但整张脸的五官线条让人觉得他就该留这么个能让人看清长相的发型，左耳耳垂上挂着一个宝石耳钉，在昏暗的空间里泛着幽幽的蓝光。
    李硕越过身前人的肩线和来人大眼瞪小眼，这人半天没动，眉尾微微挑起，像是被两个男人接吻吓到了。
    李硕放松表情，笑了笑，问：“看什么呢帅哥？”
    庄鑫烁往后退了一步：“打扰了。”
    转身从楼梯间出去的那一刻，庄鑫烁回头看了一眼，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和微微红肿的嘴唇停留在明与暗交织的间隙里。

 第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章

    庄昭炀难得在父母面前这样强势，在庄雁鸣的劝说下，庄镇山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并不让他十分满意的儿媳。
    庄鑫烁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正躺在公寓的床上啃前一天买的面包，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说：“恭喜你啊哥，反抗暴政成功。”
    庄昭炀在电话那头洋洋自得：“那是，你哥爱魏莱的这颗心坚若磐石，绝不动摇。不过也亏了大哥帮我劝了两句，咱们家，能让老爸改变主意的，也就大哥了。”
    “是吗？”庄鑫烁的视线落在虚空一点，“他们执意送我出国的时候我那么低声下气地求他，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这个问题庄昭炀给不了他答案，因为他也不懂，一向对弟弟百般爱护的兄长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和父母保持统一战线。
    十五岁到二十二岁，庄鑫烁独自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在这七年间，他经历了什么，过得怎么样从不开口跟家人说，甚至连假期也不回国。庄昭炀知道他对家里人怨念颇深， 但他们之间的矛盾，庄昭炀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尽可能地多飞去几次美国，希望能给在异国他乡的弟弟带去一些家人的安慰。
    他知道庄雁鸣每年中秋和春节前后都会去匹兹堡，去了也不说，远远地看庄鑫烁一眼，给他汇去一大笔钱，再默不作声地回来。
    直到现在，庄鑫烁仍然不知道在那些象征家人团圆的日子，庄雁鸣都在公寓楼下陪伴过他一段时间。
    庄鑫烁前不久和庄镇山爆发的那场剧烈争执，庄雁鸣和庄镇山在书房呆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劝动他们固执的父亲，庄鑫烁被迫从美国返回。
    这次从美国回来，庄鑫烁对大哥的态度才有些许好转，只是对父母，他心里仍然有气，态度不冷不热的。过度地放纵自己，庄昭炀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对父母的一种无声的抵抗。
    庄昭炀紧张地说：“你小子别去告黑状啊，莱莱发起火我可受不了。”
    庄鑫烁笑了笑，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说道：“哥，我问你个事儿呗。”
    庄昭炀脑中警铃作响，不知道他又作什么妖：“干嘛？什么事？”
    “你朋友里有没有一个——”庄鑫烁斟酌了一下用词，“有没有一个睫毛特别长的男人，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西装，脖子上带了条银项链。”
    庄鑫烁回想着李硕整个人的外貌特征，只能用睫毛很长作为他最鲜明的特点，他拿不准能不能在他哥这里得到答案，毕竟他哥是个实打实的直男，不一定能关注到朋友里谁的睫毛特别长这种听起来十分暧昧的关键词。
    庄昭炀听完他的描述，立刻回答他：“李硕吧？他之前老被人取笑睫毛太长像女孩儿，后来还自己把睫毛给剪秃过，谁知道长出来的虽然没以前的长但也没差多少，这小子气得直骂娘。”
    “shuo？哪个shuo？”
    “硕果累累的硕，跟你不一样。”庄昭炀狐疑地看着他，“你问他干嘛？”
    “你猜。”
    【??作者有话说】
    激情开文~
    第3章 我想追他
    庄昭炀瞪着他：“我猜个屁我猜，你小子不会是见色起意了吧？”
    庄鑫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把剩下的两片药塞进庄昭炀手里：“晚上你的结婚party记得带我一起去。”
    “哎……”
    庄昭炀喊了一嗓子，但庄鑫烁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头也没回地往外去了。
    晚上的party安排在酒店内部的会所里，庄鑫烁跟在庄昭炀夫妻俩后面进来，视线在包厢内扫了一圈，精准捕捉到正端着杯酒坐在吧台边和人聊天的李硕。
    他的西装外套在一旁的椅子上丢着，身上只穿了件敞口的衬衫，胸前的坠子在黑暗中泛着冷感的银光。
    听见开门的动静，十来号人把视线都投在他们身上，庄鑫烁注意到李硕看到他时，诧异下挑起的眉。
    音乐声被人按下暂停，包厢里顿时响起一两句调笑：“哟，新郎官跟新娘子来啦。”
    庄昭炀把庄鑫烁拉到身前，介绍道：“这我弟弟庄鑫烁，大家应该都是头回见。”
    “这就是你那个天天挂嘴边在国外的留学的弟弟啊？你们老庄家的基因怎么这么好，兄弟仨一个比一个会长。”
    说话的是陈录，家里是开水泥厂的，跟庄昭炀认识七八年了，关系很亲近。本来这回庄昭炀邀请他做伴郎的，结果临到婚期，人被一个大订单困在了首都，今天才赶回来，只来得及参加晚上的聚会。
    “小庄，你腰伤还没好，酒少喝。”魏莱在他耳边嘱咐了一句。
    庄鑫烁前些天去玩free solo时在山岩上磕了一下，没伤着筋骨，就是肉疼。
    刚说完，魏莱的小姐妹就拉着她去一旁聊天了。庄鑫烁百无聊赖，拿了瓶黑啤，用牙齿嗑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
    他把目光从面前摆着的几十瓶啤酒重新移到李硕身上，正好和李硕投来探究的视线撞到一起。
    两人对视了几秒，庄鑫烁首先打破沉默，冲他遥遥举了举酒瓶。
    李硕愣了一下，端起桌边的酒杯隔着七八米的空气和他碰了碰，而后一饮而尽。
    庄鑫烁盯着他因为吞咽而不断滑动的喉结，不可控地产生了一种进食的渴望。
    有人来找李硕聊天，他把目光从庄鑫烁身上收了回去。

 第5章

    和李硕聊天那人，庄鑫烁看背影觉得挺眼熟。思索了一番后想起，下午和李硕在楼梯间接吻的那个男人穿了件同样板正的蓝色衬衫。
    男人转过头往他这里瞟了一眼，很快转了回去。只一瞬，庄鑫烁借着天花板上绚丽的顶灯看清了他的长相，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挺斯文。
    原来他喜欢这种小白兔？庄鑫烁思忖。
    过了片刻，庄鑫烁看见李硕站起身，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直到李硕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庄鑫烁才确定李硕是有话要和他说。
    庄鑫烁有些好奇：“有事吗哥？”
    包厢里很吵闹，聒噪的音乐伴随着众人起哄猜拳的声音让李硕不得不略微凑近庄鑫烁，确保他能听清自己的声音。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庄鑫烁能看清李硕每根乌黑的睫毛，鼻腔间缭绕着从他侧颈传来的干涩绿植混合着檀木的香水味。
    气味创造气氛，庄鑫烁的目光难以自控地游弋在他衣物未遮盖住的那片裸露的皮肤上。
    “那个……”李硕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他“那个”了半天，才说出此行的目的，“下午的事情别跟你哥说啊。”
    这话倒是让庄鑫烁有些诧异：“嗯？哥你……没出柜啊？”
    李硕摸了摸鼻子，一哂：“不是，是我对象，他有点胆小。现在还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庄鑫烁长长地“哦”了一声，用手在唇边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放心吧，我嘴特严。”
    李硕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谢了。”
    一直在和人拼酒的庄昭炀突然一屁股坐到两人中间，他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讲话有些不利索：“我弟刚跟我打听……”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鑫烁捂住了嘴：“二哥，你喝多了。”
    “我喝多个屁！这才哪到哪？”庄昭炀掰开他的手，偏过头去打算继续刚刚的话题。
    庄鑫烁连忙高声喊了句：“嫂子！我哥喝多了！”
    魏莱正和朋友聊着天，闻声走了过来，拿了瓶桌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没那两把刷子就别装，晚上还有正事你别忘了。”
    按照南城的习俗，新婚夫妇要在凌晨十二点时和全家一起吃饺子，寓意此后家庭和睦，团团圆圆。
    被魏莱一打岔，庄昭炀忘了刚刚要说什么：“老婆你别不信，我一个真能喝他们十个。”
    “你最好是。”
    李硕见他们一家人凑在一起，站起身就准备离开：“你们聊，我先过去了。”
    “哎，等会儿……”庄昭炀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拉了回来。
    庄昭炀喝了不少酒，下手没轻重，李硕的半边衬衣被他拉扯到了肩膀处。
    李硕“啧”了一声，连忙拉好领口。动作间，庄鑫烁看清了那团凌乱的银色线条——一个方形印章形状的坠子。
    也许是篆书，庄鑫烁没研究过，因此不识得那些银色线条究竟组成了什么字。
    “我跟你说，就那个人，看见没，穿咖色衬衫那个。我一高中同学，现在在银行工作，样貌品行没得说，也还单着，认识认识？”
    庄鑫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上下把人打量了一番，得出了个十分一般的结论。
    李硕头没抬一下，直接回绝，“真用不着操心我，我这么盘靓条顺一人，还愁找不着对象吗？”
    庄昭炀嗤了一声：“你倒是找一个我看看，天天满世界宣传你是个基佬，也没见你真谈个恋爱。”
    李硕不欲和醉鬼纠缠，把人往庄鑫烁那边一推：“好好看着你哥，我先溜了。”
    庄昭炀被魏莱拉走去醒酒了，庄鑫烁身体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不远处的李硕。
    李硕的身形以及那张完美合他胃口的脸在庄鑫烁脑海里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下一下搔着他的心。
    庄鑫烁知道李硕不是酒吧里或者轰趴上他稍微勾一勾，吊一吊就能乖乖上他的床的那类轻浮的男人。
    他得想个办法，比如先赶走他身边那只碍眼的兔子。
    一个不屑于隐瞒自己身份的同性恋却有一个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男朋友，庄鑫烁扯着嘴角笑了笑。
    他觉得整件事变得十分有趣起来。回国前设想过的未来难捱的一年时间，因为李硕的出现，让他有了些许期待。
    知道晚上这对新婚夫妻另有安排，众人也没闹得太过火，刚到十一点，局就结束了。第二天是休息日，不少人放纵着醉酒。作为主人家，自然要把客人们一一照顾到位。
    庄鑫烁叫了几个服务生把醉成一滩烂泥的几人送回房间，他最后出的门，李硕和周昱白肩并着肩走在他前面。
    庄鑫烁跟在后面暗自打量着，两人虽然并着肩走在一起，但中间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下了楼，李硕才注意到身后的庄鑫烁，他跟庄鑫烁打了声招呼：“小庄，我俩先走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儿啊。”
    庄鑫烁点点头：“行，放心吧哥，回见。”
    庄鑫烁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海岸蓝的车子轰鸣着离开停车场，他才点了支烟慢慢抽着往酒店主楼去了。
    魏莱娘家人来了十七八个，今晚都安排在酒店住着。庄家别墅离酒店挺远，两家长辈一商量，决定把晚上那顿团圆的饺子宴定在酒店里。

 第6章

    饺子是海鲜馅儿的，每一只都包着一颗大虾仁。庄鑫烁海鲜过敏，咬了口饺子皮就放下了筷子。
    众人都吃过晚饭，这会儿也吃不下多少，几大盘饺子还剩下很多。
    庄鑫烁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一个服务生在这时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
    他把单独的一小盘饺子放在桌上，说：“这是茴香猪肉馅儿，都是咱们厨师现包的。”
    庄鑫烁一愣，没等他说什么，庄雁鸣把那盘饺子转到庄鑫烁面前：“吃吧。”
    说来挺可笑，作为父母，天天把“会好好补偿他”挂在嘴边的庄镇山和梁美云没人记得他们的小儿子海鲜过敏，反倒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大哥惦记着他。
    庄鑫烁夹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对庄雁鸣的埋怨减轻了些许。
    吃过饺子，婚礼才算圆满结束，众人都回房休息了，庄鑫烁拉着庄昭炀去了酒店二楼的小露台。
    “干嘛？”
    庄鑫烁点了一支烟放进嘴里，又递给庄昭炀一支。
    庄昭炀拒绝：“我不抽，戒了，你嫂子不喜欢我抽烟。”
    “晚上在包厢，没见你少抽。”
    “挨骂了，刚下定决心戒的。”
    庄鑫烁没再坚持，把烟收回烟盒，灰白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飘进夜色里。
    庄昭炀听见庄鑫烁说了句：“二哥，把李硕联系方式给我。”
    庄昭炀警惕道：“要他联系方式干嘛？晚上你怎么不自己要？”
    “我想追他。”
    【??作者有话说】
    话说有人记得开水泥厂的陈姓父子吗？
    第4章 实习生
    李硕晚上睡得早，第二天起床才发现微信里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硕哥你好，我是小庄。”
    李硕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通过。此后数天，工 重号梦 白推 文台 两人的聊天记录里还只有孤零零的一条“你们已经是新的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李硕也没在意，直到七月的某个周一，他打着哈欠走进张启恒的办公室，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来人看见他进来，冲他笑了笑：“早啊硕哥。”
    李硕双眼微微瞪圆：“你怎么在这儿？”
    张启恒看他俩认识，趁着庄鑫烁看不见时给李硕送去一个眼神：这尊大佛交给你了。
    “以后小庄先生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带。”
    李硕更加吃惊：“十楼管理层容不下你了？你跑来我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小部门体验什么生活啊？”
    李硕毕业后就进了云山交科，云山业务广泛，从前期土地咨询到勘察设计再到施工，什么都做。他所在的部门是专做土地报批业务的，通俗点来说就是在工程建设前，为用地单位办理用地手续。整个部门满打满算四十来号人，属于整个集团最不起眼儿的一块地方。
    作为庄镇山的儿子，他不去十楼学着怎么管理公司或者去更重要的工程部，反倒空降到他们这个小部门，还只是做个实习生，李硕不禁怀疑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单纯。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当着张启恒的面，李硕不好多问，先点头答应了下来，领着庄鑫烁从办公室出去了。
    “你跟我出来。”
    土地咨询服务部在集团整栋大楼的顶楼，往上再上一层就是天台，庄鑫烁跟在李硕后面走过一段铁质楼梯，到达楼顶。
    李硕用手拢着打火机的火苗点了支烟塞进嘴里：“说吧，来这里干嘛？”
    庄鑫烁笑得人畜无害：“我真的是来实习的。”
    “放的什么屁，说实话。”
    庄鑫烁被李硕还没说两句就炸毛给逗乐了，他没敢笑出声，收敛了表情后，正打算解释，李硕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李硕低头看了一眼，是庄昭炀打来的电话。
    “喂，李硕，见着小庄了吗？”
    “嗯，见着了。”
    “我爸一定要他进公司上班，小庄和家里关系不大好，我怕他太抵触，所以想着让他在各个部门都待一待，把业务熟悉一下。你就当是帮我的忙，把他当实习生来带就行，该骂就骂，别收着。”
    李硕转头看了庄鑫烁一眼，庄鑫烁带着温和的笑和他对视。李硕强迫自己把那份不耐压了下去，回道：“行吧。”
    私下里，庄鑫烁是他好友的亲弟弟。但在云山，庄这个姓氏意味着对公司绝对的话语权。庄家人想做什么，他一个底层的小职员没有置喙的余地。
    李硕对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这块烫手山芋感到心烦，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前几天庄昭炀被庄鑫烁那句“我要追他”吓了个半死，半天都没缓过来。
    庄昭炀是全家人里唯一一个知道庄鑫烁性向的。
    那还是在庄鑫烁刚上大一的时候，庄昭炀去匹兹堡看他，刚下车就和牵着手走过来的两人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庄鑫烁承认他是个同性恋，和他走在一起的那个金发碧眼的男生是他的恋人。
    庄昭炀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件事，接受后他选择了替庄鑫烁保密。他们古板的如同封建大家长一般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立刻叫人来把庄鑫烁抓回去，本来这些年父子关系就已经像绷紧的弦，再来这样沉重的一击，估计会直接分崩离析。

 第7章

    他接受，但不代表他能对庄鑫烁说要追李硕这件事情做到无动于衷。
    “你疯了？”
    “没疯。我不比你今天给他介绍的那个银行男强吗？”
    庄昭炀那被酒精泡过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话是这么说没错……”
    庄鑫烁循循善诱：“你帮我，我保证不再去飙车了。”
    “真的？”庄昭炀挑起眉，“说话算话？”
    “那当然。”
    提起飙车，庄昭炀就很发愁，这种十分危险的刺激活动加上庄鑫烁不要命的开车方式，让庄昭炀怀疑迟早有一天要去医院见他缺胳膊少腿的弟弟，此刻听他这么讲，立刻答应了下来。
    李硕是单身，小庄也是单身，况且像他弟弟这样的优质基佬，满南城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几个，挺好，挺般配。
    办妥了一切，庄昭炀和魏莱坐上了去度假的飞机，在飞机上，庄昭炀才猛然想起他忘了问庄鑫烁一句假如两人在一起了一年后他回了美国李硕要怎么办。
    李硕领着庄鑫烁返回办公室，指着他隔壁的办公桌：“你坐这儿吧，等会儿领完电脑发你点资料看看，你先熟悉一下。”
    庄鑫烁乖乖地点头：“好的。”
    没过一会儿，安沁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小庄，走吧，我带你去领电脑。”
    安沁路过李硕的工位时冲他笑了笑，李硕也大大方方回了一个。关于在电梯口的那件事两人都当做好像没有发生过，此后相处一切如常，李硕不由得对安沁多了几分好感。
    庄鑫烁领了电脑和工牌回来，李硕把一些基础资料发给了他。
    一上午，庄鑫烁都在看那些各式各样的红头文件，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看得眼晕。好不容易挨到了午饭时间，他转头看了眼李硕，李硕还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哥，吃午饭了。”
    “哦，你先去吃吧，我忙完这会儿就去。”
    说完，迟迟没等到庄鑫烁的回应，李硕抬起头看见庄鑫烁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干嘛？多大人了自己不能去吃饭啊？”
    “不是，我自己在国外待久了就特别讨厌一个人吃饭，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李硕受不了他那个眼神，恻隐之心动了动：“行行行，走吧走吧。”
    公司有独立的食堂，李硕考虑到庄鑫烁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也许吃不惯食堂的廉价饭菜，带着他去了公司附近一家专门做蟹黄面的餐馆。
    “螃蟹吃的吧？”
    庄鑫烁扫了一眼菜单，说：“我海鲜过敏，不过大闸蟹应该没事。”
    “啧。”李硕把菜单放下，“你不早说？还有别的什么忌口的吗？”
    庄鑫烁摇了摇头：“没有了。”
    李硕又带着庄鑫烁拐进了隔壁一家做豉油鸡的店。
    点完单，李硕低着头摆弄手机，忽然听庄鑫烁说：“硕哥，你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啊？”
    李硕打字的手一顿，抬起头：“你问这个干嘛？”
    庄鑫烁：“随便问问，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差不多一年吧。”
    庄鑫烁接着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男朋友也是我二哥的朋友吗？”
    “嗯，他是你二哥的大学室友，叫周煜白。我俩在你哥的生日上认识的。”
    庄鑫烁又问：“那他年纪比你大呀，你喜欢年纪大点的吗？”
    李硕有点不耐烦了：“差不多大，我复读了一年。年龄不是问题，主要看感觉吧。”
    庄鑫烁看到李硕回答这个问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他见好就收：“哦，我明白了。”
    一上午的相处，庄鑫烁发现了李硕一个很有意思的点——耐心不多，时常炸毛。炸毛前的征兆就是眉头蹙起时眉心处出现的那道细微的褶皱。
    豉油鸡味道很好，挑剔如庄鑫烁也把一份豉油鸡饭一扫而光。
    吃过饭，庄鑫烁要去结账，被李硕一个眼神制止：“我来。这顿算是迎新了，既然你二哥的意思是让你把公司的业务都熟悉一遍，那就好好地把它当个事儿做。”
    庄鑫烁一向不喜欢听别人的说教，但此刻他一脸认真地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李硕满意了：“走吧。”
    回程时路过一家咖啡店，庄鑫烁注意到门口放置的粉色广告牌上的宣传语——浪漫七夕，“啡”你不可！情侣进店，第二杯半价哦。
    庄鑫烁停下脚步，问：“哥，你喝咖啡吗？我去买两杯。”
    李硕立刻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不喝，苦不拉几的，我不爱喝那玩意儿。”
    庄鑫烁笑了笑：“行，那咱回吧。”
    下午李硕去了外面办事，他不在，庄鑫烁就变得十分无聊。
    手上的文件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花儿，刚到下班点，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庄鑫烁接到了庄昭炀的电话。
    “在哪儿呢？”
    “回家路上。”
    “等会儿没安排吧？帮我去给你嫂子送个晚饭呗，她今天值夜班，我这会儿走不开。”
    庄鑫烁答应了下来，调转车头往附近的一个私房菜馆驶去。
    魏莱口味清淡，这家专做淮扬菜的餐厅是她的心头好。
    按照庄昭炀给的菜单点好菜，庄鑫烁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椅子上刷手机。

 第8章

    俱乐部的几个熟人在群里纷纷艾特他，两天后樾山有场比赛问他来不来。庄鑫烁前一阵儿刚答应了他哥不再去飙车，尽管手痒难耐，仍然干脆地拒绝了。
    正值饭点，后厨做菜的速度堪称龟速，去前台询问，只得到一个“再帮您催一催”的敷衍回答。
    庄鑫烁耐心告罄，打算去门外抽支烟。刚转过头，在门口来去的人流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煜白。
    庄鑫烁本不会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如果不是他身边还有个亲密挽着他胳膊的漂亮女孩儿的话。
    【??作者有话说】
    放假了！！8天！！！！！！！！！！！
    给庄老大和老二改了个名儿，庄鑫x写得我脑壳发晕~
    第5章 早饭
    庄鑫烁快步追出餐厅大门，周煜白和那个女孩儿已经走出了十来米。
    庄鑫烁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背影。只是一张背影的亲密合照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这个女生是周煜白的妹妹或者其他可以解释得通两人互相挽着手这种行为的身份。
    他们沿着街继续往前，步行一两百米后走进一家火锅店。
    庄鑫烁跟上去，在距离两人七八桌，确保不会被看到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送上菜单，庄鑫烁不太走心地随便勾了几个，等上菜的功夫，他看见周煜白伸手在女生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
    这一幕被庄鑫烁手机摄像头精准捕捉。
    目的达到，庄鑫烁站起身，叫来服务员买单，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原本因长久的等待生出的烦躁瞬间平复了，庄鑫烁心情不错，脚步轻快地回到餐厅。
    胆小？
    周煜白分明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
    手里握着能让李硕和周煜白之间的恋爱关系瞬时分崩离析的证据，但前一周，庄鑫烁什么都没做。
    无论这段关系走不走心，另一半出轨对李硕来说都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件事应该由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揭露，而不是前阵子刚撞破他们恋情的庄鑫烁。
    由庄昭炀在气氛放松的饭局上不经意间提起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庄鑫烁伺机而动，他在李硕注意不到的时候小心翼翼观察着他。
    李硕早上到了办公室，坐在工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他珍藏在小抽屉里的一罐茶叶，虔诚地捏出一小撮放进茶杯里，而后哼着歌走向茶水间。
    回来后，他先是凑在杯口深深吸口气，再小心翼翼嘬一口。偶尔会被热茶烫到，发出“嘶”的一声，长长的睫毛抖动两下，伸出舌尖舔一舔被烫得通红的唇肉。
    看李硕喝茶是庄鑫烁每天早上最喜欢的一项活动。他的每个小动作，在庄鑫烁眼里，都像是别有用心的引诱。
    李硕脾气暴躁，经常会被一些小事气得跳脚。
    茶水间的热水器在某天早晨出了故障，当李硕发现珍藏的茶叶被一杯温水给糟蹋了的时候，那个可怜的热水器就惨遭了一顿暴力殴打。
    两人下楼吃饭，李硕千叮咛万嘱咐，猪扒饭不要葱花，服务员仍然忘记了他的交代，他嘴里嘟嘟囔囔恨恨骂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种类的葱就该像白垩纪恐龙灭绝一样永远消失。
    但如果单纯用脾气差来形容李硕，又不尽然。
    李硕向行政部打申请换新，在新的热水器还没送来前，他拿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工具跑去茶水间吭哧吭哧把热水器拆开重修。
    “不是已经要换新的了吗？还修它干嘛？”庄鑫烁不解地问。
    “新的送来得好几天，喝热水的又不止我一人，你让早上喝咖啡的那帮子人干嚼咖啡粉啊？”
    服务员把饭菜放在他的面前，他仍然会面上带笑说声“谢谢，美女下次记得别给我放葱”，再耐心地把那些葱花一粒一粒挑出来丢进垃圾桶。
    前两天他们部门出了件大事，负责核算数据的廖梦渔弄错了一个数据，导致后面做的所有工作都要推倒重来。
    数据核算小组是部门里单独列出来的一组人员，为全部门的所有项目服务。他们由张启恒直管，小组负责人和李硕是平级。
    张启恒在办公室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整个部门噤若寒蝉，连喘口气都怕动静太大，惹祸上身。
    李硕是这个失误的最大受害者。
    忙了大半个月，白忙活就算了。一上午连接三个甲方的电话，局里的领导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挂电话前更是强硬地要求务必在一周内弥补过失，按照原先进度推进项目。
    廖梦渔站在李硕跟前红着眼睛跟他道歉，李硕笑了笑：“没什么大问题，顶多把手续再跑一遍。”
    廖梦渔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做事一向仔细，只是听说最近家里出了事，状态不好也能理解。这次的失误已经扣罚了她半个月的工资，李硕尽管对平白多出来的工作感到心烦，但他不打算再给廖梦渔增加心理负担。
    这样的话说出口，李硕自然不是慷他人之慨。
    负责这个项目是他、孟圆圆还有王瀚文三个人。他把工作都揽在自己身上，熬了几个大夜，只让孟圆圆两人去了几趟局里做了些盖章签字的工作。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周的周中，把先前废掉的所有文件都补了回来。
    既暴躁又温柔，两个很极端的形容词却在李硕身上完美地融合。

 第9章

    庄鑫烁看着他因为熬夜眼下出现的两团青黑，给他打上了一个“好人”的标签。
    庄昭炀最近出差去了，庄鑫烁没有找到好的时机让李硕知道周煜白已经背叛了他这件事。
    这一周里，他天天黏着李硕，跟他处成了关系和谐的饭搭子。饭桌上他旁敲侧击地问李硕如何看待另一半出轨，李硕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森然：“埋了他。”
    李硕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忠诚是一段恋爱关系最基本的底线。
    周一早晨开例会，李硕又迟到了，他冲进会议室的时候，手上还抓着没来得及打好的领带。
    张启恒已经习惯了，白了他一眼后继续进行刚刚正在讨论的政策问题。
    李硕每个月的考勤表惨不忍睹，一片接一片的红色，每个月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能喝上一杯由李硕的迟到罚款赞助的下午茶。
    开完会，李硕把会议本往桌上一摔，幽幽叹了口气：“今天才12号，这个月已经迟到7回了。”
    庄鑫烁憋着笑，回道：“总共才上了8天班吧？”
    李硕转过头来瞪着他：“你现在住哪儿？”
    庄鑫烁报了个别墅区的名字，李硕算了算，离公司大概有二十来公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庄鑫烁：“那你岂不是七点半就得出门？”
    “对。我早上一般六点起，健会儿身，吃个早饭，来公司时间刚好。”
    “六点？！”
    李硕身体向后摊在椅子上：“八点我都起不来，别说六点了，活该我没吃早饭的命。”
    庄鑫烁眉毛一挑：“你跟煜白哥早上都不吃早饭吗？”
    “他吃自己捣鼓的三明治什么的。”
    “那你怎么不吃？煜白哥不做你的那份吗？”
    李硕解释道：“我不爱吃三明治之类的东西。”
    庄鑫烁点了点头：“哦，那煜白哥就不能不吃三明治吗？我不明白，良好的恋爱状态不应该是互相妥协吗？重点在互相，不在妥协。”
    李硕被庄鑫烁这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心眼宽得能过火车，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和周煜白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确实是他迁就周煜白比较多，但李硕认为他在两人之间作为关系主导的那一方，宠着，让着是应该的。听庄鑫烁这么一讲，他心里有点烦：“关你什么事儿，干你的活儿。”
    手上事情太多，转头李硕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第二天他再来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两个打包盒和一个印着草莓的陶瓷小碗。
    他拆开一看，一盒里码着整整齐齐三个精致的酥皮小烧饼，另一盒里是一颗形状标准的煎蛋和两个生煎包，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红豆粥，还贴心地配了一套餐具。
    他掐着腰，转头看了一眼庄鑫烁，庄鑫烁低着头正在玩手机。李硕伸出手敲了敲工位之间的玻璃：“小庄，这你给我带的？”
    庄鑫烁抬眼看向李硕，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嗯，哥你快吃吧，早上总不吃饭真的对身体不好。”
    李硕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扣了扣眉毛：“行，谢了啊，回头哥请你吃饭。”
    “不用，家里的阿姨早饭总做很多，吃不完也是浪费。不过这是我提前给你装好的，不是我们吃剩下的。”
    自这天起，李硕每天早上踏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探头看一看工位上是不是摆着两个保温盒和一个陶瓷小碗。
    枯燥无味一日又一日重复的工作像阴雨天总是雾蒙蒙的天空，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已知且保持不变的生活轨迹里突然出现的变数让李硕产生了一丁点新鲜感。
    他坐在工位上，嘴巴里嚼着淌着汤汁的牛肉包，感叹这样贴心的小庄怎么就不是他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说】
    高下立现！
    第6章 硕大的li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拉近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一个性格使然，一个故意为之，两人凑在一起，一块儿吃饭抽烟的，后来甚至到了能互相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庄鑫烁对李硕来讲，也从烫手山芋变成了贴心听话的小弟。偶尔他这个社畜也会忍不住关心关心公子哥儿的生活。
    李硕每天的加班是不得已，庄鑫烁刚来，工作量没那么大，其实完全可以在正常时间点下班，但他总是也在办公室呆到七八点甚至更晚，等自己走了，庄鑫烁才收拾东西和他一起下楼。
    李硕在庄鑫烁这个年纪的时候，除了泡吧喝酒恨不能剩余时间都在床上窝着，拘着他在椅子上坐两个小时他都浑身难受。
    李硕不理解所以某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装作无意问过庄鑫烁，庄鑫烁语气稀松平常地回了一句：“家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港湾，但对我来说不是。”
    李硕愣了，他对庄家的事情知之甚少，他和庄昭炀认识这么多年只听他提起过一个在国外的弟弟，多的庄昭炀没再说过。
    李硕对挖别人家的隐私没什么兴趣，此刻听庄鑫烁这样说，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离谱的猜测——这小子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庄昭炀笑着骂了他一句脑残，告诉他：“小庄是我亲弟弟，跟我一个爸一个妈。”
    在庄昭炀这里得到了答案后，李硕仍然好奇。一家五口，两个哥哥看起来和家里人关系都挺好，怎么就庄鑫烁在提起“家”这个字眼时，总表现出一副家人好像亏欠他良多的样子。

 第10章

    不过他没问过，不过分探究他人隐私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分寸感。
    李硕去出差了，临走前把庄鑫烁托付给了后排的孟圆圆。
    “这几天我不在，你工作上有什么困难的就找圆圆，我已经和她交代好了。要是有人找你麻烦——”李硕想了想，“应该也没人敢找你麻烦。好好上班，不许偷懒。”
    庄鑫烁笑着应了，目送李硕离开后收敛起了笑脸。
    有人戳了戳他的后背，庄鑫烁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李硕是咨询服务一部的小主管，手底下管着十来号人，除了在项目地常年驻点的几个同事外，在公司的拢共就七八个人。
    孟圆圆从大学一毕业就来了这里，是李硕带的第一个实习生，她把李硕当师傅看，平时挺尊敬，因此对李硕临走时的交代也很上心。
    李硕出差，加上周末要有将近一周见不到他的人，庄鑫烁不太高兴，因此转过头面对孟圆圆时那副不高兴的表情还没收起来。
    孟圆圆吓了一跳，说话时声音变得磕巴：“有……几个申请表你试着写一下？我给你发两个……两个模板。”
    庄鑫烁这才反应过来孟圆圆被他吓到了，于是快速放松脸部肌肉，冲她笑了笑：“谢谢圆圆姐。”
    孟圆圆在庄鑫烁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他是庄董的小儿子，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同事之间的和谐。不过庄鑫烁虽然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一头板寸还显得整个人凶巴巴，但他平日里没什么架子，对谁都很温和，孟圆圆很快就放下了戒备心。
    庄鑫烁两个表情间切换得太快，孟圆圆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她温声回道：“不用谢，应该的。”
    几个申请表对庄鑫烁来说挺容易，照猫画虎他很快就写好了，写完后就开始无所事事，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李硕发了过去。
    后面跟了个皮卡丘转圈跳的表情。
    庄鑫烁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李硕的任何回复，他又发了一条。
    【。】：哥，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出差吗？
    这次等了半个多小时，李硕还是没回，庄鑫烁皱了皱眉头，出了办公室，往天台去了。
    天台是公司里所有烟民的聚集地，保洁阿姨为了方便打扫卫生，在天台放置了好几个垃圾桶。
    靠近栏杆位置的灰色水泥墙上，有许多道黑色的痕迹。庄鑫烁走上来时，有一人刚抽完烟，他把烟头抵在墙上按灭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庄鑫烁走到栏杆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烟，点燃了一支咬在齿间。
    今天天气挺好，这会儿已经临近五点，太阳光线依旧刺眼。庄鑫烁微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那一片钢铁筑成的丛林，想到公司里那些麻木且忙碌的人们，突然有一种人活着也不过如此的感慨。
    工作是为了填饱肚子，不断地发展新的、维护旧的人际关系是为了让生活变得不那么贫瘠，如何体面地活着是人人都会思考的最简单的哲学问题。
    但庄鑫烁对这些东西都提不起劲，无聊透顶四个字就是他对自己生活状态最中肯的评价。
    他时常会感觉不高兴，有时无来由的，笑着笑着突然心情就低落下来。但他想了想，从来到这里之后，每天琢磨着怎么靠近李硕这件事好像让他找到了一丁点持久的快乐。
    手机响了，他从口袋里把它拿出来，果然是李硕回复来的信息。
    【硕大的li】：小庄干的不错！真棒！真厉害！你是想听这个是吧？
    庄鑫烁“噗嗤”笑出声，他用牙齿叼着烟，低头打字：嗯！请尽情地表扬我吧，李师傅。
    【硕大的li】：滚蛋！没屁事勺来烦我，忙着泥
    “错字篓。”庄鑫烁盯着那两行字自然自语道。
    李硕一定是又炸毛了，庄鑫烁想象着他恨恨戳着屏幕骂自己的模样，就忍不住想乐。
    【。】：好吧，拜拜。
    【。】：小狗委屈.jpg
    一支烟抽完，庄鑫烁伸了个懒腰，转头回了办公室。
    李硕不在，庄鑫烁也懒得装，到了点，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临走前，略带歉意地对后面的孟圆圆说：“不好意思，圆圆姐，我家里今天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
    孟圆圆摆摆手：“好的，最近也不是很忙，我们很快也下班了。”
    庄鑫烁点了点头：“明天见。”
    他口中的那件急事就是回家翻庄镇山的库房。
    庄镇山和一般的中年男人爱好都差不多，烟茶不离手，所以库房里总放着些别人送来的和自己购置的一些好烟好茶。
    李硕出差后，庄鑫烁把他宝贝的那个茶罐子翻出来研究了研究，上面写着西湖龙井四个字。印象里，庄镇山也挺爱喝绿茶，进了库房一看，果然看到有几个包装精美的墨绿色茶盒上写着龙井。
    他提着茶盒从库房里出来，正遇上梁美云。
    “哎，老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去洗洗手马上开饭了。”说完，注意到他手里的茶盒，“要送人啊？”
    “不是，自己喝。”
    梁美云有些诧异：“怎么爱喝茶了？你把这个放回去，这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便宜货，王姐一起收进来了。你去拿那个棕色盒子的，是你爸常喝的明前龙井，那个好。”
    庄鑫烁应了声，转头回了库房，换了棕色茶盒的走出来，梁美云还站在原地等他：“吃饭吧。”

 第11章

    从库房走回餐厅的路上，梁美云大约想跟庄鑫烁聊些什么，但看他一直板着张脸，就没开口。
    家里的饭桌上总凑不齐人，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忙，今天坐在餐厅吃晚饭的就只有梁美云和庄鑫烁两个人。
    梁美云给庄鑫烁盛了一碗瑶柱冬瓜鸡汤，放在他面前：“上班累了吧，我看你前几天一直加班回来得挺晚，喝碗汤补一补。”
    庄鑫烁低头看了一眼碗里那几块瑶柱肉，往常都能忍的那些不甘和愤怒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忍不住了。
    “妈，你知道我海鲜过敏吗？”
    梁美云脸色一白，正在给庄鑫烁夹菜的动作也顿时定住，她嗫喏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庄鑫烁看她因愧疚难当而通红的眼眶，顿时失去了吃饭的兴致，推开椅子，提着桌边的茶盒就上了楼。
    庄鑫烁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那是整栋房子里最安静的一间。他走到小露台的躺椅上躺下，吹了半天的风，刚刚因为那碗汤生出的烦躁心绪仍然得不到任何的缓解。
    庄鑫烁拿出手机给李硕发了条信息。
    【。】：硕哥，你在干嘛？
    良久，都没得到李硕的回复，庄鑫烁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硕哥，想你了。
    后面附上一长串的玫瑰花表情。
    这回李硕的信息倒是回得很快。
    【硕大的li】：滚啊！！！！！！！
    【作者有话说】
    小庄：哥你到底哪儿大？
    第7章 你是只母鸡吗？
    收到庄鑫烁信息的时候李硕刚在局里挨完骂。
    南粟高速的项目已经停滞将近一个月了，这段高速属于省公路网规划里一段重要组成部分，交通局很重视。但村里矛盾一直没协调下来，前期的拆迁工作停滞不前，导致后续的一些工作都没办法开展。
    按道理讲，协调村内矛盾属于拆迁小组的工作，跟李硕他们这个项目组没什么关系。他今天在几个国土所跑了一圈，把情况摸清后去了局里汇报工作。
    刘处刚在局长那挨过骂，李硕正好撞枪口上。
    稀里糊涂被骂了一顿，李硕也不能对领导发脾气，只能赔着笑脸一再承诺只要矛盾协调好，立刻推进接下来的拆迁安置补偿协议签订工作。
    李硕的态度刘处挑不出毛病，气消了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再次跟他强调了进度已经超出预期了，让他们掂量着办。
    从交通局出来，跟着他的章平禄才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刘处也真是的，咱们能不知道着急吗？项目不做完，哪有提成拿？小果村那几个刺头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几百万，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章平禄在项目开始之初就在这边驻点了，一周才能回一次家，工作辛苦就不说了，他刚结婚，听说家里人对他天天在外出差挺不满的。
    李硕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章平禄的肩膀：“没事，局里肯定会想办法的，他们比咱们急，这项目是他们今年的任务，完成不了肯定要吃挂落。”
    李硕嘴上安慰着章平禄，但刚刚被刘处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激起的火气还在身体里到处窜着。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李硕把手机解锁，庄鑫烁的头像上亮着两个红点。
    李硕点开和庄鑫烁的对话框，看见庄鑫烁撩闲发来的那句“哥，想你了”。
    李硕用力地戳着屏幕，恨不得输入一整屏幕的感叹号，发完也不解气，他给庄鑫烁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很久，李硕在“嘟嘟”声中更加不耐烦。
    “喂，硕哥。”
    隔着几百公里，庄鑫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时有些失真，李硕还是听出里面带了点笑意。
    “你小子有病是吧？一天到晚哥哥哥哥，你是只母鸡啊？指标跟功能分区核算学会了吗？数据库用过了吗？红线图看懂了没？”
    “额……这个，还没有。”
    “啥啥都不会还有空过来撩闲？想我了？想我收拾你是吧？”李硕握着手机站在车边，凶神恶煞的，章平禄生怕火烧到他身上，连忙躲到车上去了。
    “不是。”被他骂了一顿，庄鑫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就是心情不太好。”
    “半大小伙子哪来那么多烦心事？”
    庄鑫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庄鑫烁再开口时语气陡然变得轻松：“不过跟你聊两句我好多了。”
    李硕一头雾水，按照流程，接下来庄鑫烁该回答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才对。他没说，李硕就再次联想到了他和家里的矛盾。
    李硕放缓语气：“谁活着不烦呐？生活就是这么操蛋，烦两下得了。没正事干就去把土地法看一看，下回带你一起出差。”
    “好的，硕哥，谢谢你。”
    “谢谢你”三个字通过通过电磁波传递过来时仍能听出里面的真诚，李硕摸了摸鼻子：“好多了就行，撂了吧，我回酒店了。”
    挂了电话，庄鑫烁盯着那个时长两分钟不到的通话记录看了半天。
    他固然是对李硕见色起意，抱着心痒难耐想要睡上一睡的目的接近。但李硕真正的魅力不在浅薄的色、相上，庄鑫烁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唯有一点他很确定——李硕是他所有暴烈情绪的冷却剂。
    他感觉到被石板死死封住的真心探出了一个角，它敲击着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第12章

    门被敲响了。
    庄鑫烁转过椅子，看向门口。门外不太礼貌的客人没得到屋内主人的允许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听说你没吃晚饭啊？又耍什么少爷脾气呢？王姨煮的面，吃两口吧。”
    庄昭炀走进来，把餐盘上的一碗牛肉汤面放在小客厅的茶几上。
    庄鑫烁站起身，走了过来，问：“回来了？去哪儿出差啊去这么久。”
    听他提起这个，庄昭炀就一脸烦躁：“海市，要钱去了。姓刘的难缠得要死，明明按照图纸一丁点不差施工的，到处挑毛病，按照进度早就该付的项目款硬是拖到现在。礼没少送，酒也没少喝，人就是不松口，这人绝对属王八壳的。”
    庄鑫烁低头吃着面：“那解决了吗？”
    “解决了，再不解决大哥就要冲到海市扒我皮了。还得是我好兄弟靠谱，李硕有个发小，叫杨臻，是臻华地产杨董的独子。他打了两个电话，问了问情况，没两天付款流程就走完了。”
    庄鑫烁本来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这会儿听到李硕的名字，吃面的动作一顿：“那你不得请硕哥吃顿饭？”
    “肯定的，等他出差回来。”庄昭炀说，“哎，我还没问你，追人追得怎么样了？”
    庄鑫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翻出那张合照递给庄昭炀：“看看。”
    庄昭炀接过手机，看清照片上的两人后，惊讶道：“老周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上个月还单着呢，这就有对象了？”
    “你别说，老周的眼光真可以，这姑娘还挺漂亮。”
    庄鑫烁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你把这事儿告诉李硕，照片给他看，但不要说是我拍的。”
    “为什么？告诉李硕干嘛？为什么不能说是你拍的？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呢？”庄昭炀问了一串儿的问题，片刻后，挑起眉毛：“李硕不会暗恋老周吧？不然你让我告诉李硕人有对象了干嘛？”
    庄鑫烁自然很想在他哥面前揭露周煜白的真实面目，但在李硕这里，他不能言而无信。
    李硕做什么选择，最终说还是不说，那是李硕自己的事情。而庄鑫烁只要达到目的就好，别的一概无所谓。
    “你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啊？别问，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庄鑫烁的避而不答让庄昭炀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替李硕深深叹了口气：“老周是个直男啊，李硕怎么这么想不开？”
    庄鑫烁冷哼一声，没接庄昭炀的话茬，端起餐盘出了门。
    李硕出完这趟差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刚走到工位上，就发现了点不同。
    只要他在公司，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早饭不必说，今天那两个熟悉的餐盒旁边还放着杯刚泡好的热茶。
    庄鑫烁不在，李硕在办公室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他问身后的孟圆圆：“圆圆，小庄呢？”
    孟圆圆正吃着早饭，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回答道：“去卫生间了吧？刚还在呢。”
    俩人说话间，庄鑫烁从外头走进来，手上拿了张纸巾正在擦手，看见他，眼睛明显亮了亮：“硕哥，早啊。”
    李硕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你泡的？”
    庄鑫烁点了点头：“你尝尝。”
    李硕凑近杯口闻了一下，馥郁的豆香扑面而来，他立刻就闻出这茶和他往常喝得雨后茶不一样。李硕嘬了一口，一双眼睛顿时瞪圆了。
    “你你你——”李硕转头问靠在他桌边的庄鑫烁，“哪来的茶？”
    “我从家里拿的，家里茶那么多，我爸根本喝不完。”
    李硕幽幽叹了口气：“我什么档次，敢喝庄董的茶。”
    庄鑫烁笑了笑：“你喜欢吗？”
    “喜欢。”
    “那就行。”
    李硕本以为只是偶尔尝个鲜，一撮茶叶喝了一天，最后没什么滋味了才倒掉。
    第二天再来办公室，桌上又出现了同样的一杯茶。
    李硕心里直犯嘀咕，他敲了敲玻璃：“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办啊？”
    庄鑫烁笑了笑：“哪能啊？没别的事。”
    李硕不大相信，他追问：“真没事儿？”
    庄鑫烁认真地点头：“真没。”
    李硕这才放过他，一杯好茶让他一上午的心情都挺好，中午拉着庄鑫烁去外边商业街上吃了顿豪华工作餐。
    临近下班，庄鑫烁接到庄镇山打来的电话，看见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庄鑫烁眉间的不耐几乎要从他的脸上溢出来。
    他拿着手机去了走廊，按下了接听键。
    从庄鑫烁回来到现在，庄镇山就一直气不顺，他想不明白他给儿子们安排好的康庄大道，老大老二都走得挺好，怎么到老三这里就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偏要和他对着干。
    让庄鑫烁学管理他不学，跑去研究什么破石头，而这件事直到庄鑫烁毕业了庄镇山才知道。
    庄镇山压着火专门飞了一趟美国劝他硕士转专业读管理，结果脾气一向温和的庄鑫烁冲他发了疯。他一气之下，把人从美国给揪了回来。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已经适应了的话就别在十八楼呆着了，下来帮帮你哥的忙。”
    “不去。”
    庄镇山讲话的音调提高：“你这是什么态度？”

 第13章

    “我不觉得我态度有什么问题，忙着呢。”
    赶在庄镇山拍桌子骂人之前，庄鑫烁把电话挂了。
    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庄鑫烁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返回办公室。
    李硕低着头正忙着在微信上跟一个合作单位扯皮专题报告的事，余光瞥到庄鑫烁从外头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明明庄鑫烁脸上没什么表情，李硕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他不太高兴。
    “小庄。”李硕扯着他的袖子，叫住他。
    庄鑫烁立刻换上惯常的笑脸模样，微微弯腰，轻声问：“怎么了？”
    “不开心啊？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作者有话说】
    分手倒计时~
    第8章 照烧鸡腿
    庄鑫烁一愣，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怎么会？”
    李硕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确认没找到任何破绽，才松开他的衣袖：“哦，那没事了，你忙吧。”
    庄鑫烁在办公椅上坐下，隔着片磨砂玻璃，转过头盯着李硕模糊的侧脸看。
    他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聊天，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恨不得每下都敲在电脑屏幕那头某个人的脑袋上。
    庄鑫烁那些在胸腔中不停翻腾的激烈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庄鑫烁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桌面上办公软件正打开着一份pdf文件，文件底部有个李硕的亲笔签名，狗爬似的。不仔细辨认，真认不出来那是“李硕”两个字。
    庄鑫烁没憋住笑，声音有些大，引来李硕的侧目。
    “笑笑笑，笑个屁笑！赶紧问问建设单位可研报告编好了没，项目马上启动了。”
    庄鑫烁抿着唇答应了下来，眼睛里的笑意还在不断往外溢着。
    “哥，你这个签名……挺有艺术感。”
    李硕伸长脖子，越过玻璃格挡瞥了一眼庄鑫烁的电脑屏幕。
    他在庄鑫烁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记：“让你跟建设单位联系，你乱看什么呢你！”
    庄鑫烁吃痛地捂着后脑勺：“好好好，马上问。”
    刚把可研报告要来，后排传来一阵聊天的声音，庄鑫烁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三十三分。
    李硕难得晚上不加班，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办公室。
    庄鑫烁诧异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晚上跟老周一起去吃饭，他刚出长差回来，我俩难得凑到一起。”
    庄鑫烁绷着嘴角：“是吗？”
    两人说话的功夫，安沁从张启恒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安沁看见李硕拿着车钥匙正准备要下班，阻止道：“李哥，下不了班了，张总说等下开个会。”
    按照张启恒的行事作风，下班点开会这种招人恨的安排不会出现在他们部门。李硕猜想着是不是项目上出了点什么问题，他皱着眉问：“出什么事了？”
    安沁把一摞文件递给李硕：“刚刚涟阳县的覃姐发来的，说是因为政策原因涟随线的报件被退回了。”
    涟随线的高速公路是今年土地咨询服务部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上头的领导很重视，千叮咛万嘱咐必须严格按照工作计划安排推进项目。二部的同事忙活了大半年，卡着最终节点上报了，李硕当时还替他们松了口气。
    这临了要拿批文了被退件，对整个部门来说都是个沉重的打击。
    李硕不是第一责任人，他的心情还算平静，只是本来和周煜白约好的晚饭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工作会议泡汤了。
    开会前，李硕站在天台上给周煜白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明情况。
    “喂，老周，我这边临时有个会，不参加不行，赶不上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周煜白在电话那头一直保持着沉默。
    李硕继续哄着他：“就吃你喜欢的那家火锅涮羊肉好不好？”
    周煜白才开口回道：“你又不爱吃羊肉，不用因为我委屈你自己。”
    李硕笑了笑：“没事，我可以吃别的，你喜欢就行。”
    周煜白说：“好，那你忙完了早点回家。”
    会议开到七点，张启恒喊了暂停，给大家留了四十分钟吃饭时间。
    公司的食堂晚饭供应这会儿已经接近尾声，去了也吃不上什么菜，李硕拉着庄鑫烁和另外一个同事叫黄志禾的，一起去了公司旁边的商业街。
    时间紧，三个人随便吃了点快餐，往回走的时候黄志禾看见街边的咖啡店还亮着灯，他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我去买杯咖啡。小庄喝吗？”
    庄鑫烁礼貌地拒绝：“不了，谢谢。”
    “行，那你俩先回。”
    庄鑫烁和李硕聊着天往公司的方向走，距离公司大门还有一个街口的时候，庄鑫烁看见路边停着辆海岸蓝的车子，驾驶座的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硕正低着头边摆弄手机边和他吐槽刚刚那道口水鸡咸得他喉咙冒烟，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周煜白。
    周煜白似乎正要打电话，手机刚放到耳边，就看见了他们，他把手机重新收进口袋里。
    庄鑫烁挑了挑眉，歪着脑袋突然把脸凑到李硕跟前，语气认真地对他说道：“哥，你嘴角没擦干净，有粒米。”
    说完，不等李硕反应，伸出手指在他嘴角处轻轻蹭了蹭，然后弹掉了那颗莫须有的米粒。

 第14章

    李硕一巴掌拍在庄鑫烁的背上：“别他妈瞎摸！”
    说话间，两人距离那辆车已经很近了，庄鑫烁抬眼，和周煜白黑沉沉的眼神撞上。
    庄鑫烁勾着嘴角冲他挑衅般地笑了笑，随后对低着头发信息的李硕说道：“那个是不是煜白哥？”
    “嗯？”李硕抬起头，果然看见周煜白站在一丛矮矮的灌木旁，正盯着他看。
    李硕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李硕说话时，周煜白的视线还停留在庄鑫烁身上。听见李硕的声音，他才慢吞吞地把视线移过去：“我来给你送饭，不过，看样子，你们吃过了？”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刚吃完。不过没事，今天晚上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我留着当夜宵。”
    “行。”周煜白点了点头，打开车门，从副驾上拿出来两个透明的饭盒递给李硕，“你爱吃的照烧鸡腿。”
    一个饭盒里装着只颜色不错的鸡腿，棕色的酱汁粘在饭盒壁上，上面还有一个心形的荷包蛋。
    李硕接过饭盒，往前走了一步。刚要揽着周煜白亲他一口，突然想起他不喜欢在外面和自己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又退了回来，只克制地握了握他的小臂：“谢了，那你回吧，我得继续开会了。”
    七点半，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如炽，周煜白一反常态上前一步抱了抱李硕，然后在他脸侧落了一个亲吻。
    做这些动作时，周煜白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庄鑫烁。庄鑫烁沉着眼和他对视，等两人分开了，他才说道：“煜白哥真贤惠，这手艺看着快赶上我家的做饭阿姨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李硕：“哥你喜欢吃鸡肉啊？那明天早饭吃鸡肉包可以吗？”
    在周煜白疑惑的眼神里，李硕解释道：“小庄早上会给我带早饭。”
    周煜白笑了笑：“挺好的，谢谢你啊小庄，替我照顾着李硕。他这人大大咧咧的，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又挑食，这不爱吃那不爱吃，在家做饭我都愁死了。”
    说完，不再理会庄鑫烁，语气温柔地对李硕说：“早点回家，我在家等你。”
    目送周煜白离开，两人才抬起步子继续往公司走。
    回了办公室正赶上同事们往会议室进，李硕只来得及去了趟卫生间。
    坐在位置上听了半天政策分析，都不见庄鑫烁。李硕趁着张启恒没注意，在桌下给庄鑫烁发信息问他去哪儿了。
    信息刚发出去，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庄鑫烁先探了个脑袋进来，尴尬地冲被打断的众人笑了笑，然后轻手轻脚地往李硕旁边走过来。
    “干嘛去了？”李硕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
    庄鑫烁把藏在背后的保温杯拿出来放到桌面上：“泡茶。刚刚不是说菜咸了吗？”
    李硕愣了几秒，看着杯中打着旋儿的茶叶，略有些别扭地说道：“谢了啊。”
    这场会开到了十点多，一屋子的人一脸疲惫，李硕搓了把脸拿着周煜白送来的保鲜盒去了茶水间。
    热饭的功夫，黄志禾端着一个空杯子走了进来。
    “哟，热饭呢？这么快就饿了？咱们不是刚吃完晚饭没一会儿吗？”
    李硕靠着茶水台，笑着回他：“家属送来的夜宵，这种福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嘚瑟吧你。”黄志禾捶了他一拳，而后神神秘秘凑过来，“我说李哥，你总家属家属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啊？”
    “见什么见？不给见。”
    黄志禾撇撇嘴：“小气吧啦的样儿。”
    “叮”的一声，微波炉定时结束，李硕把饭盒从里面拿了出来，跟黄志禾一起回了办公区。
    庄鑫烁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见他拿着饭盒过来，问：“你饿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这……”庄鑫烁指了指那两个饭盒，“热饭干嘛？”
    “老周费工夫做的，我原封不动带回去多伤人心，你别管我了，走你的吧。”
    庄鑫烁站在一旁自上而下俯视着李硕，看他打开了饭盒，凝固的酱汁经过高温作用化成了油腻腻的液态，盒里的食物卖相惨然，让人毫无食欲，庄鑫烁看着有点反胃。
    “行，那我走了。”
    语气生硬，硬得李硕忍不住抬头问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拜拜。”
    庄鑫烁背着包离开，走出办公室时回头看了一眼，玻璃格挡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李硕低着头吃东西时微微晃动的颅顶。
    【??作者有话说】
    小庄：淦！我要闹了！
    第9章 丁小庄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庄鑫烁把车停进车库，进了家门。
    庄镇山还没睡，庄雁鸣坐在沙发上跟庄镇山聊着天，庄昭炀站在一旁，抱着个苹果在啃。
    看见庄鑫烁进来，庄昭炀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开了个会。”
    庄镇山冷哼一声：“开会？别是又去哪儿鬼混了吧？”
    庄鑫烁换鞋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庄镇山。过了片刻，他咧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哟，您在我身上装监控了？怎么知道我刚从床上下来啊？”
    庄镇山“嚯”的站起身，指着庄鑫烁：“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着那点男欢女爱的事儿，让你进公司学点东西，学什么了？你一辈子就这么烂糟糟……”

 第15章

    “爸！”庄雁鸣打断了庄镇山，“你误会老三了，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的车还在公司停车场停着。”
    庄昭炀连忙丢掉手里的果核，拉着庄鑫烁就往楼上走：“走走走，回房间。”
    庄镇山听完庄雁鸣的解释，火气烧得更旺：“我真不知道咱俩谁是老子，你要能好好跟我说两句话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庄鑫烁被庄昭炀拉着刚上了两层台阶，听见庄镇山的话他又停下了脚步，转头冲庄镇山冷冷地笑了一声：“您怎么跟我说话，我不就怎么跟您说话吗？”
    “老二！带老三回房间！”庄雁鸣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沉着声音对庄昭炀说道。
    “走走走，别说了。”
    庄昭炀连拖带拽地把庄鑫烁弄回房间。庄鑫烁进了门，用力地把门摔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庄昭炀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吃枪药了？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两句就让他说两句呗，怎么还跟他呛上了？”
    庄鑫烁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那只鸡腿生出的怒气在和庄镇山的这场争执中愈燃愈烈。
    “操！”
    庄鑫烁抖着手指，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他没理会身边的庄昭炀，走到阳台上，站在夏末微凉的风中沉默地抽烟。
    院子里那座小天使喷泉还在不停哗哗流水，庄鑫烁看着它突然想起了十二岁自己刚刚回到这个家的时候。
    他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身衣物，带着憧憬和忐忑下了车。路过这座小喷泉时，盯着里面的几条金鱼看了很久，这样新奇的东西在村子里是没有的。庄鑫烁和麦田，和夏天一茬一茬的蝉，和路边的野草，和村里的小溪流一起长大，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做亏欠。
    他只是感激，感激他的亲生父母终于想起了他，把他从那个寄养的家里接来和他们团聚。
    他带着万般的期待坐上了村子里鲜少见过的高档轿车。在这之前，他只坐过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的电动三轮，经过坑洼不平的路面时会颠得屁股疼。但小轿车就不会，车垫是那样柔软，即便开过凹凸不平的乡间土路，上下颠簸也是轻柔的。
    他以为他的幸福来了，自打他念书识字起就渴望过的家庭的温暖在那个叫做南城的大城市里冲他微笑着挥手。
    他带着羞涩和不安见到了过去那些年里寒暑假才会见一两面的哥哥们，见到了严肃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他的大哥已经大学毕业，二哥刚参加完高考，两个哥哥站在漂亮的别墅门口微笑看着他。
    他们身上的衣物是那样的光鲜亮丽，光鲜亮丽到庄鑫烁忍不住想跳进院子里的喷泉池里，狠狠洗刷一下浑身上下沾满的泥土。
    那时他还不叫庄鑫烁，村子里的人都叫他丁小庄。
    他以为他能获得幸福，这种幻想在进入初中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倒数第一时被打破了。
    他看不懂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英文字母，也看不懂那些高深莫测的数学公式，他那一口带着乡土气息的普通话也会频频惹得同学发笑。
    庄鑫烁抗拒上学，抗拒和同学们交流，他尝试着向他威严的父亲求助：“爸爸，上学好辛苦，我不想上学了。”
    庄镇山正忙着工作上的事，他不耐烦地推开庄鑫烁：“上学能不辛苦吗？爸爸工作也很辛苦，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不如回村里种地。”
    年纪尚小的庄鑫烁被吓到了，他带着不上学就会被送回村里这种恐惧中，硬挨过了初中的第一年。
    第二年，他的成绩仍然是倒数，毫无起色的成绩和胆小怯懦的性格让庄镇山对这个儿子有些失望。他请来很多辅导老师，轮番给庄鑫烁补课，庄鑫烁内心的恐惧夹杂着学校里同学不友善的对待，让他越来越抗拒学习。
    他知道大哥二哥学习成绩好，他每每被庄镇山拉出来和两个哥哥比较时，庄鑫烁都自惭形秽到好像村口河塘里灰扑扑的野鸭。
    梁美云看起来是个称职的母亲，她会关心庄鑫烁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吃什么，却从来不会问庄鑫烁过得开不开心。
    但大哥和二哥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庄鑫烁在这个家里唯一能感受到的爱的来源。
    二哥在家时看到终日沉默的他会经常问：“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哪个小比崽子欺负我弟，告诉哥，哥替你找补回来。”
    庄鑫烁不知道怎么说，他想告诉哥哥班级里每个人都在欺负他孤立他无视他，可这样讲好像太软弱了，他笑着回庄昭炀：“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太笨了，英语学不会，数学也学不好。”
    庄昭炀摸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学不会就不学，有哥在，就是你以后什么也不做，哥也能让你过得快快乐乐的。”
    庄鑫烁哭得很凶，庄昭炀手足无措地替他擦眼泪。
    庄昭炀和庄雁鸣在家时，庄鑫烁会感受到快乐。可大哥出国读书了，二哥也要上学，他们都不常陪在庄鑫烁身边，他在这种压抑的家庭氛围里度过了初中三年。
    意料之中，他没能考上高中。父母推演着他未来的人生，认定他在国内也不可能考上大学。
    庄镇山花大价钱请回来两个老师辅导庄鑫烁的英语，两个老师对他态度毕恭毕敬，庄鑫烁拥有了和学校压抑气氛下截然不同的学习环境。
    但庄鑫烁依旧抗拒学习，他的这种抗拒让庄镇山越来越不耐烦。可在名利场浸淫多年的庄镇山怎么会拿捏不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第16章

    “给你两个选择，去美国或者回丁家村，你自己选。”
    庄鑫烁很快考过了雅思，而后被送去了美国，与他同去的，是在国内安排的一个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和学业的生活助理。
    在国内应付学业尚且困难的庄鑫烁，到了美国更加艰难。
    小时候在丁家被养得不好，能吃饱，饿不死，那些从南城邮来的衣物和零食他只有看的份。
    营养跟不上，他从小就瘦，加上天天在田野里疯跑，整个人晒得黝黑。回了南城的那三年也没补回来多少，庄鑫烁到了美国仍然是瘦瘦小小一个，十五岁了身高还不到一米七。
    他在语言学校时被同班的华裔欺负，上了高中后又被那些眼高于顶的白人欺负。
    庄鑫烁被人按在水泥地上肆意辱骂嘲笑，夜晚躺在床上咬着被角掉眼泪时，十几年来他对父母的渴望与向往渐渐变成了怨恨和不平。
    后来庄鑫烁去练了拳击，一块一块的肌肉垒起来，个头窜起来的时候，他获得了他想要的尊重。
    他想要的东西多简单，十二岁之前的每一天，他都想要早早回到家人身边。十二岁到十五岁，他想要父母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而十五岁之后，庄鑫烁想要自由。
    申请大学时，他瞒着所有人选择了地质学。在野外观察各种类型的岩石，研究那些大自然形成的特殊构造时，他会感到难得的平静。他会短暂地忘记庄镇山对他的控制，忘记父母对他真正需求的漠视，也忘记那已经糟烂的不想去回忆的前十来年的生活。
    即使他迈出了反抗庄镇山暴政第一步，他仍是庄镇山捕网中一只飞不出去的鸟。
    那个生活助理是庄镇山在他身上安装的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庄镇山的视线之内。时不时地，庄镇山就会打电话来斥责他的那些越界行为。庄鑫烁伪造管理学专业的录取文件费了不少功夫，他成功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在申请学校之初就向他的父亲宣战。
    “不如何如何就滚回丁家村种地”这句话即使在庄鑫烁成年后也是他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
    大自然带来的抚慰有限，在憎恨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庄鑫烁变得冷漠又偏执。
    他得到的太少，所以变得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现在他想要李硕，那么他就一定要得到李硕。
    用力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庄鑫烁转过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庄昭炀说道：“二哥，你现在就把照片发给李硕。”
    【??作者有话说】
    一只鸡腿引发的惨案
    第10章 照片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李硕刚把车停在车位上。
    他的心情不错，哼着歌点开和庄昭炀的聊天框，先是看到庄昭炀发来的两条文字信息。
    “跟你分享个八卦。”
    “老周真不地道，谈恋爱了也不跟咱们说。”
    后面附上了一张周煜白微笑着替他对面的女孩儿拂起脸侧碎发的照片。
    车内欢快的歌声戛然而止，李硕对周煜白因为短暂的分离而生出的期待感和想念也随着这张照片瞬时蒸发。
    车内一片黑暗，李硕抬头，借着车库昏暗的照明灯，在挡风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色。
    有十来分钟，他什么都没想。
    缓过神，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昭炀，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啊？”李硕语气很轻松，“真不真？老周真谈恋爱了？”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人小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他胳膊，又是夹菜又是倒茶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当时怕打扰他约会就没过去跟他打招呼，后来出差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翻相册才想起来。”
    “哦。”李硕的指尖陷入掌心，“挺好的，那这一圈人就剩我自个儿单着了。”
    “你知道就行，赶明儿我攒个局，给你多介绍几个优质男青年，你天天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硕笑了笑：“行。”
    挂了电话，李硕伏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才把那阵疼痛缓过去。
    一年前，李硕被周煜白的那句“跟你表白，是我做过最有勇气的一件事”给打动了。他在周煜白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以大众的眼光来审视自己，要求自己，这也曾是李硕意识到自己性向与众不同时走过的路。
    所以他有耐心，他愿意帮助周煜白慢慢从那个牛角尖里退出来，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想拯救和他当初一样陷在泥淖里的周煜白，周煜白却在李硕毫无保留的倾情付出中时刻给自己留着后路。
    恶心，恶心极了。
    刚刚硬塞进胃里的食物不停翻腾，李硕冲下了车，狂奔了十来米后找到一个垃圾桶。
    他扶着墙把胃里的食物残渣吐得一干二净。
    直到吐无可吐，呕出一滩酸水，他才慢慢站直身体，点了一支烟冲了冲口中难闻的味道。
    抽完烟，李硕把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进了电梯。
    进了家门，周煜白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回来了？”
    李硕走过去，站在茶几边俯视着他。
    李硕神色平静，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映着两道周煜白的身影。周煜白轻声问：“怎么了？累了就快去休息吧。”

 第17章

    他没说话，翻出那张照片，把手机放到周煜白面前。
    李硕一眼不错地盯着他，因此周煜白那一瞬间瞳孔的震动和慌乱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你……哪来的照片？”
    “你想解释吗？”说完这句，李硕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算了，不用解释。”
    李硕抬起步子就往门外走，周煜白拽住他的衣袖：“你别走！”
    “这个女孩儿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为了应付家里，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李硕回过头看着他，“逢场作戏？那你演得真够真情实意的。她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吗？”
    周煜白垂着头，直到客厅挂着的时钟秒针走了一整圈他才把“不知道”三个字说出口。
    说完又抬起头看着李硕，哀求道：“求求你了，李硕，别走。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原本就打算过一两个月告诉我爸妈，我和何娴性格不合已经分手，只有这样他们短时间内才不会再来催我结婚，我真的压力很大，你知道的！”
    李硕甩开周煜白的手，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这次应付完你爸妈，下次呢？你还等着我去喝你结婚的喜酒，做你的地下情人是吗？我他妈没这么下贱。”
    “要不是看在咱俩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我的拳头已经锤你脸上了。”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是个双，是劈腿了，那样我心里还好受点。”
    “你太让我恶心了，周煜白。”
    周煜白脸色白得像纸，恶心两个字像给了他当头一棒，锤得他眼前发晕。
    周煜白和李硕在一起的这一年里，李硕的百般体贴和退让是常态。周煜白害怕的东西有很多，唯独没担心过李硕会离他而去。
    李硕从不羞于在人前展示他同性恋的身份，以他的优越的外形，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不胜数。周煜白曾经把他的担忧告诉过李硕，李硕为了安他的心后来连酒吧都不怎么去了。
    能遇到一个全身心待他好的人不容易，他当然想和李硕一直相守下去。但父母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大山，周煜白在一次又一次父母的逼迫下，只好妥协去和何娴见了面。
    他打定主意，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后面再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甚至等他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何娴，李硕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在极度慌乱和李硕的言语刺激中，周煜白开始口不择言：“什么恶心？！你难道不能理解我吗？你知道被人按在肮脏的厕所地板上，书上被人写满二椅子是什么感受吗？我害怕有错吗？！你能接受别人对你的指指点点，我不能！我爸妈也不能！”
    气氛凝滞，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仿若静止。
    过了很久，李硕才轻声开口道：“我知道那是什么感受，老周。我经历过，所以你对我们关系的隐瞒我全盘接受了，我理解你愿意去等那个能跟你一起并肩站在阳光下的时刻，但你太让我失望了。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人能站着，但凡站着，脚底下就该有根线。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要我来教你吗？我和那个女孩儿都不该承受这样的伤害。我不会原谅你。”
    “你做了这个选择，这就是选择的后果。成年人了，不要闹得太难看，明天我来搬家。”
    李硕转头就走，走到玄关时，他再次对周煜白说道：“跟那个女孩儿说清楚，别让我觉得这一年来的付出都是喂了狗。”
    周煜白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握了握，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我是爱你的。”周煜白小声说。
    开门声响起，周煜白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冲着李硕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喊道：“李硕！我是爱你的！”
    可李硕没再回过头。
    下了楼，一直激荡的情绪还在胸腔里熊熊燃着，李硕拿出手机给杨臻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呢？”
    杨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刚从畔南回来，累了个半死。”
    李硕又问：“铭远呢？”
    “去宁市了，怎么了？”
    “没事，那你赶紧休息吧，回头一块儿吃饭。”
    挂了电话，李硕又给庄昭炀打了一个。
    “出来喝酒。”
    “这么晚了喝什么酒？明天不上班了？”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来不来？”
    李硕声音里透着烦躁，庄昭炀从床上爬起来：“去去去，正好今天莱莱值夜班。你把地址发我。”
    李硕把酒吧地址发到庄昭炀手机上，开着车往约定地点驶去。
    庄鑫烁在二楼的卡座里找到李硕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大半瓶白兰地。
    “你怎么来了，你哥呢？”
    “我哥那个八卦劲儿，来了肯定问东问西的。”
    李硕眯着眼睛看他：“你知道了？”
    庄鑫烁点了点头：“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我什么都不问，只陪你喝酒。”
    李硕给庄鑫烁面前的酒杯满上，递给他之前先问了句：“酒量怎么样？”
    “不太好。”庄鑫烁笑了笑，“顶多两杯。”
    “那你喝着玩，别喝醉了还要我背你回去。”
    酒吧里放着劲爆的舞曲，香槟色暧昧迷离的光线落在每个来寻乐子的人身上。
    酒液烧灼着胃部，没有食物做铺垫，醉意很快就沿着神经攀上大脑。李硕揽着庄鑫烁的肩膀：“小庄，他跟我说他是为了应付他爸妈的催婚才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没做对不起我的事。”

 第18章

    离得太近，庄鑫烁闻见一股热腾腾的辛辣酒精味，里头还混着点柑橘调香水的果酸。庄鑫烁喉结滚了滚，凑上去，在李硕的侧颈上嗅了嗅。
    那点儿果酸在庄鑫烁的鼻尖缭绕着，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是吗？可我二哥说他看见煜白哥和那个女孩儿接吻了，这也算是没有对不起你吗？”
    庄鑫烁当然没看到两人接吻，但接没接吻不重要，他必须要趁这个机会彻底钉死周煜白，确保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李硕闷声笑了笑：“周煜白的脑仁儿是长偏了吗？到这个时候了还在骗我。”
    庄鑫烁贴近李硕的耳侧，说话时嘴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廓。在酒精作用下，李硕的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并没有意识到两人无限贴近的姿势已经超出了社交距离的安全范畴。
    “哥，人对所有物的占有欲是天性，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一定会在阳光下牵起他的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
    “周煜白一直做不到这一点，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
    ok，是不是有点那味儿了～
    第11章 大树挂辣椒
    李硕没说话，他收回搭在庄鑫烁肩上的手臂，整个人蜷进沙发里。
    长长的睫毛垂着，神色有些落寞。
    庄鑫烁把酒杯倒满，又加了两块冰递到李硕面前：“哥，喝酒吧。醉一场，明天醒来，今天就是过去了。”
    杯中冰块未化，李硕的手指握住冰凉的杯壁，稍稍用力要拿走那杯酒时，庄鑫烁却没放手。
    李硕掀起眼皮看向他，喉咙里滚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干什么？”
    两人握着同一杯酒，空气冷凝化水，顺着他们的指缝往下淌。李硕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庄鑫烁在他手背上摩挲的两下，他只是垂着眼看了看，没有太大的反应。
    庄鑫烁松开手指，笑了笑：“哥，我想问个问题。”
    “你他妈不是说什么都不问吗？”
    李硕仰头把一整杯白兰地灌进口中，琥珀色的酒液沿着他的唇角，在他滚动的喉结上蜿蜒出一道晶亮的湿痕。庄鑫烁曲起食指揩去了那个性感部位上的些许酒液，而后放进口中吮了吮。
    优雅细致的葡萄果香和陈酿木香在庄鑫烁口中炸开，里头还掺着李硕皮肤上热烈的温度。
    “跟周煜白无关，我是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听庄鑫烁说完，李硕姿态慵懒，带着不大正经的笑看向他。
    酒意在他眼尾晕开一大片红潮，睫羽遮盖住一部分眼里的水光，灯光落在半阖的眸子中像缤纷的星河，庄鑫烁还没喝酒，就已经开始呼吸困难。
    “我喜欢斯文干净的，偏清瘦那一挂，就像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李硕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操！”
    斯文干净？清瘦？
    庄鑫烁扪心自问，一天洗两回澡的他大概只和干净沾了点边儿。
    “我以为你们同性恋都会对肌肉男比较感兴趣。”
    “别了，二头肌比我头都大，脱光了站我跟前，我能立马萎了。”李硕嗤了一声，“再说了，听过一句话没？”
    李硕凑近了，在庄鑫烁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大—树—挂—辣—椒。”
    庄鑫烁低下头看了眼无袖背心没能遮挡住的大臂上隆起的肌肉，又看了看腿、间，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
    “这话也不绝对，哥你没见过树上挂保温杯的吧？”
    “挂什么保温……”李硕乐不可支，“靠！你小子！”
    “我就不是小辣椒。”庄鑫烁略有些委屈地说道，“你想看看我的保温杯吗？”
    李硕正狂笑着，冷不丁听见庄鑫烁的这句话，被口水呛了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庄鑫烁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喂到他嘴边：“怎么笑着笑着还能把自己呛着啊？”
    李硕就着庄鑫烁的手，喝了两口水，把那阵子咳嗽缓过去，才猛拍了两下庄鑫烁的小臂。
    “我他妈不看！性骚扰啊你！”
    “谁让你说我大树长辣椒的，我就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
    李硕瞪着他，酒都吓醒了一半：“大可不必！”
    庄鑫烁笑了笑，声音又恢复之前的温和：“哥你心情好点了吗？”
    庄鑫烁的这通打岔，李硕心里头的憋屈散去了许多，他歪着脑袋看着庄鑫烁，在他凌厉冷硬的面部线条里窥见一两分温柔。
    酒水已经点了，李硕没有浪费的习惯，庄鑫烁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把它们都灌进了肚子里。
    庄鑫烁酒量不错，洋酒啤酒一通乱喝，结束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一样。
    李硕被众多情绪压着，喝酒存着发泄的心思，醉意很快就占领了高地。庄鑫烁半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心好痛”这样略显脆弱的话。
    李硕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即使周煜白做了这样的事，在庄鑫烁面前，李硕仍然没有用贬低的，恶毒的语言去评判周煜白。他只是情绪低落，红着眼眶陈述事实，然后告诉庄鑫烁谈恋爱实在是特别没劲的一件事。
    酒喝得太多，李硕浑身软得像根面条儿。庄鑫烁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架着他的胳膊，他整个人一点力气不使，直往下坠。
    庄鑫烁累出一身的汗，最后索性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了起来。

 第19章

    两颗心隔着单薄的衣物，跳动声撞在一起。
    一个因为酒精作用心动过速，一个因为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同样心跳加快。
    李硕把脸埋在庄鑫烁的颈窝里，睫毛颤动时轻扫着他颈侧的皮肤。轻薄的西装裤布料阻挡不了皮肤的温度，庄鑫烁觉得两只手掌几乎要烧起来。
    夜色无边，庄鑫烁的身体里燃着一个躁动的春天。
    庄鑫烁没带李硕去住酒店，嘱咐代驾把车开回了庄家别墅。
    王姨听见动静，披着衣服从一楼的保姆间走出来：“哟，这是怎么了？”
    庄鑫烁略带歉意地对王姨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朋友喝醉了。”
    “没事。”王姨摆了摆手，“那我去煮一碗甜梨水给这位先生解解酒。”
    “好，辛苦了。”
    在和王姨说话的时候，李硕一直很安静。庄鑫烁轻手轻脚扶着李硕往二楼走，一直安静的李硕不知道发哪门子癫，突然嚷了起来：“你他妈带我住招待所？连个电梯都没有！还要小爷亲自走楼梯？去联润酒店给我开间房，我要住总统……”
    庄鑫烁连忙捂住他的嘴：“别喊，不是招待所。”
    “唔唔唔……”
    李硕挣扎着，庄鑫烁猛地把人扛起来，几步就上了楼，冲进了房间。
    把人丢在床上，庄鑫烁才靠着斗柜喘了口气。
    李硕被那几下颠得想吐，他挣扎着坐起来，表情痛苦：“我……我要吐！”
    刚歇下来的庄鑫烁连忙又把人抱起来，送进卫生间。
    李硕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等他吐完了，庄鑫烁扶他起来，发现他衬衣前襟上沾了几滴秽物。
    庄鑫烁扳着李硕的肩膀，让他靠在墙壁上，走进浴室，把浴缸里的水放满，又丢了颗他常用的浴球进去。
    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成旖旎的粉色，庄鑫烁蹲在李硕面前，开始扒他的衣服。
    李硕人事不省，温顺地任他为所欲为。
    衬衣布料从肩上滑下去的瞬间，庄鑫烁看见了李硕胸前有道纹身——那是一株姿态飘逸的墨竹。
    从右肩到胸口，墨迹由浓到淡，最后一片竹叶叶尖收尾处托着一颗红色碧玺珠。
    墨竹左侧是鲜红的印章图案，庄鑫烁低下头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体——“观自在”。
    红色与黑色碰撞，肌肉线条与坚韧利落的竹叶弧度缠绕。
    欲望像蛇，沿着脊柱攀爬。庄鑫烁用目光细细舔过他那副纹身的每一处，脑中浮现出种种不太说得出口的画面。眼神下沉，蛰伏着的凶兽苏醒后龇出獠牙，时刻准备吞掉眼前可口的点心。
    “你……干嘛呢？”
    凶兽倏地缩回巢穴，只留下一条迷惑人心毛绒绒的尾巴。
    他把视线从李硕的胸口移开，温声道：“哥，你吐了一身，洗个澡吧。”
    李硕用手撑着光滑的瓷砖想要站起身，酸软无力的四肢让他再次跌坐在地，庄鑫烁拉了他一把，让他靠着墙壁站好：“能自己洗吗？”
    李硕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可以。”
    庄鑫烁转身出去了，从衣帽间拿出一条新的内裤和睡衣后返回浴室。推门进去时，李硕背对着他正在脱衣服，西装裤半挂在腿上。黑色的内裤包裹着浑圆的臀部，庄鑫烁把睡衣和内裤放在置物架上，逃避似的低下头：“衣服给你放这儿了，一次性牙刷在镜柜后面。”
    “有事叫我，我先出去了。”
    庄鑫烁坐在沙发上缓了半天，等王姨敲开门端着碗糖梨水进来的时候，他节节攀升的欲望才有了回落的趋势。
    浴室响起哗哗的水声，十分钟后，李硕穿着他那套黑色的睡衣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路没走稳，脚下拌蒜，差点一头栽倒。
    庄鑫烁连忙冲上去扶住他，把人半抱半拖地放在床上。
    李硕在床铺间滚了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被子睡下了。
    桌上那碗糖梨水还在冒着热气。庄鑫烁端起碗，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李硕，咕咚咕咚把它喝掉了。
    热水兜头而下，庄鑫烁闭着眼，李硕胸前那副好风景像幻灯片似的在他眼前一帧一帧地过。已经按捺下去的情、欲如燎原之势再次吞没了他。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轻易地撩拨起欲望了。庄鑫烁想要李硕心甘情愿把那幅墨竹图送入他的手中，但他知道，路还很长。
    庄鑫烁叹了口气，认命地把手探了下去。
    裹上浴袍出来，李硕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庄鑫烁握着吹风机把他半湿的头发吹干，然后在床边狭窄的位置上躺下。
    相同的沐浴露香味和充满庄鑫烁气息的床铺包围着两人，庄鑫烁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往李硕边上挪了挪，把人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着，阖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硕大的li：我从此不能直视办公桌上的保温杯
    第12章 搬家
    李硕是被一阵闹钟的声音吵醒的，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鼻尖撞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凸起。李硕在上面蹭了蹭，嘴里咕哝着：“老周……关闹钟。”
    说完这句，因为醉酒断片失去的记忆重新回到脑子里——他和周煜白在昨晚分手了。
    李硕猛地睁开眼睛，一团饱满的胸肌在眼前大喇喇横着。不知是空调开的太足还是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皮肤表面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而他蹭过的地方精神抖擞地戳着他的鼻尖。

 第20章

    李硕整个上半身埋在庄鑫烁的怀里，胳膊环着他紧实的腰腹，怎么看怎么像他主动滚过去的。四腿交叠，热度隔着轻薄的衣物传递，李硕僵硬地抬起头，和庄鑫烁意味不明的眼神撞上。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房间。”
    李硕怒道：“我他妈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
    “你喝多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里。”
    “你家没客房？”
    庄鑫烁眉间有些无奈：“有，但是哥你昨晚八爪鱼似的扒着我，不让我走，我真的没办法。”
    “……”
    李硕腾地坐起来，宿醉带来的头痛搅和着他的脑仁，他哀嚎了一声，又倒回床上。
    大字型平躺着，李硕才感觉舒服了点。
    庄鑫烁从床上爬起来，捡起丢在地毯上的睡衣往浴室走：“哥，你今天别去上班了，休息一天吧。”
    李硕头不能动，只能斜着眼睛去看庄鑫烁。他的睡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露出一截印着logo的内裤边，行动间牵动的背脊上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和线条的美感。李硕把视线转回来，落在床对面挂着的一副油画上。
    在喝酒一事上，李硕奉行快乐至上。微醺的状态最好，像昨晚那样喝断了片的情况少有。他这会儿脑袋里像团着浆糊，方才在人胸肌上乱蹭的尴尬只出现了一瞬，注意力很快就被炸裂般的头痛吸引走了。
    庄鑫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语气坦然地问道：“哥，你还好吗？”
    “我头疼。”说完，李硕又补了一句：“我饿了。”
    庄鑫烁刚推开卫生间的门，听见他的话，转过头来冲他开着玩笑：工重 号梦 白推 文台 “你想跟庄董同桌吃个早饭吗？”
    “不不不不不。”李硕一惊，忙不迭地摆手，“别了别了别了。”
    庄鑫烁冲完澡在衣帽间穿戴整齐才走回卧室，李硕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双眼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上不锈钢质地的筒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先下楼，你再躺会儿。”
    “好。”
    庄鑫烁走下楼梯，梁美云看见了他，冲他招了招手：“小庄，快来吃早饭。”
    庄鑫烁在庄雁鸣身旁坐下，王姨盛了一碗豆浆放在他面前：“小少爷，昨晚你带回来的那位先生不吃早饭吗？”
    闻言，一桌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庄昭炀迅速替他解围：“哦，是李硕。臻华地产的项目他帮了大忙，昨天请他吃饭来着，喝大了。”
    梁美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夹了一个生煎包放进庄鑫烁盘子里：“那可能还没醒，王姨你再单独准备一份早饭，等下让小庄给李硕送去。”
    梁美云在饭桌上关心着每个家庭成员，是尽职尽责的好妻子，好母亲。她妥当地安排着全家人的生活起居，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庄鑫烁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推开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响，梁美云满怀期待地问魏莱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小孩儿的话被这个动静生生截断。庄鑫烁端着王姨准备好的餐盘上了楼，刚走了几步，庄镇山的声音从楼下的餐厅里飘上来：“没一点规矩。”
    声音不大，恰好能被他听到。庄鑫烁脚步定住，垂着眼看楼下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他已经和庄镇山呛起来了，比如“我是没什么教养”这种话最能气得庄镇山拍桌子。
    但今天庄鑫烁的心情很好，他决定忍一忍，去见李硕时应该要带着一张真挚的笑脸。
    他推门进去，李硕正扶着脑袋坐在床边。
    外头的阳光穿过洁白的纱帘，照亮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也照亮李硕脸侧微小的绒毛。
    庄鑫烁头一回觉得温暖，尽管炎热的夏季并不缺少光和热，但那些物理意义上的光热无法穿透他的血肉。
    “哥，吃饭了。”
    李硕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来：“头疼死了，昨天我俩喝的不会是假酒吧？”
    同样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庄鑫烁看起来状态出奇的好，这个猜想毫无道理，李硕只能把它归结为两人年龄上的差距。
    “酒掺着喝是会头疼，我给你带了片解酒药。你吃过饭之后把它吃了，一会儿就好。”
    趁着李硕吃饭的功夫，庄鑫烁去衣帽间拿出一套干净衣物放在沙发上：“你的衣服都脏了，今天先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李硕喝了口豆浆，谷物的香味盖过了口中从胃里反上来的酒精味，李硕顿时舒坦了许多。
    “行。我请了两天假搬家，等会儿咱俩一起走。”
    庄鑫烁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放在李硕手边：“我今天也请假了。”
    正埋着头吃煎蛋的李硕疑惑地抬头：“你请假干嘛？”
    “帮你搬家。”
    “用不着，上你的班。”
    庄鑫烁半天没说话，李硕仰着头，看见庄鑫烁像一座小山似的沉默地杵在小茶几旁边。
    “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哥，你是我在南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想帮你，可以吗？”
    庄鑫烁五官的锋芒收敛，眼尾嘴角都往下耷拉着，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李硕最看不得他露出这副可怜相，他有点别扭地回答道：“行行行。”

 第21章

    两人下楼的时候，该上班的都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王姨和梁美云。梁美云弯着腰，正在客厅的长阳台上侍弄花草。
    听见他们下楼的动静，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两人：“小李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不好意思，夫人，打搅了。”
    “没事的，你是昭炀和小庄的朋友，叫我阿姨就好。”
    李硕应了一声，临出门时和梁美云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走了，阿姨再见。”
    “哎，有空常来。”
    梁美云最后的那句“小庄，晚上回来吃饭吗？今晚王姐烧你爱吃的椰子鸡”只得到了庄鑫烁一句含糊的“再说”。
    两人走到车库，李硕被一整排的豪车闪了眼，有几辆甚至都落了层灰。李硕走过去，肉疼地拍了拍那辆红色sf90 stradale的引擎盖，掀起一阵浮灰：“奢靡！浪费！”
    跟这些豪车相比，庄鑫烁平常开的那辆x7就显得很低调了。
    上了车，庄鑫烁把车内的空调打开，又递给李硕一张湿巾：“哥，你的车先放在酒吧，等搬完家我再送你去开。”
    李硕点了点头：“行。”
    李硕本来住在距离公司不远处的一栋公寓里，那是他爸妈买给他的成年礼物。和周煜白在一起之后，为了迁就他，李硕就搬去了周煜白家和他同住。
    公寓长时间没住人，李硕约了一个从前常用的保洁阿姨先去打扫卫生，两人直奔周煜白的房子而去。
    从庄家的别墅往市区走，必须要经过内环线的高架桥。这段高架常年拥堵，尖锐的鸣笛声在城市上空此起彼伏，李硕略有些烦躁，点了支烟慢慢抽着。
    两人晃晃悠悠地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快要九点半。这个时间点，周煜白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周煜白是典型的工作狂，他就是发着三十九度的高烧也要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李硕猜想，即便两人在昨天分手，今天周煜白也能装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照常工作。
    李硕挑着工作日来，一方面是存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和周煜白再见面。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不想再听周煜白的解释和挽回。
    人可以犯错，但错有大有小，有些能被原谅，有些不能。在他心里，周煜白已经被判了死立执，行刑前的忏悔不是真心悔过，只是出于对死亡的无限畏惧而已。
    李硕的喜欢是真的，在感情的你来我往里，因着喜欢，他退让。他的一让再让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可见真心不是按两称，我给你多少，你也会回给我多少。
    人们最真的心给了自己，爱情就是建立在繁花簇锦上的一场虚无。
    入户门上安装的是开发商赠送的智能锁，李硕在门锁上验证了指纹后，走了进去。
    周煜白爱干净，家里总是很整洁，他的个人物品被周煜白收拾得妥当，找起来并不费力。
    衣物是最好收拾的，三个行李箱就装满了，麻烦的是书房里他那一摊子家伙什。
    推开书房门，书桌桌面上还摆放着他上回没临摹完的半幅兰亭序，最后一笔停留在“俯仰一世”的“世”字上。
    庄鑫烁跟在他身后进来，瞬间双眼就被挂在两面墙上的字画给装满了。
    “怎么样？这些都是我得意的墨宝。”
    庄鑫烁不懂书法，但也能从这些飘逸的黑色线条里看出些行书的气韵。
    他环顾四周，书桌右上方的墙面上挂着那副他曾见过的墨竹图，图旁盖着一枚“观自在”的印章。
    昨夜的记忆往上涌，庄鑫烁微微侧过身，掩饰着自己不太体面的生理反应。
    “哥！你真的好厉害！”
    李硕被庄鑫烁真诚的夸赞和语气中的崇拜取悦到了，他翘着嘴角，说出口的话却很谦虚：“练了七八年了，总算有点形。”
    “行了，收拾吧。”
    单单是书房就整理出六七个纸箱，连带着三个行李箱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庄鑫烁的x7是绝对装不下的。李硕在网上约了搬家公司，加了不菲的小费，搬运工三十分钟就赶到了。
    等把所有的箱子装车，走出门时，李硕在指纹锁里上捣鼓了半天删掉了他的指纹。
    失去这段亲密关系，李硕难过但又不那么难过。人与人之间缘分的来去，说破天，也就那么回事。
    你来，我欢迎。
    你走，那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小庄一技能：倒打一耙
    第13章 山猪吃不了细糠
    搬家公司把所有的箱子运上楼，小时工的清扫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这套公寓只有六十来个平方，大开间，卧室和客厅用一扇古香古色的木质屏风做隔断，整套房子的装修都透着深沉浓郁的中式格调。
    庄鑫烁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注意到客厅置物架上的几个造型可爱的磁州窑摆件，憨态可掬的小猫和小狗，还有一个经典的白地黑花鱼纹笔洗。第二层是几方精致的砚台，砚台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盒，应该是李硕的收藏品。
    庄鑫烁走进这间屋子，对李硕的了解从性格延伸至个人喜好上。
    李硕懒得在墙上敲钉子，十来幅字画卷成筒插在书桌边大约五十公分高的卷轴缸里。
    归置完所有的物品，他在网上下单了几盆绿植。
    木头沉闷，需要点绿色中和。

 第22章

    做完这一切，李硕掐着腰站在桌边：“好了，我李汉三又回来了。”
    庄鑫烁看了眼腕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两人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庄鑫烁提议道：“哥，我们先吃饭吧。”
    “行，你想吃什么？”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有家牛杂火锅生意不错，要不去吃那个？”
    李硕点头：“你小子眼挺尖，之前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常去，走吧。”
    在盛夏吃热气腾腾的锅子有种别样的酣畅淋漓。
    庄鑫烁口中嚼着食物，注意力却一直在对面的李硕身上。
    牛肉、蹄筋、牛肚，李硕的碗里总满满当当，没空过。
    庄鑫烁捏着漏勺在锅里给李硕捞丸子，李硕瞥了眼他认真的神色，问道：“小庄，你对谁都这么照顾吗？”
    李硕在生活里总充当着照顾他人的那个角色。从小被父母以“作为一个男人，要有担当，要大度，要懂得照顾弱小”教育着长大，在任何场合，他一直处处考虑他人的感受。头一回被人这么照顾着，他挺不习惯。
    “不是，我哥都没这待遇。”
    庄鑫烁把两颗冒着热气的牛筋丸送进李硕的碗里。
    李硕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地追问：“为什么啊？”
    庄鑫烁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我不是说了吗？哥，你是我在南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很喜欢你。”
    李硕愣住了，他把视线快速地从庄鑫烁眉眼间转至锅内不停翻腾的气泡上。
    汤底咕嘟咕嘟，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
    “你别误会，是朋友之间那种喜欢。”庄鑫烁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笑眯眯地补了一句：“不然呢？哥，你以为是哪种喜欢啊？”
    李硕松了口气，用筷子狠狠戳着碗里没吃完的半块牛筋丸。他自然不好意思说他还以为刚刚庄鑫烁在向他告白。
    “我以为个屁！”李硕恼羞成怒。
    庄鑫烁神色诚恳，丝毫没有揶揄之意，李硕翻了个白眼态度又软和下来：“哥也喜欢你，上哪儿找这么贴心的弟弟。”
    庄鑫烁有意试探，但李硕的反应在他这里只能得到零分。
    庄鑫烁面上的笑意变得寡淡。
    床上叫弟弟是情趣，床下叫弟弟对他来说跟发好人卡也没什么区别。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趟附近的超市。
    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一段时间，空气受热膨胀，隔着漫无边际的炙热，世界在眼前扭曲变形。没走两步，接近四十度的高温就烤得两个人出了一身的汗。
    这里是寸土寸金的cbd街区，连街边的商铺装修都透着一股子高级和冷淡，这些店铺的门头大都以白色和黑色为主，漂亮的金属花体字让一众收入一般的普通人望而却步。
    这家平价的牛杂火锅夹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它的生意火爆程度和周围那些门可罗雀的高级商铺形成了鲜明对比。庄鑫烁回头，看见玻璃后围着冒着热气的锅子的个个脸上带笑的人们。
    价值与价格完全不匹配的奢侈品能让人心情愉悦，但实实在在的一口吃的，也能轻松满足人们对快乐的追求。
    超市在银鹰商场的负一楼，穿过几家卖炒货的食铺，就到达了超市入口。
    “哥，你会做饭吗？”
    “不会，顶多煮个泡面。”
    庄鑫烁帮他推着购物车，看他往车里豪放地扫了几大包速食后说：“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你还会做饭？看不出来啊庄少爷。”
    “十二岁之前我被寄养在村里，寄人篱下，主动做点事能好过一点。”
    庄鑫烁说这话时正研究着一袋速食米线，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印着卡通人物在稻田里插秧的图案。
    李硕对庄鑫烁突如其来的心事袒露感到诧异，他似乎窥见了庄鑫烁和父母关系恶劣原因的一角。他佯装轻松，像在开玩笑：“哟，庄董怎么舍得把小儿子放在别人家养着啊？”
    “计划生育，没钱，上不了户口。”
    “那你二哥不也算是超生吗？”
    “情况挺复杂的，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吧。”
    以后有机会再说意味着现在不想说，李硕识趣地没再追问，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庄鑫烁的这几句话像贴身衣物后脖领上的标签，它不停扫着人的皮肤，不疼，就是有点不太舒服。
    云山交科集团的前身只是个普通的施工队，母公司成立于十六年前。条件好了，把流落在外的小儿子接回家符合正常逻辑，但十二年太长了。
    坐在亮堂的教室里学习的两个哥哥，站在灶台边给寄养家庭烧饭的庄鑫烁，相同的父母，悬殊的境遇，任谁经历这些都不会心平气和坦然接受。
    喉咙里像噎了块石头，李硕想开口安慰庄鑫烁两句，又觉得对既成事实的痛苦轻飘飘来一句“都过去了，以后会更好”，这听在庄鑫烁的耳朵里不过就是粗陋的同情。而同情，是每个有自尊心的人都无法接受的东西。
    李硕什么都没说，只在心里叹息道：庄鑫烁能长成现在这幅温和有礼的模样实在是很不容易。
    采购结束，庄鑫烁接过李硕手里的几个大塑料袋，只让李硕提了串葡萄。
    那种时刻被人照顾着的别扭感又来了，李硕有些难为情：“给我提一袋儿，我又不是拎不动。”

 第23章

    庄鑫烁侧了下身，躲开李硕伸过来的手：“没事，我这满身的腱子肉又不是摆设。帮你干点活，希望你别对肌肉男有那么大意见了。”
    李硕挑着眉，显然不知他这话从何而起：“我什么时候对肌肉男有意见了？”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的，看见肌肉男能立马萎了。”
    “操！我还说过这话呢？我怎么不记得？”
    两人迎着光走在街边，未曾减弱半分的炎热让整条街显得更加喧闹。即将西沉的太阳奋力散着濒死前最后几束光，刺得李硕只能微眯着眼睛。垂下眼，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出现几道遒劲有力的肌肉线条。
    “在美国的时候，总有人欺负我。变得强壮一点，才能保护自己。”
    李硕的视线向下，看着太阳下庄鑫烁比他大了一圈的影子，突然炸毛：“我又不挑你做对象，我萎个屁！”
    回到公寓，庄鑫烁把买来的吃食分门别类收拾进冰箱和储物柜，李硕靠在门板边看他忙碌的背影，一点插不上手。
    收拾完厨房，庄鑫烁又拎着另一个塑料袋进了卫生间。李硕跟在他身后看他规整洗漱用品，沐浴露洗发水的按压泵已经帮他打开了，浴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置物架上，甚至连牙膏上的锡箔封口都细心地撕掉了。
    “浴巾洗洗再用，我先给你放这儿。”
    李硕点头：“好。”
    这一天里频繁出现的别扭劲儿又来了。
    整理完浴室，庄鑫烁又走进卧室，打开床尾的衣柜，把四件套和被子拿出来凑上去闻了闻。
    李硕看见他眉头蹙成一团，调转步子抱着四件套去了阳台。
    “一股子霉味儿，幸好你这儿有烘干机，不然今天够呛能干。”
    “被子也没晒，等下再去趟超市买一床吧。你这房子这么久没住人，空调开了几个小时了还是有味道。”
    李硕“啧”了一声：“我活得没那么精细。”
    庄鑫烁没理会他，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拆掉了出风口的滤网，拿着就往卫生间走，边走边自言自语着：“洗一洗，应该能好一点。”
    李硕受不了了：“停停停，这房子我住还是你住？我怎么没闻见什么味儿，你狗鼻子啊？”
    哗哗的水声伴着庄鑫烁讲话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我只是想让你住得舒服点。”
    李硕倚着卫生间的雕花门框往里看，庄鑫烁正用一把小刷子认真地刷着滤网上的毛絮，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庄鑫烁刷完滤网后，把它们放进卫生间角落里沥水，转过头笑着对李硕说：“行了，等晾干了再装回去，应该能好点儿。”
    李硕微微抬起下巴去看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庄鑫烁。庄鑫烁板着脸时妥妥的酷哥一个，笑起来，紧绷的五官放松，看上去才有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李硕被他的笑感染了，于是也弯着眼睛笑起来：“谢了，小庄。”
    洗衣机在阳台上轰隆轰隆工作着，李硕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盒茶叶，走到阳台上放置的茶桌边。
    “忙活一天了，歇会儿吧。”
    庄鑫烁方才就注意到了这张茶桌，挺少见的高透树脂与黑胡桃木的结合，与这间房子的装修风格保持高度一致。
    茶具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清洗干净后整齐地摆在茶盘上，庄鑫烁盘腿坐在李硕对面，看他动作娴熟地温杯，投茶，洗茶，冲泡。
    李硕握着茶壶，将嫩绿通透的茶水斟入透明的小茶碗，而后用食指指背推到庄鑫烁面前：“尝尝，明前龙井。”
    庄鑫烁抿了一口，新鲜的茶香在口腔中扩散，冲掉了他刚抽的那支烟留在唇齿间的苦涩。
    李硕用含着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怎么样？”
    “嗯……喝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山猪吃不了细糠！”
    【??作者有话说】
    小庄：爱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待他好
    李硕：他忙前忙后唠唠叨叨的样子咋那么像我妈
    （小庄身世没有这么简单哦～
    第14章 第三者
    这盒明前龙井是李硕压箱底的宝贝，别说拿来招待客人了，他自己都不舍得喝。
    在庄鑫烁这里得到一个“喝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的评价，李硕无语得要死，恨不得敲开庄鑫烁的脑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缺了根筋。
    “喝自来水吧你。”
    庄鑫烁求饶：“我错了，我重新说行吗？”
    “行，再给你一次机会。”
    庄鑫烁搜肠刮肚，最后找出来个“挺香”这样索然无味的形容词，得到了李硕更加无语的白眼。
    “滚蛋！”
    庄鑫烁没憋住乐了两声。
    看着李硕面部生动的表情，庄鑫烁突然觉得他不一定非要执着于父母的理解和出自真心的关爱。只要呆在李硕身边，快乐就会变得像1+1=2这样简单。
    热茶喝下肚，汗一发，疲惫就散了。
    李硕扯了扯身上被汗液濡湿的t恤：“热死了，我去冲个澡。”
    “浴巾还没洗。”
    “洗个屁。”
    李硕站起身，脱掉上身的短袖，手一扬把它搭在肩上后往卫生间走，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同性恋的自觉。
    庄鑫烁盯着李硕背部肌肉间深深浅浅的沟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黑胡桃色的门板后。
    李硕在他面前的毫无顾忌，只能证明李硕并没有把他平等当成一个成熟男性来看待，他是庄昭炀的弟弟，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也变成了李硕的弟弟。

 第24章

    弟弟这个身份意味着他不在李硕挑选另一半的选择范围内，他们关系处得再好，亲密程度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庄鑫烁想要更多，他想要李硕的拥抱，李硕的吻，和李硕全身心交付于他的爱。
    卫生间水声响起，庄鑫烁收回视线，身体向后，双臂在身侧撑着，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石膏线条发呆。
    要如何才能让李硕把他当做一个成年人，平等地和他对视，如何能让自己成为像喝茶一样是李硕喜欢又割舍不掉的习惯，庄鑫烁正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李硕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铃声突然搅乱他的思绪。
    庄鑫烁没理会，那通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来电的人却锲而不舍，一个接一个地打。
    庄鑫烁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写着周煜白三个字。
    客厅里的时钟显示下午六点三十七分，这个时间，周煜白应该是已经下班回了家。
    卫生间的水声未停，庄鑫烁盯着刺眼的周煜白三个字看了几秒，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周煜白略显慌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的时候，庄鑫烁喉咙里闷出两声很愉悦的笑。
    周煜白道歉的话停在了“求你”两个字上，听见电话里陌生的笑声，他恢复平日里的沉稳，问：“你是谁？”
    “煜白哥贵人多忘事，我庄鑫烁。”
    周煜白陷入沉默，昨晚他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了那张照片的来源。
    可以肯定照片绝对不是李硕拍的，他和何娴去吃饭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李硕拍了照片没道理要等到昨晚才拿出来。他想起前一天庄鑫烁言语间对他的挑衅，看李硕的眼神，照片是谁拍的，目的是什么，瞬间一目了然。
    此刻从李硕的手机里听见庄鑫烁的声音，他强装出来的平静下是汹涌的怨恨。
    “李硕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李硕呢，让他接电话。”
    庄鑫烁手指把玩着那个精致的透明茶碗，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暧昧：“他接不了，正洗澡呢。”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平静被撕开裂口，周煜白讲话的音调颤抖，里头夹杂着难以置信，“你骗我！”
    “什么样的人？头顶一片绿了还能原谅你的人？骗你干嘛？”庄鑫烁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哥，你洗好了吗？快点吧，我有点着急。”
    这话钻进李硕的耳朵里，李硕自然理解为庄鑫烁是着急上厕所。
    “急个屁，等会儿。”
    而周煜白则从这简单的两句对话中幻想出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画面，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你把照片发给李硕的目的是吗？”
    “是啊。我没兴趣和一个有对象的男人上.床，现在你们分手了，我和李硕接下来要做什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同意分手。”
    “煜白哥，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庄鑫烁嗤笑了一声：“别纠缠了，万一我不高兴，跑去你单位贴大字报到处宣传你是个同性恋怎么办啊？我这人不太要脸，这事儿我可干得出来。”
    “庄鑫烁你他妈真无耻！你……”
    庄鑫烁翘着嘴角，双腿交叠，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像逗狗似的逗弄着电话那头的周煜白：“哎呀，别骂了别骂了，煜白哥你等下把我骂哭了我可是要去找李硕告状的。”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庄鑫烁收起吊儿郎当，沉着嗓子威胁道：“从李硕的世界里消失，否则我就让你最害怕的事情变成现实，说到做到。”
    没等周煜白回应什么，庄鑫烁就挂了电话。
    卫生间传来吹风机嗡嗡工作的声音，庄鑫烁把李硕的手机放回原处，重新窝进客厅的沙发里。
    李硕收拾停当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就看到庄鑫烁不太高兴地垂着脑袋。
    李硕把家居服的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走到庄鑫烁旁边坐下：“憋生气了？你这膀胱功能这么差劲啊，赶紧上厕所去吧。”
    庄鑫烁没抬头，看着木地板上的花纹，半天才委委屈屈地吐出来一句：“周煜白骂我。”
    “啊？”
    “刚刚他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我怕你烦，就帮你接了。我刚说没两句，他就对我破口大骂，骂得特别难听。”
    “不应该吧？”
    周煜白别的不提，单就好脾气这一点，李硕是给盖了官方印戳儿的。
    要说周煜白能对庄鑫烁破口大骂，李硕不信。但庄鑫烁脸上的委屈，又不像是假的，他也没必要说这个谎。
    “骂你什么了？”
    “他说我是你们之间的第三者，可做错事的人是他，他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
    “……”
    李硕气笑了，他搓了把后脑勺上的头发：“不是，他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
    “他让你接电话，我说你去洗澡了，接不了，可能是因为这个。”
    李硕这一天里经历的事儿是一件比一件让他烦躁。
    李硕以为一年来的朝夕相对，足够建立信任。可刚分手的第一天，周煜白就来用这样离谱的想法去揣度他。似乎他做了错事，李硕也不应该是个很清白的人，这样才能抵消他心里的负罪感。
    去他妈的。
    李硕脸上表情的变化没躲过庄鑫烁的眼睛。

 第25章

    他安慰了李硕了几句，问他要不要去酒吧把车开回来，顺便兜风散心。
    李硕兴致缺缺：“不了，你妈不是让你晚上回家吃饭吗？你先回吧，晚上我打车过去。”
    庄鑫烁不再坚持，临走前，嘱咐道：“哥，晚饭记得吃。”
    “罗里吧嗦的，走你的吧。”
    李硕请了两天假，没想到计划两天完成的搬家有庄鑫烁在，一天就搞定了。
    既然假已经请了，索性连着周末休个小长假。
    做他们这行的，休息时间完全取决于甲方。
    第二天一上午，李硕都在忙着跟专题报告制作单位和交通局沟通项目进度，下午好不容易歇下来，他打算写完那半幅兰亭序。
    午饭叫的外卖，送来时已经超时，米饭和咖喱黏黏糊糊挤成一坨，李硕忍着反胃把它们吃进了肚子里。
    写字需要专注，乱七八糟的情绪被他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没写几行，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点拍打在阳台的落地窗上，留下蜿蜒的水迹。外头辉煌的灯光投过来，照亮一片一片的水珠，映得屋子里更加亮堂。李硕盯着被雨水挂花的玻璃发了会儿呆，重新把注意力投到桌面的宣纸上。
    房间里空调低至16摄氏度，李硕握笔的指尖冷得有些僵硬。
    冷，但又懒得去调整空调的温度。他的思绪从笔下飘到昨天下午和庄鑫烁一起吃的那顿热烘烘的火锅上。
    小庄好像不太喜欢吃内脏，下次不要点牛杂了，李硕漫无目的地随意想着。
    门铃声响起。
    李硕放下笔，抽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墨汁，走过去打开了门。
    庄鑫烁抱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站在门外，整个人被雨淋透了，t恤下摆还在往下淌着水。
    “哥，我被我爸赶出来了，你收留我一晚可以吗？”说完，从胸前抱着的包里掏出一个依旧干燥精致的纸袋递给他，“我给你带了晚饭。”
    【??作者有话说】
    美美同居~
    第15章 很小很小的一个谎言
    昨晚回去后，庄鑫烁正赶上家里吃晚饭。
    庄镇山不在，饭桌上的气氛略微松快些，庄雁鸣难得晚上没有应酬，庄鑫烁进家门的时候，他正在客厅阳台上打电话。
    看见他回来，庄雁鸣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算作打招呼。
    庄鑫烁去一楼的洗手间洗了手，坐在餐桌边等开饭。
    梁美云端着小料碗从厨房走出来，看得出来她因为庄鑫烁赶回家吃饭很开心，眼角的笑纹一道叠一道，庄鑫烁盯着那些纹路看了片刻，想起梁美云今年也有五十四岁了。
    早些年她跟着庄镇山在工地上打工，庄镇山做水泥工，她在工地上开塔吊，都是粗活，辛劳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后来那些价格昂贵的医美手段也没能完全去除。
    梁美云关心着庄鑫烁，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又问他在公司吃饭吃得好不好。问完一句就瞥一眼他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抵触才接着说下一句。
    庄雁鸣从锅里捞出煮熟的鸡腿，一只放进庄鑫烁的碗里，一只放进梁美云的碗里。庄鑫烁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淌着汁水的鸡腿肉，突然说：“我想搬出去住。”
    梁美云的笑意僵在嘴角，庄雁鸣掀起眼皮看向他：“原因。”
    庄镇山的控制欲和亲缘观念很重，家里的每个成员都得按照他设想的轨迹生活，包括一家人必须都住在这栋已经不再崭新的别墅里。
    他的这个观点，庄鑫烁觉得很荒诞且不能理解。
    “没什么原因。”
    庄雁鸣放下了筷子，食指指尖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庄鑫烁知道，这是他大哥发怒的前兆。
    庄鑫烁抬起眼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庄雁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重新拿起筷子：“先吃饭。”
    本就安静的一餐饭因为庄鑫烁的这句话变得更加无声。
    饭桌上陷入沉寂，汤锅熬煮时发出的“咕嘟咕嘟”声是宽敞的餐厅里唯一的声响。
    吃过饭，王姨收拾餐桌时，梁美云还在餐椅上坐着没动，庄鑫烁分出一点余光去看她按压眼角的动作，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庄鑫烁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小天使喷泉旁点了支烟，烟丝燃烧时产生的光亮在黑漆漆的水里映出一点红。
    皮鞋拍打水泥砖的声音响起，庄鑫烁回过头，看见庄雁鸣向他走过来。
    “借个火。”
    庄鑫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手拢着，给庄雁鸣点了烟，烟雾升起，庄雁鸣的脸隐在模糊的烟雾后，看不清表情。
    相顾无言地抽完一支烟，庄鑫烁开口道：“想说什么啊，说吧。”
    庄雁鸣捏着烟蒂，用池子里的水把火熄了，湿漉漉的海绵被他丢进庄鑫烁t恤胸口处的口袋里。
    “干他妈什么呢？”
    “再说一句脏话，我就把你脑袋按进池子里给你好好洗一洗。”
    庄雁鸣是庄镇山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人，气度永远从容，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就像此刻，庄鑫烁知道他有话说，但吃不准他哥对他想要搬出去这件事上的态度究竟如何。
    “你想搬出去，我同意，爸那里我去说。但有一点，这一年里，安全线之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和爸妈发生争执，每周六必须回家吃晚饭。一年后，你回美国，过你自认为你想要的人生。”

 第26章

    “能不能做到？”
    庄鑫烁可以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甩脸色，但对庄雁鸣，他不敢。庄雁鸣比之庄镇山更像父亲，他的威严不容挑战。
    “好。”
    “回去吧。”
    庄鑫烁不清楚庄雁鸣是如何让他们固执的父亲松了口，总之第二天早上他下楼吃饭的时候，庄镇山只是语气平静地问他：“你打算搬去哪儿？”
    “离公司近一点。”
    “那附近有套房子，你去住。”
    “不用。”
    庄镇山沉默了，这种沉默很诡异，并不符合庄镇山的行事作风。庄鑫烁转过头，只见庄镇山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看也没看他：“随便你。”
    庄鑫烁照常去上班，午饭和庄昭炀在市中心一家老牌星级餐厅万园春吃的简餐。味道不错，庄鑫烁一一记下了那几道符合李硕口味的菜品。
    旁边空荡的工位让庄鑫烁失去了应付这份工作的耐心，刚五点半，他就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夏季的南城阴晴不定，刚刚还是晴空，这会儿就已经下起了雨。
    庄鑫烁开着车，雨水不停地往挡风玻璃上拍，雨刮器已经以最高频率工作，玻璃上依旧像挂着水幕。
    下雨意味着拥堵，庄鑫烁被堵在高架上，动弹不得。不能开窗，庄鑫烁没了抽烟的兴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方向盘。
    拥堵稍稍缓解，他在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车龙中缓慢前行。
    往常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他生生走了四十分钟。
    到达目的地，他从车后座拿了把伞撑着，往万园春走去。
    十来米的距离，风就裹挟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餐厅生意不错，堂食只接受提前预定，不过外带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庄鑫烁点了外带的餐食后，站在餐厅门口抽掉那支半个小时前就想抽的烟。
    外带做得挺快，庄鑫烁提着纸袋往车位走去。
    电动车和机动车挤挤挨挨，混乱的机动车道被填得严实。庄鑫烁启动车子后等待了许久才等到一个空挡，左转向灯哒哒响，他挤入车流中，往夜晚灯光最辉煌的cbd驶去。
    像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cbd道路规划完美，机动车与非机动车界限分明，等红灯的间隙，庄鑫烁盯着右边非机动车道上偶尔路过的一两辆电动车发呆。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子按响喇叭，庄鑫烁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车轮滚过柏油马路上的水，发出哗哗的声响，这声音听起来很悦耳，也许是和他此刻轻松的心情有关。
    李硕居住的公寓楼前有一个收费停车场，庄鑫烁拐进去，在第四排的位置看见了李硕那辆白色的718。
    恰好旁边有个空位，庄鑫烁把车子塞了进去。
    外面雨还没停，庄鑫烁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公寓楼，七楼亮着灯，阳台的晾衣杆上挂着几件白色的t恤，似乎还有一条蓝色的浴巾。
    解开安全带，他伸长手臂把后座上的黑色双肩包拿过来放在腿上，又把那个牛皮纸袋塞了进去。
    六七个精致的餐盒在纸袋里整齐地摆放着，隔着纸袋，还能感受到热烫的温度。
    雨伞被他丢在车后座，他抱着双肩包，冒雨下了车。
    没走几步，整个人就被淋透了，t恤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滋味不太好受。但他也不在意，慢悠悠地继续往公寓楼走。
    撑着伞路过他的人们向他投来异样的视线，下着大雨不打伞也不避雨的傻子并不多见。
    进了公寓楼，站在镜面的电梯门前，庄鑫烁仔细端详了下自己。
    足够落魄也足够可怜。
    李硕打开门看见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庄鑫烁一厢情愿地把它们统称为心疼。
    “你什么情况啊？怎么连把伞都不打？”
    李硕从阳台上取下那条蓝色的浴巾丢给庄鑫烁，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宽松的居家服放在卫生间的置物架上：“冲个澡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庄鑫烁从玄关处走进卫生间，裤脚上的水淋淋漓漓洒在木地板上十分显眼。
    “哥，地板湿了。”
    “你别管了，洗你的澡。”
    洗完澡，庄鑫烁穿上那套居家服，衣物上充斥着他曾闻到过的柑橘调的果酸。
    原来不是香水，是洗衣液的味道。
    从卫生间出来时，李硕已经把地板收拾干净了，木质纹路上有很明显的拖把拖过的痕迹。
    庄鑫烁没说话，坐在沙发上开始拆他带来的那个纸袋子。
    “吃饭了吗？给你带了些炒菜，你应该会喜欢。”
    李硕正站在书桌边整理那沓宣纸，闻言，他抬头看了眼庄鑫烁，刚刚站在门外那个看上去极度脆弱的庄鑫烁好像消失了。
    “你……怎么回事啊？”
    “没忍住跟我爸吵了几句，他让我滚，我就滚了。”
    “不想住酒店，太冷清了，但我又没地方可以去。对不起，打扰你了。”
    庄鑫烁很擅长撒谎和伪装。
    随他一起去美国的生活助理在美国的那七年间，会定期向庄镇山汇报他的近况。偶尔他懒得装，过不了多久，庄镇山质问的越洋电话就会来翻搅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欺骗李硕这件事，庄鑫烁知道他的行为有些卑劣。但不重要，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谎言，没人会去戳破他，李硕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他只会记得当下，庄鑫烁说他被庄镇山从家门赶出来时的无助和脆弱。

 第2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8章

    “嗯？”庄鑫烁神情茫然，看起来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对李硕这个同性恋来说不大妥当，他皱着眉思索了几秒钟，再开口时语气略有些低落：“我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一支烟抽完，庄鑫烁回到客厅，取下阳台上晾着的t恤衫穿上后，说：“哥，那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庄鑫烁笑了笑：“我去找个酒店住，住在这里……可能会给你造成一些困扰，我不想这样，你能收留我住一晚我已经很开心了。”
    李硕顿时有些后悔刚刚说出的话，他反应过来庄鑫烁只不过是个还没掌握成年人之间相处应当有分寸感的毛头小子，单纯地点支烟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李硕提拉着拖鞋走过来：“不回家？”
    “我爸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我也不想回去，他见着我总要说我不争气之类的话，听着很难受。”
    李硕站在他跟前沉默了片刻。
    “我说那些话没别的意思，你小子别瞎琢磨。不是说不想一个人待着吗？不嫌弃睡沙发的话就先住着吧。”李硕说。
    庄鑫烁攥紧的手指松开。
    “不嫌弃，我只是怕你会不舒服。”
    “有饭吃我还不舒服？中午我想吃红烧排骨。”李硕摆摆手，往阳台边的茶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李硕：我没有啊我摸你的？
    以后的李硕：给我亲亲给我贴贴再给我捏捏
    第17章 早安，李硕
    庄鑫烁晨跑完，轻手轻脚地进门，卧室那边还没动静。
    他把买回来准备做早饭的食材放在岛台上，光着脚往卧室走去。
    纱帘潦草地把窗户遮住大半，一侧皱皱巴巴地夹在玻璃窗里，能看出昨晚关窗的人有多粗心大意。李硕睡在一片明暗的光影里，姿势不太好看。被子只盖到肚脐上方，睡衣下摆掀到了胸口，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不知梦到了什么，放在枕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拳头。
    庄鑫烁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哥？你醒了吗？”
    李硕睡得很熟，呼吸的频率保持着同一个轻缓的节奏。
    庄鑫烁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握，而后凑近李硕的颈侧，在其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早安，李硕。”
    庄鑫烁冲了澡，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李硕的t恤衫穿上，领口有些紧，勒得他不太舒服。庄鑫烁扯了扯，打算今晚回家一趟带些衣物过来。
    卫生间脏衣篮里的衣服已经快装满了，庄鑫烁把它们分了类，白色的可机洗的衣服先丢进洗衣机，需要干洗的装进纸袋，等下午下班后送到公司附近的干洗店。
    做好早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三十五分。庄鑫烁再次回到床边，看到刚刚还在被窝里呈大字型躺着的人，这会儿因为蹬掉了被子，在20度的室温里缩成一只虾米。
    庄鑫烁用手背碰了碰李硕冰凉的脚腕，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了。
    他轻轻拍了拍李硕的小腿：“哥，起床了。”
    李硕毫无反应。
    庄鑫烁在他露出被子的脚底抓了抓，李硕猛地把脚缩进被子里，一脸惊恐地睁开眼：“操！谁扣我脚底板？”
    “哥，起床了，已经七点半了。”
    李硕看了眼站在床尾的庄鑫烁，翻了个身，整个人卷进被子里：“真烦人，八点再叫我。”
    庄鑫烁盯着把脸埋进被子里的李硕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岛台上的早饭还冒着热气，庄鑫烁把自己的那份吃掉，李硕的那份装进了打包盒。
    晾了衣服，拖了地板，八点的闹钟刚好响起。
    李硕的身体像长在了床铺上，庄鑫烁站在床边好声好气叫了他几声，他连理都不理。
    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庄鑫烁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揽着他的肩背和大腿，像扛面袋子似的扛在了肩上，往卫生间走去。
    到了洗漱台前，庄鑫烁把人放下，等李硕站直了，才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李硕头顶翘着几撮头发，看上去有些呆愣，像是还没从这个粗暴直白的叫早方式中缓过来。
    “开机了，哥。”庄鑫烁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又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你再不抓点紧又要迟到了。”
    李硕接过牙刷捅进嘴里，庄鑫烁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监督进度，时不时地催促一句：“哥，你快点。”
    洗完脸，李硕转头瞪着庄鑫烁：“干嘛？我上厕所你也要盯着？”
    庄鑫烁往后退了一步，替他关上卫生间的门：“这个厕所我真想替你上了，你真的好慢。”
    李硕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催催催催命啊你，烦死了！”
    庄鑫烁抱着臂倚在墙上，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没能在床上完成打滚醒盹挣扎的整个流程，李硕走到停车场的时候依旧不太高兴地板着张脸。庄鑫烁打开车门，把他推上副驾：“别生气了，吃完早饭，你可以再眯几分钟。”
    庄鑫烁掏出袋子里的保鲜盒放在他的腿上，然后启动了车子。
    李硕低头看了一眼，保鲜盒里头装着一颗煎蛋和半根玉米，还有一个用紫菜包的饭团。
    庄鑫烁打着方向盘，车子右转驶出停车场并入车流中。趁着在路口等红灯的功夫，他转过头，指了指李硕手边的纸袋：“袋子里有一次性手套，保温杯里是豆浆，喝的时候小心点，可能有点烫。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紫菜，不喜欢吃的话，就把紫菜皮剥了，米饭我压的很实，不会散掉的。”

 第29章

    李硕脸上紧绷的五官线条柔软下来，庄鑫烁像只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说的这一长串意外地没让他觉着烦。
    李硕捏着那颗心形的煎蛋塞进嘴里，因为没睡饱导致的烦躁缓缓褪去，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跟个老头儿似的。”
    到了办公室，距离打卡时间还有十来分钟，王瀚文端着杯咖啡从李硕身旁走过又倒回来：“哟，我没看错吧？这谁啊？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没迟到？”
    “滚蛋。”李硕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
    “我还等着喝这个月某人赞助的下午茶呢。”
    李硕从柜子里拿出茶叶盒，正要往杯子里放，庄鑫烁接过了他的杯子：“我来吧。”
    李硕看了眼庄鑫烁的背影，又转头对王瀚文说道：“谁爱赞助谁赞助，我反正不会再掏一毛钱，这两天得了个新闹钟，挺好使。”
    王瀚文“哈哈”笑了两声，往他肩上锤了一拳：“行，保持住啊，我可不想在收到通报某人一个月迟到十来回的邮件了。”
    王瀚文往工位上去了，庄鑫烁正好端着茶杯从茶水间的方向走过来，隔着几米的距离，李硕能看到杯中茶叶泡开时舒展的叶片。
    “小心烫。”庄鑫烁把杯子放在他的桌面上时嘱咐了一句。
    心情上的褶皱被熨平，李硕突然觉得周一的早晨也不是那么惹人烦了。
    工作就是和各式各样的脑残打交道的过程，一周下来，庄鑫烁攒了一肚子的火。火没地方发，只好忍着。
    好不容易忍到了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庄鑫烁在网上订了几斤新鲜的鸭货，打算晚上给李硕卤点零食。他已经在李硕家住了将近一周，这一周时间里，李硕被他的厨艺轻易地征服，天天肚子吃得溜圆儿，眼看腹肌线条都开始变得模糊。
    李硕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早上在车上吃完两个葱油饼后，义正言辞地告诉庄鑫烁：“这样不行，我晚上要吃点素，我得减减肥。”
    庄鑫烁笑着答应了，这会儿订完鸭货，轻轻敲了敲中间的格挡玻璃：“哥，我买了鸭货，晚上卤一锅，咱们喝两杯？”
    李硕眼睛一亮，早上信誓旦旦说过的话被他丢到脑后：“好好好，下班先去买啤酒，冰箱里就剩一瓶了。”
    刚说完，所有人就收到了一条张启恒发在部门大群里的信息。
    “为了庆祝涟阳县项目顺利取得批文，晚上在隔壁阳和酒楼409包厢聚个餐。”
    【??作者有话说】
    小庄：我肆你的森莫？
    big李：好使的闹钟
    第18章 旧爱
    这种饭局过于无聊，桌上的白酒庄鑫烁只微微抿了几口，他还惦记着放在公寓楼下取货架上的一箱鸭脖鸭翅和鸭爪。
    李硕倒是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地干上两杯。
    李硕喝了得有小一斤，走出包厢门的时候脚步有点晃，庄鑫烁跟在他身后虚扶着他的小臂，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下行，李硕跟王瀚文开着玩笑：“老王，你这也不行啊。”
    “装什么装，等着去二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不服是吧？行，我等着。”
    说这话时，李硕的眉毛微微上挑，眼尾跃动着酒意的红潮，庄鑫烁站在他的左边，垂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直到电梯到达一楼，众人从轿厢里挤出来，庄鑫烁才收回视线。
    张启恒在饭店旁边的酒吧里订了个大号的卡座，女孩子们饭局结束就被他都赶回家了，去二场的就七八个大老爷们。
    刚坐下，服务生就端上来了满桌的酒水。
    张启恒作为领导，饭桌上自然免不了被下属一通灌酒，饭吃完了，人也走不动了，安沁叫了代驾送他先走，酒吧的卡座里只剩下他们这一群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同事。
    酒意正酣，一帮人插科打诨开着玩笑，聊着聊着就奔下三路去了。
    王瀚文怼了怼李硕的胳膊：“单没单着啊？”
    李硕笑着回他：“单着啊。”
    “哟，分手了？你们基佬谈恋爱更新换代可够快的啊，前段时间不还总家属家属的吗？”
    “这哪是我能决定的事儿，喜欢了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没什么可说的。”
    喝多了酒，成年人嘴边常年站岗放哨的尽职护卫也躲懒去了，王瀚文继续八卦道：“有件事，我特好奇，你们基佬是不是都有什么鉴gay雷达之类的东西，能准确分辨出来谁是不是同类啊？”
    李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那么玄乎，不过同性恋是和你们直男是不太一样，有的能一眼看出来，有的不行。”
    “哦……”王瀚文附在李硕耳边小声问道，“那你看小庄是不是啊？”
    李硕愣了一下，他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没考虑过是因为就像他看见家里头的那帮子堂弟堂妹们，不会无聊到去八卦他们的性向。
    李硕转过头去看庄鑫烁，庄鑫烁斜靠在沙发里认真地刷着手机，余光瞥到李硕投来的视线，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怎么。”李硕猛地在王瀚文背上拍了一下，“看不出来，你自己问。”
    王瀚文再怎么醉意上头，也不敢问庄鑫烁这样私密的问题，他那两个哥一个爸说句实在的都是在座每个人的衣食父母，平日里和庄鑫烁开别的玩笑还行，这种事，王瀚文怕把庄鑫烁惹着了回头再给自己小鞋穿。

 第30章

    他讪讪笑了笑，冲庄鑫烁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庄你玩你的。”
    “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喝着。”
    庄鑫烁站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背后李硕的声音在震荡的声浪中不甚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怂什么呀老王？”
    庄鑫烁站在烘手机前吹干手上的水珠，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没防备和一个急匆匆往里冲的人撞在了一起。
    来人吃痛地骂了句：“操！没长眼睛啊？”
    庄鑫烁皱着眉，火气上涌，但他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人，越过他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冲着他的背影吼了一嗓子：“连句道歉都没有，有妈生没妈教的傻逼！”
    庄鑫烁往外走的动作顿住，回身，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怼到卫生间门边的玻璃墙上，虎口卡着他的脖子，五指用力收紧，语气森然：“再说一遍。”
    “有妈生没妈教”几个字刺痛了庄鑫烁，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喉管被掐着，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努力睁着眼，看清眼前人的脸后，微微瞪大眼睛，艰难吐出一句：“庄……庄少爷……”
    庄鑫烁松开了手，男人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庄鑫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谁？”
    过了半天，男人才缓过劲儿，猛咳了两声：“我金穆。”
    庄鑫烁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金穆是谁？”
    “操！”金穆气笑了，“庄少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两个月前，咱一块儿在樾山跑车来着。”
    庄鑫烁眯着眼思索了一番，终于想起眼前这个金穆是何许人也。
    庄鑫烁开着他哥的送他的那辆488 pista spider冲过终点线，金穆的黑灰色的gt3 rs紧随其后，庄鑫烁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下山时连续3个过弯险些被金穆超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下了车，庄鑫烁隔着十来米飞扬的尘土，看见金穆靠在车门上冲他笑。
    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还没平复，在金穆提出去半山腰上那家新开不久的温泉酒店时，庄鑫烁点头答应了。
    不过是一场不需情感输出，各取所需的发泄，庄鑫烁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的脸，只记得他在床上叫的很浪。
    做完就走，庄鑫烁甚至没在酒店过夜，这种在他生活里只存在了几个小时的人物，庄鑫烁向来不会费力气在记忆里给他腾地方。
    “哦，想起来了。”
    庄鑫烁蹲下身和人对视：“这张嘴活儿是不错，那天我怎么没发现它这么脏啊？”
    期间进出卫生间的人不少，金穆明显觉得有些丢人，他挣扎着站起来，咬着后槽牙说道：“要知道是你，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半个脏字啊。”
    庄鑫烁跟着站起来，伸手在他脸上狎昵地拍了拍：“现在知道了，道歉。”
    金穆赔着笑：“对不住对不住。”
    “你在这儿干嘛呢？”
    李硕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庄鑫烁身体一僵，迅速收起那副冰冷的表情转头看他，换上一副惯常的温和口吻：“遇见个朋友。”
    李硕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李硕走过来时正好看见庄鑫烁在他对面那个男人脸上拍了拍，看起来不大像是朋友叙旧，倒像是调情。
    “朋友？”
    庄鑫烁露出个笑：“嗯，随便聊了两句。”
    庄鑫烁对着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说话时温柔的语气让金穆心里不太爽，他这幅模样和刚刚逼着自己道歉时的态度简直是两个人，金穆歪着头，越过庄鑫烁看向李硕，不太正经地调笑道：“哟，新欢？”
    庄鑫烁把头转过来，眼神像冰刃似的一刀一刀往金穆身上戳。金穆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惹了眼前这尊大佛不高兴后，立刻尿遁：“我上厕所，你们聊你们聊。”
    等金穆进了卫生间，李硕才挑着眉，语气意味不明：“新欢？”
    说完，冲着卫生间点了点下巴：“那这个是旧爱？”
    庄鑫烁在心里骂了一句，无比后悔刚刚和金穆的这通纠缠。他想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李硕问道：“小庄，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作者有话说】
    big李撇嘴：你这眼光也不行啊
    第19章 咱俩撞号了
    避无可避，庄鑫烁无奈地笑了笑：“我喜欢男人。”
    “嗯。”李硕点了点头，看上去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在庄鑫烁说完这句话后，李硕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都迅速冷淡下来，“你又是为什么藏着掖着啊？”
    这个“又”字代表李硕把他和周昱白归为了一类，庄鑫烁用手指扣了扣裤缝，心里有点燥。
    他知道他得给李硕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挽回他在李硕心里一直正面积极的形象。
    “哥，你对我来说是很亲近且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让这件很单纯的事因为和性向扯上关系后变得暧昧不清，也怕你知道之后会要和我保持所谓正常社交的距离。我没主动告知你这件事，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也绝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尽管今晚酒喝得不少，李硕思考能力尚在，庄鑫烁的解释还算说得过去。不过他之前没想过庄鑫烁是不是同性恋这个问题，当他确定了这一点，再回过头复盘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细节，李硕总觉得庄鑫烁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第31章

    对他好得过了头，这种好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李硕内心有所怀疑，他怀疑庄鑫烁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庄鑫烁是不是喜欢他。
    庄鑫烁似乎是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说‘干得不错’的人。你知道的，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得到我爸对我的肯定，初中三年我不提了，成绩一塌糊涂他对我失望是应该的。可我去了美国，开始把心思往学业上放的那几年，课业完成得再好，在他那里也只能得到一个‘有待提高’的评价。我妈从不和我讨论这些，哥哥们只会对我说‘没关系’。只有你，甚至我像其他人一样只是简单地完成了一项工作，做了一顿很普通的饭菜，也能听到你说‘真棒啊，小庄’。你能理解这种被肯定的感受吗？说是朋友，其实有些粗浅，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对我来说是很特别很特别的人。我总跟你凑在一块儿，想对你好，也是这个原因。”
    “我有些混乱，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李硕掀起眼皮和庄鑫烁对视，他的神色既坦荡又诚恳。李硕试图以一个年长者丰富的社会经验来在庄鑫烁身上寻找破绽，但他太无懈可击了，李硕找不到任何庄鑫烁说谎的证据。
    李硕为刚刚对他的恶意猜测感到抱歉，庄鑫烁和周昱白并不是一类人，庄鑫烁也不是隐瞒性向蓄意接近，他只是一个挺缺爱的小孩儿。
    李硕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别人对他掏心掏肺说真心话的场面，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可不想做你爸！”
    “你那心思怎么跟环山公路似的九曲十八绕？想太多了吧你。我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就跟你保持距离，同性恋不是人？不能交朋友？再者说，咱俩撞号了，也擦不出什么火花。”
    庄鑫烁没吭声，看上去像是对他说的这句话不太满意。李硕瞪圆了眼睛，突然脑袋里蹦出个离谱的猜测：“你……是下面那个？肌肉0？不能吧？看着不像啊？”
    庄鑫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哦，吓我一跳。”
    说话间，金穆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特意在隔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两人还在门口杵着。
    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李硕瞥了眼金穆单薄的背影，紧身t掐出一把细腰，他转头问庄鑫烁：“你喜欢这种的？长得不错，就是看上去怎么妖妖调调的？”
    庄鑫烁不想再解释，他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正跟瀚文哥喝酒呢吗？”
    听庄鑫烁提起这个，李硕才想起他是来上厕所的，他冲庄鑫烁摆了摆手，就往卫生间里跑：“憋死我了，光顾着跟你说话了。”
    酒局散场，众人喝得东倒西歪，不过这些人里大都有家有口，就算是醉了也没到走不动路的份上。
    庄鑫烁给他们一一打了车，才搀着李硕往停车场走。
    代驾已经到了，庄鑫烁扶着李硕让他在后座上坐稳后也上了车。两人紧紧挨着，李硕靠在他的肩上打着瞌睡，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歪倒在他的腿上。
    车驶过一条繁华的街，街边亮着一盏又一盏暖黄色的路灯。
    光线投进车里，照亮李硕的整张脸，庄鑫烁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拨了拨他长长的睫毛。
    李硕的睫毛长但不卷翘，整齐平直的一排，当他合上眼时，就像小刷子似的盖住一小片眼下的皮肤。
    庄鑫烁用力捏了捏李硕的脸颊，看他因为吃痛皱起的眉，小声问了句：“怎么就擦不出火花了？”
    车子驶进停车场，李硕还躺在他腿上睡得很熟。庄鑫烁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庄鑫烁晃了晃李硕的肩膀：“哥，到家了。”
    李硕从仰躺换成侧躺的姿势，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庄鑫烁下了车，绕到车门另一侧，伸长手臂，把李硕从座位上抱了下来。
    喝醉了酒，对于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李硕没什么反应。他睁开眼看清楚抱着他的人是庄鑫烁之后，全身放松地趴在庄鑫烁的肩上，脑袋在他颈窝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了。
    酒精和李硕皮肤上的味道一齐往庄鑫烁的鼻腔里涌，他低下头，隔着衣物，在李硕凸起的肩峰上重重咬了一口。
    李硕“嘶”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地嚷嚷：“小庄！什么东西咬我？！”
    庄鑫烁没说话，只把人更用力地按在怀里，大步往公寓楼走去。
    凌晨的电梯间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庄鑫烁看见反光的电梯门上映出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他不知道第二天李硕醒来之后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他本没有打算让李硕这么早就知道他的性向，一旦他知道了，无论庄鑫烁话说得多漂亮多坦诚，有些可以装作无意做的亲密的事就不能再做了。他能装单纯，但李硕又不是个傻子。
    他和李硕住在一个屋檐下才一周的时间而已，庄鑫烁没有自大到认为他已经在李硕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他深知习惯的养成，不是一个星期就能做成的事情。用温柔和体贴一点点蚕食掉李硕，这是庄鑫烁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进攻方式。
    他为了挤进李硕的生活里，说了很多谎，不过有些倒是真的，比如刚才在酒吧里他说的关于“肯定”的话题以及他在南城确实没有朋友。

 第32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南城，匹兹堡这个城市有更多让他眷恋的事物。他在那里生活了七年之久，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让他经营起一个熟悉的，已经习惯了的生活圈。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住处楼下每次看到他都会和他打招呼的花店老板，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常吃的几家餐厅，每周都会去一两次的攀岩馆，这些都让他在离开匹兹堡后时刻想念。
    南城像是他为自己的一次长途旅行选定的旅居城市，看完了风景，最后还是得回家。
    在没有李硕出现的那段时间里，庄鑫烁一直想要回去。
    李硕出现了，他本打算用李硕来打发这一年无聊的时光，可越接近，越被吸引，越被吸引，匹兹堡那些熟悉的人和物在他的世界里就越模糊。
    他之前有过几段恋情，不过都不大走心，外国佬追求自由，忠诚是很罕见的东西，庄鑫烁也没想过能从他们身上得到除了生理刺激之外的情感价值。
    但李硕不一样，他头一回想要在一个人身上交付真心。
    至于他曾经对人生的计划和打算，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相守太远，明天发生什么都未可知，为了李硕留在南城这样的话现在说出来过于沉重也过于草率。
    【??作者有话说】
    big 李：绝对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此处配图 阴阳怪气粉胖子 loopy！
    第20章 来玩吗？小庄
    庄鑫烁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他支起上半身，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寻找噪音的来源。
    厨房里，平底锅正冒着浓烟，李硕一手握着一颗鸡蛋，一手举着个铲子愣愣地站在灶台前。庄鑫烁吓了一跳，连忙掀了被子冲进厨房，赶在油锅着火之前，盖上锅盖又关上了电磁炉的开关。
    “你干嘛呢哥？大早上起来就炸厨房？”
    李硕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大早上个屁，都快十二点了，我这不想着煎个鸡蛋吗？”
    “我来吧。”
    庄鑫烁接过他手里的铲子，放在一边，又把他身上挂着的围裙取下来套在了脖子上。
    李硕倚在岛台边看他动作流畅地磕鸡蛋，问：“昨天那么晚回来怎么还有时间做东西啊？”
    昨晚庄鑫烁安顿好李硕后，下楼把那箱已经在货架上放了六七个小时的鸭货搬了上来。做卤味很费功夫，等他用保鲜膜把不锈钢盆包好放进冰箱里，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半。
    其实并不一定要在昨晚就完成这件事，只是他想到第二天，李硕醒来后打开冰箱，看见满满当当的食物时露出的惊讶表情以及可能会产生的一丁点感动或是其他柔软的情绪，庄鑫烁就觉得这件事非做不可。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在李硕心里扎根的机会。
    “冻起来再解冻我怕会不新鲜，索性做了。冰箱放一晚更入味，今天吃正好。”说完，他转过头问李硕，“你尝了吗？味道怎么样？”
    “啃了个鸭爪，比外头卖得好吃。”
    听他说完，庄鑫烁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一口白牙明晃晃的。李硕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指了指锅里还未定型的煎蛋：“我要吃溏心的。”
    吃完饭，庄鑫烁跟李硕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家一趟。李硕正站在书桌前练字，闻言冲他摆了摆手。等庄鑫烁换了鞋打开门的时候，李硕抬起头叫住了他，问：“小庄，你要搬回家住吗？”
    说话的语气很平常，庄鑫烁听不出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庄鑫烁站在门口和李硕对视，须臾，他声音放轻，小声问：“不搬可以吗？”
    李硕手一抖，一滴墨顺着笔尖落在了纸面上，刚写好的“心静”的“静”字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半个“心”也遭了殃。
    好在只是练习，整幅字毁了也不觉得可惜。
    李硕放下毛笔，抽了张湿纸巾出来擦了擦手，然后不太在意地对庄鑫烁说道：“可以。”
    庄鑫烁到家时，王姨正在收拾餐桌，看上去应该是刚吃过午饭不久。
    庄雁鸣和庄昭炀前脚刚走，这会儿家里就三位女士和在楼上睡午觉的庄镇山。
    庄镇山是典型的工作狂，平时压根没有午休这一说，听梁美云说他这会儿正在午休，庄鑫烁还有点诧异。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再要强再有干劲儿，毕竟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身体跟二三十岁的小伙子比不了。
    不用和庄镇山打照面，庄鑫烁松了口气。回房间略坐了会儿，魏莱敲开了他的房门：“小庄，我们打算去趟超市，你要一起去吗？看你房子里还缺点什么不？”
    庄鑫烁思索了片刻就和她们一起出了门。
    他想起冰箱里的水果快吃完了。
    王姨经常光顾的这家精品超市开在新区的商业街附近，旁边是精致且在周末人流量也并不是很大的白湖商圈。
    庄鑫烁很喜欢逛超市，这是一项充满了生活色彩的活动，他的心情因为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各种商品变得轻松，又因为在挑选商品的过程中带着投喂李硕的目的而感到快乐。
    庄鑫烁推着的购物车很快垒起一座小山，山尖尖上挂着两颗形状完美的红宝石柚子，魏莱诧异地问：“买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庄鑫烁想到李硕抱着碗吃掉他剥好的一整只柚子，在沙发上撑得坐立难安的样子就有点憋不住笑，他强忍着没笑出声，说：“家里养了一只宠物。”

 第33章

    魏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宠物喜欢吃零食和水果啊？”
    庄鑫烁笑了笑没说话，拿了几包蝴蝶酥饼填了填购物车内所剩不多的缝隙。
    从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出来只能右转，庄鑫烁看了眼后视镜观察后面的车况，突然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李硕揽着一个男人的肩，正低着头和他说话，姿势亲密地走在一起。庄鑫烁转过头，想要确认两人之间的亲密是否只是他的错觉，可后车按响喇叭催促，庄鑫烁只好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一两秒钟的时间，庄鑫烁来不及获取更多的信息，他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转过弯，两人的身影就被一个巨型广告牌挡住了，庄鑫烁收回视线，某些生长在暗处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漫上来。
    停了车，帮三位女士把买来的食材搬进厨房，他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即使他没在家里住，王姨依旧会按时来打扫卫生，阳台上那几盆绿植也被照顾得很好，叶片在阳光下绿得发亮，很有生机。
    给李硕发了信息，没提到刚刚在白湖看见了他这回事，只问了一句他在干嘛。
    很久都没得到回复，庄鑫烁用指节重重地在栏杆上敲了几下，转过身看见那几株鸭脚木，突然感觉这些鲜亮的绿很扎眼。他把叶子一片一片揪下来，用手指碾碎，看那些碎片下落，落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和另一种绿混为一体。
    庄雁鸣和庄昭炀回来时，庄鑫烁仍然没收到李硕的任何回复，他打过去的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饭桌上几乎都是庄鑫烁爱吃的菜，但他心里盛着事，没吃几口。
    庄镇山没给过他任何眼神，他也没主动去找庄镇山的不痛快。没了他俩的针锋相对，家里气氛挺融洽。庄雁鸣和庄镇山讨论着公司上的事务，庄昭炀凑到庄鑫烁耳边问他：“最近怎么样啊？”
    “还行吧。”
    庄昭炀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接着问道：“你现在在哪儿住着呢？”
    “李硕家。”
    “李……李硕家！！”
    声音有些大，几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庄昭炀立刻往嘴里塞了块牛柳，掩饰了下他刚刚的失态。
    等饭桌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庄昭炀才凑过来小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登堂入室了？”
    庄鑫烁不欲和他多说，夹了个蛋黄烧麦放进庄昭炀的盘子里：“吃你的饭。”
    吃过饭，太阳的最后一抹光亮在天边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逐渐被夜色包裹。
    庄鑫烁坐在客厅里喝了会茶，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哎，老三！”庄昭炀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了一嗓子，庄鑫烁脚步没停，回过头冲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进了车库开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炭黑色的x7呼啸着冲出了别墅大门。
    庄鑫烁开着车在白湖周围的几条路上来回打着转，等他第三次转回下午遇到李硕的那个停车场出口时，接到了李硕打来的电话。
    积攒了几个小时的怒气在开口说话时全都被庄鑫烁打包好放到了李硕看不见的地方，他温声道：“哥。”
    听筒里是劲爆的舞曲，似乎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震荡的声浪，李硕的声音有些模糊：“怎么了，打那么多个电话？”
    “没什么事，刚刚在超市，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庄鑫烁接着说，“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李硕应该是换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音乐声由大到小，最后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鼓点。
    “我在酒吧。”说完，李硕停顿了几秒，又接着道，“gay吧。来玩吗？小庄。”
    【??作者有话说】
    big李：静你奶奶个腿的心
    第21章 哥哥，他好凶
    酒吧内放着热辣的舞曲，七八个腰肢纤细的男孩儿正站在一条长台上跳着露骨的舞，扭胯甩腰，极尽挑逗。
    场子里装满了来寻欢作乐的人，庄鑫烁借着身高的优势，在张牙舞爪的人群中一眼就寻到了正坐在高脚凳上，笑眯眯看人跳舞的李硕。
    他的手上端了杯酒，酒液在杯中晃荡着，六棱形玻璃杯里盛满了细碎的彩光。
    并没有在李硕身边看到下午他见到的那个男人。
    庄鑫烁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李硕身边。
    台前挤得都是人，李硕周围没有多余的空位，庄鑫烁只好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哥。”
    李硕转过头，看见他后挑了挑眉：“来了？”
    恰好李硕身旁一个人离开了座位，庄鑫烁坐下，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你自己吗？”
    李硕挪了挪凳子，和庄鑫烁挨得近了些：“本来约了人，他有事先走了。”
    中午吃过饭，庄鑫烁前脚刚走，后脚李硕就接到了于铭远的电话。电话里于铭远问他有没有吃午饭，要不要一起出来吃点。
    于铭远声音如常，但主动约他出门吃饭这件事极其少见。李硕把在嘴边的那句吃过了收了回去，问他去哪吃。
    于铭远是杨臻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两人一起开了家设计公司。于铭远这人初接触时只觉得他闷，不大爱说话，接触多了就能发现是个很值得深交的朋友。
    不过，要说两人关系越来越好的契机，大概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于铭远秘密的人。

 第34章

    他喜欢杨臻。
    九年。
    他的这份喜欢持续的时间之长让李硕暗自咂舌。
    前段时间，于铭远孤注一掷决定往前走一步的时候，杨臻谈恋爱了，当然恋爱的对象不是他。
    暗恋一个人长达十年是种什么感觉李硕不知道，但喜欢一个人，看着他谈恋爱结婚生子，其中的挣扎和痛苦李硕是可以想象的。
    两人在茶社里开了个包间，一下午，于铭远都没说几句话，只是沉默地抽烟。
    李硕有意帮他放松放松心情，带他来了酒吧。没坐一会儿，于铭远就略带歉意地告诉他有事要先走。
    “大周六的，什么事啊？”
    于铭远的视线落在头顶的氛围灯上，过了十来秒才慢吞吞地说：“杨臻刚下飞机，还没吃饭，说想吃我包的馄饨。”
    李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有没有点出息了还！他咋不去吃林余晓包的馄饨？你就非得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知道我们没可能，但放弃需要时间不是吗？”
    “他胃不好，不能饿着，我先走了。”
    于铭远离开了，丢下李硕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咬牙切齿地生了半天的闷气。
    李硕说话时，口中呼出的热气往庄鑫烁耳边扑。李硕今天用了香水，是他曾经闻到过的干涩绿植混合着檀木的味道。
    庄鑫烁偏了偏头，离李硕更近了些，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问：“约了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李硕摸了摸耳垂，“你他妈别离我这么近！”
    说话间，台子上跳舞的男孩儿们一舞结束。站在李硕正前方一个长相算得上清秀白净的男孩儿取下了腰上挂着的那串带着小铃铛的链子，链子沾了他的汗水，亮晶晶地反着光。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半跪着，捏着链子一角，把它挂在了李硕的脖子上。
    李硕一愣，旋即笑出声，抬手握住他伸到李硕面前的小臂。男孩借着他的力，从台子上跳了下来，落进他的怀里。
    他坐在李硕大腿上，揽着他的脖子，一把甜腻腻的嗓子发出让庄鑫烁浑身不适的声音：“哥哥一个人？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李硕揽着男孩儿的腰，一手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酒喂到男孩儿嘴边：“酒烈，小心着喝。”
    男孩儿就着他的手喝光了半杯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酒液顺着唇角流下，在脖颈上蜿蜒出一道湿痕。他握着李硕的手指，自喉结往上，沿着水迹，一路划过去。
    庄鑫烁眼皮半掀盯着他，看上去很凶。
    男孩儿抬起头，正好撞在他的这个眼神上。嘴角的笑一僵，躲进李硕的怀里：“哥哥，旁边这个是你的男朋友吗？他好凶。”
    “不是。”李硕转头看了板着脸的庄鑫烁一眼，“哪里凶？这不挺帅一小伙子吗？”
    听到李硕说不是男朋友，男孩儿放下了心，动作重新变得大胆。他拽着李硕脖子里的银色链子，微微用力把李硕拉近，嘴唇要贴不贴地凑在他的唇边。
    从庄鑫烁的角度看，这是一个已经吻上去的动作。
    李硕躲也不躲任由男孩儿挑逗，酒吧里声音嘈杂，即便庄鑫烁就坐在两人旁边，仍然听不清他们低声咬着耳朵说了什么。
    男孩儿开心的笑声刺耳得很，庄鑫烁攥紧手指，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着。
    片刻后，男孩儿从李硕怀里起身，说：“哥哥，我去趟洗手间。”
    走出两步，又回头在李硕脸上亲了亲：“等我哦。”
    人走了，李硕取下脖子上刮得他有点疼的链子丢在吧台上，忽听旁边庄鑫烁凉凉地说了一句：“哥，等他干嘛？你今晚不回家吗？你要和他去开房？”
    “嗯？”李硕问，“怎么了？他长得不好看？”
    庄鑫烁面部扭曲，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句：“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随便？”
    “随便？”
    “对！随便！”庄鑫烁咬着牙，“才刚认识！你就要和人上床！”
    李硕哈哈哈笑了两声，凑近了去看庄鑫烁额角崩起的青筋：“我们小庄这么纯情啊？接受不了一夜情？”
    庄鑫烁像是被他逼问地无法回答，他站起身，干巴巴说了句：“我去上厕所。”
    庄鑫烁站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他的目标是刚刚离开的那个男生。
    走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男孩儿正好从里面出来。他看见了庄鑫烁，怔了怔，侧过身体，打算绕过他。
    庄鑫烁往右边跨了一步，挡在男孩儿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冯谨在这种地方混得久了，看人脸色的功夫炉火纯青。方才庄鑫烁的反应还让他不太能确定，这会儿把他拦了下来，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人是什么意思。
    冯谨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哥哥？穿白衬衫的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庄鑫烁伸手掐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下，得出结论：“长得也不怎么样。”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
    冯谨笑了笑：“啊？为什么？可我还没玩够诶。”
    庄鑫烁皱着眉，卡着他的下巴把人推搡进洗手间旁边的一个拐角处。
    庄鑫烁手劲太大，冯谨的下巴被钳得生疼。伸手按住庄鑫烁的胳膊，冯谨讲话依旧轻声细语：“怎么办？那个哥哥看起来很喜欢我，我不太好意思放人鸽子呀。”

 第35章

    “在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我劝你识相点。不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庄鑫烁这句话里的威胁意味太浓，骨关节被他捏得几乎发出咯咯声。冯谨疼得五官皱起，在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那类只会放狠话的软脚虾后，立刻放软语气：“我可以走，可我的工作还没结束呢，无故缺勤要扣工资的。”
    帅哥千千万，他没必要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惹来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多少？”庄鑫烁直截了当地问。
    冯谨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
    庄鑫烁松开他，拿出手机，向冯谨要来了账号，把五千块转了过去。
    “滚吧。”
    冯谨揉着下巴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庄鑫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加油哦，哥哥。”
    【??作者有话说】
    哎嘿，出现的是我们小于啦~
    （下章或者下下章我又要和紫章鱼掰头了，头秃~
    第22章 哥哥，你帮帮我
    庄鑫烁回到吧台前，李硕刚把一满杯酒送进嘴里，看见他过来，问：“看到刚刚那个小男生了没？怎么去上个厕所这么久？”
    “没看见。”
    “走了？”李硕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一晚上净他妈被人放鸽子了。”
    不知道李硕是不是发现来这里玩的男生挺多白净清秀那一挂的，所以常来。总之，庄鑫烁刚打发走一个，又缠上来一个。
    这个明显没有冯谨大胆，他有些羞涩地递给李硕一杯酒，问：“可以加个好友吗？”
    庄鑫烁臭着张脸坐在一旁，倒不是没人喜欢他这种，相反，他这种类型其实很受欢迎。只是他眼皮半掀斜着看人的时候戾气太重，让一众蠢蠢欲动的人歇了心思。
    而李硕脸上总带着不正经的笑，一双眼睛弯着，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伴着暧昧迷离的光线，看上去比他更招人。
    李硕接过酒，又调出二维码放到男生面前：“当然可以。”
    男生笑得很开心，拿出手机扫了码后，拉过李硕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怒火简直要烧光庄鑫烁的理智，他现在无比后悔前一天在李硕试探他时用一些半真半假虚伪的真诚来打消李硕对他的怀疑。
    狗屁的循序渐进，在这些放肆又直白的男人面前，他的这些想法显得太过幼稚和矫情。
    他就该直接表白，作为李硕的追求者光明正大地表现出他的占有欲。
    庄鑫烁冷眼瞧着两人开开心心地聊天，忍耐的阈值一再降低，当这个男生在庄鑫烁要吃人的目光中小声问李硕“哥哥，你怎么出来玩还带个保镖”的时候，他的怒气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李硕被逗乐了，哈哈哈笑个不停，庄鑫烁语气生硬打断他：“哥，我喝醉了。”
    “喝醉了？”李硕停下笑，看了眼桌上已经空掉的酒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半瓶就醉了，酒量这么差。”
    庄鑫烁站起身，扶着吧台撑住身体：“我的头好晕，我站不稳了。”
    边说人边往李硕身上歪，李硕“哎”了一声，伸手搀住他的胳膊：“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啊？”
    庄鑫烁身体放松靠在李硕的肩头，眼前的小男生诧异地看着庄鑫烁投来的警告和挑衅的眼神，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的，你小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李硕嘴里骂骂咧咧的，想让他重新在椅子上坐好，庄鑫烁一点都不配合，不停地挣扎：“我们回家吧，我想睡觉了。”
    说完，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
    李硕怕他摔了，连忙追上去架着他，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和那个跟他聊得投缘的男生道个别。
    “真是太不礼貌了。”李硕走出酒吧时，暗自腹诽了一句。
    两人都喝了酒，只能找代驾。他的车是两座，坐不了三个人，李硕拍了拍庄鑫烁的脸，问：“你车停哪儿了啊？”
    庄鑫烁看上去还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手指了指街对面。
    李硕扶着他过了街，走了大概一百来米后看见了他的车。
    李硕把人抵在自己和车门中间，努力地从庄鑫烁口袋里掏车钥匙，本来还挺老实的庄鑫烁突然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拍掉他的手，浑身泄力趴在他的身上。
    肌肉相撞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庄鑫烁鼻息急促，呼出的热气全打在李硕敏感的侧颈上，口中小声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嘴唇贴着他颈部的皮肤，李硕甚至感受到了庄鑫烁湿热的舌尖，他缩了缩脖子，把人往车门上一推：“操！”
    “你小子是不是找削？”
    庄鑫烁的腰在门把手上重重磕了一下，他“嘶”了一声，声音委屈：“好疼。”
    李硕没脾气了，一手撑着他的前胸，防止他往前倒，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了锁，打开车门，把庄鑫烁扔在后座上。
    叫了代驾，李硕上了车，坐在副驾上。
    庄鑫烁仰躺着，一双长腿委屈巴巴地缩在后座上，李硕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真欠你的，让你来玩你给我添堵来了。”
    “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哥，你以后也不要来了。”
    庄鑫烁说这话时口齿清晰，李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喝醉，但下一秒，庄鑫烁又补了一句：“他说我是保镖，我怎么就是保镖了？”

 第36章

    李硕经他这么一提醒，又乐了起来：“来这儿的人都是寻乐子的，看你一直板着张脸，往我旁边一杵，可不觉得你是我保镖吗？哈哈哈哈哈。”
    庄鑫烁艰难支起上半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你是不是特喜欢别人叫你哥哥啊？我看你眼角褶子都笑出来了，那我以后也叫你哥哥。”
    “打住！”李硕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人家小男生叫哥哥是撩拨，你他妈别跟着瞎学，人猿泰山在我跟前哥哥哥哥，我可受不了。”
    “哦。”庄鑫烁语气低落下来。
    过了片刻，李硕听他在后面小声嘀咕：“还说你不是讨厌肌肉男，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哥哥？”
    李硕懒得跟醉鬼计较，反正第二天庄鑫烁醒来想起这茬，估计会尴尬地满地找缝钻，绝对不会再主动提起，他随口敷衍道：“行行行，你叫你叫。”
    庄鑫烁满意了，黏黏糊糊喊了一嗓子：“哥哥……”
    李硕一个激灵，脚趾蜷缩，恨不得给庄鑫烁脑袋上一锤，显然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好在叫完这声酸不拉几的哥哥后，庄鑫烁就没什么动静了，直到代驾启动车子，他仍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窝在后座上。
    进了家门，李硕费劲地打开玄关的开关，扶着庄鑫烁往客厅的沙发走。刚到茶几边，他想了想，又调转方向走进卧室。
    把庄鑫烁丢在床上，李硕靠着墙壁喘了口气。
    他扯了扯身上被汗湿的衬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庄鑫烁还在床上躺着，只是原本闭着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
    李硕吓了一跳：“操！你是要吓死谁？！”
    “哥哥，我想洗澡。”
    “……”
    “哥哥屁啊哥哥哥哥哥，烦死我了！你母鸡成精了，不带称呼不会说话是吧？”
    庄鑫烁不说话了，眼皮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李硕把擦头发的毛巾往床边一摔，动作不是很温柔地扯着庄鑫烁的胳膊把他扯起来：“洗洗洗，我该你的。”
    进了浴室，庄鑫烁靠着墙壁脱衣服，李硕不太放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庄鑫烁天天在家晾着那身腱子肉，李硕已经物理免疫了。等庄鑫烁抽出牛仔裤上的皮带，裤腰往下掉了几公分，露出一截内裤边时，李硕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转身出去了。
    水声响起，李硕站在门边等了几分钟，看样子庄鑫烁应该是能自己完成洗澡这项活动了，他才放心地走开。
    刚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出来，突然听见浴室传来“咚”的一声。
    李硕放下水瓶，拉开浴室的门就往里冲。
    走了两步，李硕停下了动作。
    隔着白色的水雾，庄鑫烁侧对着他，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垂在腿间，眼睛湿漉漉的，和闯入的人对视着。
    李硕受到了极强烈的视觉刺激，庄鑫烁全身的肌肉线条像连绵的群山，起起伏伏。水流自上而下，在他背部溅起一朵朵水花，水珠子滚过每一道肌肉纹理，噼里啪啦落在瓷砖上。如果不是庄鑫烁，换上什么杂志或是电影里这幅裸男镜头，李硕已经在吹口哨了。
    但这会儿，他只想以头抢地，找个缝钻进去。
    “不好意思哈，打扰你了，你继续，继续。”
    李硕转头就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箍着腰拉了回来。热水兜头而下，有更热的东西紧紧贴着他的大腿。
    “操！”
    下一秒，他听见庄鑫烁在耳边重重的喘息，和他委屈的声音：“哥哥，出不来，你帮帮我。”
    【??作者有话说】
    big李：帮不帮？在线等，挺急的
    第23章 瞧不起谁呢庄鑫烁
    李硕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着煎饼，死活睡不着。他悄么声地爬到床的另一侧，借着外头的亮光，瞅了瞅沙发上那坨安安静静的隆起。
    李硕咬了咬牙，心想喝醉了真好，坏事儿干完了，被子一盖，屁都不想。
    重新在床上呈大字型躺下，李硕踢开了压在身上的被子。
    庄鑫烁抵在他肩上粗重火热的喘息，一口一个软绵绵的“哥哥”始终在耳边挥之不去，他觉得有点热，思绪不受控制地再次回到那间水汽蒸腾的浴室。
    庄鑫烁拉着他，手紧紧箍着他的腰，把他抵在墙上。
    ……
    “庄鑫烁！你他妈清醒点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
    庄鑫烁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钩子，热浪从他的手指传递到李硕身上，再顺着神经往上，不停烘烤着他的大脑。
    好热，热到有些窒息。
    棉t被撕扯得没眼看，领口耷拉着，都快坠到肚皮上了。李硕艰难地分出一点注意力往下头瞟了一眼，很快就难为情地偏过了头。
    头顶的顶灯产生一圈又一圈彩色的光晕，海浪掀起他，又放下。什么不合适不应该他已经顾不上去想了，手指狠狠陷入庄鑫烁背部的肌肉纹理中，脑中闪过的只有噼里啪啦带电的火花。
    ……
    李硕刚要张口骂人：“你他……”
    庄鑫烁带着酒精味儿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脸侧，最终印在他的唇上后狠狠吮吸了一口，然后舌尖更过分地探入他的口中，和他的舌头勾缠在一起。

 第37章

    李硕皱起眉，试图去推庄鑫烁的肩。李硕总吐槽他的满身的肌肉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无论李硕如何挣扎用力，眼前这具身体都纹丝不动。
    背后是冰凉湿滑的墙壁，前方是庄鑫烁极具压迫感的身体，李硕被困在庄鑫烁制造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
    激情平复，水拍打地面的声音还有两人未缓下来的呼吸声让李硕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些微的尴尬。
    他猛地推开庄鑫烁，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脚踝的衣物和地板上的洗发水瓶子。
    庄鑫烁站在离他几十公分的地方，眼睛里是还没冷却下来的炙热浴火，他刚要开口说话，李硕冲他胸口上捣了一拳：“滚出去！我要洗澡！”
    庄鑫烁一声不吭地裹着浴巾出去了。
    爽完了，理智重新占领了高地。
    热水兜头而下，李硕慢吞吞地冲洗着泡沫。在注意到腰侧那片红色的指痕后，他低头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泄愤似的狠狠搓了两下。
    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出来时庄鑫烁已经盖着被子在沙发上躺下了，被子只盖到腰以下的部位，紧实的胸腹在空气中晾着。
    李硕有点生气：“你小子没心肝啊？睡得这么快。”
    李硕不知道后半夜几点钟睡着的。
    第二天是个阴天，屋里没开灯，阴沉沉的，李硕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房间内很安静，不太寻常。
    李硕轻手轻脚下了床，挪到屏风处，探头探脑往外看了一眼。
    庄鑫烁不在，沙发上那床小兔子印花的被子叠得整齐，岛台上干干净净，连个盘子都没看见。
    李硕眉头紧皱，不知道庄鑫烁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是什么意思。
    他站在原地乱想了几分钟，脑海中涌现很多种猜测，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工重 号梦 白推 文台 入户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庄鑫烁出现在门后，看见他后诧异地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才九点多。”
    “你……”
    庄鑫烁把手上的几个塑料袋提进来放在地板上：“昨天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喝晕了也没顾得上拿。你饿了吗？”
    说完，看见他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板上，走到床边拿了他的拖鞋过来：“穿上，地板凉。”
    庄鑫烁一通忙活，跟没事人似的，李硕试探着问了句：“喝断片了？”
    庄鑫烁提着袋子往厨房走：“你希望我喝断片了吗？”
    李硕没防备庄鑫烁突然把这个问题丢还给了他，他掐着腰站在原地看庄鑫烁神色如常地往冰箱里放东西，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呢！”
    “你一定要从我这儿得到答案吗？”庄鑫烁笑了笑，又补充道，“哥哥。”
    明明都听庄鑫烁喊了不下几十声这个黏黏糊糊的叠词了，李硕还是不适应。他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开口骂庄鑫烁两句泄泄火。
    庄鑫烁拿出一盒酸奶递给他：“先垫垫肚子，早饭还要一会儿。”
    “你别给我打岔。”李硕接过酸奶放在岛台上，双手环胸看着他。
    庄鑫烁从冰箱后露出半张脸，脸上的笑很无奈：“我没断片，昨晚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得，我以为你会更希望我把这件事忘了。你不喜欢我，所以不会有跟我谈恋爱的可能性，我俩撞号了，也做不成炮、友。彼此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你来说不是更好的选择吗？你现在这么刨根究底地想知道我到底记不记得是为什么呢？”
    “我……”
    李硕愣在原地，他其实没有深究他这么做背后的深层原因，只是因为他想知道，所以就问了。
    此刻庄鑫烁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心里有点烦，他沉着脸：“不过就是一次酒后冲动，算不了什么。我随便问问，忘了最好。”
    庄鑫烁收拾完了冰箱，提着另一袋的零食把它们都塞进电视机旁的零食桶里，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对李硕说道：“好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big李：谁家缺房子吗？我用脚趾给你扣个豪华大别野
    （手残点了个立即更新，下章周日更哈
    第24章 闹钟失灵
    李硕洗漱完回到客厅，庄鑫烁围着围裙正在灶台前煎鸡蛋。
    他在岛台边的椅子上坐下，戳开刚刚庄鑫烁给他的酸奶，吸溜吸溜喝了起来。刚喝两口，视线无意往透明的酸奶瓶上一瞟，白色粘稠的酸奶挂在瓶壁上，李硕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椅子在地板上极速摩擦，发出很刺耳的声响。
    庄鑫烁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平常两人也这么相处，但李硕看着庄鑫烁讲话时嘴唇的开合，不受控制地又想起昨夜那个湿漉漉的吻。
    李硕把酸奶瓶往岛台上一摔，指了指庄鑫烁：“你今儿搬出去吧，我帮你找房子，实在不行你回家住。”
    庄鑫烁翻煎蛋的动作一顿，视线从他身上慢吞吞挪回平底锅里，过了半天，李硕才听见他说了声好。
    说完这个字庄鑫烁就一直沉默着，李硕站在岛台边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到卧室飘窗边点了支烟。
    两人这顿早饭吃得没一点声音，李硕的眼睛一直盯着岛台上摆放的碗碟，两人面对面这样近的距离，他有点抗拒看到庄鑫烁脸上能传达出情绪的微表情。

 第38章

    吃过早饭，李硕坐在茶桌边小口小口嘬着庄鑫烁给他泡好的茶，庄鑫烁正半蹲在衣柜前收拾衣物。
    李硕心里的烦躁并没有因为他要搬走而缓解半分。
    庄鑫烁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给这栋房子里添置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不可能带走，收拾了十来分钟就收拾出来一个行李箱。
    庄鑫烁拖着箱子走到门口，抿着唇想说什么，后来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了。
    没过几分钟，李硕收到一条他发来的信息。
    【小庄】：哥，冰箱里的水果挺多的，你要尽快吃，别放坏了。柚子我还没来得及剥，想吃了你就自己动动手吧。零食桶里的零食应该也够你吃一阵儿的了，之前你爱吃的那个饼干我没找到同款，给你买了蝴蝶酥饼，也挺好吃的，你尝一尝。另外，早上别总空腹喝茶，对胃不好。
    罗里吧嗦的一长串儿，全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别的一个字没提。
    李硕盯着手机上这条信息看了半天，最后回复了一个干巴巴的好字。
    他心里别扭死了，这种不得劲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庄鑫烁说得对，他俩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就该把这事儿当没发生过捂死在肚子里，说不定缓过这个劲儿后，俩人还能像之前那么相处。
    他跟脑子被鞋垫子拍了似的非要去追问人家一个到底记不记得，这下好了，不能说的摊开到了明面上，两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的相处状态。
    庄鑫烁喝醉了，井虫、上脑能理解，但他也没喝多少，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跟庄鑫烁胡闹这一通，他觉得自己应该付主要责任。
    他负主要责任，他还尥蹶子发脾气，把人给赶走了。
    退一万步讲，帮弟弟撸个管儿也算不上什么，但整件事情最没办法用互帮互助解释的就是两人接吻了，接吻就算了，李硕觉得自己还挺乐在其中。
    接吻这事儿在李硕看来是亲密的爱人之间才能做的，玩归玩，亲嘴儿可不能乱来。
    所以他一时也没办法解释昨夜他到底是个什么心理状态。
    想到刚刚庄鑫烁提着行李箱离开时的那副可怜样，李硕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
    屋里安静得很，只有李硕长长短短的叹息声在其间此起彼伏。
    第二天是周一，没了庄鑫烁这个准时准点叫他起床的闹钟，他又迟到了。
    走进会议室，二三十号人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李硕撸了把头发，讪讪笑了一声，走到王瀚文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王瀚文凑过来小声问道：“哟？你那好使的闹钟也失灵了？”
    说起这个，李硕才反应过来似乎没在会议室见到庄鑫烁，他抬头扫了一圈，确认庄鑫烁不在会议室后，问王瀚文：“小庄呢？”
    “没见着，还没来吧？”
    李硕眉头拧起，庄鑫烁从来不迟到，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伤着人心了，又或者庄鑫烁觉得难以面对他，索性连班都不上了。
    会上张启恒一会儿一个问题一会儿一个问题地问他，导致他都没工夫给庄鑫烁发条信息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开完了会，他跟在张启恒屁股后面一起进了办公室。
    张启恒放下会议本，转过头看见李硕一副欲言又止地杵在办公室门口，紧张地问道：“又是哪个项目出问题了？！”
    李硕摆了摆手：“没没没，不是项目上的事儿。”
    张启恒放心了，在办公椅上坐下，抿了口茶水：“那是什么事儿啊？”
    “那个……”李硕支支吾吾的，“小庄今儿怎么没来上班啊？”
    “哦，他以后都不来了。”
    “为什么？”
    张启恒一哂：“我说李硕，你是不是跟庄公子呆一块儿呆久了忘了他姓什么了？最初他来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小公子就是来咱这破地儿体验生活的，体验够了人最后的归宿在十楼那几间装修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豪华办公室里。你这会儿去十楼，兴许能见着人。”
    李硕拧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昨晚上接到庄总助理电话，说小庄以后就不来咱十八楼了，庄总给人弟弟在十楼重新安排了工作，今儿就上岗了。”
    庄昭炀说过的话李硕还记得，庄鑫烁很抵触在家里的公司工作，更加不想在十楼天天跟他爸朝夕相对，所以才跑到十八楼呆着。
    这才多久，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可能突然破冰，李硕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周六发生的事儿了。
    这小子在躲他。
    “哦，知道了。”
    李硕走出张启恒的办公室，还没走到工位上，肚子突然惨叫了一声，他揉了揉胃，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饿肚子的感觉了，以前都能忍受的饥饿，在经历庄鑫烁长达一个月的投喂之后，现在是一点儿都忍不了。
    李硕走进电梯，打算去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垫吧垫吧。
    电梯下行，在十楼停下。
    李硕一开始还没注意，他正盯着轿厢壁上的自己那张看上去特别不耐烦的脸发呆。
    直到电梯里走进一个人，和他并排站在一起，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英俊的脸，李硕才回过神。
    庄鑫烁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呢？”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big 李嘴硬不了两天儿了…
    第25章 以退为进
    李硕转过头跟庄鑫烁大眼瞪小眼。
    他今天很不一样，脱下了常穿的t恤牛仔裤，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套硬挺笔直的商务西装。
    西装线条硬朗，庄鑫烁五官又很锋利，稳重利落之余透着点禁欲的性感，李硕想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吹个口哨，再笑着骂他一句“烧包”。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两人目前不尴不尬的状态不太适合这样放松自然地开玩笑。
    李硕微微低下头，盯着轿厢壁上从庄鑫烁的袖扣反射出来的一小簇光看：“不在十八楼呆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庄鑫烁直起身体，语气也随着和他之间间距的拉开变得很有距离感：“我以为这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在说什么屁话？”李硕拧起眉，对庄鑫烁的这句话感到很不解。
    “你让我搬走，传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庄鑫烁轻声说道，“我的感受…算了，没什么。”
    电梯到达五楼，庄鑫烁走了出去，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庄鑫烁转过头，对李硕笑了笑：“哥，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轿厢内恢复了安静。电梯继续下行，轻微的失重感让李硕眼前有点晕，他一时分不清是饿的还是被庄鑫烁这两句话给噎的。
    十楼和十八楼看似很近，实际上就像他和庄昭炀一样，在过去的几年里，如果不是特意约定好见面，能在公司打上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所以，假如彼此都有意疏远，他和庄鑫烁以后确实很少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李硕失去了吃早饭的心情，在电梯到达一楼后，他又重新按了18层的按钮，回到了办公室。
    工位上空空荡荡，玻璃杯孤零零地在桌面上倒扣着，下方垫着的两片餐巾纸因为被水泡了又干变得皱巴巴的。
    李硕当然没这么细的心思，还是周五下班前，庄鑫烁端着杯子去洗干净了之后放在他桌上的。
    李硕从柜子里掏出茶叶，放进杯子里，打算去茶水间泡杯茶。正要站起来突然想起庄鑫烁发来的那条信息——不要空腹喝茶，李硕又坐了回去。
    周一是李硕一周之内最忙的一天，每天上午十点半雷打不动地要和各个交通局的分管领导汇报项目进度。
    进度表改到手软，应付完领导们，李硕还得跟各个办事处的同事们开个短暂的小会沟通沟通需要公司这边出面协调的问题。
    目前手上几个项目推进得都挺顺利，南栗高速仍旧卡在拆迁问题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听交通局刘处的意思，可能最近要用点非常手段。
    非常手段就那么几种，再不行了才会走司法程序。但司法程序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主要是耗时太长，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拆迁小组还是能劝则劝。
    电话最后，刘处提了一点，除了那几户迟迟不愿意签字的，先安排其他农户的协议签订工作。
    这就意味着，李硕得出趟差。
    出趟差也好，李硕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自己订了张第二天去栗城的车票。
    庄鑫烁刚回到十楼的办公室，庄雁鸣的助理方孟青就拿着份文件走了进来。
    “小烁，这个报价文件你先看一下，庄总让你十分钟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方孟青跟着庄雁鸣六七年了，能力出众，很得庄雁鸣的信任。
    庄鑫烁走进庄雁鸣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摆弄平板。看见他进来，冲他扬了扬下巴：“坐。”
    十楼和十八楼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十八楼工作的人都挺松弛，t恤运动裤随便大家穿什么，得体即可，空闲时间还会凑到一块聊聊天。
    十楼就不一样了，从大门走进来，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即使有，也是人们压着嗓子轻声细语的交谈。
    这里，最讲究体面。
    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穿着精致的套裙。整层楼的地板上铺着静音地毯，胡桃色的通顶木门隔音效果奇佳。无论是谁，在这种氛围下工作都得时刻崩着根弦儿，说不上的压抑和疲累。
    庄鑫烁刚来半天就已经开始怀念十八楼，这会儿坐在庄雁鸣旁边，办公室里安静得只有庄雁鸣手指点击平板的轻微“啪嗒”声。
    他瞄了一眼庄雁鸣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头有三四颗烟蒂，他放心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支。
    庄雁鸣头也没抬：“掐了。”
    “你都抽烟为什么我不能抽啊？”
    “在这儿我说了算。”
    庄鑫烁不情不愿地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官僚主义。”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在得到庄雁鸣的允许后，门外的人推门而入。
    “哥，你找我。”
    庄昭炀风风火火的，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看见庄鑫烁也在，跟他打了声招呼：“小庄也在啊。”
    “报价单看过了吧？”
    “往边上稍稍。”庄昭炀没个正形地跟庄鑫烁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看过了，什么情况？”
    “启阳镇的农村公路改造项目本来是十拿九稳的，出了点意外，被元和中了。我跟镇里谈好了，由元和分包给我们做。”说完这句，庄雁鸣把平板丢在了桌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肖磊这个老东西狮子大开口，价格砍了百分之二十。我不满意，你们俩明天去谈，我的底线是两千四百万。”

 第40章

    “去年环阳高速的项目，元和的屁股擦得不够干净，必要时可以当着他的面提一提。”
    庄昭炀伸了个懒腰：“我说哥，你是不是有个小本本专门记人黑料啊？这回是元和，上回那个饭桌上一开始还趾高气昂的刘胖子，一听你提起两年前出事的三个农民工，就差跪下叫你爹了，咱都这么做生意的吗？”
    庄雁鸣瞥了他一眼：“找到痛点，精准打击，务求一击必中，学着点吧。”
    庄鑫烁听见这句话，冷不丁笑出了声，庄雁鸣和庄昭炀朝他看过来，庄昭炀先开口问道：“笑什么呢你小子？”
    庄鑫烁摆摆手：“没什么。”
    庄雁鸣说话时，庄鑫烁的心思早没在这上头了。他一直盯着对面墙上的挂画发呆，同时支着一只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以防止庄雁鸣突然来一句“老三你觉得呢？”。
    所以当庄雁鸣说出“找到痛点，精准打击”这几个字后，他立刻想到了刚刚电梯里一副别别扭扭，又想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李硕，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晚在浴室里拉住李硕是他的一时冲动，却没想到吻上他的嘴唇时，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应。
    不论原因是什么，这足够让庄鑫烁感到兴奋，起码可以证明李硕并不排斥和他的亲密接触且乐在其中。
    他打算换个方式，离开李硕家时他看起来不太情愿，实际上在李硕追问他到底记不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一切时，他就已经决定来一招以退为进。
    他要趁着李硕还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时，给他的混乱再添几把火。
    【作者有话说】
    小庄=坏银
    第26章 我是喜欢你
    一辆迈巴赫s580疾驰在双向八车道的宽阔高速公路上，密幅式轮毂转动过程中搅起的气流有如实质，刺破高温扭曲的空气。
    车内空调温度保持在20摄氏度，庄鑫烁长腿交叠，手里拿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庄昭炀抽出他手里的杂志，瞥了一眼庄鑫烁停留了十来分钟的页面，页面上是一个天青色的汝窑笔洗缸，很别致。
    不过庄昭炀对这种小玩意不太感兴趣，他把杂志丢到扶手箱上，说：“小庄，我觉得你最近变化挺大的啊。”
    庄鑫烁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变化？”
    “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进总裁办。你要去十楼那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咱爸心情都松快了。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啊？”
    庄鑫烁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冲着庄昭炀笑了笑：“这还用问吗？”
    “这怎么不用问啊？”庄昭炀挑了挑眉，过了片刻，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李硕啊？不过这跟李硕有什么关系？李硕劝你了？”
    庄鑫烁姿势放松地靠在皮质椅背上：“是因为李硕，但他没劝我。他一个天天把成年人来往分寸感挂嘴边上的人怎么可能掺和我们家的事儿？我躲他呢。”
    庄昭炀八卦的神经被点着了，他凑过来问：“躲他干嘛？”
    庄鑫烁勾着唇角笑：“放风筝啊，线有时候得松有时候得紧。”
    庄昭炀撇了撇嘴：“我不懂，喜欢了就大大方方去追，你说你绕这么大个弯儿干什么？”
    庄鑫烁不太想跟庄昭炀这个直男探讨如何追人这个话题。如果他和李硕是各方面都没有任何冲突点的两个人，他会在一开始就选择很直接的方式。
    “不懂就别问了。”
    庄昭炀看他不想继续聊，识趣地没再问，闭上眼小憩去了。
    庄鑫烁拿起手机看了眼，手机通知栏依然只有两三条无聊透顶的娱乐圈花边新闻。
    他轻点了几下屏幕，进入了公司的oa后台。李硕的头像上挂着一个小飞机的标志，这意味着李硕目前正在出差。
    他的工作号没有更多的权限，看不到李硕出差的目的地在哪里。庄鑫烁拍了拍身旁的庄昭炀：“二哥，帮我查下李硕去哪儿出差了？”
    庄昭炀睁开眼，嗤了一声：“这还用查？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说完，就拨通了李硕的电话，顺带开了免提。
    等待音响了几秒，那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喂，昭炀，怎么了？”
    “你出差了？在哪儿啊？”
    “栗城下头的一个小村子里。”李硕嘴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讲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啃西瓜呢，该说不说，小果村这个西瓜是真甜。”
    “嘿……公司给你发着差旅补助让你小子潇洒去了是吧？”
    “收起你那副万恶的资本家嘴脸，小心见面了我揍你啊。”
    庄昭炀挺开心地乐了两声：“行，我跟小庄马上到栗城了，下午去办点事儿，晚上一块儿吃饭。”
    李硕沉默了两三秒，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连卡嚓卡嚓嚼西瓜的动静都消失了。不过很快，李硕就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有任何的异常：“这么巧？那晚上联系。”
    按照常理，下午去了元和，就算肖磊再怎么不情愿，晚饭是肯定会安排的。只不过庄昭炀对这种没滋没味的饭局不感兴趣，打定主意到时找个借口推了。
    农村公路的改造项目对云山来说只能算个芝麻粒儿，庄昭炀猜测庄雁鸣这回气这么不顺，非要从肖磊手里把项目拿回来，里头一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不过庄雁鸣做事并不喜欢把所有的前因后果掰开揉碎说清楚，下达了指令，照做就行，所以跟着庄雁鸣做事，其实是很轻松的。

 第41章

    两人在市里随便对付了午饭，下午上班时间一到，就奔着元和去了。
    元和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园区里，整栋办公大楼装修得相当雅致。两人走了进去，前台的小姑娘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上了楼。
    庄昭炀和庄鑫烁都觉得这事儿挺简单，却没想到这么简单。
    他们带来的合同肖磊皱着眉看了会儿，又递给法务审了审直接当场就给签了，一点儿都没讨价还价。
    两人临走的时候，肖磊叫住庄昭炀：“元和和云山是老朋友了，希望南城那位庄副董能抬抬手，过去的事儿就没必要再翻出来了。”
    “肖老头真就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也不说留咱吃个晚饭。”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庄昭炀对庄鑫烁小声吐槽了一句。
    事情解决得挺顺利，按照计划晚上就能返回南城，只是没想到李硕也在这里。为了晚上这顿饭，庄昭炀让助理安排了一晚住宿，打算第二天再返程。
    快七点的时候，李硕打来电话说他人已经到市区了，给他们发了餐厅的位置。
    从车上下来，庄鑫烁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靠窗位置上低头玩手机的李硕。
    栗城之行本来安排在周二，庄昭炀临时有点事去隔壁市出了趟差，两人周五才过来，算起来，庄鑫烁和李硕得有四五天没见过面了。
    因此当他在热闹的餐厅里一眼把李硕找出来时，庄鑫烁发现他挺想李硕的，这种想念推着他往前走，他快步穿过几张桌子，走到李硕面前站定，喊了他一声：“哥。”
    李硕抬起头，看见他和落后两步的庄昭炀，笑了笑：“来了？点菜吧，我饿死了。”
    这是家烤肉店，到处都是滋啦滋啦的烤肉声，空气中弥漫着肉类烤制时的焦香味儿。
    服务员动作很麻利，点完餐没几分钟就把菜上齐了。
    “这回出多久的差啊？”庄昭炀把昂贵的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挂在椅背上，卷起衬衣袖子，先灌了几口冰啤。
    “小一个月吧。那两家钉子户态度有点松动了，协议签完，剩下的进度再推一推。”
    庄鑫烁和庄昭炀并排坐在一侧，李硕坐在他的正对面，和庄昭炀聊着天。
    庄鑫烁没插话，拿过烤肉夹，专心地烤起了肉。
    五花肉切的很薄，熟得也最快，他夹了两片丢进庄昭炀的碗里，又夹起一片往李硕那边递，手伸到一半，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
    李硕眼睛一瞪：“你干嘛？搞区别对待啊？”
    庄鑫烁抬起眼，李硕不闪不避地和他对视，庄鑫烁盯着他的乌黑的眼珠子看了一两秒，那里面很干净，前几天面对他时的那些闪躲和别扭全都消失了。
    庄鑫烁没说话，拿了一片生菜叶子，又蘸了烤肉料，包好才又重新递给李硕。
    这回轮到庄昭炀不高兴了：“你干嘛？搞区别对待啊？”
    “自己包。”
    “妈的，你到底是谁亲弟弟？”
    李硕“哈哈哈”得笑个不停，冷不丁一颗花生碎呛进气管里，猛地咳嗽了起来。
    庄昭炀看他咳得脸红脖子粗的倒霉样儿，嘲笑道：“笑笑笑，我看你还笑不笑？”
    庄鑫烁给李硕倒了杯柠檬水：“喝两口吧。”
    整顿饭吃下来，庄鑫烁都没说几句话，一直在专注地烤着肉。李硕和庄昭炀聊得话题倒是很多，从工作到生活，后来还提起了周煜白。
    庄鑫烁看见李硕喝酒的动作一顿，然后用那双被酒液润湿的唇说：“哦，跟他挺长时间没见了。”
    很快他们就揭过了这个话题，酒足饭饱后，庄昭炀跟李硕勾肩搭背着往外走，庄鑫烁跟在后面给俩人拿着外套。
    李硕为了方便每天去村里，在镇上的招待所包了个房间，条件一般，浴室里装的还是电热水器，洗澡之前得先烧半个来点儿，很不方便。
    不过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在庄昭炀提出让他晚上和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时，李硕连连摆手：“我这级别住这酒店可报不了差旅。”
    庄昭炀给了他一拳：“装个屁，差这点钱吗？”
    说完，不等李硕再拒绝，拉着他就上了车。
    庄鑫烁坐在副驾上，听着两人在后排絮絮叨叨地聊大学时候的一点趣事儿。
    求学的当下会觉得辛苦，但大家总要在社会上滚一遭才能明白求其他的比求学要苦上千倍万倍。因此等真正失去了那段时光，只能用记忆来缅怀时，那段时光里就只剩下些甜头了。
    翻来覆去地提起和回忆，也许快乐也会因为常念而常新。
    开完房间，三个人一起上了楼，庄昭炀的房间在7楼，庄鑫烁和李硕的都在12楼。庄昭炀半道下了电梯，轿厢内就安静了下来。
    庄鑫烁没说话，他用余光去看李硕，李硕微皱着眉，嘴巴张开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直走到庄鑫烁房间门口，李硕有点犹豫的声音才在他背后响起：“聊聊？”
    庄鑫烁刷开房间门：“进来说吧。”
    套房带着间客厅，李硕踏着地毯走到沙发边，没个正形地跨坐在沙发扶手上。庄鑫烁跟过去站在他面前，问：“聊什么？”
    李硕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有点故作轻松的意思：“小庄，我这几天想明白了。上周发生那事是一时冲动，男人嘛，下半身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很正常，我希望咱们能把这事……”

 第42章

    “我也想明白了。”庄鑫烁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李硕，然后弯下腰，和他凑得很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李硕睫毛眨动时掀起的小小气流。
    两人的鼻息交缠，李硕皱了下眉就要往后躲，庄鑫烁伸手握住他的后脖颈，阻止他的动作。
    “我不是冲动。”庄鑫烁在李硕惊恐的眼神中亲了亲他的唇角，“我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小庄：你想明白了？不，你没有。
    big李：……救命
    第27章 我要做你男朋友
    李硕像被踩了尾巴立刻跳了起来，他猛推了庄鑫烁一把：“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屁话？”
    庄鑫烁往后退了几步，小腿抵到茶几才停下来，他抿了抿唇：“从你家搬出来之后我想了很久，不管我是站在理性的角度还是感性的角度去看待那些因为你的存在而起伏的情绪，我觉得那都是喜欢。很抱歉之前说过一些让你误会的话，只是那时我也以为我只是单纯地把你当做朋友，感情有时候会迷惑人心，但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这些天我一直躲着你，不和你见面，也不和你联系，就是想证明一下我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对的。晚上我站在烤肉店门外，隔着玻璃看见你的时候，那种快要把我身体撑爆的想念让我无比确认，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想再听你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可以假装但我不行。我不想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男朋友。”
    李硕的视线往门口转，他想赶紧离开这里，他被庄鑫烁这一长串儿表白惊得大脑停摆，恨死了刚刚那个非要跟人聊天的自己。
    “屁的男朋友！我对小孩儿不感兴趣！我先走了！”
    李硕抬起步子就要走，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庄鑫烁拽了回来。
    “撒开你的爪子！”
    李硕奋力挣扎，拉扯间，他猛地抽手，不偏不倚正好甩在庄鑫烁左脸上。
    “啪”的一声，庄鑫烁被这一耳光甩得偏过头，脸侧肉眼可见地浮起一片红痕。
    这个意外给两人之间的冲突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李硕有点尴尬，他抬了抬手又放下，小声嘀咕：“我不是故意的啊，你要是不撕吧我，我也不能打着你。”
    庄鑫烁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壁，脸上是无奈的笑：“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话还没说完，想让你听完再走。”
    “说说说说说。”
    李硕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双脚不停地来回搓着地毯。
    说来也很奇怪，向来在风月场游刃有余的他竟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的表白给吓着。有点感觉就继续撩拨着，没感觉直接把话说死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今天面对庄鑫烁，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逃跑。
    “我要追你。”庄鑫烁说。
    李硕忽地抬头去看庄鑫烁，被他眼底里的诚恳和认真给蛰了一下。
    在意识到庄鑫烁也许不是闹着玩之后，李硕只好表明他的态度：“咱俩不合适。你是庄昭炀的亲弟弟，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再一个，我才跟周煜白分手多久啊，我自己还没收拾清楚呢，我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投入下一段恋情。你要想跟我玩……呸！玩也不行，总之除了兄弟，咱俩就不适合发展出来别的特殊的关系，明白了吗？”
    “不明白。”庄鑫烁微微歪了歪头，“你说了这么多这样那样客观的原因，最关键的那句怎么不说啊？”
    李硕皱着眉问：“什么最关键的一句？”
    “怎么不说你不喜欢我？”
    李硕一愣，用力拍了下沙发后站了起来：“行，听好了啊，我不喜欢你。满意不？趁早断了这点念头，我走了！”
    李硕坐在街边一家早餐摊上吸溜吸溜喝着碗咸豆浆，桌子上有上位食客留下的一点油条渣子，他抽出一张糙得像草纸一样的纸巾随意擦了擦。
    距离庄鑫烁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直到今天，李硕再想起那晚发生的事仍然感到难以置信。
    他今天下午就要结束出差，返回南城。此刻李硕无比庆幸庄鑫烁前段时间从他们部门离开了，不然俩人工位挨工位，李硕真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
    这些天庄鑫烁发来的信息他一条都没回，打来的电话也没接。李硕觉得他的态度已经挺明显，但庄鑫烁就跟没这回事儿一样，一天到晚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
    李硕躺在招待所那张翻个身就嘎吱嘎吱响的破弹簧床上想了好几天，他觉得他对庄鑫烁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人长得帅，身材嘛……就那样，性格好，体贴又细心，和他待在一块儿挺舒服挺开心，提起庄鑫烁来能想到的全是优点，这些因素凑在一块儿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说喜欢太多，有点心动可能更适合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他这个年纪并不追求一定要感情到位了才能进入一段亲密关系，那太天真了。周昱白也好，再之前的几任男友也好，确认关系时只有那么一点微末的心动。要说最初就多么多么喜欢，那肯定不是。谈恋爱，谈的就是一个感情逐渐积累到达高点再消亡的过程。
    所以只要感觉对了，某个地方打动他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行。
    坏就坏在庄鑫烁是庄昭炀的亲弟弟。
    看庄鑫烁的样子，李硕愿意相信他是真喜欢，但他不能什么都不想地答应庄鑫烁。这段关系从情感输出上就不够对等，他也不能确定以后会不会回应给庄鑫烁同样多的感情。如果像和周煜白一样最后是那样一个难堪的结尾，他和庄昭炀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受到影响。

 第43章

    李硕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更不愿意庄鑫烁受到什么伤害。
    那么索性就别开始，不开始就不会有任何结果，好的坏的都不会有。
    再者说，他俩这情况，谁躺在下边啊？
    “愁死我了。”李硕叹了口气，“还是年纪小，屁都不想。”
    这是十一假期的前一天，李硕没买到回南城的高铁票，只好在手机上约了辆顺风车。假前高速堵得一塌糊涂，他在车上睡了又睡，窝得腿酸脖子疼的，才在半夜到达公寓楼下。
    庄鑫烁一个小时前又发来一条信息，问他今天还回不回来。李硕往上翻了翻，这些天庄鑫烁发来了得有小一百条信息，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搞笑的视频，没什么营养的早安午安晚安，还有一些李硕看了都臊得慌的表白的话。
    关掉手机，李硕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走出来。轮子滚过瓷砖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特别明显。
    走廊两头的窗户开着，李硕身上还穿着件t恤，被风一刮，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两个喷嚏。
    一直被压着的疲惫在看见家门的那一刻全都涌了出来，李硕手肘撑在行李箱拉杆上，开始输密码。
    两道开门声同时响起，李硕疑惑地往旁边瞥了一眼，隔壁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颗脑袋。
    “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回我信息啊？”
    半个月不见，庄鑫烁头顶的发茬略长了些，刚刚可能是在睡觉，眼里还带着点惺忪的睡意。
    李硕退后半步看了眼门牌，问：“你怎么在这儿？”
    庄鑫烁把门打开，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穿着短袖短裤，被穿堂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哆嗦：“我搬来这里住了。”
    李硕坐了一天的车已经够累的了，这会儿一点也不想去深究庄鑫烁为什么会搬来他的隔壁。
    “有什么明天再说，接着睡去吧。”
    庄鑫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帮他往屋里推：“我听我哥说的你今天回来，一直等着你，觉都不敢睡实了。你饿不饿？我晚上做了点吃的，你先去洗澡，我去热一热。”
    “庄鑫烁，别忙活了。”李硕叫住他，“我不饿。”
    话音刚落，他那擅长跟他唱反调的肚子就高声嚎了几嗓子。
    李硕的表情变得尴尬，庄鑫烁笑了笑：“我很快，你先洗澡。”
    【作者有话说】
    还差点火候～
    第28章 我很想你
    庄鑫烁从这里搬出去后，李硕也没换房门密码，因此当他洗完澡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看见庄鑫烁时一点都不意外。
    岛台上摆着两个盘子，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份猪排饭和一小碟解腻的沙拉。
    李硕又累又饿，半路在服务区垫巴了一份难吃到惨绝人寰的鸡翅包饭，直到现在，胃里还在翻腾着点鸡肉的腥味儿。
    接受庄鑫烁的好不再像从前那样坦然，他慢吞吞地坐下，拿起叉子，对准盘子里一小块猪排半天都没动。
    油炸食物的吸引力在深夜达到了顶峰，李硕拧着眉纠结了一分钟还是叉起那块猪排送进了嘴里。
    猪排炸得恰到好处，外皮金黄酥脆，配上点酱汁，李硕只吃了一小块，就把那点不舒服给压了下去。
    庄鑫烁正站在他的床边换四件套，灰色条纹的拆下来，换上一套浅蓝色的，颜色很鲜亮，房子里因为长时间没人气儿导致的灰扑扑被赶走了几分。
    换完四件套，庄鑫烁把灰色条纹的那套丢进阳台上的脏衣篓，而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明天找个钟点工来打扫一下卫生吧，房子里到处都是土。”
    “嗯。”
    庄鑫烁没再说话，李硕低着头吃饭，余光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他看。
    灼热的视线难以忽视，李硕嚼食物的频率变得不再规律，他抬起头，语气很凶：“看什么看？”
    “我很想你。”说完这句，庄鑫烁拉开一罐柠檬汁的拉环后放在他手边，“我们有二十天没见过面了。”
    李硕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两下，他停下进食的动作，等那阵悸动缓过去，把叉子用力摔在餐垫上：“没完了是不是？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咱俩没可能，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我已经很累了，庄鑫烁，我没功夫陪你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游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明白了吗？谢谢你的晚饭，你走吧。”
    李硕知道他有点口不择言了，这话说得很重。没过几秒，他再次抬头，看见庄鑫烁的两个眼眶变得通红，嘴唇紧紧抿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李硕磨了磨后槽牙，想伸手给他拿张纸巾，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住了。
    “我今天等了你7个多小时。”庄鑫烁仍然笑得很温柔，“但是等你的时候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好开心，给你做饭的时候也好开心。我没有一定要你喜欢我给我回应，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让我看着你，对你好就可以了。”
    李硕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心里难受脸上还强装着笑的庄鑫烁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他得用好大的力气才能把那股子心软给压下去。
    “不可以，能不能明白？”李硕板着脸，硬着心肠说，“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们也没必要见面了。”
    庄鑫烁沉默了，他低着头，李硕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半天，才听见庄鑫烁闷着声音说：“对不起，哥，你先吃饭吧，别生气了。”

 第44章

    眼前这个场景让李硕有些难以应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释放了一堆大招，结果发现全打棉花上了。
    李硕抓心挠肺得难受，他想说点什么来阻止庄鑫烁一次又一次地动摇他坚定立场的行为，还没开口，又听庄鑫烁有些赌气地说道：“喜欢你和追你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了我。人的情感又不是有什么开关，说关上就能关上。就算你用一万个理由来拒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李硕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再次选择逃避，“滚滚滚，睡觉去，别杵在这儿烦我！”
    庄鑫烁离开了李硕的房子，临关上门的那一秒，他往岛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李硕坐在餐椅上狠狠撸了把头发，而后胳膊拄着台面，把脸埋了进去。
    他回到隔壁房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点寒冷。羊绒毯一大半掉在地板上，庄鑫烁走过去捡起它随意地往身上一裹。
    刚刚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行李箱滚轮滚过地面的声音时，他立刻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出门外，没注意到它被丢在了地板上。
    庄鑫烁的目光挪到茶几上的那个绸缎包裹着的包装盒上。盒子里是前些天他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天青色汝窑笔洗缸，今天刚送来。他在釉面上抚了抚，哑光的质感摸起来很舒服。
    这是打算送给李硕的，不过现在并不是个送礼物的好时机。
    点了支烟，庄鑫烁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慢慢抽着。凌晨的街道很寂寥，他盯着路灯下在风里打着旋的几片树叶，翘着唇角笑了笑。
    很久没流过眼泪了，庄鑫烁用力揉了揉眼尾，随后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是从栗城回来之后的第二周搬来这间公寓的，联系上房主的时候，这套房子还在出租。庄鑫烁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五的价格买下了它，又补偿给原租户三个月的租金，他们才同意尽快搬走。原来的家具被他丢了个干净，装修没动，房子居住的舒适度全靠一些软装撑着。
    庄鑫烁窝进阳台地板上放着的懒人沙发里，重新又点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光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微微闪着，庄鑫烁脑袋里不停回放刚刚李硕说的那些话。
    李硕越是用强硬的，伤人的话来打消他追人的念头，庄鑫烁越觉得李硕心里有鬼。他一直停留在在纸巾盒上的视线，攥紧的手指，闪躲的眼神，每一个微表情都透露出李硕不太正常的心理波动。
    如果说先前两人的亲密接触让庄鑫烁确认李硕对他并不抗拒，那么今天他几乎可以肯定，李硕对他不是全无感觉。
    “骗子。”庄鑫烁轻声说。
    窗户半开着，吹来一阵风，它卷走了空气里灰色的烟雾，风里已经带着少许的初秋凉意。
    “如果你能把心软和纠结再藏一藏，说不准我就相信了呢，哥哥。”
    【??作者有话说】
    早晨开会，大领导在上面唾沫横飞，我在下面偷摸码字。无意间和他对视，他冲我笑得脸上褶子都快打结了。看得出来，他对我认真记录会议的工作态度真的敲满意~
    第29章 打谁呢你
    早上起床的时候外头阴沉沉的，上午十点天黑得像晚上。
    今年中秋连着国庆一共有八天假，李硕打算回家住两天。
    很久没回过家是原因之一，更多的，他想躲一躲庄鑫烁。年轻人直白热烈，黏黏糊糊的表白和追求，实在让李硕有点招架不住。
    为了赶上吃午饭，醒来后他略赖了会儿床就起来了，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正好听见门铃响。
    李硕从猫眼往外看，是他前一天约好的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阿姨。
    李硕长舒一口气，放心地开了门。
    阿姨进来时，手上提了一个白色的保温袋：“先生，这是你叫的外卖吗？在门把手上挂着。”
    李硕疑惑地接过，打开它看了一眼，里面是两个保温盒和一个保温杯，一个盒子里装着两颗圆滚滚的紫薯和半块玉米，另一个盒子里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李硕探着头往隔壁看了看，隔壁大门关着，没什么动静。
    回了房间，李硕提着那个白色的袋子站在垃圾桶边，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它丢进去。纠结了半天，在想到就算他丢了，庄鑫烁也看不着时，他生着闷气坐在沙发里，把庄鑫烁送来的早饭吃掉了。
    钟点工是李硕用惯了的，就算人不在家，他也挺放心。
    “阿姨，我先走了，你打扫完跟我说一声就行。”
    “哎。”
    下了楼开上车，李硕先去了一趟附近的海鲜超市，买了两箱海鲜。
    南城多少算个挺热门的旅游城市，一大波人离开，又有一大批游客涌进来，李硕在高架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才晃晃悠悠地开进秋水台。
    抱着箱子进了家门，李硕爸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人抱着本书看，听见门口的动静，双双转过头看他。
    “哟，今天起床起得够早的，我以为你能赶上吃晚饭就不错了。”
    李硕把箱子放在小客厅的桌子上：“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懒吗？”
    “杨臻已经来过了，送来一大堆的东西。回礼我都准备好了，在储藏室进门右手边放着，既然回来了你就赶紧过去吧。”
    李硕诧异道：“他怎么来这么早？”
    “听说要带着女朋友出去玩几天，中午的飞机，这会儿你过去应该见不着人了。”说完这句，孟芳菲放下手里的书朝他走过来，“我跟你爸好不容易接受了你喜欢男的，你怎么连个男朋友也带不回来啊？”

 第45章

    李硕以前没往家里带过人，后来和周昱白感情稳定后他曾想过是不是要把他介绍给家里，只是还没能付出行动，两人就掰了。
    因此在孟芳菲的眼中，她这个儿子到现在仍然一个人飘来荡去的，没个安稳。
    “谈了一个，掰了。”
    孟芳菲眼睛一瞪：“闹着玩呢？”
    “行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心里有数就行。”李志文劝了一句，站起身和李硕一起进了库房，帮他把七八个礼品盒往外搬，“赶紧去吧，回来吃午饭了。”
    杨臻家离他们家就三百来米的距离，双方父母是从年轻时就有的交情。秋水台这个别墅区建成后，杨爸特意给李硕他们家也留了一栋。
    他和杨臻从小一起长大，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块，高中的时候，李硕成绩更好一点去了外国语，杨臻在距离他七八公里外的一中上学。
    杨臻父母待李硕就跟自己亲儿子一样，节礼送上门，好说歹说才没强留他吃午饭。
    回到家，家里的两个阿姨正在厨房忙活着，李硕往沙发里一摊，嗑着瓜子看起了电视。
    没看一会儿，突然接到管佳明的电话。
    管佳明也算是他和杨臻的发小，没搬来秋水台之前，管佳明就住在他们隔壁。只是杨臻不大待见他，觉得这人不务正业玩得太开。吃喝玩乐一事上，管佳明算是李硕的半个启蒙老师，不过李硕做事讲分寸，管佳明奉行快乐至上的原则，疯起来没个底线。大学毕业后，李硕也不怎么跟他在一块儿瞎玩了。
    这会儿接到他的电话，李硕还有点意外。
    “李硕，干嘛呢？晚上有没有安排？”
    李硕瞥了眼外面阴沉的天色，上午起床时感觉很快就要落的一场雨憋到现在，可能等下会攒成大暴雨也说不定。
    “在家呢。”李硕懒洋洋地回他，“等会儿有雨，不想出门。”
    “我在樾山开了个车场，来玩会儿呗，给个面子捧捧场。下雨算什么，暴雨配上两百码，刺激加倍啊！”
    李硕考虑了片刻，答应了他。也许他应该出门转转，不然总琢磨庄鑫烁那点情情爱爱上的事儿。
    吃过饭在家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又无所事事地在院子里晃荡了几圈。六点多钟，李硕按照管佳明给的地址往樾山去了。
    李硕得有四五年没来过这里了，樾山变化挺大，山上开了不少民宿，从山脚往上看，能看到白色和灰色的小房子一簇一簇隐在山林里。
    车场在樾山山脚下，李硕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被里头十来辆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给掀出去。
    管佳明站在看台上冲他招手：“李硕！这儿！”
    李硕沿着楼梯往上走，管佳明旁边的几个人他不认识，看上去是些有钱的公子哥。
    管佳明身边的朋友都是这一类的，首先得能花钱，才能跟管大少爷玩到一处去。
    “还没正式营业，先叫来一些朋友跑着玩。怎么样？要不要跑两圈？”
    李硕看了眼起点处的十来辆车，有一辆明黄色的埃文塔多特别显眼，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指了指它：“这肌肉感，绝了。”
    管佳明揽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车主我今天第一回见，是一个朋友一起带来玩的，妥妥的酷哥一个，长得特帅，等会儿认识认识？”
    李硕笑了笑：“行。”
    话音刚落，雨幕就笼罩了整个赛道，下雨时开车其实挺危险，李硕打消了下场跑两圈的念头，他不是那种会为了追求刺激感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人。
    不愧是兰博基尼的旗舰跑车，那抹明黄穿过雨幕，撕开黑夜，流畅又充满力量感的车身在明暗交错，如瀑的雨中始终保持着遥遥领先的位置。
    又是弯道，后方一辆911想借机超车，在内道不要命似的加速，擦着埃文塔多的左侧越了过去。为了避免撞上那辆911，埃文塔多不得不猛打了下方向盘，这样高的时速，再加上因为下雨变得湿滑的地面，埃文塔多险些失了平衡撞上护栏。
    “操！这小子不要命了？”管佳明骂了一句，回头问他身边的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这911谁开的？”
    “张鸥。”
    听到这个名字，李硕猛地转头去看他们，只听管佳明说道：“这傻逼，埃文塔多要是不让他，他今天不缺个胳膊也得断个腿。”
    “哪个张鸥？”李硕问。
    “哎，说起来你俩还是高中同学呢，他高中在外国语上的。”管佳明回道。
    李硕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着，后槽牙咬得太过用力，腮帮子都在发酸。某些阴暗的，过去很多年里都刻意去避免想起的记忆像黑白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他脑海里回放，李硕抬起脚想立刻离开这里。
    他不是恐惧张鸥这个人，他是恐惧张鸥这个名字代表的长达一年半不停下坠又下坠，没人接着他的那段时光。
    埃文塔多被张鸥超过了两个车身，在最后一圈的弯道，驾驶员展现了极强的驾驶技巧，在内道轻轻松松超过了它，而后发动机轰鸣着冲过了终点线。
    终点线的位置就在看台下方，剪刀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下来，他摘掉头盔的那一刻，李硕看清了他的脸。
    是庄鑫烁。
    心脏砰砰砰地跳了几下，李硕已经踏出去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
    淋着雨，庄鑫烁提着头盔走向车后方的911，用头盔在车窗上狠狠砸了两下，巨大的“咣咣”声在整个车场回荡着。张鸥下了车，看样子被庄鑫烁这两下给惹毛了，摘掉头盔后就要往他身上砸。

 第46章

    “快快快，要打起来了！”
    管佳明几人一窝蜂地往楼下跑，李硕站在原地没动，盯着楼下的两人看。
    庄鑫烁偏头躲了一下，而后一脚蹬在张鸥的胸口，张鸥被这一脚踹得猛退了几步，砸在还开着的车门上。
    他吃痛地骂了一句，用手指着庄鑫烁的鼻子：“操你妈的小比崽子。”
    后头的车陆陆续续开过来，两人身边迅速围了一圈的人，连拖带拽地拦着庄鑫烁接下来的动作。
    受伤的张鸥没人去拦，这给了他可乘之机，他站起身，趁着庄鑫烁被人拉着胳膊动弹不得时，回了他两脚。
    “张鸥！你他妈没完了？！”管佳明吼了一嗓子。
    这两脚连着踹在庄鑫烁肚子上，李硕看得出来踹得很重，庄鑫烁皱着眉弯下腰，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看台前的大灯照亮了他有些发白的脸色。
    “操！”
    李硕顾不上许多，怒气催使他一路狂奔，张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骂，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他。
    李硕扒开人群，冲上去就给了张鸥两拳，又照着庄鑫烁受伤的位置狠狠踹了他一脚：“我去你大爷的！打谁呢你！”
    【??作者有话说】
    big李撸袖子：敢他妈打我老公？！
    第30章 有人为他挺身而出
    “哎哎哎，李硕！你又是怎么回事啊？！”管佳明跑过来抱着他的腰把他拉开，“你打他干嘛？！”
    李硕掰开管佳明的手，作势又要往上冲，管佳明连忙又招呼了两个人过来拦着。他组的局，人在他的场子上被打出个好歹，传出去让人笑话。
    张鸥扶着车门艰难地站起来，在看清李硕的脸后，怔愣了两三秒，随即阴恻恻地笑出声来：“哟，好久不见了，老同学。”
    李硕没搭理他，轻拍了拍管佳明的手背：“放开我，我不动手。”
    管佳明将信将疑地把手松开，李硕撸了把湿透的头发，转身往庄鑫烁身边走去。
    庄鑫烁浑身被雨浇了个透，旁边两个人还架着他的肩膀，李硕看着就来气：“撒开撒开！”
    庄鑫烁一手捂着肚子，上半身微微弯着，看见他过来，强撑着站直了身体，露出个有点难看的笑：“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硕扶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去医院吧。”
    庄鑫烁摇了摇头：“没事，没这么脆弱。”
    “走走走，先去休息室。妈的，淋死我了！”管佳明招呼着众人，又安排两人扶着张鸥一起往休息室去了。
    好好的聚会因为一场斗殴被迫中止，管佳明本来还在附近的农家乐订了位，这会儿外头下着大雨，众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他就歇了过去吃的心思，打电话给农家乐，让他们做了两桌子菜送过来。
    李硕掀开庄鑫烁的衣服下摆往他肚皮看了一眼，漂亮的腹肌上两个青紫色的脚印叠着，看上去颇为吓人。
    张鸥今天穿的是一双厚重的马丁靴，那两脚又下了死力气，要不是庄鑫烁体格子好，人就得趴下了。看着那片青紫，李硕很后悔刚刚踹张鸥的那脚没再用点力。
    张鸥看上去受的伤挺重，嘴唇破了，淌了一下巴的血。有人拿了医药箱过来给他消毒，他坐在沙发上用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庄鑫烁和李硕的方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他当然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李硕。”张鸥叫了声他的名字，“这你相好啊？”
    李硕当他是空气，小声和庄鑫烁说着话：“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给踹出内伤来。”
    “哎我特好奇，你俩哪个是被，上的啊？分享分享呗。”
    “张鸥你他妈有病吧？挨打没挨够是不是？”管佳明打完电话进来刚好听见张鸥说的这句，他皱着眉指了指张鸥，“你他妈再挑事就给我滚蛋。”
    “张鸥，别他妈说了！”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在劝，张鸥却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依旧在言语上挑衅着李硕：“老同学一场，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怎么了？”
    李硕转过头，俯视着两三米外的张鸥：“这么多年了，你的贱病怎么还没治好？”
    “瞧着你的精神病倒是治好了，现在嘴巴这么厉害。”张鸥眼皮半掀，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啊不对，当年这张嘴就挺厉害，活儿是真不错。你别说，男人跟男人那档子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儿。”
    李硕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清楚地看到在场众人看着两人的眼神迅速从好奇变成了戏谑。在意识到这些人把他和张鸥用一种令人作呕的暧昧不清联系在一起后，李硕特别想吐。
    衣袖下的手指又开始发抖，眼前的一切景象剧烈晃动，顶灯的光从一团变成一片，最后无限放大，满世界都成为刺眼的白。
    耳边仿佛响起密密麻麻的笑声，他闻见了一股厕所地砖的腥骚味。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让你给我舔一个你这么不愿意？”
    “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私下里怎么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啊？”
    “……”
    好吵，脑袋要爆炸了，为什么耳边有这么多人在说话。
    李硕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他清楚地知道他在失控的边缘了，但是身体上的反应他控制不了。想抽一支烟，李硕掏了掏口袋，迟钝地反应过来烟盒似乎被他丢在了车上。

 第47章

    李硕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点，但仍然不足以让他的神志清醒到可以体面地对张鸥进行反击。
    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穿过他的指缝，紧紧握住了他。
    有人把他揽进了怀里，湿漉漉的衣物遮挡不住皮肤的温度，热量源源不断地从另一个人身体上传来。
    “哥，深呼吸，我在呢。”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瞬间赶走了他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
    庄鑫烁按着李硕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埋进颈窝，一条胳膊环着遮挡住他的耳朵，一手在他的背部很轻柔地一下一下抚着，像哄小孩儿似的。
    “不要听。”
    冷下去的体温开始上升，李硕好像被人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小心地放置在了柔软的天鹅绒上。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晃动的灯光恢复正常，休息室很安静，只有张鸥上下嘴皮子碰来碰去说些恶心的话。
    这个拥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李硕感受到胸前温暖的抽离，下意识伸手去抓，只来得及抓到庄鑫烁的一片衣角。
    庄鑫烁往前走了几步，连人带沙发的踹翻了张鸥。下一秒，他揪着张鸥的衣领，用力把人掼到坚硬的瓷砖上，人骨撞击地面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人来拉，庄鑫烁警告道：“谁动我，我就弄死谁。”
    本来要劝架的两三个人被庄鑫烁语气里的阴沉给震慑住了，他们齐齐退了几步。张鸥和他们交情并不深，没必要因为他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张鸥的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拿出手机：“你你你……我报警。”
    庄鑫烁理都没理，一拳锤到张鸥的脸上，瞬间一颗沾血的牙齿就飞了出来。
    张鸥没防备庄鑫烁突然发难，后脑在地板上重重磕了一下，缓过那阵要命的晕眩和剧痛后，他挣扎着伸手去掐庄鑫烁的脖子，另外一手握拳往他颧骨上挥了一拳。
    庄鑫烁头被打得偏了过去，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手下的动作并未因为这一拳有丝毫的停顿。他半跪在地板上，膝盖死死抵着张鸥的胸口，一拳比一拳用力地砸在张鸥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
    直到张鸥无力挣扎，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庄鑫烁才站起身，用鞋尖踩着他的脸狠狠碾了几下，以一种看垃圾似的眼神俯视着他：“不要让我再从你的脏嘴里听见李硕两个字。你这种下三滥连给他舔鞋都不配，明白吗？”
    说完这句话，庄鑫烁抬腿想朝他胸口再来两下，被李硕叫住了。
    “小庄！够了！”
    李硕像是握着他脖颈上的缰绳，他说够了，庄鑫烁立刻停了下来。全身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他收起冰冷的表情，转头冲李硕笑了笑，语气很温柔地回他：“好。”
    和几年前相同的言语上的侮辱，但不同的是，今夜，有人为李硕挺身而出。
    张鸥这下场纯属是自己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眼瞅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管佳明生怕真出点什么事，连忙喊道：“愣着干嘛？打120啊！”
    警察比救护车来的快，在场的众人除了两个等会儿陪张鸥去医院的，通通被带到了派出所。
    休息室没监控，但看车场的监控视频，两个人是都动手了。只不过现在张鸥伤情不明，还不能过早地下结论。
    笔录刚做完，庄昭炀带着律师就来了，后续一切都由律师处理，庄昭炀领着李硕和庄鑫烁先行离开。
    上了车，庄昭炀就往庄鑫烁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我他妈饭吃到一半跑来派出所捞弟弟，你他妈怎么答应我的？是不是说以后都不来飙车了？看你这脸上花花绿绿的倒霉样儿，疼死你活该！”
    庄鑫烁没说话，一只手捂着肚子，李硕见状，很不满地说：“他肚子上有伤！你还打他干屁啊？”
    “受伤了？”庄昭炀紧张地去掀他的衣服，“哪儿受伤了？老魏，去医院去医院。”
    “我心里有数，不用去医院，送我回星基公寓吧。”说完，转头去看李硕，“哥，你回去吗？”
    李硕看了眼他的脸，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
    把两人送到公寓楼门口，李硕扶着庄鑫烁下了车。
    “今天的事别跟大哥说啊，省得他骂我。”
    庄昭炀没好气地说：“大哥已经知道了，不过照着大哥护犊子的作风，知道你受伤了指不定怎么收拾打你那小子呢。你俩把车钥匙给我，回头找人给你们把车开回来。”
    临走前，放下车窗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不舒服就去医院，别硬挺着。”
    “知道了。”
    两人沉默地往公寓楼走，李硕没说话，庄鑫烁也没开口。
    上了楼，李硕打开了门，庄鑫烁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哥，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李硕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饿不饿？”
    庄鑫烁点了点头：“我还没吃晚饭。”
    “你先洗澡，洗完澡过来一起吃晚饭，我叫个外卖。”
    庄鑫烁惊讶地看了他片刻，随后笑着答道：“好。”
    李硕站在玄关发了会儿呆，对于晚上那场情绪上的短暂失控，仍然心有余悸。低头看了眼被掐出血痕的掌心，眼前浮现埃文塔多穿破黑夜的风姿，庄鑫烁站在雨中的身影，以及叫他名字他转头看过来时那个温柔的笑。

 第48章

    庄鑫烁脸上有伤，上衣下摆还在淋淋漓漓地往下淌水，浅蓝色的牛仔裤上一块接一块的污渍，实在很狼狈。但这一刻，李硕突然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抗拒，庄鑫烁确确实实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在他心底某个地方扎了根，长出的鲜嫩枝叶一刻不停地搔着他的心尖儿，让他颤抖，让他浑身过电，让他理智的高墙溃塌。
    他要怎么办？才过了一天，怎么他的意志就已经开始松动。
    【??作者有话说】
    小庄撸袖子：敢他妈骂我老婆？！
    （张鸥就是纯口嗨，咱big李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哈
    第31章 花生毛豆配红酒
    李硕浑身卸力地靠在门边，视线一转，看见玄关柜上放着一个和早上同款不同色的保温袋。
    拉开保温袋的拉链，里头是三小盒炒菜和一盒白米饭，放置的时间太久，红烧肉的酱汁已经凝固成了一团。
    也许是钟点工阿姨打扫完卫生后把它拿进来的。
    房间恢复干净和整洁，李硕点了外卖，然后脱掉仍然没被体温捂干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李硕很喜欢热水从头淋到脚的感觉，每回洗澡都要磨磨蹭蹭洗大半个小时。当他吹干头发穿好居家服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庄鑫烁竟然还没过来。
    李硕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考虑了两三秒又放下了，从玄关柜里翻出来一瓶药酒，出了门。
    站在隔壁房门前敲了敲，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你在干什……”李硕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剩下半句就噎在了喉咙里。
    庄鑫烁光着上半身，水珠子从他半长不短的发梢上坠下来，滚过肌肉间的沟壑，在腹部那团刺眼的青紫上打了个转，最后没入腰间围着的白色浴巾里。
    隔着半米的距离，李硕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肤上还带着热度的水汽。
    心态跟之前大不相同，李硕再次直面庄鑫烁鲜活的身体时，感到十分的羞赧和尴尬。
    庄鑫烁抬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耳朵尖儿：“耳朵怎么红了？”
    李硕立刻推开他往里走：“别乱他妈摸！”
    李硕窝在懒人沙发里缓了半天，上下扑扑腾腾的心脏才恢复正常跳动频率。
    “晚上就十来度，衣服穿上。”
    庄鑫烁点了点头，走向浴室，等他再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李硕松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的沙发：“坐那儿，把药涂了。”
    庄鑫烁顺从地坐下，手指撩开睡衣的下摆，李硕这才注意到他的指关节也受了伤。
    略一回忆，李硕就想到了这些伤的来处。
    在休息室里，庄鑫烁把张鸥按在地上揍的时候，是下了重手的，骨头与骨头的激烈碰撞，柔软脆弱的皮肤难免会受伤。
    “这么使劲干嘛？你自己不疼啊？”李硕没好意思去碰他的手，就提着衣袖把他的手拉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破皮了，得消毒。”
    “我不疼。”庄鑫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骂你，我受不了。”
    李硕放下药酒，站起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拿了瓶碘伏和一袋棉签。
    棉签轻柔地擦过伤口，庄鑫烁垂着眼盯着李硕眨动的眼睫，没忍住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拨了两下。
    李硕快速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怒骂道：“手欠死了！”
    李硕骂完人，手上的动作依旧很轻，过了很久，庄鑫烁听见他小声嘀咕：“你都不想问问那个张鸥是什么人吗？”
    “我不想知道，你不要去回忆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他这种人，最好以后别再出现在你面前，不然我见一次揍一次。”顿了两秒，又补了一句：“今天我都没发挥好。”
    李硕笑了，眼尾弯出一道很好看的弧度，瞳孔里的那片薄光一闪一闪的。庄鑫烁沉着眼看了他几秒，突然站起身，在李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压了上去。
    唇齿相抵，有清凉的薄荷味儿，李硕手里还举着棉签和碘酒，空不出来手去推庄鑫烁，只好被动地承受这个亲吻。
    那种浑身打哆嗦的感觉又来了，李硕摇着头想躲，庄鑫烁一手固定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牢牢圈在沙发和他胸膛围成的这一片温暖的空间里。
    避无可避，李硕只好紧紧抿着唇做着最后的无效抵抗。
    庄鑫烁的舌尖在他唇缝里舔了舔，无奈地退开几公分，吐息喷洒在他的唇边，沿着齿缝往他口腔里钻：“哥哥，让我进去可以吗？”
    李硕浑身炸着毛：“我进你大……唔……”
    趁着李硕开口说话时，庄鑫烁立刻凑上去恢复了和他之间的亲密距离，舌尖从唇缝中溜进去，翻搅勾缠他柔软的舌头。
    庄鑫烁能感受到李硕试图用牙齿去咬他，齿关要合上时又松开了，任由他在湿热的小小空间里撒着欢。
    是放弃抵抗，是无奈的纵容。
    有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庄鑫烁深深沉浸在这个旖旎又美好的亲吻里。欲望自不知名的地方起，和血液一起淌过身体的每一处，让他的每个细胞都在因为和李硕的亲密接触中不停战栗。
    空气变得粘稠，暧昧的水声和喘息响在耳边，李硕感到体温直线上升，他产生了一种类似发烧时的目眩神迷。
    手机铃声在房间内突兀地响起，和庄鑫烁同样沉迷在这个吻里的李硕仿佛从梦中惊醒，他奋力挣扎无果，只好牙齿合紧，用力在庄鑫烁的唇肉上咬了一口。

 第49章

    铁锈味霎时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庄鑫烁吃痛，只好不情不愿地放过他的唇舌。下一秒，就听李硕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妈的庄鑫烁，你舌头上长牙啊？我嘴皮子都破了！”
    庄鑫烁低头看着他红肿的嘴唇和泛着水光的一双勾人的眼睛，思绪瞬时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楼梯间。
    那晚明暗的光影间李硕的眼睛是他心动的开始，今夜顶灯铺开的一片暖黄色薄光中，他在李硕身上看见了爱情这个论题的最终答案。
    “喜欢你。”庄鑫烁说。
    “滚蛋！”
    李硕翻了个白眼，放下手里的碘酒，赶在铃声停止的前一秒接起了电话。
    “你放门口就行，我马上出来拿。”
    挂了电话，李硕抬脚踢了踢庄鑫烁的小腿：“滚去拿外卖。”
    李硕点了四五个炒菜和米饭，接过庄鑫烁拆开的一次性筷子，突然想到了还丢在玄关柜上的那个保温袋。
    “我上午回家了，你送来的午饭我没吃，我去拿过来热一热吧。”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庄鑫烁握住他的小臂把他拉了回来：“都放了大半天了，别吃了，明天我再做新的。”
    “你他妈拉我就拉我，摸我手干屁！”
    庄鑫烁被他逗乐了，闷着嗓子笑了两声：“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李硕刚抬起手想给他脑袋来一下，看着庄鑫烁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又下不去手了，讪讪地收回手，掩饰道：“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这家店李硕之前常点，味道很不错，香辣蟹是一绝，他出差时偶尔也会想念这个味道。
    不过惦记着庄鑫烁海鲜过敏，李硕只点了几道这家店其他的招牌菜。
    吃过饭，庄鑫烁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问李硕：“要不要喝一杯？”
    “有点撑了，喝不下。”李硕仰躺在沙发上，不停地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抬头看见庄鑫烁有些失望的眼神，立刻改了口，“喝点也行，淋了雨，去去寒。”
    庄鑫烁搬来得仓促，装备倒挺齐全，从酒柜里又拿出来两支高脚杯和一个醒酒器。
    红色的酒液在天鹅颈形状的醒酒器里晃荡，李硕盯着看了会儿，说：“给我拿一支烟。”
    庄鑫烁把沙发上丢着的半包云烟递给他，李硕在手心里轻磕了下烟盒，抽出一只咬在齿间。
    庄鑫烁躲了下李硕伸过来拿打火机的手，替他点上。
    火苗点燃烟丝，李硕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而后深深吐出。
    姿态慵懒放松，在庄鑫烁眼里有种很迷人的性感。
    干柴里被投入了新的火种。
    先前因为那个亲吻激起的火好不容易落了下去再度燃烧起来，庄鑫烁喉结滚了滚，克制地坐回沙发上，同样点了一支，慢慢抽着。
    一支烟的时间，酒就醒好了。
    红酒不适合豪放地粗饮，人得时时刻刻端着。没有烛光和西餐，面前是杯盘狼藉的外卖盒，这是很不恰当的喝红酒的场合，不过他们都不在乎这些。
    老板送了一份毛豆和煮花生两人还没动，这会儿变成了他们的下酒菜。
    李硕剥出两颗花生丢进嘴里，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语气又变得怅然，他微微眯着眼问庄鑫烁：“花生毛豆配红酒，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作者有话说】
    小庄：喜欢你
    big李：滚蛋！（内心os：这谁他妈顶得住？
    下章入v啦，周三凌晨十二点双更，感谢bb们支持（鞠躬
    第32章 李硕的秘密（1）
    不知怎的，李硕今夜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没等庄鑫烁拒绝或者接受，他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以前不这样。”
    “哪样？”
    “就是……”李硕斟酌了一下用词，“脾气特好，脏话都不说半句来着。”
    他的目光落在天花板的顶灯上，再开口时声音像在黑漆漆的井里，很轻却能听到沉闷的回响。
    “我挺恨张鸥的。”
    李硕和张鸥两人一个属于国际部，父母花了大笔学费送进来的公子哥儿，一个是擢英部正儿八经中考考进来的优秀学生，他们之间本不存在交恶的可能。
    张鸥和国际部里每个人一样，家庭条件好，高中毕业后出国镀金是他们的家长为他们规划好的人生道路。高三之前，他和李硕唯一的交集就是两人的名字同时在教学楼前的公告栏里出现过。
    一个白底黑字写着处分通知，一个红底黑字写着表彰。
    李硕在所有人的眼里，是个挑不出一丁点毛病的好学生。他脾气温和，待人有礼，乐于助人，学习成绩好，人也长得帅，所有文字描绘的美好的品质在他身上都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当李硕踏进高中的校门，第一次升旗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他的名字就和优秀两个字画上了等号。
    擢英部无人不知，国际部也无人不晓。
    张鸥站在台下迎着刺眼的日光仰望着李硕，天之骄子与纨绔子弟是他们两个身上云泥之别的标签。
    除了公告栏里两人并行的名字，他们的人生轨迹本不该有任何交叉的部分。
    所有矛盾的起点是一场高三开学时的篮球赛。
    在这之前，国际部与擢英部所有的活动都分开进行，两个阵营的学生互相都存了点看不上对方的意思。国际部的认为擢英部都是一些只会读书的死脑筋，而擢英部则认为国际部是一群只会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

 第50章

    外国语高中新来的校长致力于打造一个和谐融洽的校园氛围，高三刚开学，就安排组织了这场篮球赛，国际部的学生看不惯擢英部那群每日趾高气扬心比天高的好学生，下定决心要在篮球赛上给他们好看。
    张鸥带领的中美班的篮球队势如破竹，冲进了决赛，他得意洋洋地站在篮球场上，鄙夷地看着擢英部贯通班那几个穿上篮球衣后，胳膊腿儿细得像竹竿一样的筷子精们。
    打败他们太容易了，张鸥从预赛到决赛没遇到过对手，但他没想到会输在那帮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手上。
    张鸥第一次正视这个频频在他手上断下球的男生，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的笑脸明亮张扬，裁判吹完比赛结束的哨声后，他还走过来笑着跟自己握手：“你很厉害，有机会可以一起打球。”
    张鸥知道他，他叫李硕，是他们班十一个女生眼里男神一样的人物。
    以前不在意，当张鸥把在篮球场上打败了他的李硕放在眼里后，就发现校园里处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
    食堂里，操场上，每次见到李硕都能看到他脸上挂着很耀眼的笑，有一点，张鸥是肯承认的，那就是李硕这人确实长得不赖，怪不得能勾得一堆一堆的小姑娘往他跟前凑。
    每月一次的月度汇总，矮胖矮胖的副校长站在台上喜气洋洋地通报李硕等三位同学在某某竞赛中获得了奖项。说完了喜事，话锋一转，板着张脸点他的名字让他上去做检讨。
    他也没干什么，无非是和女友在操场上亲嘴儿被教导主任抓了而已。
    张鸥拿着两张稿纸往台上走的时候，恰好与李硕擦肩而过，那张红色的奖状锋利的边缘在他小臂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白色的印子，没过一会儿，就变成了细长的一条红肿的凸起。
    珠玉在前，张鸥这块烂石头头一回觉得难堪。
    他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
    女友和张鸥吵架闹分手，当这个和他一样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女生说出“你看看人家擢英部的李硕，你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时，嫉妒咕嘟咕嘟冒出一连串的泡儿，把他裹在其中，一天又一天地泡着他，直到把他腌入味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李硕的不满和嫉恨。
    李硕无辜吗？无辜又不无辜，谁让你这么优秀，把我们这些人衬托得像路边毫不起眼的土块。
    张鸥暗自观察着李硕，尾随着他，研究着他在校内校外的一切生活轨迹。
    某个周五晚上，他在学校附近一条隐蔽的小路上看见了李硕和一个男生接吻。张鸥躲在墙后，无尽的黑暗笼罩之下，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
    张鸥拍了照片，这张照片在一个周末的时间里传遍了外国语大大小小的社交平台。
    再一个周一，李硕是个同性恋这件事取代了他的优秀，成为每个人课间和饭后新的谈资。
    李硕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探究的视线往他身上扫射，似乎要把他身体钻个洞，看看这具躯壳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当天上午，他在同桌那里找到了答案。
    同桌欲言又止地把手机递给他，看到那张照片时，李硕抬起头看了一圈班上这些平日里和他关系处的很不错的同学们。李硕发现他们刻意躲避着他的视线，躲开后又趁他不注意悄悄再看他一眼，眼神猎奇又怪异。
    照片里的另一个男生是他的男朋友，两人相识在一个竞赛培训班上，对方比他更加优秀，已经取得了首都b大的保送。
    李硕早在高一时就清楚了自己的性向，他很坦然地接受了，但他没告诉过任何人，没说的原因是他在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不能轻易分享给他人的秘密。因此他也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全校面前出柜。
    此刻的李硕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照旧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可是当他像往常一样把笔记递给前桌，那个平日里总是会腼腆地说谢谢的女生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时，李硕明白，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李硕从来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朋友有一箩筐，数都数不清。这样被人避之不及，在背后指指点点讨论他的隐私的情况让他像生活在一个氧气不足的空间里，时刻感到窒息。
    李硕第一次在人际交往上受到沉重的打击。
    他不明白，同班的同学已经相处了两年多，难道就因为他喜欢男人，他身上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被推翻吗？
    李硕的同桌是个胆小的男生，他却在这件事上对李硕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
    “关他们屁事，你还是你。”
    李硕得到了一点安慰，但仅仅有一点。
    过去那么多年里，他一直不在意的赞赏和艳羡的目光变成了很珍稀的东西。无论李硕走到哪里，探究和厌恶的视线就跟到哪里，那些看不见的线在他身上戳了一个又一个的洞，洞口往外流着血，产生密密麻麻的疼痛。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后，李硕被七八个不怀好意的男生堵在了体育馆的男厕。
    李硕皱着眉问：“你们想干什么？”
    张鸥撇了撇嘴，往前走了一步，仔细打量着他，然后说出一句让李硕备感侮辱的话：“听说你喜欢男人？男人和男人怎么睡啊？”

 第51章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一口一个的死变态往他身上砸。
    李硕紧咬着牙，绕过张鸥就要往外走。
    张鸥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冲上来想要制住他。
    李硕不是毫无战斗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在打倒了三人后被人从背后偷袭，而后有人用膝盖死死抵着他的背，把他压在厕所脏臭的地面上。
    鼻尖贴着灰色的地砖，腥臊味不停地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生理性的眼泪蒙住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的某个高档奢侈品牌的运动板鞋。
    张鸥蹲下身体，伸手在他的侧脸上拍了拍：“给我舔一个，就放你走。”
    “拉他起来。”
    他被拉了起来，刚站稳身后有人在他膝窝踹了一脚，他猛地跪了下去，膝盖骨重重磕在地砖上。
    李硕奋力挣扎，挣扎间他恍惚地想他从来没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
    那年的李硕和九年后的李硕有本质上的不同，未满十八岁的他对整个世界是憧憬而向往的，社会的运行规则他还没有摸到其中的一个角，他只是跟随着自己的眼睛去认识世界，释放善意和接收善意是他这些年来他在其中行走的方式。
    下巴被人掐着，李硕动弹不得，他摇着头，想要摆脱张鸥的钳制，却未能如愿。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让你给我舔一个你这么不愿意？”
    “人人都喜欢你？”张鸥嗤笑了一声，“喜欢你什么呢？”
    下一秒，李硕听见校服裤子抽绳拉动的声音，他挣扎的幅度更大，因此压制他的力道也更重，他听见有人在笑：“拍下来拍下来，咱们外国语的明星选手，这幅模样谁受得了。”
    轰然爆发的大笑声以及照片拍摄时的咔嚓声传入李硕的耳朵，他突然爆发远超出他平日里的气力。
    他们在笑，没防备李硕突然暴起，他用肩膀撞开身旁的两人，往门外冲去。
    李硕一路跑到操场上才停下来，拄着膝盖粗重地喘气。
    “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全身搞得脏兮兮的。”
    李硕抬头，看见他的同桌用一种关切的，甚至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这天，李硕和他同桌在操场上坐了很久，直到星星出现，像银色的火点铺在夜幕中。李硕忽地听到身边的人说：“李硕，你看人们说最最纯洁无瑕的象牙塔里都装满了恶意，你或者我，应该遵守法则，像大多数人一样，无条件地顺从才能好好过下去，不是吗？”
    李硕转头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站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庄阎王要张鸥后天就嘎~
    至于为什么是后天，因为今晚和明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第33章 李硕的秘密（2）
    李硕在家里躺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想明白一个道理——他没错。
    无条件的顺从？李硕拒绝。
    执拗和自尊心不允许他低头，他照常去上学，咬着牙擦掉桌面上被人写下的污言秽语。
    “是不是国际部那几个人干的？昨天我走得晚，看见他们在教室门口瞎晃荡来着。”
    始作俑者，李硕不作他想，必然是张鸥无疑。
    尽管同班同学对李硕的态度并不像从前那样热络，但悄悄打量他，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对他小声议论已经是极限，良好的教养像根线，牵扯着他们走在界限之内，他们做不出这样恶劣的事。
    走进食堂吃饭时，故意坐在他身边的那帮人，夸张又做作地高声大喊，引来旁人的频频侧目。
    “哎哟，这谁啊？离我远点吧，可别给我传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李硕装作听不见，一筷子一筷子把饭菜强行塞进肚子里，再顶着一些人的注视昂首挺胸地离开食堂。
    张鸥一伙人时不时地就要来找他的麻烦。李硕避免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他们没能再找到机会把他堵在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羞辱。
    李硕和男友分了手，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精神导致的筋疲力尽让他没有心思再去经营这段少年时初次心动的恋情。
    高三上半学期结束，李硕发现他的执拗和抗争取得的唯一结果就是一落千丈的成绩。
    尽管李硕已经获得了n大的保送名额，高考参不参加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他仍然无法面对这个结果。
    他的排名甚至跌出了贯通班，班主任找他谈话问他的心理状态是不是不太好，看着她关切和担忧的眼神，李硕犹豫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说会尽快调整状态。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要不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这件事太敏感，老师不能大张旗鼓地做些能支持你的事情，但有一句话，我希望你能记住，做老师这十来年我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了，你在我眼里的优秀，不会因为其他因素有任何的变化。好好休息，调整一下，人生还很长。”
    明明只要不去学校就好了，只要熬过这大半年，明年六月一过，只要他想，他不会再和学校里的那些人有任何的交集。
    但他偏不。
    躲起来很容易，可是躲起来是不是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变相承认他有错，他软弱地认了输。
    高三生的寒假只有十天，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李硕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生病了。
    其乐融融的团聚氛围，一开始李硕心情很轻松，一直压着他的沉重的心事被短暂地放下，饭桌上，他耐心又专注地听着那些家长里短。

 第52章

    直到孟芳菲提起李硕已经被保送n大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李硕许久未见过的赞许，还有崇拜，这些是从前他轻描淡写看惯了的东西，今夜的李硕却突然觉得喉咙像被死死掐着喘不上气，随后开始发抖。
    先是手指，然后是大腿，李硕咬着牙想去控制，可他不论如何用力，都好像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麻木感遍布全身，他找不到自己的心跳。
    大家都被吓坏了，尤其是他的父母。
    大年三十，这样一个好的日子里，李硕在刺目的一片白里被确诊为重度焦虑伴随抑郁。
    李硕找到了过去几个月里重复失眠，记忆力减退，除了脑袋里一直不停在叫喊的“不要认输”，“不要屈服”，对任何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趣的原因。
    第一次出现四肢麻木感后，这种症状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后来更严重的时候身体各处都能听到心脏轰隆隆的震动声，他近乎产生一种濒死感。
    父母不理解，一向阳光开朗的李硕为什么会生病，他们以为给他的压力太大，不停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关心过所有好的结果背后李硕付出的努力。
    父母强行把李硕留在家里休息，当他像往常一样打算出门去学校被孟芳菲拦住时，他在家情绪失控到像一个疯子，他砸了房间内一切能砸的东西，发泄完了摊坐在一片狼藉中垂着头小声地和孟芳菲道歉：“对不起啊，妈，我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李硕每一天都在想时间能不能快点走，快进到他好起来的那一天。负面的情绪像海浪一样淹没他的时候，他又悲观地想也许没有好起来的那一天了。
    孟芳菲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在家陪着李硕，她看着李硕在房间里一坐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吃饭的时候，就站在门口默默流眼泪。
    四月底，杨臻过生日。从冬天到春天又到初夏，李硕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一见面，杨臻就往他胸口上锤了一拳。
    “你小子都保送了还这么用功，每次叫你出来都说要学习，咱们都几个月没见了？”
    “最近真挺忙的，忙着预习大学课程来着。”
    “去你大爷的，不用高考了不起啊。”
    很热闹的一个生日，点生日蜡烛前，杨臻去上卫生间，出来时李硕靠着墙站在门口等着他，杨臻吓了一跳：“上厕所啊？二楼也有卫生间。”
    李硕摇了摇头，很慢很慢地对杨臻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喜欢男人。”
    杨臻先是诧异地瞪圆了眼睛，随后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干嘛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说这个？你喜欢我啊？”
    “脸真大。”
    “哈哈哈。”
    杨臻乐了两嗓子，揽着他走向饭桌，坐下后，在朋友们的欢呼中，在跳跃的烛火间虔诚地许愿。
    “许什么愿了？”李硕问。
    “希望李硕能成为一个快乐的小基佬。”
    李硕笑了，笑着笑着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杨臻手足无措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哎哎哎，哭个屁啊，怪瘆人的。”
    李志文听说书法能让人凝神静气，给李硕买回来一大堆的物件让他写着玩。
    洗笔、研磨、镇纸、摆砚，李硕握着笔，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本自具足，不假外求。”
    一撇一捺间，黑暗短促地如潮水般褪去，李硕找到了压制负面情绪的有效方式。
    药物和写字的双重作用下，李硕认为自己有些好转。
    五月中旬，李硕不顾孟芳菲的阻拦再次返回学校。
    久未回来，大家看到他时诧异和探究的眼神藏也不藏，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
    “你这几个月怎么回事啊？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同桌看他坐下后，怼了怼他的手肘。
    “出去玩了，毕竟我又不用高考。”
    “靠！真够装的！”
    李硕笑了笑，那抹明亮的笑挂在他嘴边很久都没落下去。
    人能战胜很多外在的东西，独独难战胜自己。
    同桌看了李硕半天，确信他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他人的视线李硕仍然不能做到完全忽视，但他可以尽量装作不在意，他目不斜视在人群中穿过，人群的尽头站着张鸥。
    “你们想干什么？”
    “我没看错吧？躲了好几个月的胆小鬼怎么来学校了啊？”
    “与你们无关。”
    有两三个人上来扯李硕背着的书包，李硕没挣扎任由他们撕扯，背包拉链被拽开，书本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张鸥踩着地上的书，缓步过来，捡起地上的药盒。
    “帕罗西汀……”张鸥念出了药盒上的字，又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好学生，你得精神病了啊？也是，同性恋是种病，治好了吗？”
    李硕没说话，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张鸥，随后笑了笑，很有朝气很明朗的一个的笑，笑得张鸥火气一阵上涌。
    “笑你妈的笑！”
    李硕收敛起表情，下一秒，他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了张鸥。他压在张鸥身上，其他人的拳头和下了死力气的脚像密集的雨点往他身上落，他毫不在意，盯着张鸥用力地揍。
    李硕这一刻爆发的暴戾的怒气让他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能力，直到有人拿着棍子狠狠抡了他一记，他才从张鸥身上翻下来，像条狗一样摊在水泥石子路上粗重地喘气。

 第53章

    他们并不打算放过李硕，把他围起来正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围殴时，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爆喝：“干什么！哪个班的？！”
    众人散去，李硕仰躺着盯着碧波一样的蓝天，深深呼吸，又翻坐起来，捡起地上已经被踩扁了的药盒，剥了一颗丢进嘴里。
    也许是厌倦了，或者是觉得无聊，高考前，张鸥几人没再来找李硕的麻烦。
    学校里从前装满的异样的目光逐渐消失，也许是大家发现除了李硕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和每个人没什么分别，都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谁没比谁特殊到哪儿去。
    这是年少的李硕与世俗洪流的第一次斗争，他不知道该不该定义自己的失败或者成功。
    有意或者无意间伤害他的人失去什么了吗？没有，他们考了大学，会在平稳的生活里逐渐忘却李硕，忘记他们曾经在言语上，行为上带给一个人的伤害，李硕会成为他们漫长生命里一颗毫不起眼的尘埃，被风拂去，再也找不到他的存在。
    只有李硕一人，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用他汲汲寻找来的温暖慢慢疗愈伤口。
    李硕本该像同龄人一样在当年的九月份入学，迈入人生新的阶段。但九月份的时候，他仍然需要用药物和一些外在的助力去帮助他控制躯体化的症状。
    再三考虑下，第一年他办了延迟入学。
    在这场长达一年半的自我疗愈中，李硕变化很大。对社会规则，人生态度的重复思考使李硕成为了很多年后庄鑫烁见到他时的这幅模样。
    他用表面上的激烈情绪掩饰住了对待这个世界骨子里的温柔。
    第二年九月，李硕拖着行李箱入了学。
    第一次在宿舍内和几个舍友做自我介绍时，他弯着眼笑得很温和：“你们好，我是李硕。”
    说完，换上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说】
    毫不夸张，写这章的时候淌了好几滴猫尿，上回这么伤心还是写小于打算告白那一天呜呜呜~
    第34章 你是我心的选择
    “我现在能平静地讲出来，其实是因为我虽然知道那段时间痛苦，但具体是哪种痛苦，痛到什么程度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你做过全麻手术吗？”李硕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用一种很沉静的眼神看着庄鑫烁，“意识陷入全然的黑暗中，不是梦境，只是黑暗，除了黑什么都没有。有人说，那是最接近死亡的感受，这种评价很中肯，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一年的六月过后，我再也没见过张鸥，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但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后来有一天我看见桌面上打翻的砚台，黑乎乎的墨汁淌了一桌子，弄脏了我刚写好的一幅字时，我好像突然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原因？去他妈的！因为张鸥是坨垃圾，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我还会遇到更多的垃圾，垃圾就丢进垃圾桶，带着它往前走不是纯纯的傻逼行为吗？”
    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李硕讲讲停停，抽掉了大半包烟。庄鑫烁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平静的表情之下，涌动的是随着故事进程由浅至深的怒火和心痛。
    除此之外，还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仿佛看见李硕在黑魆魆的深水里挣扎，又在自我拯救中破水而出。
    “要抱一下吗？”庄鑫烁问。
    李硕放下酒杯，杯底撞击桌面发出“当”的一声响。他笑了笑：“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缓过来了。”
    李硕是个很勇敢很坚强的人。可如果真如他轻描淡写的那样，今晚他就不会在车场情绪失控。伤口愈合了，可瘢痕还在，轻轻戳一下就会重新感受到疼痛。
    这片瘢痕太碍眼了，庄鑫烁下定决心会用一切方法去抚平它。
    首先，始作俑者必须受到惩罚。
    庄鑫烁没说话，只是用一双压抑了很多情绪的眼眸深深望着他，李硕看了一眼就快速挪开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庄鑫烁的眼睛里有很深很重的伤心。比起自己，他更像是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过了十来秒，李硕不大情愿地站起身，走到庄鑫烁面前，微微弯腰环住了他的肩膀。
    “又没发生在你身上，你难过个什么劲儿？”
    这个拥抱很克制，贴近庄鑫烁时，从他身上传来很清新的沐浴露香气让李硕的情绪平复了大半。李硕用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松开了双臂。
    庄鑫烁说不清是想留住那片突然贴近的温暖还是想把身体的温度传递给李硕，总之他在李硕离开之前伸出手拉住他的小臂，用力往前一带。
    李硕毫无防备，跌坐在他的大腿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就被人在后脑勺上揉了一把。然后那只手下移，落在他的腰间。
    尽管隔着布料，仍能感受到掌心灼人的温度。
    拥抱是感官体验里最能击中人心的一种。
    只是这姿势太羞耻了，坐人大腿这事儿李硕还是头一回干。视线只要稍稍往下一偏，就能近距离地看清庄鑫烁的整张脸，他的眼睛他的鼻梁还有湿润的唇上细细的纹路。
    李硕被庄鑫烁的双臂紧紧环着，目光从他的嘴唇上划过，落在那道肩颈线上，弧度很完美，放他的下巴颏刚刚好。

 第54章

    李硕僵着脖子做着心理斗争，庄鑫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哥，我在呢，以后都在。”
    这是今晚庄鑫烁第二次说出这句“我在”，习惯依靠自己和被他人依靠的李硕无法控制地因为这三个字产生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时刻撑着脊梁不允许它打弯儿的自尊心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他感受着庄鑫烁的呼吸，挣扎的念头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闪了两下就熄灭了。
    “你在顶屁用。”李硕嘴硬，“你真的太烦人了，庄鑫烁。”
    他在这个拥抱里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温暖，多到能淹没他，让他因为回忆降温的心脏重新暖和起来。
    “回忆对我来说挺难受，但你没义务接着我那些负面的情绪。今天我话说多了，酒喝完了就忘了吧。”李硕偏过头，在他的肩颈上贴了贴，动作特别轻，然后站起身离庄鑫烁远了点，“谢谢你啊，小庄。”
    李硕不再看庄鑫烁的眼睛，抓过桌面上的烟盒，快速点了一支，任由灰色的雾裹住了他。
    “我想以后都能接着，想你难受的时候一直都在，想你能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依靠的成年人来看待。我想保护你，在任何时候。”
    李硕抽烟的动作蓦地顿住。
    两个单身男人在深夜敞着心地聊天，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有那个半推半就的吻在前，庄鑫烁打动人心的真诚告白在后，李硕觉得他和庄鑫烁之间的距离再不收着点，接下来可能就要半推半就地发生点更过分的事了。
    心是动摇了，之前坚定的拒绝也变成了笑话，但很多话都没说明白，这种状态下，李硕不想跟庄鑫烁再进一步。
    想到这儿，他站了起来：“酒喝完了，我走了。”
    “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李硕转头看他，“什么？”
    庄鑫烁本来逼李硕一把，要说的话已经在嘴边打转了又收了回去。今夜李硕肯在他面前袒露脆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要找一个更适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场合。
    况且，喜欢就是喜欢，无论他承不承认。
    “要下楼遛遛弯吗？雨停了。”
    看出李硕对遛弯儿这件事不太感冒，庄鑫烁又换了个说法，“陪我丢个垃圾吧。”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的水汽形成一道薄薄的雾，昏黄的路灯把白色的雾染上了颜色，它们飘在路两旁梧桐枝丫间，模模糊糊的，很有点朦胧的美。
    秋天的第一茬落叶已经离开了树干，他们踩过一片黄黄绿绿的树叶，走到垃圾箱前。庄鑫烁把垃圾丢进去，而后顺着空旷的街道由近及远望过去：“走走？”
    雨后的空气里带着泥土潮湿的味道，李硕在地上捡了片湿淋淋的梧桐叶子，点了点头：“行。”
    两人经过一盏路灯，距离下一盏还有十来米的距离，此刻正处在两盏灯的灯光都照不太到的黑暗地带。从他们背后看，这是由路灯，雾中的梧桐，明明暗暗的光和两道黑色的剪影组成的一张构图完美的相片。
    也许此刻当事人没意识到，但这实在是个很浪漫的场景。
    庄鑫烁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趁李硕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撞了他一下，他被撞了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庄鑫烁“哎”了一声又连忙把人拉回来。
    一声怒骂响在被风拂动的树叶间：“庄鑫烁你有病啊？！”
    接着出现一阵愉悦的笑声：“怎么这么弱啊？撞一下就倒？”
    庄鑫烁双手插兜倒着走路，脸冲着李硕，等看见李硕做了个要冲上来抓他的动作时，他快速后退了几步躲开李硕的手，然后转过身踩着街边的落叶朝前面跑去。
    “你大爷的！给我站那！”
    两人打闹着路过一间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庄鑫烁停下脚步，问：“要再喝点啤酒吗？”
    李硕脸上的笑还没收起来，他点头：“喝！”
    买了啤酒和一些小零食，两人晃晃悠悠地返程往公寓走。
    七八罐啤酒灌进肚子里，红酒啤酒在身体里发生复杂的化学反应，世界就开始在眼前打转，庄鑫烁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李硕揪着庄鑫烁的脸颊，歪着脑袋看着他，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不是说你酒量不好吗？我怎么瞧着你一点没醉啊？”
    喝得开心，两人挤在同一张单人沙发里，距离接近于无，稍一动作，胳膊腿就撞在一起。
    庄鑫烁的手指敲击着易拉罐壁，很放松地笑：“可能是今天状态好，平时我真一杯倒。”
    李硕努力睁了睁眼，看清了庄鑫烁脸上的所有表情，心脏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庄鑫烁这个笑跳得“咚咚”响，他甩了甩头，突然想起庄鑫烁曾问过他的那个关于理想型的问题。
    温和干净和斯文，现在想来是不是他觉得曾经的李硕太完美了，所以怀念，所以总在另一半身上寻找他过去的影子。
    所以根本没什么理想型，只有对的人，和难以控制的，持续的心动。
    “小庄。”李硕叫了一声庄鑫烁，“你喜欢我什么啊？”
    说话时，李硕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半弯着腰，把脸杵到庄鑫烁脸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距离很近，庄鑫烁瞳仁里细碎的光在一瞬间挤进李硕的眼中。
    “喜欢……”庄鑫烁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全部。”

 第55章

    “说了跟没说一样。”
    李硕小声嘀咕，嘀咕完了打算直起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被庄鑫烁托住了脸，庄鑫烁手指用力捏着他的脸颊，捏得他的嘴唇嘟起。
    很好亲的样子，庄鑫烁喉结滚动，口腔自动分泌的唾液里还有点麦芽的香气。
    酒精在李硕脸上的反应很明显，脸颊和眼尾跃动着红潮，庄鑫烁的视线从他眨动的睫毛转移到湿漉漉的嘴唇上。
    “心的选择，嘴巴解释不了。”
    李硕的瞳孔疯狂震动，预报危险的信号在眼前不停地闪着红光，下一秒，一个热烈又粗暴的吻在两人持续对视中产生。
    意外又不意外。
    这个吻从客厅起，一路辗转着，直到卧室的大床上。
    【??作者有话说】
    big李：臭写文的你咋回事？怎么我每次立下的flag都跟放屁一样？
    fine：额，这个，呵呵，sorry啦
    （小庄的床到底有多大，下一章big李会给大家答案）
    第35章 你要办我？
    李硕的背部重重砸在床垫上，床垫回弹力把他掀起，随后庄鑫烁的身体就压了下来。
    李硕眯着眼睛去看庄鑫烁，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看不出有和他一样汹涌的热潮和渴求。李硕不太满意，视线下滑到他吞咽口水时滑动的喉结上。
    李硕支起上半身，在上面嘬了一口。
    “它动什么？”李硕问。
    庄鑫烁呼吸停滞了几秒，忽地一片阴影盖下来，遮住了李硕的视线。他在李硕的唇肉上狠狠地吮吸了一口，舌尖毫无阻碍地探入他的口腔。
    这是刚刚被中止的那个热烈的吻的延续。
    唇齿碰撞，太用力了，李硕瞬间就尝到了血腥味。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受了伤，因为唇舌哪里都痛，疼痛之外是庄鑫烁往他身体里灌入的汹涌的难以平息的海浪。
    有手指划过他的腰侧，沿着脊椎往上攀。
    穿过后领口握住李硕的脖颈，细细地摩挲着他颈侧的皮肤，完成一个掌控十足的姿势，庄鑫烁才放过李硕的嘴唇，手肘撑着床铺，支起身体去看他。
    衣摆在两人激烈的动作间已经凌乱地掀到胸口，庄鑫烁得以在未曾剥去包裹着李硕的衣物时再次直面那片勾人的好风景。
    半尾竹叶，黑色的纹身颜料在岁月的流逝中氧化，泛着青，和那颗嫣红色的珠子搅和在一起，产生一种让庄鑫烁浑身战栗的奇妙感觉。
    他的手指抚过那一小片黑，指尖划过哪里，哪里的立毛肌就迅速收缩，等到他的指尖到达那抹红，轻轻拨动间，李硕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和火热。
    庄鑫烁贴在他的唇边，手指仍在那片皮肤上打着圈：“哥，怎么想起来纹片竹子？”
    李硕的声音变得破碎：“想纹就纹，要什么原因？”
    庄鑫烁亲了亲他的耳垂，接着问：“什么时候纹的？”
    “八……八年前吧。”
    时间够久，这意味着在他之前已经有许多人看过这幅美妙的风景。庄鑫烁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愤怒到他手下揉搓的动作变得很重，直到那露出衣物的黑色竹叶周围变成一片熟透了的红。
    庄鑫烁不打算说出此刻他的心中所想，那有点太过无理取闹了。尽管占有欲烧灼着他，但他知道，李硕过去的每段恋情是他人生的组成部分，它们的存在，它们尽情燃烧过后的余烬是李硕在感情一事上成长的养分，而这些，此后都将被打上庄鑫烁的烙印。
    李硕睁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眸，伸出手指点了点庄鑫烁的眉心：“你不喜欢？干嘛这么凶？”
    庄鑫烁在李硕的动作间明白他确实是喝醉了，清醒之下他一定说不出这样撩拨他的话。但既然刚刚是李硕主动先吻的他，那么接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不算是强人所难和趁人之危。
    “喜欢，很喜欢。”
    庄鑫烁喜欢的证明就是用他身体最柔软的部分仔仔细细吻过枝叶的纹路，动作间充满珍而重之的温柔。
    李硕眯着眼去看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方才冲动之下产生的激荡的，高高把他掀起的海浪越来越高，在庄鑫烁的手指继续往下时，到达某个顶点。
    昏聩的大脑想把那些对不对，应不应该的问题重新捡起，可庄鑫烁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距离无限贴近，唾液交换，多巴胺分泌，李硕觉得自己像空气里的一粒尘埃，乘着庄鑫烁这缕风，上上下下地飘荡。
    一直被压制的感觉不太好受，李硕本能地想要进行反击。
    他翻身而起，手一扬脱掉碍事的上衣，又开始撕扯庄鑫烁的领口。
    李硕喝醉了酒，下手没轻没重，没两下就把衣领扯得变了形。
    庄鑫烁无奈地笑：“哥，我自己来。”
    脱掉了衣物，皮肤与皮肤相贴触感实在美妙，人体温度本该相近，但不知怎的，和庄鑫烁贴在一起时，却意外地感受到一片火热。
    李硕唇边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手指沿着他的喉结往下，在那团饱满的胸肌上狠狠揉了一把。
    “啊，手感真不赖。”
    庄鑫烁的眼中卷起风暴，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的李硕还龇着一口白牙在那团柔韧上肆意揉搓着。
    直到此刻，庄鑫烁身体里蛰伏着的野兽才渐渐亮出獠牙，此前，他一直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李硕，给他营造了一个很温情很柔和的假象。

 第56章

    皮肤相触，李硕打了个哆嗦，然后喘息加重，他每喘一声，庄鑫烁的动作就重一分，重到他甚至感觉到了有些疼痛。
    疼痛之外，是不断击打脑部神经的火花，李硕握紧庄鑫烁小臂上隆起的肌肉，去看他眉间快要压不住的忍耐。
    李硕伏在庄鑫烁身上喘着气，体内的酒精并没有随着羽望的释放挥发分毫，他全身酸软，脑袋里像装着一团怎么绕都绕不开的棉线。
    “比上次厉害一点，这回……”庄鑫烁往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上瞟了一眼，“九分钟。”
    李硕把脸埋在庄鑫烁的颈窝里，下巴颏正正好卡在那道他觊觎了很久的肩颈线上。
    “你躺平让我上，哥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金抢不倒。”
    庄鑫烁轻轻笑出了声，但并未回应他的这句话。
    李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撑起上半身，就要从庄鑫烁身上翻下来。
    庄鑫烁先一步行动，一个翻身重新把他压在了身下。
    “礼尚往来，该轮到我了，哥哥。”
    庄鑫烁带着气流的声音往他耳朵里钻，李硕缩了缩肩膀，抿着唇不说话，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噢，好……好。”
    李硕的眼睛无意识地乱瞟，突然看见右侧，庄鑫烁一直半举着的手。
    湿漉漉的液体躺在他的手心里，李硕像被烧着了似的难为情起来，脸颊和耳朵在酒精和羞耻的双重作用下变得通红：“你举着这玩意儿干嘛？！我去拿纸巾。”
    庄鑫烁阻止他，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在他耳边低声道：“擦什么？别浪费了。”
    “什么别浪费了？”
    当庄鑫烁把那团液体抹到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时，李硕瞬间明白了庄鑫烁方才说的别浪费了的含义。
    他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他妈要办我？！”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忏悔，下章一定！
    第36章 他融化的声音
    李硕下一秒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一直温温柔柔的庄鑫烁突然抬手按住他的前胸将他死死。控制在柔软的床铺上，小臂上怒张的青色血管证明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李硕甚至感受到了胸腔被挤压的疼痛。
    李硕想挣扎，庄鑫烁收回手，而后快速地将他的双。腿。折。叠，压到胸口上，单手握住他的手腕拉高放在头顶。
    无论怎样用力都挣脱不了庄鑫烁的钳制，被迫摆出这样一个任人鱼肉的姿势，李硕气得双眼通红。
    庄鑫烁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低下头在他唇边一下一下亲着：：“哥哥，我年纪小，你让让我。”
    “让个屁！你他妈松开我……”
    后半句的音调拔高后转为一声略显怪异的痛呼。
    ……
    “庄鑫烁，你敢？！”
    ……
    “庄鑫烁！我要沙了你！”
    ……
    “啊！疼疼疼疼！”
    ……
    这个过程很不容易。
    乖乖躺平不是李硕的风格，即便处于被酒精泡得浑身酸软的状态，李硕仍然张牙舞爪地给庄鑫烁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抓的，挠的，牙齿咬的，比起李硕，庄鑫烁肩背和小臂上一处又一处的血痕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某一瞬间，李硕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疼痛让他骤然失力，即便庄鑫烁已经松开他的双手，将他拢在怀里，他依然处于一个四肢发麻动弹不得的状态。
    一道轰然作响的雷电狠狠劈下来，劈得他大脑宕机，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出现在一片废墟上——他被。上了。
    进入正题，庄鑫烁手上的动作恢复了温柔，他轻柔地抚、摸着李硕的耳垂、脖颈、锁骨、和更加敏。感的腰侧。
    如果单纯只看上半身，任谁都会觉得庄鑫烁简直温柔地化成了水。
    重而缓慢地凿。
    每一分每一寸，摩擦的过程被拉得无限长。
    庄鑫烁额上淋漓的汗液落下来，在李硕胸骨上窝里，很快攒出一小洼水。
    手指抚过李硕因为不适和羞耻蹙起的眉，庄鑫烁在他耳边很愉悦地笑：“哥哥，很疼吗？第一次难免的。我要你记得这种疼，明天醒来时要对今晚发生的一切印象深刻，每一个吻都不许忘记。我要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要你没办法再冷静地对我说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要你再想用哥哥弟弟这种无聊的借口打发我时立刻想到今夜所有的感受。你喜欢我，我知道的，和我谈恋爱好吗？”
    李硕混沌的大脑接收完庄鑫烁说的这一长串的信息后，死死咬着下唇以防软弱的喘息从口中溜出来，可他越不回答，庄鑫烁就越凶。
    被更加用力地凿开。
    “哥哥，说话。”庄鑫烁说。
    “啊……”
    李硕有点喘不上气，只好松开一直被折磨的唇肉：“我操你大爷的庄鑫烁！想让老子跟你谈恋爱，下辈子吧！我他妈一辈子打光棍我都不可能跟你谈恋爱！”
    庄鑫烁不答他的话，继续深入。
    李硕再开口时嗓子都劈了叉，他惊恐地说道：“你……你顶……顶。到什么东西？！”
    “你说这是什么东西？”庄鑫烁笑笑，伸出手指去揉。搓那片竹叶中间挂着的一颗碧玺，“哥哥，你不是一直都是上面那个吗？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57章

    李硕可以拍着胸脯说他对这些生理知识有非常全面的了解，但这种了解只停留在理论上，他又不是0号，自然不知道躺在下面究竟是什么感受。
    此刻那种恐怖的，失去控制的感觉让李硕不禁怀疑之前的历任男友在床上时表现出的爽。透了的表情是不是都是演给他看的。
    他先是怀疑了自己的技术，又发出一个深刻的疑问——这他妈能爽？
    “我想去卫生间！”李硕表情痛苦。
    “不许。”庄鑫烁冷酷地说道，“哥哥得遵守游戏规则，先回答我的问题。”
    “庄鑫烁！！”
    “我在呢。”
    吼完这句，李硕又不说话了，他面部表情扭曲，睫毛粘上汗水，或许还因为些生理性的眼泪而结成一撮一撮，庄鑫烁用手指轻柔地拨了两下，感受它和他停不下来的颤抖。
    “哥哥，和我谈恋爱，好吗？”
    李硕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五脏六腑像移了位，他怀疑它们很快就会被戳碎了从嗓子眼里流出来。他忍痛的阈值很高，可是那种不同于疼痛之外的陌生感受让他像吃了一串儿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花椒，麻得全身发抖。
    似乎是反应过来这样的刺激还不够，庄鑫烁去搂他的腰，把人翻了个面，让他跪在床铺上。
    啊，漂亮的腰。窝。
    庄鑫烁盯着两个小小的凹陷看了片刻，从身体某处涌上来一股浓烈的烧灼感。
    李硕无力反抗，发抖和流汗已经用光了他所剩不多的气力，这会儿只好被动承受着庄鑫烁带给他的一切。
    前所未有的，不可思议的深。度。
    李硕想逃，他往前爬了两步，庄鑫烁追上去，重新钉进去。
    庄鑫烁的耐性已经告罄，他不再逗弄濒死的猎物，给它任何可以逃生的错觉。
    在李硕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时刻，他听见庄鑫烁说：“我好喜欢你，李硕。”
    李硕喉咙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喘息。
    他放弃挣扎了，认命了，他再梗着脖子和庄鑫烁作对下去，他怀疑自己就要死在这张床上了。
    至于明天的事，明天醒来再他妈说吧！
    “好好好……”李硕咬着牙，“谈恋爱是吧？谈谈谈谈谈！”
    在李硕说出这句话后，狂风过境般的激烈好像瞬间清了零，只余下房间里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李硕背对着庄鑫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灼热而又急促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上，带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
    李硕平复着呼吸，庆幸这场折磨终于划上了句号。
    一口气还没吐完，熟悉的胀和痛再次卷土重来。
    “你大爷的！你有完没完？！”
    “男朋友，哥哥，李硕，宝贝……”庄鑫烁胡乱喊着他。
    李硕发现自从他说出“好”字后，庄鑫烁释放出来的，某些让人脊背发毛的东西消失了。
    他变得表里如一的温柔。
    猛地，李硕突然像全身过电般打了个哆嗦，腰。臀的线条也随着荡漾。
    有点不同于先前的感觉从某个地方窜起来。它更陌生，更令人感到恐慌。
    比起疼痛，用这种他从未想过的的方式获得了快。感更让他难以接受。
    “我难受……”李硕前额抵着枕头，手指将真丝床单抓出几道褶皱。
    还真他妈能爽。他出神地想道。
    庄鑫烁实在是个坏心眼的人。
    他听见李硕凌乱的呼吸，于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直到某一刻。
    他听见李硕融化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可爱的小句号。
    wb:今天你fine不fine
    第37章 分手
    天很阴，房间里没开灯，昏暗的光线下，庄鑫烁看着睡在他身侧的李硕的轮廓，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满涨的安慰和踏实。
    庄鑫烁把李硕从床边拉过来抱在怀里，下巴在他柔软的发顶上蹭了蹭。
    庄鑫烁的酒量一向好，因此昨晚他从头到尾都很清醒。他故意让李硕疼，让他受不了，然后趁机逼他答应建立恋爱关系。
    太恶劣了，不过庄鑫烁没什么负罪感，他又装又演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
    身体上的快。感比起心理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庄鑫烁同时也意识到他对李硕来说是特殊的，李硕在他面前一退再退的底线和那些无限的纵容就是证明。
    这一定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尽管看上去有些委婉。庄鑫烁确定地想。
    结束后，李硕耗尽体力很快就睡着了。庄鑫烁看着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李硕，占有欲在这一刻被完全满足，出于某种私心，他希望那些痕迹和气味留得越久越好。
    天边开始出现靛蓝色，庄鑫烁才抱着他去洗澡，清理做得很仔细，但难保有些更深处的没清理干净。
    也许这是导致李硕发烧的原因。
    李硕恹恹地从腋下抽出体温计，眯着眼去看，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水银柱已经飙到三十八度九的刻度上。
    李硕把温度计丢到枕边，冷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指着庄鑫烁的鼻子，用他那把破锣嗓子骂道：“你他妈弄到里边了？”
    庄鑫烁像犯了错的小孩儿垂着头坐在床边，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嗯，对不起。”
    发烧时带来的头晕目眩让李硕失去了和庄鑫烁继续探讨这个问题的欲。望，他艰难地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用后脑勺冷漠地对着庄鑫烁。

 第58章

    庄鑫烁轻声说：“哥，我去趟药店，十分钟就回来。”
    李硕整个脑袋都埋在被子里，听见了他的话也没任何反应。庄鑫烁把被子拉开几公分，弯下腰在他滚烫的侧脸上贴了贴。
    “你再睡一会儿。”
    说完这句，庄鑫烁就拿起手机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李硕才睁开眼。
    他先揉了揉腰，又龇牙咧嘴地去揉。屁股。
    刚刚一醒来，理智随着大脑运转开始出现的时候，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在他眼前过完一遍了。
    就像庄鑫烁希望的那样，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被人按着腰肆意妄为，还有被庄鑫烁干得受不了，嘴巴一秃噜答应了和他谈恋爱这件事。
    李硕没见过这样的庄鑫烁，嘴上说着世界上最柔软，最动听的情话，下边往死里撞他，别说受伤最重的部位了，就连屁股蛋也疼得要命，跟踩了几百组蹬腿机似的。
    外面又在下雨，这很符合南城一贯的气候特征。国庆期间下两场雨，秋天才算真正地到来。
    李硕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拧着脖子往窗外看，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外面些许的凉意，他盯着窗户上雾蒙蒙的一层水汽看了很久，脖子都快抽筋了才转回来。
    这其实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水汽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水珠一串一串往下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刚刚庄鑫烁出门好像没有带伞。
    果然。
    密码锁的声音响起，庄鑫烁走进来，身上那件灰色t恤上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斑斑驳驳的，看得出来雨并不是很大。
    他手上提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还有一把沾了些水珠显得绿盈盈的青菜。
    庄鑫烁这套公寓和他那套格局差不多，只不过没有用来做隔断的屏风，工重 号梦白 推文 台 躺在床上时，视线能毫无遮挡地笼罩住整间房子。
    他看见庄鑫烁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净水，倒入烧水壶里。又拿出塑料袋里的药盒，研究完，拆开包装，扣了一颗出来。
    做这些琐碎的小事时，庄鑫烁眉宇间没有任何不耐烦。
    等热水烧热的间隙，庄鑫烁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李硕立刻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又悄悄睁开。
    热水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庄鑫烁从杯架上取下来一个黑色印着粉色字母的马克杯，倒上半杯，又往杯子里兑了些凉的。
    抿了口水试了试温度，庄鑫烁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庄鑫烁用有些冰凉的手指在李硕额上碰了碰：“哥，醒醒，把药吃了吧。”
    李硕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支起身体半坐着靠在床头，接过庄鑫烁手里的药片。
    庄鑫烁拿过靠枕放在李硕背后让他靠得舒服点，看他把药片丢进嘴里后说道：“先吃退烧药，等下我熬锅粥你喝一些，再把消炎药吃了。”
    李硕喝光了一整杯水，干哑的喉咙才舒服了点。
    “好冷。”李硕打了个冷战。
    庄鑫烁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给李硕盖上，边边角角都塞得严实，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
    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的嘴唇上几处细小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眼皮也肿了，看上去很狼狈很可怜。庄鑫烁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走进浴室，拿了一块新毛巾打湿了叠成条状放在李硕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庄鑫烁站在床边，脸上表情变得有点不好意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天都没开口。
    李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啊？说呗。”
    庄鑫烁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把一句话说清楚。
    “哥，你那里……肿，肿了，得上药。”
    听他说完，李硕顿时又臊又气，他猛地掀开被子，抬腿就要往庄鑫烁身上踹。
    还没完成踹人的动作，李硕的腿就僵在了半空中。
    “嘶……疼死我了。”
    “你别动啊。”庄鑫烁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握着他的小腿慢慢放在床上，重新把被子盖上。
    缓过那个劲儿，李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让他的屁股不那么受罪。
    “庄鑫烁！你他妈活太烂了！”
    庄鑫烁的眼神沉了沉，对李硕的这个评价十分不满意，于是反驳道：“那你昨天还……那个了好几次呢。”
    “闭嘴！”李硕吼道。
    庄鑫烁不说话了，过了一小会儿，才尝试着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我帮你涂药吧？”
    李硕很想说自己来，但他蜷了蜷手指，觉得他一个猛男给自己上药这件事实在过于羞耻。下不去手，索性破罐子破摔，别别扭扭“嗯”了一声。
    庄鑫烁转头往客厅去了，再回来时，手上提着那个药店的塑料袋，拿出一管药膏后，把袋子随意地丢到了李硕面前。
    李硕的视线落在塑料袋里剩下的两个盒子上。
    一个盒上写着“xx润。滑液”，一个写着“超薄001”。
    腾地一下，李硕的脸顿时烧透了，温度直逼正常人体所不能达到的程度。
    他指着床上的袋子：“你还想有下次？”
    “怎么不能啊？”庄鑫烁边拆药膏的纸盒，边小声说：“我们都谈恋爱了。”
    “谈恋爱了还能分手呢！分手！”
    庄鑫烁抬起头，难以置信地说道：“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天！”
    李硕瞪着他：“谁规定的谈恋爱必须天长地久啊？性。生活不和谐导致感情破裂的大有人在，不差我一个！”

 第59章

    庄鑫烁又不说话了，沉默地拧开药膏盖子，往手上挤了一坨。
    昨晚庄鑫烁把李硕洗干净之后没给他穿衣服，这会儿被子下李硕光溜溜的。庄鑫烁的手往里一伸就握住了他的腿根。
    李硕在神志清楚的状态下，再次被庄鑫烁触碰雷区。
    比起昨夜阔张时，今天他手上的动作堪称轻柔。幸好庄鑫烁除了帮他涂药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很快，他就抹完了药，收回了手指。
    “哥，你别说分手，我心里难受。”
    “就说就说就说就说！”李硕心里有气，故意和庄鑫烁作对，“分手分手分手分手分手！”
    庄鑫烁忍无可忍，低下头，堵住了他那张不停胡言乱语的嘴。
    过了很久，直到吻得李硕喘着粗气闭了嘴，庄鑫烁才在他耳边警告道：“再说这两个字，就干得你这一周都下不了床。”
    【??作者有话说】
    big李捶床：童子鸡童子鸡童子鸡童子鸡！！！
    第38章 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吗
    和庄鑫烁第一次上。床的体验不算太好。
    受伤倒是其次，在性。关系上由支配者变为服从者，地位的遽然转变才让李硕难以接受。
    不过就算如此，李硕还是替庄鑫烁找到了理由去解释他昨晚不顾自己意愿的霸道和粗暴。
    比如他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或者是经验不足下手没轻重，再或者和他一样，在酒精和气氛的双重作用下，失了自控力。
    无论是哪个，李硕都能理解并且原谅。
    一直以来，庄鑫烁都像某种巨型毛绒玩具，总是把柔软的一面展现给李硕。李硕想当然地认为他展现出来的就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现在想想，昨天庄鑫烁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拳一拳奔着要张鸥死的劲头往他脸上砸的场景，以及方才那句话里浓浓的威胁，李硕觉得他对庄鑫烁的了解似乎过于片面了。
    李硕盯着庄鑫烁，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庄鑫烁注意到了李硕视线里打量探究的意味，立刻露出个软绵绵的笑，在他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我说着玩的。”
    说完又伸出手把他上半身拢在怀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太舒服。但是男人更追求动物本能，两个男人在一起我不觉得一定要明确主控权在谁手上。无论在上在下，只要契合和享受就可以。不是两个1不能在一起，是否合适的关键点在相处方式和脾气秉性上不是吗？昨天我是太高兴了才害你受伤，我真的很自责。”
    李硕没想到庄鑫烁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乍听之下觉得十分有道理，在认真地想了一两分钟后，他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做过下面的？”
    庄鑫烁松开他，摇了摇头：“没有。如果你想，我可以的。”
    李硕看了眼庄鑫烁健硕的上半身，想了想他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莫名其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往下蹭了蹭，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含糊道：“再说再说。”
    庄鑫烁笑了笑：“好。我去煮粥，你再睡一会儿。”
    李硕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此刻正是个好时机。他伸手拉住庄鑫烁的衣袖，阻止他离开，十分认真地喊他的名字：“庄鑫烁。”
    庄鑫烁问道：“怎么了？”
    李硕和庄鑫烁之间有太多意外了，两人相识至今，关系的每一步推进都不是顺其而然的结果。就算稀里糊涂地答应他谈恋爱，有些话也得说清楚，不然李硕总觉得心里像塞着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地难受。
    “我没反悔，但是有些话我想先说明白。”李硕神色严肃，方才像幼稚鬼一样地叫嚷着要分手的好像不是他一样，“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
    话都没说完，庄鑫烁就凑上来扒开被子，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也喜欢你。”
    “我他妈没说喜欢你！”好不容易酝酿上来的情绪被庄鑫烁打断，李硕气得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烦不烦人！”
    庄鑫烁笑起来，眼睛微微弯着：“你接着说。”
    李硕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我顾虑挺多，也挺悲观的。我这人缺点一大堆，没信心经营好一段感情，你看看之前，好像我每段关系都挺走心，但没一个好结果。你是昭炀的亲弟弟，咱俩之间本来不该沾爱情这脆弱的玩意儿，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当没发生过忘了吧之类挺渣男的话。”
    “你要跟我谈恋爱，可以。但我不知道我的感情保质期有多长，也不知道我有一天会不会后悔。我只能保证咱俩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我是认真且忠诚的。”
    庄鑫烁再次被“分手”两个字刺了一下，他皱着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注意到李硕声音有点哑，他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李硕嘴边喂他喝了两口。
    喝完了水，喉咙舒服了，李硕接着说：“放别人身上，我真不会说这么多，你明白吧？谈恋爱嘛，谈就是了。你不一样，我是真不想你在我这儿受到伤害，也不想跟昭炀之间的关系受到影响，所以我才想要把所有的话都摊开说明白了。”
    李硕盯着庄鑫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选择权在你手上。现在你回答我，庄鑫烁，你一定要和我谈恋爱吗？”
    庄鑫烁没回答李硕的这个问题，先反问了他一句：“你说了这么多，每个字都在讲以后我可能会在你身上栽跟头，怎么不说也许有一天受伤的会是你呢？”

 第60章

    李硕眼里沁着细碎的光，忽地就笑了：“那可太好了，我没心没肺的，无所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对你哥也有交代了。”
    “我真烦我哥。”庄鑫烁皱眉，“咱俩谈恋爱，你总把他扯进来干嘛？”
    没等李硕回答，庄鑫烁用一种李硕从来没见过的认真神色对他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好的坏的，我都认。”
    李硕被他的目光烧得有点难为情，他偏过脸：“滚去做饭，饿死了。”
    庄鑫烁把他额间的碎发撩到耳后，语气温柔：“好。这两天只能吃点清淡的，等你好起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哎。”李硕突然把头又转回来，“你二哥知道你喜欢男的吗？”
    庄鑫烁点点头：“知道，而且他还知道我喜欢你。”
    “操！”
    李硕顿时觉得有点难以面对庄昭炀，朋友变成了“大舅哥”，他有种拐带了别人家宝贝幺弟的尴尬。
    “你去跟你哥说。”李硕嘀咕了一句，刚说完，又反悔了，“算了，我自己说，做你的饭去。”
    庄鑫烁抿着唇笑了笑，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房响起水流声，李硕拿过枕边的手机，犹豫了几分钟，还是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昭炀，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庄昭炀问道：“你声儿怎么这样啊？淋雨感冒了？”
    “对，感冒了。”李硕心一横，“我跟庄鑫烁在一块儿了，我跟你说一声！”
    “哈！”庄昭炀夸张地怪叫了一声，“小庄这么快就把你拿下了？你小子，以后就乖乖跟着小庄喊我哥吧啊。”
    “滚蛋！”
    确认了庄昭炀对这件事的态度，李硕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听他在电话那边笑完了，才又继续说道：“你早知道小庄对我图谋不轨，你他妈站一边看戏呢？”
    “这话怎么说的？我一天到晚操心你的感情生活操心得头发都快白了。小庄一跟我说他喜欢你，我高兴地在被窝里偷着乐了好几天。作为你的朋友来说，满南城也找不着几个像我弟这样的优质基佬。作为小庄家里人来说，我对你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所以你俩在一块，正合我心意。”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呗。让我当面瞧瞧你俩谈恋爱了是个什么相处状态。”
    李硕挪了挪屁股，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庄鑫烁那没撒完的气顿时撒到了庄昭炀头上：“不去！没空！没点正事干了你？！”
    “忙啥呢你俩？”庄昭炀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懒得再跟庄昭炀插科打诨，他直接结束了通话，临挂断前一秒还能听见庄昭炀在那头贱兮兮的笑声。
    哥俩没一个好东西，李硕腹诽。
    庄鑫烁熬好了粥，盛在一个白色的骨瓷碗里端来放在床头柜上，除此之外，还有两颗心形的煎鸡蛋，上面滴了一点酱油。
    “花里胡哨，净整这些没用的。”
    嘴上说着不好听的，其实李硕因为这两颗小小的心有点高兴，他接过盘子，把两颗煎蛋吃了。等他要伸手去端粥的时候，庄鑫烁先一步把碗端了起来。
    “有点烫，我给吹吹。”
    李硕耳根儿泛红，他没被这么当小孩儿似的照顾过，上一次被人喂饭吃大概还是小萝卜丁的年纪。
    庄鑫烁垂着眼吹凉了一勺粥，先抿了一口尝了尝温度才喂到他嘴边。
    李硕觉得两人把话说开之后，气氛变得很不一样，他们的眼神触碰或是肢体碰撞，分开时都像是黏黏糊糊拉着丝儿。
    亲亲热热地吃完一碗粥，庄鑫烁把药拿来给李硕吃了，又让他量了量体温。
    三十八度三。
    庄鑫烁皱了下眉，拿走李硕背后的靠枕，：“哥，你再睡一觉，睡醒了还不退烧的话咱们可能得去趟医院。”
    一听要去医院，李硕立刻不乐意了，床上的那点事折腾到医院去，他的脸捡都没处捡。
    “去个屁。发烧而已，睡一觉就好。”
    庄鑫烁安抚道：“好好好，你先睡。”
    一觉睡醒，房间里是全然的黑。
    李硕转了转眼睛，看见站在卧室阳台上只有一个模糊轮廓的庄鑫烁。
    他正抽着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应该是在打电话，过了两三秒，李硕听见庄鑫烁刻意压低的声音。
    “肋骨只断了三根啊？”语气里满是遗憾。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庄鑫烁轻轻笑了一声：“他想送我进去？好啊，陪他玩玩。”
    【作者有话说】
    小庄装了这么久，bb们是不是快忘了他是个啥样的人了？
    大家还记得前段时间我和大领导在茫茫人海中对视的那一眼吗？我已经加班加到人傻了，明明我只想安静地做条咸鱼啊喂！这个项目完了，希望这个小老头赶紧把我忘了。
    另外，佩子下周一更新审核系统，采用先审后发的模式，所以有可能定时发送时间到了，审核还没通过，不定能几点发出来，大家可以隔日再来看噢。
    第39章 特权阶级也分三六九等
    等他打完电话，李硕才开口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张鸥的事儿？”
    庄鑫烁在黑暗中转过头，李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迅速收进了身体里。

 第61章

    他走过来打开床头的灯，弯下腰和李硕前额相抵：“已经退烧了。饿了吗？”
    李硕的喉咙依旧又干又疼，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追问：“张鸥怎么了？”
    庄鑫烁顿了几秒，在他唇边亲了亲：“别担心，交给我。”
    刚刚接到的是庄雁鸣打来的电话，张鸥的伤情比律师想象的要重，肋骨断了三根，面部鼻梁骨和颧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按照司法鉴定标准，已经属于轻伤的范畴。
    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调解，赔笔钱了事。但张鸥表示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调解，一定要走刑事程序，送庄鑫烁去坐牢。
    庄家自然不会看着庄鑫烁被送上法庭，庄雁鸣嘱咐方孟青把张鸥查了个底儿掉，厚厚一沓资料在半天之内就摆上了庄雁鸣的办公桌。非常手段是要用的，欺负到他弟弟头上，庄雁鸣绝不会坐视不管且一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庄鑫烁同时收到了方孟青发来的邮件，邮件里是张鸥所有资料的电子版本，他大致扫了扫，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新仇加上李硕的旧恨，庄鑫烁拒绝了庄雁鸣的帮助，一定要亲自给这件事收一个漂亮的尾。
    “有什么需要就跟孟青讲。另外，为什么跟人打架这件事你最好当面跟我解释清楚。”
    庄雁鸣临挂电话前告诫了他一句：“我不管你是玩。男人还是谈恋爱，这事儿捂好了别让爸知道。”
    庄鑫烁对他大哥消息灵通的程度感到惊讶，不过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因此语气很不好地回道：“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那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随便你。”
    说完，就直接撂了电话。
    李硕不满地皱眉：“什么情况啊？跟我说说。”
    庄鑫烁本来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李硕的心情，但看他眉宇间难掩的关心，这个念头就被些很坏的想法取代了。
    “张鸥不想放过我，打算让我去坐牢。”
    “什么？！”李硕大惊。
    这件事说到底原因在他身上，庄鑫烁是为了他才在休息室再次对张鸥动手。尽管他知道以庄家的能量，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但他还是充满了歉疚。
    “他疯了吧？”李硕摸索着去拿枕边的手机，“我给我老爹打个电话。你哥不可能不管你我知道，但是油多不坏菜，最好让我老爹也给想点办法。”
    庄鑫烁按住他的手，唇边挂着笑：“担心我啊？”
    “说的净是废话。”
    庄鑫烁满意了，不再逗他：“你放心，没事的。”
    李硕被他的坚定安抚住了：“真没事？”
    “嗯。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李硕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中午的粥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他点点头：“饿了，吃什么都行。”
    庄鑫烁笑了笑：“好，我去给你煮碗面。”
    南城整个十一假期像往年一样热闹，来来去去的游客把这座有着十足古典风韵的城市填的满满当当，人们津津乐道于城市的美景美食与人文，于此同时，两条新闻也成了大家讨论的热点。
    第一条是南城本地老牌餐饮，以“汇集全南城特色餐点”为噱头吸引了无数游客和本地人光顾的“南之家”在市场监督管理局接到举报后的的突击检查中，被查出食品卫生严重不合格。尽管“南之家”迅速做出了应对，回应只是某家分店管理疏忽，在今后会更加严格采用巡查制度。
    但对食品安全问题颇为重视的民众并不买账，南之家的生意在一两天的时间内一落千丈。
    第二条是南城本地高校一名年轻的大学讲师被爆学术造假，证据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证据显示其博士在读期间，发表的一篇sci一区论文和三篇sci三区论文剽窃他人研究成果，后以大笔赔偿金压下了同学的举报，并在这之后顺利留校，成为该高校的一名讲师。
    学校官网迅速沦陷，校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成立了调查组，调查结果出来后立刻开除了这名讲师，并收回此前颁发给她的一切荣誉。
    如果有心人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就会发现，这名大学讲师是南之家在任副总经理相恋多年的未婚妻。
    普通民众看乐呵，张鸥躺在病床上，几乎要捏碎了床边的铁质栏杆。
    庄鑫烁靠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翘着脚，脚尖随着口哨声打着拍子，姿态闲适。他的手里捏着份文件，翻看着，然后从里头挑出了一行念给张鸥听。
    “南之家常年合作的伟恒食品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关伟恒。”庄鑫烁顿了顿，“这个关伟恒是你小舅子吧？”
    “虚列成本费用，这么高的金额应该够张总进去蹲几年了。老爷子今年五十九，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让他因为你去喝白菜汤，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说完，庄鑫烁笑出了声：“太有趣了，跟看笑话本儿似的。”
    张鸥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庄鑫烁是怎么拿到公司里绝密的财务信息的，他咬着牙问：“你想怎么样？”
    “唔，你觉得呢？”庄鑫烁微微侧着头，看上去很纯良无害的样子。
    张鸥脸上的伤让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是种残忍的折磨，但他仍然强撑着开口：“我会同意和解，把你手上的材料给我。”
    说话间，一个女人推门而入。

 第62章

    看见床边的庄鑫烁，她愣了愣，面上是难掩的疲惫。看的出来原本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只是最近遭受的打击让她像被狂风吹过的花儿，眼见就要败落了。
    庄鑫烁在此之前见过她的照片，知道她叫关雎。
    “嫂子你好，我是庄鑫烁。”
    关雎勉强露出个笑：“你好。”
    庄鑫烁装出来的和善很能迷惑人心。
    关雎走到床边，用热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张鸥擦纱布下露出来的半张脸，擦完了，张鸥说：“宝儿你先出去，我跟朋友聊两句。”
    关雎点了点头，端着塑料小盆出去了。
    “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也没让你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起码，你还能有嫂子陪着，不离不弃的，多令人羡慕。”
    注意到庄鑫烁一直盯着门口关雎离去的背影以及言语间的戏谑，张鸥愤怒地大喊：“你他妈别动她！”
    庄鑫烁回过头，黑沉沉的眼珠里没有情绪：“为什么不能动？”
    “当初你怎么伤害李硕的，那种滋味儿你说我让嫂子也尝尝怎么样？说不准……”庄鑫烁饶有兴致地看着张鸥惨不忍睹的一张脸，轻声说，“你就能真心地理解，并且原谅我把你打进医院这件事了。”
    “你他妈的！你到底想要什么！”疯狂的挣动让张鸥全身都在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要在庄鑫烁这里问出个结果。
    庄鑫烁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病房内挂着明显的禁止吸烟的标识牌，他当做没看到一样，点了一支靠着窗台慢慢地抽。
    “我想让你知道，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这个惩罚无论过了多少年迟早会来。我本来打算让你跪着去向李硕道歉，像条狗一样痛哭流涕真心悔过。但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你出现在李硕面前，他会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就会心疼，我一心疼说不准又会发疯，所以为了你好，还是算了。”
    “就给你个小小的教训好了。”
    “该做什么你知道，以后有李硕的场合，我建议你还是躲着点。”
    用最平静的话说出最浓重的威胁，张鸥无比清醒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不能招惹的，他身后的庄家更加没有办法去撼动，能在短短时间内查到关于他的这么私密的信息，庄家的力量可见一斑。
    从小到大张鸥一直认为自己属于特权阶级并为此沾沾自喜。
    他用钱解决了很多事，比如那两三个被偷了成果的穷学生，他们看见了几十万的现金进账，立刻像瘪了气的气球不再气焰嚣张。比如他曾经醉酒开车撞倒了一个老太太，他用一大笔钱找了人顶包，又用一大笔钱堵住了老太太家人的嘴。
    钱多好用啊，钱能解决的事情算什么问题呢？说到底，那就是一群穷逼。在钱面前，什么骨气什么道德底线全都可以抛开。
    但特权阶级也分三六九等。
    张鸥现在明白了，庄鑫烁要解决他，会比他解决那些个他曾经解决过的人更加简单。
    他怕了，他无比后悔十来岁时在李硕身上种下的因，今时今刻，他尝到的就是那时的因结下的苦果。
    张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回他：“好，我知道了。”
    庄鑫烁看上去挺满意，不再说话。一支烟过半，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庄鑫烁低头看了一眼，眸中的坚冰迅速融化，之前在张鸥面前一直表现出的冷漠也变成了柔柔的笑。
    “哥，你醒了？”
    “我在外面有点事，马上就回去了。”
    “给你留了饭，在厨房的蒸箱里，热两分钟就可以。”
    “好好好，我去买。还想吃别的吗？”
    “嗯，半个小时后到家，爱你，拜拜。”
    庄鑫烁转身离开，那叠资料丢在椅子上，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里溜进来，翻得纸张发出“哗哗”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才十万字就这么甜，大家应该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吧？
    第40章 我有钱
    庄鑫烁进家门的时候李硕正在往身上套裤子，一条腿刚穿进去，另一条腿还在外头露着。
    看见庄鑫烁，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床上，扯开被子就往身上盖。
    庄鑫烁把纸袋放在茶几上，笑着问他：“躲什么啊？”
    李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从那天晚上起，他看见庄鑫烁就觉得不好意思。别说接吻了，光是拉拉小手也能脸红心跳半天。
    他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心脏一天到晚扑扑腾腾的没个消停。
    比如现在，露个大腿板子而已，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但他就是脸上烧得慌。 李硕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没躲，有点冷。”
    庄鑫烁长长地“哦”了一声，很体贴地转了过去，朝厨房去了。
    厨房里给李硕准备的早饭还没动，庄鑫烁打开蒸箱的开关，没一会儿，热气就噗噗噗地把白色的骨瓷盘子给完全遮盖住了。
    背后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庄鑫烁回过头，看见李硕走到他面前。
    他的脑袋往旁边偏了偏去看蒸箱里的食物：“做的什么啊？”
    “鸡蛋羹和玉米，还有一块紫薯。”
    庄鑫烁伸手去揽李硕的腰，把人固定在怀里，下巴在他头顶柔软的发丛里蹭了蹭：“还给你买了半只烤鸭。”
    李硕微微挣动了下，没挣开，鼻尖缭绕着庄鑫烁身上干净的味道，心脏又开始莫名地“咚咚”乱跳。

 第63章

    蒸箱响起定时结束的声音，庄鑫烁松开他，转过身去拿已经热好的食物。
    “你上午干嘛去了？”
    庄鑫烁用隔热手套把盘子端出来，边走边回他：“回了趟家，因为打架那事儿，我大哥宣我觐见呢。”
    李硕跟在他屁股。后面走到餐桌跟前，紧张地问：“挨骂了？”
    庄鑫烁并不想在李硕面前再提起张鸥，也不想说他对张鸥做了什么，只好又说了一个小小的谎。
    庄鑫烁拆开纸袋，把烤鸭的料汁倒进盒里，又回到厨房拿了一只勺子和一双筷子过来。
    “没有，我大哥是讲理的人。”
    李硕放了心，在餐椅上坐下：“那就好。”
    假期已经过去五天，除了第一天，剩下几天李硕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他断断续续烧了两三天，今天才彻底好起来。
    他猜想他生的这场病也许和那晚情绪的起落有很大关系，不单单是因为和庄鑫烁放纵了一场。
    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酥了，李硕抿了口蛋羹，问坐在他对面看他吃饭的庄鑫烁：“下午去看个电影？我都不知道你们小年轻还喜不喜欢这种老套的约会方式了。”
    “咱俩也就差了五岁而已。”
    “五岁而已？你小学毕业，哥哥我成年人该干的事儿都干完了，我跟你说那时候……”李硕兴致勃勃地打算分享他的恋爱经历，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鑫烁打断了。
    他看上去不太高兴，眉毛皱在一起：“哥，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大度了点啊？”
    “啊？”李硕一愣，“什么意思？”
    庄鑫烁嘴里咕哝：“我可不想听你那些风流韵事。”
    李硕倒是没想到庄鑫烁说出这么句话来。除了那段不明不白的初恋，此后的每段恋情李硕认为都是两个成熟的男人之间的交锋，这种话题是互相了解的过程中必然会聊到的。到了庄鑫烁这儿，他竟然吃上了莫名其妙的酸醋。
    李硕觉得挺稀奇，定定看了庄鑫烁两秒，然后妥协道：“行，我不说了。”
    他其实本来对庄鑫烁之前的感情生活挺好奇，也想从他之前的经历里了解了解庄鑫烁在感情里的忌讳什么的，免得踩雷，惹人不开心。但因着庄鑫烁不喜欢，李硕就不打算再在他面前提这些了，至于雷区，慢慢摸索总会知道。
    庄鑫烁闷声应了，转而和他探讨下午去看什么电影。
    国庆档电影挺多，李硕抱着手机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部国外的科幻片。这种片子就是奔着视觉的爽感去的，不用动什么脑子，很适合放松心情。
    两人在商场随便找了家粤菜馆对付午饭，这两天净吃粥啊蛋羹啊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了，李硕点了一桌子肉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过饭，电影快开场了，他们就径直上了七楼。
    电影和爆米花最为相配，李硕买了一大桶甜腻腻的巧克力口味的爆米花给庄鑫烁抱着，又买了两杯解腻的气泡水。
    两人到达影厅时，厅内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亲亲热热靠在一起说小话的情侣。
    这部电影特效做的不错，很快，李硕就沉浸在电影讲述的故事中了。庄鑫烁坐在他旁边，借着电影昏暗的光，从爆米花桶里挑出一些沾满巧克力酱，格外甜的，送到李硕嘴边。
    李硕吃得不太正经，他不用嘴巴去叼，而是用舌尖直接将整颗爆米花卷进口中，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庄鑫烁的手指。
    庄鑫烁在喂他吃第一颗时就发现了这点，于是乐此不疲地一颗接一颗往他嘴边送。
    巧克力酱多的那些很快就被庄鑫烁挑完了，等李硕吃到一颗普通的爆米花时，他疑惑地往桶里看了看，小声问庄鑫烁：“这颗怎么不甜？”
    庄鑫烁实在忍不住了，低头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亲罢，又用舌尖在他嘴唇上扫了一圈，舔掉了那些甜甜的巧克力酱。
    在李硕没来得及发飙之前，庄鑫烁火速退回了原本的位置。
    “操！”李硕像做贼似的转着脑袋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
    “你他妈收敛点！”
    庄鑫烁笑着把手边的气泡水递给他，状似无辜地问：“你约我来看电影，难道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我……”
    在电影院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李硕不是没干过。但自从他知道了电影院里的红外监控能让一切小动作无所遁形后，他就不再在电影院做这些事了。
    坦荡是一回事，被人当猴戏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李硕瞪了他一眼，隔着3d眼镜，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庄鑫烁捏了捏李硕的手指，安抚他：“好了，我不闹你了，看电影吧。”
    庄鑫烁倒是言而有信，剩下的半场电影一直老老实实在位置上坐着。
    看完电影，两人肩抵着肩往外走。
    快要走到出口时，李硕突然觉得他应该和庄鑫烁探讨一下剧情，以表示对待这场约会的认真。于是他凑到庄鑫烁耳边问：“你看过这个系列吗？上一部的结局女主死了，气得我简直要给编剧寄刀片。这一部女主复活了，我反倒觉得差点意思。人挺奇怪的，要是这电影女主没活过来，那点遗憾我能记挺久，结局太圆满了，可能没过两天我就忘了。”
    庄鑫烁笑了笑，回道：“也许是因为人的大脑会自动捕捉并加深对痛苦和遗憾的记忆吧。就像你现在可能记得小时候狠狠摔过的跤，但某一天吃了一块甜蛋糕产生的快乐你已经记不清了。”

 第64章

    李硕仔细咂摸了下庄鑫烁说的这两句话，他点点头：“有道理。”
    看完电影两人没别的安排，坐着扶梯下楼，李硕朝那些灯光明亮的店铺里看了看，临时起意想去买两件外套。
    “这风衣挺好看。”李硕往庄鑫烁身上比了比，满意地点头：“很适合你，试试？”
    庄鑫烁今天出门穿了件长袖t恤，很方便试衣服，他接过李硕替他挑好的码子，套上了身。
    庄鑫烁肩宽腿长的优势被这件风衣完全展现出来了，李硕上下打量了一番，认定自己的眼光实在没得说。
    “行，就要这个了。”
    接下来大半个小时，李硕像是沉迷在了某种真人穿搭小游戏里，结账台上摆着的准备买单的衣物已经摞成一座小山，他完全忘记了刚刚本来是打算给自己买衣服来着。
    “哥，可以了。”庄鑫烁无奈地制止，“我又不是八爪鱼，哪穿的了这么多衣服。”
    李硕正在研究一件毛衣的颜色，先把黑色在他身上比划了比划，又拿了件灰色的：“我有钱。”
    庄鑫烁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李硕的名字。
    李硕循声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扭曲。庄鑫烁疑惑地转过头，看见店门口站着两个挽着手的衣着时髦的女人。
    其中一个用一种惊愕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身旁的李硕开口道：“妈？你怎么在这儿？”
    “我陪你姜阿姨逛逛街。你中秋节也没回家吃饭，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呢，你这是……”孟芳菲视线落在庄鑫烁身上，试探地问道，“朋友？”
    李硕先叫了声“姜阿姨”，又扯了扯庄鑫烁的t恤下摆，“叫人。”
    庄鑫烁没想过会在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见到李硕的母亲，他不是很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唇，轻声道：“阿姨好。”
    孟芳菲和姜沄一齐笑眯眯地应了：“你也好。”
    孟芳菲走过来拿过李硕手里的两件毛衣，和他动作一致地往庄鑫烁身上比划。
    “黑色好，衬肤色。”比划完了递给旁边的导购，“就要这件。”
    趁导购拿着衣服往结账台走的时候，孟芳菲怼了怼李硕的胳膊，小声问道：“你还没说呢，这你什么人啊？”
    李硕看了看庄鑫烁，又转回来看孟芳菲，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笑：“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饱饱，我可用小本本把你们id记下了嗷，回头不许“呜呜呜，心疼big李”
    （庄老大故事的文案已经写好啦，是个金猪变真爱的故事。下本打算开这个，喜欢的饱饱帮我戳个心心(*^▽^*)
    第41章 你会离开我吗？
    这还是李硕这么多年头一回在孟芳菲面前大大方方介绍他的男朋友，尽管孟芳菲对现在年轻人的恋爱速度感到惊讶，但知道李硕有了另一半后还是挺高兴。
    她看向庄鑫烁的眼神变得慈爱，语气也温柔地能化出水：“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在哪儿工作呀？”
    “妈！”李硕怕庄鑫烁被孟芳菲这一连串儿的问题搞得不自在，立刻拉着孟芳菲往结账台边的小沙发走，“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孟芳菲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稍微了解一下李硕的个人生活，不想轻易放过，她甩开李硕的手回到庄鑫烁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嗯？”
    庄鑫烁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按照孟芳菲的问题一一答了。
    在听到庄鑫烁说今年刚满二十二岁时，孟芳菲回头朝李硕露出个很欣慰的眼神，传达出来的意思李硕看懂了——你小子老牛吃嫩草，够给你妈长脸的。
    李硕阻止了孟芳菲继续和庄鑫烁聊下去的想法，说：“行了行了，结账结账。”
    那小山包似的七八件衣服最后是孟芳菲结的账，庄鑫烁去拦没拦住，只好用求助的眼神去看李硕。
    “我来付，我哪好意思让你给小庄买衣服啊？”
    孟芳菲瞪了他一眼：“就你那几个子儿的工资够你干什么的呀？花得还不是老娘的钱。再说了……”
    孟芳菲凑到李硕耳边小声说道：“我对人小庄好点，希望小庄也能对你好点。”
    李硕一愣，再开口时声音有点抖：“谢谢你啊妈。”
    “矫情。”
    孟芳菲本想和两人一起吃个晚饭，不过考虑到他们刚在一块儿，也许和长辈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对庄鑫烁来说是个负担后，孟芳菲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头领着人回家吃饭，让你爸也见见小庄。”
    “好好好。”李硕满口答应。
    四人在男装店门口分开，姜沄和孟芳菲继续逛街去了，李硕和庄鑫烁打算在外面把晚饭解决了再回家。
    中午吃的食物还没完全消化，李硕想了半天，决定带庄鑫烁去小吃街买炸串。
    庄鑫烁提着大包小包，李硕悠哉悠哉地走在他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傍晚的风已经很凉爽，整块天空像铺着深蓝色的幕布，几片丝状的云点缀在上头，很漂亮。
    cbd亮起辉煌的灯光，即使是假期，路两旁的写字楼里仍然亮着灯，从下往上看，甚至能看到窗边移动的人影。
    庄鑫烁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李硕：“哥，你帮我提几个袋子吧。”

 第65章

    刚刚在商场里还百般推拒不要他拿，李硕猜想也许庄鑫烁有点累了。他转过头，和庄鑫烁开着玩笑：“不展示你那一身腱子肉了？”
    庄鑫烁没答话，把左手里的三个轻便的袋子塞到李硕手里，然后牵起他：“想展示，但我更想牵你的手。”
    庄鑫烁的掌心温暖且干燥，李硕去看他带笑的眼睛，然后张开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里，和他紧紧扣在一起。
    李硕的心情很好，好到等会儿还能多吃两个鸡翅包饭。
    两人牵着手走过一条人流密集的商业街，有许多不同意味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李硕不太在意，他在这时想起不久之前酒吧里庄鑫烁说过的话。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会在阳光下牵起他的手。”
    尽管现在是傍晚，天边的晚霞也已经落幕，但明亮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照亮了他们在接踵的人潮中紧紧握着的手，也照亮了李硕心里每一个黑暗的小角落。
    李硕不免把周煜白拿来和庄鑫烁作比较，比来比去，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毫无意义。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是庄鑫烁，他为庄鑫烁的坦荡而动容。
    李硕轻轻捏了捏庄鑫烁的手指，引来身旁人关注的视线。
    “怎么了？”庄鑫烁问。
    李硕有一种想亲亲庄鑫烁的冲动，但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替自己找补道：“哦，我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吃鸡翅包饭。”
    庄鑫烁认真地思考了下他的问题，回答道：“我没吃过，鸡翅怎么包饭？”
    李硕很震惊：“你没吃过？！”
    “嗯。你可以带我尝尝吗？”庄鑫烁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小时候没有条件，后来家里管得严，再后来就去美国了，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李硕产生了一种类似怜爱的情绪，他拉着庄鑫烁快步往小吃街走：“走！我请客！管够！”
    饭点的小吃街很热闹，滋啦冒油的声音响在这一小片空间里，食物的混合香味儿刺激着鼻腔，李硕带着庄鑫烁，绕开拥挤的人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他喜欢吃的那个炸串摊儿。
    “先买炸串，再去买鸡翅包饭，再买两杯冻柠茶。”
    庄鑫烁依依不舍松开他的手，放李硕去挑选菜品。李硕挑选得很认真，选完自己要吃的，回头问庄鑫烁：“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哪一种好吃，就选你爱吃的就可以。”
    李硕点点头：“行，李师傅的口味绝对值得信任！”
    炸串的阿姨动作很麻利，虽然他们前面排了四五个人，也没有等的太久。
    酱料被充分涂抹在食物上，呈现出一种诱人的色泽。
    李硕付了钱，接过阿姨递给他的塑料袋，示意庄鑫烁跟着他走。
    庄鑫烁跟在他身后看着李硕买了鸡翅包饭又买了冻柠茶，两手提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后才返程回公寓。
    小吃摊在公寓后面不远处一个狭窄的巷子里，距离公寓不到五百米，没一会儿就到了。
    进了家门，李硕踩掉鞋子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客厅走，垫好了餐巾纸，把几个油腻腻的袋子铺开在茶几上。
    “快快快，尝尝。”
    李硕拿出一个鸡翅包饭递给庄鑫烁，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庄鑫烁尝了一口，低下头去研究露出来的糯米：“原来是这样包的啊，很好吃。”
    李硕满意了，像是用心准备了美味的食物招待客人，得到了客人很高的评价一般开心。
    吃过饭，两人轮流洗了澡。李硕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庄鑫烁正在摆弄一个漂亮的天青色笔洗缸。
    李硕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哪儿来的？”
    庄鑫烁把盒子往他跟前推了推：“阿姨今天给我买了衣服，这是送你的回礼。”
    没人会不喜欢收礼物，况且这个笔洗缸看上去比他正在用的那个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惊喜完了，他拿起来对着光去研究上面细密的开裂纹片，猜测它令人咂舌的价格。
    李硕的这些小玩意儿更新换代很快，因此平常用的都是很平价的产品。
    “这……多钱啊？”
    庄鑫烁比了个数字。
    这是一个让李硕无法接受的数字，没人会把价值半辆车的缸子放在家里涮毛笔。
    李硕定定看了庄鑫烁几秒，内心十分纠结。他不太好意思收这样昂贵的礼物，但又实在喜欢，想了半天，最终牙一咬：“那我可收下了啊。”
    “嗯。收了我的定情礼物，以后就不能随便说分手了。”
    李硕正沉浸在一种得到宝贝的喜悦中，对庄鑫烁说的这句话应承得十分爽快：“好好好，不说不说。”
    说完这句话，他小心翼翼地把笔洗重新放回盒子里，抱着就往门外走。
    李硕回了隔壁屋，取出玻璃罩里的砚台，很珍惜地把笔洗放了进去。
    笔洗取代那方砚台，成为李硕的第一心头好。
    放好了，李硕又弯下腰，隔着玻璃罩子看了它一会儿。
    庄鑫烁觉得李硕这些小动作太可爱了，忍不住地从身后去抱他，在他的后脖颈上亲了亲。
    这个位置很敏感，李硕缩了缩肩膀，回头瞪着他：“我一个激灵把架子给撞了，我得恨你一辈子。”
    庄鑫烁笑了，又亲了亲他的耳垂：“爱我一辈子。”

 第66章

    李硕被他这句话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拍掉庄鑫烁的手：“恶不恶心？”
    时间还早，返回庄鑫烁的住处后，李硕陪他把下午两人看的那部电影的前一部给看了。
    对庄鑫烁来说，电影的剧情很无聊，他不是很感兴趣。但庄鑫烁很享受这样的安谧时光，时间的流逝被他切割成每一个有李硕的瞬间，珍惜地存放在某个盛着快乐的匣子里。
    这部片子时间很长，还没看到大结局女主死掉的场面，李硕就已经困了。他盘腿坐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歪倒在庄鑫烁的肩头。
    庄鑫烁等李硕睡得更熟一点，才把他抱回卧室的大床上。
    庄鑫烁关了屋里的灯，在李硕身侧躺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庄鑫烁难得的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想这样安静地抱他一会儿。
    睡意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伺机而动。
    庄鑫烁看着窗外泄进来的光，脑中回放着今天和李硕在一起的每个细节。他发现不管以多严格的标准去评判，这都是很完美的挑不出任何一点瑕疵的一场约会。
    完美到他生出一些恐慌感。
    他需要李硕来平息这种恐慌，于是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李硕……”
    李硕被他咬得有点痛，挣扎着醒过来，很慢很慢才反应过来庄鑫烁刚刚叫了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里装满了困倦：“没大没小的，叫哥。”
    庄鑫烁把他搂得更紧，像是很害怕他消失似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完全是你喜欢的这个样子，你会离开我吗？”
    【??作者有话说】
    偶来了！
    第42章 哥，你亲亲我
    李硕混沌的大脑思考不了这样深刻的问题，于是他敷衍道：“不会不会。”
    庄鑫烁似乎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只想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庄鑫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亲：“记住你说过的话。”
    李硕嗯了一声，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假期过得很快，上班第一天，李硕被尽职尽责的人形闹钟吵醒时，才刚刚过六点。
    李硕眯着眼打开手机，看见时间还早，翻了个身背对着庄鑫烁：“别烦，再睡两个小时。”
    已经是他男朋友的庄鑫烁反倒不再纵容他赖床，掀开被子，揽着他的一条胳膊和大腿，斜扛在肩上，就往卫生间走，很有点冷酷无情的意思。
    “你他妈一大早发什么疯？”李硕气得去锤庄鑫烁，庄鑫烁不为所动，走到洗漱台前才把他放下来。
    李硕站直身体后试图趁庄鑫烁没防备从卫生间溜出去，被庄鑫烁揽着腰拉回来，牢牢固定在洗漱台前。
    “哥，你身体太差了，洗漱完我们去跑步。”
    “放你的屁！我身体差？！”李硕顿觉受到了侮辱，他把自己的胸脯拍得邦邦响，“我一个打五个不在话下！”
    “哦，你能一个打五个，怎么那天晚上才一次就喊着腰酸腿疼没力气？”
    李硕瞪着镜子里庄鑫烁揶揄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我再说一遍！那是因为你活儿太烂了！”
    庄鑫烁的笑脸收起来，从后面抵着他，手指在他裤腰处打着圈：“那我现在好好表现一下。不去跑步，换种运动方式也可以。”
    李硕身体一僵，立刻主动拿起了牙刷：“跑跑跑，马上就去跑，跑他妈个十公里。”
    别说十公里，三公里跑下来，李硕就已经呼哧带喘的，胸腔拉起了风箱。他一屁股坐在街心花园里的长椅上，死活不肯再迈步子，庄鑫烁只好无奈地把他背了回来。
    清晨路上人少，李硕伏在庄鑫烁宽阔的背上美滋滋地眯了一觉。
    到了公司，工位上还没几个人，李硕擦了擦桌子，泡了杯茶，悠闲地喝了半杯才到上班的点。
    又过了七八分钟，李硕看见王瀚文着急忙慌地从门口冲进来，他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意：“哟哟哟，王工打算接我的班了？下午茶我想吃芝士蛋糕。”
    “滚蛋！”王瀚文没好气白他一眼，“偶尔早来一次看把你嘚瑟的。”
    “我这可不是偶尔，以后我都不会迟到了你信不信？”
    “上回你也这么说的，后来还不是该迟到还迟到。”
    旁边办公室的门口传来动静，王瀚文吓了一跳赶紧往工位上跑。李硕转头看了一眼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两声。
    早上庄鑫烁告诉他下午要和庄雁鸣去朗市出趟差，可能要周五才回来。李硕想了想，打算约庄昭炀下了班去喝两杯，聊一聊他和庄鑫烁的事儿。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庄鑫烁发来一条信息，信息内容言简意赅：在天台，速来。
    李硕放下手机，磨蹭了一会儿，才揣着烟和打火机上了楼。
    李硕到的时候，庄鑫烁一支烟都快抽完了，看见他，埋怨道：“怎么这么慢啊？”
    接近午饭的点，天台上除了他俩就没别人了，庄鑫烁的动作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揽着李硕的腰往自己身前带，没等李硕有什么反应，带着浓烈烟草味的吻就落了下来。
    李硕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一上午没见，心里就黏黏糊糊地产生了点想念的情绪。他回抱住庄鑫烁，和他在暖洋洋的光里接吻。

 第67章

    突然楼梯间传来鞋底拍打瓷砖的声音，李硕猛地睁开眼睛，想把庄鑫烁推开。庄鑫烁不仅没松手，反倒推搡着他往楼梯间背面走。
    被庄鑫烁抵在墙壁上继续亲，李硕听见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嗯？没人吗？刚刚还听见有动静来着。”
    李硕吓得大气不敢出，狠狠咬了一口庄鑫烁的嘴唇，才中止了这个吻。
    李硕用几不可闻的气音骂道：“你他妈不挑时间地方发。情啊？”
    庄鑫烁舔了舔唇上的伤口：“我马上就要出差去了，这下要好几天见不到你，我不高兴。”
    李硕的火一下蔫吧下去了，他垂下眼去看庄鑫烁领带上的暗纹印花，小声说：“黏糊死了。”
    听出来他话里的言不由衷，庄鑫烁道：“哥，你亲亲我。”
    李硕抬脸颇为敷衍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亲，那一瞬间，他看见庄鑫烁的眼睛里就像淬了光，闪亮起来。
    李硕发现他只要主动去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庄鑫烁就能在他这里轻易地得到高兴的情绪。他很为能让庄鑫烁高兴这件事而感到满足，于是拉着庄鑫烁的领带迫他低下头，又主动去亲他的嘴唇。
    “高兴点没？五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呗。”
    “嗯。”庄鑫烁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像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你晚上去我那住好不好？”
    “你又不在，我回我自己屋。”
    庄鑫烁不说话了，没过几秒，李硕就快速妥协道：“行行行，住住住。”
    两人在背光的地方说了会儿话，庄鑫烁就接到了方孟青的电话下了楼。李硕抽了一支烟，才回到十八楼，叫上王瀚文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食堂的饭菜一般，李硕转了两圈，打了个鸡蛋羹和蒜薹炒肉，和一只炸鸡腿。
    “鸡蛋羹淡得像水，蒜薹炒肉里肉炒的太干，鸡腿也没腌入味儿。”李硕挑挑拣拣的，边吃边吐槽。
    王瀚文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干嘛啊？这饭你吃了几年了，怎么突然犯你那大少爷毛病？”
    李硕在吃东西这件事上其实不算特别挑剔，有时候到偏远的地方出差，只要能填饱肚子，清淡得像水一样的汤面也能吸溜吸溜喝个精光。
    他的胃口被庄鑫烁养刁了，李硕很确定这一点。
    王瀚文看着他臭着一张脸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不知道发给了谁。抱着手机没一会儿，就重新变得高兴起来，进食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哟哟哟，手机里头哪个小妖精给你的菜重新调味儿了？”
    李硕懒得理他，当然也不打算告诉王瀚文他的专属大厨给他安排好了周末的菜单，只等着出完差回来好好安抚一下他的肠胃。
    还没到下班点，李硕就接到了庄昭炀的电话，说他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中午连饭都没吃，让他赶紧下楼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李硕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五点，于是小声说道：“庄总，早退扣全勤啊。”
    “省省吧你，赶紧下来，全勤几个钱？”
    “哪是钱的问题，这是尊严的问题。”
    “废话这么多，我允许你早退了，赶紧！”
    挂了电话，李硕还是跟张启恒打了个招呼才走。两人去了庄昭炀常吃的那家万园春。
    “你趁小庄出差约我喝酒，是何居心呐？”庄昭炀问道。
    “什么叫我趁他出差叫你喝酒啊，是我叫你喝酒碰巧遇上他出差了。”
    庄昭炀懒得跟他争：“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庄昭炀是唯一一个既了解他又了解庄鑫烁的人，李硕确实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讲。
    “先吃饭吧，这气氛谈不了这么严肃的话题。”
    庄昭炀被逗笑了：“你要跟我说什么啊？还严肃的话题？”
    “别跟小庄说咱俩出来喝酒这事儿，不然他肯定问东问西，你一个不坚定再把我说的话给秃噜出去了，我别做人了。”
    听完这句，庄昭炀更好奇了，他火速扒完了饭，拉着李硕就朝酒吧去了。
    这个时间，酒吧刚开始营业，人还不是很多。上完酒，李硕先闷了两瓶，等有点感觉了，才慢吞吞地对庄昭炀说道：“我觉得我不太对劲。”
    庄昭炀疑惑地嗯了一声：“咋了？哪儿不对劲？小庄怎么你了？”
    李硕隐去了两人在一起的前因，把他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跟庄昭炀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讲完了，李硕特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也不是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怎么和小庄谈个恋爱，谈得脸红心跳的。我一点都不夸张，十来岁第一次拉人小手都没这样。”
    庄昭炀想笑，硬生生憋住了：“你就要跟我说这个？很严肃的话题？”
    “对啊。”李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严肃吗？困扰我好几天了。我之前也不这样啊，就算还是处在新鲜感爆棚的阶段，那我也是游刃有余，应对自如，脸红心跳的都是别人。我太不理解了，这一天到晚跟犯心脏病似的。”
    其实这种症状从很早以前就出现了，触动和心动一字之差，差的只是心里有没有想明白。
    “这多简单啊，你喜欢小庄，之前那几个对象不够喜欢呗。”
    李硕皱着眉，对他的话很不认同：“感觉你像在骂我是个渣男。我没觉得不喜欢他们，在一块的时候我挺认真的。”

 第68章

    感情上的事儿都这样，李硕是活得挺清楚的一个人，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有点当局者迷的意思了。
    庄昭炀耐心听他说完，帮他倒了杯酒：“别跟我扯什么你是认真的，认真经营一段感情，跟喜欢得不得了才发自内心想要和这个人长久是两码子事。”
    “联姻的我见得多了，相敬如宾的不是没有，人家婚姻生活经营得蛮好。真喜欢吗？我看未必。”
    “所以这有啥困扰的啊，你不就是爱上我弟弟了吗？”
    李硕让庄昭炀这一长串儿堵得哑口无言，他想反驳一句，突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人是庄鑫烁，李硕冲庄昭炀嘘了一声，接起了电话。
    这是个很适合聊天放松的静吧，轻缓的音乐在室内静静流淌着，庄鑫烁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
    “吃饭了吗？哥。”顿了顿，又问：“你在外面？”
    “吃过了，我跟朋友在酒吧聊聊天，很快就回了。你忙完了？”
    “还没有，在饭局上，中途出来透个气。”
    “哦，那你先忙呗，晚上回酒店了再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庄鑫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怎么这么着急要挂电话？你说的会想我是骗我的吗？”
    【??作者有话说】
    v我海星，下章带你看小庄吃醋发疯
    第43章 good night
    “我不是想着你正忙吗？好好好，说说说，我听着呢。”
    庄鑫烁沉默了几秒钟，说：“趁着还没开酒抽时间给你打个电话，等会儿喝上了，就顾不上你了。看那几个总的架势，今晚我肯定得横着回酒店。”
    李硕眉毛紧紧团在一起，语气十分不满：“为什么偏带你去啊？庄昭炀跟头牛一样能喝怎么不带他去？”
    庄昭炀感到震惊，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冲李硕比着口型：“我的命就不是命啦？”
    李硕没理他，继续和庄鑫烁聊着天：“喝不了就往擦手的毛巾里吐，别那么实心眼儿。”
    庄鑫烁认真听着李硕在这头喋喋不休地传输酒局逃酒的经验，等李硕说完了，他才继续道：“我真的很讨厌应酬，也不喜欢跟陌生人一块儿喝酒。”
    “哥，我有点羡慕你。”庄鑫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可怜，“下了班能和朋友一起喝两杯是件很开心的事，但是我的朋友都不在这里。”
    李硕的心脏又酸又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放轻：“等你回来我陪你喝。”
    庄鑫烁“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哥你和哪个朋友一起喝酒的？是臻哥吗？”
    庄昭炀正凑在他的手机边一脸猥琐地听热闹，李硕推开他，往旁边躲了躲，不太熟练地撒谎：“不是杨臻，你不认识。”
    “哦，那他是你的大学同学还是发小？我二哥认识吗？”庄鑫烁顿了顿，接着问道，“有我帅吗？”
    李硕怕慌撒多了露馅，又被庄鑫烁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心虚，于是故意板起脸：“问那么多干屁！帅！比你小子帅多了！”
    “我……”
    庄鑫烁还想说点什么，但恰好此时有人叫他的名字，和李硕打了个招呼后就草草挂了电话。
    庄昭炀乐不可支地问：“我比小庄帅多了？”
    “美得你。”李硕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对自己没个清晰的认知。”
    “人身攻击是吧？行。”
    庄昭炀其实不太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但就刚才在电话里听见的那两句，他确认李硕到目前为止还不是完全了解庄鑫烁的为人，于是他决定好心地给他们一个增进了解的机会。
    庄昭炀低头看了一眼庄鑫烁一分钟前发来的信息，笑了笑，打字回他：李硕大学同学，听说追过他，还差点成了。他没跟你说和谁一块出去啊？和身份这么敏感的人出去怎么能不报备呢？要不要帮你打电话骂他？
    很快，庄鑫烁的信息就发过来了：用不着。
    庄昭炀笑出了声，李硕奇怪地看了一眼：“犯什么病呢又？”
    庄昭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方才两人正在聊的话题被庄鑫烁的电话打断了，听完半首歌，李硕想重新把那个问题捡起来。楼下声线慵懒的女歌手悠悠唱着“我从未如此相信，如此确定，谁会是我的宿命。直到你的光晕，在我黑夜降临”，他猛然觉得好像不需要和庄昭炀再探讨什么了。
    李硕接受庄昭炀关于庄鑫烁对他来说是特殊的这一结论。他打算放弃一些消极的想法，和庄鑫烁好好谈一场恋爱，只为简单的，彼此喜欢这一点。
    “你说小庄喜欢我什么啊？”李硕问道。
    庄昭炀觉得李硕今晚净问一些傻得冒泡的问题了，这个问题更是傻得离谱。
    喜欢能有什么理由，是命运安排下，两个该在一起的人注定的相遇。
    不过他还是打算认真回答一下李硕的这个问题，庄昭炀夹了两块冰到他的杯子里：“哎，我还真问过小庄。”
    李硕眼睛一亮，往他旁边挪了挪，跟他凑得近了些，一脸期待：“那你跟我说说呗。”
    庄昭炀咂了一口酒，神色认真地复述庄鑫烁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他说跟你在一块儿会很高兴。”
    李硕脸上期待的神色消失：“这他妈算什么理由？我跟你在一块也很高兴。”

 第69章

    “那他妈能一样吗？”庄昭炀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说话时的语气变得怅然，“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他这么放松过了。”
    去美国后，庄鑫烁的变化很大，当然庄昭炀认为那不是什么好的变化。他那个曾经看上去胆小，但很喜欢抿着嘴唇笑的弟弟在美国呆了几年后，变得沉郁寡言。无论他做什么表情都像隐在雾后模模糊糊的，让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实情绪，直到前不久在婚礼上遇见李硕。
    不过这些话庄昭炀没打算告诉李硕，即便两人现在是恋人关系，这些事也该由庄鑫烁自己讲给李硕听。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之所以确认小庄对你是认真的不是随便玩玩，就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李硕不理解，但想了想，庄鑫烁和他在一起能一直高兴那他也挺有成就感。
    这顿酒没白喝，李硕伸了个懒腰，把杯子里剩的一口酒倒进嘴里：“走吧咱，困了。”
    李硕下了车，庄昭炀胳膊倚在车窗上叫住他：“李硕。”
    “干嘛？”
    “小庄要是哪天惹你生气了，你让让他。”
    李硕转过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还用你说？”
    “good night.”
    庄昭炀洋腔怪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硕没理他，径直进了公寓的大门。
    按了电梯上楼，李硕站在自己家门口犹豫了两秒就往隔壁走去，洗了澡躺在床上，属于庄鑫烁的气息把他包裹在其中，李硕感到极度舒适，在被窝里发神经似的滚了一圈，才拿起手机点开和庄鑫烁的聊天框。
    他给庄鑫烁发了条信息：回酒店了要是还清醒着给我打个电话。
    李硕等这通电话等了很久，直到他握着手机睡着，也没能接到庄鑫烁的电话。
    凌晨两点半，李硕睡得正熟，模模糊糊的，突然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腰侧。他先是咕哝了一声：“小庄别闹。”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庄鑫烁现在在朗城。
    窗帘没完全拉上，外头的光泄进来几缕，李硕睁开眼，借着外面的光看见一个人伏在他的正上方。
    他吓得立刻就要从床上窜起来，刚支起上半身，就被人压回了床上，一个熟悉的吻落在嘴角，李硕瞬时放松下来。
    他伸手把庄鑫烁往外推了推：“你他妈大半夜的怎么跑回来了？”
    庄鑫烁握着李硕的手腕拉高固定在头顶，没回答他的问题，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一下一下亲着。
    “干……”李硕话都没说完，就被庄鑫烁重新吻住了。说是吻不太恰当，更像是凶狠的，泄愤式的撕咬，很快他的嘴唇就破了口子。铁锈味辗转于两人的唇舌间，李硕气得抬腿想踢他，却被庄鑫烁压着膝盖，动弹不得。
    李硕又疼又觉得莫名其妙，等他被庄鑫烁翻过去，像粘板上待宰的鱼一般，剐去了鱼鳞，李硕才反应过来庄鑫烁要干什么。
    “庄鑫烁！你发什么疯！”
    庄鑫烁反扭着李硕的双手扣在背上，牢牢制着他，然后低头在他背上亲了亲，没理会他的挣扎和叫骂。
    李硕听见床头柜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很快，他就被冰得打了个哆嗦。李硕咬着枕头，口中是隐忍的喘。息：“你他妈轻点！疼死我了！”
    庄鑫烁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只是李硕一刻不停的挣扎让他还要分神去压制他，于是拍了拍李硕的屁股：“哥，你乖一点，今天不让你疼。”
    李硕自知今晚难逃一劫，认命躺平。过了很久，水声停下，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庄鑫烁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回来看看那个比我帅的男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偶来了~
    wb:今天你fine不fine
    第44章 我们回家吧
    （……）
    李硕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无穷无尽粘稠的雾，他在雾里辨不清方向，正慌乱时，庄鑫烁突然出现。隔得有点远，他的整张脸隐在雾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李硕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抱他，等走近了视野变得清晰，他看见庄鑫烁的脸开始破碎，重组为一只面目狰狞的野兽冲他亮起獠牙。
    手机铃声将李硕从这个怪异的梦中拯救出来，他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人还处在挥不散的雾中，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打电话来的是庄鑫烁，李硕疑惑地抬头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空荡荡的，他恍惚间以为昨晚突然出现的庄鑫烁也是一场离奇的梦。
    但对身体的所有感知随着持续聒噪的铃声复苏时，某个部位的不适又在提醒着他昨夜那场不算太愉快的情事是真实存在的。
    火气开始往上涌，他用力地在屏幕上戳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哥，该起床了。”
    “你人呢？！大早上干什么去了？”
    “我刚到朗城，今天早上九点半有个会。”
    朗城距离南城有四百多公里，就算压着限速开至少也要四个小时。他算了算时间，庄鑫烁是连夜开车回来，发完疯又马不停蹄地返回了朗城。
    李硕气得没话讲：“神经病！熬死你得了！挂了！”
    挂完电话，李硕的瞌睡消失了大半，他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地挪进了浴室。
    镜子里出现一张异常憔悴的脸，眼下两团青黑，嘴唇上破的三个口子，过了几个小时已经结了血痂。
    比之第一次，这回庄鑫烁还算干了人事，没再把东西留在他的身体里。遭了几个小时罪的部位应该是被妥帖地上了药，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

 第70章

    心里也不舒服，记忆回笼，他想起庄鑫烁昨晚说过的每一句话，他展现出来的那种野兽般的掠夺，和惩罚意味的占有让李硕觉得陌生又恐惧。
    李硕用春日里最最温暖的阳光来形容庄鑫烁，他一出现，任何坚冰都会欢欣鼓舞地融化。庄鑫烁是温柔的，不该是黑暗中掐着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贯。穿他后，一句一句质问他时阴郁的样子。
    完全不尊重他，也不顾及他的感受，前半场的庄鑫烁只是单纯地在他身上发泄怒火。
    虽然起因是庄昭炀的一个恶作剧，但即便庄昭炀说的是真的，李硕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李硕本来就没完全接受做下面那个。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李硕主动又积极地替庄鑫烁找到很多理由去解释，但这次，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劝解自己。
    李硕用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珠滚过脸颊，带走皮肤上的温度却没带走他对庄鑫烁产生的一丝怀疑。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硕之前很确定，但现在又不是很确定了。
    也许是意识到李硕在生气，庄鑫烁没再打电话来。李硕收拾完看了眼时间，刚刚八点过，他走进厨房打算烧壶热水，视线落在冰箱上后，脚步停了下来。
    一个可爱的胡萝卜造型的冰箱贴下压着一张便贴纸。
    “蒸箱里有你爱吃的土豆饼哦”
    “哦”字后面还画了一颗小爱心。
    “卖什么萌，装什么可爱。”李硕嘀咕了一句。
    庄鑫烁一晚没睡还惦记着给他做早饭让李硕的火气像哑了的炮仗，冒了点火星子后短暂地熄灭了一会儿。
    吃完早饭又躺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才出门去上班。节后手上堆了不少的事情，李硕不打算请假，他不在，就得同事们帮他分担工作，他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困扰。
    出了门，走到隔壁，李硕站在门口想了想，改了门锁密码。改完又返回庄鑫烁的住处，把他的洗漱用品全搬回了自己的房子。
    睡眠质量太差导致李硕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强撑着处理完工作，一到下班点，就趴在了办公桌上。
    王瀚文过来叫他去吃午饭，李硕神色恹恹地摆手：“不想吃，你去吧。”
    “病了？嘴皮子怎么还破了？”
    李硕顺着王瀚文的话回答他：“不舒服，不想吃。”
    王瀚文低着头看了眼他的脸色：“那你也不能不吃饭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呗。”
    李硕实在没胃口，早上他把庄鑫烁做的土豆饼强行塞进了肚子里，这会儿感觉还没消化完。
    公司内线电话响起，接通后，李硕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楼下前台小姑娘说他有个外卖，让他下去取一下。
    李硕愣了一下：“我没定外卖啊。”
    “收货人写的你的名字，没错呀。”
    李硕只好站起身，和王瀚文一起下了楼。
    公司食堂是单独的一栋两层小楼，在办公大楼的后面，得先从大厅出去，沿着小路往后走。
    因此当王瀚文和李硕一起走到前台，看见他提了一袋子附近某个高档饭店送来的餐点时，笑着打趣他：“哟，老树开花了？哪个小妖精送来的啊？”
    说完这句，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手指哆嗦指着李硕的鼻子：“你小子昨天到底干啥了？你这嘴皮子怕不是被人给啃的吧？”
    李硕没理他，打开手机，看见庄鑫烁发来的信息：“哥，给你点的午饭已经到了，你记得取一下。”
    “滚滚滚，吃你的饭去。”赶走了王瀚文，李硕提着外卖袋子往回走，手指恨恨地在屏幕上戳着：“我屁股疼你他妈还让我下楼取外卖！你以为你很贴心吗？”
    李硕不想动弹跟心情有关，身体上倒没多大的问题，但他就是想刺庄鑫烁两句。
    回到办公室，打开餐盒，几道菜全是他爱吃的，李硕又有点后悔刚刚对庄鑫烁发了脾气。
    吃了没两口，他看见手机上出现了新消息提醒，庄鑫烁发来了一条干巴巴的“对不起”。
    李硕用力把手机拍在办公桌上，坐着生了会儿闷气。也许生气消耗了能量，消失的胃口又莫名其妙回来了，他重新拿起筷子把整份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下午去了一趟财务部送文件，正好遇上庄昭炀，这个罪魁祸首冲他讨好地笑了笑：“李工，巧啊，晚上请你吃饭？”
    “别了，你的饭我可不敢吃，吃一顿挨顿……”李硕及时刹住了车，“走了。”
    “哎哎哎，等会儿。”庄昭炀追上去，搭着他的肩强行把他拐进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帮你跟小庄增加点情趣吗？不过小庄也真够莽的，我哪想到他连夜从朗城赶回来啊。你俩没吵架吧？”
    李硕白了他一眼：“没吵，打了一架，满不满意？”
    庄昭炀惊讶地去看他，眼神变得暧昧：“床上打的架吧？真够激烈的，看给你咬的。”
    李硕转头就走，庄昭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笑声被他关在玻璃门后面。
    这几天，李硕对庄鑫烁的态度都很冷淡，他也搬回了自己的屋子住。庄鑫烁保持着每天至少五条信息，两通电话的频率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联系。
    一天三顿饭庄鑫烁换着花样给他点，饭菜定时定点地送来，甚至神通广大到知道他哪天加班，哪天不加班。

 第71章

    加班了晚饭就送到公司，不加班了晚饭就送回家里。
    一直到周五，李硕心里那股气都没下去。上午因为办事处一个同事的疏漏挨了顿呲儿，李硕带着一肚子的火加了班，等胃袋传来抗议，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晚上还没接到外卖的电话。
    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点击了保存，李硕才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两个多小时前，庄鑫烁发来了信息说在家做了晚饭等他回去。
    三十分钟前又发来一条信息说来公司接他回家。
    李硕收拾东西下楼，在负一楼电梯厅的出口看见了正靠着墙壁抽烟的庄鑫烁。
    才过去几天而已，李硕再见到庄鑫烁，竟然有种陌生到像初次见面的感觉。听见脚步声，庄鑫烁转过头来，脸上冷硬的线条迅速变得柔软，唇角翘起冲李硕露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笑：“下班了？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黑芝麻汤圆的馅儿开始往外漏了~
    第45章 八百公里的心路历程
    李硕默不作声上了车，庄鑫烁启动了车子往地库出口驶去。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李硕把头靠在车窗上，通过反光，盯着庄鑫烁有点模糊的侧脸发呆。
    也许庄鑫烁有些受不了车里凝滞的气氛，等红灯的间隙，他打开了车载蓝牙，放了一首舒缓的歌曲。
    庄鑫烁在一首歌的时间里好像攒足了勇气，等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李硕看见车窗反光里的庄鑫烁的倒影动了动，没过几秒钟，听见庄鑫烁说：“哥，你跟我说说话可以吗？我很想你。”
    半晌，李硕用鼻子哼了一声作为对庄鑫烁的回应，依旧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对不起。”庄鑫烁以一种无计可施的难过语气说道，“别不理我好吗？我知道错了。”
    李硕捻了捻指尖，终于大发慈悲地和庄鑫烁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错哪儿了？”
    庄鑫烁其实不太确定李硕生气的点在哪里，他既怀疑是那晚在床上过分恶劣暴露了自己，又怀疑是李硕对他小题大做的吃醋行为感到不适。
    但无论是哪种，有一点，庄鑫烁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这样的事情在此后两人的恋爱过程中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李硕不是他的提线木偶，他有完整丰富的交际圈，除了是他的男朋友，李硕更是李硕本身。
    但理智上的思考有时战胜不了本能的反应，所以当他知道李硕和一个有过暧昧关系的人单独见面时，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愤怒。
    李硕是个正直有分寸的人，不会做任何超出界限的事。可知道又如何，等他看着李硕熟睡的侧脸完全冷静下来时，不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庄鑫烁试图从这两个原因里选出最接近正确答案的那个，斟酌了片刻，他说：“我应该相信你，不应该乱吃飞醋。”
    说完，他转过头看了李硕一眼，李硕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庄鑫烁心下惴惴，不免猜测他选错了答案。
    剩下的路程里，李硕一直保持着沉默，车子停入车位，熄了火，庄鑫烁也没能等到李硕对他回答是否正确的评判结果。
    他有点慌，解了安全带后，去亲李硕的嘴唇。
    李硕没有回应他，庄鑫烁停下来，贴着他小声地再次道歉：“对不起。”
    李硕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惹我生气你道的哪门子欠？”
    “我是为让你不开心了而道歉。”庄鑫烁直起身体，“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改的。”
    庄鑫烁的态度过分诚恳，李硕看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反应过来质问他是否知道错在哪里是种很幼稚的行为。
    他应该直白地告诉庄鑫烁他为什么生气，用成熟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我不觉得吃醋有什么问题。”李硕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剩下的话很难开口，“庄鑫烁，你是不是一直在我面前装蒜呢啊？”
    李硕用怀疑审视的眼光打量他，这让庄鑫烁感到不舒服，他挪开视线，靠在椅背上，点了支烟慢慢地抽。
    庄鑫烁现在确定了李硕生气的原因，他在抽烟时想了很多，想如何去解释，如何去隐瞒，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坦白。在坦白之前他想先问李硕一个问题：“哥，如果我说在你面前的我都是真实的，你会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没有任何停顿的，李硕说：“不会。”
    这样只是涉及到相处舒适度的事情并不会影响李硕打算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的决定。恋爱关系像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一样有它发展运行的规律，带着对彼此美好的滤镜在一起，磨合过程中不断发现问题修正问题，能接受，继续在一起，接受不了就分道扬镳。
    如果说那晚的庄鑫烁是他本身的一部分，李硕感到震惊，但这确实是在对庄鑫烁深入了解过程中必须经历的。
    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这不是庄鑫烁的错，只能说李硕太自负了，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他的全部，所以情感上才一时难以接受。
    李硕毫不犹豫地说不会让庄鑫烁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拉着李硕的手，很珍视地在他指背上亲了亲：“我心眼小，那晚我哥骗我说你和一个曾经暧昧过的人单独见面，我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即便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做，但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只顾安自己的心了，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真的很抱歉。”

 第72章

    “我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你可以原谅我这一次吗？”
    庄鑫烁肯承认自己不好的一面，并愿意为他让步这一点捋直了连日来折磨李硕的那股别扭劲儿，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庄鑫烁心里涌上很满很涨的爱意，他想李硕心好软，对他好纵容，竟然可以这样轻易地原谅他。那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原谅他，他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不再做撒谎的骗子。
    两人牵着手回了公寓，进了门，李硕就看见餐桌上摆着的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放置的时间太久，几道肉菜的油脂已经凝固，看上去卖相不太好。
    “我去热一下，哥，你先休息会儿吧。”
    李硕没闲着，帮他把几个盘子端进了厨房。庄鑫烁热菜时，李硕就靠着门板盯着他宽阔的后背看。
    庄鑫烁动作很快，等重新把饭菜端上桌，也就过去了十来分钟。
    每道菜都是周一中午李硕下的菜单，他夹了一只虾仁丢进嘴里，等味蕾识别出熟悉的味道，饥饿感就开始出现了。
    没顾得上和庄鑫烁说话，李硕迅速扒完了饭，把碗递给庄鑫烁：“还要。”
    庄鑫烁替他添了一碗饭，压得实实的，又从厨房拿了只碗盛了汤放在他的手边。
    吃饱喝足，李硕摊在餐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收拾完餐桌，庄鑫烁洗了手泡好茶，冲正坐在餐桌边摸肚皮的李硕说：“哥，过来坐。”
    李硕提拉着拖鞋走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里后点了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李硕捏着烟嘴隔空指了指他：“来，跟我说说你一晚上来回八百公里的心路历程。”
    庄鑫烁笑了笑：“不是都原谅我了吗？”
    “这是两码事。”李硕板着脸教训他，“疲劳驾驶开夜车，你不要命了？真够疯的你。”
    “我年纪小，熬一晚上不算什么。”
    李硕“嘶”了一声，大骂道：“把你能的！再有下一次我肯定收拾你！”
    解决完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思念出现得后知后觉。
    李硕冲庄鑫烁勾了勾手指，他会意地走过来，弯下腰，把脸送到他面前。李硕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又亲了亲他的嘴唇。
    亲完了，李硕拍拍屁股站起身：“我去丢垃圾。”
    这个行为十分异常，庄鑫烁挑了挑眉，没制止他，等李硕出了门，才悄悄打开一条几不可见的门缝观察他。
    李硕走到隔壁门前，把垃圾袋丢到地上，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在密码锁上捣鼓了一会儿才继续提着垃圾往电梯口走去。
    庄鑫烁无声笑了笑，关了门，他坐回沙发上，等着李硕回来。
    丢垃圾用不了几分钟，很快，李硕就哼着歌回来了。
    “哥，你晚上住我这里可以吗？”
    “嗯嗯嗯。”李硕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会我去把洗漱用品拿过来。”
    “我去吧。”庄鑫烁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上去有点难过：“哥，你改密码了吗？我下午想去你那里拿汤锅的时候门锁一直提示密码错误。”
    “啊。”李硕的眼神飘来飘去，“没改啊，那破锁最近不好使了，你再试试呢。”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来晚了！（鞠躬
    这一章写了十来个小时，好难呜呜呜呜
    第46章 老大你爽翻啦
    等庄鑫烁出了门，李硕才猛然想起书桌上还摆了些不能让他看到的东西。
    李硕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往隔壁冲去。
    李硕进门时，庄鑫烁正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听见摔门的动静后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李硕一眼，然后把视线重新挪回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庄—鑫—烁—是—王—八—蛋。”
    李硕腾地一下脸就红了，往前走了两步劈手夺过那厚厚的一摞纸，摔在桌上：“谁让你看了？！”
    散落在桌面的纸张上写满了各种各样字体的“庄鑫烁是王八蛋”，墨迹的浓重和力透纸背的劲度可以看出写字的人当时生气的程度。
    “写了多少遍啊？”庄鑫烁从背后揽着他的腰，把他抵在书桌前，亲了亲他的侧颈，“这么讨厌我吗？”
    李硕心中十分懊悔没把这些东西销毁掉，偷偷写小字骂人，这种行为一点也不酷，根本不符合他自认为成熟的人设。
    “闭嘴吧你！”李硕羞于和庄鑫烁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把那些纸归拢在一起，打算丢进垃圾桶。
    庄鑫烁握着他的胯骨把他翻了个个，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说：“我好好道歉，不要讨厌我。”
    李硕想说没必要，他只是在气头上用这种方式撒撒火而已，下一秒，他瞪着眼睛看见庄鑫烁双膝跪地，用一种他从来没想过的方式表达歉意。
    “你别……”
    庄鑫烁说不出话，态度却很强势。
    李硕垂下眼去看他，庄鑫烁自下而上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仰望他的姿态遽然点燃了他所有的脑部神经。
    ……
    “乖宝，再深。一点。”
    ……
    李硕承认他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于是无法控制地想要去抓庄鑫烁后脑勺上的头发。前不久庄鑫烁的头发刚修剪过，短短的发茬抓不住，他只好用力去按庄鑫烁的后脑，好让他完完整整接纳自己。

 第73章

    直到庄鑫烁皱着眉吐他出来，伏地干呕，李硕才意识到他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李硕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尴尬地问：“你还好吗？”
    庄鑫烁擦了擦嘴角的痕迹，站起身，把他拥在怀里：“没事。”
    声音里是足够让人浮想联翩的沙哑，亲密无间的拥抱姿势让李硕立刻察觉到了庄鑫烁身体的反应。
    缓过那阵不自在，李硕懒洋洋地把脸贴在庄鑫烁的胸口，平复着呼吸，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把头发留起来吧。”
    “好。”
    庄鑫烁答应得很干脆，李硕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嘴角，问：“来不来？”
    庄鑫烁诧异地低下头看了他一眼，李硕的视线在他过分红润的嘴唇上停留片刻，转而去看他黑沉沉的眼珠。
    李硕想要拥有一场两人都是绝对清醒下，完全由气氛和感情催动的情事。前两次的体验都不太好，他甚至对做这事产生了一点心理阴影。现在氛围正适合，李硕决定要在今夜纠正之前的错误。
    庄鑫烁笑了：“来。我技术不好，哥你教教我。”
    李硕懒得再换地方，踢了踢庄鑫烁的小腿：“去拿东西。”
    庄鑫烁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李硕还半靠在书桌前，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骨上，头发凌乱，长袖t恤的领口被扯开了，露出半边的锁骨。
    李硕微微眯着眼睛，灯光洒下来，眼下那一小块皮肤随着睫毛的眨动忽明忽暗。庄鑫烁快步走过去，和他接了一个又深又重的吻。
    直到看见李硕眼里漫上潮水，变成那副他很喜欢的样子，庄鑫烁才停下来，把润滑放进李硕手里，退后半步好整以暇地抱臂笑着说：“好了，李老师可以开始上课了。”
    李硕打开润滑的盖子，下一步却无论如何都做不下去了。庄鑫烁就站在他身前盯着他看，表情严肃，连眼睛都很久才眨一下。
    李硕没办法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做那些令人羞耻的动作。
    恼怒之下，他把瓶子往庄鑫烁身上一摔：“你来！”
    庄鑫烁连忙接住，笑着说：“怎么了？老师不做示范我怎么学的会？”
    “别他妈磨叽！去床上！”
    庄鑫烁制止他：“就在这里。”
    李硕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庄鑫烁压倒在书桌上，背后是一片凌乱的写满了“庄鑫烁是王八蛋”的纸张，与当下这个场景十分契合。
    ……
    “这样吗？”
    “……”
    “你舒服吗？”
    “……”
    “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李硕忍无可忍，踹了庄鑫烁一脚，他羞耻难当，全程除了难以忍受的喘息没再吐出一个字。
    李硕再次刷新了对庄鑫烁的认知，他不是不会，他太会了。他全然明白了庄鑫烁前两回确实是故意折磨他，故意让他疼让他难受，让他记忆深刻。
    “庄鑫烁你这个王八蛋！”
    庄鑫烁笑着去亲他的唇角：“再叫我一声乖宝。”
    “做梦去吧你！”
    李硕嘴上不饶人，其实大脑在收集了身体所有的感受，细细分析后，很直接地向他传达出一个信息：老大你爽翻啦。
    ……
    一切回归风平浪静，庄鑫烁俯下身体在李硕光洁的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吻着，视线无意间瞟到桌面右上角摆放的一堆印章上。
    他挑了那枚纹在李硕胸口上的印章，单手掀开朱砂印泥的盖子，蘸取了少许，扣在李硕腰背线条收敛处。
    肌肉纹理与红色的碰撞产生了极致的视觉刺激，庄鑫烁感觉到已经安分下去的部位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当然，如果能把他的姓名章盖在这个位置就更好了。
    李硕背上一凉，转过头看清庄鑫烁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有气无力地骂他：“你他妈给猪盖检疫章呢！”
    庄鑫烁被逗笑了，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哥，给我刻一枚姓名章好不好？”
    李硕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庄鑫烁打的什么主意，他用肘部怼了怼庄鑫烁：“玩得挺花，想都别想。”
    庄鑫烁习惯了他的嘴硬，也不在意：“那你再叫我一声乖宝。”
    “你先出去。”李硕说。
    庄鑫烁听话地退了出去，然后把李硕翻了过来，抱起他往浴室走：“可以叫了。”
    李硕扭扭捏捏了半天，等他踩着庄鑫烁的脚背站在浴室里，才小声喊了一句“乖宝”。
    庄鑫烁满意了，揉了揉李硕有些汗湿的额发，在他嘴唇上很温柔地亲了亲。
    明明两人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一点距离，庄鑫烁仍然觉得不够，带着一股想要把李硕揉进胸腔的力度拥着他，亲他的脸：“好爱你，李硕。”
    【??作者有话说】
    现在就是小情侣一件一件解决两人之间问题的阶段，甜得我自己都觉得有点齁。
    wb:今天你fine不fine
    第47章 谁干的？
    李硕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意。
    庄鑫烁一如既往的体贴和温柔，那晚他的阴郁像是昙花一现，不曾再出现过。李硕在经过思考后认为那并不能算是庄鑫烁本身的一部分，顶多算是人心背光的一面。
    就像他，周煜白做错了事，出于良好的教养，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批判他的行为或是贬低他的为人，但实际上有过很恶毒的想法——比如希望周煜白永远遇不到真心爱他的人。

 第74章

    生活里充满了值得期待的事，李硕不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而生活里一旦有了值得期待的事，时间就会像抓不住的沙子一般快速地从指缝中溜走。
    转眼，南城已步入初冬。枯黄的梧桐树叶铺满街道，风一吹，最后一批叶子在挣扎无果后窸窸窣窣下落，呈现一种萧索的浪漫。
    和庄鑫烁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李硕体会到了和从前的每一段恋爱截然不同的感受。他是被好好照顾的那一个，无论是生活还是精神上都有了支撑他的力量。李硕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庄鑫烁总是笑眯眯地走过来抱他亲他然后道歉。他享受其中的同时偶尔也会觉得他的付出要远远少于庄鑫烁，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愧疚感。
    李硕认为自己被庄鑫烁惯得脾气越来越坏，他不想在比他年纪小的庄鑫烁面前过多地表现出不够稳重的一面，于是尝试着去克制这一点。
    当庄鑫烁又一次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督促他去晨跑时，李硕咬了咬牙，忍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起床气。
    庄鑫烁对此感到疑惑，他把外出要穿的运动服放在李硕手边，小声问他怎么了。李硕摇头说没事，顺从地跟他出了门。
    那一天时间里，庄鑫烁看上去有些不安，直到晚上下班，像往常一样载李硕回家，他才在停车场问出憋了一天的问题。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啊？”李硕转过头看他，“没啊。”
    “那你早上怎么都没冲我发火？”
    李硕简直要被庄鑫烁气笑了，用力去扯他的耳朵：“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我不发火你还不习惯了是吧？”
    “嗯。”庄鑫烁说，“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
    李硕无奈地告诉庄鑫烁他只是觉得动不动发脾气是个很不好的习惯，担心庄鑫烁会在一次一次的道歉里感到疲惫。
    其实李硕的担心很多余，庄鑫烁最喜欢他发脾气时生动的表情，他会忍不住想笑，会觉得他可爱，会认为李硕在他面前一直处于一个很放松的状态。
    当然，他更希望李硕能够习惯他毫无下限的忍让，然后离不开他，只要他。
    庄鑫烁没有把最后一句话告诉李硕，只说了他爱听的。李硕听完后，解开安全带，凑过来在庄鑫烁脸上亲了一口，而后一声不发下了车。
    庄鑫烁把车熄了火，追上去，接着在李硕的心脏上猛敲：“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可以试着把我当做坚实的依靠，我就更开心了。”
    李硕埋头往前走，根本招架不住庄鑫烁真诚的，变相的告白。
    尽管庄鑫烁表示不在意，李硕还是反思了自己。他再次和之前的恋爱经历中他的表现做对比，发现从前他总是在忍让，妥帖地照顾着伴侣的情绪。他认为这是应该做的，但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心情。
    这样一想，李硕又替庄鑫烁感到了委屈，他可以完全自在放松是因为庄鑫烁一直在背后撑着他，就像他先前撑着别人一样。
    他会觉得累，那么庄鑫烁一样会。
    李硕尽量收敛起了自己张牙舞爪的一面，在庄鑫烁向他释放温柔的时候同样回以温柔。
    李硕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新鲜感一旦褪去，磨合得如何决定了两人能否长久地走下去。李硕想和庄鑫烁走得久一点，因此他认为自己的决定十分的成熟且正确。
    十二月初，李硕要出一趟差。出差前一天，庄鑫烁不太高兴地替他收拾行李。这次出差要去半个月之久，他们在一起后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半个月而已。”李硕走过去搓了搓庄鑫烁毛茸茸的发顶，妥协道，“我这周五回来，周天再走，这样只有五天不能见面，好不好？”
    庄鑫烁听他的话留长了头发，李硕看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不习惯，带他又去推掉了，为此庄鑫烁还打趣他“不是喜欢抓头发吗？”
    还是寸头比较适合庄鑫烁，很酷，比起长发那点微不足道的作用，显然视觉享受更加重要。
    庄鑫烁每晚都要和李硕视频，有时李硕要忙着写材料，两人就把手机摆在一边，庄鑫烁安静地在电话这头陪着他。李硕过一会儿会抬头看他一眼，笑一笑，说他像小狗，粘人粘得他受不了。
    -
    庄鑫烁站在办公室前的落地窗往下看街上的车流，缓了缓眼睛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的不适。他最初是因为李硕才妥协进入总裁办，如今竟也慢慢习惯了十楼的生活。
    想到李硕，他笑了笑，用很积极的心态展望了一下未来。
    应该买一栋漂亮的房子，房子要装修成李硕喜欢的样子，或许还可以养一只宠物，小猫或者小狗都好，如果养了小狗，他会牵着李硕，牵着小狗一起在饭后散步。
    只是想一想，庄鑫烁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因为这种想象出来的幸福，庄鑫烁在这一瞬间决定放弃匹兹堡的一切，他愿意试着原谅父母，放下过去，和李硕好好生活。
    庄鑫烁在自己的办公室向来放肆，办公区禁止吸烟的规章制度如同虚设。他点了支烟，抽烟时，盘算着等会儿接上李硕后带他去哪里吃晚饭。
    手机铃声响起，庄鑫烁看了眼屏幕上来电人的备注，弯了弯唇角接起了电话。

 第75章

    “小庄，项目上出了点事，我周末不回去了啊。”
    庄鑫烁有点失落，不过大度地表示了理解。
    李硕不回来，庄鑫烁在办公室里忙完了庄雁鸣早晨交代给他的工作后才离开。
    周末变得无聊，庄鑫烁在健身房泡了一下午，回来后给李硕打了个视频电话。
    李硕没有接，过了一会儿发来一条信息说正在忙。
    庄鑫烁没再打扰他，等到十一点，李硕回了电话过来，和他没聊一会儿就说好累了想睡觉。
    庄鑫烁其实很想看一看他，不过为了避免过于粘人让李硕有负担，他还是体贴地让李硕早点休息。
    一直到周二，庄鑫烁都没能和李硕通上视频电话。两人之间的联系倒是没断，电话和短信都有，庄鑫烁想来想去，发了一条看上去很可怜的“我好想你，只打一分钟的视频可以吗？”的短信过去。
    李硕一向心软，看见这个不会忍心拒绝他。
    “我很累，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这不像李硕的作风，庄鑫烁心里涌现很多不好的猜测，于是执拗地打了通视频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许久，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李硕才接起了电话。
    他的整张脸把屏幕填得满满当当，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想我啊？很快就回去了。”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庄鑫烁观察着他，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好。
    “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李硕很快反驳道：“没有啊，可能是灯光的原因。”
    “你把手机拿远点儿，我仔细看看。”庄鑫烁说。
    李硕愣了愣，嗯啊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心虚地挂断了电话。
    庄鑫烁再打过去，李硕就不接了。
    庄鑫烁发去一条威胁意味十分浓重的信息：告诉我你怎么了，不然我现在就过去。
    过了好半天，李硕才回他说受了点小伤，在医院。
    像是害怕庄鑫烁立刻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似的，李硕又打电话来安抚他的情绪。
    “真就一点小伤，我不告诉你这个事儿，等我回去的时候伤口都愈合了。”
    庄鑫烁不信，连夜往宿阳赶。
    到医院楼下时，已经凌晨四点多。宿阳是个落后的小县城，街道上的建筑十分破旧。这是县城里唯一一所医院，惨白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铁质大门上斑驳掉漆的痕迹。
    庄鑫烁在焦灼中等来了天明，又在医院门口营业的早餐店选了家卫生过得去的，买了一些早饭上了楼。
    这是一间五人病房，病房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李硕在最靠近门这一侧的床铺上安静睡着，不知是不是伤口痛，睡觉时一直皱着眉。
    庄鑫烁把买来的早饭放在床头那个已经旧到泛黄的柜子上，拿起厚厚一叠单据研究了一会儿，看见病例单上清晰地写着“左侧背部见长约10cm伤口，深约0.5cm”。
    庄鑫烁抖着手放下那几页纸，心痛先泛上来，然后是极度的愤怒。
    李硕在一个半小时后醒来，庄鑫烁听见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因为趴着的姿势，转头的动作做得很费力。转过头来看见床边的庄鑫烁后，李硕微微瞪大了眼睛。
    “又他妈开夜车！又他妈开夜车！我都说了我没事！”
    庄鑫烁怜惜地摸了摸他发白的脸，又去摸他干燥起皮的嘴唇。
    “你管这个叫没事？”庄鑫烁语气很温柔，却透出一股李硕都有些害怕的阴沉来，“告诉我，谁干的？”
    【??作者有话说】
    年底加班加得脑壳发晕，来晚了，sooooosorry
    第48章 你让我这么疼
    这事儿提起来，李硕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周五一大早他去了趟交通局取盖好章的文件，取完文件打算直接给办事处的陈潇送过去。陈潇说他在村里，要补签一部分协议。
    这个项目涉及到林地的违法处置问题，李硕想着去看看现场，问一问情况，于是开着车往村里去了。
    到村部的时候，里面吵吵嚷嚷的，七八个人面露惊恐地跑了出来。李硕停了车，往里走，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挥舞着一把刀，情绪激烈地用方言叫嚷着“都欺负我，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村长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张富民你冷静点，补偿是有标准的，不是你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你爹是户主，他已经签过字了。”
    中年男人像是被激怒了，握着刀往村长的地方走了几步，陈潇和办事处另外两个小姑娘正站在村长旁边，吓得脸色惨白。
    李硕报完警，在院子里看了看，打算挑个趁手的工具。就在这时，张富民突然挥着刀朝陈潇几人冲了过去：“我先砍了你们几个黑心的！”
    陈潇拉着两个女孩儿就跑，其中一个女孩儿吓得腿软，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李硕见状连忙冲了上去，从侧边猛地踹了张富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后，大吼道：“还他妈看戏！帮忙啊！”
    李硕第一个站了出来，剩下那些正在内心挣扎的人仿佛被点燃了勇敢。一人举着把铁锹试图拨开掉落在水泥地面上的长刀。张富民意识到局势对他不利，一不做二不休捡起刀就朝李硕用力砸了过来。
    距离很近，李硕来不及躲，实际上他也没想躲。
    电光火石间，李硕侧过身体，用背部替身下的女孩儿挡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割开他的外套，也割开了他脆弱的皮肤。过了好几秒，李硕才感到一阵几乎能把他劈晕过去的剧痛。

 第76章

    李硕被送去医院缝合伤口，打了麻药，对疼痛的感知暂时消失了，他才得以抽出些力气去想今天不能回南城了，不知道庄鑫烁会不会不开心。
    只是皮外伤，说严重也没到必须住院的程度，只是住在条件简陋的招待所里不是很方便，他还是拜托陈潇帮他办了住院。
    前两天被他救下的女孩儿何冰冰一直要来照顾他，李硕劝了好几回，她都不听，李硕觉得尴尬，只好让陈潇过来帮他把人劝走了，又帮他找了个护工。
    不知是他装得不像还是庄鑫烁太敏锐，这么快就露了馅儿，睁开眼看见庄鑫烁坐在床边时，李硕既无奈又感动。
    “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我真没什么事，只是听着吓人，医生一开始都不让我住院来着，回家养一养就行。”李硕捏了捏庄鑫烁的手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既然你来了，咱们回家呗。”
    庄鑫烁看上去很生气，李硕心正虚着也不敢说太多，只好反复强调“我真的不疼”。
    庄鑫烁一声不吭出了门，李硕“哎”了两声也没能留住他，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回来了，手上提着冒热气的食物：“下午办出院，我带你回南城。”
    “为什么下午啊？”
    “等会儿去处理点事情。”
    “你在这破地方能有什么——”李硕反应过来，“张富民都已经被抓走了，你还要干什么？”
    庄鑫烁沉着脸，戾气几乎要从眉宇间溢出来：“只是这样的程度远远不够。”
    李硕愣了愣，抬手去摸庄鑫烁的眉毛：“你是被小鬼儿夺舍了吗？乖宝。”
    庄鑫烁被乖宝这个称呼稍微安抚了下情绪，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慑人：“我不能容忍有人伤害你，但凡有人这样做了，就应该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哎哎哎，你说话咋这么中二，这可是法治社会。”李硕叹了口气，“真不至于这样，张富民挺惨的，一家子人挤在两间破平房里，这好不容易轮上拆迁了，穷怕了想多要点钱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然这样的家庭，一辈接一辈的，他们要靠什么改变命运呢对吧？昨天他父亲过来死活都要给我跪下，七十多岁的人了哭得都快晕过去了，怪不落忍的，我不打算追究了，就当做好事了。好不好？”
    庄鑫烁看了他几秒，像是妥协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把吸管戳进豆浆杯里，递到李硕嘴边。
    李硕被照顾着吃完了一顿早饭，庄鑫烁没再提要去找那张富民的麻烦，实际上两人的对话就终止在他说的那句“好不好”了，此后无论李硕再说什么，庄鑫烁都没有任何回应。
    伤口太大，又有些深，麻药刚过去的那一两天，李硕甚至要吃止痛药才能勉强入睡。这两天好些了，伤口仍然很痛，李硕为了在庄鑫烁面前表现出这伤没什么大不了，想要去拿庄鑫烁手里的衣服自己穿。
    刚抬了下胳膊，李硕的脸就白了白，强撑着没喊出来。
    “别动。”
    李硕不动了，由着庄鑫烁动作轻柔地帮他穿衣服。
    从宿阳开车回南城要五个多小时，庄鑫烁把后排座椅放下来，又去买了两床褥子，铺好了让李硕趴在上面。
    “乖宝，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买点吃的再走呗。”
    李硕知道惹人生气了，先前要庄鑫烁哄半天才肯吐出的亲昵的称呼这会儿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吐。
    庄鑫烁没理他，李硕在后面喋喋不休，后来说累了还睡了一觉。
    回了南城，庄鑫烁把李硕径直送进了魏莱所在的医院。
    李硕很不满地嘟囔：“怎么又来医院？”
    魏莱今天值班，安排了医生替李硕做了检查，又换了药，等医生明确地说伤口愈合得很好，庄鑫烁才放下心来。
    回了家，庄鑫烁进了厨房给李硕做吃的，李硕趴在床上看他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喊了一嗓子：“你别生气了，跟我说说话，这一路上给我憋的。”
    房间里除了厨房的那点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庄鑫烁铁了心地不搭理他，这让李硕有些焦躁。
    李硕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消气，这是他头一次见庄鑫烁生气，还没有哄他的经验。
    虽然自己骗人在先，但他好歹是个病号，李硕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了几天，后来也毛了，他摔掉庄鑫烁放进他手里给他吃蛋羹的小勺子，板着脸：“你要气到什么时候？我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这些天，庄鑫烁把他照顾得很好。早晨上班前先叫他起来吃早饭，中午下了班也要从公司赶回来，看他好好吃了午饭才离开。晚上没加过班，像是怕他饿肚子似的，雷打不动地在六点半前进家门，有时会带他爱吃的回来，有时手上会提着从超市买来的新鲜蔬果。
    每晚帮他擦洗身体，换药，还会帮他洗头发。但就是不跟他讲话，也不亲他，一天到晚冷着张脸。李硕惹人生气觉得心虚，没敢表现出来一点不满意。
    但他本身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伏小做低了好几天，没想到庄鑫烁气性这么长，态度一点都没松动，李硕就摔了勺子。
    庄鑫烁沉默地捡起地板上的小勺子，又扯了张纸巾擦了擦食物残渣，走进厨房，拿了一只干净的走过来递给他。
    李硕偏过头去，没接，庄鑫烁就一直保持着递勺子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李硕才不情不愿地伸手。

 第77章

    挖了一大勺蛋羹送进嘴里，李硕听见这些天来庄鑫烁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李硕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老天爷这尊大佛终于开口了，于是很快就开心起来，小声地解释道：“我怕你担心。”
    又是一阵很久的沉默，久到李硕把一碗蛋羹吃完了，庄鑫烁才用很重的语气说道：“李硕，遇见这样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受伤了，好疼，要求我立刻过去陪你，而不是怕我担心什么都不说。你让我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做得特别失败。”
    “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前两天疼得睡不着觉，你知道我的心情吗？那么长那么深的伤口，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只是想象了一下，我就觉得比你还要疼。你让我这么疼我生气难道不应该吗？”
    【作者有话说】
    偶来了！
    莫名觉得big李摔勺儿好可爱！
    第49章 窗花
    庄鑫烁脸上的表情太严肃太认真，李硕想说两句活跃气氛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愣了一会儿，直起身体在庄鑫烁的嘴唇上亲了亲：“应该应该。”
    “可能我还没太习惯这样依靠一个人吧。”李硕不太好意思地剖白自我，“以前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我没意识到现在有人能这样撑着我了，对不起啊乖宝，我以后改正。”
    庄鑫烁脸上紧绷的线条放松下来，拿李硕毫无办法似的叹了口气，问：“吃饱了吗？”
    李硕点点头，点完头又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过的话，他皱眉抱怨道：“伤口好痒。”
    “这些天也没听你说过一句。”庄鑫烁起身去拿碘酒，“真能忍。”
    已经拆过线，长长一条疤痕横在李硕的肩胛骨上，庄鑫烁用碘酒轻轻擦了擦，李硕问道：“是不是挺难看的？不然回头我用纹身盖一盖。”
    “你不是很有骨气地说这是男人的标志吗？盖什么？”
    李硕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天天拉着张脸，我哪敢说什么我好伤心，我不好看了，你不要嫌弃我这样的话。”
    庄鑫烁动作放得更轻，棉签细细滚过那片凸起的每一寸，很认真地说：“我不嫌弃。”
    这伤养了差不多半个月，等彻底好起来，庄鑫烁才放李硕去上班。没上两天班就元旦了，孟芳菲催着李硕带庄鑫烁回家一趟吃个饭。
    孟芳菲两周前就和李硕说过这件事，只是那时他还在出差，又因为养伤耽误了些时间，直到元旦假期前，李硕才问庄鑫烁愿不愿意和他回家见见他爸妈。
    李硕愿意带他回家见父母，庄鑫烁挺开心，但随即又有些忧虑。选了一大堆的礼物仍然觉得不够，晚上还要拉着李硕去商场，再给孟芳菲挑一只包。
    “我不去。进货呢你？”李硕摊在沙发上，无论庄鑫烁怎么说都不动弹，“差不多得了，照你这个送礼水平，到时候我去见庄董，我不得我把我家存折带上啊。”
    说完这句，李硕觉得不太合适，他看了眼庄鑫烁的脸色：“我没有给你压力的意思。”
    庄鑫烁走过来和他一起挤在沙发上，去吻他的嘴唇：“他们同不同意不重要，我爱什么人，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得到他们的同意。”
    李硕至今都没有完全了解庄鑫烁的家庭情况，因此也不打算以一个年长者的身份去教导庄鑫烁应该怎么做。
    李硕回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有数就行。”
    元旦当天，庄鑫烁跟着李硕回了家。
    “小庄啊，以后有空就常来，这儿也是你的家。”孟芳菲笑眯眯地给庄鑫烁夹了块排骨，“李硕脾气不好，辛苦你了。”
    “行了吧妈，他那碗都快装不下了。”李硕迅速夹走了那块排骨，放进嘴里，“我才是你亲儿子。”
    孟芳菲白了他一眼：“一大盘不够你吃的，非跟小庄抢，你像个快三十岁的人吗？”
    庄鑫烁头一回感受这样放松和温馨的家庭氛围，他羡慕的同时也很庆幸。庆幸他拥有李硕，以后也许还可以拥有一个他渴望许久，想象中的美好的家。
    元旦过完很快就是春节。
    云山交科按照国家法定节假日放假，春节只有七天，庄鑫烁下了班，先把李硕送回父母那，才开车回了家。
    这还是自他去了美国后头一次在家过年，十二岁至十五岁间过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过他认为也许那时是开心的，因为快乐总留不住，所以忘掉的都是好的。
    今年家里添了新的家庭成员，魏莱在年夜饭的饭桌上告诉了大家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好消息。
    庄鑫烁也挺开心，庄昭炀和魏莱的感情很好，小朋友出生后一定会非常幸福。
    庄镇上难得露出点笑脸，嘱咐梁美云要好好给魏莱补一补身体。话锋一转，矛头对准了庄雁鸣：“雁鸣，过完年你就三十三了，不要再用公司事多来搪塞我，你的婚事也要抓紧。”
    庄雁鸣点了点头：“嗯，我心里有数。”
    庄镇山对庄雁鸣一向宽容和放心，听他这样说，也没再为难他。
    今夜的主题是团圆，因此每件事都要做得圆满。庄镇山在关心完庄雁鸣和庄昭炀后，把视线落到右手边和他隔了一个位置的庄鑫烁身上。
    “江河建设郑董家的小女儿上回来参加昭炀的婚礼，对你印象挺好，小姑娘脸皮薄，前些日子才跟他爸说这个事儿，过两天，我攒个饭局，你去见一见。那姑娘我有印象，很漂亮，知书达理的，我很满意。”

 第78章

    庄鑫烁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若不是先看见庄雁鸣充满警告的眼神，他大概已经脱口而出他喜欢男人了。
    庄昭炀有些担忧地看了庄鑫烁一眼，替他打圆场 公众 号梦白推 文台 ：“他年纪还小，这么着急干嘛？”
    “过完年二十三，不小了。先见见，如果成了，稳定个两三年就可以结婚了。”
    庄镇山对庄鑫烁最近的安分感到满意，他不知道庄鑫烁是因为什么开了窍，总之既然已经接受并迈入了为他安排好的人生的第一步，接下来第二步的婚事也可以早早准备起来了。
    庄鑫烁忍了忍，放下筷子，尽量用很平静的语气拒绝道：“我不去。云山是要倒闭了吗？犯得着用这种联姻的方式来稳固地位吗？”
    庄镇山皱了皱眉，觉得他讲话难听，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不是联姻，这是门当户对。”
    梁美云拍了拍庄鑫烁的肩，安慰道：“见见总没有坏处，不喜欢的话拒绝也是可以的。”
    “不去。”庄鑫烁压着火，“您想安排您就安排，我想不去就不去。”
    庄镇山“啪”地放下筷子，指着庄鑫烁的鼻子说：“你就非要跟我作对是吧？！”
    庄昭炀：“哎哎哎，爸，大过年的，他不想去就不去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老三自己的事儿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庄镇山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我让他自己做主？我不送他去美国，他在国内上个野鸡大学，跟一群下三滥混在一起，现在指不定什么二世祖的样儿！我不让他去公司上班，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我看过不了两天就得去警察局捞他！”
    庄鑫烁盯着庄镇山看了几秒，忽地就笑了。
    “那您还不如让我直接烂在丁家村的菜地里呢，省得您一门心思为我好，我还成日地给您添堵。再或者您前面都有两个儿子了——”庄鑫烁嘴角的笑变得残忍，“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应该掐死我，总好过这十来年您看见我不高兴，我活着也不高兴。”
    “庄鑫烁！”庄雁鸣皱眉打断他，“闭嘴！”
    梁美云：“小庄，你不要这么和你爸爸讲话。”
    就连庄昭炀也来劝阻道：“老三，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庄鑫烁转头去看梁美云：“别叫我小庄，您是在叫我庄鑫烁还是在叫我丁小庄？”
    梁美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嘴唇抖了抖没再说话。
    庄鑫烁突然觉得好累。
    他每每听到庄镇山说为了他好，费心安排一切时，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怨怼，恨不得找出所有能刺痛庄镇山的词语，让他也感受感受自己的疼。
    庄家没人知道他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在他们眼里，他是二十多岁仍然没过叛逆期不懂事的混小子。就像现在这个时刻，一家子人都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认定他是破坏家庭和谐的罪魁祸首。
    可他一开始是打算好好在家过个年的，他买了好多漂亮的窗花贴满了整栋别墅，饭桌上还摆了好几道他亲手做的拿手菜。
    庄鑫烁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很真诚地道歉：“对不起，各位。”
    “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在铺垫了……
    第50章 我爱你
    “都给我坐下！让他走！”
    门关上了，薄薄的门板隔出了两个世界。
    外面在下雪，洋洋洒洒的雪花打着旋儿地下落，远处传来人们庆祝新年的欢呼声。庄鑫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房子，宽大的落地窗透出来很明亮的光，玻璃把温暖隔绝在里面，把刺骨的寒冷阻挡在外面。
    庄鑫烁开上车，往市区驶去。
    街上鲜有人烟，一路开过去，几乎遇不上一辆车子。正是吃年夜饭的时间，像他这样游荡在街上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太少见了。
    庄鑫烁回了公寓，进门后先打开了空调，脱掉落满一层雪的羽绒服，庄鑫烁从冰箱里取出来一提啤酒盘腿坐在阳台的地板上。
    借酒消愁不需要下酒菜，庄鑫烁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猛灌了一口，然后拿起手机看到了半个小时前李硕发来的信息。
    一张团聚的全家福照片，餐桌上的饭菜十分丰盛，每个人的脸上都漾着幸福的笑。
    “乖宝年夜饭吃的什么呀？”
    庄鑫烁笑了笑，回他：有饺子，有肉，我还做了几道拿手菜。
    信息发过去后，庄鑫烁放下了手机，他突然切身体会到了为什么李硕在受伤的第一时间会选择瞒着他。
    就像现在，他过分狼狈像条丧家之犬从家里逃出来，他同样不愿意让李硕知道。尽管他擅长又喜欢揉搓李硕的心，可这样好的时刻，他希望李硕是全然幸福的。
    点了支烟，庄鑫烁把视线投在不远处天空炸开的烟花上，璀璨的星子铺满天空，烟花炸开的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衬托得他手指间烟头的火光微弱地几不可见。
    火光熄灭，庄鑫烁收回视线，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李硕走进来，拍了拍身上落满的雪花，看见他后皱着眉说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一样遇见事儿了什么都不说吗？饺子呢？肉呢？”
    李硕换上拖鞋往他跟前走了几步，看见大开的窗户，生气地骂道：“你脑子让门挤了？饿了在这儿喝西北风呢？”

 第79章

    关上窗户，李硕弯下腰拿过庄鑫烁手里的易拉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在他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亲，又跪在地砖上，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他的脸：“跟我回家过年吧。”
    庄鑫烁一直忍着的难过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李硕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竖起尖锐的刺刺向本该能让他袒露脆弱的家人身上，这些刺却在毫无血缘关系，只相识了几个月的李硕面前立刻软化脱落了。他回抱住李硕的腰，把脸埋进他柔软的毛衣里。
    李硕亲了亲他的发顶，温声安慰：“我在呢。”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李硕的膝盖被地板硌得生疼，有些跪不住，庄鑫烁才放开他。
    庄鑫烁抬起头，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心灵感应，感应到我家乖宝受委屈了。”
    庄鑫烁笑了笑，说他胡扯，又骂他二哥真的多事。
    “饿不饿？我妈还在家等着咱俩回去吃饺子呢。”
    庄鑫烁用力攥紧李硕的毛衣下摆，眼泪从眼眶里往下淌却仍然笑着说：“这日子这么特殊我去了不太像话，你回去吧哥，我没事。”
    “我回去个屁。”李硕边骂边心疼地替他抹去眼泪，“我陪你。”
    “你想聊聊天吗？”李硕从地板上丢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了咬在齿间，眯着眼睛去看庄鑫烁，“跟哥说说你的委屈。”
    庄鑫烁松开了手，看了他几秒，而后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地面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白。面前的这扇玻璃像别墅里的那面一样把刺骨的寒冷隔在了外头。
    李硕坐在他旁边，和他肩膀贴着肩膀，庄鑫烁渐渐暖和起来，他转过头亲了亲李硕的脸，然后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上。
    “我爸总问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满意，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也许没在意，从我回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他就对我不满意，我的性格，成绩，为人处世的方式，无论哪一点，和我的两个哥哥压根没有比较的必要。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从小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或许我也可以长成他们心目中一百分的庄鑫烁。”
    庄鑫烁的讲述很慢，语气又很沉重，他憋在心里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在今夜尽数倒给了李硕。
    “我受了好多欺负。”庄鑫烁说，“但我爸妈一点儿不知道，当然不知道的原因我觉得在不关心不在乎上。在我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需要家人支撑向他们求助的时候，他们在怨我为什么成绩不好。自以为为我妥当地安排了一切，以为富足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我的抗争在他们眼里只是小孩子不懂事。”
    “所以我一直不开心，在南城时不开心，去了美国更不开心。”
    庄鑫烁向李硕坦白自己，李硕在过了几个月后猛然想起当时庄昭炀说过的那句“他喜欢你，是因为跟你在一块会很高兴”。
    所以这不是庄鑫烁很随便地敷衍庄昭炀的话，李硕在这一刻才确定他的存在对庄鑫烁有着怎样的意义。
    “我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就这么点小事怎么可以在心里怨了这么多年——”
    “嘘。”李硕竖起手指贴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他说下去，然后双手向后撑地，笑眯眯地问，“跟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啊？”
    庄鑫烁笑了笑：“开心。”
    李硕点点头：“已经存在的既定的事实没有办法改变就算了，你的父母我是代替不了，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无论什么，我都给你。”
    说这话时李硕的神色过分的温柔，庄鑫烁定定看了他几秒，本用来留住李硕的眼泪却好像要变成真的了。
    命运何其公正，拿走他的一部分后会用另外一些更加珍贵难得的补偿他。
    李硕拿起庄鑫烁剩下的半瓶酒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我没吃饱，你给我做点吃的吧。”
    说完，他放下易拉罐，把庄鑫烁扑倒在地板上：“别的地方也有点饿。”
    ……
    衣物丢了一地，大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
    李硕打定主意用这种方式来帮庄鑫烁放松心情，因此当庄鑫烁失控时，李硕咬着枕头一声不吭，只用力攥紧了床单。
    雪依旧在下，这场南城多年来未曾有过的大雪带来了新的开始，小小的公寓里，温暖的床铺上，纠缠着一对彼此心意相通的爱人。
    “谢谢你来。”庄鑫烁吻了吻李硕汗湿的额角，“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偶来啦~
    第51章 再见周昱白
    庄鑫烁最终还是没和李硕一起回家，李硕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只在年后回家吃了两顿饭，剩余时间都和庄鑫烁厮混在一起。
    整个春节假期，庄昭炀来了几回，庄鑫烁待他和以前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埋怨的意思，但庄昭炀每每提起庄镇山和梁美云，他就会变得十分沉默。
    后来庄昭炀不再说了，只私下和李硕聊天时感叹庄鑫烁这么多年的心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李硕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可能有一天小庄突然就放下了呢？”
    庄昭炀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吧。”
    年里发生在庄家的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庄鑫烁的正常生活，他照常去上班。原本他还在想如何避免和庄镇山见面，但年后庄镇山没再来过公司，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庄雁鸣。

 第80章

    早前就听庄镇山说过要把云山交到庄雁鸣手上，想来他是觉得已经到了时候。
    庄雁鸣比之庄镇山行事更加果决狠辣，他一上位，公司里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喜的忧的人里都不包含庄鑫烁。他无所谓谁做云山的主人，只想好好和李硕谈恋爱，顺便用这份聊胜于无的工作打发过多的时间。
    不过令庄鑫烁没想到的是，一连两三个月，不知道是不是认为他已经无药可救，庄雁鸣都没有和之前一样把他单拎到办公室就他和庄镇山之间的争执教育他。
    庄鑫烁在这期间没回过家，也没接到过任何庄镇山和梁美云的电话，只有一回庄昭炀约了李硕和庄鑫烁一起吃饭，偶然提了一嘴说觉得最近庄镇山瘦了很多，精神不太好。
    李硕看了闭口不言的庄鑫烁一眼，问：“去过医院了吗？”
    庄昭炀回他：“胃不好，老毛病了，只能慢慢养。”
    庄鑫烁嘴上什么都没说，隔天托美国的同学买了许多调理胃的保健品。他把保健品交到了魏莱手里，让她带回家，但嘱咐她不要提自己的名字。
    魏莱叹了口气：“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一码归一码。”庄鑫烁不欲和魏莱讨论这件事，东西送到了就离开了医院。
    四月末，杨臻过生日，李硕早早就准备好了送他的礼物。今年杨臻的生日与往年不大一样，杨臻有了交往的女朋友，这次的生日会是携伴儿参加。
    李硕本来想问庄鑫烁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但想到于铭远，他又歇了这个心思。于铭远心里一定不会太好受，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再往人心上插刀子了。
    “明天杨臻过生日，我要是喝大了估计就直接睡在酒店了。”李硕正抱着盘庄鑫烁切好的火龙果在吃，说完，又补了一句，“我那些个朋友你都见过了，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于铭远，你知道的，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显得我有对象招人烦。”
    “快结束了告诉我，我去接你。”庄鑫烁理解地点了点头，“我要是远哥，明晚我就不去，干嘛这么折磨自己？”
    “大情圣啊，他压根就没让杨臻知道他的心思，这么多年没有一回杨臻过生日他不在的，今年他说不去，没法开这个口。”
    李硕往酒店大门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于铭远开着车从停车场入口进来，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于铭远停了车走过来，才揽着他的肩跟他一起上了楼。
    电梯里，李硕问于铭远今后的打算，于铭远对这个问题似乎是觉得无话可说，电梯到达七楼，他叹了口气，反问李硕也是在问自己：“我能怎么办呢？”
    李硕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
    “我把杨臻对我的好错当成了喜欢，所以期待后有多失望都是我自找的。”
    这是于铭远打算表白却在表白前得知杨臻和别人在一起后给李硕发的信息，李硕至今对这条信息的内容记得一清二楚，他们这个圈子，谁沾直男谁倒霉，于铭远就是前车之鉴。
    走进包厢，杨臻的父母也在。李硕和于铭远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了然。
    饭吃到一半，果然出现了很俗套的求婚桥段。烛火跳跃着，李硕去看于铭远的脸，不知是不是已经在心里早就预演过无数次这个场景，他看上去十分的平静。
    李硕本该替杨臻感到高兴，可坐在于铭远旁边看他神色平静地说着真心诚挚的祝福时，却被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哀伤淹没了。接下来的饭局上，李硕喝了很多酒，醉到几乎认不出人的地步。不过即使醉到这个份上，他仍然不忘给庄鑫烁发了信息说饭局要结束了，让他来接。
    迷蒙中，李硕被人送到了酒店房间，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后听见电话响。
    庄鑫烁说他在楼下，问他在哪个房间。
    李硕挣扎着坐起来：“我现在下去。”
    李硕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在去电梯间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李硕道了歉，却没抬头，绕过面前的人抬步就要离开。这人伸手扶住他的小臂，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李硕眯着眼去看，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人是周煜白。
    “巧啊。”李硕抬起胳膊躲开了周煜白的手，“走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硕，他愣了愣，转身追上去。
    周煜白没有勇气和李硕再联系，但意外的相遇，他也不想放弃这个能和李硕说两句话的机会。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周煜白跟着他进了电梯，怕他站不稳，手在他背后虚扶着。
    “用不着。”李硕拒绝道。
    周煜白叹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喝多了想送送你。”
    “我说了——”李硕转过头，觉得周煜白不依不饶的样子烦，语气很不好地说，“用不着。”
    周煜白对他的冷脸视若无睹，电梯到达一楼后仍然在他身后跟着，看他走路歪歪斜斜的，便不顾李硕抗拒硬扶着他往外走。
    李硕皱着眉一边甩开他，一边朝前走。大厅地砖过于光滑，拉扯间李硕脚下突然一晃，周煜白连忙揽住他的背帮他稳住身体。
    庄鑫烁从门口进来，目光恰好捕捉到这一幕。
    在庄鑫烁的眼里，这是一个非常亲密，亲密到两人几乎脸贴上脸的姿势。

 第81章

    他大步走过来，把李硕从周煜白的怀里扯出来，又猛地推了周煜白一把。
    周煜白没防备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李硕认出眼前人是庄鑫烁后，他咕哝了一句“你来啦”然后伸出手环住庄鑫烁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阖上了眼睛。
    庄鑫烁托着李硕的大腿把他抱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煜白看着眼前以一个十分依赖的姿势趴在庄鑫烁肩上的李硕，火气倏地就燃了起来。
    “你们在一起了？！”周煜白难以置信地问道。
    庄鑫烁转过头，眼里仿佛淬着冰，他问道：“不明显吗？”
    “李硕怎么会和你这样一个王八蛋在一起？”周煜白死死盯着他，“他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怀里的李硕毫无反应，安静地趴在庄鑫烁的肩头。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打算理会跳脚的周昱白，转头就走。
    周煜白被庄鑫烁和李硕在一起的事实冲击地毫无理智，他上前拦住庄鑫烁的去路，一字一句道：“一封邮件害我在事务所所有人面前出柜，又威胁我不许告诉李硕。你是在替李硕出气还是为了满足你那点见不得人的私欲，你是什么样的人根本用不着我来说！”
    “我已经告诉了我爸妈我喜欢男人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能再威胁我的了，我会向李硕揭示你的真面目。”
    “真勇敢啊，昱白哥。”庄鑫烁讽刺道，“太晚了，不是吗？”
    庄鑫烁抱着李硕往停车场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仿佛刺痛了周昱白，他愣在原地没再追上来。
    解了锁，把李硕小心地放在后座上，庄鑫烁回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李硕都很安静，庄鑫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仰躺在后座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庄鑫烁把车窗降下来一条几指宽的缝隙，点了支烟慢慢抽着。
    距离公寓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庄鑫烁开口叫了一声李硕的名字。
    李硕动了动，问：“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醉酒后的懒散，但没有到失去意识的地步。
    “你听到了？”
    “嗯。”
    庄鑫烁从后视镜里看他，座椅挡住了李硕的脸，庄鑫烁看不见他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也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你想说点什么吗？”庄鑫烁问。
    李硕没说话，直到车子驶入停车场，庄鑫烁把车停在车位上，李硕才慢吞吞地坐起来，从后视镜里和庄鑫烁对视。
    “有点过了，小庄。”李硕说。
    庄鑫烁移开目光，转而去看挡风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脸。
    “过了吗？”庄鑫烁笑了笑，“那是他应得的。”
    “周煜白做了错事，分手、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是他应得的。但出柜与否是他自己的选择，你知道一个同性恋在社会上要面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鑫烁辨不清此刻自己的情绪，唯有一点他很确定，李硕话里对他所做之事的不赞同以及对周煜白的维护让他心中阴暗潮湿之处滋生了些暗昧不清的东西。
    庄鑫烁知道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忏悔，承认他的行为有过激之处，但当这件事里另一个主人公变成周煜白——李硕曾经付出过真心的前任，那句抱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伤害了你，我惩罚他，就这么简单。”
    “既然你现在能思路这么清晰地和我讨论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刚刚在酒店里怎么会躲不开周煜白的手让他抱你？”
    庄鑫烁说：“哥，我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小庄拍桌：不装了！
    第52章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李硕气得酒都醒了大半，他下了车，用力摔上车门，把庄鑫烁留在停车场里，独自回了公寓。
    当晚李硕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庄鑫烁有他的房门密码却也没来。两人隔着一堵墙，是同样的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李硕生气庄鑫烁无理取闹，他和周煜白之间早就有了一个清晰明了的结束，庄鑫烁不该因为一个意外来质问自己。
    而庄鑫烁对周煜白做的事——
    确实过分。
    李硕不免想起了多年前张鸥散播出去的让他的性向人人皆知的那张照片，他受到过伤害，因此今时今日可以和周煜白感同身受。
    李硕坐了起来，用力扯了扯头发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周煜白骗他在前，庄鑫烁做这件事情有可原，而张鸥是什么东西，他怎么可以把庄鑫烁和渣滓放在一起比较。
    李硕想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和周煜白见一面。
    李硕从黑名单里把周煜白的号码放出来，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聊一聊吧。”
    周煜白回复得很快，两人约定了下午在市中心的一家茶室见面。
    李硕收拾停当出了门，他先走到隔壁，贴在门板上听了听。
    房内很安静，李硕不确定庄鑫烁在不在家。
    庄鑫烁擅长道歉，可这次也许是涉及到了周煜白，他的这项能力短暂失效了。李硕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停留了一会儿还是转头离开了。
    李硕到达茶室的时候，周煜白已经在包厢里了。
    茶室里弥漫着茶叶的清香，木窗外是一小片生机盎然的竹林，周煜白坐在窗边冲他笑了笑，李硕恍惚了一下，猛然想起他第一次和周煜白单独见面就是在这里。

 第82章

    李硕走过去坐下，周煜白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你喜欢的龙井，尝一尝。”
    李硕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是上等的雨前龙井，热气氤氲着茶香，他的心情松快了些许。
    “最近怎么样？”李硕问。
    周煜白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壁，半晌，他开口道：“还行。”
    李硕点了点头，直入主题：“不是要揭开庄鑫烁的真面目吗？说吧。”
    周煜白收起笑，身体微微向前，目光在李硕的脸上逡巡了片刻后说：“你搬走的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庄鑫烁接的。”
    李硕微微皱了皱眉，但他没打断周煜白。
    周煜白复述了他和庄鑫烁的所有对话，包括庄鑫烁承认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借庄昭炀之口告诉了李硕这件事。
    “他说要我以后离你远一点，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去我单位告诉所有人我是个同性恋，我以为他就是放放狠话，没有理会。后来我想道歉，想挽回，又给你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全单位就收到了那封邮件。”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周煜白才开始正视庄鑫的威胁，他从庄昭炀那里要来庄鑫烁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煜白在电话里对庄鑫烁破口大骂，庄鑫烁始终安静听着，直到周煜白发泄完了，庄鑫烁才慢悠悠地说如果他再来联系李硕或是让李硕知道这件事，他会帮周煜白出柜出得更彻底一点。
    周煜白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直到前不久，他鼓起勇气告诉了父母他的性向，才摆脱了庄鑫烁时刻悬在他脖颈上的铡刀。
    听周煜白说完这些，李硕久久没有开口，他被周煜白的话冲击地有些大脑空白。他本以为庄鑫烁是单纯地替他打抱不平，却没想到有这样的前情，也没想到会在今天得知那个电话的真相。
    以李硕对周煜白的了解，他说的这些话可信度很高。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庄鑫烁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自己，又是抱着什么目的和他有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李硕都清楚了。
    甚至就连庄鑫烁最开始到十八楼工作，又主动拉开和他之间距离的动机，李硕也产生了怀疑。
    空荡荡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庄鑫烁曾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完全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会离开我吗？”
    当时李硕的答案是不会，现在他问自己，会吗？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真的只是涉及到相处舒适度的问题吗？他可以接受庄鑫的处心积虑和复杂多变的心思吗？
    李硕把目光移向窗外随风摇曳的竹子在墙壁上落下的一片阴影上，他找不到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
    李硕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用眼神示意周煜白。
    周煜白点点头：“没事，你抽吧。”
    周煜白始终盯着李硕的脸，目光下移注意到李硕有些发抖的手指，他才确信，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或许他和李硕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但庄鑫烁绝对不该是拥有李硕的那个人。
    一支烟李硕没抽两口，他的神情迷茫，长长的眼睫垂着，嘴角的线条一直绷得很紧。烟草燃烧后产生了很长一截烟灰，没支撑住掉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才如梦初醒般抬手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后来呢？我是问你——”李硕哑着嗓子开口，“还在事务所工作吗？”
    周煜白回答他说是，说完后，他想他应该向李硕展现他积极向上的一面，挽救一下他在李硕心目中将倾或是已经坍塌的形象。
    “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后，我发现其实一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我在家躲了几天，后来想要去辞职的时候被韩主任骂了一顿。”
    周煜白露出个很怅然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面前过了几个月仍然在他心里留有深刻印痕的李硕，笑着说：“他说如果我是因为那封邮件辞职，他就特别瞧不起我。他有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人们总是很在意他人的眼光，但实际上，在别人那里，也许只是眼珠子随意转了转恰好把视线落在你身上而已’。说来很惭愧，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我都没能放下的因为他的这几句话突然就放下了。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韩主任对我来说属于‘别人’，而你是我亲近的人，你的看法总没有‘别人’来的重要。”
    “我该感谢庄鑫烁，他让我终于像你希望的那样站在了阳光下，但他不是好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李硕抬头盯着周煜白看了几秒，姿态放得很低：“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无论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
    周煜白愣了愣，旋即被李硕到现在还要维护庄鑫烁的样子给激怒了：“你替他道歉？替他补偿？”
    李硕点点头：“小庄做错了事，这是事实，但起因是我，我应该付主要责任。”
    周煜白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李硕。
    “什么补偿都可以？”周煜白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硕，“我要你和他分手呢？”
    李硕端起杯子喝光了那一小杯已经凉掉的茶水，杯子放回桌上时磕出“咚”的一声响，他的脸色随之沉下来，像是宣判周煜白‘死刑’那天一样沉。
    “这是我和他之前的事，跟你没关系。”

 第83章

    周煜白猛拍桌子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问：“你是不是疯了？你就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接受他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小人？”
    李硕往外看了一眼，日头偏西，竹影在一面白墙上摇曳生姿。他收回视线，身体向后，抱臂仰视着风度全无，表情扭曲的周煜白。
    他反复用一些贬低的词语来形容庄鑫烁，这让李硕混乱的心绪里又添上了怒火。
    “他爱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我都能接受你装直男，凭什么不能接受庄鑫烁是这样一个人？你说他不是好人——”
    “老周，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吗？”
    【??作者有话说】
    big李：想挑拨？老子先邦邦给你两拳头
    第53章 失联
    “我只是——”
    周煜白急于为自己辩白，但他看见自己落在李硕眼里的影子后，剩下的半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周煜白在椅子上坐下，重新捡起刚刚丢失的风度，他为李硕倒了杯茶，说：“你说得对。我伤害了你，这也是事实。”
    李硕接过茶水和他的杯子碰了碰：“补偿你想好了跟我联系吧，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单独见面了，老周，祝你一切都好，再见。”
    李硕站起身离开包厢，临走时顺便在前台结了账。
    初夏的风带着十足的暖意，李硕坐进车里，开了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庄鑫烁的头像沉默了一整晚加一个白天，李硕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庄鑫烁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李硕皱了皱眉，开车回了公寓。
    密码验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李硕推开庄鑫烁房屋的门走进去。
    家里没人，李硕在客厅转了一圈，撑着他打算和庄鑫烁好好聊一聊的精神突然就散了，他感到疲惫，洗了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不算好，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城市在深夜亮起的灯光被厚实的遮光窗帘挡在外头，李硕盯着缝隙里泄进来的一两缕光亮，心依旧很空。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一点半。
    庄鑫烁没有回家，也没有回电话过来。
    失联是几个意思？
    李硕不管这会儿是几点，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
    庄昭炀困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干嘛啊大半夜的？”
    “小庄回家了吗？”
    “过年到现在他就没回过家，不是一天到晚跟你腻歪在一块儿吗？”
    李硕磨了磨牙齿：“这小子还他妈跟我玩上失联了。”
    庄昭炀沉默了几秒，问：“吵架了？”
    李硕含糊道：“算是吧。”
    “操！那八成上樾山跑车去了！这小子，一不高兴就他妈去飙车，哪天非缺胳膊断腿被抬进医院不可。”
    电话里传来穿衣服窸窸窣窣的动静，李硕制止道：“我自己去，等会儿打起来场面不好看。”
    “啊？”
    没等庄昭炀再说什么，李硕就挂了电话。
    上回听管佳明提起过，樾山山顶有一段颇危险的修了一半的环山路，一般没人往那去，净是些追求刺激不要命的玩咖喜欢聚集的地方。
    一路上李硕都在给庄鑫烁打电话，后来打不通了，温柔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到了山上，隔着老远，李硕就听见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他把车丢在山顶停了几辆车的平台上，往人群走过去。
    六辆车蓄势待发，车旁站了十来个男男女女，刺耳的尖叫声几乎要盖过发动机的声音，李硕走过去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庄鑫烁的身影，又借着旁边的照明灯的光线去看车里的人。
    还没来得及看清，几辆车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李硕离得近，气流卷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脸，他用袖口随意擦了擦，胸腔里的怒火愈燃愈烈。
    “开488spider的那个帅哥是谁？”李硕旁边一个穿着十分火辣的女孩儿问她的同伴。
    “刚听蒋临叫他庄少，我也是第一次见，怎么？相中啦？”同伴用揶揄的语气说道，“等下去要联系方式呀。”
    李硕抱臂站在路边，听两个女孩儿聊了十来分钟开488的姓庄的帅哥，话题最后，女孩儿说：“我就喜欢这种酷哥，你说我能有戏吗？等会儿我要是紧张的说不出话了，你得帮帮我。”
    “行，没问题！”
    明亮的大灯灯光刺破黑暗，两辆并行的车子几乎同步拐入最后一个弯道，李硕伸长了脖子，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哪一辆是庄鑫烁的，只见其中一辆外道超车，高速下一侧的车轮几乎悬空。耳边传来人们的惊呼声，山崖下是黑魆魆的茂密丛林，一旦没控制好翻下去，绝对是个车毁人亡的结果。
    李硕屏住了呼吸，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几乎把他噎得吐出来。
    直到那辆车成功超车，加大油门越过终点线，李硕才看清方才拿命在悬崖上蹦迪的就是庄鑫烁的488 spider。
    “操！”李硕重重喘了口气，咽了口唾液缓解了下因为紧张干渴的喉咙。
    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488在惯性作用下冲出去一两百米，飞扬的尘土将整辆车淹没其中。
    几辆车陆续到达后，欢呼庆祝的人群朝他们跑过去，李硕做了几个深呼吸，活动了下手指，跟着一起往前走。
    庄鑫烁从车里下来，眉宇间过分平静，好像他不是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的亲历者似的。他绕过先前站在李硕旁边计划着要去要联系方式的两个女孩儿，走到车背后，用手拢着打火机的火苗点了支烟。

 第84章

    李硕缓步过去，站在他面前。
    庄鑫烁不耐烦地抬起头，正打算随便说两句话打发来人，却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是李硕。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哥？你怎么在这儿？”
    “烟掐了。”李硕说。
    庄鑫烁笑了笑：“为什——”
    “我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李硕一字一句道，“烟掐了。”
    庄鑫烁叹了口气，无奈地丢掉那支刚点上的烟，用鞋尖把烟头碾灭，才又抬头去看他。
    李硕冲他露出个笑，下一秒，又沉又重的拳头狠狠砸在了庄鑫烁脸上。庄鑫烁没有防备，被这一拳砸得扑在车后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嘶——”庄鑫烁爬起来，用舌尖抵了抵被牙齿磕破的唇角，伸出手指一抹，指腹上的血迹让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下手太狠了哥。”
    李硕已经见过周煜白了，庄鑫烁肯定地想。
    “哎哎哎，你他妈谁啊？怎么打人啊？”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有人上来要拉李硕的胳膊，庄鑫烁用手指点了点他：“别动他。”
    说完，直起身体，盯着李硕轻声道：“你见过周煜白了吗？去见前男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昨天我吃的醋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李硕活动了下手腕，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操你大爷庄鑫烁！吃你大爷的醋！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没等庄鑫烁回答，李硕就照着先前他脸上受伤的部位又砸了一拳下去。
    庄鑫烁眼前有点发晕，这回缓了将近半分钟才爬起来。
    李硕下手很重，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奔着要庄鑫烁疼的劲头去的。他说不清自是在发泄哪种怒火，总之在庄鑫烁爬起来后又当胸给了他一脚，庄鑫烁狠狠砸在车后盖上后捂着腹部跪倒在地，半天都没站起来。
    “半夜不回家？”
    “不接电话？”
    “飙车玩命？”
    李硕每问一句，就往庄鑫烁身上狠狠踹一脚，庄鑫烁狼狈地伏在地上，没还手也没调动全身的肌肉去抵抗，只是一直盯着李硕看。
    当着这么多人面，李硕一点面子都没给庄鑫烁留，毕竟他方才不要命地在悬崖边超车时也没考虑过任何人的感受。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是想要庄鑫烁联系方式的那个女孩子。
    “你什么人啊？就算你是他哥，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吧？”
    李硕转头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对待女士惯有的绅士风度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他龇着一口白牙冲她笑：“我教训我自己的男朋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邦邦两拳先锤lg身上了...
    第54章 李硕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女孩儿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那你也不能家暴吧？”
    李硕深深吸了口气，在重复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后看了一眼庄鑫烁。
    庄鑫烁捂着胸口坐起来，白色的t恤在土里滚了一圈已经变成黄灰色，其上还遍布了黑色的鞋印，小臂被一些锋利的碎石划破了，伤口有深有浅。
    “嘶——”
    “都破相了。”
    庄鑫烁说话时，李硕看到他露出的几颗牙齿上沾满的红。李硕的瞳孔抖了抖，长长的睫毛落下来替他遮挡住了旁边大灯刺眼的光。
    李硕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下得去手教训庄鑫烁，却没办法硬下心肠不去在意他受的伤。
    李硕转头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和坐在地上一直注视着他背影的庄鑫烁。
    上了车，李硕全身无力地摊倒在座椅上，大脑放空了片刻。
    “砰砰砰”
    庄鑫烁敲了几下车窗，李硕偏过头，隔着片玻璃和庄鑫烁的视线对上。李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比如不安，比如愤怒，或者悔恨一类的情绪。
    但庄鑫烁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眼神也是安静且沉默的。
    他们对视了十几秒后，庄鑫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窗关着，车内的空气好像同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样凝滞，李硕觉得呼吸有些不太顺畅，把车窗降下来巴掌宽一条缝隙。窗一开，起哄声就很清晰地传了进来。在深夜寻找刺激感的人们快速遗忘了这个小插曲，正重振旗鼓安排着下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
    李硕冷笑一声，拿出手机报了警。
    等李硕挂了电话，庄鑫烁抽出张纸巾对着镜子擦了擦嘴角快要凝固的血，他问：“哥，你是为的什么揍我？”
    对这个问题，庄鑫烁其实有自己的答案。
    李硕第一拳砸到他脸上时，庄鑫烁以为李硕是为周煜白，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但当李硕的质问一出口，身体里那一团横冲直撞撞得他每一个细胞都在着火的东西瞬间就消失了。
    尤其是那句“我的男朋友”。
    听听，多么让人动容的情话。
    不为周昱白，不为他曾经有意无意的欺骗，只为他的不惜命。
    李硕启动了车子离开山顶。
    环山公路没有路灯，仅靠车子的大灯并不能完全驱散黑暗，李硕目视前方开车开得很小心。
    庄鑫烁坐在副驾上，借着透进车内的一点光亮盯着李硕的脸。

 第85章

    直到车子驶入山下平坦的公路，李硕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他无视庄鑫烁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反问道：“你为什么来十八楼？”
    庄鑫烁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回答得十分顺畅：“因为对你一见钟情啊，哥。”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重重擂在了李硕的心脏上，他转过头，庄鑫烁笑盈盈地和他对视上，眼里盛着他的影子。
    剩下的问题不必再问，李硕都清楚了。
    说起来，庄鑫烁其实也只是耍了点心机而已，能让人这么费尽心思地追上一把，这算得上李硕情史上很辉煌的战绩。
    而李硕之所以会产生一种类似被欺骗的感觉是因为他害怕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庄鑫烁，他爱上的是庄鑫烁迷惑人心的甜蜜伪装。
    李硕尝试着去剖析他对庄鑫烁的感情，恨不得把每次心动都掰开揉碎去深究心动的原因。可人的情感复杂又多变，并不像1+1=2一样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如果问他喜欢前面几任男友什么，李硕倒是能说出一箩筐的形容词来。但李硕就是说不上喜欢庄鑫烁什么，他们之间仿佛因为某种咒语产生了神秘的联结，只要想起庄鑫烁的脸，提起他的名字，知晓他的存在，李硕就能确认自己的热烈又丰沛的感情落点。
    凌晨时分，从那段不太好的睡眠中醒来，李硕在意识还不够清醒的时刻突然得出一个结论——他爱上的也许是一种只有庄鑫烁能带给他的感觉。
    庄鑫烁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入侵了他的生活，这种入侵对李硕来说，甚至是比进入。他的身体要更加直白的亲密。
    他需要庄鑫烁在他身边，亲吻拥抱上床，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一见钟情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语，它们冒着粉色的泡泡穿过衣物和血肉，戳开了他不愿意接受但显而易见的一个事实——因为他爱的不是庄鑫烁身上的某些特质，所以不在乎庄鑫烁是什么样子，无论是什么，李硕都爱他。
    至于他们的恋爱可以持续多久，李硕躺平，把它交给命运。
    李硕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又把卸掉的劲提起来：“庄鑫烁你他妈再来飙一次车，咱俩就完了！”
    庄鑫烁不知道李硕复杂的心理活动，李硕也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知道，李硕不再计较从前了。不计较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和隐瞒，只看现在和以后了。
    心脏像被电流击中又酸又麻，想要亲吻李硕，用力吻他，吻到他能感受到自己满涨得从胸腔里溢出来的爱意。
    就现在，他一刻也等不了。
    前面有一个丁字路口，右侧的小路通往一座废弃已久的水厂，在距离路口还有将近一百米的时候，庄鑫烁说：“哥，前面右转。”
    “右转干嘛？”李硕狐疑地看向他。
    “我要亲你，等不及了。”
    李硕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他像是被庄鑫烁的这句话刺激到了，身体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和庄鑫烁同样的冲动和渴望。
    减速右转，将车子开进一片荒草地，李硕把车熄了火，然后从驾驶座跨过来，坐在庄鑫烁腿上。
    只来得及对视了一秒钟，两人就吻作一处。
    庄鑫烁的口腔里满是血腥味，李硕舌尖探进去在伤口上舔了舔，有些后悔刚刚揍他时有些失去了理智。
    庄鑫烁死死箍着李硕的腰，手指挑起他的t恤下摆，在他背脊上的沟壑来回地打转。
    草间有虫鸣，有风吹过草叶沙沙的声音。
    完美的白噪声里夹杂了几声怒骂和克制的喘息。
    ……
    “你弄在里面了。”李硕冷着脸陈述事实。
    “对不起，没忍住。”庄鑫烁真诚地道歉。
    李硕还想说什么，庄鑫烁揉了揉手腕，说：“哥，我的手腕好疼，可能骨折了。”
    李硕吓了一跳，握着他的手在灯下仔细研究了研究，越看越觉得他的左手手腕似乎是肿起来了。
    “我他妈也没踢你胳膊啊？！”
    庄鑫烁面不改色道：“往地上倒的时候我撑了一下。”
    李硕顾不上找庄鑫烁的麻烦了，启动车子往医院开去。
    拍完片子，医生仔细研究了一下告诉他们只是轻微扭伤，骨头没事。
    受伤的那个人还没怎么着，来陪诊的男人脸色却异常难看。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伤口要处理一下，天气热，感染了就麻烦了。”
    这个场景简直可以称得上李硕人生至暗时刻之最。
    从樾山脚下开车到医院路途中的艰辛他不想提，就算在等庄鑫烁拍片子的时候他已经去过卫生间，但他怀疑没完全把庄鑫烁的子子孙孙拉出来，身后仍然不太好受。
    李硕僵着背从诊室里走出来，庄鑫烁从身后揽着他的腰，十分恶劣地凑在他耳边说：“哥，你今天穿了条浅色的裤子，可一定要夹紧了。”
    【??作者有话说】
    soooosorry 来晚了！
    big李：没关系我会自己哄自己
    wb:今天你fine不fine
    第55章 命运转场
    那晚从樾山回来后，李硕能清楚地感觉到庄鑫烁在他面前的状态越来越放松，不过他们之间的相处和从前相比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唯一明显的变化就在床上那点事儿上了。
    庄鑫烁似乎是认定李硕对他毫无底线，一味纵容，因此在床上暴露出他极具恶趣味的一面。一开始李硕还能容忍，无非是频率高一点，姿势羞耻一点，时间久一点。但某天晚上，庄鑫烁给他挖了一小盆西瓜，李硕洗完澡半靠在床头吃得正高兴，余光瞥见庄鑫烁从衣柜里一堆五颜六色的t恤里翻出一条黑色蕾丝什么也遮不住的小裙子。

 第86章

    庄鑫烁转过身，用手指挑着小裙子的肩带，无声地看着李硕。
    李硕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进不锈钢盆里。
    俩人早上才做过。
    李硕又赖床，庄鑫烁把他从床上扛下来，箍着他的腰要替他换衣服的时候，李硕像一滩烂泥一样出溜到地板上，大有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丑恶嘴脸。
    庄鑫烁半蹲下来，神色平静地问他：“真的不去晨跑？”
    李硕摇头，回答得十分坚定：“不去。”
    “行，那你回床上躺着去吧，地上凉。”
    李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为庄鑫烁考虑到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良心发现决定今天放过他。
    他试探着坐起来，庄鑫烁在一旁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李硕放了心，迅速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还没开心一分钟，被子就被掀开了，李硕看着站在床边已经脱掉衣服晾着一身漂亮肌肉的庄鑫烁，惊恐地问：“你干嘛？”
    庄鑫烁龇着牙冲他笑：“换种运动方式也行。”
    “你个死变态！哪儿来的！”李硕“咣”的一声把盆摔在床头柜上，本来打算留到最后吃的西瓜心从盆里蹦出来吧唧掉到了地板上。
    西瓜在冰箱里冰了一天，庄鑫烁担心他吃坏肚子，只挖了四五块给他解馋，李硕抱着盆吃得很是珍惜。但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指着庄鑫烁的鼻子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可持续发展？！你他妈把我这块地犁坏了，憋死你个王八蛋！”
    “地是犁不坏的。”庄鑫烁慢悠悠地晃过来，抽了张纸巾把地板擦干净，又拿了片湿巾给李硕擦手。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他坐在床边，捏着那条黑色的裙子在李硕眼前晃了晃。
    “一块地要想收成好，得经常翻翻土。”
    “穿吧哥，我提前预支一下我的生日礼物。”
    李硕的嘴唇被西瓜冰得红通通的，庄鑫烁盯着看了几秒就亲了上去。冰凉的，柔软的，带着水果甜甜的味道，李硕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他推开些许：“滚蛋！你他妈生日礼物预支到八十岁了都！”
    当然最终李硕还是扭扭捏捏地穿上了它，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庄鑫烁在他耳边黏黏糊糊的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宝贝。
    李硕也没吃亏，他单脚踩着庄鑫烁的肩，手指死死钳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更加顺畅地接纳自己。庄鑫烁跪在地板上，手指勾着裙边的蕾丝，表现出一种对他十足臣服的姿态。
    这大大取悦了李硕，他最喜欢自上而下俯视庄鑫烁，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会在这一瞬间以胸腔为中心，在身体内部轰然炸开。
    很动情，因此这晚两人的动静有点大。
    第二天一张便条贴在了庄鑫烁的门上。
    李硕摘下那片纸，鬼鬼祟祟地朝左右看了看，整条走廊都很安静，于是他用力地戳了戳庄鑫烁的胸口，生无可恋道：“我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
    便条上的内容是楼下邻居善意的提醒，希望楼上两位浓情蜜意的小情侣能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声音，楼下听了一整晚，家里的小公猫都发了春。
    李硕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盖住自己的半张脸，他催促着庄鑫烁：“走走走！赶紧走！今天晚上搬我那去住！干坏事的是住702的，跟我703有什么关系！”
    庄鑫烁笑了两声，声音有点大，李硕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他妈有脸笑！”
    庄鑫烁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进了电梯，他把李硕的帽子往上掀了掀，好让他能看清楚自己认真的神色：“咱们买个房子吧。”
    “一个漂亮的，带小花园的房子，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李硕一愣，看了庄鑫烁几秒钟，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上了车，李硕仍然在摆弄手机，庄鑫烁上半身探过去，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查余额呢？”
    李硕关掉手机，十分怅然地叹了口气：“银行卡余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七块九毛五，就公司附近的地段，只能买两平米，咱俩叠着睡得了。”
    李硕向来是有多少花多少，没有存钱的概念。要想买房，他还是得回家求孟女士。
    庄鑫烁倒是有些钱，全是这些年庄雁鸣三不五时打来的。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吃吃喝喝这些再奢侈也花不了多少，但还是不够买一栋可以称得上是家的房子。
    庄鑫烁和父母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
    四月份之后庄雁鸣空出手来教育了他一顿，说教育也不恰当，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毕竟是一家人，毕竟是父母。
    庄鑫烁彼时情场得意，李硕对他的无限包容好像砂纸，将他的棱角磨平了些许。
    自过年以来，庄鑫烁就没再听家里人叫过他小庄，除了李硕。他时常故意用一些过分亲昵又依恋的语气一遍遍地说这两个字，好像是为了证明，不论是哪个小庄，都是在被好好爱着的。
    因为被好好爱着，庄鑫烁主动低头回了家。尽管有些隔阂如同天堑一般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庄鑫烁能够克制自己，维持住这个家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庄镇山不要再试图去安排他的人生。
    庄鑫烁坐在庄雁鸣办公室宽大的皮质沙发里，从台面上的雪茄盒里抽了一支出来，用雪茄剪剪去一端，又伸手去拿庄雁鸣面前的火机。

 第87章

    “说吧，什么事？”庄雁鸣吐出一口烟，问在他办公室晃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庄鑫烁。
    庄鑫烁像庄雁鸣一样靠进沙发里，翘着脚抽烟，没有一点求人办事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说：“哥，我想买房。”
    庄雁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回美国了？”
    “嗯。”庄鑫烁点头，“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庄雁鸣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从他口中难得听到的软和话：“挺好的。”
    随即他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告诫庄鑫烁：“不要让爸知道你和一个男人在谈恋爱。”
    “把你对房子的要求告诉方孟青，他会帮你办妥。”
    庄雁鸣在物质上对庄鑫烁的溺爱没有下限，庄鑫烁开口要的东西就没有不满足他的。这回也是一样，不到一周，方孟青就把几套合适的房源信息打印好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恰好这几天李硕出差去了，庄鑫烁去看了看房子，最终定下一套距离公司七公里左右的独栋别墅。
    等李硕回来，庄鑫烁领着他去转了一圈，指着楼上阳光最充足的一间卧室说：“这四面都是林子，你就是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邻居来说你扰民了。顶多这林子里的鸟能跟你比比嗓门。”
    “滚啊！”李硕站在卧室外超大的露台上，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还不太习惯吃软饭呢我。”
    这一年里，李硕的生活里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他和庄鑫烁有了全新意义的开始，另外一件是他最好的兄弟杨臻——弯了。
    不过后一件对李硕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些年杨臻和于铭远的相处，李硕一直看在眼里，总觉得他们之间，仅用朋友两字概括过于轻率，彼此是有更深更重的羁绊存在的。
    杨臻在失去于铭远后才醒悟，只是这个醒悟来的有点晚。
    杨臻追去英国，回来后就病倒了。李硕去医院陪了他几天，在得知杨臻说他愿意接受于铭远重新开始他的人生不再去打扰的时候，李硕产生了一种难言的伤心。
    他的伤心为于铭远，也为杨臻。命运就是如此戏剧，安排有情人相爱，却又安排他们擦肩而过。
    送杨臻上了车，李硕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庄鑫烁过来接他，注意到他情绪上的低落，伸手将他拢进怀里，又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怎么了？”庄鑫烁问。
    李硕把额头抵在庄鑫烁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音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李硕鲜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刻，只不过杨臻和于铭远经历的一切让他有种唇亡齿寒之感。李硕不知道未来如何，但他想从庄鑫烁口中得到一个足够安慰的答案。
    庄鑫烁笑了笑，说：“会。”
    命运照顾完杨臻和于铭远，将狡黠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医院门口人流汹涌，隔着片墨色的车窗，庄镇山看到了接踵人潮中旁若无人紧紧相拥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对上一章大家的震惊脸，fine有话说，很满意，只能说很满意
    第56章 山雨欲来
    盛夏已过，第一场秋雨来的时候，庄家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周岁宴。
    去年秋，魏莱生下了一个女儿，作为庄家后辈里的第一个女孩子，庄镇山夫妇俩极为高兴，研究了十来天，最终拍板定下小姑娘的名字为庄蓼萧。
    对庄家来说，周岁宴已经不单单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这么简单，它更是一场社交。
    宴会厅布置得温馨，人们带着诚挚的祝福来，也带着各异的心思。
    李硕被安排在庄昭炀好友那一桌，同桌的除了庄昭炀的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剩下的就是大学同学了。
    不可避免地，李硕和周煜白再次碰面了。
    庄鑫烁时时把眼神投在李硕身上，当他发现李硕并没有要和周煜白讲话的意思，而周煜白也没上来搭话后，他才放下警惕，逗了会儿他可爱的小侄女。
    庄蓼萧抓了个金算盘正在啃着玩，魏莱连忙从她嘴里抠出来，轻轻拍了拍她肉乎乎的小手。
    庄蓼萧还以为在跟她玩，笑声十分响亮，正在和庄镇山聊着天的一个中年男人把头转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庄蓼萧说：“萧萧长得多俊，你们老庄家基因好啊。”
    说话的是庄镇山的老朋友，叫秦知宾，开着一家建筑设计院，在行业内有着响当当的名号。
    “调皮的很，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儿。”庄镇山笑呵呵地回了一句，“你家梦梦还没定下来？”
    “我倒希望她定下来。这丫头一天到晚就顾着研究她那些什么花啊草的，你说说，研究花草还能一路读到博士去了，天南海北地跑，我是管不了她。”
    话虽这样说，不难听出其中的骄傲意味，庄镇山顺着他的话夸赞道：“女博士，了不得。我家这个不成器的老三还单着，两人年纪差不多，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庄鑫烁闻言抬头看了庄镇山一眼，忍了忍没打断他们的谈话。
    另一人开玩笑道：“我都盯了雁鸣多少年了，我闺女娃都有了，也没见雁鸣有什么动静，他们老庄家的亲可不好结。”
    “雁鸣主意大，我这个当爹的在他面前说话也不好使，随他去吧。”
    秦知宾举着酒杯，把视线落在庄鑫烁身上，打量了几眼后露出满意的神色：“我看行，我先把庄家老三定下了啊，你们谁家有适龄的女娃娃可别跟我抢。”

 第88章

    “梦梦今天没跟着一块儿过来？”庄镇山笑呵呵地问道。
    “最近考察去了，估计周末能回来，到时候咱们去我一朋友的温泉酒店待两天放松放松，让孩子们见一见。”秦知宾说道。
    庄镇山抚掌大笑：“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庄鑫烁的脸色沉得几乎能滴下水，庄昭炀见状连忙揽着他的肩把他带出去了，生怕他在这种场合给庄镇山难堪。
    直到拉着庄鑫烁出了宴会厅大门，庄昭炀才松开他：“你怎么打算的？这种事儿不是第一回，肯定也不是最后一回，你想跟李硕一直在一块儿迟早得让爸知道你喜欢男人这件事。”
    庄鑫烁扯了扯领带好让自己呼吸顺畅点，他把目光落在走廊深处的菱格窗散进来的光上：“大哥不让我说，我不知道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无非是不想看你俩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先让你拖着呗。爸那个老古板，当初连莱莱都不太能接受，别说你跟个男人在一块儿了。他拿你没办法，还能没办法收拾李硕吗？虽然以李硕的家庭情况这份工作可有可无，但保不齐他会对李硕家的生意出手。他们家搞实业的，想使绊子那方法多了去了。捏着人的软肋逼人低头这件事，爸干得多顺手啊，到时候大哥都不一定拦得住。”
    庄昭炀说得对，就像当初庄镇山逼他出国，以送他回丁家村要挟他一样。
    庄鑫烁的眸色暗下来，那个可以想见的某天到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李硕会作何选择。
    庄昭炀绞尽脑汁想替他可怜的弟弟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但以目前的情况，似乎除了拖着，没有其他一劳永逸的办法。
    “要不你跟李硕商量一下，先答应着去见面？见完面回来说不合适就行了。大哥当时不就这么干的吗？”
    庄鑫烁皱了皱眉：“不去。”
    别说庄鑫烁不可能做这种事去伤李硕的心，就算他现在单着且喜欢女人，他也绝不会同意。
    庄镇山把他和对方放在天平两端，用一种以物换物秉持的价值对等原则衡量双方的行为总让庄鑫烁联想到去菜市场买猪肉。
    选一块漂亮的，价格合适的五花，付钱带走。
    他的情感并不重要，和过去这些年里每一次的忽视一样。
    庄鑫烁不接受。
    不能坦白，庄鑫烁也不愿意服软，这看上去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庄昭炀无奈叹息：“大哥今天不在，你要在这种场合跟爸吵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庄鑫烁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盒，磕出来一支点燃后塞进齿间。
    庄鑫烁觉得自己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他的父亲难道就没有致命的软肋吗？
    季节轮转，那些缘由明晰的怨恨在此刻蒸腾上来，庄鑫烁问自己：云山交科的未来算不算？
    毕竟作为庄家人，他对一些事情的内幕了解得足够多。
    庄镇山假如用他最在乎的最不能失去的东西要挟他伤害他，那么用庄镇山最在乎的东西反过来要挟他又有何不可？
    当然了，他不是真的狼心狗肺，不过是互相戳心窝子，他赌的是庄镇山不敢和他赌。
    想到这里，庄鑫烁勾着嘴角笑了笑，如果李硕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又要骂他是个神经病。
    宴会厅的音乐伴着人声顺着门缝溜出来不停吵扰着庄鑫烁的耳朵，某一刻那些嘈杂声骤然变大，庄鑫烁转过头，看见李硕从门里走出来。
    李硕的背后是社交场华丽的灯光，凌乱的，不同形状的光斑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的眼睛又黑又沉，他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但在看到庄鑫烁的一瞬间，他的眸光迅速变得柔和温煦起来。
    “躲出来抽烟不叫我啊？”
    庄鑫烁笑了笑：“跟我哥聊两句。”
    “给我来一支。”李硕摊开手，冲着庄鑫烁。
    庄鑫烁把烟放进他的手心，问：“怎么出来了？”
    李硕看了眼庄昭炀，凑上去在庄鑫烁耳边小声说：“我可不敢再跟前男友在同一张桌上呆下去了，某些人的眼神能刀人了都。”
    “哎哎哎，这还站着个大活人呢。”庄昭炀不满地伸出手把他俩分开，瞥了眼紧闭的大门，“说什么悄悄话呢你俩。”
    李硕退后半步，拉开和庄鑫烁的距离，了然地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三人在宴会厅门口聊了会儿天，庄昭炀就要赶李硕回去：“这周岁宴办得真没意思，有几个人是真心祝福我姑娘来的啊，反正金元宝你也送到了，回去吧先。”
    “什么人呐？送完礼饭都不让我吃完就赶我走啊？”
    庄昭炀眼睛一瞪：“你还差这顿饭啊？”
    李硕笑了笑，看向庄鑫烁：“晚上回来吗？”
    庄鑫烁捏了捏他的手指：“回，等我。”
    庄鑫烁和庄昭炀兄弟二人返回宴会厅，庄镇山已经替庄鑫烁敲定了和秦梦的见面时间，就定在下个周末。不过他了解庄鑫烁，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和他多说。
    宴会结束，庄鑫烁感到极度疲惫，他和庄昭炀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被庄镇山叫住：“今天回家住，我有事跟你说。”
    庄鑫烁脚步顿住，在黑暗与明亮杂糅的罅隙里和庄镇山对视，半晌，他答道：“好。”
    回家时刚九点过，庄雁鸣还未归家，魏莱抱着庄蓼萧回房睡了，梁美云和王姨进了厨房给在宴会上喝了酒的三个男人煮醒酒的汤羹。

 第89章

    客厅里只剩下了庄镇山和庄昭炀兄弟俩。
    庄镇山抿了口茶水，说：“秦梦是个好姑娘，你去见见。”
    不容商量，不容拒绝的语气。
    庄鑫烁拆掉领带丢进沙发里，尽量平和地回道：“我不会去的。”
    似是料到他的回答，庄镇山没发火。
    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清晰可闻，秒针转过一圈，庄镇山问：“听说你最近跟一个男人走得挺近？”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饱饱们~祝大家2024吃嘛嘛香，嘎嘎开心！
    第57章 溃塌的山
    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庄昭炀双眼里装满了震惊，庄鑫烁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
    庄昭炀收敛好情绪，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没什么正形地歪在庄镇山身旁的沙发里：“您这话说的，我身边天天围着一群关系亲近的好哥们儿，也没见您问过我一句啊。”
    庄镇山动作慢条斯理地往茶杯里添了水，头没抬，姿态也很闲适，好像他不是很在乎现下正说的这个话题。
    添完水，庄镇山放下小茶壶，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桌面上的水渍。
    “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话说得不清不楚，也没有指向性的态度，庄鑫烁坐在单人沙发里，翘着脚，和庄镇山一左一右地对峙。
    “说得这么委婉干什么？我是在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庄鑫烁说。
    梁美云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出来，恰好听见庄鑫烁说的这句话，她的手抖了抖，碗里的汤洒出来一些。
    “别胡说，男人跟男人怎么在一起，又在外面瞎玩。”梁美云放下餐盘，把三碗汤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喝点汤，解解酒。”
    梁美云在父子俩之间打的圆场就没成功过，这次也是一样。庄镇山继续道：“你是在故意跟我较劲？还是说这就是你一直拒绝和那些女孩子见面的原因？”
    二选一的问题，答案很简单，庄鑫烁没有多加思考，直接选择了后者。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庄镇山又摆了摆手制止他：“不用说了，不管是什么，跟他断了，下周末去见秦梦。”
    “你玩男人玩女人都不重要。年轻人，找乐子我能理解，但你要清楚你是我庄镇山的儿子，我养你这么大，没指望你为这个家做什么贡献，但庄家的脸面你得时刻给我端好了。”
    “老三年纪还小，被人带坏是有可能的。”梁美云看了眼庄鑫烁越来越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秦总家的梦梦我见过的，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你去见见，说不定会喜欢呢。”
    “怎么见？告诉她我天生喜欢男人，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庄鑫烁嗤笑了一声，“我实话实说，我就是个同性恋，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你要不要脸？！”
    庄镇山拿起手边的空杯子朝庄鑫烁砸了过去。庄鑫烁没躲，杯子正中他的额头，而后从他身上滚落下来，落到光滑的木质地板上，骨碌碌滚远了。
    “爸！”庄昭炀站起身挡到庄鑫烁面前，“动什么手啊？！”
    “这是干什么呀？”梁美云焦急地过来查看庄鑫烁的伤势，公众号梦白推文台发现他眉骨上方肿了一块后，埋怨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看他跟我好好说了吗？他什么时候跟我这个做老子的好好说过话！你的两个哥哥都好好的，到你这儿你告诉我你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庄鑫烁拂开梁美云的手，她的脸白了白，想拉住庄鑫烁，手伸到半空中徒劳地抓了抓，又颓丧地放下了。
    庄鑫烁走到庄镇山面前，以一副十分诚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陈述事实的冷静口吻说道：“爸，我十二岁之前没爸妈管教，像个孤儿似的长大，比不得我的两个哥哥从小有爸妈在身边，有大城市明亮的阳光照着，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我曾经怀着期待和感恩来到这个家，是你们把这些全都打碎了。这些年里，您为我安排的一切，究竟是真的为我好，还是只考虑到了庄家的颜面？庄镇山不应该有一个废物儿子，不应该有一个同性恋儿子，这是您强迫我出国，强迫我进公司，强迫我相亲的原因吗？您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待我好，都不会在我挨了打躺在异国的医院里，给您打电话寻求安慰的时候告诉我‘庄鑫烁你真没用’。这什么家啊？我真想问问您，我是您亲儿子吗？”
    这些话已经攒了许多年，反复演练过数次，当他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剩下的就源源不断地不需经过任何思考直接从口中滑出来了。
    庄鑫烁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和频率加快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十来秒，静默的空气里出现了梁美云小声的啜泣。
    庄镇山气得狠了，他捂着胸口，声音干哑：“既然你这么恨这个家，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滚！”
    话音刚落下，庄雁鸣就回来了。
    他放下公文包，扫了一眼客厅里的几人：“怎么了？”
    梁美云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你可回来了，劝劝你弟弟啊。”
    庄雁鸣看了眼庄鑫烁，注意到他额头上的伤后视线微微一顿，过了几秒钟，他冲庄鑫烁扬了扬下巴：“庄鑫烁，你出来。”
    庄鑫烁出了门，庄雁鸣正在院子里的小喷泉旁等他，看见他走过来，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第90章

    “爸知道了。”
    有风来，卷起了草坪上枯黄的落叶，庄鑫烁拢了拢身上薄薄的西装，问庄雁鸣：“哥，想好好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啊？”
    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庄昭炀提拉着拖鞋走了过来：“现在怎么办？老三越说一些噎得让爸回应不了的话，他越气，眼瞅着脸都气红了。”
    “爸怎么会知道？”
    庄昭炀替庄鑫烁答道：“爸直接来了句听说你最近跟个男人走得挺近，谁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啊？”
    庄雁鸣揉了揉眉心，对庄鑫烁说：“你先跟他断了，过段时间再说。”
    “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回答，庄雁鸣再次看向他时，目光变得极具威压：“我说了别让爸知道你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你不知收敛被他发现，在没有能力去保护你和他之间的感情的现在，这就是你要承受的。”
    “另外，有件事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
    小喷泉已经彻底坏掉，还没来得及找人修，池子里盛着昨晚下过的雨水，沤了一夜，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儿。庄雁鸣盯着水中他们三人黑沉沉的倒影继续说：“老三从美国回来的前几个月，爸查出来了直肠癌。在首都做的那场手术很成功，每月一次的检查结果也都不错，但前段时间他突发背疼——”
    “还是扩散了。”
    一语落地，庄昭炀和庄鑫烁心里所有纷乱的思绪全都被砸没了，庄昭炀震惊而无措：“什——什么？爸看起来好好的啊！他，他不就是肠胃不太好吗？”
    庄雁鸣通过各种渠道找了许多国内外权威的专家，最后的结果都差不多。
    庄镇山借着出差的由头，庄雁鸣陪他做了一次化疗。
    化疗结束，庄镇山决定不再继续了。
    他一生要强，没道理在最后时刻，要这样毫无尊严，苦苦挣扎着只为多活几个月。接受命运给他安排的生命结尾，庄镇山看得很开。
    而庄雁鸣在思考了几个日夜后，决定尊重他父亲的选择。
    “在吃止痛药了，他的情况不太好，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倒下。”
    庄镇山拒绝任何人的同情，这里面包括了他的家人，但庄雁鸣此刻不得不违背对他的诺言，他既害怕庄鑫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出让他悔恨一生的决定，也怕父亲某天骤然倒下，众人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妈也不知道吗？爸怎么可能瞒过她？”
    庄昭炀仍然不敢相信，他回忆着这一年多以来庄镇山的样子，试图从中找出些他生病的蛛丝马迹，但翻遍了所有记忆，才悲哀地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在庄镇山身上停驻过过多的目光。
    庄昭炀要关心的事有那么多，公司，妻子孩子，父亲从来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对象。他像山一样牢牢扎在那里，而山是不会垮塌的。
    “爸从来不让我们上三楼，他们两个已经分房睡很多年了。”
    “为什么？！”庄昭炀问。
    庄雁鸣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是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庄鑫烁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张了张口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庄镇山为什么强硬地要求他回国，庄雁鸣为什么用一年之约留住他，又为什么多次强调不要和庄镇山再起争执，庄鑫烁找到了原因。
    “老三，爸活不了多久了。这只是暂时的妥协，但选择权仍然在你手上。”
    “不要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作者有话说】
    前！方！预！警！
    第58章 他的坚持
    傍晚时分下起了雨，雨丝很细，在别墅一楼三面通透的玻璃窗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小水痕。铅灰色的天沉沉压着，几乎要把整座城市都压进地壳里。
    为了和这铺天盖地的晦暗做对抗，家里的灯开得极亮，餐厅天花板上垂坠下来的水晶灯光彩炫目，将众人脸上所有的表情照得无处遁形。
    天气冷，梁美云为全家人安排了火锅，食材很新鲜，是她下午和王姨一块去超市精挑细选回来的。
    最近梁美云的心情很好，家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不知道庄雁鸣是如何教育庄鑫烁的，总之他似乎在一夜之间突然成长了。他不再动不动就和庄镇山呛声，不高兴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保持沉默，或者走到院子里抽烟。
    梁美云意识到，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她都记不起上一次庄鑫烁和她好好说句话是什么时候了。
    饭桌上梁美云忙得停不下来，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连坐在宝宝椅里的庄蓼萧小朋友也没被落下，她面前可爱的胡萝卜小碗里堆着满满一碗剥过皮的虾仁。
    梁美云看着一家人欣慰地笑，脸上的皱纹因为这个笑弯出柔软的弧度。这种完满如果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即使要她下一刻就死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眼眶有点热，梁美云侧过身体想和庄镇山感慨一句“一家人在一起真好”，但手指刚抚上他的手背，就被一阵剧烈的颤抖给惊得从一场好梦中醒来。
    “镇山！你怎么了？！”梁美云站起来，慌乱中她用力攥紧了庄镇山的手。两只手叠在一起抖动的频率和客厅内钟表的秒针行进的速度诡异地重合起来。
    还没吃完的新鲜肉制品和嫩的能掐出水的青菜摆在桌上，逐渐失去原本鲜亮的色泽。

 第91章

    庄镇山仰躺在床上，前几天刚染过的黑发同他枯败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庄鑫烁盯着他，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死亡的倒计时。
    止疼药的作用时间在缩短，疼痛的阈值却在无限延伸，谁都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又在哪一天会突然停止。
    “镇山……”梁美云握着庄镇山的手，哭得几乎喘不上气，“你……你怎么……”
    庄镇山如同看不见众人脸上几乎要漾出来的悲痛一般，冲庄鑫烁招了招手。
    庄鑫烁走过去，弯下腰将耳朵凑在他的嘴边。
    “你……你明天去……”
    剩下的几个字庄鑫烁没听清，但他明白庄镇山的意思是要他去赴与秦梦的约。
    庄鑫烁直起身体，和庄镇山对视着。
    庄镇山浑浊的眼珠里映出他不太清晰的倒影，庄鑫烁咬了咬牙，因为过于用力，似乎听见了牙齿摩擦的咯吱咯吱声。
    家庭医生到了，庄鑫烁让开位置，挪到床尾。
    庄镇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雾沉沉的眼中是庄鑫烁熟悉的东西，就像当年要他出国，对他下最后通牒时那样。
    庄鑫烁转身出门，庄昭炀拉住他，问：“去哪儿？”
    “抽根烟。”
    庄鑫烁出去时带上了门，把梁美云的哭泣，不解的质问和真心实意的悲恸关在了门后。
    南城又到了最美的时节，庄鑫烁开着车穿过梧桐大道，泛黄的叶子从树干上伶仃地飘落下来，短暂地在挡风玻璃上停留一瞬，而后被风拂去。
    庄鑫烁开着车窗，寒峭的风吹进来，吹得心脏像结了厚厚的冰，连跳动都变得艰难。
    温泉酒店距离市区有三十七公里，庄鑫烁的行程还未过半，再有二十三分钟，他就会到达，秦知宾一家人正在那里等他。
    从知道庄镇山的病情以后，庄鑫烁就一直处在一个脚挨不着地空悬的状态。那些沉积在心里多年的怨因为庄镇山生命的即将结束而变得无处可去，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段时间，庄镇山一直没有再提起关于庄鑫烁婚姻的话题。庄鑫烁知道他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人，从兄弟三人的态度里一定猜到了他的病情已经被大家知晓。
    庄鑫烁猜测他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也许是在看到自己对他的态度软化后也愿意往后退一步，不再争论谁有错，愿意放下隔阂，重新捡起消失多年的父子温情。
    但庄鑫烁想错了。
    昨夜到今天，庄鑫烁一直想问一问庄镇山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仍在逼他。
    庄鑫烁探出车窗的手被风吹得冰凉，烟头上的火光在白天不那么明显，只有一点点微红。一阵强风吹来，燃烧的烟丝落在手指上，他感到了一点皮肤被烧灼的痛。
    因为这点痛，庄鑫烁清醒过来。
    这些年庄镇山在教育他这件事上屡屡碰壁，他是不是执着于想要看到他真正低头。这样，作为父亲的绝对权威才能圆满，他的一生才能称之为全然的成功。
    捏着人的软肋，挑着对手最软最受不得疼的地方猛扎，庄镇山在商场上就是这么一路打拼过来的。
    那夜在小喷泉旁被吹风吹散的怨与恨卷土重来。
    庄鑫烁拿出手机给秦梦打了电话道了歉，然后掉转车头，驶向他真正的家的方向。
    楼上的李硕听见开门的动静后，提拉着拖鞋从二楼一路奔下来，冲击力带着庄鑫烁往后退了两步，身体撞在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实在太不稳重，李硕尴尬地咳了两声，站直身体，正色道：“你怎么回来了？庄董身体怎么样了？”
    庄鑫烁一直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李硕实情，只含糊地说庄镇山最近身体不好，需要在家里呆一段时间。而他在来的路上下定了决心，这会儿更加不会告诉李硕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人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李硕听见他这样说放下了心，但忍不住试着劝说道：“收收你那狗脾气，有什么火回来冲我撒得了，你爸都病了，说两句软和话又掉不了肉。”
    “我知道。”庄鑫烁点点头，伸出手揽住李硕的腰把他死死压在自己怀里，“哥，我想你了。”
    李硕的胸腔被挤压出一阵闷痛，他皱着眉龇牙咧嘴的，揉搓庄鑫烁后背的动作却很温柔：“矫情劲儿。”
    玄关正对着的置物架上放了一株长长的日本吊钟，两个多月以前李硕买它回来，说要给家里添点绿。水培植物活不了多久，庄鑫烁都没来得及看见它生命力最旺盛的阶段，现在就已经快要枯死了。
    庄鑫烁盯着看了一会儿，把李硕从怀里扯出来，然后重重地吻他。
    庄鑫烁在他口腔内用力翻搅，向他无度地索求。两人的唇齿碰撞，不知是谁的嘴唇破了口子，铁锈味随着唾液交换在唇舌间迅速蔓延。
    过了很久，久到李硕的嘴唇已经麻到没有知觉，庄鑫烁才放开他。李硕挂在庄鑫烁身上重重喘着气，大骂道：“属狗的你！又他妈把我嘴皮子啃破了——”
    最后一个字的音调突然上扬，庄鑫烁勾着李硕的大腿把他抱起，往一楼的阳光房走去。
    昨天下了雨，今天却是一个明朗得过分的晴天。
    澄净的天空里飘着丝状的云，阳光毫无遮挡地穿过玻璃，落在白色羊毛地毯上纠缠着的两道身影上。

 第92章

    庄鑫烁摸了把李硕背上的汗水，亲了亲他的嘴唇，又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
    “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好吗？”庄鑫烁温柔地抚过李硕的眼睛，李硕眨眼时睫毛扫过他的指腹，带来一种像阳光洒在皮肤上一样暖融融的痒。
    这种类似的问题庄鑫烁一年能问八百次。
    比如李硕没接到他的电话，没及时回复信息，只吃了一碗饭或者没主动牵他的手，这人就会借机在床上找回场子。明明在做着很恶劣的事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像被抛弃的小狗的可怜模样，委屈地问他是不是感情淡了，不喜欢他了。
    李硕头几回还认真地哄，后来摸清楚他的狗脾气后就开始走流程：“乖宝，哥哥只喜欢你一个人，绝对不会跟你分手。”
    庄鑫烁只想听这句话，毛被捋顺后才放缓动作不再故意折腾他。
    李硕翻了个白眼：“又他妈怎么了祖宗，我最近可没惹你啊。”
    说完这句，他挪了挪身体，好让庄鑫烁埋得更深些。
    不知道深入到了哪里，李硕浑身抖了抖，口上仍然在表达着坚定和忠诚：“你不说分手我肯定不说，我最爱你了。”
    庄鑫烁吻了吻他的额头，心里积压的那些暗潮潮的心绪似乎随着李硕说出口的承诺，身体上汗水的蒸发而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warning！
    第59章 一无所有
    庄镇山今天状态好了许多，他不打算去医院，也不打算去疗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里等死。
    癌细胞在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爬满了他腹腔内的所有脏器，既然去哪里等死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死在家里。
    庄镇山的病情目前只有家里人知道。云山交科已经上市，董事长的离世会带来股价的变动，庄镇山冷静又残酷地赶庄雁鸣去了公司提前为他的死讯做准备，又赶着庄昭炀去公司协助庄雁鸣，对庄鑫烁的安排只有逼着他去相亲。
    尽管庄鑫烁已经诚恳地道了歉，但秦知宾仍然在午饭后给庄镇山去了个电话抱怨庄家的不守信。
    庄鑫烁进门的时候，梁美云刚刚打扫完庄镇山摔碎的汤碗。看见他回来，红着一双眼问他去哪儿了。
    “随便转了转。”庄鑫烁说。
    梁美云拉着他的衣袖，祈求道：“你不是去见秦梦了吗？怎么没有去呀？你爸爸发了好大的火。你……老三，你哪怕骗骗你爸爸也好，不要这么倔，妈求求你了好不好？”
    庄鑫烁拍了拍梁美云的手背，端起她重新盛好的一碗汤，说：“松开我吧，我去看看爸。”
    庄鑫烁上了三楼，门虚掩着，从一拃宽的门缝里往里看，庄镇山半靠在床头，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庄镇山脸上每一道深刻的沟壑。
    庄鑫烁轻轻推门进去，庄镇山转过了头，怒火随着他的走近愈涨愈高。
    “你要让你老子死都死得不安心是不是？”庄镇山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失去了生命力，变得干哑且虚弱。
    确认完庄镇山状态良好，庄鑫烁把从楼下带上来的热汤放在他手边的柜子上后就出去了。
    庄镇山的病程发展迅速，很快，他就吃不下饭了。人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庄鑫烁会在庄镇山昏睡时进房间看一看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三楼。
    从庄鑫烁的生命开始的那天到庄镇山的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庄鑫烁从来没有得到过他渴望的父爱，而这种纯粹的情感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得到了。
    梁美云不理解，就算只是口头应承，让他的父亲安心这样简单的事庄鑫烁为什么都不愿意做。就像庄鑫烁同样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用“你是不是让我死都死得不安心”来要挟他一样。
    庄鑫烁看着庄镇山迅速干瘪下去的身体，心脏像被撕扯着万般疼痛。夜深人静，他站在庄镇山房门外徘徊，听见庄镇山难以抑制的痛喊时，也想过是不是算了。只是骗一骗庄镇山，他什么都不会失去，在庄镇山死后仍然能和李硕在一起。
    可当他想到这一生要带着对庄镇山许下承诺的背叛和李硕在一起，他又做不到了。
    冬天带着料峭的寒风造访南城，下着的雨水也像针一般密密地往人心里扎。庄镇山到了最后时刻，众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恶质液来势汹汹，庄镇山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肌肉和脂肪的流失让他已经撑不住癌细胞对他身体的侵袭。
    他躺在床上，很久没有醒过。
    冬至那天晚上，庄镇山呕了一大滩咖啡色的液体后短暂地醒了一会儿，他用那双混沌的双眼费力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庄鑫烁的身影，找到他，庄镇山说：“老……老三，你……你过来。”
    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坐在床边的梁美云听清了，她的哭声尖锐，披头散发地冲过来死命地把庄鑫烁往床边拽。
    “镇山，老三来了，你想说什么，你告诉他，他在呢。”
    庄鑫烁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抖，他好害怕，害怕庄镇山下一秒仍要说出那些他不能接受的话。在这个时刻到来之前，他尚有余地去选择，去挣扎，可丧钟即将敲响，他和庄镇山一样都没有时间去思考，去做选择了。
    庄镇山费力地转了转眼珠，伸手虚虚捏住庄鑫烁卫衣下摆，喉咙里发出了咕哝的声音。

 第93章

    过了几秒，他胸腔的起伏陡然加剧，像是想要吸入足够多的氧气，为他的身体提供些能量，好让他能把最后这段话说出口。
    “我……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有……你。你……答应……答应我，会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小……小孩，答……答应我！”
    最后那个字庄镇山用了所有的力气，尾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才消失。
    屋子里响起抽泣的声音，庄鑫烁回头看了一眼，梁美云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庄雁鸣皱着眉眼眶泛红，庄昭炀脸上已经挂上了泪水，正在用衣袖胡乱地擦，魏莱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庄蓼萧，眼泪流了满脸。
    只有他，他找不到身体里控制眼泪的开关。可他多么想打开它，也像他们一样哭一哭，为庄镇山，为自己。
    梁美云在这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老三啊，妈求求你了！你答应你爸爸好不好啊？！老三！！”
    字字泣血，砸得庄鑫烁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庄鑫烁转过头去看庄镇山。
    庄镇山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中的红血丝似乎变成一条一条细小的蛇钻进他的身体，不停啃食他的血肉，让他浑身疼痛难忍。
    庄鑫烁全身的筋骨被这个场面炙烤得化成了粉末，再也支撑不住他。他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庄镇山本来握着他衣摆的手从半空中滑落，无力地垂到床边。
    庄鑫烁想起来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庄镇山时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是从他的眼中看到过慈爱的，他现在把记忆从头到尾仔细地翻来翻去，像催眠一般疯狂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庄镇山一定是爱着他的。
    庄鑫烁急促地喘息，喘息的频率过快导致半边身体都在发麻，鼓胀的太阳穴跳着疼，心跳声轰隆隆地响在耳边。
    他半跪下来，扒着床沿，一个“好”字在唇边辗转几瞬。
    也许只差一秒，也许只有零点几秒，在即将说出那个字时，他先听到了几声凄厉的叫喊：“镇山！！！”
    “爸！”
    庄蓼萧不懂发生了什么，随着大人们一齐哭喊起来。
    庄鑫烁抬起头，看见半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他的父亲。
    他愣住了。
    死亡只有一瞬间，时间的量度无法描述这一瞬究竟短到何种地步，他即将说出口却再也说不出口的那个“好”字成为了永远的遗恨。
    庄鑫烁跪倒在地，质问自己有没有后悔？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扑在庄镇山身上嚎啕大哭的梁美云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像是淬了毒的眼神狠狠盯着他。
    盯了他几秒后梁美云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然后开始笑。先是小声的吃吃地笑，很快就变成发狂似的大笑。四散的眼泪落到庄鑫烁的手背上，却灼得他全身都痛。
    “庄鑫烁！”梁美云的声音像是恶毒的诅咒，“哦不对，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张鑫烁还是陈鑫烁？”
    意识到梁美云要说什么的庄雁鸣冲上来飞快地捂住她的嘴。梁美云疯狂地挣扎，用咬的，撕扯的，从庄雁鸣的桎梏中奋力挣脱出来。
    “总之我已经想不起你亲爸姓什么了。他只是一个在路边永远蹲着给人修鞋的烂人！你是我跟别人偷情生下来的野种！”
    “不许说！！”庄雁鸣为了制止她，将她整个人牢牢压在床铺上，压在已经死去的庄镇山腿边，梁美云的脸陷在被子里，眼睛依旧在死死瞪着庄鑫烁。
    “镇山给你家，给你优渥的生活，他都要死了，你连骗一骗他都不肯！你凭什么恨他？！凭什么？！镇山才是你这一辈子都该跪地磕头感谢的人，你凭什么恨他？！”
    “梁美云！”庄雁鸣大吼道，“闭嘴！！”
    梁美云费力地转头看了一眼庄雁鸣，难以置信道：“我是你妈！”
    “你也是庄鑫烁的妈！！”
    梁美云摇着头，眼泪流下来洇进她的长发里：“我不是他妈！我没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儿子！”
    梁美云一头保养的十分柔顺的长发铺在深蓝色的被单上，庄鑫烁看了几秒，突然觉得那些头发好像在无限地生长，长至将他整个人裹起来，带着报复意味堵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要他和庄镇山一样死去。
    “我……”庄鑫烁坐在地板上逃避似的往后退了挪了挪，“你骗我，你骗我，你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梁美云残忍地为她的话寻找证据，“不信你去看看镇山的遗嘱，云山的股份留给你一分一厘了吗？”
    庄鑫烁手脚并用从地板上爬起来，狼狈地冲出了卧室。
    从三楼往下狂奔的时候，他想，原来是这样。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庄镇山，他的眼里根本没有慈爱。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作为妻子背叛的证明，他怎么会爱自己呢？
    庄镇山一直以来对他的掌控，临死之前的咄咄逼人，是不是怕他顶着庄这个姓氏做让庄家颜面无存的事？
    那他这十来年的怨和恨算什么？
    推开门，凛冽的空气瞬间入侵他的身体，薄薄的衣物挡不住寒冷，他像一座被冻硬了的冰雕站在小天使喷泉旁不知该何去何从。
    迟来的泪水这时才落下来。
    他没有家，他的家在哪儿？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庄鑫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屏幕上闪动的李硕的名字。

 第94章

    对了，他有家，他还有李硕。
    眼泪打湿了屏幕，他用掌心擦去屏幕上的泪水又有新的泪水源源不断流下来。庄鑫烁好焦急，他想立刻接起李硕的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听他温柔地说：“小庄，回家吧。”
    用衣物下摆擦干净手机，庄鑫烁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
    伴着风呜呜的声音，庄鑫烁听见李硕说：“小庄，别撑着了，我们分手吧。”
    金属撞击水泥地的声音响在夜色里。
    七分钟后，市郊的天伦大道快速路发生了一起车祸。
    【??作者有话说】
    前因后果后文会讲清楚的，下章转李硕单人视角~
    我已经被这两章榨干了呜呜~
    第60章 南城的冬
    放下手机，李硕盯着窗外墨色的树影发了好久的呆。
    干净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疲惫不堪的脸。随着夜色加深，玻璃上起了一层白雾，他的面容逐渐模糊起来，最终只剩下茫茫的一片。
    他看不见自己，也找不到自己的心跳。
    刚刚在电话里，庄鑫烁什么都没说，李硕不知道他听见那两个字后的心情究竟是如何，但总归是伤心的。
    李硕环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做这个决定非常不容易，他曾经信誓旦旦一遍又一遍答应过庄鑫烁他绝不会是先说分手的那个人，可在生活无端的捉弄下，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我那么喜欢他……”李硕自言自语。
    他怎么能让庄鑫烁在以后漫长的生命里只要想起他的父亲就会悔恨难当。几十年好长好长，就算像庄鑫烁说的那样，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能很快乐，但李硕希望他能快乐得更纯粹一点。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庄鑫烁受这样残酷的折磨。
    心脏沉沉压在胸腔里，跳动得很慢。
    李硕把两人拍过的合照翻来覆去地看，他抚摸着屏幕上庄鑫烁的笑脸，又乐观地想，庄鑫烁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提分手。等一切逐渐被时间抚平后，他会为他的食言道歉，会用很多很多爱去补偿，庄鑫烁一定会理解他原谅他的。
    李硕对自己的心里安慰被庄昭炀的一个电话轻易地击碎了。
    那是李硕向庄鑫烁提了分手的第三天。他请了长假，像前面几天一样摊在阳光房的地毯上，手机屏幕亮着，公司官网首页挂着庄镇山的讣告。
    他想他是不是应该给庄鑫烁打个电话，可还没想好，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李硕猛地从放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拿起手机，看见庄昭炀的名字后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昭炀。”
    最近烟抽得凶，李硕嗓音干哑低沉，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来。
    “小庄跟你在一块儿吗？”庄昭炀急急地问。
    “没有。”李硕半坐起来，“怎么了？”
    “操！我真服了！我就出去接了几个电话，他带着一身的伤从医院跑了！”
    李硕嘴唇抖了抖，一颗心顿时从胸口跳到嗓子眼里，噎得他几乎说不出话：“出什么事了？！他什么时候进的医院？为什么会进医院？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不让我说。”庄昭炀长叹了一口气，“李硕，我弟弟他……”
    庄昭炀的欲言又止让李硕眼前一阵一阵发晕，他大吼了一声：“你他妈说啊！”
    庄昭炀向李硕讲述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庄鑫烁在庄镇山临死前的痛苦挣扎，又是如何在极度痛苦之时遭受了梁美云致命一击的。
    听完庄昭炀说的这些，李硕愣住了，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庄昭炀说了一个日期。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变得稀薄，李硕努力地去呼吸，仍然感到了因为窒息而产生的剧烈疼痛。
    “昭炀……我……”李硕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好让自己能清醒些，“我那天，我那天晚上和他说了分手……”
    “什么？！”
    “你他妈脑子被驴啃了？你他妈提分手？你他妈在那天提分手？！那我弟弟为你做的一切算什么？我操你大爷李硕！你个傻逼……”
    庄昭炀语无伦次地骂着他，那些声音模糊地响在耳边听不真切。李硕握紧了手机，张开嘴巴口鼻并用去汲取空气中的氧气。他的眼泪奔流得汹涌，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痛死了。
    他做了什么？他反复斟酌反复思考想要做一个对庄鑫烁伤害最小的选择，到最后，他送上的，却是最最致命的那把刀。
    梁美云找到他的时候，李硕刚偷溜出去把要送给庄鑫烁的生日礼物取回来。
    李硕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一块合他心意的玉，巴掌大一块，澄澈透明里带着些干净的绿，给庄鑫烁做姓名章正合适。买到玉后李硕又托人联系上了南城一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上门拜访了七八回人才同意帮他雕刻印章。
    李硕拿着漂亮的锦盒往回走，想着这枚姓名章会被庄鑫烁用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撇了撇嘴，小声骂了一句“臭变态”。
    回到办公室没一会儿，李硕接到了前台的电话，说董事长夫人正在会客室等他。
    李硕愣了愣，在工位上忐忑地转了半天才慢吞吞地下楼。梁美云来找他的目的不难猜，无非是知道了他和庄鑫烁正在谈恋爱这件事，不管是警告还是别的，他在电梯里都做足了心里准备。

 第95章

    一楼会客室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远远的，李硕就看见了梁美云的背影，他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推门进去。
    “阿姨。”李硕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问候道。
    梁美云化了精致的妆，眼下扑了厚厚的一层粉还是没能遮住那片青黑。
    “小李来了。”梁美云的声音柔和，李硕放松了些许，冲她点了点头。
    梁美云站起身，拿起放在小茶几上的手包，提议道：“我们找个咖啡厅吧，这里公司的人太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李硕替梁美云拉开了厚重的玻璃门，跟在她身后出了公司。
    公司附近咖啡厅不少，为了照顾梁美云脚下踩的那双高跟的靴子，李硕选了家距离公司最近的。
    环境不太好，人声嘈杂，但好在还有一张落地窗旁独立的双人桌。
    梁美云点了杯美式，询问李硕想喝什么，李硕扫了眼单子，随便指了一款拿铁。
    等待咖啡制作的过程中，梁美云一直看着窗外没说话。
    南城的冬天不算萧索，街边种植了耐寒的植物，在一片枯黄里仍然带着富有生机的绿。
    服务生将两杯咖啡放在他们面前，李硕拿起盘子里的小勺子将杯面上那个笑脸搅得一团糟。铁质的勺子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梁美云从某种思绪中抽离出来，说：“小李，阿姨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硕用来缓解焦虑的动作顿住，温声道：“阿姨，您说。”
    “我想请你和小庄分开。”
    听到这句话的李硕将勺子丢进杯中，抿着唇沉默了几秒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梁美云，眼神不闪不避：“阿姨，要分开得让庄鑫烁自己来跟我说。”
    “如果他能做到，今天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梁美云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小庄爸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最后的心愿是希望小庄能答应他以后可以结婚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李硕的手指在桌下骤然攥起。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庄鑫烁拥着他，要他承诺绝不会放弃这段感情时的样子。
    李硕以为庄鑫烁问出那个问题只是又在变相的撒娇，从而忽略了庄鑫烁眼睛里盛着的情绪。李硕甚至都没认真去看一看他的脸，目光越过他的肩，在身体沉入潮海时，看了半天墙上被阳光投射下来的那片晃动的光斑。
    “这些天每晚他都坐在他爸爸卧室门口整夜整夜不睡觉，我知道，他很痛苦。可他连骗一骗他爸爸都不愿意，我想他是为了你。”
    梁美云的声音凄切，说完这句就开始流泪，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又流进李硕的心里。
    “小庄现在是钻了牛角尖了，等他有一天想明白这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要如何自处呢？他只要看着你，就会想起他爸爸，想起他曾经为了你，让他爸爸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你觉得你们还能好好地在一起吗？”
    李硕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心像被梁美云的这番话削成了无数碎片。他多想这只是梁美云为了让他们分手找出来的离谱的借口，但看着她悲痛的神色，李硕明白，这就是血淋淋的，摆在他和庄鑫烁面前的事实了。
    梁美云抽了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眼线晕开一片雾蒙蒙的黑，失去了她往常在外人面前总保持着的完美的状态。
    “我不是要逼你们，等镇山离开后，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但我请求你，替小庄做个选择——”
    “为了你自己，为了小庄，也为了他爸爸。”
    李硕被梁美云的这些话钉在了椅子里动弹不得，他很久都没说话。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下来，梁美云看着不动不说话的李硕，误以为他铁石心肠对自己的话毫无动容，已经缓过来的情绪在这时又重新爆发。
    她站起身，推开椅子，咚得一声双膝跪地。
    “求你了！”
    声嘶力竭的一声哭求，咖啡厅人们的视线纷纷投过来，李硕惊得立刻推开椅子，同样半跪在地上去拉梁美云。
    “我求求你了！”梁美云失态大哭，她死死攥着李硕的衣袖，口中不断重复着“我求求你”。
    李硕看了眼被风卷起的黄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风吹起来了。他悬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脚点。
    半晌，他说：“我答应你。”
    “昭炀……你妈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着跪地求我，你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选择？”
    庄昭炀激烈的情绪沉寂下来，过了好久，李硕才听见他说：“小庄出车祸的地方在天伦大道快速路，我想他是打算去见你的，可意外把他拦在了半路。李硕——”
    “我弟弟他……他真的太痛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也好痛~
    第61章 陈年旧事
    庄镇山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
    亲朋带着悲伤来，又带着悲伤离去，最后一场热闹散尽，庄镇山的墓前只剩下了庄家人——除了缺席的庄鑫烁。
    庄镇山的墓碑上用的是一张他年轻时的照片。梁美云记得这张照片还是当年公司注册那天拍的，他身上穿着一套棕黄色格纹的名牌西装，因为是打折款，不是很合身，但照片拍出来，仍然显得整个人十分的精神。
    梁美云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问：“老三还没消息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长久的沉默，梁美云转过头看了一眼她的两个儿子，两人都绷着嘴角，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第96章

    “没有。”魏莱回答道，“也许他不会回来了。”
    众人在墓碑前伫立了片刻，庄雁鸣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说：“回去吧。”
    “你们先走，我再待一会儿。”
    没人劝说梁美云离开，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墓园里在一两分钟后只剩下一片沉沉的静默。
    “镇山。”
    庄镇山定格在墓碑上的笑脸安静地注视着她，梁美云鼻腔酸疼，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好后悔。”梁美云说。
    庄镇山从来没见过他的父亲，全靠母亲种着几分菜地把他一点一点拉扯大。
    一个失去丈夫的，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生存得很艰难，庄镇山从小到大见到过许多形容猥琐的男人来爬他家的院墙。
    夜晚过去，白昼到来，家里那张破旧到快要散架的木桌上会出现一些他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鸡蛋或者小麦面粉。
    庄镇山在十四岁那年生日的时候，向他的母亲展示完硬邦邦的肌肉后说他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以后会保护她。
    她笑着摸了摸庄镇山的发顶，把一颗鸡蛋放进他的口袋里，说：“镇山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
    自那日后，庄镇山再也没见过这个一生悲苦的女人。村里人说，她跟着一个来村里收果子的男人跑了，年仅十四岁的庄镇山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庄镇山不怨任何人，只是在成长过程中产生了一种对完整家庭极度变态的渴望。在工地上干活很辛苦，太阳几乎把皮肤炙烤得滋啦冒油。但未来有一天他会和一个漂亮的心爱的女人组成家庭，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样的目标支撑着他，他觉得未来充满希望，干活干得都比别人卖力。
    一分钱掰成几瓣花，等工友睡熟、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趴在工地搭建的木板床上，悄悄数着自己攒下的老婆本。
    庄镇山二十一岁那年遇到了在发廊做洗头小妹的梁美云，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然后在南城有了一个小家。
    结了婚，庄镇山要求梁美云辞去了发廊的工作，他见不得那些粗鄙的，下作的男人用色眯眯的眼神在他新婚妻子身上扫来扫去。
    梁美云跟着工地上其他女人学着开塔吊，她人勤快又肯干，很快就上手了。庄镇山这些年攒下了一些钱，原本打算在附近租一间小房子，但梁美云提议等有了孩子再搬出去，住在工地上能省不少钱，他们苦点累点没关系，苦孩子不行。
    梁美云怀庄雁鸣的时候，他们在附近的城中村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庄镇山心疼老婆，在梁美云怀孕后就没再让她出去工作，只专心在家养胎。
    庄镇山干活干得更卖力了，为了他的小家，为了让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别人干十个小时，他能干十六个小时，他的勤奋得到了包工头的赏识，在庄雁鸣四五岁时，就提着小皮包开始跟着包工头四处跑项目。
    梁美云又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的庄镇山既开心又忧愁。眼见着计划生育要求的一年一次的孕检日子渐渐逼近，庄镇山心一横，把梁美云藏在了一个远方表亲家，又给了楼下独居的老太太一笔钱，请她照顾庄雁鸣。
    庄昭炀出生后，为了给他上户口，庄镇山交了一大笔罚款，家底被掏了个干干净净。但庄镇山看着二儿子白胖白胖的小脸，安慰梁美云：“只要有家在，钱没了还能再赚。”
    庄镇山更勤奋了，他几乎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一次家，就连过年，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小房子里也只有梁美云母子三人。
    梁美云终日围绕着两个儿子和一间小屋子打转。家里有两个孩子，家务从早到晚也做不完，照顾着两个儿子吃完早饭，她还要送大儿子去上学。
    庄镇山极为看重对孩子们的教育，他向老板借了钱，又点头哈腰地请了中间人吃了好几顿饭送了足足的礼，才把庄雁鸣塞进一家公办小学去读书。
    学校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三四公里，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梁美云只好骑着自行车送他去上学，回到家后就得忙着张罗午饭，做好的饭菜还要打包一份给庄雁鸣送去。
    食堂的饭菜不便宜，况且梁美云觉得这种大锅饭也没有她做的营养丰富，她不辞辛劳地每日往返，即便生了两个孩子，身段依旧苗条。
    等庄昭炀也开始上小学，终日忙碌的，让梁美云无法喘息的生活才被撕开一条缝隙。
    日子渐渐好起来了，他们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地方住。
    庄雁鸣和庄昭炀都很争气，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梁美云看着两个儿子轮番拿回来的奖状，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自得。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而她的丈夫——
    梁美云坐在楼道里，看着楼与楼之间漏出来的一条窄窄的天，有些怨怼地想，除了往家里拿钱，他什么也没做。
    年前没几天，梁美云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听到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美云啊！你家男人的电话！”
    梁美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连忙下楼去了。电话里庄镇山说今年过年忙，不回来了，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梁美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她有时会对他的丈夫产生一种失望的情绪，比如打来的电话里只顾着问候两个儿子，对她过得如何毫不关心，比如他从外地回来会记得给孩子们变着花样地带礼物，而她只能收到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第97章

    她是一个女人，女人怎么会不想要浪漫呢？她把房子里布置得很温馨，到处贴着漂亮的墙画，就是为了让生活多点色彩。除了是两个孩子的妈，她也是梁美云，可庄镇山好像总是忽视这一点。
    梁美云下了楼，去附近的市场里买了十斤肉，和一大袋大米。
    她今年不打算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坐在乌泱泱的亲戚中间，她就算穿着再崭新再洋气的呢子大衣，亲戚们整齐的一家子坐在一起酸了吧唧地询问庄镇山怎么没一起回来，是不是在外地有了新欢不要他们娘仨了这种论调让她厌恶的同时又感觉低人一等。
    梁美云费力地提着买来的食物往回走，快要走到楼栋门前时，突然踩到一块滑溜溜的鹅卵石，稳住身体后，她的右脚脚踝感到一阵刺痛。
    梁美云放下手上的东西，低头看了看，脚腕处肿起一个大包。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发现那只脚已经没办法用力了。
    她看着脚边的一大塑料袋的肉和一整袋大米，对庄镇山的怨怼达到了顶峰。她一个女人，撑着这个家，可这种脆弱的时候谁来撑着她？
    想着想着，眼泪就从眼眶里吧嗒吧嗒往下落，泪水砸在水泥地上，晕开一朵一朵黑色的花。
    “你咋了？脚扭了？”
    梁美云转过头，一个面容憨厚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后几十公分的位置。他胸前挂着条皮质的黑色围裙，身上传来一阵不太好闻的胶水的味道。她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地面上摆着一个修鞋摊子。
    “嗯。”梁美云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把东西搬上去吧。”说着，男人提起了地面上的袋子，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对她说，“你等我一下，我放了东西就来。”
    过了两三分钟，男人从门里走出来，走到她面前后面露难色。
    “你这……我背你？”
    梁美云皱了皱眉：“不用，你让我扶一下就行。”
    “哎。”男人伸出胳膊放在梁美云身侧，梁美云抓着他那件黑得油亮的棉袄，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我叫陈德顺，刚搬过来住你对门。”陈德顺笑呵呵的，“你男人呐？平时就见你跟两个孩子了。”
    梁美云不是很想回应他对自己生活的窥探，但陈德顺刚帮了她，又不好冷着脸不说话，于是敷衍道：“他做工程的，天南海北地跑。”
    “哦，那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都得你操心，两个娃娃被你养得又懂事又漂亮，你可真了不起。”
    梁美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庄镇山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每每梁美云半抱怨半嗔怪地对庄镇山说她很累的时候，庄镇山总是用“做做家务带带孩子有什么累，谁家的女人不是这么过的”这样的话来噎她，噎得她胸口难受，不想再和他说一个字。
    像是全盘否定了她对这个家的付出。
    梁美云头一回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得到肯定，尽管这个人其貌不扬，看上去愣头愣脑的，她心里还是莫名产生了一股热流。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作者有话说】
    来啦~（挥手绢~
    第62章 悔不当初
    后面的故事发展就很自然了。
    陈德顺的目光如影随形，牢牢黏在梁美云身上，因此总能在某些时刻对她伸以援手。
    坏掉的灯泡，爆掉的水管，提不动的重物还有生病时送上门的药物。
    梁美云压根就瞧不上土包子陈德顺，但那种被照顾，被人时刻放在心上的感觉确实难以抗拒，她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又沉浸其中。
    梁美云心里清楚自己是有家的人。
    她和陈德顺厮混的地方仅限于陈德顺那间狭小，光线昏暗的小房子。房子里摆了满满当当的家伙什，只留了一条从大门通往木板床的几米长的窄路。
    这条路是她漫漫人生中无意走进的一条岔道，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正轨上，而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庄镇山踩着春天满城飘的樱花回到了南城。
    这十年里庄镇山挤过大巴挤过绿皮火车，也坐过荷载七人却挤了十来个民工的面包车，他跟着包工头去了不少地方，攒够了经验和本钱，打算自己组建个施工队单干。
    庄镇山回得突然，梁美云傍晚时分才从陈德顺那张破旧到嘎吱响的木床上下来，晚上听见有人敲门时吓了一大跳。
    她从破了个口子的纱窗往外看，庄镇山高大壮实的身影站在门外，她的心脏顿时咚咚跳起来。
    “雁鸣，昭炀，爸爸回来了！”梁美云冲屋内喊道，脸上挂着的笑浮在表面又沉在深处。
    陈德顺坐在修鞋摊的小马扎上看着梁美云一家四口的背影，心里清楚他和这个漂亮女人的露水情缘就到此为止了。
    梁美云没有再和陈德顺说过一句话，甚至没再看过这个修鞋匠一眼。她的生活像是密密匝匝盘在电线杆上凌乱的电线，它们需要有人来整理，工人整理完后就可以永远地退开，而她则等待着生活的琐碎将她再缠绕起来。
    庄镇山的施工队组建起来了，凭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他接到了第一个工程。与此同时，梁美云面露忧愁地告诉他她又怀孕了。
    尽管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庄镇山对这即将到来的第三个孩子仍然充满期待。他拿着存折翻来覆去地看，计算着这个孩子出生的花费，当意识到也许它的出生会让这个家再次一夜返贫时，庄镇山也没有过多地担心，钱可以再赚，孩子越多，他会有一种人确实是在好好活着的满足感。

 第98章

    庄镇山忙着赚钱养家，即便人在南城，也常常住在工地上。他再次把梁美云藏去了远方亲戚家，考虑到两个儿子没人照顾，他咬了咬牙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每日往返于工地和家之间，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不过只要想到两个儿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就不觉得辛苦，只感到一种满涨的幸福。
    很快，冬天来了，他把梁美云从老家接来送进了南城的医院里。
    梁美云生产那天，庄镇山像之前经历过的两次一样在产房门口坐立难安。
    时间一寸寸拉长，等医生推开产房大门恭喜他母子平安的那一刻，庄镇山才把心咽回肚子里。
    庄镇山又有一个儿子了，尽管不是女孩他有些失望，但这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
    阴霾从无常的命运中来，很快就笼罩在了这对夫妻身上。
    医生告知他们新生儿由于父母血型不合出现了溶血症，必须立刻进行换血，否则胆红素可能会对脑部造成损伤。
    庄镇山愣住了，他拉着医生的衣袖问：“我前头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出生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会父母血型不合？”
    医生的眼神惊疑不定，只能含糊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梁美云和庄镇山都是o型血，而刚出生的孩子是a型。一切一目了然，甚至都不需要庄镇山再去求证。
    庄镇山咬着牙冲梁美云抬起了手，看着她刚生完孩子依旧虚弱的样子又颓丧地把手放下，离开了病房。
    梁美云久久没有回过神，她一直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她每一次和陈德顺在一起安全措施做得都很到位，为什么会生下一个陈德顺的孩子？
    庄镇山愤怒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播放，她看着窗外枯黄的树枝，心如死灰。
    梁美云不相信庄镇山离家的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她知道工地上的单身汉在休息日会成群结伴地做什么。她从来不问是因为她知道有孩子们在，庄镇山总会回家的，而她不论在谁那里寻求安慰，家也总是要回的。
    但现在，这个孩子成了她回家的阻碍。
    庄镇山站在天桥上迎着寒风抽了整整半包烟。风吹透了他的身体，烧灼的大脑却无论如何都冷却不下来。
    他在茫茫人海里选中梁美云与他共度一生，可梁美云背叛了他。
    这个尖锐的事实不停地戳着庄镇山的心窝子，他的手颤抖到几乎捏不住香烟。离婚是最简单最解恨的方式，可离婚了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他需要梁美云，他悲哀地想。
    剩下半包烟也在不知不觉中抽完了，庄镇山清了清喉咙，把冰凉的手塞进棉袄口袋里取暖。
    天桥下的车流不息，庄镇山看了眼远处灰蒙蒙的天，决定原谅梁美云。
    庄镇山这一生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庄镇山这一生必须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当他把梁美云从妻子的角色放到单纯的孩子他妈的位置上，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庄镇山回了医院，进病房的时候，梁美云正窝在被子里哭得伤心。听见动静，她从被子里抬起头，去看面色沉得像水的庄镇山。
    “镇山……”梁美云说，“对不起。”
    “臭婊子！”庄镇山恨恨骂了一句。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不亚于梁美云得知她生下了一个陈德顺的孩子，因为哭泣而泛红的脸颊迅速苍白下去。
    “送那个孽种走，这一辈子我都不想看见他。你给老子戴绿帽子，还想让老子给你和奸夫养孩子，做梦去吧！”
    梁美云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庄镇山骂得狠，但从他的话语中也传达出一条讯息——庄镇山不会和她离婚。
    “好。”梁美云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我答应你。”
    这一切被站在病房外，刚去看过弟弟的庄雁鸣和庄昭炀听个正着，只是庄昭炀被哥哥捂上了耳朵，父母的争吵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他看了一眼庄雁鸣，问：“哥，爸妈吵什么呢？”
    庄雁鸣松开他的耳朵，改去牵他的手。
    “我没听清，就是吵架而已。”
    “哦。”庄昭炀点点头，就要往屋里进，庄雁鸣拉了他一把，小声说：“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庄昭炀龇着一口白牙，笑着说：“好吧，等下我要告诉爸妈，弟弟可可爱了，我喜欢弟弟！”
    年纪尚小的庄雁鸣思考不了过于深刻的伦理问题，他只是潜意识里知道妈妈做错了事，而刚出生就要被送走的弟弟非常可怜。
    出了月子后，梁美云抱着孩子去了丁家村。
    梁慧娟是她的发小，她和丁建明结婚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小孩儿，去医院检查了说是丁建明有弱精症，这辈子也许都与子嗣无缘。
    梁美云自认为替这个孩子寻到了一户好人家，梁慧娟夫妇也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十分惊喜，表示会好好抚养他。
    “交不起超生的罚款，所以只能把孩子先放在你这儿，你放心，抚养费会按时汇过来的。”
    彭慧娟点了点头：“取名字了吗？”
    梁美云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就叫丁小庄吧。”
    丁是丁家村的丁，庄是庄镇山的庄。
    梁美云用交不起罚款才送孩子到乡下来骗梁慧娟，骗她的两个儿子，但她和庄镇山心里都清楚真正的原因。

 第99章

    梁美云感激庄镇山原谅了她，此后十二年都小心翼翼，照顾着这个家，照顾着孩子们。庄镇山半夜回家身上沾染着陌生的女士香水味她连问都不敢问，而庄雁鸣兄弟俩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把弟弟接回来，她也给不出答案。
    自打丁小庄开始记事，他就知道 了经常在寒暑假来看他的两个哥哥是他的亲哥哥，他真正的父母在距离丁家村一千多公里外的南城。
    可他们没来看过自己，听说是在努力挣钱，因为他是超生的，父母要为他缴纳一大笔罚款才能给他上户口，年幼的丁小庄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强烈的愧疚，压根顾不上什么怨恨。
    六岁之前丁小庄过得是很开心的，经常光着屁股跟村子里的小孩儿一起疯跑着玩。养父母看在那一笔一笔的抚养费份上，对他也足够上心。
    而这一切，在梁慧娟怀孕后被打破了。
    有了亲生的小孩儿，这个养在他们家的孩子只剩下了一个用途，那就是抚养费和南城时不时寄来的玩具衣物零食。
    丁小庄被完全忽视了，放学回来经常会看到家里人已经吃过饭，而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食物都没有，他只好饿着肚子去田里寻点吃的。
    到地里刨点红薯，再去另一片地里摘个瓜，土地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恩赐，这片土地也养活了一个叫丁小庄的可怜小孩儿。
    年纪再大一点，丁小庄学会了洗衣服和做饭，养父母下田干活，他还要照顾弟弟。弟弟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他觉得好玩的很。但有一天，他正在灶台前做饭，弟弟坐在他脚边玩，不知怎么磕在了砖垒的灶台边缘，瞬间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丁小庄抱着弟弟和他一样大哭着去田里寻他的养父母。看到受伤的亲儿子，丁建明愤怒之下一脚把他踹出了几米远。
    他躺在田里随处可见的坟茔前，在剧烈的疼痛导致的晕眩中看着他们抱着孩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伤心。
    十二岁了，丁小庄依旧没有见过他的亲生父母，但二哥带来了好消息。
    “小庄！我跟爸妈说好了！过几天就接你回家！”
    庄昭炀没提他和大哥这些年问了无数回怎么不接弟弟回来，家里的钱都摞成小山了，没道理要把弟弟一直放在别人家养着。
    庄镇山看着梁美云，梁美云笑得很难看：“你慧娟姨不舍得他呢，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到底是不舍得他还是不舍得那些钱？”庄雁鸣凉凉地开口，“我弟弟被他们养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我要接他回来。”
    “接他回来吧，过几年找个理由送出国去。”庄镇山把梁美云叫到书房里，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过了片刻又补充道，“我是为了雁鸣和昭炀，为了这个家。”
    庄鑫烁这个名字其实是庄雁鸣起的，取明亮的含义，希望他可以亮亮堂堂地活着。而那些污秽的，黑暗的关于他身世的一切，庄雁鸣这一生都会努力去守着，不让它有见光的一日。
    梁美云不敢过多地关心庄鑫烁怕引来庄镇山的不满，但她看着这个分别了十来年的儿子，有时会产生一种愧疚，这种愧疚紧紧掐着她的喉咙，让她喘不上气，但她再看一眼庄镇山，又强迫自己把这些愧疚给压下去了。
    梁美云在几个孩子面前表现得像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为了补偿庄鑫烁，关心他的方方面面，但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他。
    梁美云不是看不见他眼底的泪，不是看不见他对父亲的敬仰与渴望，可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庄镇山对庄鑫烁的要求很高，但他看见这个孩子无论是成绩还是性格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的两个儿子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安慰：果然不是他庄镇山的种。
    如果说父子之情，庄镇山也许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庄鑫烁身上看到那种濡慕的眼神时有过动容，但随即想到这是妻子背叛的证明时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虽然庄镇山允许庄鑫烁冠着庄姓活下去，但他绝不容许庄鑫烁打着庄家的名号在外面丢庄家的脸。于是庄镇山掌控着他的全部，直到死，仍然放不下这一点。
    梁美云说不上自己这些年过得好还是不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十分感激庄镇山为她做的一切，庄镇山离家那些年沉寂下来的爱在庄镇山愿意原谅她后复苏。她把庄镇山视为最重要的人，因此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庄鑫烁那持续了十多年的恨而感到不平。
    可站在庄镇山的墓碑前，梁美云说她后悔了。
    后悔人生走了岔道，也后悔伤害了庄鑫烁。
    时间永远在向前，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很粗长的一章捏~小庄的虐虐差不多没了，接下来轮到big李了~
    等finefine手上这个项目验收完就给大家加更！！
    第63章 匹兹堡的雪
    庄鑫烁消失了。
    自那晚后，李硕再没打通过他的电话，发去的所有言辞恳切的信息也通通像石沉大海般无声无息。在没有庄鑫烁任何消息的日子里，李硕每一天早晨醒来都完全想不起昨天做了什么。看着他留在家里的衣物发呆，看着浴室里两人的同款漱口杯发呆，看着那枚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印章发呆就是李硕一天全部的活动了。

 第100章

    他们几乎把南城翻了个底朝天，但庄鑫烁就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的银行卡没有任何消费记录，身份信息也从未在任何一个酒店登记过，庄雁鸣还查了他的出境记录，但一无所获。
    众人笃定他在南城，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到了这个时候，李硕才发现他对庄鑫烁的了解太浅了，他甚至都想不出一个庄鑫烁可能会去的地方。李硕一遍遍回忆，最后发觉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是庄鑫烁世界的中心。庄鑫烁无论做什么都在围着他打转，南城这么大的城市，他却连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硕像是被人往心窝子上狠狠戳了一刀，他瘫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难道就是这样在爱着庄鑫烁的吗？
    年后李硕去云山办了离职，继续给庄氏打工，他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庄昭炀也没强行留他，心平气和送他离开，又告诉他庄雁鸣最近用了别的路子去查庄鑫烁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起初李硕还能安心地等消息，但没过几天他就失去了冷静。没住酒店也没动过银行卡，李硕忍不住就要往最坏的那个结果上去想，想着想着就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神经质地给庄鑫烁打电话发信息。打不通就一直打，没有回复就一直发，等到太阳出来，在潮湿的夜里长出霉斑的大脑被阳光晒干，他才恢复了理智。
    庄鑫烁不是那样的人。李硕轻吐一口气，合上眼睛继续他日夜颠倒的作息。
    庄鑫烁消失的第四十七天，庄昭炀给李硕打了个电话。
    “小庄回美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硕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寓周围闲逛，熟悉的街景里似乎处处都有庄鑫烁的影子。他的目光在街边逡巡，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在某个街角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希望一遍遍燃起，又一次次落空。
    “他这段时间在哪儿？”李硕问。
    “他没说，只说不在南城。”庄昭炀长长叹了口气，“你去吗？我把他的地址发给你。”
    “去。”李硕毫不犹豫地答道。
    关于庄鑫烁联系了庄昭炀却没联系他的原因，李硕不敢去想也不敢去问，他承受不了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李硕马不停蹄地回了家，随便收拾了收拾，买了最近的航班踏上了去寻找庄鑫烁的旅程。
    国内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在港城和纽约转两次机。
    整整三十八个小时，李硕都没怎么合眼，他看着舷窗外的云，白昼与黑夜的交替，心脏随着飞机上下颠簸，一直沉不到底。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十六分，飞机降落匹兹堡国际机场。
    国内已经立过春，南城的天气在逐渐回暖。这个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西南部的旧工业城市依旧在下雪。匹兹堡的冬天十分漫长，长到几乎要到来年四五月份才会进入短暂的春天。
    李硕打车前往庄鑫烁的住处，距离不算远，只有三十多公里，预计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坐在车上时，看着车窗外一大片一大片往车窗上扑的雪花，李硕心里的焦灼和忐忑达到了顶峰。
    李硕恨不能下一刻就见到庄鑫烁，却又很恐惧见到他。
    李硕虚着脚步下了车，大雪很快就落了他一身。他把背包背在肩上，戴上兜帽，缩着肩膀往旁边一栋灰白色的建筑走去。这栋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质感却别有一番味道。
    院子门口围着一圈白色的栅栏，把他这个不速之客挡在外面。
    听庄昭炀说，这是庄鑫烁上大学时庄雁鸣为他购置的房产，也许是为了逃避那个生活助理的监控，或者只是单纯觉得这里距离学校太远，他一直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偶尔才回来。
    李硕打量了一下房子周围，这个社区房屋与房屋的间距有好几百米，他在这头嚎一嗓子，最近的邻居都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私密性是一等一的，但当李硕想到庄鑫烁独自一人住在这里，从早到晚，经历着无论怎么望也望不到头的冬天，就开始替他感到难过。
    冬天的匹兹堡有一种神奇的致郁能力，李硕刚来到这里不到两个小时，就觉得整个人已经沉在了深渊里。
    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李硕走到院子门前往里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建筑上开了许多个窗，房子里没开灯，这些窗子就像黑洞洞的眼，警惕地盯着他。
    庄鑫烁不在家，李硕得出这个结论。
    他背着包走到路边的一棵松树下，树下落满了松针，踩上去很松软。这是个避雪的好地方，李硕决定站在这里等庄鑫烁回来。
    松树遮得住飘扬的雪，却挡不住能吹进人骨头缝里的风，没几分钟，李硕整个人就被吹透了。
    “妈的，臭小子跑去哪儿鬼混了还不回来？”
    李硕吸了吸鼻子，小声骂了一句，可他打开手机屏幕数十次都没有勇气拨出去那个十位的电话号码。
    脑袋里的思绪零零散散的，李硕抓不到它们的头尾。因为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思考某件事，他索性不去想，转而苦中作乐去欣赏这幅异国的雪景。
    周遭安静得吓人，李硕抖了抖腿，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电影里的那些抢劫，枪杀等等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国家‘自由度’有多高的画面。

 第101章

    他往松树后面躲了躲，背对着整条主街，看上去鬼鬼祟祟的。
    这时主路上遥遥出现一辆车，在风雪中，只能看到大灯射出的两道极为明亮的光柱，引擎声在风里听得也不大清楚。这辆白色的轿车由远及近，李硕无比希望车子能拐进这条小路，驶进院子里，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的设想只实现了一半，车缓慢地停下了，从车窗里探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脑袋。
    络腮胡用英语高声喊道：“嘿！谁在那？”
    英语常年不用都生了锈，李硕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回道：“我在等我的朋友。”
    大叔打量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他的亚洲面孔所以放下了警惕：“哦，你是sean的朋友？”
    “sean？”李硕并不知道庄鑫烁的英文名，他指了指身后的房子，说：“他住在这儿。”
    两人说话时，又有一辆车驶来，络腮胡眯着眼往身后看了一眼，说：“那看起来像是sean的车。”
    李硕的心脏开始乱跳。他在这里等了快三个小时，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灯灯光下的雪花乱飞，隔得太远，李硕看不清挡风玻璃后是否是庄鑫烁。为了看得更仔细一点，他从松树后走出来，站到了路边，垫着脚期待地望着车来的方向。
    时间的流逝仿佛出现了声音，咔哒咔哒响。
    很快，那辆车减了速，拐过弯，停在通往院子的小路上。
    车窗缓慢降下，先是出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等庄鑫烁的整张脸自玻璃后完全展现在李硕眼前，他的鼻腔瞬间酸疼起来。
    李硕忍了又忍，也没忍住从泪腺里喷薄而出的眼泪。
    庄鑫烁看见了他，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李硕觉得他们之间的分离仿佛不在几十天前，而在几年或者几个世纪之前，不然为什么会在见到庄鑫烁的这一刻，身体里瞬间产生一种让心脏疼到快要碎掉的思念。
    “哈！果然是sean!”大叔笑起来，“sean，这是你的朋友吗？”
    隔着几米的风雪，庄鑫烁以一种冷漠的，完全陌生的眼神盯着李硕看了几秒钟，然后吐出李硕此后多年都未曾释怀的一句——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当然不是失忆啦~
    要不说big李能和杨老板成为好兄弟呢，就连做留守儿童的步调都这么一致~
    第64章 黑色的窗
    李硕愣住了，络腮胡也愣住了。
    络腮胡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转，最终识趣地选择了离开。
    他钻进车里，冲庄鑫烁喊了一句：“雪真够大的，我先走了，sean，回头见！”
    车胎压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等这点动静消失在远处，庄鑫烁收回了落在李硕身上的视线，升起了车窗。
    没再看李硕一眼，也没和他说一句话，车子驶进院子里，把他留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中。
    李硕全身冰冷地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缺觉缺得狠了，不然心脏怎么会有一下没一下微弱地跳，连四肢都开始发麻。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雪就在李硕身上落了厚厚一层，他调动着眼部僵硬的肌肉去看那栋灰白色的房子。
    一楼亮起了灯，几十秒后，二楼也亮起了灯。
    庄鑫烁走到临街的那间屋子的窗边，隔着点点片片的雪，和他对视着。
    不过也许这一眼对视只是李硕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庄鑫烁就拉上了窗帘，屋内的一切被遮掩起来，李硕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好冷。
    身体的诸多感受只剩下了这一种，李硕想挪动脚步去敲一敲庄鑫烁的门，可又害怕再看到庄鑫烁方才落在他身上那种没有温度的目光。
    李硕很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雪没有要停的迹象，李硕回到了树下，徒劳地，固执地守在庄鑫烁门外。
    手机铃声响起，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李硕。”庄昭炀问，“你到了吗？”
    “嗯。”李硕从喉咙里闷出一声，“到了。”
    “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庄昭炀不满李硕问一句答一句的，在电话那头叫嚷起来：“啧，什么情况啊？急死我了。”
    他要怎么回答庄昭炀的这个问题呢。
    房子里的灯熄了，那些窗又重新变成了黑洞洞的眼盯着他，从前庄鑫烁那么害怕他受一丁点伤，如今也能对他在寒风里伫立几个小时无动于衷了。
    李硕长久的沉默让庄昭炀意识到了他此刻在经历着什么，过了很久，庄昭炀才说：“小庄心里有气。”
    “我知道。”李硕抹掉脸上几乎已经冻成冰碴子的眼泪，苦涩地笑，“他问我是谁。我一肚子的话被这仨字全憋回来了。”
    “他……我怎么办啊昭炀？”
    “他好像不想再见到我了。”
    “你他妈发什么癫呢？我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清楚他有多喜欢你吗？”
    正因为李硕清楚，所以他才能这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这句话说出口后，李硕突然有了一种想逃离这里的冲动。就好像离开了这里，回到南城，就可以假装匹兹堡的这场雪不曾下过，庄鑫烁不曾面色冷淡地问过他是谁，也不曾对他的苦苦等待毫无动容。

 第102章

    这样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在匹兹堡停留不足12小时，李硕狼狈地逃回了南城。
    回到家，李硕昏睡了整整两天。
    醒来时，李硕盯着天花板愣了很久，等关于那场不愉快的旅途的所有记忆全部回拢，他又逃避似的躺下了。
    睡睡醒醒好几天，直到接到杨臻的电话，李硕才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
    “出来喝酒。”杨臻疲惫的声音响在电话那端。
    李硕慢吞吞地洗完澡，去擦镜子上的雾气时不小心碰掉了庄鑫烁的那只黑色的漱口杯。
    杯子是塑料的，但从高处落下，仍然磕破了一个角。
    李硕盯着那个缺口看了半天，只觉得心脏也像是破了洞，先是有红色的血液流出，后来就变成更加粘稠的东西，流干净了，胸腔里就变得空荡荡的。
    杨臻打来电话催他出门的时候，李硕还在用胶水补杯子。粘了好几回，总会有对不齐的地方，只好抹去胶水重来。
    一遍一遍的，等月亮出来高高地挂在天上，李硕才勉强补好了它。
    只是补好的杯子仍然能看得出来裂痕，这道裂痕横在他和庄鑫烁之间，不知该用什么去修复它。
    到了酒吧，杨臻已经独自喝掉了大半瓶的山崎。
    看见他过来，杨臻眯着眼冲他笑了笑：“你来了。”
    李硕点点头，拿起酒瓶往另一只空酒杯里倒上了酒，又加了冰块，送进口中，浓而烈的橡木味道在喉间炸开，他才觉得舒服了点。
    “大忙人怎么有时间叫我出来喝酒？”
    酒吧极具动感的音乐像在脑子里炸开，李硕坐下后在杨臻耳边大吼了一句：“你选的这破地儿，吵死了！”
    “吵吗？”杨臻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唱歌的乐队，意味不明地笑，“多热闹啊。”
    李硕不再和杨臻争论这个问题，替他倒上了酒，然后举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倒酒和碰杯的动作李硕做得很认真，毕竟此刻，杨臻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他感同身受的人。
    爱的人远在天边，他和杨臻一样地驻足不前。
    剩下小半瓶几乎都进了李硕的肚子，烈酒上头上得很快，朦胧的酒意出现在身体里的那一刻，李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
    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两瓶酒，李硕用肩膀怼了怼杨臻，问：“什么感觉啊现在？”
    杨臻睨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他的眼睫在光下抖了抖，斟酌了半天才找出当下最契合他感受的一句：“这还用问？我一想到我跟远儿这辈子就这样了……”
    杨臻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儿就跟他妈停跳了似的。”
    李硕笑了笑，揽住杨臻的肩：“要么说咱俩是好兄弟呢？”
    “怎么？”杨臻诧异道，“什么情况？”
    李硕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跟杨臻说了，但没提庄鑫烁的身世。听完，杨臻莫名其妙乐了起来：“哟，大情圣，你也有今天呐？”
    杨臻话里的幸灾乐祸激怒了李硕，他冷冷笑了一声：“有的人去了一趟英国连个屁都没敢放就回来了。”
    “你倒是见上面了，‘你是谁’仨字能把你吓得灰溜溜跑路是比我牛逼。啊还有……”杨臻嗤笑道，“你这体格子比我强，淋了半宿的雪回来什么事儿没有，真够没心没肺的。”
    李硕夸张地“哈”了一声：“我一天到晚地骂铭远死心眼子，好了，你现在不就是活脱脱的死心眼子二号吗？成为于铭远，超越于铭远，这是你接下来多少年的目标啊？”
    俩人像小学生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呛了起来，大有一副不把对方噎死不算完的架势。
    桌上的酒不知不觉喝完了，两个人停止了互怼，以同样的姿势摊在沙发里，望着不远处正唱着忧伤情歌的驻场歌手。
    眼前的灯光由点变成线，因为醉意好像又从线变成了绚烂的面，糊在李硕的眼前。
    杨臻用脚踢了踢他：“你真怂。”
    脆弱在每根血管里流淌着，李硕瘫着没动，幽幽道：“你不知道，小庄以前看着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太难接受了，我觉得他不想再爱我了。”
    不想爱和不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果某一天庄鑫烁不喜欢他了，要和他分开，李硕还能挺坦然地接受。感情会出现，也会有消失的一天，他明白这个道理。
    但李硕不能接受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本该仍然汹涌澎湃的爱意被生生按下了休止符。
    那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刻，李硕认真地思考过，他做的选择是命运捉弄下的无奈之举，但庄鑫烁受到了伤害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事实。
    “你和小庄跟我和远儿不一样，你们有机会，我们没有。伤害了就去弥补，把人弄丢了就去找，别像我一样，连后悔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后悔。”
    “出发吧，李硕。”杨臻又踹了他一脚。
    李硕揉了揉眼睛，揉散了眼前那片模糊的光。
    杨臻说的对，他和庄鑫烁之间还有机会，而这个机会全在他肯不肯。
    他把庄鑫烁的心戳得稀巴烂，人家只是对他摆几个冷脸，已经算是非常温和的反击了，他凭什么因为难以接受庄鑫烁前后巨大的反差而像乌龟一样躲在壳里呢？
    李硕拿出手机，决定再去一趟匹兹堡。

 第10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04章

    李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我是他的男朋友，你呢，小甜心？”
    男生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也慢慢张成了o型。他指着李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在他身后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庄鑫烁抬手按在男生的肩膀上，阻止他说下去，然后掀起眼皮，和李硕对视着。
    李硕被他那黑而沉的眸子盯着看了一眼，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下一秒，又垂了下来。
    那晚庄鑫烁戴着帽子，李硕没有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此刻他背对着整栋房子明亮的灯光，李硕得以自上而下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头发长长了，不再是李硕喜欢的，熟悉的板寸。他的目光顺着庄鑫烁的额头往下，在眉骨侧边，太阳穴的位置看到一道暗红色的瘢痕。
    皮肤组织被利物割开，愈合时再也寻不回原先的生长纹路，即便已经痊愈，表面也变得不再平整。
    它横在那里，提醒着李硕，庄鑫烁失去一切的那个暗昧的夜。
    呼吸变得急促，李硕往后退了半步，似乎他退进黑暗里，和庄鑫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看不见那道伤似的。
    但那道伤就像某种附加赠品，李硕每看庄鑫烁一眼去缓解心里的思念，它就会同时狠狠扎进他的眼里。
    “前任。”庄鑫烁低下头对那个男生说道。
    声音非常温柔，是从前庄鑫烁和他讲话时的一贯口吻。
    这个单词穿过空气，重重砸进李硕的耳朵里，砸得他整个大脑都开始嗡鸣。
    两人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亲疏一目了然。但李硕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迎着他们的目光而上，说：“我好想你，小……”在意识到庄鑫烁也许不想听到“庄”这个字眼后又改了口，“乖宝。”
    庄鑫烁眉头皱了皱，好像这个称呼让他十分的不适，他拍了拍男生的肩，示意他先进去。
    男生点了点头，眼神在他们身上流转了片刻，转身进了房间。
    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李硕轻声问：“新男友？”
    门只开了一半，灯光融进夜色里，庄鑫烁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压着眉毛看了李硕一会儿，但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庄鑫烁那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李硕身上，却灼得他全身都在痛。
    李硕向前走了一步，和庄鑫烁的距离更近了些。他从庄鑫烁这里得不到答案，于是替他回答：“不是。”语气非常笃定。
    庄鑫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眉头压得更低。过了很久，久到李硕的眼眶开始干涩泛疼，他才听见庄鑫烁问：“你又来干什么？”
    重音在“又”字上，传达出来的不耐烦非常清晰明了。李硕呼吸窒了窒，但仍然强迫自己收拾了下面部表情，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道歉。”
    姿态放得极低，李硕把尊严放在庄鑫烁的脚下，可以任他踩踏，只希望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可以看到哪怕一丝一毫从前的温柔。
    “你想怎么冲我撒气都可以，但是，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庄鑫烁打断了：“没必要，你没错。”
    “你说的分手，我同意了。别再拉拉扯扯的，很难看。”
    说完这句，庄鑫烁就要关门，李硕伸手去挡，庄鑫烁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他紧紧盯着庄鑫烁的眼睛问：“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庄鑫烁略略思考了一番，像是在回忆什么电话，很快眉头松开用一副十分随意的语气回道：“喝醉了不小心碰到的。如果你是因为那通电话来的这里，那我和你道个歉，回去吧。”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把光亮和庄鑫烁留在门里，把无边无际的黑和李硕关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梅开二度！又是连门都没进去的一天！
    big李：谁tm再在我面前说who are you这仨词er，我就让谁嘎！
    （谢谢饱饱们的海星，爱你们~）
    第66章 心脏失温
    李硕又想逃跑了。
    那通电话，李硕以为是庄鑫烁给他的希望，但庄鑫烁却语气平平地告诉他只是误碰。语气平平地说他们已经分手，语气平平地说李硕现在纠缠的样子很难看。
    他的脸上除了不耐烦，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李硕靠在白色的门板上，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塞进齿间。烟是在酒店楼下的商店里随便买的，红白包装的万宝路，烟气又冲又苦。虽然比起他常抽的红塔山还是差得远，不过也许是因为胸腔里已经翻涌着浓重的苦涩，这会儿竟然觉得这个味道有些难以忍受。
    门内传来郎朗的笑声，李硕抽烟的动作一顿。
    关于那个棕色小卷毛的身份，庄鑫烁没有给出答案。庄鑫烁不否认，不承认的态度李硕只能想到是因为庄鑫烁觉得这个问题与他无关，没必要和他交代。
    也没必要道歉，没必要补偿，只要李硕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
    李硕吐出一口烟，看了眼黑漆漆的天幕。放弃很容易，但他能不能接受庄鑫烁那些温柔，丰沛的爱意不再属于他，能不能接受庄鑫烁看着另一人笑，看着另一人哭，牵别人的手，和别人拥吻。而他则永远从庄鑫烁的生命中退出，成为一个提起来没滋没味的前任。
    不行。
    这是一个连思考都显得多余的问题。

 第105章

    李硕将燃尽的烟蒂用力地搓成一团。余温灼伤了他的掌心，那一小块皮肤变成深红色。他盯着那块红斑看了几秒钟，走到台阶边坐了下来。
    匹兹堡的夜间气温很低，他将双膝包裹进长长的羽绒服里，戴上了帽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徒劳地等。时间在无聊的发呆中一分一秒流逝，凌晨一点多，李硕听见背后的门内传来一点动静。
    李硕左右张望，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因为忘记羽绒服裹着双腿，站起身时扑通一下从台阶上翻了下去。没摔伤，但姿势不好看，且这一幕正好落入开门出来的小卷毛眼里。
    “操！”李硕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双腿从羽绒服里解救出来。转过头，看见小卷毛一人震惊地站在门外。
    “你在练中国功夫吗？”男生问道。
    “是的。”李硕顺坡下驴，也不管人信不信，胡诌道，“如影随形腿！”
    这几个字他不知道怎么翻译，直接用的中文，但这丝毫不影响小卷毛看向他时崇拜的目光。李硕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小甜心，庄……”他改了口，“你是sean的朋友吗？”
    sean这个名字从唇齿间滚出来的时候，李硕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把庄鑫烁和这个陌生的sean划上等号。就好像庄鑫烁回到了匹兹堡，摇身一变成为了sean，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就都被留在了南城，他是匹兹堡的sean，并不是从前那个很爱他的庄鑫烁。
    “我叫ian,不要再叫我小甜心。”ian走下台阶，扶了他一把，“不然，我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李硕不明白他讲的这两句话前后有什么关联，最后只能归结于文化不同，搞不懂外国佬的脑回路很正常。
    “我们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看李硕站稳了，ian往一旁走了半步，离他远了点。李硕在ian琥珀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因为听见很多年这几个字眼而老大不高兴的一张脸。
    “你是李硕……”ian舌头打结，“李硕”两个字他说得非常奇怪，李硕忍不住用标准普通话去纠正他。
    ian认真地学了几遍，最后总算有点样子了，才接着说：“虽然我没见过你，但我听过你的名字。”ian晃晃手指，“四次。”
    “第一次是sean打电话来说他喜欢上一个人。第二次是sean说他和你在一起了。第三次是说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不会再回来了。这三次听见你的名字时，sean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放松和开心，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最后一次是刚刚，他说你抛弃了他。”
    李硕呼吸一窒，对“抛弃”这两个字感到非常不适，尽管那就是事实。
    “哈！”ian突然怪笑了一声，“你很厉害！李！既然抛弃了他，为什么你又从中国跑过来？”
    李硕口语一般，有限的词汇量表达不出来他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想了想，最后只能回道：“我爱他。”
    说完这句，李硕感觉到ian看他的眼神变了，里面仿佛有很浓很重的同情。
    ian转头看了眼那扇白色的门，笑着耸了耸肩，又问：“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道歉。”李硕又补了一句，“追他回来。”
    ian大笑起来，声音很大，李硕不懂他为什么笑，有点生气：“笑个屁！”
    这句是用中文说的，ian没听懂，不过他并不在意，拿出手机，说：“请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认为你需要一点帮助。”
    李硕愣了愣，把手机号报给他。ian记下后，就和他道了别，临走时跟他说：“sean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追他很难，但……”ian冲他挥了挥手，“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不知是不是ian许诺的帮助给了他点信心，李硕觉得自己又不想逃了，既然不能接受庄鑫烁爱别人，他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走这条看上去荆棘密布，没有希望的路。
    ian驱车离开，院子里恢复了安静，李硕走上台阶，发现门掩着，并没有完全锁上。李硕在心里吐槽了一把ian的粗心大意，与此同时，他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吝啬的命运施舍给他的一个小小机会。
    他拉开门，小心翼翼探了个脑袋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极具复古美式风格的玄关，地面上铺着漂亮的仿古地砖，正对门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副风景油画。视线继续往里，客厅的电视上正播放着电影，沙发上却没人。
    李硕想了想，探了只脚进去，半边身体刚从那道细细的门缝里挤进来，就听见门背后有道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李硕吓得一激灵，回过头，看见站在门背后不远处的庄鑫烁。
    李硕抿了抿嘴唇，把门完全推开后缓步走进来。踏进这间房子的时候，他深吸了口气。翻越院子里那道栅栏尚且需要费点力气，而这道线只需往前走一步就能轻松跨过，就能站在离庄鑫烁更近的地方。至于庄鑫烁心里那道墙，李硕目前还没有找到可以爬上去的梯子。
    “我……”李硕讪笑，“没订酒店，收留我一晚可以吗？来的路上我都没怎么睡，这会儿躺地板上我都能睡着。”边说他边往客厅走，指着那张皮质的大沙发，“睡沙发就行。”
    李硕说完这句，庄鑫烁从门后的阴影处走出来，站在灯光明亮的客厅一角。
    “出去。”庄鑫烁说。
    李硕脸上的笑僵住，手指紧紧扣着羽绒服的布料。

 第106章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别这么小气呗，我就睡一晚，行吗？”
    “出去。”庄鑫烁又说了一遍。
    庄鑫烁面无表情的脸深深陷在暖色的壁灯折出的曲光里，李硕看着他，既难堪又伤心。
    他们在一起前，在一起时，李硕在庄鑫烁身上鲜少见过的几次冰冷和沉郁都是对着外人，但如今，这些东西竟然也轮到他来体验了。
    李硕毫不怀疑，如果他死皮赖脸继续留下来，庄鑫烁会薅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丢出去也说不定。
    那种场面，李硕已经脆弱的像纸一样的心脏实在承受不了。于是他慢吞吞地往外挪，走过庄鑫烁身边时，做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伸手轻轻拉住庄鑫烁衣摆，小声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消气呢？”
    庄鑫烁回头，目光落在李硕的脸上，但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电影播放到男女主分别的桥段，一声声形同哭泣的“don’t leave me”从电视里传来，庄鑫烁甩开了李硕的手。
    他走到沙发边，关上了电视，背对着李硕，说：“别再来找我就行，看到你很烦。”
    【??作者有话说】
    进门了但没完全进……
    第67章 pistol
    李硕灰溜溜回了酒店，飞机上睡的几觉积攒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洗了澡，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阖上了眼睛。
    等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他的脑海里就开始自动地播放庄鑫烁冷着脸对他说过的那几句话。
    “抛弃”两个字太沉太重了，一直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喘不上气。他们之间的症结在什么地方，李硕心里明白。
    爱是满的，缺的是庄鑫烁对他的信任和原谅。
    纷乱的思绪在身体里到处乱窜，搅和得李硕睡意全无。不知道折腾到几点钟，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时，房间里依旧是一片黑暗，捂了一晚的被窝也没有多热，李硕蜷缩在被子里，赖了会儿床。
    他都快三十岁了，独自一人过了那么多个冬天，但自打庄鑫烁离开他后，他最喜欢，最依恋的被窝也变得不温暖了。
    李硕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也是一片黑。但远处辉煌的灯光仿佛让白日里暮气沉沉的城市活了过来，呈现出一片虚假的繁华。
    在晚间醒来，接下来的这个夜又不知道该怎么度过了。
    李硕无所谓倒不倒时差，在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在重复来重复去的黑夜里有时能睡着，有时睡不着，生物钟早就一团乱，因此这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长时间的睡眠按理说能让他恢复一部分精力，但李硕还是觉得累。他站在窗前抽完了一支醒神的烟后，听见丢在床铺上的手机传来几声短信的提示音。
    李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ian发来的几条imessage。
    第一条是一个地址，第二条是：李！快来！
    最后附上一张照片，照片拍得很模糊，但丝毫不影响李硕一眼就认出那是庄鑫烁。他倚在栏杆边，手里端着杯酒，微微眯着眼睛，散漫而又性感。李硕的心脏停跳了两秒，才又重新恢复正常的跳动节奏。
    明明曾经他和庄鑫烁之间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可看到这样的他，依旧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动。
    李硕把地址输进地图软件里，发现那是一家酒吧，离酒店不远，步行就可以到达。返回和ian的聊天界面，他回道：拍照水平太糟糕了。
    ian的消息回得很快，发来一条占满整个屏幕的无语的emoji表情。
    李硕笑了笑，因为知道了庄鑫烁的行踪情绪不再那么低落。他快速地冲了个澡，站在镜子前用力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点。从行李箱里挑出一件黑色的羊绒衫套在白色的衬衣外面，他裹上羽绒服下了楼。
    在酒店餐厅随便对付了两口晚饭，也不是不饿，两年的时间足够李硕养成许多不太好的习惯，比如晚上没人抱着会很难睡着，比如口味刁到外面的饭菜吃来吃去还是觉得庄鑫烁做的好。
    酒店距离酒吧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李硕裹紧了羽绒服把脸缩进衣领里一路小跑。路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匹兹堡这座城市常驻人口只有三十万，还没南城下面一个小县城人多，人少意味着冷清，这里的娱乐活动非常匮乏。
    拐过一个街角，李硕像是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红色砖墙上到处是凌乱的涂鸦，路灯似乎都比这条街外的亮上许多，将不同肤色的人们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晰可见。
    这里是找乐子的好地方，找的什么乐子，李硕扫了一圈他们火热赤裸的视线瞬间就清楚了。
    跟着导航走到了一家酒吧门口，铁架子搭的招牌摇摇欲坠，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颜料喷出非常潦草随便的“pistol”几个字母。
    李硕产生了点说不出口的联想，酒吧大门里透出来的艳红色的光和震荡的音浪更加让他坚信这不是个什么正经地方。
    入门处是一扇门帘，门帘是用一条一条的拇指粗细的铁链组成的，公众 号梦白 推文台很有点狂野的味道。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入目是一个巨大的下沉舞池，舞池 中央有四个高台，每个高台上都站了两个几乎一丝不挂的男人，少得可怜的银色布料遮挡着重点部位，布料和夸张的肌肉上的汗水一齐在璀璨的灯下闪着暧昧又惹火的光。

 第107章

    只看了一眼，李硕就觉得自己自己要长针眼。
    他快速把目光挪开，可视线在酒吧内转了一圈，他就发现眼神无处可落。触目所及，清一色的男人，大部分都光着上半身，没光着的穿着也十分性感，李硕裹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站在其中像个马戏团里滑稽的猴子。
    酒吧里太热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出这样火辣的气氛，暖气开得很足。人们在高温中脱下衣物，在热潮中释放着欲望。空气因为人们蒸腾的汗水而变得不太好闻，李硕皱了皱鼻子，脱掉了羽绒服，想了想又脱掉了羊绒衫，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自由国度的风吹进了这间酒吧，吹走束缚着人们的道德观和羞耻心，每个人到了这里，除了快乐，不要别的。
    跟这些人比起来，李硕觉得自己堪称含蓄和内敛。收拾好心情，他在一片肉色里寻找着庄鑫烁的身影，从楼下到楼上，终于在二楼的栏杆边，看见了他。
    看见他的那一刻，李硕立刻感觉到脑袋里“嗡”了一声，怒火霎时从脚底升起来，把他的血肉烧得劈啪作响。
    照片里庄鑫烁还穿着件t恤，这会儿他把上衣脱了，姿态放松地倚着栏杆，浅灰色的牛仔裤挂在胯上，露着一圈黑色的内裤边，整个人看起来放。荡到了极点。
    庄鑫烁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正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来搭讪的男人赤裸直白的邀请。亚洲面孔在这间酒吧里非常少见，因为少见，不少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频频往庄鑫烁身上落，像是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似的。
    李硕腋下夹着他的羽绒服和羊绒衫，把铁质楼梯踩得咚咚响。他什么也顾不上，只想立刻把庄鑫烁裹起来，打包带走。
    挤开站在庄鑫烁面前的男人，李硕把衣服硬塞到他手里，塞进去还不算完，又伸手整理了整理，用宽大的羽绒服遮挡住庄鑫烁的前胸，才转过头龇着牙对着来搭讪的男人语气夸张地说：“oh！honey！这个味道实在太糟糕了！你能先把你的胳肢窝打扫干净再出门吗？”
    金发碧眼的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道：“what？！”
    没有一个眼高于顶的白男能抵挡住这种攻击，他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屈辱的表情，随后又扭曲起来，留下一句s开头的脏话火速离开了。
    李硕冷哼了一声，得意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过身时，庄鑫烁落在他脸上黑沉沉的目光让他高涨的气焰瞬间蔫吧了下去。
    “哈哈……”李硕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好巧啊。”
    庄鑫烁没理他，单手拎着那件羽绒服递到李硕面前，用眼神示意他接着。李硕没接，抿了抿嘴唇，说：“你就帮我拿一会儿行不行？”
    庄鑫烁微微侧了下头，手一松，柔软而厚重的衣物坠落，金属拉链从李硕小臂上划过，带来一阵轻微但不容忽视的痛感。
    庄鑫烁抬脚跨过它，往吧台去了。李硕低着头，盯着那团黑色，觉得自己仿佛和这件衣服一样，被他毫不留情地丢下了。
    李硕站在庄鑫烁方才站的那个位置上，看着他在吧台边灌了两杯酒，然后下了楼，进入那个张牙舞爪的舞池。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ian端了杯酒递到他手里，说：“sean一直很受欢迎。”
    李硕没什么心情和ian聊天。
    庄鑫烁被那些光怪陆离的彩色吞噬了，李硕站在二楼一直竭力寻找着他的身影。一片迷乱而又模糊的画面里，人们借着身体的律动，用无意或是有意的摩擦寻找着欲望释放的出口。
    李硕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失去庄鑫烁是什么滋味。
    爱还在，最痛的是没有立场。
    就像现在，即使心里那把火快要把他烧成一撮灰，他也阻拦不了庄鑫烁去做什么。单身，年轻，长得帅，受欢迎多正常，也许他今晚会挑选一个合适的床伴离开，而自己则在一遍又一遍自虐的想象中彻夜不眠。
    李硕转过身，颓丧地靠在栏杆上，不再去看舞池里的庄鑫烁。
    接过ian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滚下去，整个身体都烫了起来。他把酒杯捏在手里把玩着，长叹了一口气。
    ian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李！你在干什么？”
    李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卷毛真是没眼色，没看出来自己正忙着伤心呢吗？
    “什么也没干。”李硕回道。
    ian耸耸肩，看上去非常疑惑：“你不是要追sean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李硕一愣，让ian这句话给点醒了。
    李硕重新看向舞池，原本正处于人群正中心的庄鑫烁消失了。他转着脑袋四处找，一旁的ian指了指舞池边一个小门：“sean进去了。”又说，“不是一个人。”
    李硕把手里的抱着的衣服和酒杯一股脑塞给ian，往楼下跑去。穿过人潮时，身上穿着的衬衫被撕扯得掉了两颗扣子，甚至还有咸猪手摸了把他的屁股。
    李硕转过头，冲人群比了个中指。
    小门的门帘依旧是一排铁链，李硕撩起链子，走了进去。
    外头聒噪的音乐都挡不住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李硕对外国佬的开放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他穿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男人们，在狭窄的走廊尽头，看见了庄鑫烁。
    他叼着一支烟，眯着眼，糜红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吞咽口水时滚动的喉结照得清晰可见。如果不是一个男人正跪在他身前伸手要去解他的裤链，李硕已经被他这幅模样迷得七荤八素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去，闷不做声拽着庄鑫烁就往外走。

 第108章

    快要走到门口时，庄鑫烁甩开了他的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
    “你干什么？”庄鑫烁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瞳孔里漫着一片红。
    李硕费力地露出个笑：“你看看我吧。”伸手揽着庄鑫烁的腰把他往身上压，“咱俩都这么熟了，我不比酒吧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强吗？”
    庄鑫烁笑了，笑意浅浅浮在面上，未达眼底。他的手指划过李硕脖颈上的动脉改为轻佻地掐着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从南城到匹兹堡一万多公里，你跑过来就为了这个，贱不贱啊？”
    【??作者有话说】
    小庄没回国之前就是酱婶儿的，有点不守男德。
    建议配合下一章食用~~
    第68章 忘了我吧
    李硕翘着的嘴角垂下来，变成一条紧绷的线。他看了庄鑫烁几秒，抬起小臂挡开他的手，而后一耳光抽在了他的左脸上。
    “你他妈跟我犯什么浑？！”
    庄鑫烁来不及反应，被他这一耳光抽得退后了半步，还没站稳，李硕又反手给了他第二下。
    没用男人打架发泄怒火时的拳头，而是耳光，李硕就是要把庄鑫烁方才给他的屈辱还回去。
    “我为的什么你不知道吗？”李硕紧紧盯着庄鑫烁的脸，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后，突然感觉到一阵难言的伤心。
    李硕这辈子就没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他可以不来匹兹堡，分手就分手，他又不是没分过手。他喜欢过的人那么多，哪一个不是随着时间的逝去面容已经模糊到想都想不起来了。
    而李硕之所以愿意一而再地坐几十个小时的飞机从南城来，是因为他爱他，是因为只要想起那个夜晚庄鑫烁经历的一切，就觉得让他重新幸福起来是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可以生气，可以冲他撒火，但这不代表李硕能毫无尊严地接受庄鑫烁对他的羞辱。
    李硕上前一步，伸手戳着他的胸口心脏所处的位置：“我李硕……”没有衣物的阻挡，指尖下仿佛能感受到庄鑫烁的心跳，熟悉的跳动节奏让李硕的声音哽了哽，再开口时带着隐忍的哭腔，“没做错任何事。”
    “你凭什么？”
    “我问你，你凭什么？”
    距离最近的两个男人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其中一个看了他们一会儿，在两人无声对峙的时刻吹了声口哨：“我建议你们找个旅馆。这里太狭窄，不够你们玩的。”
    李硕扫了他一眼，拉着庄鑫烁的手腕往外走。
    庄鑫烁一直都没说话，像是被李硕那两耳光抽懵了，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出了这条暗色的走廊。
    出来的时候，ian正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俩人吓了一跳。
    “sean，你的脸怎么了？”
    李硕脚步一顿，看了看他空空的两手，问：“我衣服呢？”
    “柜子里。”ian指了指李硕进来时的大门一侧，“和sean的衣服放在一起。”
    李硕点了点头，拉着庄鑫烁再次穿过那片拥挤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周身的气场过于慑人，这回倒没人敢再趁乱占他便宜。
    ian一直跟在两人屁股后面，替他们从柜子里拿出了衣服，又问：“你们要去干什么？”
    李硕穿好衣服，把庄鑫烁的t恤外套丢到他身上，回道：“上床。”
    ian注意到了庄鑫烁红肿的脸，害怕俩人继续打起来，打算跟着，听李硕这样说，他停在了原地，笑着说了句：“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庄鑫烁抱着衣服没动，李硕转过身，扯过t恤就往他头上套：“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我他妈弄死你！”
    套好t恤，李硕把他的外套随便往他身上一裹，拽着庄鑫烁出了门。
    艳红色的灯光渐渐离他们远去，从铁质台阶上下来，他们回到了正常的世界里。
    外面在下雪，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往脸上砸，明明是轻飘飘的雪花，却砸得李硕的脸生疼，像挨了一个又一个的耳光似的。
    李硕紧紧攥着庄鑫烁的衣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混乱的街区。
    他们一路上很有默契地同时保持着沉默，李硕没有回头看庄鑫烁一眼。他不知道庄鑫烁心里在想什么，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刚刚在那条狭窄的走廊里，庄鑫烁说出口的那三个字让他胸腔里燃着熊熊的怒火，被冷风吹了一路，也没冷下去。
    整座城市里的灯光彻夜不息，李硕却觉得他和庄鑫烁周围拢着一片什么光都照不进的黑暗。
    进了酒店房间，李硕脱掉了羽绒服随便丢在地上，然后推搡着庄鑫烁进了浴室。
    拍开浴室灯，把庄鑫烁怼到浴室墙壁上，他伸手一扬脱掉上半身的衣物，又撕扯着庄鑫烁，把那两件他亲手套上的衣服扯掉，才认真地去看庄鑫烁的脸。
    脸颊肿着，甚至能看到清晰的指印，李硕用指背在上面轻轻抚了两下，问：“疼不疼？”说完也没打算听庄鑫烁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比你疼。”
    他打开了淋浴开关，凉水浇了两人一身，李硕凑上去去亲庄鑫烁的嘴唇。其实说亲也不恰当，用撕咬更合适。
    庄鑫烁没有任何反应，李硕停下对庄鑫烁嘴唇的折磨，贴着他的耳边说：“你今晚去那个地方，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怎么了？嫌我给不了你刺激是不是？”

 第109章

    庄鑫烁这才动起来，手箍着李硕的腰把他抵在墙壁上，发了狠地吻他。同样的不像是接吻，反倒像是两只野兽互相的伤害和啃噬。
    水渐渐热了起来，兜头浇下，带走了一些李硕不想让庄鑫烁看到的软弱的眼泪。熟悉的皮肤温度，熟悉的动作，完美的契合，这些东西仿佛是很久很久之前拥有过的，在重新找到熟悉感之前，李硕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去适应。
    又狠又重，李硕很快就感受到了疼痛，像是被撕开又被补起来。他的心就没这么好运了，撕开的口子往外流着血，能把它补起来的东西，庄鑫烁有，却吝啬给予。
    庄鑫烁还是一个字都没说。从前李硕疼了，受不住了，就要口无遮拦地大骂庄鑫烁，今天也咬着牙一声不吭。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间只夹杂着沉而重的呼吸声。
    李硕眯着眼盯着因为水汽在天花板上映出的光晕，大脑里一片昏沉。全身的力气都在和疼痛做着对抗，分不出一点心神去想别的。
    热气蒸腾，让整间浴室的温度升了起来。庄鑫烁把他压在浴室镜子前，自背后拥着他。李硕腾出手抹干净镜子上的水雾，然后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庄鑫烁。
    发梢上的水珠坠落，成串儿地往李硕背上打，他用手肘拄着台面，盯着镜子里的庄鑫烁，庄鑫烁也从镜子里看着他。
    李硕读不懂他眼里的东西，鼻腔酸疼到忍无可忍，双眼逐渐被一层水雾淹没，像潮水涨起来，也淹没了镜中庄鑫烁的脸。有一瞬间，李硕似乎看到了庄鑫烁眼眶里一闪而过的晶亮水痕。但他没等看仔细，下一秒，一只手就覆了上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很轻很柔的动作，于是李硕的眼泪全流进了庄鑫烁的掌心里。
    没有哪一次两人是这么做的，结束的时候，李硕趴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都很难。他侧过头，看见庄鑫烁从地板上敞着的行李箱里捡出一条他的运动裤穿上：“借条裤子。”
    这就是今晚庄鑫烁对他说的所有的话了，李硕冷笑一声：“一万八，记得把钱转我。”
    庄鑫烁穿裤子的动作一顿，看向他，又点了点头：“好。”
    等他穿好衣服，要离开，李硕支起上半身，冲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庄鑫烁没回头，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他微微侧了下头，说：“one night stand还需要温存吗？”
    “滚！”李硕把手边的枕头冲门口砸了过去。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李硕从趴着改为躺着，视线在天花板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向浴室的玻璃门。
    他从镜子里看见庄鑫烁的时候，那滴泪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李硕迫切地想得到这个答案，他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套上衣物，随便裹着羽绒服就出了门。
    出门出得着急，他还提拉着酒店提供的一次性拖鞋。
    被风一吹，整双脚瞬间就没知觉了，不过身体上没知觉的地方很多，他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地方。
    雪下得更大了，一片白里，他压根寻不见庄鑫烁的身影。
    李硕猜想也许庄鑫烁会返回酒吧，就朝着酒吧的方向一路跑过去。大幅度的动作撕扯到了某个部位，他疼得脸色发白，又不得不慢下来。
    在深夜独自出门是件很危险的事。即便匹兹堡的安全程度比之犯罪率极高的底特律要高上不止一个等级，但只是相对而言这里比较安全，并不是绝对的。
    李硕在拐过一个街口时，被迎面走来的四个人拦住了去路。
    四人里有三个脸上都是青色的纹身，其中一个光头连头顶都纹了复杂的图案，跟年画似的，李硕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盯着他们。
    太寸了。
    李硕身上什么都没带，就一个手机，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说：“我身上没有现金。”
    要不是他负了伤抬腿都费劲，这会儿也不至于这么认怂。
    一个光头接过手机研究了研究，满意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但他不怎么相信李硕说的话，冲剩下三个人一招手把李硕围了起来，把他堵进旁边的一条黑漆漆的巷子里。
    几个人两手空空，没拿武器，这让李硕稍稍放了点心。
    不过是挨顿打而已。
    光头男正要伸手去拉李硕的衣服，突然巷子口传来“当当当”几声。
    李硕越过几人往外看，庄鑫烁提溜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钢管，往墙壁上敲了几下，他迎着雪背着光，李硕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剪影。
    “别多管闲事，小子。”光头男冲庄鑫烁喊了一嗓子。
    庄鑫烁提着钢管走过来，钢管在地面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几个人对视一眼，朝庄鑫烁冲了过去。
    四打二还能打不过吗？几个人信心十足，并为今晚有意外的收获而感到惊喜。
    庄鑫烁抡着钢管往一人脑袋上砸了下去，这人哀嚎着倒下，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剩下三人也到了庄鑫烁跟前，他抬腿踹翻了一个，又往他身上抡了几下。
    光头偷摸地绕到庄鑫烁的背后想给他来上一脚，庄鑫烁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身，钢管就落到了光头肩上，把他砸得跪了下去。
    剩下最后一个嘴唇上带着环的黑人，庄鑫烁死死盯着他，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冲出巷子，一溜烟儿跑了。
    “我手机在那光头身上。”李硕说。

 第110章

    庄鑫烁向光头走过去，伸出手。
    光头看上去不是很甘心地把手机递给他，庄鑫烁又朝他脑袋狠狠踢了一脚，光头的后脑勺咣得一声磕在了墙上，歪倒在地，不动了。
    庄鑫烁丢掉钢管，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走过来，他从上到下把李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李硕说。
    庄鑫烁点点头，把手机塞进李硕的口袋里，低下头看见了他冻得发青的脚腕。
    庄鑫烁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脚腕看了几秒钟，把他抱了起来，又空出手扯了扯他羽绒服的下摆，盖住他的脚，抬步往巷子外走去。
    风雪更盛，两人的呼吸缠绕，李硕埋在庄鑫烁的脖颈间，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过了好久，他问：“你为什么啊？”
    庄鑫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走到酒店门口，他把李硕放了下来，借着酒店大堂透出来明亮的光线，伸手去擦李硕脸上几乎冻成冰碴子的眼泪。
    庄鑫烁不再掩饰，因此李硕在这一刻看见了他眼里很浓很重的伤心。
    擦干净了他脸上的泪水，庄鑫烁露出个无奈的笑，叫了声：“哥。”
    这个称呼让李硕已经停止的眼泪又往开始往下淌，擦也擦不干净，庄鑫烁叹了口气，轻声说：“南城我是真的真的没办法再回去了。”
    “我好恨，恨来恨去只能恨自己不够坚强迈不过去那个坎儿。”庄鑫烁顿了顿，接着说，“太疼了。”
    “可你的家，你的朋友，你二十多年来经营的一切都在南城，所以这次我来替你做选择。我宁愿你觉得我是一个非常糟糕，提起来就恶心的前任，也不愿意你带着愧疚过不好以后的生活。”
    “时间在向前，你也向前看吧。”
    庄鑫烁伸手摸了摸李硕冰凉的脸，低下头似乎想亲他一下，在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时，庄鑫烁停下又退开。
    “对不起，我真的好爱你。”庄鑫烁说，“但你忘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全世界都知道big李是无辜的，小庄也知道~
    第69章 无解死局
    李硕从匹兹堡回来后在房子里沉寂了很多天才肯走出家门，想要尝试去恢复没有庄鑫烁时的正常生活。他回了自家公司工作，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天天忙得焦头烂额，经常需要加班加到深更半夜。
    当然也许是他故意要把二十四小时都填满，用来补那个因为庄鑫烁离开而在他身体里留下的大洞。可不管用什么填，那个洞都像填不满似的，心里一直空得发慌。
    李硕从匹兹堡回来快三个月了，他还时常能梦到那晚庄鑫烁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黑色背影。强劲的风吹起他的头发，吹动他的衣摆，雪花漫天乱飞，庄鑫烁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李硕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串整齐的，延伸至他永远也走不到的地方的脚印。
    这幅生动的景象总让他从一阵窒息中醒过来，运气好的时候天光大亮，运气不好的时候是夜半时分，只能睁着眼睛等天明。
    庄鑫烁让他向前看忘了他，他尝试了但做不到。
    李硕仍然住在那栋庄鑫烁付出了很多心力装修的房子里，房子里的陈设一直保持着庄鑫烁离开时的样子，他的衣物，书，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摆件都摆在原有的位置。玄关处玻璃花瓶的水培植物换了新的，还是日本吊钟，李硕把它养得很好，绿盈盈的，而这抹绿就是房子里唯一的生机了。
    他给庄鑫烁打过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就挂断了，一开始他还以为庄鑫烁在忙，等换了时间打过去又被挂断，李硕心里就明白了。庄鑫烁的态度决绝，要向他表明他们之间是一种不需要再联系，不需要再见面，爱恨都已经彻底结束了的关系。
    李硕有时能想通，有时想不通。想通的时候安慰自己这不过又是在他生命中短暂停留过的人，想不通的时候觉得自己还住在这栋房子里就是最大的自欺欺人。
    南城和庄鑫烁之间二选一的抉择，庄鑫烁替他做了。李硕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只要想起来庄鑫烁流着泪的道歉和那句痛到极点的告别，就想立刻抛下南城的一切。
    抛下容易，但让庄鑫烁接受他抛下一切只为了和他在一起是和让他迈过那道坎儿一样难的事情。
    他和庄鑫烁之间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因此只能这样了，这就是彻底的结束了。
    五月份，南城已经进入夏天，李硕坐在酒店包厢里等客人的时候闲着无聊看了眼匹兹堡的天气。
    最高气温只有十二度，比之前一天的温度直接腰斩，也不知道庄鑫烁出门有没有多穿一件衣服。之前在南城时，李硕就发现了他不爱穿厚衣服的毛病，因此总盯着他。等他回了匹兹堡变成一个人，没人管着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不好好穿衣服了。
    上次他去的时候，接近零下十度的天气，庄鑫烁就穿了件t恤加一件棉夹克。李硕想说，但当时只顾着生气了，后来也没有再说出口的机会。
    李硕熟练地打开短信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降温了，乖宝记得多穿点，冻感冒了我指定收拾你。
    这是庄鑫烁在国内的号码，回了美国这个自然不再用了，它就变成了李硕的树洞。李硕一直给这个号码交着话费，省得它停机被回收变成别人的。

 第111章

    想到什么就发什么，保持着两人在一起时的状态，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再能收到任何回应。不过李硕也不在意，这是他在真真切切意识到他停在原地始终走不出来后想出来的安慰自己的小妙招。
    信息发送成功，他心里舒服了点，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酒桌上他喝了不少酒，求的是一个打算在下半年开业的梦芝家居广场的好铺面。那个位置盯着的人很多，有钱还不行，喝酒送礼搞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铺面创造不了多少营业额，但梦芝是知名的高端家居商场，一个好的位置，提升的知名度比真金白银重要。
    李硕赔着笑脸送梦芝招商部的副主任离开酒店，实在撑不到回家了就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进了房间，他立刻冲进了卫生间抱着马桶把晚上喝的酒，硬塞下去的饭菜全给吐了个干净。
    胃酸把喉咙灼烧得很痛，酒精反应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瘫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仰头看着顶灯晕出来的光圈。
    盯了一会儿，他心里有点难受，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那个号码又发了一条信息：乖宝，我喝醉了，你来接接我吧。
    发完，又觉得不对，把这条信息从界面上删掉了。这其实是个很没有意义的行为，信息已经发送过去，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见那个没有意义的祈使句而已。
    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李硕爬起来，艰难地冲了个澡就钻进了被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今夜的梦里没有庄鑫烁，只有一大段一大段的空白，醒来时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得睡这么饱的一个觉，李硕的心情挺好，庄昭炀打电话来约他吃晚饭，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这天是周六，白天李硕在一楼的阳光房里呆了一天，画了半幅画。
    当笔尖触及纸面，将要落第一笔时，李硕竟然觉得脑海里庄鑫烁的脸有一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他过多地去回想他的背影，鲜少去回忆他的脸，所以记忆变得不再清晰了。
    李硕扯着嘴角笑了笑，放弃了画人像，转而去画那场冷得彻骨的大雪。
    没画完，人就已经累了，他靠在玻璃窗上，点了支烟在抽，抽的是红白包装的万宝路。
    “这种折磨什么是个头呐？”李硕问自己。
    和庄昭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李硕略微收拾了下就出了门。还是那家万园春，这些店的饭菜吃来吃去都没什么意思，而庄昭炀执着于约他出来，李硕知道这是要给自己放松心情。
    “这家店再好吃也不能每回都来吧？”李硕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窗外开得灿烂的一片蔷薇。
    太阳天边挣扎着，最后还是被黑暗拖入地平线。
    庄昭炀替他倒上了茶，又冲服务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才笑着回了句：“我这个人长情。”
    李硕喝水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德行。”
    饭桌上几乎都是庄昭炀在说，聊的净是些云山的八卦，关于庄鑫烁的一切，他还是只字不提。
    李硕咽下嘴巴里的食物，冲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吧停吧，谁要听前司的八卦啊？”说完，稍微往前探了探上半身，看着庄昭炀，“聊聊小庄呗。”
    这几个月以来，他和庄昭炀见过很多次面，聊过很多，但庄昭炀一直刻意避免在他面前再提起庄鑫烁。每每说起，他总会生硬地岔开话题，李硕再怎么追问，他那张嘴就跟粘了胶水似的硬是不开口，是以李硕对庄鑫烁的现在的生活一无所知。
    庄昭炀“啧”了一声：“我让你出来放松来了，你非找虐是吧？”
    李硕撇撇嘴：“现在还有什么能虐到我啊？说说呗，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庄昭炀把李硕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前段时间我和莱莱去了，他挺好的，跟几个朋友搞了个攀岩的俱乐部，正装修呢。”
    李硕点了点头，又问：“谈恋爱了吗？”
    庄昭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弟弟有那么没心没肺的吗？你放不下他就能放下了？”
    李硕不说话了，伸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嚼吧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滋味，强迫自己咽下去了。
    过了好半天，他又问：“你说他那四十多天去哪儿了呢？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是他能去的。”
    庄昭炀盛了碗汤放在他跟前：“喝碗汤。”又说，“别再纠结这个了，也别再问了，忘了他吧。”
    谁都在劝他放下，谁都希望他往前走，庄鑫烁是这样，庄昭炀也是这样，但没人告诉他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李硕笑了笑，回答他：“真忘不了。”
    庄昭炀放下筷子，盯着李硕看了几秒，又叹了一口气，说：“他去舟岛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儿，可能只是想随便找个地方冷静几天吧。”
    “舟岛？”李硕的指尖顿时掐入掌心，这个地名让他想起来了一些被他遗忘的事情。
    “哥，今年我过生日，我们去海边看雪好吗？”庄鑫烁指着平板电脑上一张照片给李硕看。
    李硕瞟了一眼，转而手指飞快地键盘上敲击着回复甲方的信息，略有些敷衍地回道：“现在才夏天，还有好几个月呢，万一到时候不下雪怎么办？”
    “不下雪我们就看海，总之你陪我就行。”

 第112章

    庄鑫烁生日那天李硕买了一个小蛋糕，还点了蜡烛一个人自言自语地替他许了愿。李硕以为他在南城，独独没想过那种时候了他还会去舟岛，会在漫天的雪中，等待一个不会来的人，然后孤零零过完他的24岁生日。
    那个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还摆在李硕的书台上。
    李硕又开始不能呼吸了，他松开衬衣的两颗纽扣，好让自己能呼吸得顺畅一点。庄昭炀看他状态不对劲，紧张地问：“你怎么了？别他妈吓我。”
    李硕看了眼窗外已经淹没在黑夜里的蔷薇花，转过头，对庄昭炀说：“昭炀，我好想见他。”
    庄昭炀想拦但不知道怎么拦，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两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思，庄昭炀叫来服务员签了单，和李硕离开了万园春。
    李硕拒绝了庄昭炀送他回家的提议，开着车像无头苍蝇般在市区转了几圈。他打开广播，音乐电台正播放着一首棱镜乐队的《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这首歌来的太不是时候，只是一个歌名就让他的眼泪快要压不住了。
    李硕把车停在路边，浏览着最近的飞匹兹堡的航班。买完机票，也没忘给那个手机号发了条信息：后天见。
    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下周李硕还要出差，满打满算，他只能在匹兹堡呆七个小时。
    飞机从南城起飞，穿越云层，带着李硕去见他梦中的人。
    不像前两回带着修复两人关系的期望，这次再去匹兹堡，李硕的心情非常平静。
    到达匹兹堡的时间是早上，从车上下来，李硕刚往那栋房子走了两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庄鑫烁。
    早晨温度挺低，不到二十度，庄鑫烁带着顶浅蓝色的鸭舌帽，穿了件白色的背心，正推着辆割草机在院子里除草。
    虽然气温低，胜在阳光充足。阳光倾泻而下，把庄鑫烁身上的汗水照得很亮。松垮的背心穿了跟没穿一样，动作间，露出布料下完美的肌肉线条。
    很久没见了，李硕站在那棵曾给他遮过雪的松树下盯着庄鑫烁看了好半天。大脑开始运转，像打印相片似的让他记起了很多细节，甚至还想起了庄鑫烁肩上那颗黑色的小痣。
    李硕向庄鑫烁走去，割草机的声音很大，掩盖住了他走路的动静，庄鑫烁仍然低着头完全没发现他的到来。
    “嘿！帅哥！”李硕拍了拍栅栏，大喊了一声。
    庄鑫烁抬起头来，看见了他。
    那一瞬间，两人的眼神对上了，庄鑫烁眼里的震惊没逃过李硕的眼睛，但震惊后一闪而过的东西他没能抓住。
    庄鑫烁关了割草机，在阳光下冲李硕露出一个非常无可奈何的笑：“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他惯常的抿着嘴唇的那种笑，而是露着一整排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的时候，鸭舌帽的帽檐似乎遮不住光线了，他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金色的光。
    “我不来也不知道你小子在十来度的天气里晾着膀子啊，赶紧把衣服穿上！”
    庄鑫烁走过来要替他开门，李硕嫌磨叽，腿一跨就从栅栏上翻了过去。
    “这不有大门吗？”庄鑫烁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怎么又翻我栅栏啊？”
    两人像老朋友一样熟稔自然地聊天开玩笑，谁都没提从前。
    “我饿死了，给我做点吃的。”李硕走到庄鑫烁面前，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好。”庄鑫烁点点头，摘下手上的手套丢到割草机上，冲李硕扬了扬下巴，“进屋吧。”
    【??作者有话说】
    big李：这门我总算能进了。
    接下来应该都不太虐了（大概），但和好也没那么快
    第70章 好好生活
    李硕来的第三次才算真正踏进了这栋房子。
    经典的美式装修，华丽厚重，地板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客厅里随处可见做旧的工艺品。李硕站在客厅的落地窗窗前，往远处看了一眼。
    大片大片的草坪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视野，满目的绿让他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他转过头，看见庄鑫烁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袋切片面包和半块火腿。
    他冲李硕扬了扬手上的食物：“家里食材不多，吃个三明治可以吗？”
    李硕笑着回他：“什么都行。”
    庄鑫烁走进厨房里，从袋子里取出两片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又返回冰箱前取出一颗西红柿。
    李硕走过去，斜倚着岛台：“平常在家做饭吗？”
    “做。”庄鑫烁边切火腿边说，“这里离商业区太远，出去一趟很麻烦。”
    李硕点点头不再说话了，认真地看着庄鑫烁给他做早饭。
    这个场景既陌生又熟悉。
    在他们一起住过的那间小公寓里，李硕总是躺在沙发上看庄鑫烁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搬去别墅后，只要庄鑫烁进了厨房，他就要在屁股后面跟着添乱，整个人像时刻挂在庄鑫烁背上的挂件儿似的，再偷吃一些案板上庄鑫烁切好的蔬果。
    像现在这样，只是安静看着他的时刻从来没有。
    面包烤好了，庄鑫烁也切好了火腿和西红柿，他取下一口锅，准备再煎个鸡蛋。
    “我要溏心的。”李硕说。
    庄鑫烁磕鸡蛋的动作一顿，说：“蛋黄会流出来。”
    李硕不管那些，只固执地说：“我要溏心的。”

 第113章

    “好。”庄鑫烁妥协了，煎蛋刚翻了个面没多久，就把它盛了出来。
    其余食材已经在烤得金黄的面包片上铺好了，庄鑫烁看着那颗蛋，有点无从下手，最后只好将它随意地叠在火腿上，抹上蜂蜜芥末酱，把另外一块吐司盖了上去。
    庄鑫烁端着三明治往餐厅走，李硕跟在他身后，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了。
    “你先吃，我去给你榨杯果汁。”返回厨房，他又说了句，“家里没有茶叶，你将就一下吧。”
    李硕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食材没经过高温烹饪发生美妙的化学反应就导致西红柿是西红柿的味儿，火腿是火腿的味儿，压根吃不出来他无比怀念无比眷恋的属于庄鑫烁的味道。
    硬塞进去半个三明治，厨房里榨汁机工作的声音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庄鑫烁端着杯橙汁走了出来放到了他的面前。
    “味道怎么样？”庄鑫烁问。
    “嗯，好吃。”李硕违心地评价道。
    庄鑫烁坐在他对面看他吃东西，看了几秒后，又站起身：“我去冲个澡，你先吃着。”
    李硕吃完了三明治，橙汁也喝了个干净，顺手把盘子杯子洗了放进消毒柜，庄鑫烁正好从楼上下来。
    他身上穿了件长袖的卫衣，衣袖半挽着，头发没吹干还在往下滴着水。
    从前两人在一块儿时庄鑫烁还是板寸，这会儿发尾已经长到盖住后脖子了，额间的湿发搭下来，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李硕看着他，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头发长长了，那块伤疤也从暗红色变成浅浅的粉，不仔细看一点都看不出来。
    很多东西都在随着时间发生变化，停在原地的，似乎只有李硕的心。
    “头发怎么不吹干啊？”李硕皱着眉问道。
    “懒得吹，晾一会儿就干了。”
    李硕对庄鑫烁的敷衍很不满意，他攥着庄鑫烁的手带着他往楼上走，边走边碎碎念：“你这房子里也没多暖和，又是光着膀子又是不吹头发的，你是一点都不怕感冒啊？”
    没用多大力气，因此庄鑫烁很容易就把手抽出来了。李硕站在高他两层的台阶上，转头看着他，手指在半空中蜷了蜷慢慢垂了下来。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庄鑫烁的眼睛像平静海面下的漩涡，将他吸进去然后完全搅碎，李硕在那一瞬间感知不到心脏的跳动。
    李硕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哈哈。”李硕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后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庄鑫烁冲他笑了笑：“你先坐，我去吹头发。”
    李硕悻悻地点头，从楼梯上下来，坐在了沙发上。
    他垂着眼盯着掌心看了一会儿，庄鑫烁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皮肤表面，但那点暖很难留住，被窗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扫过，很快就散了。
    心情又卷成皱巴巴的一团，李硕捏了捏外套口袋里那个硬质的盒子，有点难过。
    楼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吹风声，李硕站起身，从客厅旁的小门溜达到了后院。庄鑫烁把草坪打理得很好，墙根处种着一大片蓝紫色和粉色的花。说不上是什么品种，在五月还不算温暖的天气里开得十分灿烂。
    漂亮的院子，整洁的房子，李硕确信庄鑫烁确实有在好好生活。
    方才那点难过消失了，李硕回到房子里，轻轻拉上门，回过头时看见庄鑫烁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院子不错，咱们家……”李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脸上挂着十分尴尬的笑，“不是，我是说，我前段时间路过平梁小筑进去看了一眼，我养的那几株竹子已经快死完了。”
    庄鑫烁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后，轻声叹了口气：“哥，你为什么来？”
    李硕收起那个不太好看的笑，动作轻而缓地从口袋里把一个宝蓝色的盒子掏出来，很慢很慢地说：“给你送生日礼物。”说完，又补了一句，“只是送生日礼物。”
    庄鑫烁走过来接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李硕从他的反应里看不出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者有没有因为这个迟来的礼物而生出些别的情绪，只见他扣上了盒子，放在一旁的斗柜上，说了句“谢谢”。
    两人之间的本来挺自然挺融洽的氛围因为李硕先前没过脑子的去拉庄鑫烁的手变得别扭起来。凡是涉及到过去的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再重提，李硕想了想，像许久未见的朋友寒暄一般问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最近忙什么呢？”
    “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开了个攀岩俱乐部，快装修好了。”庄鑫烁说。
    李硕点点头，回到沙发边坐下。
    他像在半生不熟的朋友家做客一般克制着自己的行为，在沙发上坐得很端正。李硕从来都没在庄鑫烁面前这么端着过，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你呢？听我哥说你辞职了。”庄鑫烁也在沙发上坐下了，坐在沙发另一头，和李硕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一个很明显的保持距离的行为。
    “继承家业呗。”李硕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家是干什么的，做马桶的，妈的，说出来还有点难为情。我当时毕业了没回家，大概是不想这辈子都跟马桶俩字粘上边儿吧，结果现在好了，转了一圈还是回去了。”
    “thw是知名的卫浴品牌。”庄鑫烁很配合地笑了笑：“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卖马桶的了？”

 第114章

    没有过去和未来可以聊，两人只能就现在不尴不尬地聊两句。可到底生活已经彻底成为了两个毫无交集的圈子，就连可聊的这部分的话题也变得所剩无几。
    十分钟都没到，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李硕觉得自己是一个从来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到地上的人，如今和庄鑫烁坐在一起，竟然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持续说下去的话题了。
    庄鑫烁坐在他旁边，正翘着脚摆弄手机，李硕看了一眼，身体稍稍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人一旦安静下来，浓浓的疲倦就开始往上涌。
    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庄鑫烁真实的存在让李硕感到安心，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李硕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阳光穿过高朗的澄空里一条一条丝状的云，穿过格子窗落在他身上，投出几块被切割的斑驳光影。他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后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羊毛毯从他的胸前滑落，李硕把视线投进正对面的厨房里。
    李硕恍惚了一下，仿佛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可怖的梦魇，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饭菜的香味充满了客厅，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李硕失去的精气神在这场不长的睡眠中补了回来。
    庄鑫烁在厨房里正忙着，李硕掀开毯子，走到岛台前探着上半身看了一眼。
    “哟！煎鱼呐？”李硕笑着说。
    “饿了吗？就快好了。”庄鑫烁用铲子把鱼翻了个面，伸手去够旁边的胡椒。李硕离得近，拿起胡椒瓶子递到了庄鑫烁手里。
    这个动作不可避免会碰到彼此的手指，皮肤与皮肤轻轻擦过，李硕觉得心脏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
    庄鑫烁为了他特意去了趟超市，李硕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自我安慰地想道。
    比起早上那个没滋没味的三明治，这顿饭显然让李硕更满意。熟悉的味道在味蕾每一个凸起上跳跃，这一趟匹兹堡没白来，应该能支撑他忍受一段时间孤枕难眠的黑夜了。
    吃过饭，李硕帮庄鑫烁把餐具收进了洗碗机。
    时间已经来到了要分别的时刻，李硕趁着庄鑫烁擦桌子的时候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誓要将庄鑫烁深深印在心里，等到下次再想要画幅他的人像时，可以清晰地想起他的脸。
    “四点半的飞机，我得走了。”李硕说。
    庄鑫烁听他说要离开，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我送你去机场吧。”
    李硕没拒绝，他点了点头：“好。”
    半个小时的路程，静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着。李硕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显然这个话题庄鑫烁也并不是很关心，没有开口问过他。
    李硕来这趟一是为了见一见庄鑫烁，二为了送礼物，两个目的都已达到，不再奢求别的。
    庄鑫烁面对他时的平静，刻意拉开的距离，让李硕明白，庄鑫烁也在努力向前看和忘了他。
    到了机场，距离飞机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出头，李硕下了车，冲庄鑫烁摆了摆手，但没有说再见：“你回去吧。”
    庄鑫烁站在车边看着他，过了片刻抬起了手，那一瞬间，李硕以为庄鑫烁是想要抱一抱他的，但这个动作只停留了几秒钟，他就把手放下了，然后插进了裤子口袋里。
    “哥，好好生活。”庄鑫烁说，“别再来了。”
    【??作者有话说】
    让你好端端地非去拉人家小手~
    聪明的big李会想到办法的～
    第71章 解题
    李硕半眯着眼冲庄鑫烁笑：“我有在好好生活啊小庄。”但没对他说的那句别再来了做出回应。
    “我走了。”
    李硕转身随着人流走进航站楼，等确定庄鑫烁看不见他了，他才躲在立柱后面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庄鑫烁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连姿势都没变过。
    光线渐颓，将庄鑫烁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隔着几层高透玻璃，他脸上的表情李硕看得很清楚，那是平静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一张脸。
    就当李硕有些失望打算离开时，庄鑫烁慢吞吞地抬起手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嘴里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是道别，也是对下一次见面的真心期待。
    李硕不说再见是不想道别，那庄鑫烁呢？他悄悄地说出这两个字，是因为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吗？
    李硕差点没绷住，双脚几乎不听使唤立刻就要迈出去，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
    庄鑫烁上了车，等那辆车彻底消失在李硕的视线里，他才往安检处走去。
    回到南城，李硕顾不上休息，按照原本的计划安排，马不停蹄地去首都出了趟差。
    认真工作也是好好生活的一部分，因此李硕对待工作从不轻慢。
    thw的高端线产品多用于一些豪华酒店。
    恩泰是thw常年的老客户，但这次新址落成，报价单发过去将近一周却迟迟没能得到对方明确的答复。
    单个酒店的采购量不算大，但恩泰酒店在这一年里计划新建的酒店就有九家，李硕得去确认一下thw是否仍然在他们的供应商名录里以及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恩泰的副总肖可琼是个非常有手腕的女人，来之前李硕特地打听清楚了她的喜好，给她准备了一支年份不错的柏图斯干红。

 第115章

    肖可琼给李志文面子，李硕打电话来约见面，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非正式的会面，李硕投其所好提前在一家西餐厅订了位。吃饭间隙，他没提恩泰这次采购的事，和她东拉西扯地聊红酒聊茶叶，也聊各地的风土人情。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肖可琼对李硕此行的目的心知肚明，等李硕拿出那支干红时，她笑了笑：“thw的名号这么响，怎么就盯着我们恩泰这一亩三分地啊？”
    李硕替肖可琼倒上红酒，笑着回道：“您这话说的，恩泰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儿就够养活我们thw这一大家子人了，我可不得盯着您吗？”
    李硕在工作上与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很不一样。他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到不像在跟人谈生意，倒让人有种如同和老友闲聊般的如沐春风之感。
    李志文了解他，因此李硕一进公司，就把他丢去了市场部。
    肖可琼对李硕观感挺好，没人能不喜欢帅哥，柏图斯这份礼又恰恰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因此她也愿意多跟李硕说两句。
    “虽说恩泰和thw合作多年了，但采购走的是正规流程。看在柏图斯的份上……”肖可琼的手指勾着酒瓶上系着的蓝色丝带，“我给你透个底。就前期的报价来看，蓬莱卫浴比你们的报价低了十个百分点。相同品质下，恩泰当然会选择蓬莱。”
    蓬莱卫浴……
    李硕用食指点了点桌子，想起看过的关于蓬莱的调查资料。
    蓬莱成立的时间不久，全线产品走的是高端路子。但以他们的体量，没有能力运营自家的工厂，全靠代工，售后制度也不如thw完善，在这一点上，thw是有绝对的优势的。
    恩泰的调研绝对没有thw做得完善详细，肖可琼的这番话固然是透了蓬莱的底，但更重要的是，恩泰想要把thw的价格压下来。
    李硕了然地笑了笑：“您说的是，能省钱干嘛不省？不过我想跟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恩泰酒店的经营理念我一直很欣赏——‘为每一位客人找到理想中家的模样’。卫浴在家里的重要地位不用我多说，但有一点您也许忽略了，thw卖的是产品，也卖服务。壁挂智能马桶安装的高度，精细度，马桶盖的曲度，喷头的位置，淋浴设备应该装在浴室的什么位置等等。thw的精力不光在研发产品上，也花了大把的精力在这方面的研究上。硬件质量或许差不多，但为了构筑一个理想中家的模样，这些细节之处的用心，蓬莱拍马都赶不上。价格不是问题，这些都能商量，但我需要向您证明thw在同等价位产品里的不可替代之处。”
    肖可琼听他说完，挑了挑眉，原本脸上挂着的礼节性的微笑露出几分真心的愉悦来：“这么大口气？”
    李硕端起酒杯和肖可琼碰了碰：“我是不是说大话，您随便找个酒店房间试一试就知道了。图册和产品介绍我也能讲得天花乱坠，但什么文字图片视频都比不上亲身体验来得直观。”
    话说得漂亮，其实李硕心里也没底。肖可琼一直都没表态，他不确定这番话有没有让肖可琼内心有所动摇。
    “你们做出口吗？”肖可琼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李硕一愣，看了眼肖可琼的神色，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暂时没考虑过。”
    肖可琼端着酒杯晃了晃，光线通过颜色深邃的酒液的而产生反射光影随着她的动作摇来荡去，李硕听见肖可琼诚恳地建议道：“可以考虑考虑。我的个人看法，国内卫浴品牌多不胜数，市场就这么大，thw的目光别太短浅了。”
    李硕感觉脑海里仿佛轰隆隆滚过一场雷雨，洗刷掉了沉积的淤泥，有很明晰的东西在淤泥后露出一个角。
    李硕在首都又呆了三天，磋商会开得很顺利，thw最终以降低了四个百分点的价格拿下了恩泰新酒店的卫浴产品采购单子。除此之外，恩泰还对thw的新产品多色树脂浴缸和隐藏式顶喷非常感兴趣，它们与恩泰计划下半年在灵云岛开业的度假酒店风格十分契合。
    在肖可琼的斡旋下，双方达成了意向合作，等thw拿出详细的报价单后再详谈。
    临行前一晚，李硕又请肖可琼吃了顿饭。
    这次订的餐厅是肖可琼这类人都不怎么会踏足的地方，人均消费达到一个令人咂舌的地步。
    肖可琼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么大方？”
    李硕举杯：“琼姐，生意上的事儿我得谢你，但我要还谢点你别的……”连日的奔波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一双眼睛却很亮，“可能我找到了解题的办法。”
    肖可琼疑惑地问他什么题，李硕但笑不语。成年人之间相处的分寸感让肖可琼的追问就到这儿了，她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和李硕聊了点别的。
    南城已经彻底步入夏天，大片大片绚丽的蔷薇花装饰着这个灿烂的夏。
    李硕在周二返回了南城，回了家小睡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南城到匹兹堡来回两万多公里的距离，李硕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回来后也没休息就去了首都，身体其实已经超负荷运转很久了。
    但他的精神非常亢奋，亢奋到支撑着他熬了一个大夜写出了一份计划书。这份计划书没经过细化，里面有些数据还不够详实，李硕来不及去一一核查比对，就拿着打印出来的十来页纸去了公司。

 第116章

    李硕到了公司直奔六楼李志文的办公室，李志文的秘书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赶忙替他把门推开了。
    李硕说了声谢就冲了进去，把文件拍在了李志文的桌子上。
    李志文手里端着的茶一抖，溅了几滴到他的手背上。他“啧”了一声，看向满脸兴奋的李硕。
    “你这脸怎么回事？太累了就回去歇歇。”
    “我不累。”李硕摇了摇头，手指在那些纸上用力地戳了戳，“老爹！咱们考虑考虑拓展海外市场吧！”
    李志文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水：“国内的市场还没玩明白呢，拓展什么海外市场？”刚说完，他就长长地“哦”了一声，“你打算往哪儿拓展啊？美国？”
    “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州？”
    “宾夕法尼亚州的匹兹堡？”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前几天都不敢在评论区讲话，现在敢了（叉腰）
    第72章 相思痘
    李硕被李志文毫不留情地戳穿真实目的有点尴尬，他替李志文把茶倒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哪能啊？我看不上匹兹堡那个小地方。匹兹堡一年卖出五千个马桶都够呛，我不是跟您在这儿开玩笑，您看看我这计划书里去年全年卫浴产品的出口数据，我打算先好好做个市场调研再说下面的事儿。”
    李志文似笑非笑看了他半晌，说：“想做就去做吧，反正公司迟早是你的，折腾完了下半辈子你就喝西北风去吧。”
    是支持，也有点警告意味在里头，李硕站直身体，正色道：“我这人您还不了解吗？您放心。”
    李志文冲他摆了摆手：“忙去吧。”
    得到了李志文的支持，李硕就开始着手做市场调研了。他从市场部抽了二十来个人成立了专门负责出口事务的小组，又联系了一家第三方公司，忙活了快一个月，把doc和cec认证办了下来。
    这段时间，李硕几乎吃住都在公司，连家都很少回，恨不能把一个小时掰成三个小时用。他整日盯着进度，着急上火到鼻尖长了个特别大的火疖子。
    “哟呵，您这什么造型啊？”杨臻“哈哈哈”地笑了半天，“搁这儿cosplay小丑呢？”
    “滚蛋！”李硕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你种竹子干嘛？”杨臻笑够了，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跟着李硕走到了院子里。
    李硕回头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把冰可乐抢了过来，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还敢喝冰的，医院没待够啊？”
    “啧，这么热的天儿，我喝口凉的怎么了？”
    “喝个屁。屋里茶台上有凉茶，解暑的，喝那个去吧。”李硕把易拉罐放在休息区的小桌子上，提起旁边的大水壶挨个地给新种的南天竹浇水。
    杨臻到客厅倒了一大杯凉茶返回院子里，往太阳伞下的躺椅里一躺，看李硕在太阳底下忙活来忙活去。
    水浇完了，李硕又把围栏里的鹅卵石一颗一颗铺得整整齐齐。
    “你这招到底行不行啊？你这么干小庄就能回头了？”杨臻问道。
    李硕打开客厅的玻璃门，让冷气从客厅里飘出来，他在杨臻身旁坐下，翘起脚，去看那一小片随着风微微摆动生机盎然的竹林。
    “怎么不行？我俩之间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回不了国，又不让我抛下一切去找他，那我迂回一下总行了吧？到时候出口这块做起来了，thw在美国成立个分公司，我常驻美国合情合理。我留在那儿，谈个美国的男朋友更合情合理。他还能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除非他不爱我了，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你这种假设基于美国市场做起来的情况下，万一没成功呢？”
    杨臻倒不是泼李硕冷水，只是开拓市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这段时间李硕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扫往日的颓败，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杨臻担心如果这件事没做成，燃起的希望破灭后他会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无望的感情过个几年也许真的能放下，但有了希望再破灭更让人难以接受。所以他得点一点李硕，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万一。”李硕说，“这事儿再难我也要去做，并且一定要做成。”
    杨臻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从来没在李硕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从小到大，李硕一直都是挺淡然的一个人。凡事没必要争第一，尽力去做，能成就成，成不了拉倒。就连在感情一事上的态度也是一样，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从来都没说过放不下谁。
    所以第二次李硕失魂落魄地从美国回来告诉他庄鑫烁说过的那些话，杨臻以为李硕和庄鑫烁之间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李硕这里听到他说一定要做成某件事，一定要和某个人在一起。
    “那你打算和小庄说吗？”杨臻问。
    “先不说，等差不多了再跟他讲，不然又不知道他会跟我唧唧歪歪些什么。”李硕笑了笑，拿起手边的冰可乐喝了一口，丰盈的气泡在口腔内炸开，他惬意地叹了口气，“我也该去刷刷存在感了，省得这小子真以为我听他话把他给忘了呢。”
    “真够痴情的。”杨臻调笑了他一句。
    “嗯，你不痴情，一趟一趟往英国跑是去观光去了。”

 第117章

    提起这个话题，两人就开始呛声，誓要证明对方比自己惨似的。
    “我可比不上你，去一趟光路上就得三四天，你悠着点吧，别把自己熬出毛病来了。看看你这张脸，黑眼圈快掉到颧骨上了。”
    “滚啊！”李硕踢了杨臻一脚，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去找镜子了。
    李硕在镜子里端详了半晌，觉得他看上去是有点惨。鼻尖上那个红肿的大包存在感非常鲜明，他努力睁大了眼睛，里头的疲惫还是满得往外溢，皮肤暗淡无光也导致他的帅气大打折扣。他可不想顶着这么一张脸去见庄鑫烁，在临去美国前，忍着尴尬跑了好几趟美容院。
    美容院那一堆黏糊糊的面膜产生的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李硕觉得自己的帅气恢复了一两分，立刻买了去匹兹堡的机票。
    出发前，李硕还不忘给那个手机号发了条信息报备自己的行程。
    “乖宝，我又来啦！”
    李硕这回再去匹兹堡又和先前的心态不同，一路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赏景，他带了个超大号的行李箱，打算在匹兹堡呆上一周，然后直接飞拉斯维加斯参加这一年的kbis展会。
    匹兹堡已经步入夏天，灿烂的阳光给这座城市古朴的建筑刷上了一层金漆，看上去亮亮堂堂的，竟也不觉得陈旧了。
    到达庄鑫烁的住处是下午三点多，这片社区实在太安静了，鸟鸣和行李箱滚过水泥地发出的“骨碌碌”的声音就是这里全部的声响。
    没有上次的好运气，没在院子里看见庄鑫烁的身影，李硕走到院子门口，很懂礼貌地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将近十分钟，都没人来开门，庄鑫烁应该是不在家，李硕思忖。
    被半下午的太阳晒得出了一脑门的汗，李硕从随身背的背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然后跨坐在行李箱上，在继续等和联系庄鑫烁之间来回纠结了半天。
    其实还是很害怕，害怕电话接通后庄鑫烁说些让他走之类的话或者态度更坚决一点连家都不回。直接杀到人面前就不一样了，最起码这个门他还是能进的。
    想了半天，李硕决定在这里等庄鑫烁回来。
    等待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李硕最近缺觉缺得太狠，等着等着就趴在院子门口的小石台上睡着了。
    做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梦，李硕又梦到了那晚庄鑫烁的背影，他追在后面怎么大声喊庄鑫烁的名字，他都没回头。一个激灵，李硕从梦里醒过来，睁开眼看见庄鑫烁在他眼前放大的一张脸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伸手抚上庄鑫烁的脸，喃喃道：“又梦见你了乖宝。”
    李硕眨了眨眼，想凑上去亲他一下。距离缓缓拉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庄鑫烁扑在脸上灼热的鼻息，就当两人之间的距离接近于无的时候庄鑫烁突然向后退开。
    李硕手里的那片温度骤然消失，他才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暮色渐渐笼罩住他和庄鑫烁，天边的残留的一点橘红色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将庄鑫烁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照得清晰可见。
    那是平静，是疏离，还有不再盛满爱意的眼睛。
    李硕慢吞吞地坐起来，先和庄鑫烁道了个歉：“睡蒙了，不好意思啊。”
    庄鑫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微微凑近，盯着他的鼻尖看了一会儿，问：“鼻子怎么了？怎么长了这么大一颗痘？”
    李硕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旋即说骚话的基因动了动，他冲庄鑫烁露出个笑，样子不太正经：“相思痘。”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相思痘big李咋这么油
    明天还有~
    第73章 香槟玫瑰
    李硕看见庄鑫烁弯着嘴角笑了笑，面部线条舒展，一副很轻松很愉悦的样子。但这个笑只短暂地停留了一两秒钟，他又恢复先前的冷淡，指了指李硕坐着的行李箱问：“来干嘛了？”
    李硕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站起身，把帽檐往上抬了抬，好让自己能看清庄鑫烁的整张脸：“最近太累了，我来歇歇。”
    庄鑫烁的目光从行李箱移到他的脸上，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眼下的两团青黑，没说什么，转身打开了门：“进来吧。”
    李硕拖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往院子里走，边走边找话题跟他闲聊：“你去哪儿了？俱乐部开业了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庄鑫烁猛地停下，李硕没防备一头撞在他的背上，他摘下了帽子抬头看着庄鑫烁：“怎么了？”
    庄鑫烁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但什么都没说，又转过身继续往台阶上走。
    房子里的陈设和上次李硕来没有什么不同，他换上拖鞋把行李箱丢在门口，直接扑到沙发上躺下了。
    很不客气，像是这个家的另一个主人。
    庄鑫烁一回来就进了厨房，也没问李硕吃没吃饭，自顾自做起了晚餐。
    李硕撑起上半身悄悄地往厨房里看了一眼。
    他刚刚在庄鑫烁身上闻到了点酒精和食物的味道，猜测他是从某个聚会上回来的，那么这会儿当然是特意给自己做的晚饭。李硕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在沙发上打了两个滚。
    庄鑫烁动作很快，李硕趴在沙发上等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看见他端了两个盘子走出来。
    “吃饭吧。”
    “好的好的。”李硕高兴地应了一声，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在桌边看见一人份的牛排和沙拉时，内心的愉悦达到了顶峰。

 第118章

    “特意给我做的？”李硕眯着眼对着庄鑫烁笑。
    庄鑫烁没说话，走回了厨房。
    李硕也不在意，拿起刀叉吃起了牛排。牛排煎得刚刚好，肉香和黑胡椒的味道在口腔内胡乱翻搅，第一口下去李硕就吃出了熟悉的味道。
    只有庄鑫烁能煎出这样水平的牛排，有丰盈的汁水，但又不是血淋淋的倒人胃口，李硕吃了半块儿，余光瞥见庄鑫烁端了个玻璃杯走过来。
    杯子里欢快跳着舞的茶叶和冰块碰撞在一起，李硕接过杯子轻嘬了一口。
    “还是龙井啊？上回我来还没有呢，你上哪儿买的？”
    “朋友送的。”庄鑫烁不甚在意地说道。
    李硕“哦”了一声，接着说：“这朋友真会送，怎么送你我最喜欢的东西啊？”
    李硕说这些话时的语气特别欠揍，看得出来庄鑫烁不是很想搭理他，一直绷着张脸没说话。
    李硕不依不饶：“是不是特意买来等着谁来喝呢？”
    “你想多了。”庄鑫烁冷淡地丢下这四个字，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一定要给它们找出些特别的意义出来吗？哥，什么都没有。”
    李硕就没指望庄鑫烁能说出什么他爱听的话，因此并不气馁，他撇了撇嘴：“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吃过饭，庄鑫烁带着他去了二楼。楼上有三个房间，一间是庄鑫烁的卧室，一间是客房，另一间关着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庄鑫烁从他的卧室里抱来一床被子，替他铺好了床，又指了指门外：“卫生间在楼梯拐角处，你洗漱完就早点休息吧。”
    李硕有心想和庄鑫烁再聊聊天，但困意澎湃汹涌，他实在撑不住了，洗完澡就钻进了满是庄鑫烁味道的被子里。
    这还是李硕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倒时差，他睁开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他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薄薄的纱帘遮不住阳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外涌进来，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染成点点的金色。
    李硕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
    窗子正对着后花园，视野很好，就着窗外的好风景，李硕抽完了一支烟。
    洗漱完，李硕下了楼，他站在楼梯上喊了两嗓子庄鑫烁的名字。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打了个旋儿又飘回来，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李硕屋前屋后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庄鑫烁，他兴致不是很高地返回客厅，又走进厨房想倒杯水喝，看见料理台上摆着一份早饭。
    火腿三明治，层层分明，颜色鲜艳的食材整齐地在切口裸露着，另外一个盘子里是两颗形状完美的煎蛋。
    李硕从消毒柜里拿出一支叉子在煎蛋上戳了戳，软塌塌的蛋黄让他低落的情绪瞬间被拉了起来。
    李硕在这些细微之处找到了庄鑫烁爱着他的证明。
    也许庄鑫烁是真的想要放弃，只不过放弃的决定做起来容易，可心的选择却从来不由人。他是这样，庄鑫烁一定也是这样。
    李硕懒得再去客厅，索性站在料理台边吃起了早饭。刚塞进肚子里半块三明治，他就听见了木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
    李硕歪着半边身体，从厨房探出去个脑袋，看见了背着光，正推门进来的庄鑫烁。
    只看了一眼，李硕就愣在了原地。
    带有强烈禁欲意味的黑色西装，板寸，耳垂上蓝色的宝石耳钉闪着熠熠的光。没了长发的遮挡，英俊又冷酷的整张脸全部暴露在了李硕的视线之下。那双雾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仿佛带他回到了那个明暗交错的楼梯间。
    庄鑫烁推门进来时，走廊上的钻石吊灯切割出来的碎片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眉眼。那是庄鑫烁心动的开始，也是李硕无法忘却的初见。
    他还记得庄鑫烁胸前别的那支香槟色的玫瑰，内敛柔和的颜色，盛放得却很热烈。甜蜜的玫瑰香味像是跨越了长长的岁月，来到了今日，给他们带来一场新的相遇，也会给他们一个新的开始。
    庄鑫烁不提从前，但这确确实实是他从前的样子。
    李硕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还举着沾满了未凝固的蛋液的叉子。庄鑫烁一手懒懒地插在西裤口袋里，朝他走了过来。
    “发什么呆？”庄鑫烁问。
    李硕从怔愣中清醒，他舔掉嘴角粘上的面包屑，把叉子放到盘子里，又扯了扯衣服下摆，尽量整理好自己的仪容，问：“怎么剪头发了？”
    庄鑫烁低头看着他，微微凑近了点又回到安全的距离，答非所问：“嘴角没擦干净。”
    李硕抽了张纸巾胡乱在脸上蹭了蹭，再次看向庄鑫烁。他想伸手摸一摸他短短的发茬，像从前每一次庄鑫烁去修剪过头发后一样。
    他抬起手，快速地在庄鑫烁头上撸了一把，手指从他的枕骨上抚过，离开时又狎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那些证据给了李硕充足的底气，他笑得放肆，连眼睛都眯起来：“这手感真带劲。”
    庄鑫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他撇开脸转身往楼梯走去。
    “你今天干嘛去了？”李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庄鑫烁进了房间，李硕刚踏进去一只脚，就被赶了出来。
    “我换衣服。”
    “换衣服有什么不能看的啊？”李硕伸手抵着门，“你这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活脱脱的一副流氓嘴脸。

 第119章

    庄鑫烁推门的力气很大，李硕险些招架不住，眼见着门就要在他面前关上了，他突然用另一只手扒住了门沿。
    庄鑫烁害怕门夹到他，立刻卸了力。他打开了门，但没有让李硕进来的意思，整个人堵在门口，拧着眉说道：“你在闹什么？如果你住在这里打扰到我正常的生活，那你还是走吧。”
    李硕也不是非要看人换衣服，他只是觉得庄鑫烁脸上一直无波无澜的表情太碍眼了，就想给他找点茬。
    他好像发现了玩游戏的乐趣，从庄鑫烁的每一个反应里抽丝剥茧收集一个又一个他是特别的的证明，用这些证明撑着他去做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好好好，你换你换。”李硕妥协地退开半步，看着庄鑫烁紧绷的身体放松，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咣”得一声把庄鑫烁撞到门板上，又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亲上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小庄为啥姓zhuang捏？
    第74章 全熟煎蛋
    李硕一手撑着门板，一手按着庄鑫烁的前胸，膝盖抵进他的两腿中间，防止他逃脱。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主要差在体型上。尽管李硕摆出一副完全禁锢着庄鑫烁的姿势，但如果他想挣脱，李硕是绝对阻拦不了的。
    可庄鑫烁没反抗，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李硕吻上他的嘴唇，极尽缱绻地研磨了片刻，忽而用尖利的虎牙泄愤似的重重咬了他一口。庄鑫烁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痛哼，这个动静悦耳得很，李硕扬起嘴角，贴着庄鑫烁的嘴唇，小声说：“再给我亲亲。”
    说完，李硕又往前走了半步，和庄鑫烁贴得更紧，他微微抬起下巴，重新吻住了他。
    庄鑫烁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由着李硕在他的口腔里肆意地翻搅，发泄着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折磨得他不得安生的思念。
    鼻尖缭绕着一点烘焙的香气和果酸，很温和，像是某种香槟的味道。
    掌心下是庄鑫烁强有力的心跳和峰峦一样隆起的肌肉，李硕曲起手指在他西装胸袋上酒红色的丝绸包边上轻轻刮了刮，舌尖退出来，舔了舔他的唇角。
    李硕睁开眼睛看向庄鑫烁，他的嘴唇被蹂躏得又红又肿，还破了道口子，这点风景旖旎又甜蜜，李硕的心脏顿时变得软塌塌的。视线缓缓上移，却被庄鑫烁眼底的平静给戳了个对穿。
    李硕磨了磨牙齿，一直撑着门板的手滑下来落到庄鑫烁的肩上，又沿着西装硬挺的布料划到他的腰间。手指抚过冰凉的皮带扣，落到他紧实的腰腹上，就当李硕做出一个抽拉他衬衣的动作时，庄鑫烁一把把他推出了门。
    “干什么？”庄鑫烁扯了扯衣服，掀起眼皮看向他，“性骚扰啊？”
    “什么是性骚扰，一方感到尴尬和不适才是骚扰，至于你……”李硕眯着眼，做了个向下看的动作，眼神落到该落的地方后挑了挑眉，“裤子都快顶破了，乖宝。”
    李硕看见庄鑫烁的腮帮子动了动，像是忍无可忍，“咣”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门板震动带起一阵浮灰，李硕礼貌地敲了敲门：“要不要我帮你啊？我觉得我手活还挺不错的。”
    李硕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出点什么动静，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唇边带笑下楼去了。
    李硕哼着小曲儿窝在沙发里看了会儿电视，电视台正播放着新闻，叽里呱啦的英语吵得他脑袋疼，他皱着眉关上了电视，拿出手机来，刷起了推特。
    出国来就这点好，外网随便就能上，刷着刷着，他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庄鑫烁在美国用什么社交软件。
    ian是一个靠谱的朋友，李硕翻出ian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条信息。
    ian回得很快，发来一个id，李硕把它输进搜索框里，很容易就搜到了庄鑫烁的账号。
    最新一条动态是今天早晨发的，照片里四个男人举着香槟，除了庄鑫烁，其他三个人李硕都没见过，他们脸上挂着一样的笑，背后是攀岩俱乐部彩色的招牌。
    原来今天俱乐部开业，怪不得穿得这么板正。不过开业的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李硕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用手指托着下巴，继续往下翻。
    翻着翻着，李硕突然停下了动作。
    那是一张在海边的雪景照，灰白色的天幕与海连成一片，雾气弥漫在天与海的交界处，飘扬的雪花铺满了整张照片，李硕似乎感受到了扑面而来凛冽的寒风。
    这是舟岛。
    李硕一眼就认出了这张照片和庄鑫烁曾经让他看过的那张图的相似之处。他的心脏往下坠了坠，又想起了庄鑫烁那道孤独的背影。
    图片配字：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庄鑫烁没说。
    李硕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等庄鑫烁从楼上走下来，他才停止了发呆。
    庄鑫烁脱下了西装，换上了简单的t恤和运动短裤，清爽十足的打扮。李硕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然后冲庄鑫烁露出个坏笑：“这么快啊？”
    庄鑫烁当他是空气，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又上楼去了。
    李硕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追着去刺激庄鑫烁。
    这次来虽然嘴上说是休息，工作绝不能落下。他和市场部的同事约了国内时间下午两点钟的会议，算算时差，匹兹堡正是凌晨一点钟。

 第120章

    一场会至少开三四个小时，基本上一夜就过去了，他得趁着这会儿再补个觉。
    李硕躺在午后的阳光里，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客厅的冷气开得很足，这回没有好心人给他盖毯子，睡着睡着就冷醒了。
    看了眼时间，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格子窗落进来一点残阳的余晖，李硕盯着窗外远处的几棵松树看了一会儿，翻身坐了起来。
    一楼很安静，庄鑫烁应该是还在房间里没下来过。
    李硕摸了摸饿得扁扁的肚子，提拉着拖鞋上了楼。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来开。李硕摸上门把手，内心略微挣扎了几秒就转动着把手打开了门。
    庄鑫烁坐在桌前，背对着他，戴着一副银色的耳机，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李硕悄么声地走过去，环住庄鑫烁的肩，一只手摘掉了他的耳机，在他耳边黏黏糊糊地说：“我饿了。”
    手下的身体明显一僵，庄鑫烁转过头，和李硕来了个脸对脸。他皱着眉往后退，又扒拉掉李硕的手，站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就出了门。
    李硕下午的时候没来及仔细观察庄鑫烁的卧室，这会儿得着个机会，肆无忌惮地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
    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落地床、斗柜、书桌、展架就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家具了。不过庄鑫烁软装做得非常到位，地毯和装饰画以及带有浓烈复古风情的壁挂灯给单调的胡桃木增了不少色。
    这间屋子和他住的那间客房门对门，李硕走到窗前，撩开纱帘，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那棵曾经为他遮过雪的高大松树。
    站在这个角度，树底下有几颗碎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转过身，视线落到刚刚庄鑫烁坐的位置上。
    宽大的书桌上有几个小摆件，桌面上摆着个小柜子，李硕伸手拨了拨上面挂着的小铜锁，“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锁啊？”李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刚自言自语完，他就看见庄鑫烁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他的目光落在李硕的手指上，眉头拧得死紧：“出来。”
    “哦。”李硕讪讪地收回了手，不太甘心地顶着庄鑫烁警告的眼神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后脚刚从门里踏出来，庄鑫烁就把门关上了，还特意上了锁，拔出钥匙后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至于吗你？”李硕说，“屋里藏了什么啊这么见不得人。”
    庄鑫烁没理他，下了楼径直进了厨房。
    李硕闲来无事，拉了把椅子跪在椅面上，手肘撑着料理台看庄鑫烁做饭。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问：“你不吃啊？怎么就做了一份。”
    庄鑫烁是铁了心地不想理他，李硕说的这句话也没得到他的任何回应。
    把意面盛进盘子里，庄鑫烁从冰箱里拿了一颗鸡蛋磕进了平底锅里。
    眼见着蛋黄就要全部凝固了，李硕提醒道：“可以了可以了，蛋要熟透了。”
    庄鑫烁不慌不忙地把煎蛋翻了个面，等它的边缘快要煎糊了才用铲子把它盛出来，放在意面上。
    李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庄鑫烁端着盘子和一瓶气泡水走了出来，坐在餐桌边，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他的晚餐。
    李硕的肚子惨叫了一声，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庄鑫烁。庄鑫烁埋头嗦着面条，压根没看他一眼。
    “行，我自己做。”李硕猛地拍了一下台面，“炸你厨房！”
    【??作者有话说】
    我好像那个生产队的奶牛，用力挤一挤总会有的……
    第75章 时差
    李硕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半块火腿，余光瞥了一眼庄鑫烁，他连进食的速度都没发生变化，像是打定主意要让李硕自食其力。
    李硕拿起刀对着方形的包装比划了两下，刀刃落下去时却向一侧稍稍倾斜，在食指上切了个小口子。伤口小的几乎看不见，他用力挤了挤，才挤出一点血来。等血从指腹上蜿蜒而下，蔓延成一小片，李硕才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庄鑫烁，夸张地痛叫了一声。
    “啊……”
    “嘶……”
    客厅里传来椅子刺啦划过地面的声音，没过两秒，庄鑫烁就板着张脸站在了他旁边。
    庄鑫烁动作粗暴地拉过他的手，仔细地研究了研究，也许是觉得伤口不严重，又放开了他，语气不善：“出去。”
    李硕憋着笑：“可是我很饿。”
    “出去。”庄鑫烁又重复了一遍，拿起刀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切起了火腿。
    李硕满意了，把手指塞进口中吮了吮，再低头看那个伤口时，发现血已经止住了，指腹上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红线。
    李硕回到原先的位置，趴在流理台台面上继续看庄鑫烁做饭。
    庄鑫烁不给他明确的回应，李硕知道原因。站在庄鑫烁的角度上，他这就是典型的渣男行径，不能在一起，却也不放下，不仅自己不放下，还不打算要别人往前看，时不时地就要来撩拨一把。庄鑫烁不把他赶出去，已经算是过分的心软了。
    所以即使李硕确认了庄鑫烁还爱他，却不急着逼他承认这一点。不是没想过告诉庄鑫烁他的打算，但他担心庄鑫烁会毫不留情地会再度把他关在门外。毕竟说起来自己是因为工作才要留在美国，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李硕还是放弃了很多很多东西的。
    因此，李硕要等一切尘埃落定，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时再和庄鑫烁把所有的话摊开说明白。要无比清醒无比地坚定地和他说“请和我在一起”，然后等他说“好”，给彼此一个正儿八经的重新开始。

 第121章

    庄鑫烁把盘子“咣当”一声摔在餐桌上，这个声响让李硕的游离的思绪回到现实。他从椅子上下来，脚步轻快地走到餐桌边坐下。
    一样是意面，李硕的这份里有切碎的火腿丁，香味随着热气一齐扑在他的脸上，他顾不上再和庄鑫烁说些什么，拿起叉子没一会儿就把整份面塞进了肚子里。
    吃得太快，咽下最后一口面条他就开始打嗝，李硕拍着胸口拍了十来下都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五指握紧由拍改为锤，把胸腔锤得咚咚响。
    这些奇怪的动静好像让庄鑫烁有点烦，他皱着眉把手边的气泡水往李硕这边推了推。
    还没开封，李硕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才觉得好受了点，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噎死我了。”
    庄鑫烁还在慢悠悠地吃他那份已经凉掉了的面条，干酪和肉酱把面条黏成一坨一坨，李硕怀疑他吃得这么慢是凉透的意面实在难以下口的缘故。
    李硕有点后悔刚才闹得那一出了，他问：“这面还能吃吗？要不我点个外卖？你们这儿外卖能送吗？”
    庄鑫烁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太饿。”
    “好吧。”
    口腹之欲被满足了，李硕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你明天出门吗？要去俱乐部吗？”
    “嗯。”庄鑫烁惜字如金，只回了他一个字。
    “那你带我一起去呗，来了好几回都没机会在这儿溜达溜达。”
    “再说。”
    话没说死就是有商量的余地，李硕微微凑近他，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庄鑫烁，有点得寸进尺道：“别生气了乖宝，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
    庄鑫烁因为他的这句话再次发了脾气，饭也不吃了，端起盘子送进厨房，然后上了楼。
    李硕没想到这句话又踩了雷，有点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等楼上关门的声音传来，他才小声地叹了口气。
    收拾了餐桌，李硕把笔记本电脑从楼上抱了下来，下楼前还特意走到庄鑫烁卧室门前贴着门板听了听，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会议之前有一大堆的准备工作要做，李硕决定明天再想办法哄一哄庄鑫烁。
    李硕把同事发来的数据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完了大概做了个数据分析。他们在美国市场的根基为零，就前期的调研来看，高端线的市场，几个国际知名的大品牌已经站稳了脚跟，地位难以撼动。一个由中国来的，名不见经传的thw想要和他们竞争无异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因此李硕把目光放在了中低端产品的销售市场上。
    李硕心里清楚，thw能在大浪淘沙中存活这么多年，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与市场上其他产品相比，相同售价下，更为过硬的质量，是thw的核心竞争力。
    这次kbis展会是个把thw带到众人面前的机会，李硕很看重。因此开会时，在过展会的每条细节上，李硕听得非常认真。
    “物流信息确认好了吗？”李硕问道。
    “确认好了，大约会在当地时间十四号下午抵达拉斯维加斯，我和彤彤今天晚上的飞机，到了之后会联系主办方进仓。”
    李硕点点头，想了片刻又补充道：“进仓库之前要仔细检查，不要出现什么纰漏。”
    刚说完这句，他听见楼梯处传来点响动，循声望去，就见庄鑫烁双手环胸，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他。
    怕吵到庄鑫烁睡觉，李硕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一楼客厅的灯也只开了一盏，光线不够强烈，只够照亮半截楼梯。
    庄鑫烁的上半身完全隐在黑暗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莫名地，李硕觉得他周身像是笼着一团低气压，下一秒就要狂风暴雨了。
    李硕关掉了麦克风，把脸移出视频范围，问了句：“怎么了？”
    庄鑫烁提拉着拖鞋往下走，走到他身前站定，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皱着眉吐出一句：“很吵。”
    “吵？”
    不应该吧，自己的声音估计还没他房间的空调吹冷风的动静大，李硕指了指天花板，疑惑道：“你在楼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隔音这么差啊？”
    “嗯。”庄鑫烁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一副被吵醒了睡不着打算看会儿电视打发时间的样子。
    李硕心虚地笑了笑：“你去睡吧，我尽量不说话。”
    就在这时，有人叫他的名字：“李总，你什么时候到拉斯维加斯，我好把你的房间一起定了。”
    李硕打开麦克风，告诉了他一个时间。
    听见他们谈话的庄鑫烁转过头来，问：“你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
    庄鑫烁的声音一出，视频那边集体安静了，李硕“哎”了一声，插上耳机，无奈地小声说：“我开会呢。你先去睡，明天我跟你说。”
    庄鑫烁移开了视线，拿着遥控器点来点去最后选了部电影放着，又开了静音，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硕没辙，开着会总不好一直让同事们等着，转而继续和他们讨论起方才的问题。
    身边人的存在不容忽视，李硕说两句话就要瞥他一眼。庄鑫烁目不斜视，盯着部没声音的电影看得很认真。
    李硕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会议上，参展流程完整地过了一遍，又提了几个问题嘱咐他们再去认真核实一下，才算结束了这场会议。

 第122章

    李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五点，这还是后半程他刻意加快了速度的结果。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电影，李硕瞄了一眼，发现依旧是庄鑫烁刚刚打开的那部。得是有多喜欢这个电影，才能连着看两遍，李硕认真地看了几分钟，发现这只是一部平平无奇的爱情片，你爱我我爱你的十分矫情，他不禁对庄鑫烁的品味产生了质疑。
    李硕放下电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因为长时间讲话干哑的喉咙：“你还不睡吗？天都要亮了。”
    庄鑫烁这才关上了电视，一句话都没说，就往楼梯边走。
    李硕想叫住他，不知道是不是连日来熬夜的缘故，突然涌上来一阵强烈的心悸，他弯下腰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再抬起头时，发现庄鑫烁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眼珠被顶灯反射出来一点慑人的光。他看上去不是很高兴，李硕冲他笑了笑：“快睡吧。”
    “这里和国内几个小时的时差？”庄鑫烁问。
    李硕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十三个小时。”
    “你比别人厉害吗？你为什么不需要倒时差？”
    【??作者有话说】
    怎么逃避做家务，大家学会了吗？
    ps：不要熬夜不要熬夜，熬夜头顶的毛不见~
    第76章 小甜心
    李硕愣了一下，他有点吃不准庄鑫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怪自己搅扰到他的休息了还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没等李硕开口，庄鑫烁又问：“有工作为什么要来？你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
    李硕眨了眨眼缓解了下眼里的干涩，又搓了把脸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疲惫：“拉斯维加斯有个展会，顺道来看看你。”
    庄鑫烁走下台阶，在距离李硕几十公分的位置停下。
    “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不是？”
    庄鑫烁脸上满是不耐，李硕抬手在他唇边揉了揉，想把那道紧绷的线搓得柔软些，可唇角那一小片皮肤都被他搓红了，也没见庄鑫烁的表情有任何的放松，他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怎么忘啊？忘不了。”
    窗外是无垠的黑暗，客厅里一盏小灯将两人的影子缠绕在一起。庄鑫烁退后半步，重合的两道影子分开，他们之间再次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白。
    庄鑫烁的脸冷得几乎能淬出冰来，像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李硕可以这么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过了将近有一分钟，庄鑫烁才开口道：“那你想怎样？这两天你试探来试探去无非是想证明我还爱你。我可以承认，然后呢？你是想跟我谈一场异国恋吗？那你多久会来看我一次？来一次呆多久？加上中转，路上要花费将近四十个小时吧，你会感到累吗？会有一天觉得太累不再来了吗？”
    “然后再和我分一次手，是这样吗？”
    庄鑫烁每说一个字，李硕牙齿的咬合就深一分，他很快就尝到了口腔里令他有点反胃的血腥味。李硕摇了摇头，说“不是”，然后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庄鑫烁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点什么，可李硕只是沉默，沉默到庄鑫烁失去耐心转身离开，他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李硕设想的那个未来，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实现它。但他心里清楚，一定要实现和实现，一个是希冀，一个是结果，它们之间并不是因果关系。
    不该在还没有结果的时候，试图提前享用胜利果实，他应该克制着，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保持着前任之间应该有的分寸感和庄鑫烁相处，那他就不会被庄鑫烁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手足无措。
    庄鑫烁已经快要走进黑暗里，李硕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
    庄鑫烁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李硕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暖灯散发出来的灯光边缘恰好落在他的肩颈处，那双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隐在暗色里，李硕深吸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说道：“我没那样想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thw计划在美国设立分公司，以后我会常留在美国。”说完，李硕替自己又找补了一句，“我是来这里工作的，可不是什么恋爱脑。”
    “什么叫常留在美国？”庄鑫烁的声音又低又哑。
    “就是经常呆在美国的意思，逢年过节我可是要回去的。那么多在外地打工的人一年到头才能回一次家，我只是打工的地方远了点，回去麻烦一点而已。”
    庄鑫烁不说话了，李硕心下惴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们分手后，庄鑫烁只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寒冷冬夜里袒露过真心。此后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平稳熟悉的生活对李硕来说比他更重要。
    李硕不确定庄鑫烁能不能接受自己还是为了他改变了生活轨迹，这些又会不会成为他的枷锁。但就像庄鑫烁也没征求他的意见擅自替他做了决定一样，无论他接不接受，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李硕一定要走到底。
    “你再等等我，最多半年……”半年好像听起来有点久，李硕又改口道，“不对，三四个月，等我稳定下来不需要再经常两头跑了，你再考虑看看好不好？”
    李硕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庄鑫烁，又抬脚朝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一看他是否有所动容。
    就在李硕踏上台阶，视线随着光亮看到他的下颌，想要继续往上时，庄鑫烁转过身上楼去了。

 第123章

    庄鑫烁没有故作冷漠地说“没必要”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李硕站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回到沙发前收拾了收拾桌面，也上了楼。
    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李硕这一觉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只不过六点多他才睡下，这一觉醒来，又是下午了。
    阳光存在的时间得太短，让李硕有一种时间过得飞快的错觉。
    李硕穿着不太正经的大短裤和背心，打着哈欠下了楼，庄鑫烁正在门厅处穿鞋准备出门。
    理智的思考和情感的拉扯，看来还是感性占了上风。
    庄鑫烁看见他，主动开口道：“给你留了饭，你自己热一下，我要出趟门。”
    “去哪儿？”李硕问。
    “俱乐部。”
    李硕一听，眼睛亮了亮：“我也去我也去。”
    庄鑫烁掀起眼皮看了他几秒，冲他扬了扬下巴：“去换衣服。”
    李硕高兴地应了，提拉着拖鞋跑上了楼。银色的行李箱在地板上摊着，李硕翻来翻去，纠结了十来分钟才选了一套衣服穿上，接着跑去了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鼻子上那个包还是红通通的，没有一点要瘪下去的意思。李硕盯着镜子越看越不高兴，最终返回卧室，从背包里取出来个黑色的口罩戴上了。
    李硕下了楼，庄鑫烁正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看见他戴着口罩时微微皱了皱眉：“戴口罩干嘛？”
    李硕指了指鼻子：“还不是因为这个破痘，都快半个月了，一点都不见好，我可不想顶着这么张脸去见你朋友，丢死人了。”
    “快走吧快走吧。”李硕兴冲冲地走到门厅处准备穿鞋，庄鑫烁叫住了他：“把饭吃了再走。”
    李硕回过头往餐桌上看了一眼，一个盘子里摆着煎好的香肠、鸡蛋和面包，另一个盘子里是切好的水果，边上还有杯像是刚泡好的冷萃茶。
    蹬掉穿了一半的鞋子，李硕走到餐桌边坐下了。
    早知道昨晚说的那些话这么好使，他来的那天就应该告诉庄鑫烁。李硕舔了舔唇角粘上的蛋液，有点遗憾地想道。
    吃完饭，李硕灌了半杯茶，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冲庄鑫烁说道：“我吃好了。”
    “嗯。”
    庄鑫烁应了一声，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往门厅走去。
    李硕抓起桌上刚刚摘掉的口罩，追在庄鑫烁屁股后面出了门。
    太阳摇摇欲坠，却在即将被拉入黑夜之际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将天边染成一片璀璨的橘红。深深浅浅的金一层一层的铺在庄鑫烁的脸上，还带着暖意的光似乎融化了他冷硬的外壳，李硕得以窥见几分他从前的温柔。
    李硕移开视线，手指微微用力在胸口压着，忍下心脏一阵又一阵激烈的跳动。
    庄鑫烁的住处距离俱乐部所在的奥克兰区不远，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到了。
    隔了十来米，李硕就看见了那张照片里彩色的俱乐部招牌。
    这是栋三层的红色砖楼，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带着匹兹堡一贯的陈旧气息。不过也许是李硕心情发生了变化，他愿意用另外一个听起来更加体面端庄的词语来形容这里——古朴。
    跟着庄鑫烁走进去，李硕没忘了把口罩戴上，只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
    奥克兰区大学很多，或许是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喜好，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张扬。墙壁上到处是乱七八糟的涂鸦，休息区里充当座椅的是涂满彩色油漆的轮胎。
    拐过一条细长的走廊，才到了攀爬区。
    生意挺好，岩壁上挂着的，加上地面上站着聊天排队等候的，差不多有三十来个人。
    庄鑫烁没在这里停留，踩着透明的结构玻璃楼梯上了三楼。
    刚上去，迎面就撞上一个李硕曾在照片里见过的熟悉面孔。
    “hey,sean，你今天来的真晚。”
    跟庄鑫烁打完招呼，他把视线投在了李硕身上。
    李硕明显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亮，绕过庄鑫烁朝他面前走了两步：“hey，你是li吗？sean的小甜心。”
    【??作者有话说】
    真的对不起！我来晚了！今天出了个短差，到家有点晚呜呜
    这几天都是晚上更新嗷
    第77章 左宗棠鸡
    “gerry，闭嘴。”
    李硕落后庄鑫烁一步，只能看见他的半截下颌线。gerry和庄鑫烁错肩站着，听见他说话，转过头去，正好能完全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哈哈……”gerry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冲李硕伸出了手，用蹩脚的中文问候道，“你好，li。”
    “你好。”
    “你这是怎么了？”gerry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为什么戴着口罩？”
    没等李硕回答他的问题，庄鑫烁丢下一句“他感冒了”就推开楼梯口的一间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gerry嘴角向下撇了撇，微微凑近李硕小声问：“他太冷酷了，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gerry！”庄鑫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立刻抿住了嘴唇，冲李硕笑了笑，进了办公室。
    冷酷？李硕回忆了一番这几个月来庄鑫烁在他面前的样子，对gerry的这个评价深以为然。
    李硕没急着进屋，倚着栏杆往楼下望去。
    二楼是抱石区，李硕目测了一下，高度大概在五米左右，由于不是固定线路，也没有安全绳索，在抱石区挑战的人比起一楼的难度攀就要少很多了。

 第124章

    从左至右，难度逐次增加，倾斜壁和屋檐线基本上没人，李硕看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金发男人在倾斜壁上挂着。
    动作流畅，扭胯送肩，每一步都非常稳，让李硕产生了一种v5难度他这样的小白也能轻易驾驭的错觉。李硕的目光被他吸引了，专注地看了片刻。
    “看什么呢？”
    庄鑫烁走过来时，金发男人已经快要攀顶。李硕指着他，兴致勃勃地跟庄鑫烁分享：“他太厉害了！这个倾斜线你能上去吗？”
    庄鑫烁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冲已经安全落地的男人喊道：“darion，你速度太慢了。”
    darion循声望来，看见庄鑫烁后插着腰大笑了两声：“闭嘴！sean！我只是有些生疏而已！”
    先前darion一直背对着李硕，没看到他的正脸，这会儿他转过了身，李硕才认出他也是照片里的四个人之一。
    说完这句话，darion就要往楼梯这边走，庄鑫烁制止他：“等等，给我看看你的v6练习得怎么样了。”
    “oh，no！”darion瞬间垮了脸，“我还没成功过。”
    庄鑫烁今天穿得很合适，不需要再另外换衣服，李硕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问：“我怎么没见过你玩这个啊？”
    李硕把记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有些难过地意识到他对庄鑫烁的了解似乎太少了。庄鑫烁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没有特别喜欢的影视作品，除了喜欢追求刺激去飙车，李硕也想不出他的第二个爱好。
    他一直是庄鑫烁整个世界的中心，李硕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为此沾沾自喜，从来没想过把“李硕”从他的生活里剥离出来后，他在南城是怎样活着的。
    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好的恋爱关系应该是彼此支撑，用互相陪伴来填补生活的缝隙，而不是一方依附另一方，视他为活着的全部意义。
    李硕以前没有想过这些，更加说不上关心。
    “南城没有这样的岩馆，户外攀岩和飙车一样，是风险过高不被允许的娱乐活动。”
    这句话像只无形的手扼住李硕脆弱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两人都快走到darion面前了，他才拍了拍庄鑫烁的肩膀，故作轻松道：“飙车还是算了，上回差点把我吓死。”
    庄鑫烁停住脚步，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李硕冲他笑了笑：“这里就很好，又安全又方便，我可以经常来陪你。”
    李硕能明显感觉到庄鑫烁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于是用力扯着唇角，让他看见露在口罩外面那一双因为笑意而弯起来的眼睛。
    庄鑫烁看了他几秒后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抬脚往前走，没对李硕这两句话发表任何的看法。
    李硕有点泄气，不过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抬脚跟上他。
    darion站在原地，两人并着肩一起走过来时，李硕在他脸上看到了刚刚gerry同样的表情。
    “li！”
    李硕有点惊讶，darion和 gerry 都可以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尽管他脸上还戴着口罩，他们压根看不见他的长相。
    这次不等庄鑫烁开口，李硕率先和他打了声招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darion放下手里的运动饮料，歪了歪脑袋：“sean说……”
    “darion。”庄鑫烁只是语气平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停下了，冲李硕做了个鬼脸：“你看到了，他不让我说。”
    darion和gerry两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友善，李硕想也能想到庄鑫烁在他们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李硕瞥了一眼庄鑫烁无波无澜的脸，心下好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嘴更硬的人了。
    他们上了墙，李硕坐在了一旁的休息区，胳膊向后拄着，两只脚晃来晃去，悠闲地看着两人。
    v6对庄鑫烁来说很轻松，他已经爬出去两步了，darion才刚刚上去。他今天穿了件无袖背心，手臂用力时，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大幅度的动作间，背心下摆飘来荡去，李硕盯着他腰间那片时隐时现紧实的皮肤心思飘忽。
    只是短短一两分钟，周围就聚了一小圈人，他们欣赏的是攀岩这项运动的魅力，可李硕压根顾不上，他的脑子里全是些说不出口的黄色废料。
    突然，众人爆发出一声惊呼，李硕定眼去看，发现darion脚下打滑，现在单手抓着块岩石，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抱石区的岩壁做得不高，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darion咬着牙坚持了片刻，还是松了手跌落下来。
    人体撞击在软垫上发出“咚”的一声响，darion打了个滚，缓解了下冲击力，才揉着屁股站起来。
    庄鑫烁已经登顶，他转过头，看着姿态狼狈的darion露出一个很明朗的笑，一整排洁白的牙齿在灯下反着光，明晃晃的。
    “你太弱了。”庄鑫烁说。
    李硕愣了一下，被庄鑫烁的这个笑冲击得久久都没回过神。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庄鑫烁这样放松自然，由衷开心的笑了。
    李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更加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决定有多么正确。
    生活本身才是最终答案，如果庄鑫烁在这里可以一直这么快乐，那么匹兹堡就应该是终点。
    darion像是受了打击，他们几人已经在三楼的办公室里坐了好半天了，他还一副蔫不唧的样子。
    gerry和庄鑫烁在讨论着会员制的问题，里面涉及到了一些李硕听不懂的词汇，他索性不再关注他们的聊天的内容，拿了手机出来，刷了刷工作群。

 第125章

    同事们都知道他在美国，他来之前交代过他有重要的事要做，因此除了开会这两天没人打扰他。李硕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吴桐在群里说他联系上了一家对他们产品很感兴趣的代理商。
    在办理认证时，需要提供美国代理商信息，当时第三方公司帮他们找了两家费城的公司。只是为了拿下认证，这两家公司其实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李硕认真研究了下这家公司的详细资料，公司地址在纽约州的雪城，他打算展会结束后去一趟。
    正沉浸在工作中的李硕没注意到办公室里其他几个人在做什么，他打开数据表刚看了一行，余光瞥见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碟小甜点。
    李硕抬起头，看见庄鑫烁又往他面前的桌上放了瓶气泡水。
    李硕没忍住翘着嘴角笑了笑，庄鑫烁垂眼看着他，问：“笑什么？”
    “没什么。”
    几个精致的小蛋糕挤在盘子里，甜蜜的外表迷惑了李硕，他看了眼darion和gerry，伸手摘下了口罩。
    “看起来就是sean会喜欢的类型。”darion的情绪也不低落了，冲着一旁的gerry挤眉弄眼地说道。
    李硕摸了摸鼻尖的包，露出个自认为十分帅气的笑，然后冲庄鑫烁摆了摆手：“你忙你的。”
    李硕拿起碟子里的小叉子叉起一块芝士蛋糕送进嘴里，奶油芝士在味蕾上化开的一瞬间，他感到味觉受到了暴风雨般猛烈的袭击。
    “操！放了多少糖啊，我嗓子眼都让黏上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李硕抬眼望向庄鑫烁，只来得及捕捉到他唇边还未消失的一点弧度。
    “不喜欢就别吃了，很快就吃饭了。”
    李硕放弃了奶油芝士，叉子在布朗尼上方悬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在表面上刮了一点。依旧甜得发齁，他放下叉子，灌了口气泡水，冲了冲嘴巴里甜度过高的不适感。
    窗户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等整座城市的灯光渐次亮起，几人站起身，打算找家餐厅解决一下晚饭。
    为了照顾李硕的口味，他们选了一家中餐厅。
    李硕对国外的中餐不抱任何期待，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每个菜说中不中，说洋不洋的，夹了一块左宗棠鸡放进嘴里，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了。
    “操！”
    darion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跟着他喊了一声：“操！”然后又竖起大拇指，用英语说了句“非常美味”。
    这顿饭李硕就没怎么吃，回到住处，不等他说什么，庄鑫烁就进了厨房，给他煎了块牛排填肚子。
    吃完饭，李硕摊在沙发上，和国内的同事约了稍后的会议，计划讨论一下代理商的问题。
    看完一部纯英文字幕电影，已经快十一点了，李硕觉得自己好像梦回上学时期似的，看个电影和做了套英语试卷一样累。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见庄鑫烁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去睡觉。”
    “啊？”李硕抬起头，小声说，“我等下还要开会。”
    庄鑫烁两道眉毛紧紧拧着，看上去马上就要发火了，李硕连忙又补了一句：“我白天睡一样的。”
    “随便你。”庄鑫烁看也不看他，转身上了楼。
    【??作者有话说】
    快和好啦，还差一个小小的契机~
    第78章 再见
    李硕一直看着庄鑫烁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李硕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几个月来见到庄鑫烁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抱他，亲吻他，和他做尽一切亲密事。这种渴望之前一直被他压着，这两天他在追回庄鑫烁一事上成就斐然，猛然放松后那点渴望就如同井喷之势爆发了出来。
    所以他不能停下，三四个月的时间太短了，要想能像从前一样完整地拥有庄鑫烁，他得更努力才行。
    李硕坐着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胸口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闷着疼。
    站起身在客厅里晃了好几个来回，都没什么缓解，李硕从桌上的烟盒里磕出一支烟，点着后咬在齿间，出了门。
    也许是因为晚上的那块牛排导致胃部负担太重，消化不良了，他打算去散散步消个食。
    关门的时候好巧不巧来了阵风，客厅的窗户开着，空气对流下，木门咣当一声就砸进了门框里，吓得李硕缩了缩肩，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刚抬起头，李硕就看见庄鑫烁从窗户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你去哪儿？”
    李硕打了个哈哈，有点尴尬道：“吵到你了？我撑得难受，出来走走。”
    庄鑫烁又把头缩了回去，关上了窗。
    李硕盯着那扇明亮的窗子看了几秒后收回了视线，开始绕着房子转圈，转了十来分钟觉得好受点了才回到屋子里。
    进了门，庄鑫烁正好拿着一个漂亮的粉色瓶子从楼上下来，看见他进门，冲他抬了抬下巴：“过来。”
    李硕脱了鞋，光着脚吧嗒吧嗒走过去，边走边问：“这什么啊？”
    “喝了。”庄鑫烁把手上的小瓶子递给他，“一次30ml。”
    李硕还没从下午那几个小蛋糕给他造成的震撼中缓过来，在这个国家，似乎越是美貌的东西，味道就越歹毒。
    李硕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拧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口，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味道伴着沙沙的颗粒感差点让他吐出来。李硕皱着眉咽了下去，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猛灌了两口。

 第126章

    “过一会儿就好了。”庄鑫烁说完，就要抬步离开。
    “哎。”李硕伸手拉住他，“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会呢，聊会儿天呗。”
    庄鑫烁低头看了眼李硕的手，视线上移，又落在他的脸上：“聊什么？”
    李硕松开他，走到沙发边，把丢在上面的电脑放在茶几上，然后拍了拍沙发：“你坐。”
    庄鑫烁顺从地坐下来，身体放松靠在背后的软垫上，头向着李硕的方向微微侧着，像是在等着他开口。
    “我打算明天就去拉斯维加斯了。”李硕说，“本来是想呆满一周的，但我实在不太放心，还是想亲自去盯着。”
    客厅里安静极了，李硕只能听见自己失序的心跳和庄鑫烁平稳的呼吸。
    庄鑫烁很长时间都没说话，李硕抬眼看向他：“要在那里呆个十天左右，然后再去趟雪城，至于后面会不会有别的行程还要视展会情况而定。”
    “好。”庄鑫烁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不舍，“几点的飞机？”
    李硕打开购买机票的页面看了一眼：“下午三点。”
    庄鑫烁点了点头就没再说别的。
    李硕抿着嘴唇，对他即将离开，庄鑫烁却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有点不满，于是他说道：“下次……”
    刚说了两个字，庄鑫烁就打断了他：“别说下次。”
    “为什么不说？”李硕挪了挪屁股，离他更近了点，膝盖和庄鑫烁的撞在一起，“我都要走了，给点甜头吃不过分吧？”
    说完这句，李硕又换了种说法：“下周我过生日，预支个生日礼物好不好？”
    两人最最好的时候，庄鑫烁总用这个借口来逼李硕在床上的妥协。两人分崩离析又藕断丝连的现在，李硕想用它来讨一个庄鑫烁的心软。
    这话一出，庄鑫烁平静的表情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像是拿李硕毫无办法似的，他放软了语气：“你想要什么？”
    李硕长腿一跨就坐在了庄鑫烁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低头吻住了他。
    庄鑫烁的嘴唇有些干燥起皮，李硕伸出舌尖细细舔了一遍，然后抵着他的额头，和他鼻尖对鼻尖，小声说：“我想要这个。”
    李硕总觉得身体里有一片干涸的海，土地龟裂，横尸遍布，枯死的水生植物被太阳晒成了干，了无生机。
    庄鑫烁有一眼泉，他想讨点水救一救自己。
    距离太近，庄鑫烁的眼睛模糊成一片漫漫的黑，他收回手抚上庄鑫烁的胸口，感受着血肉下和他一样剧烈的心跳。
    “你心跳好快。”李硕说话时带起的细小气流在两人唇间打着旋儿，他点了点庄鑫烁心脏的位置，“跟我一样快。”
    李硕撩拨的手段不是很高明，但从前庄鑫烁很吃他这一套，现在的庄鑫烁依旧没什么长进。
    某个部位的存在感强烈，李硕手指撩开他的衣物下摆，探进去，在他背脊肌肉间深刻的沟壑里来回打着转。
    猛地，李硕感觉到一双手箍住了他的腰，带着要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力度。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疼痛，脸上勾人的笑却没因为这点疼痛有任何的变化。
    “怎么了？”李硕状似无辜地问，而庄鑫烁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回答了他。
    坏事做尽的李硕终于满意了，鼻尖从庄鑫烁的脸颊上划过，到达他的耳边。
    火热的吐息打在庄鑫烁的耳廓上，像带了小勾子似的往他耳道里钻。
    “亲亲我吧。”
    “求求你了。”
    下一秒，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庄鑫烁终于有所动作，他把李硕从身上撕下来，压在沙发里，然后重重地吻上他的嘴唇。
    唇肉相贴，压实，互相接纳彼此后舌尖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明明两人体温正常，李硕却觉得庄鑫烁的唇舌简直高热到要把他烫化了。
    熟悉的味道，久违的心意相通的亲密，李硕在这一刻幸福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暧昧的水声伴着喘息响在客厅一角，李硕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庄鑫烁眼底漾开的一片赤红。
    李硕积极地回吻着他，心里在想是不是他也像自己一样，早就受够了那些无休止的辗转难眠，和爱而不得的痛苦遗憾。
    这是庄鑫烁第一次态度明确地回应他，那些模糊的关心和藏起来的爱意变得清晰起来，庄鑫烁犯了口是心非的罪行，而这些在今夜都成为了定他罪的确凿证据。
    两人胸腔剧烈起伏时撞在一起，李硕双手在庄鑫烁颈后交叉，一条腿曲起挂在他的胯骨上，这个姿势代表着接下来一触即发的更加旖旎的情（事）。
    但这实在不是个好的时机，就在庄鑫烁把李硕身上的t恤推到胸口，揉上他的肋骨时，李硕的手机铃声响了。
    先停下的是庄鑫烁按在他胸前的手，接着是他的亲吻。
    庄鑫烁用手撑起上半身，低声提醒他：“电话。”
    李硕气了个半死，一把抓过丢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看看到底是哪个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坏他好事。
    看见吴桐名字的一瞬间，李硕猛然想起他还跟同事约了场工作会议。
    按下接听键，吴桐小心翼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李总，会还开不？”
    李硕看了一眼庄鑫烁，他已经从沙发上翻了下来，扯好t恤下摆，又变成那副李硕很讨厌的无波无澜的样子。

 第127章

    “开。”李硕咬了咬牙。
    “你开会吧。”庄鑫烁说，“我先睡了。”
    庄鑫烁施施然离开，留下李硕一人站在空调下吹冷风，等他确认身体里的邪火全降下来了，才坐在电脑前，打开了会议软件。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半，时间不算很长，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渐长，身体机能下降的缘故，他总觉得身体哪里不太对头。
    李硕收拾了电脑站起身，眩晕和耳鸣来势汹汹，将他又砸回了沙发上。
    甩了甩脑袋，等眼前的一片黑缓慢散去，他才重新站起来，抱着电脑上楼。
    李硕睡前躺在床上回味了片刻方才在沙发上那个美妙的亲吻，他们其实有很多话都还没说开，不过李硕是一点都不着急了。庄鑫烁还有顾虑，这个顾虑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都要等他兑现他的承诺后再说。
    深夜容易让人情绪化，太阳出来，晒干那些潮湿的情绪后，李硕觉得整个人简直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昨晚亲庄鑫烁时可能撞到了鼻子，那颗红肿的包终于破了，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小小凸起。
    李硕在伤口处涂上了药，又站在镜子前臭美了一会儿，才下了楼。
    庄鑫烁正站在窗边抽烟，阳光穿过格子窗在他身上打出一道又一道的阴影，李硕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早啊。”
    “中午了。”庄鑫烁吐出一口烟，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李硕从起床就一直满涨的热情被他浇了个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能装。”
    “什么？”
    “没什么。”李硕轻轻挠了挠脸颊，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饿了。”
    庄鑫烁扬了扬下巴：“饭在厨房。”
    李硕掉转方向，往厨房去了。
    喝掉庄鑫烁给他泡的最后一杯茶，李硕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同样的送机地点，同样的两个人，这次李硕认真地和庄鑫烁说了“再见。”
    【??作者有话说】
    小庄：我忍！！！
    不出意外就是下章了~
    第79章 生日
    李硕站在原地固执地看着庄鑫烁，等着他的回应。
    李硕之所以如此坚持要他当面和自己说“再见”，是因为不想像上一次那样看见庄鑫烁对着他消失已久的背影，压抑着不想被他知道的所有情感，落寞地说出这两个字。
    “走吧。”庄鑫烁顿了顿，接着说道，“再见。”
    李硕高兴起来，丢下行李箱往他跟前走了两步，在他侧脸上克制地落下一个亲吻：“等我。”
    他拉着行李箱朝着航站楼走去，走出七八米后，又转过身，冲庄鑫烁用力地挥了挥手。
    -
    到达拉斯维加斯时，这座城市已经入夜许久。
    “娱乐之都”在夜间才算真正醒来，亮起的每一盏灯都在引诱人们加入这场彻夜的狂欢。
    放在以前，李硕可能丢下行李就出门找乐子去了，但这次来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庄鑫烁不在，李硕过得相当随意。
    吃得随意，睡得也随意。
    酒店提供的自助餐就能填饱肚子，每晚工作到实在撑不住了才会去睡觉。
    白日里他得和同事们忙着展厅的布置，确认所用的物料，夜间就加班加点地熟悉产品的性能和详细参数。李硕用英语交流没问题，但涉及到的一些专有词汇，他还得再做一做功课。
    在准备这次展会时，李硕给一些采购商发去了邀约，收到的回复不多但也有几家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李硕把这几家采购商做了标记，这几天又抽时间和他们联系了一下，以确认他们是否会到场。
    kbis展会是美国一年一度的厨房卫浴展览会，汇集了全世界各个国家厨房和卫浴行业知名的品牌和创新型企业。对thw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商业平台，李硕的目的除了展示thw的产品外，还希望能和一些采购商建立初步的联系。
    这次带来参展的产品是thw的“东方之韵”系列。
    展厅内布置的风格带有极为浓烈的中式韵味，木质格栅，从国内空运来的文竹和装饰品，就连浴缸四周摆放的黑色石头都是李硕一颗一颗挑的。
    风格鲜明又独特，开展后，就吸引了大批的观众参观。
    产品本身很重要，但产品做得再好，也得让人们看见才行。
    为期三天的展会，李硕忙到没时间吃饭喝水，站了一天回到酒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但他每晚还是强撑着复盘完当天发现的潜在客户，整理成详实的数据后才会睡下。
    就算再累，李硕也没和庄鑫烁断了联系。
    庄鑫烁在美国的电话号码存在李硕手机里已经有半年之久，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有给庄鑫烁打过任何一通电话或是发过信息。
    这次从匹兹堡离开，李硕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发去的“你在干什么？”，庄鑫烁一般不回，但如果李硕说“好累”，他就回复得很快，不过回复的信息里也只有不疼不痒的“早点休息”四个字。
    满屏都是李硕的碎碎念，庄鑫烁的信息夹在其中显得少得可怜。李硕才不在乎，他心里太清楚庄鑫烁的嘴硬心软了，说不定盯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研究，就等着他什么时候能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想到这儿，李硕就忍不住偷乐，连疲惫都一扫而空，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干劲。

 第128章

    展会一结束，李硕趁热打铁和对thw感兴趣的采购商约了展后的拜访。随行的杨檬帮他做了接下来一个多月的行程规划，他看了眼时间表，这段时间几乎要把大半个美国跑一遍。
    参展的这三天，每个人都累得够呛，不过收获远远超出付出，公 众号 梦白推 文台李硕心情很好，大手一挥，决定给他们放两天假，让他们在拉斯维加斯好好玩一玩。
    当天晚上，李硕拗不过杨檬几人，被迫跟着去看了一场chippendale。这是拉斯维加斯几个猛男秀里尺度最大的一个，因为是公费，杨檬毫不客气地给几个女孩子买了vip，顺带捎上了李硕。
    已经公开性向的李硕跟着他的几个小姐妹坐在猛男秀的前排确实有些突兀，但他看得津津有味，在允许拍照的情况下，还拍了两三张照片给庄鑫烁发了过去。
    互动环节，猛男们下了场，光着上半身，袒露着蜜色的肌肉在李硕身边扭来扭去。这幅情景吓得李硕差点当场离席，他爱玩，但他还记得匹兹堡有块“望夫石”在等着他，节操还得给那块石头守着。
    看完秀出来，对李硕态度一向不热切的庄鑫烁破天荒地主动发了条信息过来。
    那是一张自拍，看环境是在健身房。背心没好好穿，前襟扭在一起，露出健硕的胸肌。庄鑫烁单手握着一个哑铃，手臂上李硕一直觉得非常性感的条条青筋暴起，手机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摄像头的位置，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回酒店的路上，李硕抱着手机“哈哈”笑了一路，笑得杨檬频频把看傻子似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李硕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机票，本该尽早休息，但他看着庄鑫烁发来的照片，神经质地笑到了天快亮，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庄鑫烁的这条信息李硕没回，连这晚的晚安都缺席了。
    “猜去吧。”李硕把手机塞进枕头下，坏心眼地想道。
    杨檬、吴桐和魏东三人得跟着他完成接下来的拜访活动，李硕和他们约好了在东利物浦见，就坐上了去匹兹堡的飞机。
    李硕没提前给庄鑫烁打电话，也没回他的信息，不知道看见他时，庄鑫烁会不会又板着张脸生闷气。
    这一天很特殊，因着时差的关系，李硕会在当地时间上午十一点迎来他的三十岁生日。
    李硕要去讨他的生日礼物。
    李硕对机场到庄鑫烁家的这段路程已经很熟悉了，路上会经过哪几条街，街上有哪些店铺和吸睛的特色建筑，他几乎烂熟于心。
    从他上飞机那刻开始，心情就一直是轻松愉悦的。他飞在云端，心也像是飘在云端，软绵绵的云仿若从他胸腔中穿过，搔得他心尖痒痒。
    一路上的好心情终止于李硕站在院子前按了半天门铃没人来开的时刻。
    上次和gerry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李硕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庄鑫烁是否在岩馆。
    gerry听见他的声音还挺开心，语气轻快地告诉他庄鑫烁说今天有事，不来岩馆。又问李硕是不是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了。
    李硕没和gerry说过他去拉斯维加斯这件事，那就只能是庄鑫烁说的。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彼此是可以互相分享私人生活的朋友。
    李硕笑着说是，又拜托gerry不要把他回来了的这件事告诉庄鑫烁。
    gerry了然一笑：“我懂我懂，这是惊喜。”
    随便东拉西扯了两句，李硕挂断了电话。
    李硕又失去了惯有的礼貌和风度，从围栏上翻了过去，走到窗前，垫着脚往里看了看。
    客厅里空无一人，李硕才有些失望地确认庄鑫烁确实是不在家。
    他很珍惜和庄鑫烁见面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浪费的时间让他心里有点难受。不过要怪只能怪他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没提前说他要来。
    李硕很后悔，解开屏幕锁，找到庄鑫烁的电话，打算给他打一个。
    刚拨出去，李硕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引擎声，他挂断了电话，看着庄鑫烁开着那辆黑色吉普从院子外驶进来。
    庄鑫烁一定是从院子外就看见了他，下车时，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李硕站在台阶上等他走过来，笑着问他：“去哪儿了？”
    “来找我干什么？”庄鑫烁沉着脸，毫无感情起伏地问道。
    一看就是憋着股邪火的样子，李硕微微凑近了他，问：“生气了？”
    庄鑫烁不想理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绕过他去开门。
    李硕追在他身后，不停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吗？你为什么生气啊？”
    庄鑫烁看上去烦得要命，眉间的不耐简直快要溢出来。
    他转过头，指着门口说：“太吵了，再吵你就出去。”
    庄鑫烁越生气，李硕就越开心，不过他没敢把那点开心显露出来，收敛了表情，去拉庄鑫烁的手表忠心：“别生气了，我昨天是被逼着去的。那些人都没你身材好，长得也不行，我压根看不上。”
    庄鑫烁转过头盯着他，像是在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李硕冲他露出个笑：“真的真的。”
    庄鑫烁变得很好哄，这句话说完，他好像就不再生气了，紧绷的脸放松下来，指挥李硕：“去把车后座上的蛋糕拿下来。”

 第12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30章

    “许什么愿了？”庄鑫烁问。
    李硕吹灭了蜡烛，笑笑不说话。
    庄鑫烁没再问，把刀叉递给他：“切蛋糕吧。”
    正当李硕举着蛋糕刀比划着从哪里下手才能完整保留那朵最漂亮的玫瑰花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传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李硕看了一眼，是杨檬打来的。
    杨檬没有重要的事不会打扰他，李硕担心他们是不是在拉斯维加斯遇到什么麻烦，他给庄鑫烁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按下了接听键。
    “小杨总，坏事啦！我们得现在马上就去东利物浦！”
    “怎么了？”
    “我收到了邮件，和我们联系的david原定的后天飞欧洲改成明天早上了，约我们今天见面。”
    李硕皱起眉：“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一个月左右。”
    李硕等不了一个月，东利物浦的这家公司是thw在kbis展会上最大的收获，他们订单需求量大，且表示了对thw的高度肯定，希望能见面详谈。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谁都说不好。
    “你给他回邮件，约一下下午的见面时间，我现在就过去。”
    庄鑫烁双手抱臂，向后靠在餐椅椅背上，表情阴沉。李硕不敢看他，目光落在那片盛开的玫瑰丛中，讪讪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啊，吃完饭我得先走。”
    庄鑫烁不说话，李硕小心地觑了眼他的神色：“大单子呢。”说完，又重新拿起刀，“我先切蛋糕。”
    就在刀要落下去的那一刻，庄鑫烁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切了。”
    李硕挣了挣，没挣开，只好松了劲：“怎么蛋糕都不让吃了啊？。”
    像是为了表达内心的不满，庄鑫烁不仅收起了盛放蛋糕的盘子，就连蛋糕也重新包装了起来，送进了冰箱。
    李硕不敢有任何不满，只好遗憾地看着那片庄鑫烁送他的玫瑰消失在冰箱门后。
    -
    东利物浦距离匹兹堡还不到一百公里，开车是最便捷的交通方式，草草吃了顿饭，庄鑫烁开上车送李硕过去。
    庄鑫烁服务很周到，直接把他送到了楼下，李硕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要下车时，又转过头认真地对庄鑫烁说：“乖宝，你再等等我。”
    庄鑫烁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一直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没转过头看他一眼。
    李硕抿了抿嘴唇，下了车。
    刚关上车门，庄鑫烁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李硕只好无奈地冲着那个黑色的影子遥遥地招了招手。
    杨檬几人在晚间到达了东利物浦，到达时李硕已经和cva的david见过面，并谈妥了初步的合作。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国内的同事继续对接，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开始了接下来的美国之行。
    碰壁有，委屈有，收获也有。
    -
    李硕这一趟累得半死不活，但他顾不上休息，也没时间再去匹兹堡见一见庄鑫烁就马不停蹄回了国。
    这期间他和庄鑫烁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发去的信息不再回，电话也不接，李硕想他想得难受的时候只好联系庄鑫烁的几个好友，问一问他的近况。
    回国又忙碌了许久，确认过工厂生产新标准，他终于空出来了一些时间，准备再去匹兹堡，哄一哄他的未来男朋友。
    李硕累得几乎坐下就能睡着，去机场的路上，他给庄鑫烁发了条信息过去：我来啦，12号晚上七点到，可以来机场接接我吗？
    直到李硕下了车，进了航站楼，也没收到庄鑫烁的任何回复。
    -
    办理完托运，李硕往安检口走去，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开始出现零星的黑点，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斑驳的黑。紧接着他的颅脑内响起尖锐的嗡鸣声，四周的环境扭曲变形，随后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整个身体晃了晃，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李硕想的是又要食言了，不知道庄鑫烁会不会更生他的气。
    意识在混沌里飘着，李硕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感知，朦胧中，他似乎听见了庄鑫烁的声音，一声声地唤着他。
    他好焦急，想找到庄鑫烁的声音来自哪里。
    双眼猛地睁开，李硕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还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真的醒来。
    李硕转动着眼珠，周围的环境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的视线从左到右，等缓慢转到右侧时，定住了。
    那是一张他想念已久，万分熟悉的脸。
    李硕怀疑自己还没完全清醒，竟然开始出现幻觉。
    “你醒了。”庄鑫烁覆上李硕的手背和他十指紧扣，随后脸上出现一个极无奈又极温柔的笑。
    “哥。”
    “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饱饱们应该注意到了李子哥是在南城机场嘎嘣晕倒的吧？
    晚上还有一章，开始小庄单人视角部分啦~
    第81章 喜与悲
    李硕的瞳孔震了震，他一把甩开庄鑫烁的手，以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的敏捷速度从床上爬了起来。
    先是盯着被子上的“南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看了几秒，他又下了床。脚刚沾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庄鑫烁连忙抱住他，语气不是很好地问：“你要干嘛？”
    缓过脑袋里那阵要命的晕眩，李硕推开他一句话不说地往窗户边走去。

 第131章

    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秋天拖着长长的裙摆步调优雅地走来，那几颗梧桐树上飘落的青青黄黄的树叶成为她裙摆上的点缀。
    小花园旁的石子路上，匆匆走过几个护士，她们神色严肃，是标标准准的中国面孔。李硕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楼后，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庄鑫烁：“你回来了？！”
    庄鑫烁走过来，关上窗户，又揽着他的膝弯把他抱起来送回病床上。
    “我回来了。”庄鑫烁说。
    这几个字带来的震撼程度绝不亚于李硕当时听见庄鑫烁神色淡漠地问“他是谁”。
    庄鑫烁替他盖好被子，坐回陪护椅上。
    李硕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庄鑫烁以一种平和的眼神回望。两人的对视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庄鑫烁率先败下阵来，伸手抚过李硕的脸颊，轻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硕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自己身体的感受，他下意识地摇头，摇完头又想撑着手肘坐起来。
    庄鑫烁按着他的肩阻止他：“躺着别动。”
    “不是……”
    “我手机呢？”李硕在枕下摸来摸去，没摸到手机又探着头去看病床边的柜子，“我给昭炀打个电话，我确认一下。”
    “我人都坐在这儿了，你还要确认什么？”庄鑫烁看他折腾来折腾去，生怕他再给折腾出来点好歹，于是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枚戒指。
    圈口满钻，闪着碎光，钻石反射出来的耀眼光芒像在他的眸子里点了一簇小小火苗。李硕盯着它，直到庄鑫烁把它戴进自己的无名指。
    “什……”李硕舌头打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庄鑫烁说，“但你没切开蛋糕，它就藏在那朵最漂亮的玫瑰里。”
    李硕再次震惊到失语，他微微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这幅浑身冒着傻气的样子逗得庄鑫烁笑出了声：“谁让你半道跑了，不然那天你就该戴上它了。”
    “操！”李硕呆愣了一会儿，理智回到身体后，他大声嚷嚷道，“你太狗了吧？！装出那么一副死样，背地里戒指都买好了！！”
    庄鑫烁露出一口白牙，因为笑得太开心，脸上的疲惫之色被一扫而空。他边笑边去握李硕的手，两枚戒指碰撞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李硕看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手，无名指根上带着同款的，象征着永恒与承诺的戒指，他的心脏又酸又软，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化成一滩水了。
    “你不是……”李硕问，“你不是说你不会再回来了吗？”
    不怪李硕在这个气氛正好的时刻问出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无法相信，庄鑫烁肯为了他再踏上南城这片土地。
    庄鑫烁嘴角的笑微微收敛，在李硕的手背上摩挲了片刻后抬眼看向他：“我二哥告诉你在机场晕倒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刻，我就什么理智都没了。下了飞机，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在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立刻逃走。”
    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但我想到你是这样努力地想要走回我的身边，我就觉得那些东西不再是无法战胜的了。”
    “哥，那个坎儿，我好像迈过去了。”
    -
    庄鑫烁到达舟岛的第一天，舟岛刮了大风，每一缕风都像是结了冰的刀狠狠剐过皮肉。他随便找了家海边的民宿住下，躺了五六天才用房间里的座机给庄昭炀报了个平安。
    “你他妈伤还没好呢？跑那干嘛？”电话那头庄昭炀气急败坏地跳脚，“你想急死我跟大哥是不是？”
    “二哥，我只是想静一静。”
    庄昭炀一下子哑火了，沉默了片刻，问：“跟李硕讲吗？他找你都快找疯了。”
    “不。”庄鑫烁说，“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我恨他。”
    “别让我也恨你。”
    -
    那晚庄鑫烁砸了手机，带着滔天的怒火开上车想去找李硕问个明白。
    庄镇山用死逼他妥协，梁美云用残酷可怖的真相逼他此后一生都要带着对庄镇山的愧疚双膝跪地地活着，李硕呢？自己明明一次又一次地认真诚恳地求过他，求他不论发生什么不要说分手，李硕答应了，但他食言了。
    开车往平梁小筑去的时候，庄鑫烁感觉到全身都在发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车子的行驶方向和速度。
    庄镇山死去时仍然未阖上的双眼，梁美云淬了毒的眼神，李硕说的分手二字来回地在他脑海里打转。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循环往复。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
    为什么李硕要在他已经失去很多很多的时候，再往他破烂不堪的心脏上插上一把刀？
    他要去问一问，李硕到底知不知道，在自己咬牙坚持着没放开他的时候，反被抛弃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背叛。
    卡着黄灯亮起的几秒冲进了路口，与此同时，右侧拐来的一辆车车前的大灯从侧面车窗刺进他的眼中，穿过他的大脑，带走了那一帧一帧在他眼前重复播放的画面。
    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静，如果这一生就这样划上句点的话，那也好。
    如果命运不要他问，那他就不问了。随便什么理由，无所谓什么理由，总之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被所有他所珍视的，眷恋的，渴望的一切抛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第132章

    -
    睁开眼时，庄昭炀正坐在他旁边，看见他醒来，惊喜地瞪着眼睛开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庄鑫烁一个字也没听清，只觉得他嗡嗡嗡的声音太过聒噪。艰难地抬起手想要阻止他继续讲话，又因为疼痛从半空中落下。庄鑫烁从喉咙里闷出一声痛哼，庄昭炀被他吓了个半死，立刻冲出去门找医生去了。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庄鑫烁这时才有空去想他竟然还活着的这个问题。
    -
    在医院呆了三天，等庄鑫烁能大脑清晰地去思考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后，他开始觉得反胃恶心。
    “南城”两个字成为不能想起的禁忌词，只要想一想，胃部就开始痉挛，强行吃下去的食物就会争先恐后地沿着他的食管往外流。
    他太痛苦了，痛苦到一秒钟都不能再继续呆下去。
    趁着庄昭炀出门接电话的功夫，庄鑫烁拿过他放在茶几上的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现金和一张信用卡，偷偷溜走了。
    选择目的地的时候，庄鑫烁恍惚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舟岛。
    庄鑫烁还没见过下雪的海，他要去看一看，尽管他并不确定这段时间舟岛究竟会不会下雪。
    -
    庄昭炀叹了口气：“李硕他有苦衷。”
    “我知道。”庄鑫烁看了眼窗外飞扬的大雪，强调道，“我知道他有苦衷，但他抛弃了我，这就是事实。”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没有饱饱发现小庄对蛋糕的态度不对劲让我很桑心！所以奖励大家一个冰火两重天（奸笑
    小庄视角就是他心态的变化过程，大概有一万多字的样子~
    第82章 我身后站着谁
    舟岛的气候复杂多变，能否看到雪全凭运气。不知道是不是命运觉得对庄鑫烁太过薄待，因此给他带来了一场舟岛几年来都未曾降临过的暴雪。
    这场雪一直下了五天，到了第五天，风雪才有渐弱的趋势，庄鑫烁出了门，去了海边。
    雪和海都是浪漫的代名词，震撼人心的自然美景吸引了许多情侣前来打卡。他们顶着几乎要吹透衣物的料峭海风，用相机定格陪伴彼此的美丽瞬间。拥抱对视时，或许还会用“我爱你”和“一辈子”这样的字眼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这也是庄鑫烁曾经设想过的今天要和李硕一起做的事。
    庄鑫烁重视仪式感，他对“人为某些瞬间活着”这一观点深以为然。这二十多年来，他人生里的这些值得记忆的瞬间并不多，大都集中在和李硕认识的这两年的时间里。而今天，本该也是庄鑫烁谋划已久，万分期待的生命里非常重要的某个时刻。
    沿着海岸线往前走，鞋底踩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或许是天气太过寒冷，或许是情绪像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背上，庄鑫烁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但很快就被呜咽怒吼的风声带走了。
    远离了人群，庄鑫烁走到一处无人的沙滩上，注视着远处那艘搁浅的废弃邮轮。
    破败和陈旧，船体上的油漆在海水冲刷和氧化下，几乎斑驳到看不出来原本的色彩。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视线落在这片海滩的入口处。
    家庭恩怨带来的伤痛暂时蛰伏回了身体里，庄鑫烁的脑中不断地一遍遍回放着李硕说的分手二字。
    他辨不清此刻内心的想法，只觉得心里空茫茫一片，视线所落之处在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里，有七十八人来，又有一百零四人离开。
    那个不会来的人在南城的冬雪里望着窗外的竹林发呆，庄鑫烁站在他们约定好的海边等来的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冰冷腥咸的海风。
    -
    李硕又食言了。
    天与海渐渐连成一片灰黑色，庄鑫烁往海边走了两步，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冻僵了的双腿还没缓过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在沙滩上。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腿脚，继续往前。
    海浪翻着白色的泡沫来来回回，庄鑫烁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枚漂亮精致的对戒。光线不好，戒圈上的钻石失去了原本的璀璨，像是一颗颗再普通不过的，没有任何价值的透明石头。
    视线变得模糊，庄鑫烁盯着它们，越来越看不清戒圈内刻着的两人名字的缩写。
    庄鑫烁抬手用力一扬，两枚戒指落入海水中。
    没有爱意承重，它们轻飘飘的，落入浩瀚的海中后，没有激起一丁点的涟漪。
    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了黑白两色，庄鑫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照片的景色带有末日即将到来的极致美感，无人分享，他发了一条无人能看到的动态。
    配字——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等你，最后一次想起你。
    临走时，庄鑫烁又看了一眼那艘邮轮，轻声对自己说道：“生日快乐。”
    -
    庄鑫烁想要的自由人生，曾经他认为终点在匹兹堡，后来觉得在南城。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回去。
    回美国前，他又在舟岛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很多问题，他依旧没有答案。
    除夕夜，庄鑫烁在半下午时出了趟门。
    可刚出门他就后悔了。
    对中国人而言，春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团圆和热闹是年节的所有主题。街上人烟稀少，人们都躲在温暖的家里，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

 第133章

    鞭炮爆炸过后留下的碎纸在地面上铺成一片红色的海。
    尽管庄鑫烁并不想在这种时刻给自己找不自在，但他需要找家便利店，购买一些香烟和酒。
    买完东西，庄鑫烁快步返回。他目不斜视，专心地盯着脚前的水泥小路，避免视线里再出现什么能轻易将他补好的心脏再撕扯得支离破碎的东西。
    他很后悔，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在舟岛停留这么久。
    -
    庄鑫烁住的这家民宿条件并不好，它开在海边一栋重新刷了天蓝色墙漆但依旧破败的民房里。
    好在一楼有个宽阔的观景台，海边风景一览无余。庄鑫烁闲来无事时就喜欢坐在观景台上的躺椅里，抱着瓶酒，去思考关于生活的很多问题。
    上了台阶，绕过一个年头太久已经掉色的郁金香造型摆件，庄鑫烁踏上了观景台。
    观景台后面才是民宿的入口，这里是他的必经之处。
    抬眼望过去，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躺椅里的庄雁鸣和庄昭炀。
    庄雁鸣单手抱着庄蓼萧，天气冷，她穿得太厚，像只可爱的面包精，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一支棒棒糖。
    躺椅扶手上坐着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他垂着头，正低声和庄雁鸣说着话。从这个角度，庄鑫烁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三十岁上下，也许是很爱笑的缘故，眼角有一些细细的笑纹。
    庄昭炀坐在一旁时不时瞥他们一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庄蓼萧先发现了他，胖乎乎的小手把棒棒糖从嘴巴里“啵”的一声薅出来，奶声奶气喊道：“小叔叔。”
    三个男人的视线同时投过来，庄鑫烁皱了皱眉，走过去，先在庄蓼萧冰凉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又问：“你们怎么找来了？”
    庄鑫烁其实并不想见到两个哥哥，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甚至会无端地迁怒于他们。凭什么他们可以有一个健全而美满的家庭，凭什么他们是在父母全心全意的爱中出生的孩子。他们的存在就是在提醒自己——庄鑫烁的出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不被爱，不被期待，父母亲缘对他来说，是海浪拍击海岸形成的泡沫，是永远无法握住的东西。
    但庄鑫烁对着两个哥哥没办法冷脸，他并非从未得到过任何一点亲情。他得到的那些全数来自于庄雁鸣和庄昭炀从始至终真心的爱护。
    “吃年夜饭啊。”庄昭炀说，“我丈母娘住院了，不然莱莱今天也是要来的。”
    “小叔叔，抱。”庄蓼萧冲庄鑫烁张开了手，水灵灵的眼睛里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懵懂，他盯着小姑娘乌溜溜的眼珠看了两三秒，从庄雁鸣的腿上把她抱了起来。
    庄蓼萧环着他的脖子，笑得咯咯响。
    庄鑫烁把视线从小姑娘脸上移到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用眼神询问庄雁鸣他是什么人。庄雁鸣抚了抚被庄蓼萧坐出些褶皱的大衣下摆后站起身，在庄鑫烁有些震惊的目光中，揽住男人的腰。
    “叫大嫂。”庄雁鸣说。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开会交代下属某项事务时一样平淡。
    庄鑫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连日来被恨和怨填满的心绪里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庄鑫烁开口问道。
    “八年。”
    一直沉默的男人瞪了庄雁鸣一眼，转头冲庄鑫烁露出个很亮眼的笑：“别听你哥的，是五年。”
    “八年。”
    “五年。”
    “八年。”
    “庄雁鸣！！”
    “好吧，五年。”
    男人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看向庄鑫烁时又恢复了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礼节性的微笑：“你好，我是孟归南。”
    庄鑫烁余光里瞥见庄昭炀撇了撇嘴，看起来也像是刚知道不久，还没从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中缓过来。
    不管是五年也好，八年也罢，庄鑫烁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庄雁鸣会那么认真地告诉他，在没有能力保护他和李硕之间感情的时候，隐藏是最好的办法。
    心脏似乎停跳的可怖感觉瞬间袭击了庄鑫烁。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李硕，可李硕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总在他无所察觉，来不及调动防御体系去抵抗的时候突然出现。
    -
    庄鑫烁抱着庄蓼萧，空不出手来，只好冲他点了点头：“归南哥。”
    庄雁鸣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似乎对他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迫于某种压力，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再提起这个话题。
    “走吧。”庄雁鸣说，“我订了餐厅。”
    庄鑫烁抱着庄蓼萧站在楼梯口俯视着已经走下几层台阶的三人，说：“我不想去。”他不想给自己营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团聚假象，分明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并不是庄家人。
    庄雁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庄昭炀先发了火：“必须去！你不认我这个哥了？”又指了指庄雁鸣，“大哥也不认了？”
    庄鑫烁抗拒的态度明显，庄昭炀的话也并未打动他。
    庄雁鸣抬眼望向他，平静问道：“老三，你记得送你出国那天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庄鑫烁只记得那天他心里有多难受，庄雁鸣说过什么，早在记忆随着时间的刷新中消失了。
    见他不语，庄雁鸣继续道：“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弟弟。当时我问你记住了没有，你说你记住了。”

 第134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35章

    聊完了正事，gerry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
    庄鑫烁其实并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些私密的事，大多数时候，那些柔软的情绪都被他藏得很深，浑身上下像裹着一层坚硬的，冰冷的外壳，即便是和他相识多年的朋友，窥见的也不过是他偶尔表露出来的关心。
    本该是他生活里很亲密的角色扮演者在庄鑫烁这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说是伴侣，亲密程度其实连他们几个都比不上。
    因此某次庄鑫烁特意打来视频电话，像是炫耀似的告诉他们李硕的存在时，三人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从他们认识庄鑫烁起，就没见过他态度认真地主动说起过某个人，也没见过他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样子。
    darion八卦地问起李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庄鑫烁说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甜心。
    三个人几乎被他的这句话酸倒了牙，起哄要看李硕的照片，庄鑫烁又重新板起了脸，推三阻四地不给看。
    后来再联系他，每一次他的状态都很不错，从前那个尖锐又冷漠的sean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庄鑫烁。
    如今，gerry看着庄鑫烁眉眼间又覆上的冰霜，忍不住感慨爱情实在是一种很没有道理的东西。
    -
    “分手有什么可说的？”庄鑫烁给自己续上了酒，“没什么可说的。”他总结道。
    “李硕”是不想提起不能提起的两个字，庄鑫烁以为逃回了匹兹堡，过往的所有就能成为彻底的过去。
    但他从前太得意了，他为拥有李硕而沾沾自喜，恨不得要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相爱的恋人。如今在距离南城一万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仍有人在提醒他“李硕是谁”就是得意忘形结下的苦果。
    drion还想再问，被gerry一个眼神制止。
    “好吧，sean，无论如何，欢迎你回来。”gerry举起了酒杯，“享受你接下来没有爱情困住的人生吧。”
    庄鑫烁和他碰了杯：“谢谢。”
    喝完几杯酒，庄鑫烁接到了庄昭炀的电话。
    “老三，李硕去找你了。”说完这句，庄昭炀就停住了，像是在等庄鑫烁的反应。但等了许久，电话里仍然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吵嚷的说笑声。
    庄昭炀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把你住处的地址给他了，估计这会儿都到了。”
    又过了很久，庄昭炀疑心这通电话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的时候，他才听见庄鑫烁回道：“好，我知道了。”
    -
    庄鑫烁出门时，还是阴天，这会儿已经飘起了大雪。
    他盯着窗外被灯光照亮的一片片白色的雪花看了片刻，放下了酒杯，转过头对gerry说道：“我有点急事，得先走，明天再请你们喝酒。”
    “你急着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比今晚这瓶亨利·贾伊酒庄的红葡萄酒还要重要？”
    庄鑫烁没有回答，背对着三人摆了摆手，就下了楼。
    一路上，庄鑫烁的心情都很平静。李硕提分手的理由他想得再清楚不过，因此预料到了他会来。
    也许在李硕看来还有挽回的余地，但庄鑫烁要亲手给他们之间的关系划上一个最后的句点。
    无论苦衷是什么，抛弃就是背叛，绝不能原谅。况且，匹兹堡和南城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他们跨不过其中横亘着的群山和浩瀚的海。
    雪下得太大，路面变得湿滑，庄鑫烁开车开得很小心。等距离家门口还有一百多米时，隔着雪幕，他一眼就看见了路边站着的李硕。
    同时进入他的视野的，是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轿车。
    庄鑫烁感觉到心脏忽地一下悬起来。
    他的住处位于安全系数比较高的社区，但不排除有抢劫犯趁着雪夜作案的可能。
    一脚油门踩下去，一百多米的距离转瞬即到。
    等他看清了站在车边的人是他前面那栋的邻居大叔时，飘着的心脏又重新落回胸腔里。
    减速停下，庄鑫烁放下了车窗，偏过头的那一刻，他看见李硕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bill大叔问他李硕是否是他的朋友，他看着李硕眼里因为泪水而折射出来的，又刺进他心里的光，原本笃定要说出的一些伤人的话语在嘴边转了几圈都没能说出口。
    指甲死死扣住方向盘，庄鑫烁借着夜色的遮挡，收敛了眼中见到李硕就不自觉会流露出来的情绪，转而以一种非常陌生而冷漠眼神看向他，用英语问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小庄忍得也很辛苦捏~
    第84章 希望
    将车开进院子里的过程中，庄鑫烁一直看着后视镜里李硕的身影。见到他时露出来的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像被低温冻在了脸上。
    直到庄鑫烁把车停下，从后视镜里已经看不清李硕的表情，可他还是觉得，那束追随而来的目光里，依旧有浓重的伤心。
    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庄鑫烁僵着背，进了屋子。
    关上大门，他没在一楼停留，回了二楼的卧室。
    卧室的窗户正对着院子，庄鑫烁拉上窗帘，关上灯，在黑暗中盯着那道沉默的影子，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李硕像座雕塑一样立在雪中面朝着房子的方向。雪太大了，很快就在他身上覆上了一层白。
    李硕抖掉雪，雪再落满，重复了以上动作不知多少次，他终于像庄鑫烁希望的那样躲进了树下。

 第136章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门内门外两个人固执地守着彼此，谁都没有要先放弃的打算。
    庄鑫烁了解李硕，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庄鑫烁那句用英语而不是中文问出的“你是谁”是明显的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李硕在想明白后就应该摆出对待他所有前任那样的态度，绝不拖泥带水，也绝不回头。
    李硕头顶的松树有片树枝撑不住雪的重量，一大片雪轰然坠下，全砸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被吓到了，保持缩着肩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拍打起身上的雪花。
    这个从天而降的意外好像击碎了他，庄鑫烁看见他缓缓蹲下，把脸埋进臂弯里，背部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
    庄鑫烁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一种恨意忽然消散的奇妙感受。
    他有多恨李硕呢？衡量这种情感的量度是爱吧。因为极爱，所以极恨。因为极爱，所以即使两人到了不堪的现在，他仍然见不得一丁点李硕的眼泪。
    灭掉手里的烟，他拿起手机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
    “哥，你劝他回去吧。”又说，“这里在下大雪。”
    “你见到他了？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两人打电话时，院子外李硕的身体动了动，整个人缩进羽绒服里。庄鑫烁看了一眼被强风吹得纷乱的雪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匹兹堡今天零下十六度。”
    庄昭炀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回道：“好，我给他打电话。”
    临挂电话时，庄鑫烁又再次强调：“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站在李硕朋友的立场上，庄昭炀应该劝他。可庄昭炀也有私心，李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替庄鑫烁疗愈伤口的人，如果连李硕都放弃，他无法想象庄鑫烁要独自走过多少路才能从阴霾里走出来。
    -
    等李硕上了车，逐渐消失在风雪中，庄鑫烁才重新打开卧室的灯。
    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双腿酸胀不堪，他走进浴室，打算冲个热水澡。
    热水淋下，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但温度却没穿透血肉，让他那颗像和李硕一样晾在雪中的心脏也热起来。
    对李硕的恨意一直是先头兵，它冲在战场最前方，让庄鑫烁一度忽视了他和李硕没有未来的症结究竟在何处。
    不是抛弃，不是怨怼，是他永远不会再回南城，是他的爱永远不能以李硕放弃南城的一切为前提。
    -
    李硕离开了，庄鑫烁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俱乐部开始装修，庄鑫烁很上心，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那里，gerry偶尔来，会笑着打趣他：“alan只给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在忙碌的白天里，李硕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每当庄鑫烁以为这是个很了不起的进步时，夜晚的梦境又会给他致命一击。
    昏暗的楼梯间，李硕站在拐角处冲他温柔地笑。就像是从他们初见的那个场景里截取的一张照片，静态的，连他眼中的碎光和微笑的弧度都一直固定在同一个位置。
    梦境是潜意识里的情感欲求吗？不然无从解释他为什么会在两人恋情已经结束的现在，重复梦见他们的初遇。
    -
    如果那天他没有临时起意去走楼梯就好了。
    或许他早就回到了美国，在庄镇山临死之时，他没有坚持的理由，也许会答应庄镇山的所求，即便后来一定会毁诺，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那个秘密也会随着庄镇山的死去一直埋藏起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天亮了，那些假如随着黑夜的离去一并消失。
    庄鑫烁不后悔，他永远为拥有过李硕而感到幸福。
    -
    装修第一阶段结束后，alan提议到酒吧庆祝一番。
    这场酒一直喝到凌晨，庄鑫烁把自己灌了个透。他从卡座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正准备去趟卫生间的时候，陆离的光线下，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黑发，身量修长，从背后看，简直和李硕一模一样。
    酒精夺去了庄鑫烁的理智，他推开拥挤的人群迈开步子跑起来，追上那个背影后，撕扯着他的衣服强迫他转过头。
    不是李硕。
    也是，他一定是昏了头，李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庄鑫烁垂下了手，说了声抱歉。
    心脏剧烈收缩又舒张，他听见胸腔里渐缓的心跳。冲动之下，庄鑫烁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串他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小庄？”李硕试探地问道。
    听见李硕声音的那一刻，庄鑫烁却失去了开口的勇气，也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李硕的声音像是无边黑夜里出现的一道亮光，庄鑫烁想抓住它，摇摇欲坠的理智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庄鑫烁切断了通话，又把手机调至静音。后半场，他没有心情再和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只是盯着屏幕不断的亮起，发了一整晚的呆。
    -
    庄鑫烁担心这通电话会让李硕燃起莫须有的希望，但联系了庄昭炀，得知他最近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杨臻，又放了心。
    ian给他送来两块很不错的牛排，他留ian吃了晚饭。晚饭后，两人看了一部没什么滋味的爱情电影。片子看到一半，庄鑫烁突然听见门铃响。

 第137章

    像是有什么特殊感应，庄鑫烁第一反应就是李硕来了。
    可视门铃屏幕里出现李硕的脸，他看起来很疲惫，双眼无神，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失去了他一贯的活力。应该是没发现装在猫眼上的摄像头，他正对着门不断地练习微笑的表情。
    ian走过来，问道：“这是谁？”
    庄鑫烁往旁边站了站，躲进门后，说道：“赶他走。”
    ian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ian点了点头，打开了门。
    两人的对话，庄鑫烁听的一清二楚。李硕最后那句话让ian招架不住了，庄鑫烁只好从门后现身向他解释李硕的身份。
    李硕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可怜，就连说出想念和那个他们彼此都很喜欢的称呼时的态度都卑微到了泥土里。
    庄鑫烁的心痛极了，痛到他有些不能呼吸。这一刻，他巴不得李硕是个没心肝的人，现在也不用站在他的门前，受这样的委屈。
    庄鑫烁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李硕，于是赶走了ian，门里门外只剩下他们两人。
    庄鑫烁的话一句比一句说得重，当他说出那个电话是误碰时，他看见李硕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在说他好伤心。
    庄鑫烁关上了大门，把他和李硕的心一并挤碎了。
    -
    ian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那是li？”
    “是。”
    庄鑫烁讲述了他和李硕的过往，当提到他处心积虑接近李硕的细节时，ian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这还真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庄鑫烁盯着屏幕里李硕的身影，两人在一起后的点滴却再也讲不出口了。
    不能去回忆，回忆会让他软弱，会让他控制不住打开这扇门用力地将李硕拥进怀里，诉说他的煎熬和痛苦。
    可是不能，他怎么可以把二选一的抉择自私地丢给李硕。
    -
    “你去看电影吧。”庄鑫烁说。
    ian看出他不想再说，于是返回了客厅。庄鑫烁就站在门后，看着李硕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电影快要播完了，ian看了眼一直站在门口盯着小小一块屏幕发呆的庄鑫烁，剩下的大结局也无心再看。
    ian没有把门关紧，他在门外和李硕东拉西扯的每一句庄鑫烁听得都很清楚。那句表白险些让庄鑫烁今晚的努力功亏一篑，他拿出手机给ian发了条信息。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快滚！”
    ian和李硕聊得兴起，听见手机响也没理会。
    等两人的交谈终于结束，庄鑫烁看见李硕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他走进客厅，上下打量着。
    庄鑫烁一直看着他，看见他衣摆粘上的泥土，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掌心里被烟烫过的新鲜伤口，也看见某一瞬间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的小火苗。
    然后庄鑫烁开口，亲手掐灭了它们。
    【??作者有话说】
    小庄部分大概还有三章左右结束~
    第85章 匹兹堡的春天
    这一晚庄鑫烁没能睡着，眼前一直重复不断地回放着李硕那双落寞的眼睛。
    从他脸上只能看出失落和难堪，而这些，都是自己带给他的。
    伤害李硕，庄鑫烁似乎会受到加倍的反噬，第二天一整天他都恹恹地瘫在家里，连俱乐部也没去。
    一个人安静地躺着时，如潮的情绪就会呼啸而来。庄鑫烁急于寻找一个能够把它们完全宣泄出来的方式，傍晚时分，他约了ian去了从前他常去的酒吧。
    pistol是当地同性恋聚集的地方，在回南城前，他时常光顾这里。震荡的音乐和感官上的刺激能让人暂时忘却一切，喝下酒，再挑一个合适的床伴离开，那些在夜晚侵扰他的东西就会暂时蛰伏起来。
    舞池里白花花的肉体，空气里充斥着的让人几欲作呕的淫糜气味，男人们直白挑逗的视线，庄鑫烁从前很适应这些，今天却只觉得无趣。
    赶走一个接一个来搭讪的人，庄鑫烁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在二楼寻找着ian的身影，打算知会他一声后离开这里。
    一个没眼色的白人端着杯酒走到了他面前，庄鑫烁冷漠地看着他：“滚开。”
    男人往他跟前走了一步，嘴角向下撇了撇，像是并不在意他的冷脸。
    “宝贝，物色好今晚的猎物了吗？”
    庄鑫烁最讨厌白人冲他做这种表情，撇嘴挑眉，再摊开手，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姿态。
    庄鑫烁刚要开口，余光里突然瞥到李硕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
    羽绒服摔在他的胸前，拉链头甩过来时在他小臂上划了一道，有些疼，但这种细微的感受一瞬间就消散了，他忙着去猜为什么李硕没有离开，反而会出现在这里。
    ian站在李硕背后不远处冲庄鑫烁遥遥地举了举杯，庄鑫烁警告地睨了他一眼，重新把视线放回李硕身上。
    李硕赶走了来搭讪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照旧挂着讨好的笑。
    那抹笑直直地刺进庄鑫烁的眼中，刺得他胸腔里燃起熊熊的怒火。
    他要以一种最决绝，最一劳永逸的方式把李硕的讨好和卑微彻底击碎。
    他宁愿李硕从今以后想起他就觉得无比恶心，也不想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要尊严去求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第138章

    丢下李硕，他走进了舞池。
    在舞池里的人们化身为一只只野兽，脱下衣物，像是将高等生物才有的道德观念和羞耻心一并脱去。他们追随本能，用肢体动作，用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表达着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
    庄鑫烁在晃动间，不经意地一次次瞟过二楼和ian并肩站在一起的李硕。他能感觉到一直追在他身上的视线，于是伸手一捞，随便捡了个男人走进旁边的小门。
    -
    门帘阻隔了一切，而这里，才是真正的pistol。
    穿过走廊，走到尽头，庄鑫烁转过身对跟来的男人说道：“跪下。”
    男人笑了笑，顺从地跪在污秽的地板上。庄鑫烁点了支烟，视线一直落在门帘处。
    男人抬手要去碰他，庄鑫烁没什么表情地抬脚踩住了他的肩。
    男人不是很高兴地问道：“什么意思？”
    “等一会儿。”
    一支烟过半，就在男人等得不耐烦认定庄鑫烁在耍着他玩想要站起身时，庄鑫烁看见了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李硕。
    “现在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庄鑫烁吐出一口烟，垂眼看向男人。
    然而还没等男人的手碰到自己，李硕就冲了过来，扯着他往门外走去。
    按照庄鑫烁安排好的剧本，他把李硕抵在了门口的墙壁上。
    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奔着打碎李硕的自尊去的，看见他脸上屈辱的神情后，庄鑫烁心里清楚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两耳光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样的李硕才是他记忆里的李硕，庄鑫烁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个劲儿。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恰当，庄鑫烁可能这会儿已经笑出了声。
    可李硕接下来的话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李硕懂得怎么让他疼，就像他也知道怎么去伤害李硕一样。比起那两耳光，李硕言辞激烈的“凭什么”三个字更让他难受。
    他怎么会不知道李硕在这场家庭伦理剧里也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呢？
    -
    庄鑫烁以为他说的话已经足够狠毒，足够让李硕失去一切耐心，足够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可李硕拉着他往外走的时候，庄鑫烁才反应过来，他低估李硕对他的感情了。
    浴室里的镜子倒映出两人叠在一起的身影，庄鑫烁看着镜子里李硕越来越湿的眼眶，他的承受能力终于在此刻达到了阈值。他抬手捂住了李硕的眼睛，有泪水流进他的掌心里，也有泪水落入李硕的发间。
    这明明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两人却一个比一个痛苦，因为痛苦，因为把这当成是此生最后一次，庄鑫烁失去了克制的力度，做得很凶。
    结束时，庄鑫烁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硕，本能地想要去询问他是不是受了伤，可理智却在逼自己说出更为不堪的话。
    没敢再看他一眼，庄鑫烁下了楼。
    -
    外面在下雪，很冷，庄鑫烁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躲进了酒店与旁边建筑的缝隙里。
    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却没想到，会在几分钟后看见李硕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去。
    他好像真的受了伤，跑起来的姿势很怪异。庄鑫烁坠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既不会被他发现，也不会失去他踪迹的距离。
    李硕看上去很焦急，庄鑫烁知道他是在找自己。可为什么要找他，明明话已经说到那个份上，在他的设想里，李硕本该立刻买了机票回南城，把他遗忘在匹兹堡才对。
    -
    看见李硕被几个人堵进巷子里，庄鑫烁在这一刻无比庆幸他在楼下逗留了一段时间。
    他们真该死，庄鑫烁提着钢管从巷子口走进去的时候，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下手又狠又重，如果不是瞥见李硕晾在冰凉空气里被冻得发红的脚腕，他也许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些人。
    “你为什么啊？”
    李硕缩在他怀里，很可怜地问出这句话。
    在酒店门口把李硕放下，庄鑫烁看着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李硕这段时间大概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吧？庄鑫烁替他擦眼泪时，有些苦涩地想。
    他明明希望李硕幸福，却一次又一次害他伤心，万般无奈下，他只好说出真相。
    李硕定在原地，没再追上来。
    庄鑫烁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轻飘飘的雪花像一把一把冰冷的刀子，割着他的皮肤，也割着他的心。
    他想，这次是真正的结束了。
    -
    匹兹堡的春天到来后不久，庄鑫烁再次见到了李硕。
    他站在围栏外，在阳光下冲他笑，上次见到他的这种笑脸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一瞬间，庄鑫烁产生了一种他们从未分开过的错觉。
    李硕说他来是为了送生日礼物。
    这个礼物来得好迟，尽管不合时宜，庄鑫烁在看到它时，仍然非常开心。只是这种开心很隐秘，藏在他无所谓的表情后，藏在看似在刷手机却时不时望向它的眼神里。
    李硕看起来很累，坐着坐着就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庄鑫烁替他盖上毯子，坐在旁边盯着他看了许久。阳光打在李硕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下很明显的黑眼圈。庄鑫烁攥着沙发扶手，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哥，你怎么又来了？”庄鑫烁小声问，“我怎么办啊？”

 第139章

    -
    送李硕走后，他把那枚印章藏进了卧室书桌上摆放的柜子里。
    这个柜子里存放着一些他认为人生中许多重要时刻的证明。
    第一次反抗白人同学的霸凌时，打掉的他的一颗牙。第一次上外业勘探课，捡到的一块漂亮的石头，第一次完成free solo在崖顶摘下的一朵花制成的标本，还有在大学里获得的几个奖杯。
    庄鑫烁看着那枚漂亮的印章，第一次怀疑自己。他是不是太懦弱了？
    李硕向他走了那么多步，他为什么不能坚定地向李硕迈出一步，去接一接他呢？
    虽然距离那天才过去了几个月，但心理防御机制削弱了庄鑫烁的感受力，这段时间想起那天的时刻少之又少。
    庄鑫烁此刻强迫自己去回忆，想起那夜的风，三楼那个房间里贴着的香槟色墙纸，蓝色的被单和梁美云的长发，他再次因为痛苦全身发起了抖。
    手指死死扣着桌沿，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他要想个办法，为李硕，也为自己。
    【??作者有话说】
    这还是个双向奔赴来着~
    最近更新的时间太阴间了！明天双更！我发四！
    第86章 从未停歇的爱
    庄鑫烁去了一家当地的心理诊所，经过评估，心理医生告知庄鑫烁他出现了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医生在与他交流时，他刻意回避的主观意愿非常明显。而无法再回到南城，也是回避的一种表现。
    庄鑫烁强迫自己去回忆，对某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记忆特别深刻，比如床单的颜色，房间里的陈设，但问到当时谁具体说过什么话他却记不清了。
    他对那晚的总结就是真相两字。
    一个他执着了十多年为什么父母要这样对待他的血淋淋的真相。
    从他第一次来匹兹堡到两年多以前回国的那段时间，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也用过一些很牵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父母确实有不得不把他送走的原因，对从小没有养在身边的孩子感情淡漠也正常，于是他拼命想得到庄镇山的认可，在很多方面，他都尽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他表现出来的是不甘，是怨恨，是和庄镇山对着干，其实心里总希望着父母能多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故意捣乱用来吸引家长注意力的熊孩子。
    毕业的时候，庄镇山和庄雁鸣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那天是庄鑫烁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他收下庄雁鸣送来的花，转头看向庄镇山，一句真心实意的“谢谢爸”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庄镇山就把毕业证书摔在了他的脸上。
    证书壳坚硬的棱角在他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伤口很快就红肿发烫起来。
    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庄鑫烁只感觉到了难堪，难堪过后是双脚落空，不停下坠失重的恐怖感受。
    庄镇山说：“立刻滚回家！”
    -
    人这一生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亲情爱情物质和理想的实现，那么多可以称之为目标的事物，为什么他偏偏要揪着一个得不到的亲情不放？
    小时候每次被养父母打骂，庄鑫烁就会跑进菜田里，数着天上一朵一朵飘过的白云修复内心的伤口。是不是那时他就已经对纯粹的父母之爱产生了一种变态扭曲的渴望？
    因为太想拥有，所以才导致他这一路上都在汲汲寻求呢？
    -
    他的症状远远达不到要吃药的地步，医生给他的建议是，诚实地接纳自己，剩下的交给时间。
    庄鑫烁把诊费拍在桌上，老大不高兴地离开。
    什么狗屁交给时间，那得要多久。庄鑫烁回到家，用了一两天的时间，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极其详尽的治疗方案。
    他把二楼客卧旁边的小房子收拾了出来，铺上软垫，又买来几个巨大的沙包。
    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在七点钟走进这间屋子，自虐般地逼着自己去回忆。开始全身发抖时，他就对着沙包一拳一拳锤过去。
    心是柔软的，很容易受到伤害。可等自己把它打磨得裹上厚厚的茧子，那些东西就不能再伤害到他了吧。
    庄鑫烁觉得自己简直比心理医生有用多了，直面阴影，总有一天他会从阴影里走出来。
    开始治疗的第一天，庄鑫烁筋疲力尽躺到床上却死活睡不着，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蠢货。想出这种蠢招，不仅没用，反倒害他晚上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连续坚持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小有成效。庄鑫烁开启了第二阶段，他买了回南城的机票。人上了飞机，却在浑身剧烈颤抖时被强硬地送进了医院。
    “我很好，我没事。”庄鑫烁这句话说了几百遍也没人理。
    -
    有时真的觉得好辛苦，想放弃，但放弃的念头刚刚出现，他的眼前就会浮现起李硕的脸。
    李硕的存在给了他再次站起来的勇气，后来他在那间拳击房的墙壁上挂满了李硕的照片。
    本来想找人偷拍一些他近期的照片，可李硕几乎哪儿都不去，公司和家两点一线。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庄鑫烁才知道李硕一直住在平梁小筑。
    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院墙外露出来的一小片生机盎然的竹叶，庄鑫烁笑了起来。
    “怎么还住在这儿啊？是忘不了我吗？”
    庄鑫烁翻出网盘里旧照冲印了一大堆，他拍照的技术一般，但李硕那张脸太优越了，再糊的照片都能看出他有多好看。

 第140章

    早就该这样做了，庄鑫烁摊倒在地板上看着满墙李硕的笑脸时，这样想道。
    第二次尝试回南城，这回他上了飞机，浑身紧绷地坐完了第一程，落地韩国首尔。
    等第二段的登机广播响起来时，庄鑫烁看了眼前方涌动的人潮，双腿好像被固定在了座椅上，动弹不得。
    那架飞往南城的飞机起飞，离他越来越远，在他的视野中最后变成了一个灰色的像素点。
    庄鑫烁灰溜溜地回了匹兹堡。
    -
    庄鑫烁折腾自己的这段时间，李硕没来过。
    他开始喝李硕喜欢喝的茶，吃他爱吃的溏心蛋，穿他从前爱穿的品牌的衣服，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李硕在世界的另一端一直有在陪着他。
    庄鑫烁之前很希望李硕能忘了他，好好地生活，但现在他又不愿意了。
    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问起李硕的近况。其实他更想知道李硕现在是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问题的，但庄昭炀阴阳怪气了几句，最后只告诉他李硕现在是个工作狂，已经很久没和他见过面了。
    -
    庄鑫烁第三次尝试着回南城。
    这次他甚至已经坐上了纽约飞南城的飞机，顺利地到达了南城的新阳机场。
    南城入了夏，隔着片玻璃，庄鑫烁能看到路两旁翠绿油亮的植物和开得正盛的蔷薇花。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脚将要迈出航站楼时又退了回来。
    即便踏上了南城的土地，但庄鑫烁终究还是没能从这里走出去。
    回程的路上，他被失望重重压着，喘不上气。
    打了辆车回了住处，在院子门口的围栏边看见那个坐在行李箱上，正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睡觉的人时，失落的情绪瞬间就被风吹散了。
    李硕又来了，带着他从未停歇过的爱。
    -
    庄鑫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弓下身体，细细打量着他。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的鼻尖有一颗红红的包，比上次来时看上去还要疲惫。夕阳在李硕脸上打下一束灿烂的光，庄鑫烁伸手抚过他的眉眼，弯下腰，想要偷亲一口，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一刻突然醒来。
    庄鑫烁吓了一跳，呆在当场。
    李硕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凑上来想要吻他，庄鑫烁看着他越来越近，不是很情愿地躲开了。
    他还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完全地放下过去，也不想草率地和李硕重新开始。
    当晚，他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已经长至肩线的头发，决定剪掉它们。
    剪完头发，庄鑫烁去参加了俱乐部的开业庆祝会。
    或许是他的状态和从前大不相同，gerry震惊地看着他，大叫道：“真是活见鬼了，最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吗？”
    庄鑫烁和他碰了杯，没压住唇角的笑：“我的小甜心来了。”
    -
    李硕这次来变得非常大胆和直接，庄鑫烁想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装冷脸信手拈来，为了逼李硕说一句实话。
    李硕说他要留在美国工作。潜台词是为了庄鑫烁，留在美国生活。
    庄鑫烁很难形容那一刻内心的震撼，他看着李硕，心里涌出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思绪。
    庄鑫烁不许他留在这里，不许他在已经为了他们的未来做了许多努力的情况下再放弃他的家庭。
    家是多么多么值得珍惜的一个字眼，庄鑫烁要李硕永远在爱的环绕下生活，而不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成为一棵只能由他来浇灌的树。
    但，逗李硕玩确实是件很有趣的事。
    -
    可能是把人逗得太狠了，李硕竟然故意给他发来几张去看猛男秀的照片。庄鑫烁那一晚盯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找了许多角度才拍出一张完美的肌肉照。
    发过去，却没收到任何的回应。
    庄鑫烁几乎捏碎了手机，冲动之下把那枚前一天刚买来，亲手刻下了李硕名字的戒指从窗户丢了出去。
    丢完了，又姿态狼狈地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找了半天才找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取订好的蛋糕，蛋糕很漂亮，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藏进那朵最漂亮的玫瑰花里，开车回来时他笑了一路。
    可就差一点点，打电话来的人实在可恨，庄鑫烁咬得腮帮子都在泛着酸，他生气地把蛋糕收了起来。
    那就等什么时候他不生气了，再找机会送给李硕。
    庄鑫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李硕再回匹兹堡，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他因为过度劳累在机场晕倒的消息。
    庄鑫烁在那一刻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李硕，明明已经知道他为了他们能重新在一起付出了多少。
    再次来到南城新阳机场，庄鑫烁步履匆匆，都没来得及想一下他能不能跨出那个门时就已经走出去了。
    坐上出租车，庄鑫烁才反应过来，这回，他是真真切切地把那道坎迈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fine先出门干个火锅 回来就继续写！
    第87章 失而复得
    李硕第二天就出了院，出院前，他被庄鑫烁押着做了个全方面的检查。他这回晕倒的原因是熬夜导致了心脏长时间高负荷运转，但好在心脏结构和功能没有产生器质性的损害，医生嘱咐李硕回家后要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熬夜。

 第141章

    “因为熬夜发生的急性心肌梗死病例不在少数，年轻人还是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本来高高兴兴的庄鑫烁听见医生的话后脸拉得老长，李硕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像只安静的鹌鹑似的缩在后座上。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揪了揪庄鑫烁外套的下摆。
    “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天天十点睡觉！”
    李硕当着司机师傅的面也不好说什么露骨的话，就一直冲着庄鑫烁傻乐。
    庄鑫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冷漠地把头又转了回去。
    出租车进不了别墅区的大门，在门口把两人放下。庄鑫烁理都没理李硕，闷着头就往前走。
    李硕现在可有恃无恐了，根本不害怕他的冷脸。看着他的背影，李硕活动了下僵硬的肌肉，一个助跑就跳到了他的背上。
    李硕好歹也有个一百四五十斤，庄鑫烁没防备，这一下的冲击力差点把他掼倒。
    手忙脚乱地托住李硕的大腿，把人固定在背上后，庄鑫烁侧过头，声音沉沉地压着：“医生都说了不让你剧烈运动，好好走路不行吗？”
    “我累了，你背背我。”李硕嬉皮笑脸的，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庄鑫烁闭嘴了，老老实实地背着他走到了门口。
    -
    庄鑫烁小心地把李硕放下来，等他去开门。
    他抬起头，看见院墙顶部伸出来的一片随风摇曳的竹子。照片里那一幕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他有种恍惚感，有点难以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跟着李硕走进去，视线先落向左侧竹林的方向。
    凤尾竹四季常绿，即便南城已经进入秋天，那片竹林依旧富有盎然生机。
    李硕见庄鑫烁不走了，一直盯着那片竹子看，问道：“看什么呢？”
    竹叶随风而动，眼前的李硕站在不远处冲他笑，眼尾上翘，眼下的两小片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浮动着。
    这不是照片，不是他的回忆，是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存在于他眼前的景象。
    “哥。”庄鑫烁说，“我好爱你。”
    李硕脸上的笑越来越亮，他走过来环住庄鑫烁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用一副很依恋的语气回道：“我也好爱你。”
    没有伪装，没有满腹的心事，他们自然而然地拥抱和接吻。
    庄鑫烁被李硕拽着领口倒进客厅的沙发里，他一手死死拽着身上仅剩的一件t恤，一手提着裤子，咬牙道：“不能激烈运动。”
    李硕的手指还死死扒拉着他的裤腰，闻言，支起上半身在庄鑫烁下巴上亲了一口，不依不饶：“那来个不激烈的。”
    “不行。”
    庄鑫烁一根一根掰开李硕的手指，解救出来自己的裤子，然后喘着气站在沙发边俯视着他：“等你好了再说。”
    李硕当然能看出来庄鑫烁也忍得辛苦，但是这人一根筋的脑子这会儿就认着医生的医嘱了，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李硕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狠狠瞪着他：“我他妈哪儿没好？！我能吃能睡，好得很！”
    欲求不满的男人发了能把房顶掀翻的火，另外一个却不为所动，把人丢在卧室的床上后就走了出去。
    “庄鑫烁！”
    “在呢。”庄鑫烁的声音遥遥地从门外传来，“你先躺一会儿，我出门买点菜。”
    过了一会儿，又看见庄鑫烁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车钥匙在哪儿？”
    “走路去吧你。”李硕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冲他露出个后脑勺。
    庄鑫烁弯着嘴角笑了笑，走到他脸朝的这一侧，低头和他对视：“别生气了，我帮你好不好？”
    李硕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说话的语气依旧不大高兴：“怎么帮？”
    “你最喜欢的。”
    庄鑫烁要是这么说，那他可就满身使不完的劲儿了。
    李硕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拽着人进了卧室的卫生间。
    快速地冲了个澡，浑身上下都洗得香喷喷，李硕抬起一条腿搭在马桶对面的置物架上，用眼神催促着庄鑫烁。
    ……
    浴霸开着，烤得李硕浑身发烫，但最烫的地方另有他处。
    潮湿的水雾在庄鑫烁的眼中漫成一片，大概是方才自己爽到极点，不管不顾地压着他的后脑勺时给噎出来的。
    李硕看着他，无来由地突然想起上一次他们有比这更亲密的接触时，庄鑫烁眼里一闪而过的水光。
    沉默和压抑两个词能完全概括那时他们两人的状态，而现在，李硕摸了摸他的眼角，动作极尽温柔地替他擦去记忆里落在此处的眼泪。
    心脏软成一滩液体，李硕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庄鑫烁说道：“哥，你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
    “还没五分钟。”
    什么柔软的情绪都让庄鑫烁的这句话给堵回去了，李硕狠狠在他胸前蹬了一脚：“你他妈干这事儿总掐着表是什么毛病啊？”
    庄鑫烁笑起来，洁白的牙齿闪着光。
    李硕憋着的火气忽地消散了，几天前的他还不敢相信，有一天，庄鑫烁还会在南城——这个带给他无数伤心的地方，露出这样一个放松的笑脸。
    -
    匹兹堡不是终点，李硕才是终点。
    意识到这一点的李硕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庄鑫烁看着他眼里积蓄的越来越满的水，有点不知所措地凑上来吻他的眼睛。

 第142章

    “怎么了？”庄鑫烁抵着他的前额，掌心托着他的脸侧，小声问道，“真生气了？我在逗你玩呢。”
    “滚蛋！”李硕没好气地骂道。
    骂完了又去握庄鑫烁的手指，和他十指紧扣。
    温暖的灯光下，两枚戒指闪着同样璀璨的光，李硕看了一会儿，说：“你……你以后什么打算啊？”
    庄鑫烁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等你好了我就得回去了。”
    “那咱俩一起走。”李硕说，“我还有俩大单子得去谈呢。”
    庄鑫烁紧紧攥着李硕的手，戒圈硌得两人都有点疼，过了片刻，李硕听见他说：“我回去把房子和俱乐部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再回来。”
    “什……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好好在这儿呆着，thw美国分公司的事儿换个人吧，我不想谈异国恋。”
    “啊？”李硕惊得张大了嘴巴，“你要回来啊？”
    戒指，出现在南城的庄鑫烁已经带给李硕足够多的震撼，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庄鑫烁竟然还愿意回到这里生活。
    “是。这最后一步，让我来走吧。”
    庄鑫烁摸着额角那块已经不是很明显的疤，笑着对李硕说：“我的伤都好了。哥，给我一个家吧。”
    李硕瘪了瘪嘴，忍了又忍，过了好久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
    失而复得的东西全世界第一珍贵。
    【??作者有话说】
    看我不甜死泥萌~
    大概五章内完结~
    第88章 sweetie
    庄鑫烁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他，估计觉也没怎么睡，刚刚两人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聊天，说着说着旁边人就没声儿了。
    在黑暗中摸索着亲了庄鑫烁一口，李硕轻轻转了个身。他一动，庄鑫烁像是有什么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把他抱得更紧，嘴里嘟囔着：“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李硕小声说道，“我就在这儿。”
    揽着他的双臂微微放松，庄鑫烁回了句：“嗯，你快睡。”
    身后的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平缓，李硕往后挪了挪，和他更紧密地贴在一起。背部的皮肤似乎能感受到庄鑫烁平稳的心跳，李硕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借着窗外的月色去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在遇见庄鑫烁之前，李硕从来没想过能和一个人许下一辈子这样听起来很荒诞的誓言。
    但此刻他看着象征着这枚承诺与爱意永存的小小圆环，感受着围绕在他身边的温暖，决心此后一生要永远爱庄鑫烁。
    -
    也许是因为梦里总出现的人回到了他的身边，梦无可梦，所以李硕这一觉睡得格外好。
    外头阳光正盛，完全没有一点秋天的样子。阳光穿过树叶铺就的漂亮遮阳伞，照进屋内，形成了浪漫至极的丁达尔效应。
    李硕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静谧又安宁的氛围了，他翻了个身，想抱一抱庄鑫烁，正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庄鑫烁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要不是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李硕又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
    “看什么呢？”李硕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我眼角有眼屎啊？”他边说边去摸眼角，果真让他给抠出一块儿来。
    “靠！”
    虽然两人不是还带着对彼此美好滤镜的阶段，在一起的时候比这丢脸几百倍的事儿李硕也干过。
    但也许是还不太习惯两人重新恢复了亲密无间的状态，他竟然产生了点微妙的尴尬。
    李硕掀开被子就跳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卫生间。
    “你就不能慢慢走吗？！”
    李硕从卫生间探了个头出去，嘴巴里满是牙膏沫，说话含糊不清：“我说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缺觉，多睡睡就好了。”
    庄鑫烁走到卫生间门口，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看得李硕心里直打突。
    李硕讪讪地笑了一声：“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庄鑫烁这才放松了表情，问：“早饭想吃什么？”
    一听他要做饭，李硕精神振奋，开始毫不客气地点菜：“土豆饼，红豆粥，再给拌个黄瓜，多醋多辣椒。”
    “好。”
    庄鑫烁揉了把他的后脑勺，像逗小孩儿似的。
    李硕瞪着他：“我是你哥，你别总做这种招猫逗狗的动作。”
    “哦，那你这哥哥当得也太不正经了，哪家哥哥会让弟弟给他舔……”
    “你闭嘴！”情绪激动之下，李硕嘴巴里的牙膏沫都喷出来了，溅得庄鑫烁胸前全是，星星点点的白色让他产生了点说不出口的联想，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庄鑫烁看着那片蔓延至侧颈上的粉，非常无辜地问：“脸怎么红了？”
    “滚滚滚，做饭去！”
    庄鑫烁的笑声简直响彻整栋房子，他都走到一楼了，李硕还能听见他欠揍的声音。
    -
    洗漱完下了楼，门铃声刚好响起。
    李硕走到玄关处看了一眼屏幕，庄昭炀站在院门外，手上提溜着两个大果篮。
    打开门放庄昭炀进来，李硕站在入户门前叉着腰迎接他：“一大早来有何贵干？”
    庄昭炀看见他，咧开嘴笑了笑：“哎哟我的好弟媳，你身体怎么样啦？好点了吗？”说完，挤过他就往客厅走，“我的好弟弟呢？”

 第143章

    李硕简直想连人带果篮一块儿给他丢出去，指着他的背影：“庄昭炀！我马上把你嘴缝上！”
    庄鑫烁听见动静后从厨房走了出来，身上还围着条从前他买来的有小猫印花的围裙。他看见庄昭炀后笑着叫了他一声：“二哥。”
    每个人都知道庄鑫烁再次回到南城意味着什么，庄昭炀丢下两个果篮，冲上去用力地抱了抱他：“回来就好。”
    庄昭炀蹭了顿早饭，吃完饭就打算离开：“我不打扰你俩腻歪了，我马上得去出差，等我回来了到家里吃饭。”像是担心庄鑫烁想歪了，又补充道，“我跟大哥都搬出来了，大哥现在和归南哥住在万山一号，啧啧啧，那房子，跟他比起来，你们这儿简直就是猪窝。”
    “？”
    “快滚吧你！”
    李硕赶走了庄昭炀，又和庄鑫烁八卦了半天刚刚庄昭炀口中那个“归南哥”是谁。
    在听到庄鑫烁说两人都在一起八年了，李硕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最后用两个字总结庄雁鸣——闷骚。
    -
    李硕被庄鑫烁要求强制在家休息了几天，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偶尔头晕目眩，心脏跳着跳着会突然出现停顿感，但他没敢说，只一个劲儿地强调他全好了。
    庄鑫烁太了解李硕了，真不想让自己担心的时候再难受都憋着不说，反而手上剌了个小口子，长了个口腔溃疡，才会扯着嗓子见天儿的大声喊疼。
    因此不管李硕抓耳挠腮地想出什么办法，说了多软和的话，庄鑫烁都没放他去上班。
    thw的海外市场拓展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开端。虽说李硕当时是为了顺理成章地留在美国才想出这么个办法，但毕竟是自家公司，也是自己牵头搞出来的一大堆事儿，在没找到合适人选接手前，他得对公司，也得对跟着他忙活了几个月的同事负责。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李硕在家办起了公。
    -
    李硕正在看杨檬发来的报价单，手上也没闲着，抱着盘切好的橙子在吃。庄鑫烁放在盘子里的叉子像是摆设，李硕吃得手指上都是汁水。
    等他吃完了，庄鑫烁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给他擦手：“我要出门一趟。”
    李硕单手戳着键盘，闻言，他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干嘛去？”
    “补办一下之前用的那张电话卡。”
    “哦。”李硕低下了头，继续研究电脑屏幕上的文件，“你去吧，回来给我带半只烤鸭。”
    话音刚落，李硕猛地想起他先前给庄鑫烁用的那个电话号码发过几百条乱七八糟的短信，什么我好疼，求求你，这家的桂花糖芋苗没你做得好吃之类的矫情话。
    李硕不能肯定新的卡片插进手机里会不会收到之前的那些短信，于是叫住了庄鑫烁：“还补办什么啊？你再办张新的呗。”
    “嗯？为什么？”
    李硕脑袋瓜转得飞快：“你那卡那么久没用，也没充话费，肯定早就被回收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别的人在用了。”
    李硕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看上去毫无破绽，庄鑫烁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庄鑫烁拿起钥匙出了门，临关门前，还特意嘱咐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待着，回来给你买烤鸭。”
    “好好好。”李硕答应道。
    -
    庄鑫烁很快就回来了，进家门时，李硕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和人打着电话。
    李硕和对方就报价问题讨论了大概十五分钟，讨论的结果应该让他挺满意的，挂了电话后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哈！从美国人兜里掏钱的感觉真不赖！”
    庄鑫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硕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
    李硕正忙着安排继续跟进的工作，刚把确定好的报价发到群里，就听见庄鑫烁说：“哥，我手机坏了。”
    “啊？”李硕头都没抬，语气敷衍，“那再买一个呗，哥给买，一会儿就买，捡贵的买。”
    “嗯。”庄鑫烁应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开始描述手机出现故障的详细过程，“我刚把卡插进去，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就一直响个不停，足足响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然后屏幕就卡死了，动也动不了。
    “发件人是同一个，我给他的备注是‘sweetie爱心li’，还有更奇怪的一点，不知道哪个好心人一直在给我交着话费。”
    庄鑫烁低头俯视着李硕，非常真诚地问道：“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作者有话说】
    我更！！
    第89章 证据
    李硕敲键盘的动作猛地顿住，缓慢抬头，对上庄鑫烁一双带笑的眼睛。
    “啊……”李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哈哈……”
    李硕嗯啊了半天，最后拿起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喂，吴桐啊，对，就是……”
    刚走出去两步，就被庄鑫烁握住手腕给拉了回来。从李硕手里抽出手机，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屏幕，庄鑫烁笑着说：“手机拿反了。”
    李硕尴尬得脚趾扣地，险些把拖鞋抠出几个大洞来。
    “你敢问我是谁，我是你大爹感叹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
    “庄鑫烁你个狗日的王八蛋，感叹号一二三四五六七个……”

 第144章

    “呜呜呜庄鑫烁你气死我了，感叹号一二三四五个……”
    ……
    庄鑫烁站在李硕面前，双脚分开，膝盖紧紧抵着他的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固定住他的双腕拉高按在沙发靠背上，开始一字一句地读信息上的内容。读出来不算完，还特意配上各种生动的语气，臊得李硕满地找自己的脸皮。
    庄鑫烁口中那个已经阵亡的手机这会儿又奇迹般地复活了，看样子他是打算把几百条信息一一读过去，李硕咬着牙，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
    “要多穿衣服，匹兹堡降温了……”
    “我真的恨不得经历这一切的人是我……”
    “昭炀说你过得很好，那你会爱上别人吗？会在什么时候爱上别人呢？”
    “乖宝，我好伤心。”
    读到这一句时，庄鑫烁的声音柔和下来，随后放开了李硕的手腕，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对不起。”庄鑫烁说。
    其实回来的路上，庄鑫烁已经看完了所有的短信。那段时间，李硕的难堪，脆弱，伤心和痛苦无助全都在里面了。
    从庄鑫烁决定要回到李硕身边开始，他有很多患得患失的时候，站在候机厅，看着能带他去见李硕的飞机飞远时尤为严重。
    一切伤口都可以交给时间，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李硕。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几个月的时间并不算短，足够李硕忘记一个不算太好的前任。 李硕是否已经忘了他，庄鑫烁一天要想几十遍这个问题，却在今天意外地得到了答案。
    短信里的每个标点符号都在说李硕的爱从始至终都很坚定，从未动摇过。
    -
    庄鑫烁已经收拾好的心情在看见那句“我好伤心”时又绷不住了。
    “道什么歉啊？”李硕被庄鑫烁突如其来的道歉给砸得有点懵，伸手环住他的肩，把他抱在怀里，“这事儿吧，怨天怨地都怨不着咱俩，我怀疑是不是背后谁给咱俩扎小人了，不行改天去庙里拜拜吧，买个大师给开过光的护身符避避邪。”
    庄鑫烁让李硕一顿胡言乱语给逗乐了，抬起头，亲了亲李硕的鼻尖，他认真地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比起满地找脸皮，显然李硕更适合应付这样的场面，他欣慰的捏了捏庄鑫烁的脸颊，说：“行，那我想跟你上床，你不答应我就会很伤心。”
    庄鑫烁后槽牙咬得很紧，现出咬肌的形状：“那就再让你伤最后一次心。”
    “庄鑫烁！”
    “医生说了……”
    话都没说完就被李硕不耐烦地打断了：“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说，医生还说让我保持心情愉悦呢，我现在一点都不高兴！话说得好听，我看你根本一点都不爱……唔……”
    庄鑫烁的吻落下来，李硕剩下的话就被噎进了喉咙里。他先是狠狠地咬了下李硕的下唇，然后把人扛起来，大步走进一楼的阳光房。
    李硕目的达到，心情大好，跪在地毯上伸手去够旁边梨花木长案的抽屉，兴冲冲地拿出来放得都快落灰的两样东西，丢到庄鑫烁身上：“快快快！”
    庄鑫烁看了一眼，东西还是之前他买的，草莓味和螺旋纹。
    “过期了吧？”
    “这玩意儿哪能过期？别废话，赶紧的。”
    李硕跨坐在他身体两侧，一手撑在他胸口，一手向后。
    庄鑫烁看不见他手上的动作，只能听见一阵水声和李硕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嘶！”李硕似乎是把自己弄疼了，眉头死死拧着，边动作边骂，“你说你在美国的时候装什么装？我手都生了！”
    因为看不见，想象力就开始无限地延伸，庄鑫烁死死盯着他，某个地方蠢蠢欲动起来。
    ……
    庄鑫烁是个好家属，坚定地贯彻医生医嘱，动作又缓又轻。
    但生病的那位就不怎么配合了，虽然撑得难受，但速度和力度都让他非常不满意，他边扭边挑事儿：“你拿我当磨刀石呐？照你这个速度，咱俩得做到明年吧？”
    一会儿说：“要不你躺下我来吧，我觉得你退步了。”
    一会儿又说：“不是退步，我觉得你不行了。”
    没有男人能忍受“不行”俩字，但庄鑫烁能。不管李硕怎么大放厥词，他都不为所动，始终保持着一个温和的频率。
    动作轻柔，可精准度却一点都不敷衍，李硕刚开始还很嚣张，没一会儿就化成一滩水了。
    慢有慢的妙处，等大脑仔细分析完这一帧是什么感觉后，才有下一刻的感受传来。快乐堆叠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清晰，直到某一刻，李硕感觉到被一阵海浪高高地抛起，过了很久才轻飘飘地落下，被庄鑫烁接住。
    庄鑫烁自后抱着他，擦去他额上的汗水，又用手背去碰他汗湿的睫毛，半是挑衅半是得意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你被不行的庄鑫烁的给cs了呢。”
    在这种事情上跟庄鑫烁比不要脸程度，李硕就没赢过，他臊得耳朵尖都红了。出于报复的心理，某个部位狠狠用力，耳边顿时传来庄鑫烁“嘶”的一声。
    “滚出去。”李硕面无表情地说。
    庄鑫烁笑了笑，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然后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疼死了！”李硕吃痛地骂道，伸手去摸，摸出一个凹凸不平的牙印，“你属狗的啊？！”

 第145章

    “活该。”
    ……
    接下来的折磨对李硕来说长得没有尽头。
    -
    李硕半靠在床头，从碗里挑出一大块牛肉放进嘴巴里恨恨地嚼，仿佛嚼的是庄鑫烁的肉。
    庄鑫烁坐在床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不好吃吗？”
    李硕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先挑事儿的是李硕，最后被迫流着眼泪求饶的也是他，摆出这个态度一定是觉得太丢人了，庄鑫烁心里明镜儿一样，可嘴上却在哄着他：“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你说要上厕所，我一定会停下的，好不好？那个地毯……”
    “明天我就去买新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庄鑫烁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李硕气得几乎要握不住筷子：“滚啊！”
    庄鑫烁在这方面的变态程度一如既往，李硕拍马都赶不上，回回先挑衅，回回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但他就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可能也不是不长记性，就是想找回点场子，所以越挫越勇。李硕还没实现伟大的目标，庄鑫烁倒是先玩了个痛快。
    李硕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强的怨气，直到他硬跟着庄鑫烁回到匹兹堡，踏进了那个一直锁着的神秘房间，他掐着腰仰天大笑了几声，指着贴了满墙的照片：“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庄鑫烁这个王八蛋装逼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甜甜怎么写不完了还？！
    我去恰个饭！回来继续肝！
    第90章 印章
    庄鑫烁显然脸皮比他厚，脸上一点害臊的表情都没有，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李硕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你把我照片贴在这儿干嘛？”
    李硕走进去，视线从左到右一一扫过那些照片，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里面有几张像是被偷拍的。
    他狐疑地指着其中一张问：“这什么时候拍的？隔这么老远，还是在thw的停车场，我怎么不记得你去过thw？”
    庄鑫烁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瞳孔几不可查地闪了闪。
    李硕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回去过？！”
    “没有。”庄鑫烁说，“我找人拍的。”
    庄鑫烁的话音刚落，李硕就笑了，龇着一口白牙：“我说你点什么好呢？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背地里偷拍我照片，你比你大哥还闷骚。”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重新站到你面前的吗？”庄鑫烁侧过头看了眼李硕，而后抬起下巴点了点墙上的照片，“就靠这些。”
    从前的庄鑫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李硕心软的机会，现在的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巩固自己在李硕心里地位的机会。
    果然，庄鑫烁了解李硕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他刚说完，李硕就抱住了他，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辛苦你了，乖宝。”又说，“谢谢你。”
    庄鑫烁回抱住他，在窗户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因为心情太过愉悦翘起的唇角。
    -
    这晚，李硕被庄鑫烁正儿八经地邀请进了他的卧室。
    上一次，他在这个房间呆了还没满五分钟，庄鑫烁就把他赶了出去，还当着他的面锁上了门。
    这回，李硕大喇喇地走进来，先是翘着脚坐在庄鑫烁的椅子上晃了一会儿，又仔细地去研究他桌面上的小摆件，最后视线才落到书桌一角的小木柜子上。
    李硕拨了拨上面挂着的铜锁，问正站在床边铺床的庄鑫烁：“这里面是什么啊？”
    庄鑫烁头也没抬，抻平了床单后说：“钥匙在第一层抽屉里，你自己看吧。”
    这话让李硕心里非常受用，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真给我看啊？我能看吗？上回不是还不给我看呢吗？”
    “那你别看了。”
    “凭什么？！”
    正在低头套被子的庄鑫烁没接收到他想刀人的眼神，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李硕撇了撇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柜子。
    柜子有两层，第一层里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还有些荣誉证书和奖杯之类的东西，第二层就一个小盒子。
    李硕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送给庄鑫烁的生日礼物。
    庄鑫烁很大方地给它安排了个单间，小盒子下面还用了块软垫垫着，一副非常珍惜的样子。
    李硕感觉到血液像是煮沸了一般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他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喜欢，就是没机会用。”
    “怎么没机会用？你签名就可以用印章……哦我忘了，你在这儿叫sean来着。”
    庄鑫烁铺好被子走了过来，踢走了椅子后趁着李硕毫无防备之时将他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
    “你还记得当时我为什么想要个姓名章吗？”庄鑫烁附在他耳边问。
    李硕瞬间想起来了那天腰间冰凉的触感，他打了个小小的哆嗦，矢口否认道：“我不记得了！”
    “是吗？那咱们一块回忆回忆。”
    ……
    庄鑫烁看着李硕腰间印着的那个红色印章图案，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顿时充盈在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像是给李硕打上了他的烙印，从此以后，身前的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将完完整整属于庄鑫烁。

 第146章

    -
    坚硬的书桌硌得李硕浑身都疼，好处就是不用重新铺床。庄鑫烁抱着李硕从浴室里走出来，把他塞进被子里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另外半边床铺已经凉透了，李硕一骨碌爬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就往外跑，打开门，差点跟门外正要推门进来的庄鑫烁撞在一起。
    庄鑫烁端着个餐盘，里头是一份虾仁芦笋和烤土豆，一小碟火腿片，还有一杯牛奶。
    “干嘛去？”庄鑫烁低头看了眼他光着的脚，眉压得很低，“把鞋穿上。”
    李硕乖顺地“哦”了一声，转身回到床边穿上了拖鞋。
    李硕最喜欢窝在床上吃东西，很不讲究，但庄鑫烁之前在这一点上一直惯着他，现在也没有要纠正他这个坏习惯的打算。
    庄鑫烁把餐盘放在边几上，伸手捋了捋他脑袋上翘起的两撮头发，柔声问：“睡饱了吗？”
    李硕摆出一个大字型往床上一摊，点了点头：“饱了。”
    “洗漱吧，吃完饭带你出门逛逛。”
    李硕滚进被子里，把脸埋起来：“我想赖会儿床。”
    自从去了thw，李硕就没再赖过床。一是心里压着事儿神经总绷着，根本就睡不着，二是手上确实有做不完的工作。即便是庄鑫烁回国的那段时间，因为要忙着处理必须要他对接的事务，每天也早早地就起床了。
    这会儿进入一个完全放松的状态，他骨子里的惰性又冒了出来。
    庄鑫烁把被子从他脸上拉下来，和他打着商量：“那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李硕没拒绝，把饭吃了，看着那杯牛奶，犯了难：“我不想喝这个，泡杯茶呗。”
    “喝了。”庄鑫烁的态度不容拒绝，“喝完牛奶我去给你泡茶。”
    李硕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牛奶喝了。
    看着他吃完饭，庄鑫烁下楼泡了杯龙井放在边几上：“你再躺会儿吧。”
    李硕点了点头，缩回了被子里。
    他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庄鑫烁就坐在书桌边，不知道在电脑上捣鼓着什么。
    -
    今天匹兹堡的阳光也很好，整间屋子都被照得很亮。
    光被玻璃窗分割成几块菱形，一角落在庄鑫烁的脸上。
    盯着这幅这样暖融融的景象看了一会儿，绵绵的睡意席卷而来，李硕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李硕下意识地先去看桌边的庄鑫烁。视线投过去的瞬间，突然看见他脸上绽出一个明朗的笑。
    “笑什么呢？”
    庄鑫烁转过头看他，嘴角的笑还没消失：“我想在南城开一家岩馆。”
    “好啊。”李硕撑着手肘半坐起来，“我要入股，我要做大股东。”
    “不了。”
    庄鑫烁的拒绝让李硕一下子不高兴起来，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又听庄鑫烁继续说道：“老板娘还入什么股，我已经拉到投资了。”
    “谁啊？”
    “我大哥。”庄鑫烁把笔记本转过来，给他看账户里的余额，“他说靠老婆养的男人没出息，让我好好干。”
    李硕震惊地数了数账户里的零：“不是，这真是给你开岩馆的？石头拿金子打才花得了这么多吧？”
    “嗯，还说让我们把房子再装一下，或者换一套也行，他听我二哥说了，我们住的地方像猪窝。”
    【??作者有话说】
    我不敢看评论区 要不大家别评论了吧 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么拼 真的
    wb:今天你fine不fine
    第91章 雪（终章）
    其实匹兹堡不算是座很适合用来观光的城市，除了早些年留下的工业痕迹，值得转一转的也就两所大学和著名的流水别墅了。
    如果要庄鑫烁来总结，除了无聊他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词，不过一路上李硕倒是很兴奋，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我应该给你买顶红帽子，上面还要印上夕阳红旅游团几个字。”
    李硕正对着匹兹堡大学标志性的建筑自拍，冷不丁地听见他说的这句话，翻了个白眼，把庄鑫烁拉进镜头里。
    咔嚓一声，一人笑得看不见眼睛，一人板着张脸的照片定格在屏幕里。
    “这么不待见你的母校啊？”李硕低头研究着照片，吐槽道，“再来一张，再来一张。”说着，伸手去扯庄鑫烁的嘴角。
    这次的照片李硕很满意。
    两人沐浴在阳光下，背后是cathedral of learning高高的塔尖，庄鑫烁揽着他的肩，视线却没落在镜头里，他侧着脸去看李硕，眼睛里映着细碎的光影。
    “我要用它做屏保。”李硕说。
    两人在匹兹堡大学里逛了整整两个小时，下午去了位于熊跑溪自然保护区的流水别墅。
    整座建筑依托于瀑布，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
    即便是不懂建筑设计的普通民众，也能从其中领会出建筑拥抱自然，自然诞生建筑的美妙构想。
    李硕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凑到庄鑫烁耳边小声说：“这地方哪能住人，这么高的湿度不得关节炎才怪。”
    庄鑫烁笑了笑，说：“听说雨季的时候，溪水还会流进房子里，这里的家具都得搬出去。所以除了漂亮和建筑设计史上的象征意义，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庄鑫烁在匹兹堡呆了这么多年其实还是头一次来流水别墅，不过也许是因为结伴旅行的人是李硕，他对这里竟然也产生了些兴趣。

 第147章

    导游的介绍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跟李硕讨论几句。
    室内参观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在山林里转了一圈就踏上了返程。
    回程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剩下最后一道金色的光影。
    在松鼠山解决了晚饭，庄鑫烁带他去坐了缆车。
    the duquesne line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目前仍在运营中。
    坐在缆车上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壮丽辉煌的夜景，李硕趴在玻璃窗上，指着远处：“好漂亮。”
    “以前我总觉得这里很无聊，我说的无聊是各种意义上的，生活里一件值得开心的事都没有。”
    李硕回过头，看见庄鑫烁隐在黑暗里的一张脸，他的目光沉静且哀伤，像是下午时在瀑布边感受到的扑面而来冰凉的水汽。
    “我看不见蓝天白云，匹兹堡下雨或下雪时雾蒙蒙的天更让我印象深刻。植物没有颜色，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们没有具体的长相，可直到今天我才突然发觉，原来这里也很漂亮。”庄鑫烁凑过来在李硕嘴唇上亲了一口，“哥，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的人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吗？”
    “是拯救。”庄鑫烁说。
    “拯救”是很重的两个字，李硕的语言系统仿佛暂时失灵，他找不到合适的一句话来回应庄鑫烁，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很久，在缆车即将到达终点时，李硕突然笑了笑，捧着庄鑫烁的脸去吻他。
    “乖宝，我一直爱你。”李硕说。
    他们在山巅，在夜色中接吻，在庄鑫烁曾经无比憎恨又眷恋的城市中留下又一个和他相爱的印记。
    -
    第二天庄鑫烁约了gerry三人见面处理俱乐部的事情，他其实并未过多地参与俱乐部的经营，也没什么好交接的，只是单纯地和三人致歉再道个别。
    作为庄鑫烁的朋友，他们非常理解并支持他的决定。
    “去追求你的幸福吧，sean，我们都很为你高兴。”
    几个月不见，darion的中文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他冲李硕比了个大拇指：“li,你真牛逼。”
    李硕坦然接受了他的赞许：“谢谢。”
    分别时，李硕一一向他们发出邀请：“等我和sean结婚时，请你们来喝喜酒。”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并承诺一定会去。
    在匹兹堡的最后半天里，他们一起去见了ian一面，ian对于庄鑫烁最终还是决定回南城并不惊讶，他收下李硕送来的礼物，笑着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太了解他了，sean惦记着放不下的东西，最后都会回到他的手里。”说完，冲李硕眨了眨眼，“你要小心，li，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庄鑫烁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夺过ian手里包装精美的包装盒，拉着李硕就要离开，李硕哎了半天，才勉强挣脱。
    “干嘛？又没冤枉你。”
    ian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头卷毛在空气中荡来荡去：“对不起，sean，我知道错了。”又说，“祝贺你们，希望你们可以幸福。”
    庄鑫烁的脸这才转晴，和ian拥抱过后把盒子还给了他，认真地和他道别：“再见。”
    -
    庄鑫烁本来打算把房子挂在房产中介那里卖掉，被李硕阻止：“以后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回来呢？卖它干嘛？”
    在李硕的坚持下，庄鑫烁放弃了卖房子的打算，收拾好个人物品寄了国际物流，两人返回了南城。
    倒完时差，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李硕就复了工。
    第一天上班，他拿着新阶段的海外市场拓展计划书去了李志文办公室。
    当李硕提出要换个人接手他之前的工作时，被李志文一通大骂。
    唾沫星子喷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等李志文骂累了，李硕狗腿地替他爸把茶续上，笑着说：“哎呀，我总不能天天不着家让你儿媳妇独守空闺吧？”
    李志文不是真的要和李硕生气，他心里一直都知道李硕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为了庄鑫烁。
    前段时间接到电话说李硕突然晕倒把他吓了个半死，但他这个儿子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就为了个男人让他气不顺得很，骂两句心里就舒坦了。
    “你要不要脸？”李志文横了他一眼，又说，“晚上和小庄回家吃饭！”
    “得嘞。”
    -
    晚上李硕和庄鑫烁提着大包小包上门了。
    除了逢年过节，李硕回家向来两手空空，这回带着庄鑫烁一起来，礼物几乎摆了一整个小会客厅。
    李志文看了一眼，问道：“你俩干嘛呢？要在家里开超市啊？”
    “我说别买别买，拦都拦不住。”李硕捶着腰，“差点把我累死。”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进门的时候就提了两盒轻飘飘的茶叶，剩下的东西都是人小庄搬的，你装什么装？”
    李硕讪讪地站直了身体，又指挥着庄鑫烁把东西搬进小仓库。
    “你没长手啊李硕？”孟芳菲从厨房出来，正好注意到李硕对庄鑫烁说话时颐指气使的语气。
    李硕撇了撇嘴，他腰疼才不是装的，自从他身体完全恢复了，庄鑫烁就像条疯狗似的，一天到晚在他身上撒不完的欢。
    支使他搬点东西怎么了，晚上自己还指不定得忙到几点呢，李硕腹诽。
    “没事，阿姨，这些事儿我都是做习惯了的。”庄鑫烁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第148章

    话音刚落，孟芳菲就指着李硕的鼻子开始教育起来。
    李硕转头瞪着庄鑫烁，看他眨了眨眼，活像个跟老婆回娘家向丈母娘告状的小人。
    上了饭桌，孟芳菲才停下对李硕行为的批判，转头对着庄鑫烁换上一副过分慈爱的笑脸，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这是咱们自己家，回家拿什么东西，下次不许买了。”
    庄鑫烁听李硕提起过，李志文夫妻俩都是非常爱吃海鲜的人，但今晚的饭桌上一道海鲜都没有，为了照顾谁，一目了然。
    庄鑫烁胸腔里涌上一阵暖流，他在桌下偷偷捏了捏李硕的大腿，想表达一下此刻他内心的感动，但下一秒，李硕夹着的一筷子豆皮掉到了盘子里，大声嚷嚷道：“吃饭就吃饭，你摸我大腿干嘛？！”
    庄鑫烁的脸白了又青，饭桌上的几人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尴尬。
    孟芳菲连忙打圆场：“叫什么叫，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庄鑫烁转过头看了李硕一眼，态度明确：你完了。
    李硕连忙夹起豆皮塞进嘴里，哈哈笑了两声：“这个豆皮是什么做的，怎么一股豆子味儿？”
    “你去看看脑子吧。”李志文诚恳建议道，又对庄鑫烁说道，“听说你最近在忙着选铺面？有需要的话就跟家里说，开店这种事，我比较有经验。”
    庄鑫烁神色认真地点头：“谢谢叔叔。”
    吃过饭，四人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气氛既热闹又融洽，庄鑫烁看着他们，心脏又酸又软。
    这是李硕给他的爱和完整的一个家。
    -
    这一年的冬天，南城迟迟没有下雪，庄鑫烁的生日渐近，李硕提前订好了去舟岛的车票和酒店。
    想要补上他们分开时的每一个遗憾，这是李硕的一点私心。
    李硕盯着天气预报翻来覆去地看，庄鑫烁生日前后几天一直是晴天，但舟岛天气多变，也只能过去碰碰运气了。
    两人到达舟岛的当天，晴空万里，坐在海边极具特色的咖啡馆里喝了咖啡，纯正的美式喝得李硕直摇头。
    下午到海边溜达了一圈，李硕看了眼始终挂在天上的太阳，有点不大高兴。
    但傍晚时分，舟岛就刮起了大风。
    李硕被庄鑫烁压在海边酒店的玻璃上狠狠做了一场，淋漓的汗水从额上滚下来，打湿了他的睫毛，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突然瞥见窗外飘着的一片又一片小小的雪花。
    “下雪了。”李硕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
    庄鑫烁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压在冰凉的玻璃上，李硕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针分针秒针重合的那一刻，所有的遗憾被圆满补上。
    “生日快乐，乖宝，我爱你。”
    “哥。”庄鑫烁在他颈侧落下一个滚烫的吻，“我也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