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光年外的晴天》 楔子 「不要!」我被自己的凄厉的叫声给吓醒,感觉到血液在体内疯狂奔窜着,我看着自己在睡梦中举起的手,像是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抓住。 缓缓坐起身后,我强迫自己呼吸着,抬手抹去了自己的额前的冷汗。 虽然我很想要心脏就这么停下来,但它仍在跳动着,彷彿在告诉我,我还得继续活着,必须活着。 卧房的自动门打开,我的助理nick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您应该要继续接受治疗的。」 我接过水杯,先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怎么?继续接受那一系列对我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治疗吗?我还是睡不着啊,恶梦也没有结束,还真是想让我恢復正常。」 「我说认真的,指挥官,眼下这种时刻,您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nick轻叹一口气,一脸写满无奈。 「我觉得我把自己照顾得够好了。」 nick出去后,我将水杯放到一旁,拿起了床头柜的日记。今天是我来到了太空站的第一千两百一十八天,这本日记记录着从我在太空总署工作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纪录了我每一次的挫败以及成功。 接着我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页上,上头写着:「因为飞行,因为坠落,因为拥抱了整个宇宙的温柔与残忍,我们才自混沌中看见了真正的星星。」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圣修伯里的句子,也是我自从上来太空后,最喜欢的一句话。就像黑洞一样,起初人们觉得它一定黯淡无光,但其实黑洞的周围却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辉。 而现在的我,正在这片混沌中努力寻找着那颗星星。 几小时过后,会议室里的大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 「指挥官,我们的外行星探测器漫游号已经在今日凌晨传回了讯息,在距离五十二光年外发现那颗即将死亡的恆星,并且有极大的可能会形成黑洞,maud号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的我,终于觉得长期以来堆积在心中的鬱闷都消散了。 桌面投影出来的3d立体环绕模拟图亮着光,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雀跃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计画,但我不发一语,看向四周强化玻璃墙外的太空,感受到如一粒尘埃的渺小。 右边是漆黑无底的宇宙,左边是发着神祕蓝色光芒的星球,乍看之下有点像我们的母星,在另外一个世界则称之为地球吧。 远方一道强光照了进来,强化玻璃瞬间变色,保护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不被强光伤害。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鐘,这是今天的第五十二次日出,接着在短短不到十五分鐘的时间内,那道光渐渐缓和,又迎来了第五十二次的日落。 「我们会想办法让洞口开啟的时间延长,maud号必须在上次开会讨论订出的时间内穿越才行。」 「等等,我后来又估算了一下,还是觉得这时间太紧迫,担心会遇见在模拟情境练习中之外的情况,你们能再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吗?」 「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保证,但我们会尽力。可是能在我们希望的时间内通过就通过,这是我们精算出来的最『安全期』,能确保洞内的空间不会坍塌。」 「同意,我们製作出来的负能量能够支撑的时间也就那么长,机器所需的散热时间也是问题,要是来不及冷却,情况只会更危险,有可能会比虫洞本身更加危险。」 「好,了解。」 因为无聊,我开始想着最初自己加入这个团队原因,那些无法挽救的一切、荒谬的想法、赌上一切的决心,将我彻底带到了这里,因为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加入了maud号的任务,并负责执行这项计画,在经歷了漫长的训练,无数次的失败,我终于来到了这最终的殿堂。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突然开口叫我:「指挥官,您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我这才回过神,「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们了。」 等到人都散去后,我从位置上起身顺便拿起了一旁圆桌上承装着红酒的高脚杯,看向窗外无垠的宇宙,在那以光年计算的距离,由两千到四千亿构成的银河系里的其中一个太阳系,有着一颗水蓝色漂亮的星球,在孤独的宇宙中、在不变的定律中自转。 我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想像着在这大片玻璃窗外、想像着在几千万甚至几千亿以光速计算的距离之外,发生在我身上的这所有一切,会有所不同。这个任务如果成功了,将会是人类科技文明的一大步,因为在这里,未来已经无法改变,但在那另外一个银河系之中,仍存在着无限多的可能。 「您确定要亲自领队出发吗?」nick换上担忧的语气:「这趟任务一旦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也不知道整个团队还能不能够平安归来。」 透过玻璃倒映,我看着平日与我最亲近的助理脸上露出一丝不捨的神情,于是我带着笑意说着:「你知道吗,我就是为了要得到这个机会,所以现在才会站在这里,用尽一切方法、绞尽脑汁完成许多几乎不可能实现、等同于奇蹟的事情,努力去证实那些荒谬的理论,一路撑到了现在。」我感觉到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眼中却看不出一丝欢喜。 如果这次的任务成功了,也好;就算失败了,好像也不坏。 因为我终于能用另外一种形式,去到那个比光年还要更要远的地方寻找她了。 「指挥官……」 「我说你,看过《小王子》吗?」边问,我边拿起一旁的红酒瓶,然后将软木塞拔开。 「只是听过但没认真看过。」nick似乎注意到我的动作,赶紧出声阻止:「等一下!您在吃药,不能再喝了!」他三两步就衝到我身边,一把夺走我手中的红酒瓶。 「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出手抢长官的酒。」虽然这样讲,但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一点杀伤力也都没有。 nick把红酒放去一旁,「跟着您工作下来日子,确实比以往更加了解您了,但您总是靠着药物去稳定心情的事情,我最近才知道,您可藏的真好。」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nick这是在抗议。 「那是一本好书,我离开前对你下的最后一道指令,就是麻烦你、请你、拜託你,认真看完那本书,它就放在我的书桌上,送给你吧。」我侧过身,微笑着。 「好书?我明明记得结局挺悲的,小王子最后是死了吧?被毒蛇咬死的。」 我依旧笑着,摇摇头,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太空站停机坪,缓缓开口:「不,小王子成功了,但当他回到b612时,那朵玫瑰已经枯萎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于是小王子决定,他要在这充满未知的宇宙中,找回那朵属于他的玫瑰。」 「可是宇宙正以我们无法估测的速度不断扩大,小王子真的能够找到那朵玫瑰吗?」nick拿出了一个白色药罐,掏出了几颗锭剂交给我后,又倒了一杯水给我。 「生命并不会重新来过,但宇宙可以,于是我们重新活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每次不同的选择,创造出不同的结果。」我吞下那些药,很努力压抑着情绪,但说话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既然我不能改变任何事,我也想要亲眼看见那不同的未来。」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① ——我们的相遇,是数学公式,是宗教的律法,是宇宙的真理。 ☆ 翌日,我穿戴好配备,身后跟了另外三名负责此次任务的驾驶员、科学家,我们一同来到了maud号所在的停机坪。在戴上头盔前,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太空站,这算是我的第二个家吧。 「我已经把这里的指挥权限移交给nick了,在我回来前或是上头下令前,大家都得听从他的指令。」我边走边对着身后那群在这工作的人员说着,并将手上的平板交给走在我身后的nick。 nick突然停下脚步,就只是看着我,什么话都没说。 我看向其他队员,「你们先过去,我有些事还要跟nick交代。」 「是。」副队长领着其他成员先行登机。 nick这才开口:「指挥官,我还是想问,为何您不带上我?」 我知道nick也拥有驾驶太空船的资歷,但之所以不带上他的原因,我有我的理由,自有用处。 我轻轻勾起嘴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我说过,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必须分散风险。而且,我还需要你待在这里,谁知道我一走,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nick的一向严肃的脸庞闪过一丝慌乱,「指挥官,不要说这种话,您会回来的。」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但我说『万一』——」 nick皱眉,瞪着我。 「如果!」我无奈的笑了,「请你一定要继续寻找方法,代替我继续执行这个计画下去,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指令了,虽然我也不希望事情会变成这样,但还是拜託了。」 nick站正,对我敬礼。 我点点头,再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臂。「我走囉。」 转过身后,我戴上黑色头盔,往maud号走去,接着踩着梯子进到了有着流畅、俐落流线型机身的机舱内,熟练的扣上安全带,为了能让此次的任务顺利,这些动作我不断地重复练习了上千次。 机舱的门紧紧关上,眼前停机坪的大门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机舱内的空间内回盪着maud号啟动的引擎声,我的双手则忙碌的按着仪表板上的按键,按照会议讨论出来的数据去设定座标。 「指挥官,您会害怕吗?」坐在我隔壁位置的副驾驶员在调整好一切设定后问着。 「怎么?你害怕了吗?」 「没有,长官。」 「有时候,诚实才是勇气。」我扬起笑容回答:「是,我会怕。」 队员也因此笑了起来。「长官,我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要窥探人类内心最深层的恐惧,面对未知、面对神祕的宇宙,我不想退缩。」 「那么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就已经胜过许多人了。」 「那么长官您呢?您现在在想些什么?」 「serendipity。」 ——这里是maud号,我们已准备就绪。 ——这里是中空室,maud号听我指令,准备出发,三。 我深呼吸一口气。 ——二。 我的双手紧握方向盘。 ——一! ☆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② 徐咏珈身旁的每个社员都抱着自己的乐器哭成一团,有些人互相安慰,有些人则自己抱着自己的乐器默默掉泪,指挥跟其他负责老师则站在一旁,脸色沉重,还有些人用着不甘的眼光看着她。 徐咏珈独自一个人待着,她想要回避那些目光,但双脚却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在这些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她是最没有资格哭的那个人。 她看向站在人群中的他,而他也刚好转过头来看着她,两人就这样隔空对视着。 徐咏珈期待着他来跟自己说一些什么,就算是责怪也好,但拜託了就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最后他先收回视线,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结束了吧,她和他之间终于结束了。 一直到上了回家的公车,她的眼泪才终于溃堤。 好想放弃。 徐咏珈在心里头说着。 放弃吧。 她找不到自己了,好像就这样失去了,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好似都在眼前破灭了,一切都成了绝望。 没几秒身旁的位置被一个少年坐上之后她才稍微克制了一下,可是她还是不小心哭出声,她可以感觉到那名少年原本滑着手机的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徐咏珈缓缓抬起头,往车窗看去,就这样她的目光透过玻璃的倒映与他的对上。 先是互看了几秒,她才赶紧低下头,紧张的握着自己的手,用力到指节处都发白了。 几站过去之后,在下一站公车即将停靠之际,少年在提着奶黄色的乐器盒站起身之前,放了一包袖珍包面纸在她腿上,用着她听得到的音量说:「别哭了。」接着便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了公车。 徐咏珈拿起那包面纸,觉得心中暖暖的,这是在这糟糕的一天里,这是她第一次获得的安慰。 很可惜的,她根本来不及记下那名少年的样貌,就眼睁睁的让他一闪而过。 十个月后。 永治高中的校车在校门口停下,学生们纷纷有说有笑的走下车,有些人看起来像刚睡醒,只剩徐咏珈仍坐在位置上,她侧着头看着窗外,直到车上的人都快下车时,她才站起身,先是顺了顺额前的空气瀏海和这个暑假刚剪的刚好到锁骨的短发后,这才跟着下车。 早上刚换上校服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淡紫色的衬衫、铁灰色的箱褶裙、黑色的领结,总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少了些什么,好像自己不再完整一样,很空虚,就是一种迷了路的无助感。 她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今天校车迟到了,她一路上都得用衝的到新生楼,因为是班上副班长的她负责教室的钥匙,现在班上同学应该都被锁在教室外。正当徐咏珈衝到教室门口时,差点跟要走出教室的男同学相撞,抬头一看,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是体育股长。 「早安。」他淡淡地开口,巧妙地打破了尷尬的氛围。 「早。」徐咏珈有点不太好意思看着他,只好盯着他的脖子的铁灰色领带看。 「我早上来的时候先去借备用钥匙了。」 徐咏珈往教室里探头看了看,发现已经有快要一半的同学坐在教室内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向体育股长道谢。 「不用谢啦,那我先去总务处还钥匙了。」 「嗯。」 后来正当她要侧身绕过他进入教室时,他摘下一边耳朵上的airpods,回过头:「对了,我觉得你比较适合短发。」 「蛤?」徐咏珈也回过头来看着他,一手摸了摸自己有点翘起来的发尾,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她意识过来他是在称讚时,他已经走远了。 而徐咏珈就站在原地,看着不是本班的一个男生突然从一间教室窜出搭上他的肩,两个男生有说有笑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其实更让她疑惑的是,她在开学前就把及腰的长发剪掉的,照理来说,班上的同学应该不曾见过她长发的样子,那为什么体育股长会说她比较适合短发? 莫非他们曾在开学前见过? 因为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徐咏珈决定暂时先不想这些,她赶紧进到教室里坐到位置上,书包还没放下她就开始不停的翻找着抽屉,才开学第二天她就已经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这下完蛋了。 坐在前面的林巧言回过头,看着她的动作问:「小珈,你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我的吊饰,金色的,是一种乐器,形状跟蜗牛有点像。」徐咏珈边说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吊饰的大小。 「……你说的那个乐器是法国号,对吧?」林巧言马上认出来。 「你知道?」徐咏珈有些讶异。 「当然啊,我有参加管乐社,我吹长笛。」徐咏珈发现,当林巧言说起管乐的时候,她的眼睛竟然明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 「只是我们县赛从来没赢过,都是庄严高中拿下代表权,不过去年县赛庄严高中竟然输了……」 徐咏珈有些愣住,接着有些尷尬的说:「对啊,很多人都被吓到了,庄严竟然输了。」 「但庄严才输了零点多,他们应该挺不甘心的。」 「是啊……一定的嘛。」 林巧言靠上前,「小珈你吹过法国号吗?」 徐咏珈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有法国号的吊饰啊?一般人不是都会买跟自己乐器相关的东西吗?」林巧言说完便举起自己的书包,只见书包拉鍊上果真掛了一个长笛吊饰。 徐咏珈看着那吊饰失神了一会儿,半晌后才说:「那个吊饰是别人送我的,因为觉得很好看,所以就一直掛在书包上。」但她没有说,因为是那个他送的,那个很特别的他。 「原来。」林巧言放下书包,「送你吊饰的那个人,一定很喜欢法国号。」 「嗯。」徐咏珈扬起笑容。 放学后徐咏珈便来到了图书馆内看书,从前的她很少去到图书馆的,因为放学总有事情可以做,但现在无所事事的感觉让她感到非常不习惯。 她伸手拿起水壶想喝水,却发现水壶没水了,因此她绕到靠近图书馆的教学大楼,那里有饮料贩卖机和饮水机,听同学说,只有那里的饮水机有冰水。在装水的同时,从露天篮球场上走来了一个男生,他站在贩卖机前,从运动裤口袋中掏出几个零钱,却迟迟没有投进贩卖机。 徐咏珈伸手点按取消连续出水的按键,正当要离开时,听见了那站在贩卖机前的男生骂了声:「乾……」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③ 好奇心促使她回过头去看,发现那男生似乎想买喝的,但手上零钱不够。 他蹙着眉,看着贩卖机里的运动饮料,样子看起来非常苦恼。 正当那男生放弃打算离开时,她走上前,淡淡地问:「还缺多少钱?」 「蛤?」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徐咏珈从掏出零钱包。 「我问你缺多少?」 「五、五块……」 徐咏珈从零钱包里掏出五块,将零钱交给那个男生,「给你吧,不用还了。」 「谢谢。」他看着徐咏珈的脸,接着开口:「会还你的。」 「不用啦。」接着徐咏珈没等男生回应就自径离开回到图书馆内。 廖禹诚愣在原地,接着场边传来催促声,他才赶紧带着运动饮料回到篮球场。 「你怎么去这么久啊?你朋友我快渴死了……」只见龚晴君大字形的仰躺在操场边,闭着双眼,仍大力的喘气着。 「诺。」廖禹诚将手上的运动饮料递给他,「没什啦,就差点买不到饮料。」 龚晴君坐起身接过运动饮料,扭开瓶盖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我说晴君。」廖禹诚在龚晴君身旁坐了下来,「我刚刚差点买不到饮料,少了五块,幸好有个女生问我多少钱补给我差额。」他用手肘推了推龚晴君的腰,「不过我说,那个女生挺好看的,虽然跟周子瑜比起来有些距离,不过感觉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气质。」 闻言,龚晴君将手上的饮料放到一旁,抬头望着被夕阳染上一片橘的天空。「你拿别人跟周子瑜相比,还好意思拿人家的钱?」他转头一脸鄙视的看着廖禹诚。 「等等,话不是这样说的喔,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跑腿买运动饮料!」 「先不说这个,下次看到那个女生,指给我看吧。」龚晴君说完后,看着手中的运动饮料,夕阳的馀暉将瓶中的液体染成了淡淡的橘色,他微微瞇起眼,嘴角勾起弧度。 「不过晴君,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欸,只是过了一个暑假,你怎么好像感觉没那么幼稚了?是吃了什么仙丹吗?」廖禹诚向龚晴君贴近了一点,细细地揣摩着他的脸。 龚晴君先是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掌贴在廖禹诚的脸颊上,并向他缓缓靠近,正当气氛正佳的时候,突然一个用力,廖禹诚的脸硬生生被推到一旁。「哪来的仙丹,听你在放屁!」 「真的啊!不然你想想,你这个数理智障是被雷打到还是怎样,居然选自然组,你忘记当年国中的时候你是多狂的恶补数理才勉强考进永治的,就因为想进这里的管乐,结果现在居然还不怕死的选自然组,我都比你妈还担心了!」 「我那时候只是还没开窍!我现在开窍了,廖禹诚你给我等着瞧,而且我妈都不担心了你担心个屁!」 一段时间过后,徐咏珈从图书馆内走了出来,明明已经九月了,但天气还是跟夏天一样闷热,眼前走过的同学们也都还穿着短袖短裤,她就这样梭巡在校园内。 从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机会来到这里,但是现在,她只剩下这里。 「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 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个为什么? 她努力了啊,很努力、很努力,一直都在努力,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如此难堪?为什么还是如此脆弱?为什么那些从前总没办法放手让她走? 在经过社团大楼时,徐咏珈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了看。社团大楼旁还刻意建了一间平房,透过大片大片的玻璃窗看进去,可以看见五颗定音鼓、一颗大鼓、小鼓等许多打击乐器,阶梯式的地板全都铺着深绿色的地毯,其馀的景象是一排排排成半圆形的椅子和谱架,大门上掛着一个牌子,上头写了三个字——管乐社。 永治高中的管乐社可说有近二十年的歷史,听说一直到现在,都是唯一最有可能可以击败私立庄严高中的黑马,但这几年之间,庄严高中稳定发挥,永治高中便成为大家口中永远的「万年不变的第二」。 可是徐咏珈却很好奇,这样的万年第二,会是带有哪种气质的乐团? 接着一名长相斯文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学生走到了管乐社的大门前,一手抱着黑色的谱本,一手从制服裤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大门。 那位男同学突然回过头,跟徐咏珈对到眼,只见对方的淡紫色衬衫上的左胸口前绣着金色的三条槓,她瞬间反应过来,是高三的学长。 在学长打算开口叫她时,徐咏珈已经加快脚步离开了。 班会课的时间,二年二班的同学都来到了三年二班的走廊上,只见所有的学长姊也都站在走廊上,教室里呈现一片空荡荡。 等二年二班的同学都排好队后,三年二班的教室里走出来了一位身高目测一七二的秀气型学长,皮肤白皙、单眼皮、头发修剪成中分,既清爽又有个性,活生生就像从韩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龚晴君?」漂亮学长走到二年二班的体育股长面前,「竟然会在自然组看见你,真是稀奇。」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④ 龚晴君笑了笑。 漂亮学长伸手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听小廖说了,变成天才了啊,孩子。」 「我本来就是天才。」 「不过你这小子,我记得你不是数理差到极致吗?竟然还可以考到二班?老实说吧,你去哪里看的医生?居然把你给治好,神医吧。」 「……」 徐咏珈看着他们互动,感觉就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目光忍不住停留在他们身上。 真羡慕呢。 正当漂亮学长要转身离开时,龚晴君叫住了他:「我还是有点不习惯现在的你。」 漂亮学长回过头,笑了笑:「这才是真正的我。」 「李宥炘呢?」龚晴君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他当然在数资班三年一班啊,有话晚点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呢。」漂亮学长扬起像韩星般的完美笑容。 「你——」龚晴君话还没说完,漂亮学长已经自顾自走到二年二班的列队前。 李宥炘?感觉像是男生的名字……难道漂亮学长已经死会了? 不,能说是死会吗? 不过如果是跟漂亮学长一样漂亮的学长,那画面好像也不错…… 等! 徐咏珈敲了下自己的头,喃喃自语:「天,徐咏珈你这白痴在想什么啊……」 「欢迎各位学弟妹们来到永治高中,我是三年二班的班长。今天认直属的方式会比较特别,你们呢,等一下就走进我们的教室,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那个位置的主人就是你们的直属学长姊,这样有明白吗?」漂亮学长不及不缓的解释着,完全不见紧张,似乎早已习惯面对人群,一边的嘴角还微微勾起。 徐咏珈紧盯着那位学长看,他的皮肤真的是好得太夸张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奶肌? 接着那位学长的视线突然和她对上,徐咏珈立刻撇开视线,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去。 进去教室后,她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接着在中间偏后的座位旁停下,桌面上的黑色笔袋掛着一个提琴吊饰,椅子下的抽屉还放着一本印有校徽的黑色谱本。 「学妹,找到位置就请入坐吧!」此时漂亮学长正好领着班上同学走进来。 徐咏珈赶紧拉开座位上的椅子立刻坐了上去,脸红的低下头。 漂亮学长站在讲桌前,伸手敲了敲讲桌试着引起底下学弟妹的注意,环顾了一圈教室确定所有人都往他这里看后,这才大声宣布:「那我们的认亲大会开始!」接着他转身面向自己班的同学,「下去认直属学弟妹吧。」 所有学长姊接收到漂亮学长的指令后,纷纷走向自己的位子开始认亲,教室内顿时热闹了起来。 徐咏珈还是低着头,心脏扑通扑通的大力跳动着,她很讶异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而紧张。 她吞了一口口水,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她不求遇到什么男神学长,或是什么学霸学姊,只要好相处就好了,就只要这样就好了。 「嗨,小学妹。」一道声音落下。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徐咏珈立刻抬起头,双眼不禁睁大。 「我们好像真的满有缘的,对吧?」漂亮学长笑着说道。 徐咏珈看着那笑容,失神了一会儿,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他的笑容,如花儿绽放般美丽?还是如同韩剧男主角般诱人的帅气?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先介绍我好了,我叫郑楚军,清楚的楚,军队的军。」他推开桌面上的物品,坐上桌面的一角,一边说他还一边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靠近徐咏珈。「那你呢,我的可爱小学妹?」他刻意强调「我的」这二字。 徐咏珈不停的向后退,但发现已经没有任何可供她退后的空间了,郑楚军的脸离她好近好近,还不停飘来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她望着郑楚军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早已泛红的双颊。 「我、我叫徐咏珈……」 此时郑楚军勾起魅惑的笑容,「名字很好听喔,小珈学妹。」 「谢、谢谢……学长的名字也很好听!」 闻言,郑楚军傻了几秒鐘,然后笑出声,接着又说:「我刚刚的自我介绍可能太简略了,我们再来一次。」他继续朝徐咏珈靠近,「我叫郑楚军,清楚的楚,军队的军,往后就是你的直属学姊了。」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⑤ 「学姐!?」徐咏珈因为不停向后退的关係,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下椅子,后方有一双有力的手撑住了她。 「小心一点。」坐在隔壁的龚晴君说着。 「谢谢。」 郑楚军这才回归正常的坐姿,看着徐咏珈羞红的脸。 「郑楚军,你吓到她了。」龚晴君斜眼看她,双手盘在胸前。 郑楚军也学起他的动作,「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呵呵呵,不好意思喔。」语毕,龚晴君转回头继续跟自己的直属学长说话。 「以后可以叫你小珈吗?」郑楚军的目光回到徐咏珈身上。 徐咏珈蛤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没回答郑楚军又说:「小珈,开一下我的书包。」 「好……」徐咏珈弯下腰打开了掛在桌子旁的书包,一打开便看到了里面有一小罐松香,印象里是弦乐器会用到的。 「有看到一包饼乾吗?把它拿出来。」 徐咏珈赶紧拿出饼乾并将书包闔上,要将饼乾递给郑楚军时,发现她完全没有要接下的意思。 「这是送你的,是我亲手做的喔。」郑楚军伸手将袋子上的漂亮红色蝴蝶结拉掉,拿出了一块饼乾递到了徐咏珈的嘴边,「吃吃看。」 「那个学长……不对,学姊,谢谢你亲手做饼乾给我,不过……」徐咏珈伸出手想要接过饼乾,「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我——」话都还没说完,郑楚军手上的饼乾便被天外伸来的一隻手给抢走。「喂!」 「不要一直乱色诱别人,郑楚军。」龚晴君将饼乾塞进自己的嘴中,看了一眼徐咏珈后便拍拍屁股就闪人了。 郑楚军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徐咏珈看着手上不断传来香气的饼乾,然后抬头朝郑楚军笑着说:「谢谢学姊,我会好好享用的。」 「这是一定要的,觉得好吃记得跟我说,我再做给你,这可是只有我的小直属才有的福利喔。」郑楚军乐呵呵的说着,接着她伸出手指轻轻勾起徐咏珈的下巴,「我们要好好相处哦。」 ? 翌日,徐咏珈才刚踏上新生楼,便发现有个修长的身影佇立在教室门口前,戴着airpods且闭着双眼,左手似乎还会配合着耳机传来的音乐不停点压着,看起来非常沉迷于其中,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徐咏珈看着那抹身影,心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不知有多久没有为一个夏日早晨的清晰画面、一个美好的身影就此驻足,她不禁幻想着那人世界里的天空,一定每天都高掛着耀眼的太阳。 但那人却突然睁开双眼并摘下airpods往徐咏珈看去,并举起手向她挥了挥。 此时徐咏珈才回魂,也朝他挥了挥手并向教室走去。 「早。」龚晴君看着她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教室的门。 「早。」徐咏珈推开门。 接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卸下肩上沉重的书包。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一边问,徐咏珈一如往常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有吗?」龚晴君也学她走到窗前一起打开窗户。「我一直都很早到校啊,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我也没让大家知道。」说完,他还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徐咏珈点点头,问了一个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跟郑楚军学姊很熟吗?」 「回答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龚晴君微微俯下身与徐咏珈平视,表情认真。「你,喜欢郑楚军那傢伙吗?」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⑥ 徐咏珈向后退了几步,小声地问:「你认真吗?」 只见他认真的点点头,「我当然认真啊!」 「才刚认识,怎么可能喜欢她啊……」 「所以是因为『刚认识』,而不是因为郑楚军是『女生』?」龚晴君挑起一边的眉毛,看来这是他在问话时的习惯。 「……」徐咏珈推开龚晴君那一脸认真的脸,「你很烦欸!当然也因为她是女生嘛!但说是喜欢,还不如说是欣赏比较正确。」 龚晴君点头,这才回答:「我跟郑楚军国小、国中都读同一间,所以熟到不能再熟了。」语毕,他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趴在桌面上,带着airpods继续听着音乐,左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徐咏珈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静静地看着,感觉不像是节奏,或许只是他随便打打的,但经仔细观察后却发现有特定的规律,更像是在压指法,这有可能吗? 她坐在位置上看着龚晴君的样貌,他的发色非常的深,黑到会发亮那种,五官还算立体,应该算浓眉大眼吧?头发修剪成上推的蘑菇短发造型,带有一种慵懒的气质,电风扇吹起了他额前的刘海,眉宇之间带了一些稚气。 视线往下移一点,她发现龚晴君的唇是很少见的那类型,就算不笑,唇角看起来还是上扬的。 想着想着,徐咏珈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怎么啦?为什么一直看我?」龚晴君摘下一边耳朵的airpods。 徐咏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没有啦,就只是很好奇你在听什么。」 龚晴君拿起手机点了几下萤幕,音乐顿时拨了出来…… ??????????第一眼我便认出了你 ?????????像是互相呼唤对方似的 ????dna????我血管里的dna告诉我 ???????????我一直寻找的就是你 「好听吧?是bts的〈dna〉。」龚晴君脸上扬起俏皮的笑容。 徐咏珈也对他笑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以前接触的仅限管弦乐曲子不然就是古典音乐,家里的长辈们都很讨厌听k-pop,嫌吵,时间一久,她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听了。 早自习下课后,林巧言回过头。「小珈,你有参加社团吗?」她语带期待地问着。 「没有。」 「高一的时候也没有?」 徐咏珈摇摇头。 她从没跟大家开口提过自己是高二开学才转学过来的人,只要别人不问,她也不会主动提起。 「今天下午有社团博览会,跟姿仪一起去看看吧,我也要去社团帮忙。」 「好。」徐咏珈边回应边将数学讲义收进抽屉里。 「你也太认真,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总是在算着习题。」林巧言回想着,有时上课转头偷瞄徐咏珈时,她总是很认真听讲也很认真做笔记。 「其实也还好。」 「你为什么没参加社团啊?」林巧言又问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问题。 「因为我没什么擅长的事,现在也只想专心读书,考间好大学。」 「那当作参考,下午你一定要来哦!」接着林巧言乾脆直接转移话题:「对了,小珈你的直属学姊是谁啊?好像都没听你提起过。」 「我的学姊叫郑楚军,她——」 徐咏珈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林巧言的尖叫声打断,因此她皱起眉,问:「你干嘛啊?大惊小怪的……」班上的同学都朝她们拋来疑惑的眼光。 只见林巧言激动的两手撑在徐咏珈的桌面上,往徐咏珈靠近。「小珈,你刚刚说的是『郑楚军』学姊吗?那个帅到不行的学姊?」 徐咏珈向后退了一些,因为林巧言的脸快贴到她的了。「对、对啊,就是她……怎么了吗?」 「拜託,徐咏珈你怎么会不知道?」林巧言抓住了徐咏珈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一边说:「郑楚军学姊是校园排名前几名的男神欸!俗称『永治金泰亨』!好多学姊跟她告白过!」 「这、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徐咏珈反驳,她确实不知道,因为分组关係,林巧言也不知道她是高二才转学过来的。 徐咏珈深刻明白郑楚军的迷人魅力,但是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校园男神排行榜这种东西?根本没听过! 「总而言之,郑楚军这号人物,可以说是学校的传奇人物之一呢!」林巧言伸出一隻手指轻点了一下徐咏珈的鼻尖,「现在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直属学姊!」 到了放学,陈姿仪带着徐咏珈在体育馆里到处晃来晃去,只见每个社团都非常努力地介绍自己,想要让更多新生因感兴趣而加入。 整个体育馆挤满了人潮,他们不久前才刚踏上进入体育馆前的阶梯,就有一大堆社团的学长姐们纷纷围上来,将自己手上的报名表递给她们,根本来不及拒绝又被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推挤,最后也变成了体育管里的沙丁鱼。 突然有个学长站到他们面前,制服上披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魔术帽,如果徐咏珈没猜错,应该是魔术表演社的。 「两位可爱的学妹你们好啊!」那位学长乐呵呵的笑着。 「学长好。」两个女孩一口同声的说着。 学长摘下帽子,将帽子交给了陈姿仪,「可爱学妹,可以麻烦你帮我仔细检查这顶帽子吗?」 陈姿仪狐疑地接下帽子,开始检查起来,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机关后,才又将帽子还给学长。 「为了当作初次见面礼,送个小礼物给你们吧!」语毕,学长的手伸到帽子里,接着再伸出来时手上竟出现两支棒棒糖。 「哇!」陈姿仪惊叹着,「好强!」 「来,送给你们!」学长将两枝棒棒糖分别交给了眼前的两人,「欢迎加入魔术社哦!我们的摊位在第二排从右数过来第五个,掰!」之后就挥了挥披风戏剧性的伴随着彩色碎纸离开。 「那位学长好酷喔!」陈姿仪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学长。 接下来她们还到了气球社、童军社、热舞社、天文社以及热音社,每个社团都无敌热情,对于招呼新生都非常努力。 最后她们来到了舞台前的座位区,手上拿满了各个社团塞个她们的报名表。 徐咏珈一张一张的数着一边说:「原来学校有这么多社团,我有点开始出现选择障碍了。」 陈姿仪把手上所有的报名表全塞给另外徐咏珈,「都给你吧,我已经有社团了。」 「那你怎么没跟巧言一样去社团帮忙?」 陈姿仪耸耸肩,看起来有些丧气,但随后又立刻打起精神。「哎呦,情况有点难解释,不过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 徐咏珈看着手上多出的好几张报名表,有些苦恼。 「小珈你可要好好选择。」陈姿仪伸出手往舞台指去,「那就是我跟巧言参加的社团。」 第一乐章 喜欢上你就是不变的DNA⑦ 郑楚军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台正中央的指挥檯旁,凡是管乐需要顏值的工作总是交由她负责,不管是管乐联合发表音乐会或是与其他学校的交流活动。「大家好,我们是管乐社,很开心今天能在这里为大家演奏。但在开始演奏之前,我有些话想要跟在座的各位说,其实呢管乐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这里聚集了各个班上、各个年级热爱音乐的人,虽然不见得每个人都认识,但在冥冥之中却又能以音乐的方式联系在一起,我相信在演奏的当下,大家的心都是合二为一的,这就是管乐最美好的地方。」接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那就让我们为大家带来今天的曲目,bts的管乐演奏版的〈ineedyou〉!我们管乐真的是非常的needyou!」 此刻,真的正如郑楚军所说的,看起来相当庞大的管乐社,大家全都是因为音乐而聚集在一起,心与心紧紧联系在一起。 郑楚军放下麦克风,走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拿起放在地上的贝斯,将贝斯背带套在自己肩上。 徐咏珈愣愣地望着郑楚军,觉得此刻的她闪闪发亮,非常亮眼。她突然回想起郑楚军书包里放着的那一小罐松香,怎么眼前的学姐居然在弹奏贝斯呢? 陈姿仪看着台上的管乐社,开始疯狂地不断介绍:「那个,你看到了吗?郑楚军学姊拿的那个,那是贝斯!还有还有,她旁边那个金黄色超大的那个,是低音号哦!低音号旁边那个比较小隻但长得很像低音号顏色是银色的是上低音号,坐在第一排巧言手上拿着的银色细细长长的不是笛子,它叫长笛,又可称银管……」 正当徐咏珈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时,从舞台的一旁走出了一位男同学,他站上指挥台,拿起谱架上细长的指挥棒,但他并没有将指挥棒举起,就只是放在自己的下腹前,徐咏珈知道他正在确认是否每位成员目光都有放在自己身上。 接着那位学长举起指挥棒,乐团成员们纷纷拿起乐器,嘴巴都贴上了各自乐器的吹嘴,后来学长一挥指挥棒,乐团便开始奏乐,前奏一出来,便立刻让人感觉到深沉的悲伤。 徐咏珈其实没有特别迷恋kpop,只是身边的同儕总是会聊着,她也自然而的知道了,如果没有记错,这首歌大概就是在写说对于成长中的疑惑与迷惘,非常的贴切现在成长中的青少年们的心境。 用管乐演奏出来的〈ineedyou〉带了跟原版带有完全不一样的风味,变得跟电影配乐一样震撼,听着听着反而会觉得内心都平稳了下来。 歌曲进到副歌时,管乐里打击声部负责的同学们纷纷拿起了一个个的英文字牌举至头上晃着,一边大声地唱着歌词,但是只唱了副歌的「ineedyougirl」。 听起来是很不错,不愧是万年第二,但徐咏珈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但同时又觉得比起庄严又多了一些什么。 陈姿仪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使出她的海豹式拍手法。 徐咏珈在一旁笑着,然后她看着正在走下台的管乐社,眉头紧锁着,似乎正在考虑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徐咏珈感觉自己的右手正在被摇晃着,她这才回过神。 后来,她们移动到管乐社的摊位前,摊位里站了两位学长,制服左胸前都用金色线绣了三槓,徐咏珈则是惊讶的看着那位高三学长,是上次在管乐社大门前看到的那位! 「我是管乐社长号声部首席,要加入管乐吗?」高三学长扬起笑容友善地问着。 一旁的高三学长则是低着头在做事,长号首席用手比了他一下介绍道:「他是副社长。」 徐咏珈还来不及摇头拒绝,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亲爱的小珈!」 尚未回过头徐咏珈就确定是谁在叫她了,目前只有一个人会用这种超级亲暱的口气…… 一隻手搭上徐咏珈的肩,「我可爱的小珈也要加入管乐吗?」 「楚、楚军学姊……」徐咏珈尷尬的笑着,自己也感觉得出来笑容有多么给他僵硬,附近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们,甚至还感觉到有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我说谢书宇,快点把报名表递上来,我要亲自将报名表送到我最爱的学妹手上!」郑楚军向那位高三学长伸出手。 正当谢书宇要把报名表递给郑楚军时,徐咏珈睁大双眼,大喊:「等、等一下!」 郑楚军低下头看着臂弯里的学妹,「怎么了吗?」 「楚军学姊,对、对不起,我还没有决定好……」徐咏珈小声地说着,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很不好意思。 闻言,郑楚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笑了出来,觉得被拒绝没有什么大不了。「没关係啦小珈!」她拍拍徐咏珈的肩膀,「我随时随地都在管乐等你呦!」 「谢、谢谢……」徐咏珈缓缓点点头,脸红到像是一隻煮熟的虾子。 坐在一旁的陈姿仪低下头不停偷笑,在她看来,目前徐咏珈最没办法抗拒的人就是郑楚军了。 「我说郑楚军,你就别为难你的学妹了,小心又一个直的被你掰弯了。」谢书宇有些无奈的说着。 「谢书宇,什么掰弯,哪来的事,我又没叫那些人喜欢我,或是改变自己的恋爱性向。」郑楚军为自己打抱不平,嘟起嘴。「你们才不要在我的小学妹面前说些五四三!」 只见长号首席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放开我啦!给我放开!」一旁突然传来了一阵打闹声,而且声音还挺熟悉的。 「田山?」郑楚军傻了眼,「你在干嘛?」 徐咏珈傻了眼,看着被一个高三学长半拖半夹强行拖着龚晴君,而龚晴君奋力想要挣脱,那位高三学长正是刚刚的管乐学生指挥,后头还跟了一个不认识但同年级的男生,只见那男生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这个田山学长五官算是精緻,认真说起来讲话好像还带有一点异国风味。 「李宥炘,你看看我把谁带来了?」田山对着站在摊位旁的管乐副社长说着。 「田山,你先放开他吧。」站在摊位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副社长于开口了。 「李宥炘,你知道刚刚这小子居然跟我说他已经退出管乐,那个臭胖胖老师居然还同意,他退社欸!而且你们知道我刚刚是去哪把这叛徒抓来的吗?他居然在天文社那里跟他们的社长哈啦!」田山说完便放开了龚晴君。 李宥炘? 徐咏珈看向李宥炘,她记得在认直属的那天,龚晴君曾经跟郑楚军提过这个名字。 天,那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徐咏珈确定可以非常非常非常美好! 这个李宥炘学长有着像韩国欧巴一样的单眼皮眼睛,但却非常有神,皮肤在男生中称的上白皙,还有着俐落的唇线,完全走高冷路线! 徐咏珈环顾了一圈四周,接着感到不可思议的摇摇头,是这学校俊男美女都聚集在管乐社里吗? 「喔?」从李宥炘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被田山学长的话勾起了兴趣。 「我们永治这次一定要打败庄严拿下代表权,所以龚晴君一定要在才行!」田山又把龚晴君拉到桌子前,要他重新填写报名表,但龚晴君死命抵抗,死都不要拿起笔。 「田山!」一旁跟同年级的男生抢过田山手里的笔,「先不要急嘛!」 田山学长看起来满腔怒火,「这种事不急怎么行?」 徐咏珈看着他们彼此的对话,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他们不只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彼此。 郑楚军走上前,把田山抓住龚晴君的那隻手拂开,「你过动喔?先听听人家怎么讲好吗?」 龚晴君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被田山乱扯的制服上衣,还瞪了他一眼。 现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接着徐咏珈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怎么办?她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要我重新加入?很简单啊!」龚晴君彷彿扬起胜利般的笑容:「徐咏珈加入我就加入。」 永治管乐小剧场 ︳关于低音大提琴Double Bass ︳图片取自网路 一天,在合奏前,郑楚军将低大(低音大提琴的简称)从乐器盒里取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一旁的地上,自己则坐在高脚椅上开始替弓毛上松香。 「郑楚军、郑楚军!」一旁一道声音传来。 「干嘛?」她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田山。 「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郑楚军这才抬起头,差点拿手上正握着的琴弓挥向田山。「问就问,你录什么影?」 田山没有停止录影,反而将镜头更朝着郑楚军的脸贴近,拜託,管乐社的活招牌不用白不用! 「哎呦,今年招生要用的嘛!」他解释着:「龚晴君那小子要我想办法提高这次的招生量,不然学校新增了几个社团,到时候都把人抢走了。」 郑楚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为了之后管乐社的未来,她只好乖乖面对镜头,微笑。 「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低大吧!」田山开心的笑着。 「低音大提琴,简称低大,英文是doublebass,是一个在所有絃乐器中较冷门的乐器,但在乐团里可以说是缺一不可的角色。」郑楚军面对镜头一点都有羞涩感,反而自信的很。 「为什么会是冷门乐器呢?」田山也负责任的提出问题。 郑楚军露出淡淡的笑容,田山可以想像这画面可以帮他带来多少新生。「你看嘛,比起大提琴,低大体型更大,携带起来真的不是很方便。而且演奏的时候通常需要站立,又因为声音低沉,不太适合当独奏乐器,相对的学的人就比较少。」语毕,她继续手上的动作,专心的替琴弓上松香。 「不过我说,你现在在做什么啊?」田山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很了解絃乐器。 「我在上松香,拉奏絃乐器前这是很重要的动作哦。」郑楚军乾脆直接示范了起来,「上松香没有特定的上法,看个人,我自己是习惯拿一块布放在左手上,之后放上松香,右手拿弓,四肢手指握在尾端的部分,食指抵在琴弓上,施点压力让弓毛贴着松香,然后放着松香的左手手指轻轻地含着琴弓,然后右手前后滑动,一定记得要施加点压力,这样弓毛才吃得进松香。」 「懂了懂了!」接着田山继续问他早已预备好的问题:「这么多种乐器,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低大呢?」 郑楚军收起松香,「我觉得低大虽然不起眼,但却很重要,它的音色庄重而低沉,这样强壮又沉稳的音色可以为乐团添加许多力量,很符合我的个性。」 田山瞇起眼,「你确定?你明明就好看到很招摇。」 「我长怎样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是废话。好啦好啦,请继续。」 「而且演奏它会让人变得更特别。」郑楚军轻勾起一边的嘴角。 「咦?怎么说?」 「虽然低大因为演奏者的年龄分了五种尺寸,但以我们高中声的年纪所搭配上的低大尺寸,演奏者起码需要160到165以上比较保险,演奏起来也比较不会那么吃力。」郑楚军越笑越灿烂。 「你这是在炫耀吗?」 「就是在炫耀啊,怎么样?有兴趣加入低大家族吗?」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① ——是为了迎接那无垠的星空,我才会在此坠落的吗?那数千万支的绚烂的箭矢,唯一的靶心只对准了我。 ☆ 「指挥官,您当初怎么会进到太空总署工作呢?」担任副驾驶的abel问着。 离开太空站后,我们航行了数个鐘头,在maud号上唯一能够做得事,就是等待,直到我们接近那密度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高、体积无限小的黑洞。 「在我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生,她最常掛在嘴边的话就是『没关係』,可谁知道呢,在她心里明明就是『有关係』。我知道她是一个很不容易原谅自己过错的人,所以很努力不让自己有失误的机会,但却总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也不愿跟任何人说。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喜欢等到自己对于一件事不怎么感到难受后,才会说出来。」我向后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看着窗外的一片黑暗缓缓说着。 abel皱起眉,语带一丝不可思议的说着:「天,不难受吗?」 「她的世界,好像永远没有晴天一样。」我轻叹一口气,「在我读物理系大二时,才知道她服用过多安眠药过世了。」 「至少她现在,不会难受了。」abel伸手轻拍一下我的肩。「不过您是因为她才决定做一名太空人吗?该不会——您喜欢她吧?」 「嗯,我一直都后悔当时没有早点表明自己的心意,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有可能我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我看了眼位于左前方的一颗散发着紫色神秘光芒的星球,是可能会有生命的星球。「高中时就听过天文社的同学在讨论平行时空这件事,我的梦想一点都不伟大,反而可以说是自私,我在黑暗中前行的原因不是为了要挑战人类科技的文明,而是想要再看她一次。」 「哇,指挥官您真的是太浪漫了吧!嫁了嫁了。」abel大笑着。 我笑了笑,看起来应该很落魄。「加入这个疯狂的计画,是因为我不认为我未来的人生可以继续自转,所以我想要停止这一切,儘管代价是我的世界必须停止转动。」 正当abel要说话时,坐在后头盯着萤幕看着的队员插话:「指挥官,我们接近了,三分鐘后就可以看见了。」 maud号上的气氛突然间严肃了起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外头。 ——maud号,这里是中控室,你们即将靠近黑洞。 太空指挥中心传来声音讯息。 我将maud号从自动驾驶调回手动模式。「收到。」 「指挥官,待会儿我们还有一次机会,能够返航的机会。」坐在后头的另外一位成员说。 「我知道了。」究竟是要回头,还是继续前进?只要有足够加速度,就能摆脱黑洞的引力,我便能带着另外三位成员平安回去,只是我们的研究不会得到任何线索。 围绕着黑洞那一圈圈的金色光辉闪耀着,壮观、巨大且美丽,在那其中的,是时间的破洞,时间将静止,如同不能够回到过去。 「指挥官,十秒后我们就不能回头了。」abel说着,他的声音听不出恐惧。 「这里是maud号,我们将离开安全区域。」我对着讯息传输器说着,心里一边想着这会不会是我留在这世界的最后一封讯息? ——收到。请保持通讯,描述现在的情况。 我们可以看见星星们都围绕着一个完美的黑暗旋转着,之后开始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向进黑洞,幸好这是一颗质量非常大的黑洞,一定比太阳的质量大一百万倍以上,不然我们早已在被拉进视界前就已经被撕裂了。 接着maud号继续在视界继续飞行,在进到奇点之前,maud号的机体开始剧烈的震动。 「指挥官,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abel突然侧过头对着我说,我们都知道,或许我们的命运即将注定。 「我也是。」我扬起笑容。 在maud号进入视界前的最后一刻,那个奇点变成了红色,白色,又变成了蓝色,最后我们迎来了无尽的黑暗,这是一个光无法照进来的地方。 ☆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② 下课时间,徐咏珈快速走在走廊上,紧张地望着四周,又一边低着头想办法用头发去遮住脸,希望不要被发现。她现在后悔了,早知道不要剪掉长发了,因为这样至少还有办法把脸遮起来! 一旁的林巧言看着这画面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只好憋着,一边帮忙关注四周。 「小——珈——学——妹!」身后走廊的底端尽头传来了一道拉长音的呼喊,「小珈学妹!等等我啊~」 徐咏珈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拉了一旁准备看戏的林巧言开始往前衝,但才衝不到几步,突然一阵风从她们身旁窜出,接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挡在她们面前。 「抓到你了!」田山扬起大大的笑容。 徐咏珈傻了眼,抓住自己的头发想要尖叫,田山这张脸本来还挺赏心悦目的,可是现在看到就怕! 她真的快要被烦死了! 都是龚晴君害的! 「学长,我就跟你说了我不要加入管乐社了。」徐咏珈试图冷静说话,非常懊恼。 「学妹,拜託你一定要加入管乐社,因为这样龚晴君才肯入社啊。」从田山的表情看来,他也因为龚晴君所开出的入社条件而感到苦恼。 徐咏珈希望现在有人能给她一根定音鼓鼓棒或是管鐘槌,她要去追杀龚晴君。 去逼问他这到底是什么烂入社条件!? 「不过学长,」一旁站着本来要看戏的林巧言总算开口:「我是明白龚晴君的重要性,但没想到可以重要到他可以开入社条件。」 田山无奈的耸耸肩,双手插腰,「因为在我未来所编织的蓝图里,他是缺一不可的要件,他是真有本钱开条件,这种人真讨厌对吧?」 接着他们两人的视线纷纷落到了本来要落跑徐咏珈身上,林巧言皱起眉,「那我就更不懂了,为什么龚晴君开出的条件会是小珈?」 徐咏珈摇摇头,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田山双手盘在胸前,一脸认真:「关于这点,我昨天也分析了一下,你们听听看,一、晴君因为不想加入管乐所以故意这么说,二、他只是单纯想要整小珈学妹,三、他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蛤?」林巧言傻眼,「可是龚晴君感觉不像是那种会乱整人的人欸,那这样我觉得一反而比较有可能。」 没料田山突然俯下身微微瞇起眼仔细的看着徐咏珈,「据我所知,龚晴君对管乐的热爱是非常强大的,还是说……他真的知道一些关于小珈学妹的事?」 这样热情的目光让徐咏珈有些不知所措,害怕自己的眼神会透露出一些线索,因此她赶紧撇开视线。「学长,这不可能,我跟龚晴君不熟,国中也不同学校。」 「说到国中,小珈我都没听你说过你之前是读哪间国中。」林巧言回想着开学第一天大家的自我介绍,一般人都会提到自己读的国中或是分组之前读哪一班,但印象中,徐咏珈好像真的没有提到。 「什么?」徐咏珈连忙摇手,「我读外县市的学校啦。」 「说出来听听吧,搞不好我知道。」此刻田山的眼神跟平常单纯的样子差很多,现在的他眼神相当犀利,像一隻……猎犬。 上课鐘响起,林巧言才想起这节课是魔鬼头数学老师的课,因此赶紧拉着徐咏珈跑掉了。 徐咏珈暗自吐了一口气,这鐘声简直拯救了她,好不容易决心来到永治高中,她不想產生出任何机会让身边的人知道她的不堪过去。 她们留下田山一个人站在原地,先是看着学妹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他才转向走廊的其中一根柱子,笑了一声:「别躲了,我早就发现你了。」 龚晴君这才从柱子后现身,单手拖着下巴,那清澈又锐利的双眼像是试图在看穿一些什么,接着他一派悠间地从田山身旁晃过。 「龚晴君。」田山叫住他,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龚晴君回过头,一脸贼样,头顶彷彿长了一对恶魔角。「你蓝图中的要件正在帮你寻找散落的零件。」语毕,他朝着二年二班走去。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③ 在上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时,徐咏珈不停地偷瞄着坐在教室另一头的龚晴君,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时刻到了,她立刻闔上课本走到他的座位旁,不带废话的直接开砲:「龚晴君,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吗?」语调非常不客气。 龚晴君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的东西,一边回:「没有啊。」 「那你什么意思的?」 「什么什么意思的?」 「你的入社条件!」 「啊~」龚晴君故意拉长音,这才停下收东西的动作,手拖着腮看着很明显在生气的徐咏珈说:「在我回答前,我想先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下换徐咏珈不解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龚晴君咧嘴一笑,「社博那天,你听到田山的目标了吧?」虽然笑着,但他的眼底不见笑意。 「嗯……」 「不觉得心动吗?」龚晴君突然站起身,弯下腰与她平视着。 「我、我为什么要心动?」 龚晴君的头歪向一边,此时他的眼神没那么危险了,「徐咏珈,你难道不想证明自己吗?」 「……」 龚晴君继续朝她逼近,「你,难道不想给自己一个原谅自己的机会吗?」他的目光紧紧追着她。 ? 周末假日,徐咏珈一如往常地躲在房间内写着讲义和习题,接着房门被敲了几声,徐妈妈便把头探进房间内:「小珈,妈妈可以麻烦你帮我去一趟超市买一下酱油吗?」 徐咏珈放下自动笔,「好呀。」然后她起身走到衣橱旁要拿外套,然后注意到了被她放在房间一角的黑色乐器盒,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徐妈妈走进了房间,也一起看了那个乐器盒,她的双手搭上女儿的肩。「小珈,学校生活怎么样?跟同学们相处的还可以吗?」 徐咏珈点点头,「都很好。」 「那就好,有没有想参加的社团?」 徐咏珈愣了一下,接着继续穿上外套的动作。「没有。」 「小珈,或许换个环境,感觉会不一样——」 「但是过去不会消失!」徐咏珈突然大声说着,「妈,就算学校不一样、人不一样,但是我还是一样!」她抓起一旁的零钱包,「我去买酱油……」然后便走出房间。 徐咏珈衝出社区大楼,往附近超市的方向走去,一边倔强的用手背抹去那些还停留在眼眶内的水雾,她快步走在街道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莫名涌上的情绪。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不断加快,突然一道机车摩托车的喇叭声响起,徐咏珈侧过头,发现一台机车正朝自己衝来,接着她的手腕被握住,一拉她便被拉回人行道上,整个人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差点就出大事了……」伴随一声叹息落下。 徐咏珈缓缓抬起头,不禁睁大眼。「楚、楚军学姊?」 几分鐘后,她们一起散步在超市的走道上,原来郑楚军也是要来买製作晚餐的食材。 「小珈,」郑楚军弯下要在生鲜食材区里到处看,「决定的怎么样?」 「决定?」 「是啊。」郑楚军拿起了一盒鮭鱼放进购物车里,「管乐。」 「……」 郑楚军淡淡的笑着,然后直起身继续往前走。「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加入学校的管乐社了,因为有学过钢琴,所以看五线谱并不是问题,底子也算不错。升上国中也参加,现在高中了也是,什么事情我都想过,就是没想过要退社。」 徐咏珈惊讶地看向郑楚军,能那么长时间的都参加同一个社团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管乐吗?」郑楚军在蔬菜区前停下。 徐咏珈摇摇头。 「就像社博那天我说的,管乐这种东西很奇妙,因为人数眾多,所以社员们虽然不一定每个都互相认识,但是透过合奏,那种练习出来的默契,彷彿有种感觉,是大家都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当曲子演奏完后,其实内心都会有一种感动。」郑楚军不忘朝徐咏珈拋一个媚眼。 徐咏珈低下头,开始回想了起来,回想着她是否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动。 「我是不知道龚晴君开出这条件的理由,我想答案或许只能在你加入管乐后才会揭晓。」郑楚军拿了几颗马铃薯,「你应该也想知道吧?」 徐咏珈点点头,她觉得郑楚军应该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上次我也当面去找龚晴君问过,可是他死都不讲。」说到这,她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一隻可爱的河豚。 「哈哈哈!」郑楚军大笑几声,「我可爱的小学妹,他要是讲了,就没意思了。我认识了这么久的龚晴君,他可是比起任何人都还要有耐性的,而且很坚持,没有达到目标他不会罢休。」 徐咏珈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还向后退了几步。「这、这么可怕?」 郑楚军伸手将徐咏珈拉回自己身侧,一手搭上她的肩,只能用man来形容。「那才不是可怕,虽然我年纪比他大一年,可是我常佩服他呢,没有人一开始就非常有耐性或是很懂得坚持的,都是后天训练来的。」 「蛤?」徐咏珈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郑楚军带着往前走。 后来在徐咏珈结帐的同时,郑楚军假装不经意地往四周看看,刚刚逛到一半,她一直觉得有人跟在身后,但又怕是自己多想了,所以才没有跟徐咏珈说,就怕吓到她。 之后郑楚军又陪着徐咏珈回家,确认她安全进门后才安心离开,幸好那个疑似跟踪的人在她们离开超市后就没有尾随了。 徐咏珈将买回来的酱油交给妈妈后,便回到房间,这时手机萤幕跳出讯息。 ——咏珈,你真的转学了吗? 徐咏珈没有点开来,就这样不读也回,她还没有勇气面对他。 她将手机萤幕面朝下放在书桌上,接着趴在了桌面上。 曾经,她弄丢了自己。 现在,她弄丢了自己的心。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④ 翌日,又是龚晴君和徐咏珈最早到教室,只见龚晴君一如往常地帮忙打开门窗后又戴上airpods趴在座位上,徐咏珈也拿出数学讲义开始算起练习题。 不久后,教室外头的走廊上出现一个男生,是上次社团博览会时跟龚晴君走在一起的男生。「咦?你也这么早来学校啊?」 徐咏珈看向走廊,只见对方靠在他们教室的窗框上,因为不认识,她有些尷尬地笑着回应:「因为搭校车的关係。」 对方理解似的点点头,然后扬起笑容,「上次没自我介绍,我叫廖禹诚,五班的。」 五班的话,是文资班。「我叫徐咏珈。」她注意到他手臂与身体间夹着一本黑色乐谱。 「你知道吗?你现在在管乐社里超红的!」边说,廖禹诚笑了几声。 「超红?为什么?」徐咏珈现在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因为晴君啊。」 徐咏珈转过头狠狠的瞪向龚晴君,却发现他好像在睡觉,因此她只好默默飘开视线。 「是说……」廖禹诚身体向前倾让上半身进到教室内,「你要不要加入管乐看看?有很多好康喔,就例如平常只要出去表演就可以拿嘉奖,比赛得名的时候还可以记小功,拿到全国赛代表权还可以去外县市哦!顺理成章的出去玩!」他尽量讲出比较吸引人的部分,至于不吸引人的部分,以后再说。 「廖禹诚,你话很多欸赶快去练团。」此时,原本趴在座位上的龚晴君抬起头并摘下耳朵上的airpods,一脸没睡饱的样子。 廖禹诚叹一口气,「晴君,算我拜託你入社啦!我这次真的很想拿到代表权,要加紧练习才行。」 龚晴君看向徐咏珈,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眼睛有些迷濛,像隻刚睡醒的狗狗,样子可爱可爱的。「徐咏珈,你要一起加入吗?」 廖禹诚在一旁看着都傻了眼,龚晴君这是在使用美人计吗? 徐咏珈愣了有五秒多,接着脸红的抓起桌上的橡皮擦丢向龚晴君,「你很烦欸!」 龚晴君接下橡皮擦后双手一摊,然后看向窗外的廖禹诚,嘻皮笑脸的说:「看到了没?色诱没用,去练习吧你。」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龚晴君依旧没有主动提起任何有关管乐二字的事物,田山也跟往常一样时不时会来邀请徐咏加入社,林巧言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也开始说起管乐的好话了。 放学时间,徐咏珈故意不去搭校车,坐在位置上算着数学习题,等到校园内学生人数减少许多后,她这才收拾东西离开教室,最后她来到了社团大楼旁的那间管乐社平房。 徐咏珈突然想到前几天郑楚军说的话:「管乐这种东西很奇妙,因为人数眾多,社员们不一定每个都互相认识,但是透过合奏,那种练习出来的默契,彷彿有种感觉,是大家都认识一样。」 ——你要不要一起加入管乐? ——管乐是什么? ——就是一个充满各种形状的乐器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那既然你要加入,我也要加入! ——那我们一起参加吧! 从前的对话突然窜进她的脑中,接着眼眶一湿。 徐咏珈有时会想,为什么每当回想过去那些日子时,尽是对自己的失望和抱怨,一如既往的讨厌自己,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责怪自己。那些过去的自己,总是不分日夜的紧抓着她,没办法放开从前的过往,也让自己再也无法拖着沉重的自己前进。 「干嘛站在那里?」一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徐咏珈赶紧抹去还在眼眶内没能落下的眼泪,转过头后发现是龚晴君。「我……」 龚晴君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管乐社的大门。「既然都来了,就进来看看吧。」他一边脱下鞋子放进一旁靠墙的鞋柜里。 「我不是社员,可以进去吗?」徐咏珈还杵在原地。 因为管乐里的乐器都非常贵重,所以她知道管乐社一般对于人员的进出是很严格的。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龚晴君回过身,身体靠在门框上,悠哉悠哉的样子。「我说可以就可以。」 「蛤?最好是……还有你为什么会管乐教室的钥匙?」徐咏珈眉头蹙起。 「因为我厉害呀!」龚晴君边说边露出欠打的笑容,他看着脱完鞋后仍站在原地不动的徐咏珈,一个伸手便将她拉进了管乐教室。 徐咏珈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踏入的地方,是个令许多人身陷无法自拔的梦想聚集地。 龚晴君紧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细微变化的表情,她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自己也因此笑了起来。 徐咏珈环顾着四周,这里跟以前的管乐教室完全不一样,教室一侧的白板上还贴满了许多管乐相关的海报跟团员的合照,另一侧的柜子上则摆放着许多奖盃。她朝着那些奖盃走去,有艺享盃、国际室内管乐合奏大赛等多项比赛的奖盃及奖状,剩下的一个柜子全是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的奖盃,细数起来,获得第二名的奖盃还真的很多,真没愧对万年第二这个封号。 「真的是万年第二欸。」徐咏珈笑了起来。 「这个封号是真的名不虚传。」龚晴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她的身边,双手盘在胸前笑着看着每座奖盃旁的团员大合照。 「他们从来没想过拿下第一吗?」 「嗯?」龚晴君有些惊讶,「怎么可能会没有,根本成天想着。」 「那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呢?」徐咏珈觉得可惜,一直是第二名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⑤ 「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龚晴君复诵一遍后,转过身看着围成弧形的座位区,然后随意坐在了第三排偏中间的位置。「徐咏珈,这里是一个对音乐充满喜爱的人的聚集地,是享受音乐的世外桃源。」 徐咏珈看着他,只见他先是看着前方指挥应该站的位置,接着他缓缓闭上了眼,夕阳穿过窗户洒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闪闪发光。 「音乐,应该使一个人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摧毁一个人。」龚晴君低语。 不知为何,徐咏珈开始感到害怕,她开始不断向后退,想要到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但那段可怕的旋律开始围绕在她的耳边,不管怎么样摀住耳朵,就是听得见。 她看向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许多熟悉的面孔开始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这里跟那里不一样。」龚晴君睁开眼并站起身,看着徐咏珈。「努力的定义到底在哪里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很多人会用成究来轻易断言自己是否努力过,但我觉得这是非常不准确的,到底有没有努力,自己说了算,这是只有自己才会知道的答案。」 「对不起……对不起……」她开始喃喃自语,躲到了打击分布的一台马林巴木琴底下。 「所以就算天气不好又怎样?就是因为还有不美丽的地方,所以才会有明天是否是晴天的期待,期待明天到来的勇气。」龚晴君朝着徐咏珈迈开步伐,最后停在那台马林巴木琴前,缓缓蹲下身,就这样看着藏起自己脸、双手用力摀住耳朵、瑟瑟发抖的她,然后他伸手进裤子的口袋里……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洒进那个小空间,徐咏珈缓缓抬起头,先是瞇起了眼,接着是现慢慢对焦到了那道强光后的一双承载晴空的双眸。 「就让我来成为你生命里裂缝中的那道阳光吧!」龚晴君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然后扬起爽朗的笑容,彷彿整个世界都因此而明亮了起来。「明天会是晴天的!」 ? 徐咏珈打开衣橱,拿出了一个帆布包,接着将一旁的黑色乐器盒放进那个帆布包里,这样的话就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其实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自从那次县赛后,她知道自己变得胆小,乐器拿在手上但却逐渐吹不出声,到最后的连乐器都不想拿不起来,一点自信也没有了。 去到学校后,龚晴君便带着她再次来到了管乐教室,当她脱下鞋子时,发现鞋柜里已经有了三双鞋子。「里头有人?」她下意识问,藏不住紧张。 「管乐社社长、副社长还有长号首席。」龚晴君慢条斯理地脱下鞋子然后放进鞋柜。 后来他们一起走进管乐教室,果真看到了其中两位学长随意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田山原本吹着手上拿着的某种乐器的吹嘴,在瞄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人后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来了来了!」 此时李宥炘也往门口看去,徐咏珈对上他的视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冷冷的,但又藏着一抹不为人知的神秘。 「欢迎来到管乐社,学妹。」坐在指挥台椅子上的谢书宇亮出起他的招牌和善笑容,手上把玩着指挥棒。 徐咏珈也以微笑回应。 田山站起身一手揽上龚晴君的肩,另一手捏上他的脸颊。「你可终于给我加入了,我差一点就要为你长出白头发了你知道吗?」 龚晴君一脸厌世,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只是轻哼了一声:「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因为等你成功让徐咏珈入社,我看都已经是毕业后的事了,等你还不如我自己来。」 「我说晴君,有些事情可以不用说的如此明白。」田山一脸嫌恶的跳开,贴上仍坐在位置上的李宥炘,「我们的资优生,我说的没错吧?」 「不过,你总该说说原因了吧?」李宥炘没理会田山,反而先是看了一眼龚晴君,接着转而看向徐咏珈,「你应该不至于会为了一个搞不好什么都不会人,而开这种可能会成为玩笑话的入社条件吧?」 「李宥炘,你别这么严肃嘛。」谢书宇觉得这话有些言重,让现场气氛有些紧张,于是赶紧出声响缓缓:「就算如此,我依旧欢迎任何一个加入管乐的人。」 龚晴君双手扠进裤子口袋里,口气一派悠间:「是有可能什么都不会啊,但也有可能什么都会。」 「你知道我们这次招生的人数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吧?如果说这次真的是以打败庄严为目标,我们承受不了任何玩笑。」李宥炘冷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到了徐咏珈面前,居高零下的看着她,淡淡地问:「那你说说看,你会什么?」 见徐咏珈迟迟没开口,他又补了一句:「还是……你真的什么都不会?我告诉你,管乐不需要来凑人数的人。」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⑥ 徐咏珈看向站在一旁的龚晴君,他也正看着自己,似乎没有要插手的打算,她有些急了,一方面不想自己被看低,另一方面如果真的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藉此来逃避的话,就会害龚晴君丢脸。 李宥炘的一边嘴角微微抽动,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徐咏珈双手抓紧了自己的制服裙摆,有些慌乱的说:「等一下!我会oboe.(双簧管)!」 谢书宇手上的指挥棒掉落在地,田山则夸张的睁大眼,手上的银色吹嘴还差点掉落,「该死……差点操场五圈,到底是哪一届社长订下这个规定的……」 「但是,拜託不要对我期望太高,我吹得不好。」徐咏珈又赶紧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在她以为大家听到这句话后不会对自己投来期待的目光时,没料田山先是原地大叫了一声,接着整个人扑到龚晴君身上,抱紧紧。「龚晴君,我爱你!」 因为来不及招架,龚晴君向后跌倒在地,意识过来后奋力想要推开躺在自己身上的田山,「靠……你给我滚开啦!你很重你这隻猪!」 「原来你特地给我带了一隻oboe.来,完全是我预料之外的惊喜!」田山当然不肯放过他,死命缠住。 徐咏珈也不是不懂为何田山会这么开心,双簧管这个乐器本来就很少人学习,吹奏上的难度高、不易入门,光是一开始要成功让吹嘴发声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气以及力量,音准控制也相当难,吹不好听起来就像嗩吶。所以有些乐团可能只有一个会双簧管的人,有的甚至没有,最后演变成会双簧管的人在各个乐团里普遍受欢迎。 谢书宇和李宥炘花了点力气才把田山从龚晴君身上拉开,但没想到田山的目标却转移到徐咏珈身上,他双手搭上她的肩,「学妹,吹得好不好是一回事,没有人一开始就很会的,舒曼曾经说过一句话,『必须认真练习所有的音阶』。所以我相信,学妹你只要肯练习,绝对、绝对可以的!」 又是这样带着期许的目光…… 徐咏珈撇开视线,不愿再承受任何一点,她轻轻拂开田山的手。「学长,不是只要拼命练习就会好。我会加入管乐,练习、表演、打杂这些我都可以,但有一件事……可不可以拜託你们?」 田山被徐咏珈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什么事啊?」接着他举起手拍拍胸脯,「只要在我能力范围的事,都可以哦!」 徐咏珈侧过头对上龚晴君此刻完全无笑顏的视线,他似乎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徐咏珈,别——」 「我不要参加任何一场比赛。」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说道,眼神黯淡无光。 龚晴君一脸错愕,就连另外三位学长也都愣住了,似乎都在努力消化刚刚听到的话。 「就这样,我先走了。」徐咏珈赶紧走出管乐教室,在她推开大门那瞬间,差点撞上了一个正要走进来的社员,她赶紧抬头。「楚军学姊?」 「小珈?」郑楚军也吓到了,但她立刻发现了徐咏珈大大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 「对不起……」徐咏珈不给对方问话的机会,快速套上鞋子便加快脚步离开。 此时龚晴君追了出来,一边大喊:「徐咏珈!」 「龚晴君?」郑楚军这下可被搞糊涂了,怎么管乐教室会一次出现了两个不是社员的人?不是,龚晴君会出现她还可以理解,但徐咏珈是怎么一回事? 龚晴君不理会愣在一旁的郑楚军,一心只想赶快把鞋子穿好追上徐咏珈。 「现在是怎样?」她问。 「我也不知道。」穿好鞋子,龚晴君便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徐咏珈踩着重重的步伐,本来想走回教室,但又突然停下脚步,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应该很狼狈,因此她打消了念头,于是就这样站在原地,一阵酸楚涌了上来。 都是龚晴君害的! 她以为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的,以为终于能够舒心过日子,但最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或许其他人不会相信,但在不知道世界最真实的样子之前,她曾经也想过要成为一道光,总想着要往更高的地方飞去,不怕跌、不怕摔,是年少、是不自量力、又是那样的奋不顾身,一直到现在,她狠狠摔落,处处碰壁。 后头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道身影在她眼前落下。 徐咏珈抬头望向龚晴君,看着他不断喘息的样子,顿时说不出话,她以为不会有人为了自己追出来,就像之前一样,就这样放任自己退出、离开。 「追到你了。」龚晴君抿唇笑了笑。 「你还有心情笑吗?」一阵怒气涌上,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一直笑让人好烦!徐咏珈握紧了拳头,一拳拳的搥在了龚晴君胸膛身上。「都是你!我跟你很熟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加入管乐?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连简单的旋律都会吹错……」 龚晴君抓住了她的拳头,低头严肃的看着她问:「我问你,当你早上起床看到镜中的自己,想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早自习的鐘声响起,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阵阵吹来,树上的树叶彷彿因此演奏起一首曲子。 「我会想,这是我吗?这个没有自信、充满恐惧——」 还没等徐咏珈把话说完,龚晴君直接开口接了下去:「总是逃避、总是埋怨天埋怨地、埋怨自己、害怕自己、讨厌自己的……就是我吗?」 徐咏珈诧异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会……」委屈的眼泪开始在眼角酝酿。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⑦ 龚晴君松手,微微一笑。「我们给自己订的标准,都比起对别人来说更加严苛。徐咏珈,你藏得再深都没用的,你在害怕什么我都知道,但是不肯给自己一个原谅自己的机会,到最后伤害的不是其他人,是自己,你会发现到头来,让自己失去一切的,是自己。」 徐咏珈向后退了几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 龚晴君耸耸肩,表情却相当认真。「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那份对于管乐的热情、那份喜欢、那份资质,我不想让它在我眼前慢慢消逝,我想要做些什么来拯救!」 「可是……」 「既然你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那给我,给我一个机会,能够帮助大家有机会追逐梦想的机会。」龚晴君的声音十分柔和:「你问过我,难道大家不想拿下第一吗?当然想啊,我也想,因为如果喜欢管乐的这份热情能够多拥有一份认可,有谁不想?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努力找回所有可能。」 徐咏珈摇头否认,不是很认同,有些哽咽的说着:「我怎么可能会是?你既然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你怎么还会认为我有资质?我是失败者,你懂吗?」 「你可以不比赛没关係,但不要拒绝我的帮忙,这样应该可以吧?」龚晴君的眼神十分认真。 察觉到他退让了一步,徐咏珈这才点头答应。 「徐咏珈,我们是人,不是神,我们能够飞扬,也会坠落。就算一连维持了好几天的晴朗,也会在之后连续下好几天的大雨,不,可能还会突然出现想毁灭一切的颱风,不会有永远的晴天,但也不会一直下雨的。」龚晴君很认真的说着,但在看到徐咏珈那好像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的表情后,他喷笑。 徐咏珈嘟起嘴,不爽。「又笑?」 「走吧,我们回管乐去。」 在龚晴君转身之际,徐咏珈又叫住他:「等一下!」 「嗯?」龚晴君回过头,一边扬起戏謔的笑容,「又要讨价还价?」 「不是……」徐咏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关于我的事,你可以不要对任何人说吗?」 突然龚晴君举起手,动作轻柔的揉了揉她的空气瀏海。「我答应你,不会说的。」 回到管乐教室后,里头多了不少了,大部分的社员已经拿起乐器开始热嘴了,只见田山站在指挥台旁忙着跟一位穿着便服应该是管乐的指导老师说话,指挥高高的,但是有些微肉,但人看起来很和善。 田山忽然间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处的龚晴君和徐咏珈,因此挥了挥手要他们过去。「胖胖老师,跟你介绍一下,龚晴君我就不介绍了,另外一位是徐咏珈。」 「龚同学。」胖胖老师扬起笑容,「你完成任务啦?」 徐咏珈听到「胖胖老师」这四个字差点笑出来,她第一次听见有老师被取这样的绰号,不过胖胖老师似乎不在意,要不就是已经习惯了。 龚晴君笑了笑,「嗯。」 接着胖胖老师看向站在一旁的徐咏珈,「看来就是你了。」 「她是徐咏珈,新加入的oboe.。」谢书宇介绍。 徐咏珈也看着胖胖老师,这才想起来曾经在比赛会场见过他几次。 「oboe吗?我知道的这县市国中管乐有oboe的就那几所,我们应该见过吧?有点熟悉呢。」没料胖胖老师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徐咏珈连忙把头低下。 打过招呼后,徐咏珈就跟着先离开了,在套上鞋子时,管乐教室又走出一个人。 徐咏珈在穿好鞋子后直起身,只见郑楚军一手拿着琴弓,一脸忧心,左手手指上有几隻缠上了白色的纸胶。 这时徐咏珈才想起来,上次认亲大会时,在郑楚军的书包里有看见松香,如果没意外,她在管乐里应该是负责演奏低音大提琴。 「小珈,你还好吗?」郑楚军靠上前,口吻中尽是担心。 徐咏珈尷尬地搔搔脸颊,乾笑了几声,「没事啦,学姊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郑楚军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郑楚军,要合奏了。」管乐教室的门被打开,李宥炘从里头探出头。 郑楚军没有回头看他,目光紧盯着徐咏珈,但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回到管乐教室内,而龚晴君还没去到座位上,而是盯着郑楚军和李宥炘。 体育课时间,徐咏珈一圈圈的跑着操场,正在测八百公尺体适能,最后她居然是班上女生第一个跑完四圈操场的人。其实她也不太意外,之前国中时,几乎每天要有一节下课去跑操场,时间久了,自然体适能的四圈操场也不算什么。 换男生时,徐咏珈和林巧言一起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休息。 「咏珈,你不觉的田山学长的名字很奇怪吗?田山?我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了,可是都没人问起,害我也不敢问。」陈姿仪边用手扇风边说。 「被你这么一讲,好像真的有点……会不会就只是单名?」 「可是这单名也取的太奇怪了吧哈哈哈!」 徐咏珈推了一下笑得正开心的陈姿仪,「不要乱笑人家啦!」 「奇怪,田山学长今天下课怎么都没来找你啊?」坐在另一旁的林巧言突然问。 「我加入管乐社了……」徐咏珈弱弱地表示,然后打开水壶的瓶盖开始喝水。 「什么?」林巧言的声音起码提高了八度,然后抢走了徐咏珈的水壶,「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今天也没看到你来。」 「我只去了一下子,跟指导老师打一下招呼。」因为水壶突然被抢走,有些水洒了出来,徐咏珈边用手抹着自己的脸边回答。 「你怎么会突然加入?」林巧言一头雾水。 徐咏珈把水壶夺回来,然后看着操场上正在测一千六的龚晴君,那傢伙居然跑在第一个。「就……不想因为我的关係,害他们损失一个人,感觉龚晴君好像对他们很重要。」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⑧ 「这样也不错啊,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练管乐了。」林巧言轻松自在地说着,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睁大眼看着徐咏珈,「不过小珈,你耐力也太好了吧?八百居然能跑第一个,跟外表看起来反差好大!」 「有吗?可能以前常常跑步的关係。」徐咏珈尽量简单描述。在转学来之前的学校,管乐社的指挥通常有事没事就好叫他们去跑操场,一开始的确累得要死,但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不久后,男生们测完一千六,龚晴君便朝她们走去,就这样站在她们面前,刚好挡住了太阳刺眼的光。「欸,徐咏珈,没想到你体能还不错嘛。」他展露笑顏,听得出来没有任何嘲讽之意。 「你来就为了讲这个啊?」徐咏珈继续喝自己的水。 「没有啊,就无聊。不过比起柔弱型、只会哀哀叫的女生,我比较喜欢个性呛一点,对运动不排斥的女生。」 闻言,徐咏珈把嘴中的以水华丽的姿态喷了出来。「噗!」 「啊!」幸好龚晴君反映够快急忙闪开,但运动短裤的裤管还是被喷到了一点,他瞠大眼睛,「徐咏珈!」 徐咏珈先是擦了擦嘴,连忙解释:「没办法嘛!谁叫你突然讲这么奇怪的话……」然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你说怎么办?」 「等一下用卫生纸帮你擦乾嘛!」 「不要!」 「好啊,那你现在裤子脱下来我直接帮你拿去晒、乾!」徐咏珈伸手拨弄了一下瀏海,刚好露出了额头。 龚晴君竟然没有回嘴,默默注视了她好几秒。 「你干嘛不说话?」徐咏珈伸手推了他一下。 被这么一推,龚晴君似乎才回神,但随即扬起一抹嘻皮笑脸的笑容,「好啊,我现在脱、给、你!」语毕,他双手放上腰间,作势要脱裤子。 「啊!」徐咏珈和林巧言同时尖叫,并用手遮住了脸。 「哈哈哈!」龚晴君大笑,「开玩笑的啦,现在天气这么热,等一下应该就乾了。」 徐咏珈放下手,瞪着他,「你到底来干嘛的?」真的有些拿他没辙。 龚晴君终于恢復正经,「明天放学后一起去管乐吧。」 「嗯。」 一旁的林巧言想起了刚刚的疑问,「龚晴君,你跟田山学长很熟吗?」 「还算吧,怎么了?」 「田山这个名字是本名吗?是绰号之类的?还是真的是单名?」林巧言一下拋出多个问题。 龚晴君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些问题。「是本名啊,但田山只是姓氏,那白痴的全名叫『田山至一』。」 「蛤?」徐咏珈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田山学长是日本人吗?」 龚晴君摇了摇他的修长食指,「他是台湾人。」 「所以是混血儿囉?」 「不是,他爸妈都是日本人,好像是因为之前日本三一一的关係全家才会移民到这里。」 林巧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好酷。」 「记得放学一起去哦,走囉。」接着龚晴君便朝篮球场跑去。 翌日放学,徐咏珈跟着龚晴君一起来到了管乐合奏教室,大部分的社员都在外头的空地或是附近的空教室进行分布练习,管乐教室内只剩下打击声部。 一段可爱的旋律传来,徐咏珈一踏进管乐教室,便看见了李宥炘,他双手拿着四棒正在演奏马林巴木琴,旋律轻巧可爱,他的身子也随着旋律摇摆,过程中完全没有敲错任何一个音,还运用了许多有些难度的技巧,夸张的是整个人居然看起来轻松自在。 「龚晴君。」徐咏珈伸出手指点了点走在自己前头的他,「学长他本来就这么厉害吗?」她很讶异自己之前在全国学生音乐比赛中没有注意到李宥炘。 「根据其他女生社员的说法,都说听他演奏马林巴会恋爱,但可惜的就是他那万年冰山脸。」说完,龚晴君还贼贼的笑了几声。「但不只马林巴,他演奏其它打击乐器的技术更是一流,尤其定音鼓和爵士鼓。」 徐咏珈不今开始想像起在演奏定音鼓的李宥炘宥会是什么样子,凭他那张万年冰山但却英俊脸应该迷倒不少女生吧。 「你可以先去组乐器了,我去小房间拿我的乐器,你组完后去外面走廊找一下郑楚军,她要给你乐谱。」龚晴君说完,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后,便朝小房间走去,在经过马林巴木琴旁时,还意外被李宥炘的琴棒袭击。 徐咏珈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从帆布袋中取出乐器盒,放在膝上看了一阵子,在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打开盒盖拿出了一个新的竹片放在装有水的小瓶子里,之后开始组装起乐器。 组装好后,她将竹片固定到乐器吹嘴上,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发现是有人传来了简讯。 ——我有话想跟你说,见个面吧。 徐咏珈一样没有已读也没有回,明明知道这样很过分,但依旧选择逃避,把手机丢回书包中就拿着乐器往外走了。 她想忘记,忘记过去的一切。 来到合奏教室外的走廊,徐咏珈在低音声部旁发现了郑楚军,只见她一手拿着琴弓一边斜靠在墙壁上,地板上则摆放着低音大提琴,看不出来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⑨ 徐咏珈躡手躡脚走上前,最后突然出现郑楚军面前。「学姊。」 郑楚军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就只是淡然一笑,「小珈,你来啦。」 「学姊你心情不好吗?」徐咏珈觉得今天的郑楚军好像没有以往的热情。 郑楚军摇摇头,「没事啦,只是在想事情。对了,怎么突然加入管乐啦?我还以为你会再思考一阵子呢。」她瞄了一眼徐咏珈手上的乐器,一边的眉毛微微挑起。 「学姊的意思是……早有预感我会加入吗?」徐咏珈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也不能说是预感啦。」郑楚军的头歪向一边,魅力不减反增。「应该说是龚晴君锁定的目标,会失手的机率很小很小。」 「他还真是间间没事做。」 郑楚军又摇头,一边嘴角微微上扬。「他真正的目标,是不要在青春里留下任何遗憾。」 「听学姊酱讲,感觉龚晴君是一个总是把握机会的人,而且好像anywhere、anytime都很有自信……」徐咏珈也靠在了一旁的墙上,手指则随意按压着双簧管上的按键。 「是啊,真不知道那傢伙的自信打哪来的。」说到这,郑楚军笑了几声。「但从我认识龚晴君开始,他就很懂得利用团队合作,他明白,一件事情不会只由一个人促成,就像一首曲子,不会只有一种声音。田山你知道吧?」 徐咏珈点点头。 「田山他有一个特点,他能够散发凝聚力,能够把全团的心凝聚在一起;晴君就不一样了,他能够找出别人的心中的慾望,并且激发它们。我们还在国小的时候,晴君发现我们比赛之所以会输,不是因为没有能力,也不是因为没有期待,就是因为没有向心力,所以他去找了那时可说是全团里数一数二的捣蛋鬼、同时在管乐内的人气也相当高的人,也就是田山,并且提名他成为管乐社社长,在所有人都不相信田山有这个资格时,是那时比他小一届的龚晴君相信他、鼓励他。在当选社长后,田山是真的很努力,整团的向心力也变得比以前好多了,现在论谁都万万没有想到田山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社长吧。」郑楚军转头看向徐咏珈,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并俯身靠近,「所以我相信小珈你身上一定有什么我还没看出来的特质,只是已经先被龚晴君发现了,真讨厌,又被他抢先一步。」 徐咏珈知道自己一定又脸红了,就算再怎么直,会不会有天真的被眼前的天菜学姊给掰弯? 「好啦,不闹你了。」郑楚军看着徐咏珈红到像苹果的脸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松手。 徐咏珈伸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快速并强烈的跳着。 郑楚军从放在谱架上的一个透明资料夹里拿出了几张纸,「这是这次县赛的指定曲和自选曲,你先拿回家练习。」 徐咏珈随意看过指定曲,一看到自选曲还真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hymntothesun-withthebeatofmotherearth(太阳的讚歌–大地的鼓动)》,这是一首在木管乐器中写得相当细緻的曲子,因为高音部分多,因此音准的部分便要相当要求,快速音群同样也不少;对打击声部来说压力也不小,整齐度和技巧绝对需要严格要求,视觉上,也要同时展现力与美;她记得铜管乐器高音的部分也不少,也必须要有浑厚的低音,法国号甚至有一小段不是很简单的soli,这首曲子整体来说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 不对,她明明说过自己不参加比赛的。 「我听田山说了,你不参加比赛。」郑楚军抢在徐咏珈前开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谱都印了,就给你吧。」 接着一道悠扬乐声悠悠传来,音色介于木管和铜管之间,这样的特色立刻让徐咏珈听出来正是法国号。 因为有些距离,她听不出来是在演奏哪首曲子,但注意力很明显的已经不在郑楚军身上了。 郑楚军看着心不在焉听自己说话的徐咏珈,先是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自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走吧走吧,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①① 早自习时间,管乐教室内的社员们正在合奏此次县赛的自选曲,除了大部分的高二社员和少部分的高三社员,还加上了一些刚入社但已经会演奏乐器的高一新生。 徐咏珈坐在第一排面向指挥的最左侧,她时不时会转过头看看面对指挥坐在右侧的龚晴君,说不佩服他是假的,乐谱才刚到手没几天,他却已经吹奏的相当好,果真得到了胖胖老师的不少讚赏。 徐咏珈偶尔也会观察郑楚军,在练团时的她非常安静,可能是因为低音大提琴的位置本来就比较边缘,之前还有人说低音大提琴就是个边缘乐器,虽然这样说有点坏,但感觉起来好像是真的。当郑楚军专注拉起低音大提琴的那份气质真的无法忽略,就连拨奏时也展现出了不可抵挡的魅力。 徐咏珈暗自庆幸这次的自选曲没有双簧管的独奏,就连胖胖老师也完全没有提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这间教室里,气氛跟之前的学校完全不一样,之前的她总会感到很压迫,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喘不过气,教室里也时常传出指挥的破口大骂;但现在这个地方,却有种说不出口的自在,可是从合奏又听得出来,每个社员私底下都有在练习的,并没有因为被这样轻松的氛围影响而怠惰练习。 在离早自习结束前的十分鐘,谢书宇放下长号站到了指挥檯旁,「嘿,大家!听我这里哦!」 原本吵杂的管乐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底下的社员们全都看向谢书宇,只见他偏过头对着站在距离教室门口最近的打击分部社员说:「帮我一个忙,先请在外面练习的一年级收乐器回教室。」 接着他扫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社员们,「坐在这里的一年级也是,二、三年级留下来。」 徐咏珈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那些学长姊们脸上的扬起诡异的笑容。 她怎么有股不是很好的预感? 虽然徐咏珈是二年级,不过因为也算是刚加入的新生,所以被请出管乐教室;另外龚晴君则是因为之前那起退团风波,在重新加入后硬是被田山学长归类为新生,所以被赶了出来。不过廖禹诚、林巧言以及陈姿仪也一起走了出来,他们只说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分配跟待会儿他们要讨论的事项没有关係,所以乾脆一起离开。 在走回教室的路上,他们一群人都在讨论谢书宇说的「活动」是什么。 「没意外的话,肯定是迎新。」龚晴君的脸部表情相当厌世,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 「迎新就迎新,你干嘛那副臭脸?」徐咏珈看着龚晴君的脸好奇地问着。 「哈哈哈!」廖禹诚先是望了望四周,接着降低音量的说:「听说负责这次迎新的主要活动,是田山想的,从国中开始凡是田山出的点子,肯定没好事,之前晴君就被整过几次。」 女生们都笑了。 「你可不可以该死的别再提起那件事了啊?我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龚晴君的脸此刻可以说是彷彿眼前就是棺材的表情来形容了,他一想到就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再偷偷爆料一件事,晴君非常胆小呢。」 「廖禹诚!想死吗?」见廖禹诚想要逃跑,龚晴君迈开他的长腿追了上去,没几秒便把人给抓住了。「我现在已经不怕了,那是之前!」 「哎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你少用那种东西套用在我身上!」 翌日放学的分部练习时间,徐咏珈独自一人窝在走廊角落吹奏着自选曲双簧管的部分,虽然她很明确的告诉了田山自己并没有要参加比赛的意思,但他和胖胖老师还是执意就算没有比赛,也要和大家一起进行合奏练习,说是为了培养默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角馀光瞄到了两个身影从一旁闪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也放下乐器偷偷的跟了上去,接着她便发现那两个人正朝着法国号分部练习的场地走去,动作还鬼鬼祟祟的。 「不瞒你说,我也觉得晴君那小子最近有点小怪,可又说不出哪里怪。」 「对吧对吧!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吓死我了。」 「今天早上李宥炘才来跟我讨论。」 「田山,不只是如此,我有实证,晴君他以前不是数理白痴吗?可是他最近夸张到好像被鬼附身一样的三百六十度大转,我昨天下课时间去找他的时候,还发现他在跟他们班的物理老师讨论高中根本不会教的公式。」 「真假啊?」 「骗你我有好处吗?而且听我们的共同朋友说,晴君最近的成绩简直是突飞猛进。」 「大发……」 站在他们两身后的徐咏珈突然开口:「昨天龚晴君的数学小考成绩还拿全班第一。」 「啊!」田山才大叫不到一秒鐘的时间,廖禹诚手快脚快的把他的嘴巴摀住。 徐咏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吓到他们了。 田山把廖禹诚的手掰开,抱怨的说:「我说学妹,你走路可以出点声音吗!」 「抱歉抱歉。」徐咏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你们在看什么啊?」 田山拉住徐咏珈的手又往墙边角角缩了一点,接着三人又一起把头探了出去,徐咏珈这才发现他们是在偷看龚晴君。 第二乐章 原谅自己就是不变Love Myself①② 只见龚晴君认真的指导着一年级的法国号学弟们,他现在正站在学弟a旁陪他练习吹嘴发声,学弟a的整张脸都已经红了,但仍无法成功让吹嘴发出声,如果没有记错,徐咏珈记得法国号的初学者要将吹嘴吹出声是很困难的,时常会发不出声音,是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去抓诀窍的。 「学长!」学弟b大声呼救:「我不知道我现在到底在吹哪个音啦!」 「你现在吹的是fe啦!」没错,法国号是移调乐器,这对有绝对音感的人来说就是个很难适应的折磨。 另一边的学弟c一直在反覆练习着同一段旋律,但每固定吹到一个音时听起来就会很奇怪,龚晴君在百忙之中又抽空朝着学弟c提醒:「学弟,你气送太快了,音都跑掉了!」 徐咏珈看着三头烧的的龚晴君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又发自内心佩服着他。 田山叹了一口气,「这学期要辛苦一下晴君了,法国号的新生几乎都是初学者,重点是法国号可说是全团内最难掌控的乐器了。」 「又是一堆被法国号亮丽外表欺骗的孩子们。」廖禹诚边叹息边摇头。 「晴天学长!半音阶也太难了吧!」学弟c大声抱怨。 「慢慢练啦,你太心急了。」龚晴君忍不住扶额。 「学长学长,你可以示范一次不按按键就吹出一整个完整的八度吗?」学弟b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很期待。 龚晴君愣了一下,在叹了一口气后拿起自己的法国号,吹嘴上嘴之前,他还刻意叮嚀了一句:「我只吹一次哦,听完后你们要继续练习,知道了吗?」 「是,学长!」 接着龚晴君将右手放进法国号的喇叭口,深吸气后,在左手不按任何按键的情况下,乐声平稳、音准完美的吹完了一个八度,获得了法国号声部所有人的掌声。 「唯一没有奇怪的点,」廖禹诚突然开口:「应该就是那演奏法国号时自信的样子,还有那颗热爱管乐的心了,这样的他,才是我所认识的龚晴君。」 躲在墙后的三人一起把头缩了回来,围在一起讨论,但事实上是田山和廖禹诚在开小窗。 「还是说,那小子真的开窍了?突然奋发向上读书,想要考间好大学?」田山歪着头思考着。 「可这变化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等……我想到了!」廖禹诚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田山,「迎新的时候会有那个活动吗?」他试探性的问。 奇怪,那个是哪个? 徐咏珈看向田山,只见他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当然会,怎么可以少了那个活动呢。」 「ok,那天就可以再确定一次了。」廖禹诚整个人瞬间变得自信满满。 徐咏珈在一旁听得呜颯颯,田山跟廖禹诚反而越聊越兴奋,她不禁令龚晴君打了一个冷颤。 「我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们背后一道冷声传来。 三个动作鬼鬼祟祟的他们回过头,发现龚晴君正瞇着眼看着他们,接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到徐咏珈手腕被田山握住的部分,「我说田山至一,你的手握哪里啊?」声音又低了八度。 徐咏珈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腕一直被田山握着,她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田山哈哈大笑了几声来掩饰尷尬,随后又伸手拍了拍龚晴君的肩。「没事啦,我只是到处看看各声部的教学状况。」 龚晴君挑起一边的眉毛,摆明着就是不信。「然后?」 「哎呀,还真是辛苦了我们的晴天法国号了,身为社长的我感到万分感动。」 「你少来。」 「哎呦,我是说真的啦。」 「滚。」 放学后,徐咏珈今天没有搭校车,打算先去学校附近的书局买一些参考书,她当初以为在课业方面永治的竞争力没有她所想像的那么高,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先撇除龚晴君这个数理怪物不谈,班上的其他同学在绝大部分都有参加社团的情况下,成绩也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之上。 这让徐咏珈有些害怕,社团已经让她失败过一次了,如果课业方面也没顾好,那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到底能够做好一些什么? 从以前到现在,她明白自己的抗压性很薄弱,小事情总能对她的情绪造成很大的影响,心理上则是產生很大的焦虑,她也想成为一支打不死的蟑螂,不想要让一件事情长期困扰着自己,可是她做不到,她总会不断的去回想,就好像怕会忘记一样。 「小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咏珈回过头,发现是郑楚军。 「这时间去哪啊?」郑楚军与她并肩走着。 「去买一些参考书。」 「这样啊。」郑楚军的表情突然变的疑惑,「不过永治的竞争性有比庄严高吗?」 「我觉得差不多……」徐咏珈突然停下脚步,双手紧握成拳。 郑楚军发现了尚未跟上的徐咏珈,因此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但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徐咏珈缓缓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郑楚军,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些恐惧。「是龚晴君告诉你的吗?我之前读的是庄严……」因为不管她怎么想,以龚晴君和郑楚军之间的交情的确是会有这种可能。 「没有,不是他。」郑楚军回头朝徐咏珈走近,「是我自己发现的,好几次比赛都有注意到你,毕竟拥有oboe的学校不多,也就那几间。认直属那天我确实还没有想起来,但是当我最近看见你在吹奏oboe时,才认出来是你,如果我没记错,暑假前的你是长头发,而且也没有空气瀏海。」 徐咏珈松开了拳头,低下头不敢直视郑楚军。「学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很自私?因为害怕团员们的目光,所以我逃走,现在却又加入了管乐,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却还是加入了,就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害人输掉比赛一样。」 接着头顶传来一份重量,徐咏珈抬起头,发现郑楚军的脸离自己的好近好近,只见郑楚军一手按在她的头上,一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用着很温柔的声音说:「从现在开始,我会陪着你,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知道吗,我的小学妹?」 咳咳咳! 徐咏珈突然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郑楚军会是女生?她明明就man到适合当男朋友。 郑楚军的视线往徐咏珈身后看去,果真又看到了一个穿着不是永治高中校服的男生这在远处,她再仔细看了一下,是上次在超商尾随她们的少年,推测之下,郑楚军猜想对方应该是衝着徐咏珈来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参考书问我就对了!」郑楚军转移话题,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一手顺势搭上徐咏珈的肩。「小珈课业上如果有问题也欢迎随时来问我呦,我只当你的直属。」 「那就谢谢学姊了,不过学姊你走慢一点,我的腿没有你长。」 「还是我背你?」 「咦!?」 永治管乐小剧场 ︳关于小号 Trumpet ︳图片取自网路 「齁田山你到底要干嘛?」龚晴君一脸厌食的被田山半拖半拉的强行带进管乐教室。 「帮我录影!」田山拖着他来到了管乐教室后方地板被架高的地方中间的位置,刚好是小号声部。 龚晴君虽然嘴巴上说不要,但还是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相机程式。「这不会就是你想到的提高招生率的方法吧?」 田山挑了下眉头,一边从乐器盒里拿出小号。「虽然不像郑楚军这么帅,但不可否认我也还不错吧?」 「……」龚晴君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了,乾脆直接按下开始录影的键。「开始了。」 「嗨,我是管乐社社长,同时身兼乐团学生指挥加小号声部的首席,全名田山至一,叫我田山就行了。」他亮出他的小号,「这是trumpet,小号,不是上厕所的那个小号哦。」 「好烂。」龚晴君忍不住插嘴。 「喂。」 「好啦我闭嘴,你继续。」虽然这么讲,但龚晴君有股预感他的嘴不可能这么听话。 「小号在铜管乐器中,音域最高、音色最明亮、声音穿透力强,所以不管是独奏或重奏都非常适合。有听过《天空之城》里一首叫鸽子与少年的小号曲一定会对这乐器非常有印象,那首曲子就类似号召性的音调,但不论是宽广的、抒情的,甚至技巧艰难的炫耀性乐段,我们小号都可以发挥得淋灕尽致哦!难怪会是最受大眾欢迎的乐器之一嘻嘻嘻!」田山开心的讲着,然后将乐器上嘴,现场吹奏了一段鸽子与少年中的旋律。 「可是莫札特很讨厌小号呢,太吵了。」龚晴君还是受不了嘴了一下。 「喂喂喂,尊重,亲爱的,好吗?」田山还是笑笑的,接着突然又拿出了一个乐器盒,掏出了一个跟小号长得很像但长短不一样的乐器,「这个!很可爱吧?它是高音小号,我们也会称它短号,不常用到,可是有些曲子还是会用到的。」 「我先帮坐在小号前面的声部的同学耳朵默哀。」龚晴君笑到全身都在抖。 「死学弟,顾好镜头啦!」田山哇啊啊大叫。 龚晴君突然把将镜头转换为自拍,然后坐在田山旁边,一手故意煽情的滑过田山那可爱的小嘴。「各位亲爱的学弟妹们,给我们田山学长大概三十分鐘的时间,就会出现香肠嘴了。」 田山真的很想拿小号给这死学弟猫蕊,实在太欠揍。 「虽然我的乐器不是小号,不过我补充个点,小号虽然在乐团里是个很亮丽的存在,但却也身负重责大任,许多的乐曲内都会有小号solo的配置,大家要知道,小号轻轻一吹,声音可不小呢!」龚晴君可是说认真的。 「but!」田山当然知道龚晴君在打什么主意,抢人嘛。「要是吹奏的好,一定是最亮眼最抢风头的!」 「首先要先吹奏的好,要像我一样才行。」龚晴君忍不住自夸了下。 「晴天啊,算我拜託你了,拜託,拜託安静个五分鐘就好,求你了。」田山现在真的只想好好录影啊,今年可要替小号招进起码五个的新生,这攸关小号声部的未来啊! 「没办法,谁叫你剥夺了我美好的午休时间。」 「那我特别允许你今天下午的自主练习你可以蹺掉。」 「成交。」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① ——早晨会再次到来,因为无论任何的黑暗、任何的季节,都不可能成为永恆。 ☆ ——这里……号……指挥……听……吗? 「讯号似乎不是很好,状况不太乐呢。」站在我身旁的bert说。 ——请……救援!请求…… 一滴滴冷汗从我的额角滑落,我的双眼紧盯的maud号回传回来的画面,但相当模糊,根本无法看清一些什么。 ——我是mauro,我们找不到出口,这里一片黑暗…… 「指挥官!」我激动了起来,这是指挥官的声音! 接下来这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讯号杂音。 「副指挥官,maud号失去联系。」底下一名工作人员说着,并回过头看向nick。 我站在指挥台上,看着前方变成黑屏的画面,手握成拳用力捶了一下桌子。「试试看其他方法,再找找看其他方法!一定有的……」 「我明白了。」 「nick,」站在我身旁同样也是我和指挥官朋友的bert开口:「我们派人去附近等着吧,嗯?」 我回过头,努力忍住那些涌上来的酸楚。「我应该更努力劝他的,劝他不要亲自领队。」 bert低下头,似乎也在隐忍一些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后,再度朝着底下所有工作人员下达指令:「继续关注下去,然后我们必须继续完成这项计画,同时不要放其找到任何生还者的方法。」 说完,我走下指挥台离开中控室回到去到了mauro的办公室。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们明明说好任务结束后要聚在一起好好喝一杯的,怎么现在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 我来到mauro的书柜前,开始找着很久以前他曾经翻阅的高中毕业纪念册,他时常看着这毕业纪念册的某一页发呆。说了可能没有人相信,但我从来不知道他的本名,更明确一点来说,在这里,我们不会称呼对方的本名,也不会过问,而是使用在太空总署取下的新名。 来到这里工作,赌上的不是什么,是你的一生,你的生命。 眼下,有必要知道mauro真名的必要了。 我停下翻阅毕业纪念册的手,看着上头那熟悉的长相,只是青涩了一些,笑起来也多了些稚嫩感。目光在往下一点,我看见了mauro的真名。 「是个人如其名的名字呢……」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 ☆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② 乐曲进行到一半,胖胖老师突然放下指挥棒,并开始点名:「tenor(次中音萨克斯风),来。」 只见负责次中音萨克斯风的同学a将乐器上嘴,双眼紧盯着指挥不敢恍神。 「不对,是tenortrombone(长号)。」 「老师!」同学a崩溃的哀号:「老师你每次都这样!」 胖胖老师哈哈大笑了几声,后来补了句「对不起」,但语气中完全没有愧疚,引起了全团一阵大笑。 同学a则是一脸厌世,他隔壁的社员则边笑边拍拍他的肩头。「你要习惯。」 徐咏珈坐在面对指挥的第一排的最左边,非常标准的双簧管的位置。她在练团时很安静,以前她从不曾觉得练习时光很欢乐,但现在待的这里,她却有种自己真的活着的感觉,是自由的风味。 虽然胖胖老师知道她并没有要参赛,不过还是鼓励她跟大家一起练习,毕竟管乐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与大家一同合奏才有乐趣,而曲子中双簧管独奏的部分,也暂时由长笛替代。 「木管,一开始的音准一定要完美,不然听起来很像在打架。」胖胖老师边说边看着谱架上的总谱,接着又要求所有木管声部合奏了几次,这才满意地继续往下练。 在乐曲快要进入到快板前,许多铜管乐器陆续加入,由李宥炘负责的定音鼓也加了进来,开始带动乐曲的气势,大鼓的滚奏也帮忙奠定了基础。 胖胖老师边挥动着指挥棒边大喊:「大鼓!大力一点!重音给我使出全力!」 徐咏珈趁机偷瞄了一眼李宥炘,发现不只是看他演奏马林巴木琴会恋爱,当他演奏定音鼓时更令人为之疯狂,不只重音颗颗清楚,拿着鼓棒的手在打每一个音时都是如此确定,不只打得好,连肢体动作也非常乾净、俐落。 在早自习结束前,胖胖老师又点名了几个声部:「frenchhorn(法国号),音色不够厚实,然后二部注意一下,音吹好,不要在那里边吹边找音。trumpet(小号),今天音准都有点偏高。tuba(低音号)和doublebass(低音大提琴),准备进入快板时的节奏我要再更强烈一点。」 徐咏珈看向龚晴君,只见他就是一脸不甘心,虽然他被分在一部,但毕竟一部以下的声部都是他负责教的,理所当然他会觉得不甘心。 下课后,只见田山手上拿着几张单子,从表情看起来,他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收拾乐器一项快速的龚晴君跑到田山神旁看了看,徐咏珈则是因为位置就在一旁,完全可以直接正大光明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觉得我要去这几个学弟妹们班上找他们吗?」田山的手指在纸上指了指,此时不闹的他真的比平常看起来还要可靠多了。「这些人在社博那天填了入社单,可是到现在都过多久了,还不见个人影。」 龚晴君盯了那张白纸一下,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不必要,你以为你有那个美国时间吗,学测生?」 「是没有啦,不过能加入一个算一个,不是吗?」 徐咏珈这才明白,那是新生名单,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通常一个管乐团最基本都会细分a、b两团,有时候还会分到c团,a团的成员通常是一定会登台比赛的,演奏乐器的技巧也有一定的程度;b团则是待定,程度可能还可以,但也没有到太好,候补选手通常出自这里;至于c团,一定是新生,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要晋升为b团要通过的检定考验,如果一直没能顺利通过,便只能不断留在c团,所以c团的名单总是最常更动的那个,不是新生加入,就是旧生退团。 其实那种感觉,徐咏珈是能够体会的,当大家合奏过,之后回想起过往那些独自练习的时光,便会觉得当时是一段孤单的过程,要长久撑下来,真的需要坚强的意志力。 龚晴君一把夺过那张名单,「我说社长,你也太不霸气了,这时候应该不是这么讲的时候,不是他们不来参加,而是我们退他们社,懂没?我们也不稀罕他们,管乐不需要这些没有责任感的人。」 「说到责任感,你还敢讲别人。」田山撇了龚晴君一眼。 不说大家一定也知道,田山就是在指他之前为了要徐咏珈入社搞出来的退社事件。 「我那是另有目的,跟他们才不一样勒。」如果龚晴君有尾巴,应该可以形容他现在的尾巴翘得正高,一副就是那种「社长快点称讚我吧,我是不是好棒棒?」的嘴脸。 「傻眼。」田山夺回名单,视线回到名单上,似乎还在犹豫。 「田山,我是说认真的。」龚晴君双眼微瞇,直接切重点的讲:「大部分的新生已经开始适应管乐的生活了,而且我们a团也已经开始在合奏比赛的曲子,这次的曲子不简单,我们又是以打败庄严为目标,现在辅导学弟妹们、练团加上课业好不容易才步上正轨,我说『万一』你真的把名单上的这些人抓来了,是想累死我们这些学长姐啊?」 「赞成。」副社长的李宥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再纳入新生了,光是目前要从b团里分析出谁有能力可以一起比赛已经是个难题了。而且从胖胖老师的想法看来,他确实是想要在县赛里得取高分,之后的全国赛没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增加a团的人数,带多点新生去见见世面,刺激刺激他们。」 徐咏珈将乐器盒盖上,她似乎能够明白郑楚军的那番话了,田山之所以为什么会是社长,同时也能明白为何总是带着强大低气压的李宥炘又是副社长了,他们的存在就是必须平衡彼此,一个过多过少都不行,这样才能够维持一个庞大乐团的经营以及规划。 要管理一个总人数可能高达一百的社团,身为社长的田山压力一定很大,除了要尽量顾及每一个团员,还要担心比赛,再怎么会凝聚团员向心力的他,必定也需要像李宥炘一样有头脑的人从旁协助。 三人总算达成协议,龚晴君首先离开。 徐咏珈这才从座位上起身,没料却被田山叫住:「学妹!」 「怎么了?」 田山微笑,对她弹了一下指,「从今以后你就是调音担当囉!」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③ 「我不要。」 「那就麻烦你了。」田山微微对她敬礼,一副万事拜託的样子。 「喂!」 「啊那个李宥炘,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田山一脸就是奸计得逞的模样,而李宥炘也相当配合继续讨论管乐的杂物事,但徐咏珈比较偏向他是不想淌这浑水。 其实徐咏珈多少也有料到田山终究会提出由她来替乐团调音的要求,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双簧管是由黑檀木所製作,因具有较厚的管壁所以特别会因为温度的关係易產生走音,所以在有双簧管的乐团里通常会以双簧管作为标准去调音。 来到管乐教室外,就看到穿好鞋子的龚晴君和廖禹诚站在鞋柜旁,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但廖禹诚一直用手揉着耳朵。 林巧言跟陈姿仪也从管乐教室内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陈姿仪最近才刚从竖笛的c团晋升为b团,帮她检定考的刚好就是社长身兼小号声部首席的田山,据说小学一开始加入管乐的田山其实是被指挥分配去吹竖笛的,但他那时一心只想吹小号,在千拜託万拜託下才终于如愿在一年后被调去小号声部。 田山还夸讚陈姿仪搞不好有机会一起去比赛,为此,她变得更勤奋练习了。 「廖禹诚,你干嘛一直揉耳朵?」林巧言一边穿鞋一边问。 廖禹诚一脸无辜,「都是田山啦,位置在我后面,我都快耳聋了。」 「可是田山学长的小号吹得很好听欸。」陈姿仪脸有些红的说着,一旁的徐咏珈偷偷地笑了。 「陈姿仪,吹得好听跟声音大小是两回事,我从国中……不对,国小开始我的耳朵就一直被田山摧残到现在。」廖禹诚怜惜的摸了摸他可爱的小耳朵。「晴君的位置最好啦,后面都是木琴或铁琴,多美妙。」 「你别忘了我后面还有锣跟双鈸……」龚晴君贴心提醒。 数学课快结束前,老师一进教室便发了上次平时考的考卷,果然龚晴君又拿下最高分,徐咏珈则位居第二,其实她以前也没这么用功读书,只是后来意识到自己将来不太可能会走上音乐的道路,毕竟这世界上比她有天分的人从来不缺,这才开始发愤图强努力埋首在书堆之间。 高一的时候她并不认识龚晴君,但从田山和廖禹诚之间的对话听来,龚晴君的改变最大,这不禁让她开始好奇起了从前的龚晴君是个怎么样的人。 音乐课的时候,龚晴君走到贴壁式钢琴前,他打开了琴盖,接着开始弹起来,是一首抒情歌,班上的女生们听到时却都轰动了起来。 徐咏珈靠向林巧言,低声地问着:「这是什么歌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激动?」虽然嘴巴问的是这个,但令她更惊讶的是龚晴君居然会弹琴。 「小珈你不知道?」林巧言有些惊讶。 「唉呦,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k-pop。」陈姿仪也加入话题,「这是bts的〈??〉,也就是春日的意思,我当初就是因为这首歌才入坑的。」 「这首真的超讚的。」林巧言竖起大拇指。 龚晴君不知何时结束演奏也来到她们身边,嘴巴还哼着刚刚那首春日:「齁吗那,ki他留呦,都谬帮闷,都say我喔,你拨给推嘎,满那给推嘎。」 「我说你真的唱得很不标准欸。」林巧言边嘴边笑。 「我已经非常尽力了,不过这歌词真的是非常厉害。」龚晴君换上一副严肃的态度,刻意清楚了自己的咬字:「还要再等多久,还要再度过几个夜晚,我才能看见你,我们才能相遇。」语毕,他突然看向徐咏珈,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可是就很自然地看过去了。 「你看我干嘛?」徐咏珈一脸嫌弃。 「没啊……」接着龚晴君就悠悠晃走了。 徐咏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眼中带有的情绪,让她感到很陌生,那不像平常龚晴君会有的眼神。 星期六的下午接近傍晚时间,新生们纷纷集合到了学校管乐教室旁的草皮,只见李宥炘用手机开着手电筒站在最前面,拿着点名单开始点人数。 在点完名后,他拍了几下手示意要底下的新生们安静,接着尽量大声的说:「我现在开始分组别,两两一组,分完组后就按照顺序排好,接着会有人带你们到活动现场。」 徐咏珈严重怀疑那分组名单是刻意去排的,因为如果是电脑分组的话,她跟龚晴君怎么可能会分在一组? 「一定是田山搞鬼的。」龚晴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还叹了一口深长的气,似乎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④ 「你干嘛一副快死的样子?」徐咏珈看着他那不见以往红润气色的脸问着,他现在的脸只能用苍白来形容。 「因为等这活动结束,我也差不多快断气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刻意准备这种迎新活动,都是随便呼咙过去,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迎新,有点期待。」说完,徐咏珈尷尬的笑了一下,她知道龚晴君一定明白自己口中的「他们」是谁。 龚晴君听完,沉思了一下,说道:「迎新除了是让社员之间彼此熟悉,也包括了一种归属感,这就是为什么田山他一再的坚持不是为了举办而举办,他从开学前的暑假就开始在筹备了,虽然我很不希望有等一下我要面对的这个关卡,可是我还是很感谢他。」 徐咏珈淡淡一笑,「这样真好,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种类型的社团,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原来是一种归属感。」 「我还是想要建议给下一任社长,拜託他换掉这个迎新传统,这根本是在製造恶梦,差点忘了,田山就是个恶梦製造者,我完全不会因为这个活动对这个社团產生任何归属感。」龚晴君简直哭笑不得。 前方的一组组几乎每五到六分鐘就会被带走,眼看就快要轮到接近倒数的徐咏珈和龚晴君了,平常总是话多他今天却格外安静,脸部表情还带了点平常不见的忐忑不安。 接着他们就被一个学姐带往三年级的教学大楼,不知道为什么,教学大楼的主要楼梯口被人用黑色垃圾袋盖了起来,完全看不到楼梯内的景色,整栋教学大楼也暗到一个不行,徐咏珈彷彿知道了龚晴君在害怕一些什么。 「你们两个一定要跟好彼此哦,不可以互相把对方丢包在里面。」学姐不忘叮嚀,「然后注意看丧尸胸前的掛牌,上面有题目,要答对问题丧尸才会停止追赶你们哦。」 两个人纷纷点了下头,待学姐拉开了那黑色垃圾袋做成的帘幕后,他们便一步步的开始走上阶梯。 「龚晴君,你可以走快一点吗?有句话叫早死早超生,你走这么慢我们是要民国几年才能出去?」徐咏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不满的说着。 两人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了二楼,才刚踏上二楼的领域,就突然有个面容灰灰丑丑、充满血跡、头发稀疏的丧尸从角落快速的爬了出来,还呃呃呃呃的叫着。 「呃啊啊啊啊啊!」龚晴君放声尖叫。 徐咏珈一手扯住想要逃跑的龚晴君的衣服,一边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丧尸胸口前掛着的掛牌:被音乐神童莫札特讨厌的管乐器? 「龚晴君!这题答案是什么?」徐咏珈后来唸了一次给他听,因为他根本不敢看丧尸。 「小、小号啦!」用高分贝的声音说出答案后,龚晴君一急之下什么都没有多想的就牵起徐咏珈的手,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拉着她全力衝刺。 整段路上都充斥着他的尖叫声,徐咏珈根本来不及被丧尸吓就先被龚晴君的反应给吓到,到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路上都遇到了些什么。还有,龚晴君这人的腿速也太快,她不只跟的有点吃力,好几次还差点跌倒。 「龚晴君,你跑慢点好不好啊?」徐咏珈怕他听不到,所以很大声问着,但他似乎还是完全没有听到。 「呃啊啊啊啊啊!」 「龚晴君!」 「啊啊啊啊啊!」 「喂!」徐咏珈傻了眼,打算放弃。 接着龚晴君又大叫一声,然后徐咏珈瞬间觉得自己全身传来一阵压迫感,等她意识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龚晴君抱在怀中了,紧紧的抱着。 「妈呀我不要玩了好可怕呜呜呜……」龚晴君听起来似乎快哭了。 「龚晴君,你给我放——」徐咏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被湿湿的,「喂,你在哭吗?真的假的?」 「好可怕……」 徐咏珈伸手拍拍他的背,「那些丧尸都是假的啦,搞不好其中一个就是田山装扮的,你不能怕,他会觉得很开心。」她抓住他的双臂,让自己离开他的怀抱。「龚晴君,你不是说你不怕吗?」 「我明明记得我不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怕的要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还是不怕。」龚晴君说完便不断的深呼吸,试图缓解自己激动的情绪。 徐咏珈傻了眼,严重怀疑龚晴君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接着两人继续快步向前走,感觉快要走到尽头时,才刚转入最后一个转角…… 「呃啊啊啊。」一个丧尸突然从角落走出来。 「shitshitshitshitshit!」龚晴君被吓到直接往徐咏珈扑过去。 徐咏珈因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力道,整个人向后摔倒,屁股一阵剧痛,身上还承受着一个快要一百八的男高中生重量。 「龚晴君,你够了!」徐咏珈用手大力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龚晴君缓缓撑起上半身,两人的视线上对上。 徐咏珈看着他此刻的眼神,那眼底涌上的情绪,又是上次那个令她感到不明所以的目光。 「龚晴——」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⑤ 只见他的视线突然往上飘,「啊啊啊啊啊!」 徐咏珈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状况下,直接被龚晴君拉起往出口跑了起来,她忍不住回过头看,只见一堆丧尸朝他们奔来,因为找不到出口,最后他们便被丧尸们逼到了墙角。 徐咏珈看了其中一个丧尸胸口前的掛牌,上面写着:请问常被称为木管中的小提琴是哪一个乐器? 「这我知道,竖笛!」徐咏珈一说完,那个丧尸便转过头踩着奇怪的脚步离开。 龚晴君尽量在不看到丧尸的脸的情况下,勉强看到了一个题目:请问管乐团中的副指挥是哪个乐器? 「呃啊啊啊啊啊~」丧尸故意对着他发出怪声,刻意针对龚晴君。 「啊啊啊啊!」龚晴君叫了回去,然后才说:「小鼓、小鼓啦!拜託不要一直看我很可怕!」 一路上因为龚晴君只负责逃跑工作,导致他们有一堆问题没有回答到,因此才会被丧尸们逼到墙角,而他们也只能在那状况下一题一题回答,之后才被顺利放行。 才刚到出口,只见龚晴君一阵腿软跌坐在地,声音气虚且微带沙哑的说着:「我不行了、不行了……」 站在一旁的徐咏珈在用手揉着自己的屁股时,眼角馀光瞄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出口晃出来,在来不及提醒龚晴君的状况下,只见那丧尸直接伸出双手朝龚晴君的肩膀用力一拍,还配上相当戏剧化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龚晴君放声尖叫。 「哈哈哈!」一听见这笑声,徐咏珈立刻认出眼前的丧尸正是田山装扮的。 「田山至一!你找死是不是?」龚晴君回过头不悦的瞪着他。 「果然龚晴君就是龚晴君,虽然这头脑好像变聪明了些,但怕鬼的本质依旧没有改变,哈哈哈!」田山捧腹大笑。 徐咏珈突然想起之前田山跟廖禹诚两人讨论的计画,说是要确定什么东西,原来就是指龚晴君超级胆小这件事。 之后田山被学姐叫回教学大楼里继续吓人,徐咏珈则陪着龚晴君到附近的厕所洗手台前,静待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龚晴君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冰凉的水泼在自己脸上,动作来回重复几次后,他这才关上水龙头,手撑在洗手台上说:「我今晚的梦大概有要来场追逐战了,可恶……」 「原来你这么怕鬼。」徐咏珈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臂,「之前还跟廖禹诚说你不怕了。」 「徐咏珈,你良心被狗啃是不是?」龚晴君瞄了她一眼,伸手将自己的瀏海往上拨后,转身面对她。「亏我刚刚还记得拉着你逃跑,不要忘记后面被包围的时候有超过一半的题目都是我回答的。」 徐咏珈看着龚晴君,他将额头露出来后,之前带着的稚气全都一消而散,取代的是逐渐成熟的男人气势。「要不是你前面只顾着逃跑,我们才不会沦落到被包围的下场,而且你还把我撞倒,痛死了!」 听到这,龚晴君的脸突然不折不扣的红了,他赶紧回过身继续用冰水冲着自己的脸。 「不过好好玩,当下真的是没有多馀的心力去想其他事,现在觉得身心舒畅。」徐咏珈浮夸的深了一个懒腰,然后也靠在洗手台上。「刚刚那瞬间,真的都把以前的事情都拋在脑后了。」 龚晴君在关上水龙头前,还故意捧了一点水泼向徐咏珈,「啊!」她大叫。 「你知道吗?根据科学家研究统计,一个人在一天之中会有将近七千多个想法,假如今天你產生出的想法只有三千五百个好了,那三千五百个想法便会深深影响着你,有可能让你成长茁壮,也有可能让你產生过度消极的思维。」龚晴君也学着徐咏珈的姿势一同斜靠在洗手台,「我也曾失败过,每个人都失败过,重点是你的想法,是要成长?还是消极?」 徐咏珈垂下眼,「突然发现,原谅自己好难哦,因为习惯了用他人的肯定来评断自我的价值,所以现在的我才会沦落到如此吧……」她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是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喜欢上这个不堪得自己?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不要总对自己只有失望? 原来喜欢自己是一题艰难又漫长的题目,可是现在,她想要开始去尝试,尝试着多喜欢这样的自己,一天一天的学习着。 「我不会说自己没有错,错就错在我毁了大家长时间的努力,在那之后却又夹着尾巴逃走,我应该要承受着他们的怪罪,应该要坦然的接受那些目光,或许这样,我内心里的罪恶感就可以少一些,不会像现在一样,压着我到快喘不过气。」徐咏珈用手背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然后擦在龚晴君的衣服上。 「喂!很脏欸!」 「这只是刚好而已。」 「徐咏珈。」龚晴君停止和她打闹,一手抓着她刚刚本来要挥过来的手,紧紧地握着,接着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近距离的与她四目相对。「先不论他们能否原谅你的失误,但首先是你要先原谅你自己,你都没办法放过自己了,何况他们?所以你要想办法证明自己,去证明一次的失败不会对你造成永久的打击,懂吗?现在的你就在永治,还来的及重新开始,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管别人间事的人,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跨出这一步,所以加油好吗?」 徐咏珈睁大了双眼,刚刚被猛撞在地上与龚晴君四目相对的那瞬间,她确实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但现在仔细看看,那对明亮的双眼里彷彿存在了那么一个不符合他现在年龄该有的灵魂,但在那稍纵即逝之后,他依旧是原来的他自己。 「我会试试看的,但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徐咏珈稍微后退了一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龚晴君也松开手,露出浅浅一笑,「我会跟你一起努力的。」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⑥ 管乐教室里,原本排成弧形的椅子以及谱架全都被撤到了小房间,只留下了些体型较笨重的打击乐器,原本放置指挥台的地方也换成了投影萤幕。 李宥炘拿着名单点着人数,发现少了龚晴君以及徐咏珈,因此他叫住正好从他眼前走过刚换下丧尸服的田山。「你有看到龚晴君他们吗?」 田山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欸,不过根据之前的纪录,他应该是去平復心情了哈哈!」 「知道了。」李宥炘在低下头前又补了一句:「你赶快给我去把妆卸掉,不然我等一下把你轰出去,我可不想一直跟一个不活不死的生物说话。」 「灾啦灾啦!」田山敷衍。 「去不去?」李宥炘抬眼,眼神中充斥着杀气。 「我去我去。」在田山离开之前,廖禹诚突然拿着手机咚咚咚的跑了上去。 「田山,我收到一个影片连结。」廖禹诚递出手机。 「影片?什么影片?」田山接下手机,看了萤幕。 李宥炘也放下点名单好奇的靠过去看了眼,接着眉头皱起。 「我觉得我们等一下可以播给新生们看,告诉他们这次对手的强大,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在。」廖禹诚提出建议。 「不行。」身为副社长的李宥炘果断拒绝。 「我觉得可以,就播吧。」田山顿时严肃了起来,「这次县赛虽然因为要确保夺下代表权所以没用上太多新生,但下次的县赛他们就得跟他们正面对决,我觉得廖禹诚的这提议没有不好。」 李宥炘本来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田山又马上说:「是不是有时候你也要尊重一下我这社长的想法?我知道平时我的表现都噗龙供的,大家或许多觉得这社团之所以能经营下去,是因为我有你的辅佐。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如果我们的目标是打进全国赛,眼下,给点刺激是必要的。」 「田山……」李宥炘叹气,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并没有不尊重田山的意思。「不是这个问——」 「就这样吧,我先去把妆卸了。」田山转身离开管乐教室。 站在一旁的廖禹诚尷尬到了极点,「我不是故意让你们吵架的。」 李宥炘的表情有些凝重,「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跟田山之间要解决的。」 「那影片?」 「就播吧。」接着李宥炘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连结是谁传给你的?如果我没记错,他们的比赛影片以往都是设定不公开,除了拥有连结的人外。」 廖禹诚扬起笑容,「以前的国中同学传来的,是因为我之前就想看看那场比赛的影片,毕竟当时我们在准备室什么东西都没听到,刚好我国中同学他们班也有管乐的,就拜託他帮忙帮要到连结。」 李宥炘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看来是他多疑了。 不久后,龚晴君和徐咏珈这才慢慢地要走回管乐教室,但却看见了站在教室大门口的李宥炘,他的脸色带着平常几乎不见的不安。 「李宥炘,你干嘛杵在这?不进去吗?」龚晴君边脱鞋边说着。 李宥炘先是瞄了一眼徐咏珈,接着故意回避问题:「你怎么这么早回来?我还以为你会再晚一点。」 龚晴君似乎也没察觉到异状,照样回嘴:「不要连你也跟田山一起欺负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李宥炘看向徐咏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蛤?」徐咏珈有些惊讶,她从一入社到现在都一直以为李宥炘不怎么喜欢自己。 「我并没有不欢迎你加入管乐,只是担心——」 「等一下……」一到熟悉的旋律从管乐教室窜出,传进了徐咏珈的耳里,她的眉头紧蹙,面露不安。 龚晴君先是看着脸色瞬间变苍白的徐咏珈,接着仔细听了听,双眼也不禁睁大,但在他打算伸手拉住徐咏珈时,她已经绕过李宥炘要衝进管乐教室了,他这时才明白为何李宥炘会刻意站在管乐教室大门口,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李宥炘他刚刚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阻挡着等一下即将发生的一切。 徐咏珈用力推开管乐教室的门,她朝着投影萤幕的方向看去,从旋律听来曲子将要进入慢板,独奏也即将加入。她环顾着四周,果真在角落处看见了正在操控电脑的田山和廖禹诚,正当她要跑过去时,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徐咏珈,你先不要激动。」龚晴君的声音有些乾涩。 「不行,快要来不及了!」徐咏珈佛开他的手,但在那瞬间,曲子已经进入到了独奏,那带着甜美古典又带着忧鬱气息的乐声回响在管乐教室内,刚开始的低音呈现出了一股深深的凄凉,接着的漂亮地转到了高音。 徐咏珈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她赶紧摀住双耳,最后,她只能选择逃避,只要听不见,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龚晴君看向投影萤幕,当时在台上的她全身上下带着的那份阴鬱的气质,与双簧管是多么般配,但那样的徐咏珈,一点都不乐在其中,从她那透出忐忑的眼神就能够瞬间明瞭一切。 当双簧管的独奏快要结束时,却突然在最后吹错了音,有经验的人都听得出来是她没有将需升降的音符还原,一次的出错也进而影响到她后面的表现,就连最后的一个长音也没有吹满,听得出来急着想要结束。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⑦ 龚晴君看着投影萤幕,神情中流露出不捨,甚至有些心疼。 底下的社员以及新生都面露惊讶,对于那位双簧管演奏者犯下的错误感到讶异。 坐在电脑前的廖禹诚瞬间明白了去年县赛为何永治高中会拿下代表权,并且赢过庄严高中的原因了。 「等等。」田山将影片暂停,喃喃自语的说:「这女生怎么这么眼熟?她不是……」 一道身影来到电脑旁,直接将电脑传输线拔掉,投影萤幕立刻暗掉,只见郑楚军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厚的杀气。 而李宥炘不知何时来到了田山身旁,先是把传输线重新接上后,播放了永治去年的县赛影片,打算转移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但他无法控制的是大家望向门口的视线。 徐咏珈放下原本摀住双耳的手,站在那里接受全场社员的目光,不管她看向何处,总能与别人的视线对上。水雾渐渐模糊她的视线,她不停的向后退着,来到永治的原因,就是为了忘记这些过去,但万万没有想到,却又在这里狠狠坠落一次,最后她选择夺门而出,就跟之前一样。 李宥炘烦躁了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接着对着愣在原地的田山大声问着:「怎么样?这结果社长你满意吗?」 郑楚军也跟着看向田山,眼神中带着寒气。 田山面露惊慌,「我、我不知道徐咏珈之前是庄严高中管乐的……」 「所以啊,我刚刚不是就说了不要播!」一说,李宥炘的火气便上来了。「田山至一,我从没质疑你带领一个社团的能力,也从来没有不尊重你的想法,只是我以为社长跟副社长是互相扶持的存在,针对任何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彼此沟通,纠正各自不对的地方,然后去做出有效的改正,难道不是吗?」 田山愣了一会儿,这大概是他跟李宥炘从国小认识到现在以来,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李宥炘第一次这么直接又明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这次是我的错。」田山低头认错。 廖禹诚也出声:「我也有错,是我不应该要这个影片的。」 龚晴君看着管乐教室内开始议论纷纷的社员,又看向气氛正僵的干部群,忍不住大喊:「够了!」 室内顿时全部安静下来,全都扭头看向龚晴君,他先是冷哼了一声,接着走到了投影萤幕前。「每个人都会犯错、会有失误的时候,也都有被原谅的机会。在场有过solo经验的人一定都知道,虽然solo只是整首几乎快长达十分鐘曲子的一小部分,但独奏者背负在身上的压力是其他人的好几倍,所接收到的期待目光是多数人无法想像的。」 社员们的目光纷纷黯淡了下来,气氛变的沉重无比。 「群奏的时候,就算吹错一个音也不至于太明显,因为还有其他人可以帮你cover,过了就好。」龚晴君吸了一口气,轻而缓地说道:「对,徐咏珈犯下了一个在比赛中不被容许的失误,但你们也看到了,她自己也非常自责,不只退出了管乐社,也离开了庄严高中。你们要知道,要进入庄严高中的管乐社是要经过考试的,她一定也付出了许多努力。而在那里,管乐已经不是一个单纯追逐梦想的地方,不只要与其他学校竞争,就连社员彼此间也会为了登台比赛的机会相互较劲,是个要背负沉重压力的地方。 「我不想要永治也变成那个样子,这里只是一个大家一起努力追逐梦想的地方,团员间需要的是互助,是体谅,这几天她跟我们团练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她是有能力的,不要因为一次的失误,就否认一个人漫长的努力,好吗?能不能请大家给徐咏珈一个机会?让她证明她自己?」 语毕,他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衝出了管乐教室。 一路上,龚晴君不停的问着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他想不透理由,但他就是想要这么做,所以应该也不能算是违背自己的心意。 想为自己以及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想为她做点什么。 郑楚军扭头看着李宥炘,问:「你怎么会知道小珈转学前是庄严的?」 李宥炘叹了一口气,接着在电脑前蹲了下来,一边说:「郑楚军,你是故意这么问的吗?」 郑楚军这才突然想起来李宥炘的哥哥和弟弟都是庄严的学生,就只有李宥炘选择读永治,她依稀还记得,当初李宥炘为了要读永治还跟家里的人大吵了一架,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坚定不移的他。 「一时忘记了。」郑楚军解释。「我出去一下。」 「龚晴君已经去找了。」李宥炘冷不防又补了一句。 「小珈是我的直属。」 「郑楚军,徐咏珈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不要——」 「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处理。」语毕,郑楚军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管乐教室。 「郑楚军!」李宥炘不顾眾人视线大喊她的名字,明明知道她不会为了自己回过头。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⑧ 龚晴君在校园里四处寻找着徐咏珈,他的内心有股说不出口的慌张,就怕真的会把她给弄丢。 在这世界上,有些人很幸运,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化身为一片属于你的专属晴天,将你从那深黑之处引领出来;但有些人,必须依靠着自己,不断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跌倒、碰壁,甚至再一次的狠狠坠落,直到终于能够摆脱那漫漫长夜。 可是龚晴君并不想放任徐咏珈这样,不想明明自己有能力,却眼睁睁的什么都不做,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的带领自己从恶梦中走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份坚强的意志能够支撑着自己。 如果自己是一片光,他想将所有的温暖照映在她的世界。 「徐咏珈,你到底跑去哪里了……」他弯下腰大口喘着气,一边喃喃自语,视线仍不断向四周搜寻。 后来龚晴君一路跑到了学校较偏僻的区域,那里搭建了许多高低空探索体验的设施,平常时刻不会有人到那里,除非是社团活动以及体育课。 他走下一层层高低起伏较大的石阶,果真看见了双手环膝整个人缩在石阶上的徐咏珈,于是他朝着她走去,小心翼翼的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静静地陪伴着。 半晌,徐咏珈的头从双膝之间抬起,语带哽咽的说:「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或是是否换了环境,我还是一样。」 龚晴君没有回应,只是侧过头看着她发红的双眼。 「我还是退出管乐好了,这样大家才有可能会赢得代表权。」徐咏珈无力的说着,她甚至没脸再踏进那间管乐教室。「我不想再当害群之马了,我再也承受不住了。」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最怕的东西。」龚晴君停下把玩树叶的双手,轻轻扯动嘴角,「很小的时候在某部卡通里看到法国号,便深深爱上这个乐器,但碍于肺活量不够,所以只能先学钢琴,一边打好乐理的基础。当时的我对于自己演奏钢琴的技巧非常骄傲,一直小学四年级时参加了一场表演,演奏到一半的我不只大忘谱,还想从错误的地方再一次弹起……」 听到这,徐咏珈露出了惊恐的表情,音乐人都知道,当你在台上犯错的那一刻,就要瞬间忘掉上一秒的一切,不要想再重新演奏一次,而是继续接着下去,就像人生,不论面对了什么大风大浪,依旧是单行道,只能继续向前走。 龚晴君扬起笑容,对于当时发生的一切他早已坦然面对,所以现在也才能够轻易说起。「干嘛那样看我?拜託,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犯错吗?我不只忘谱,还重错误的地方重新弹起,这样就算了,我还接二连三的弹错,当时真的慌了手脚,下台后我觉得自己丢脸的要死,同学们全都看傻了眼。」 徐咏珈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连眼泪也一起落下。 「在那之后,我开始变得不爱弹琴,跟妈妈吵着不要去补习钢琴了,说我不要学了。每每看到钢琴只会觉得很害怕,总会回想起当时在台上的情形,导致连掀开琴盖都不敢。」龚晴君突然看向徐咏珈,两人四目相交,他问:「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能够再一次的不畏惧那个回忆,继续弹琴吗?」 徐咏珈摇摇头,但她不再缩着身体,而是开始放松。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成功让自己跨越心理的那道恐惧,我进了管乐,只为了能够接触到自己最喜欢的法国号,我开始认真学习,每天不停的练习,自信心也重新开始建立起,直到现在能够若无其事地弹起钢琴,脑海就算闪过那天的严重失误,也不会因此感到害怕。」龚晴君收回视线,又继续玩弄手上的树叶,开始一片一片撕着。 「徐咏珈,我独自一个人走过了那些日子,那天对曾经的我来说是场恶梦,越是不愿意想起,反而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就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我不希望你也是靠着自己努力振作,我体会过那种孤独感,所以我希望我能陪你走过。」 接着,两人视线再度相交,然后嘴角纷纷扬起笑容。 龚晴君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她,因为每当他看着徐咏珈,便会想起从前的自己,那些相似的遭遇。 徐咏珈轻轻地说:「谢谢你。」她注视着龚晴君那双始终带着晴朗的双眼,人如其名,他就像一片晴天。 「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里,谁都会想成功、都会想成为那了不起的某个人,我就是,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也是,我努力,他们也很努力。可是,我想变得优秀,跟某个人一样,甚至超越那某个人,但是比我更厉害的人就算你我的手指头加起来也数不完,我就像一粒沙,混进了海边的沙滩里。」徐咏珈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赌气似的鼓起脸颊。 龚晴君同意的点点头,自己也不是一直都是那么晴朗的人,以现在的年纪来说,要迷路是件经常发生的事,却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去习惯,因为习惯了,就再也不会想走出去了。 「我有时候会害怕,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有这些想法……」徐咏珈皱眉。 「我们一起努力吧,不要辜负过去的努力,一起努力成为想要成为的自己。」龚晴君脸上漾开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互动,全都被郑楚军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她觉得心有不甘。 她转身背对他们靠在树干上,她心想如果自己再更早发现这一切,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一道脚步声缓缓接近,郑楚军抬起头,发现是李宥炘。「你非得要这样让自己受伤?」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深沉的悲伤。 「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郑楚军站直身子,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伤。」李宥炘加重了口气。 「不需要。」郑楚军迈开脚步,与他擦身而过,连一眼都没看他。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⑨ 翌日一早,徐咏珈带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龚晴君来到了管乐教室,龚晴君在脱下鞋后走向教室的大门,在开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迟迟未跟上的徐咏珈,因此他又倒退走了回去,从裤子口袋掏出了airpods,手机点开音乐,然后将airpods塞进了徐咏珈的耳朵里。 徐咏珈一边疑惑地看着龚晴君,一边听着从耳机里传出的抒情歌。 ???????如果再等一下子 ????????如果再多度过几个夜晚 ?????我们将会相遇 ?????我将会来到你的身边 (bts〈springday〉) 龚晴君绕到了徐咏珈身后,推着她踏进管乐教室,就像一股正能量,推动着她向前走。 徐咏珈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掌心不断冒汗,心跳逐渐加快,她一度想要煞车往回跑,但身后的那股力量却不允许。 「我不会让你逃跑的,徐咏珈。」龚晴君一边嘴角上扬,故意贴在她耳壳边说。 徐咏珈本来想要回头给他来个飞旋踢,但就那么刚好田山一手拎着小号,一手拿着吹嘴在热嘴经过他们面前。「来啦,你们快去组乐器,徐咏珈你不要忘记你要负责调音哦!」语毕,他又晃到了指挥台旁。 「蛤?」徐咏珈有些反应不过来。 「蛤什么,再十分鐘胖胖老师就要来了,他最讨厌他来时大家还没调音完。」龚晴君伸出手轻敲了下她的后脑勺,然后朝着小房间走去。 徐咏珈先是瞪了下他的背影,接着朝四周望了望,发现团员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不是在组乐器就是已经在热嘴了,看见她进来,也顶多就看那么一眼,并没有出现让她感到害怕的目光。于是她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在打开乐器盒后就先含着竹片,这才开始组装起双簧管。 时间大约过了五、六分鐘,田山放下热嘴完的小号,先是大声地「嘘」了一声,在全团安静下来后,他朝着徐咏珈举起一隻手,示意要她吹出调音的音。 在那之前,徐咏珈看到其他团员们纷纷将调音器收起,以往她在庄严练习时,都是夹着调音器练习,看来永治是在培养团员彼此之间的默契。 徐咏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吹出la。 田山先是仔细听了一会儿,接着纷纷要其他声部一个一个加入,「sax.再小声一点,你们要确定自己可以听见其他声部的声音。」 萨克斯风声部在接受到田山的指令后,声音大小立刻降了下来。 徐咏珈从一开始加入管乐合奏时,不管是指挥或是学长姐,都会不断地去提醒在调音时,你要能够听见其他声部的声音,音准虽然很重要,但全团的音准配合度更重要,起码要有一种感觉是你所吹出的声音音高会跟你两边的人一样,看起来明明是三个人在吹奏,但声音听起来只会有一隻,更厉害一点甚至可以感受到共鸣。 田山举起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示意要大家收音。接着他又再次看向徐咏珈,并举起手,「降si。」 乐器再度上嘴,徐咏珈吹出降si。 田山听了一会儿,接着其他声部自动开始加入,但在长笛加入调音时,他的眉头皱了一下,「长笛,音有点偏高了,不用拔,调一下吹嘴位置。」 确定全团的音准都与双簧管对上后,田山这才满意的收音,这时胖胖老师正好打开管乐教室的门,而田山也拿着小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胖胖老师来到指挥台,他伸手推了一下眼镜,在从包包里拿出总谱时一边说:「昨晚出去吃饭的时候巧遇了庄严的指挥,他们指挥说,庄严这次准备的特别认真,要把去年输掉的代表权赢回来,大家要小心了。」 田山哼了一声,「我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的。」 胖胖老师捲起袖子,从谱架上拿起指挥棒,鼓励大家的说着:「所以大家要一起加油,我知道压力都很大,所以要把握课馀的时间加紧练习。」 徐咏珈知道自己的内心又开始產生矛盾心理了,一方面她希望庄严能够雪耻,另一方面又希望永治不要一直万年第二,她知道自己太贪心了,但无法克制自己这样想的衝动,她很想为永治做点什么,可是这样算不算再一次背叛庄严呢? 练团时间结束后,徐咏珈开始拆解双簧管,而萨克斯风的廖禹诚和长笛的林巧言早早就收好了,一个个都来到她的位置旁。 「小珈,你放心,永治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社员的,而且有田山和龚晴君在,绝对不会的。」林巧言抱住徐咏珈,「我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而责怪你。」 「庄严当时会输掉我确实有责任,所以我并不怪他们,只是自己还无法释怀而已。」徐咏珈叹了口气,停下收乐器的双手。 廖禹诚面露歉意,「抱歉,我那天不该要求播放那影片的,不过我认真说,你吹出来的音色真的很好。」 「谢谢。」徐咏珈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龚晴君没有跟你说吗?」廖禹诚一脸惊讶。 徐咏珈疑惑的看着他,「说什么?」 「我们国三那年的管乐联合发表会,演出了比赛曲子《七夕》,你应该知道那首有sax.的solo——」 「原来是你!哈哈哈!」一旁的林巧言忽然大笑。 「你干嘛啊?」廖禹诚侧过头,一脸鄙视的看着她。 「我跟你不同国中啊,那时候我们学校在后台准备。」林巧言偷笑了几声,「本来气氛很浪漫,刚开始听觉得哇这sax.吹得真不错,结果下一秒立刻吹错音,我当场在后台笑翻。」 「笑屁啊,最好你就没有吹错过。」 徐咏珈记得这首《七夕》也是一首不是很简单的曲子,许多乐器都有solo不然就是soli,几乎每个乐器都有自己的坎要跨过,她记得长号的部分让她印象深刻,不禁幻想起谢书宇吹起来会是怎么样。 「怎么可能没有吹错过。」林巧言虽然笑着,但可以从话语之间听出一些失落:「只是我从来没有负责过solo,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有人比我厉害,还真羡慕你们,能够吹奏solo就是最优秀的证明。」 第三乐章 陪伴就是不变的Spring Day①① 徐咏珈来到了校门口,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本来打算要往回走,等到对方离开了再出校门,可是突然有一隻手揽上了她的肩,「一起走吧。」 徐咏珈侧过头,发现是郑楚军。 「正好我觉放学自己一个人回家有点无聊,以后就一起走吧。」郑楚军扬起帅气的笑容,彷彿是韩剧里的男主角,嘴角一点点上扬的弧度都能勾弄人心。 于是她便被郑楚军带着走出校门,在快要远离学校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还站在原地,他们的视线对上,对方看得出来本来打算要开口叫住她,但却又退缩回去。 徐咏珈强逼自己不要再看了,留恋并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好。 「不过小珈,他到底是谁啊?」在走到学校附近的公车站牌后,郑楚军毫不避讳的直接问了。 在徐咏珈想着要怎么回答时,公车来了。而在上了公车后,她一直在等待郑楚军是否会开其他的话题,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依旧在等待着徐咏珈的回答。 徐咏珈握紧了公车的吊环把手,视线紧盯着窗外的街景,语气淡定:「是他带我进入管乐的世界的,所以在我心中,他是一个佔有相当多分量的人。」 「那为什么你最近放学总是在躲他?」郑楚军又问。看那个人的制服,是庄严的学生,她很好奇徐咏珈的过去,想知道关于她这个人所有的一切。「这几天放学时常看到他在我们校门口徘徊,似乎想跟你说什么。」她注视着徐咏珈的目光里总是盈着温柔。 「我跟他……」徐咏珈知道郑楚军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现在的她,也不想有所隐瞒。「早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公车突然紧急煞车,徐咏珈一个重心不稳整个晃了一下,一旁的郑楚军反应快的一个伸手便将徐咏珈捞了回来,又因为反作用力的关係,徐咏珈整个人撞进她的怀里。 等到徐咏珈终于回神时,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正陷在永治金泰亨的温柔里,她能够轻易闻到从郑楚军身上飘散的清晰香气。 真是绝了,徐咏珈感觉到自己的脸部温度正在急速上升,这一幕要是被学校女同学们看见,肯定会引发轰动。 所以她想问,到底为什么郑楚军会是学姐?这么的man不该是学姐啊啊啊啊啊! 「小珈。」 「嗯?」 「我可以跟你确认一件事吗?」 徐咏珈没有出声,郑楚军便直接当成她默认了。「在你的心里,那个人还佔据了多少空间?」 如果是之前的徐咏珈,还没有来到永治的徐咏珈,在听到这句话时一定会控制不住泪腺,直接在眾多人的空间内哭出来。 但现在的她身边有这么多人陪伴着,她会开始学着让自己变得勇敢,慢慢地收集勇气,让一切重新开始。 「说完全没有一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也不愿意再让他留下更多。」 ? 「我喜欢你。」 走廊上的同学们纷纷停下脚步,看进二年二班的教室里,每个同学脸上写满了惊恐,原本在喝水的的龚晴君更是华丽的将嘴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他根本来不及摀住嘴,他根本没料到会有这齣! 几分鐘后,一位男同学横衝直撞地衝进三年一班,大喊着:「二班的那个郑楚军真的出柜了啦!」 原本坐在位置上专心阅读着英语杂志的李宥炘手颤抖了一下,接着他放下手上的英语杂志转头看向那位现在正气喘吁吁的男同学,问:「你刚刚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就那个很帅的女生郑楚军啊!什么永治金泰亨还是郑号锡的……」男同学扶着墙壁微弯着腰,喘了几口气。「她刚刚跟她二年级的直属学妹告白了!」 永治管乐小剧场 ︳关于打击 *图片取自网路 「郑楚军,你就帮我一下嘛!」一天下午合奏练习时间结束,田山死命的赖在低音声部不走人。 「不要。」郑楚军直接拒绝,一边收着自己的琴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田山乾脆直接蹲下身拉住郑楚军的小腿。「拜託你了啦!那小子才不会听我的,可是你的话他绝对会听的!」 郑楚军放下琴弓转而抓住自己的小腿,奋力的想要从田山手中抽出。「田山你给我放开哦!想被揍是不是啊?」 「我不想放开也不想被揍啦!」田山决定不要命了,乾脆直接抱上郑楚军的腿。「今天不达到目的我绝对、绝对不放手!」 「田山!」 打击声部。 「说,」李宥炘拿起专门敲击三角铁的三角铁棒,只见尖端的部分居然断掉了。「是谁?」 底下的学弟妹们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人敢应话。 「还有,」令李宥炘最火大的就要来了,他指着定音鼓上的疑似某种巧克力包装袋的垃圾,冷生声问道:「是谁?」 「……」 「贴在外头墙上的公约没看到?一、管乐教室内禁止携带饮食,除了水以外。二、怎么会有人白痴到把垃圾给我放在乐器上,而且还是定音鼓!三、东西坏了不会讲啊?是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县赛前?」李宥炘火气整个上来了,他最喜欢的定音鼓上头居然会有垃圾。 正当李宥炘准备要开骂时,眼前的学弟突然伸出手指往低音声部指。「学长,你看田山学长在干嘛?」 「你不要想转移话题。」 「不是啦学长,我说认真的,你快看!」 李宥炘拗不过眼前的学弟,只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看还不得了,在走之前还不忘说:「你们不要给我跑,等我回来。」说完便立刻往低音声部走去。 此时田山还是坐在地上死命抱住郑楚军的小腿,大声嚷嚷:「拜託啦!」 「田山,你——」 「田山至一,你这是干什么?」李宥炘强忍着怒气问。 「因为你都不让我拍打击的介绍影片,我只好来拜託郑楚军,好让郑楚军去拜託你啊!」田山回答的理所当然。 郑楚军和李宥炘看了对方一眼,接着视线又各自立马飘开。 但比起拍影片,李宥炘更无法忍受田山一直抱着郑楚军的小腿,虽然知道田山现在只把她当男人看,但再怎么说,她也还是女生,这样被男生拉着小腿实在不好看。 不,其实这都只是藉口。 他就只是单纯粹不喜欢看着郑楚军的脚被别人抱着。 该死。 「好,我拍就是了。」李宥炘说完立刻朝打击声部走回去。 田山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一副功臣身退的模样。「我就知道这样会成功。」 郑楚军「蛤」了一声,但随后立刻明白了田山的用意。「你、你根本是故意的对吧?只是做作样子给李宥炘看?」 「当然,感谢啦!」语毕,田山带着雀跃的脚步追着李宥炘的背影。 郑楚军傻了眼,要说田山聪明吗?但其实也不全然是,但这招真的是大绝啊…… 「李宥炘,笑一下,不要这么冷冰冰嘛!」田山看着手机画面里的大冰山说着。 「我脸就长这样。」李宥炘边回边拿出了琴棒,一共八支,分别都有着不同的用途。「我是管乐社副社长,身兼打击声部首席,我叫李宥炘。今天我要介绍给大家的打击乐器共两个。第一个,也就是大家现在在画面里所看到的,跟木琴长得十分相像,但不一样,它是马林巴,音色偏中低音,那我就演奏一小段旋律让大家听听看它的音色。」 说完,李宥炘挑了软琴槌,直接现场演奏了一段超级玛莉欧的主题曲,演奏到一个段落,他又换了另一组硬琴槌,演奏了一模一样的旋律。 「等等,」田山忍不住插话:「为什么要打一模一样的东西?」 李宥炘乾脆将八支琴棒亮在镜头前,「不觉得我刚刚打的第一组共鸣比较强吗?而且声音比较大声。相较起来,第二组听起来共鸣就较弱一点,可是旋律听起来清脆多了。」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一点。」 「琴槌也是有分很多种类的,槌桿的材质与长度、琴槌的硬度、重量等之类的,也有琴槌头有缠绕毛线的,缠绕的方式跟松紧度也会影响音质。」说完,李宥炘收起琴槌,然后步向摆在架高地板最高处的定音鼓。 「这几颗鼓加起来可花了不少钱啊。」田山讲画面转为自拍,「只要来到打击声部,你就有机会可以演奏到这价值不斐的定音鼓哦嘻嘻。」 李宥炘用鼓棒把田山推出镜头,然后举高鼓棒,说道:「这个,就是定音鼓棒,我们学校共有两组定音鼓,一组摆在小房间预备用,另外一组则是你们现在看到的,现在有四颗,分别是23、26、29、32,有些学校会买到第五颗,也就是20。」 后来李宥炘拿出了调音器,接着一手开始以单音的方式敲打定音鼓,右脚踩着定音鼓下的踏板。「定音鼓是可以调音的,所以不管是在比赛或是表演中,曲子跟曲子之间都会有一段休息,是为了让定音鼓依照每首曲子的调性去调音,而打击声部的其他成员也要忙着换位置。很多时候打击声部如果人数不够,曲子需要的打击乐器又很多,这时候不只是在与时间赛跑,更是在考验要如何巧妙地去分配每个人所负责的乐器,同时,演奏技巧也很重要。」 「难怪我常看到你们打击在演奏中的时候跑来跑去。」田山同意的说着。 李宥炘收起调音器,抬眼看向田山。「所以,社长你新生还不给我招多一点。」 「没看到我现在正在动作ing吗?」 「我就坐等新生人数出来,你就最好不要再叫我和郑楚军拿着那该死的招生牌在社博里到处晃。」 「那是最后的王牌嘛!」 「等等,这段会剪掉吧?」 「当然会!哼,顏值现在救不了你了吧?你看你那么兇,等一下学弟妹们看到都不想加入了,然后旧生还退团!」田山忍不住抱怨起来,今年还真有两三隻打击小猫猫退社理由是:副社长太兇。「你再这样下去,等一下没朋友!」 李宥炘勾起一边的嘴角,「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样留住我。」 「这还不简单,」田山脸上掛起洋洋得意的笑容,「只要郑楚军待在管乐社的一天,你一定也会在嘿嘿嘿。」 「……」 「嘻嘻嘻这才是我最终最终的王牌哈哈哈!」 「我真的很想拿管鐘槌把你给揍死。」李宥炘眼神死。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① ——想说出我爱你,独自反覆唱着,在相同的乐谱上留恋,大海太过深邃,也是万幸,即使流泪,我也什么都不知道,i’mawhalien。 ☆ 我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头还有点昏昏的。 奇怪?这嗡嗡声是怎么一回事?是电风扇吗?这年头怎么还会有人在使用电风扇? 还有,这是什么味道啊? 等等,怎么有点热?没开空调吗? 我是试着睁开眼,像是很久没醒来般的眼皮异常的沉重,先看见的是掛着一朵朵棉花做成的白云的天空蓝色天花板,我眨了眨眼…… 本来想要继续睡下去,但—— wait! 这里是哪里? 我瞬间从平躺姿势换成了坐姿,头不停的向四周张望,又用手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看错。 这里还能是哪里,是我房间啊傻瓜,可是这种凌乱程度绝对不可能会是我房间。 「砰砰砰!」 「妈呀,吓死人……」我看向房门,接着门就被打开了,一颗小头探了进来,直盯着我看着。 「马麻!哥哥又赖床了!」那小傢伙在一大清早给我又高分贝的声音尖叫着。 耳朵好痛。 「我哪有!我这不是起来了?」这控诉我可不同意。 接着房门外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君君,再不起来上学就要迟到了!」 我盯着那个告状的小弟,他也紧盯着我。 「那是我弟。」我的脑袋这么告诉我,而且还用着非常肯定的语气。 意思是,我知道他是我弟,但又觉得他不是我弟,可是确实是我弟。 「不管你了啦!」好像是我弟的我弟说完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wtf? 是说,谁可以来给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没礼貌的小鬼会是我弟弟? 我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要踩到地上随处乱丢的物品,歷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书桌前,桌面上有着散乱的乐谱还有几本教科书,我拿起了数学课本,看了上头的名字。 龚晴君。 对,这是我的名字,一笔一画都没有错。 接着我翻开课本,从里头掉出了几张应该是平时考的黄卷,我不禁睁大眼…… 「shit……」我傻了眼,看着这几张几乎满江红的考卷还有那个位数的成绩,喃喃自语着:「这成绩还真是惨不忍睹,能考这么烂真是绝了,这人是没脑吗?不对啊,这不是我的考卷吗?所以是我写的啊……」 我丢下那些不忍直视的数学考卷,随意抓起了物理考卷,以为成绩终于能看了,结果还差点吐血,我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情绪有些失控。「龚晴君,你是智障吗?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写不出来?搞什么啊!」 说到最后,我几乎快哭了,原来被自己打败是多么令人感到羞耻的事。 后来我陆陆续续又看了别科的考卷,还是完全无法相信这是我的成绩。 对了,课表呢? 今天是要上哪些课? 「啊对,数学、化学、英文……」思考了一下后,记忆全回来了,我边从凌乱的书桌挑出一本本课本丢进书包,一边自言自语着,接着一张单子掉了出来,我捡起来一看。 社会组? 不对啊,怎么会是社会组?我应该是要填自然组才对呀! 我赶紧拿出立可带涂涂抹抹,将志愿改成了自然组第三类。 后来我走出房间,在这感觉不像我家但确实是我家的公寓顺利且自然的走到了厕所,在我看到镜子中自己的那瞬间,我像看到怪物一样向后跳开,接着又几乎把整张脸贴了上去。 「ohmygod!我的皮肤也太糟糕了吧?我到底有没有在好好保养啊我的天,等一下,这一颗这么大的痘痘又是哪招?」我摸着我的脸,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咚! 击倒。 ☆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② 自选曲演奏到差不多两分多鐘的时候,进到了低音铜管的主旋律,指挥台上的胖胖动作大的挥舞着指挥棒,一边喊着:「长号,把位拉好!吊鈸,渐强再强一点!木管,要轮流换气不要一起断!」 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 除了要一边看着乐谱一边看着指挥跟着节拍,还要快速变换乐器上按键的指法,同时要一边听着指挥的指令,如果你有游泳的经验,那种感觉就是当你奋力的在水中向前游,却还要一边分心去听岸上教练的指令,那声音不只模糊,而且很容易被盖过。 徐咏珈的手指快速的动着,因为只有一支双簧管的关係,trillo(颤音)没人可以cover她,长音也是,只是偷换一口气就深怕会被发现,这大概就是边缘乐器的悲哀,接着又是一堆十六分音符的快速音群,她快要跟不上了,幸好在她快没气的那瞬间进到了慢板,教室内顿时只剩下竖笛的声音。 接着法国号声部也加入合奏,再来是长笛、双簧管以及萨克斯风,最后才加入了整个铜管,快要进到快板时,大鼓和定音鼓的滚奏开始明显渐强,乐团的音量也跟着一起往上,接着锣用力一敲,气势瞬间水涨船高了起来。 李宥炘两手一左一右的拿着定音鼓棒敲击着鼓面,眼睛紧盯着胖胖老师,在乐团进行着渐强渐弱的声音变化时,他和负责大鼓的同学则是表现出节奏的强重。 徐咏珈听着定音鼓所打出的节奏,开始觉得自己的节奏也乱掉,在竖笛和长笛吹奏着快速音群的同时,定音鼓好像没有打在重音的点上,不是很明显的失误,但有经验的人一定轻而易举就可以听出来。 令徐咏珈疑惑的是胖胖老师居然没有停下演奏,而是继续进行下去,乐曲来到了法国号的群奏和邦加鼓的主场,可以听见的是他们的完美默契,因为邦加鼓重音都打在正确的位置上,使得法国号的旋律明亮了起来,就连后来换到小号主场的时候,邦加鼓也配合的很好,不抢风头,而是衬托它们。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定音鼓加入时,很明显他的节奏没有跟其他类似节奏的打击乐器一样,意思就是他们拿着鼓棒的手没有同时间敲击到鼓面上。 后来,胖胖老师在把这段快板走完后,时间也来到了下午六点,他也准时放大家下课,不过在社员们收乐器时,他开始点名了:「竖笛跟长笛,你们的快速音群回家再多练一点,分部练习时全部的人都要一起练,不然感觉很杂,这首快速音群时要很明显的,并不会被盖过去,所以不要偷懒啊。」 底下传来一阵哀嚎声,徐咏珈不自觉想要偷笑,因为在很多的管乐曲子内,虽然拥有了很多木管炫技的快速音群,但有时就算吹得认真,很多时候还是会被铜管的声音盖过,所以有吹像没吹一样。 「altosax.(中音萨克斯风)跟frenchhorn(法国号),你们两的和谐度要注意一下。」胖胖老师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视线飘向最后头的打击声部,「打击今天彼此的融合度有点不太好,快板的时候你们根本没有打在同一个点上,尤其定音鼓,你今天的节奏特别乱,轮音的密度和渐强的幅度也不够完美,收音不够漂亮,分部练习的时候要加强一下。」 此时很多社员们都扭头往后看着站在定音鼓后的李宥炘,他脸上是没什么表情,但却紧紧地握着定音鼓槌。 徐咏珈知道,在定音鼓进行轮音时,眼睛一定是紧盯着指挥,指挥的手举多高,负责定音鼓的人就举多高,声音也就越大。但也不能太过头,因为用力过头,定音鼓的残音便会消失,声音听起来便会很乾扁,音色也会跑掉,严重一点是鼓皮会被敲坏,所以对于力道的拿捏显得相当重要。 再来就是胖胖老师提到的收音和轮音,李宥炘今天的状况确实没有将收音做好,残响听起来太多,使得打击声部听起来很混乱、音色很混浊,轮音也没有掌控的很好,甚至有些拖慢了整个乐团进行乐曲的速度。 在胖胖老师离开后,有些要补习的社员就赶紧讲乐器收一收走人,剩下来的不是聊天就是继续拿着乐器练习。 坐在定音鼓前的长号声部也只剩下谢书宇,他推了下眼镜,然后回过身。「李宥炘,你是怎么啦?跟你练团那么久,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你被点名。」 「没什么,只是在想其他事情。」李宥炘转动着自己的手腕,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你居然会在练团时分心,该不会时因为郑——」 「叭叭叭!」坐在谢书宇隔壁田山突然拿着小号胡乱吹一通,接着说:「我亲爱的长号首席,我们来挑一下十二月校庆要表演的曲子,你觉得要《冰雪奇缘2》、《霍尔的移动城堡》?还是要《你的名字》?」 「蛤?」谢书宇一时反应不过来,一脸呆滞。 「还是要气势强大的《神鬼奇航》?《驯龙高手》?」 「呃,都好,你开心就好。」谢书宇乾笑了几声,不太明白田山在搞什么。 「啊!」田山拍了一下手,「要表演两首,另外一首就选——」 「bts的〈boywithluv〉!」龚晴君放下法国号朝位置在第四排的小号声部大喊。 林巧言和几个竖笛声部的女生尖叫,「好好好好好!非常好!」 此时原本在外面练习的b团成员陈姿仪拿着小号进来,坐到了徐咏珈身边的空位。「管乐版本的〈boywithluv〉一定很好听。」 「之前社团博览会的〈ineedyou〉到现在我还忘不了。」徐咏珈闔上乐器盒。 「不过小珈,你还好吗?」陈姿仪这突然一问,让徐咏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我怎么了吗?」 「就……」陈姿仪又朝徐咏珈靠近了一些,嘴巴贴在她的耳边尽量压低声音地说:「郑楚军学姐跟你告白的事情。」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③ 一听,徐咏珈的脸不折不扣红了起来,她先朝着低音声部的方向看去,见郑楚军正在专心放松着琴弓上的琴毛,这才回:「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只要一看到学姐就会有点慌,虽然学姐她说只是想要清楚地表明自己的心意,至于要不要深入交往她说她尊重我的意愿……」说到这,她又开始苦恼了起来。 虽然她不排斥同性恋,但是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接受。 郑楚军也曾经说过的,每一种爱都值得被重视,也值得存在。 陈姿仪偏头想了想,「学姐应该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决定跟你告白的,虽然学姐是真的很帅很漂亮,但这种时候,她一定也会很害怕。现在这个世界,虽说大多认可了同性之间的爱情,但是就像小珈你现在的心情一样,万一自己不是呢?我觉得学姐也有考虑到这点,所以她才会说会尊重你的意思,而不是在告白的时候又进而提出交往。」 徐咏珈忍不住叹气,「就因为学姐的贴心,反而让我觉得更沉重,我很怕会让学姐很伤心。」 陈姿仪整个人趴在谱架上,双手托着腮。「我自己觉得啦,学姐她早就猜到了你可能会拒绝,但至于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告白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学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关係有曖昧吗?」 徐咏珈愣了愣,努力回想,「我以为学姐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哇,小珈你上辈子到底时烧了什么好香,居然能被永治金泰亨告白,真的是发了。」陈姿仪边说边傻笑,一脸花痴。 「你也太夸张。」 「不过你最近放学怎么都刻意留在管乐教室练习?平常你不是都很准时就走人了?」陈姿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莫非你决定跟大家一起上台比赛了?」 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羡慕着徐咏珈,明明音色好、技巧也不错,为什么会害怕登台?哪像自己,想要跟大家一起比赛,但能力却不到。 徐咏珈摇摇头,「不是,就无聊,想多练一点。」 「小珈,你明明就有比赛的能力,就相信自己一次嘛,哪有人会用一次的错误定生死?」陈姿仪牵起她的手,一脸期待地说:「我现在很努力练习,今年全国赛我也很想跟大家一起去比赛,小珈你也一起嘛!一定很好玩的!」 「我……」 「小珈。」一道声音落下,徐咏珈抬头一看,发现时郑楚军。「要一起出校门吗?」 「……」 「这个时间我怕那个人会出现,你不是还不想见到他吗?」 徐咏珈一听,立刻明白了郑楚军的意思,因此她点点头。 李宥炘的视线飘向正在与徐咏珈说话的郑楚军身上,原本正在跟着田山指挥的练习节奏的手停了下来,只剩下定音鼓的残响。 「喂,你看哪啊?」田山皱了皱眉,顺着李宥炘的视线看去,这才理解他今天一直分心的原因。「我说李宥炘。」 李宥炘这才回过神,「什么?」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下,二、继续不要脸的死缠烂打下去,只是你这段时间心情如果没有调适好,依你现在的节奏,很危险,演奏乐器时若是心无旁騖,很容易被发现的。」 李宥炘低下头,田山说的这些话相当有深度,听起来像是在说要他暂时放下定音鼓槌,但仔细解剖其中的意思后,会发现是在讲另外一件事。 他看着自己握着的定音鼓槌,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失败的滋味他没嚐过几次,这次他始终跟自己过不去。 正当徐咏珈和郑楚军一起在管乐教室外穿上鞋子时,龚晴君也走了出来,然后对着她们说:「一起走吧。」 在走到校门口的这段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地走着。徐咏珈右边是郑楚军,左边则是龚晴君,这才体会到原来当夹心饼乾是这种感觉。 龚晴君时不时就偷瞄一眼徐咏珈,今早听到郑楚军的告白,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慌张,当下很怕徐咏珈真的会答应,毕竟郑楚军那张脸确实不容小覷。想到这,龚晴君放松似地吐了一口气,但他知道不能因为这样就卸下对郑楚军的防备,她这人老是不按牌理出牌,心思难以捉摸。 徐咏珈和郑楚军突然停下脚步,两人纷纷看向站在校门口左边警卫室附近的修长身影,有些消瘦,夜色中的他略显孤单。 龚晴君觉得那人看起来有些熟悉,身旁的动静却突然打断他回想的思绪,只见郑楚军一手搭上徐咏珈的肩,她们两就这样无视他往校门口的右侧走去。 龚晴君撇撇嘴,他差点就想衝上去宰了郑楚军,手给我放哪啊?讨厌…… 那少年并未上前,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 龚晴君反而走了上前打声招呼,毕竟人都看到了,况且有些事他也想知道。「呦,这不是庄严的王牌『雨天法国号』吗?」 其实龚晴君很少用这个封号称呼他,因为自己也很讨厌别人用「晴天法国号」来称呼自己,那就像一个框框,会侷限一个人,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一定是因为有足够的能力让人產生足够的印象,才能够拥有这个别称。 少年回过头,是一张秀气、温和的脸庞,如果说龚晴君给人感觉是如晴天般的温暖,那眼前的这名少年应该就是像半夜里的雨那样神秘却又令人感到心安。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④ 「好久不见了,晴天。」少年语气温柔地回应,随后的表情就像一场午后雷阵雨,语气有些无力:「我没想到她会真的离开,会真的转学,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留下。后来我一直去问班导,每天烦他,求他告诉我,才知道她转学了。」 「明知道她不想见到你,你为什么又要出现?」龚晴君收起笑意,眼神转为冷淡,「我好不容易才让她稍微站起来一点,你一出现,我之前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少年轻哼了一声,论气场,完全不输龚晴君。「有些事,我一定得亲口对她说。」 「说了然后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龚晴君质问。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要她为自己而吹奏,不是任何一个人,是为了自己。一直到她的离开,我才发现,她之前的所有演奏,都不是为了自己,这让我很难过,她居然可以为了别人硬撑这么久。」 「哼,先是深深重伤一个人,现在才来求原谅?」龚晴君满是不屑的说着。 「我并没有要她原谅我!」少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去年县赛她确实犯了错,当时在管乐里的我无法为她反驳一些什么,你不知道我当时看着她,心里有多么难受!」 「曾睿雨,那是因为你太胆小了,如果你当时勇敢说一些什么,或许徐咏珈就不会离开了。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你却没有勇气为她做些什么吗?」龚晴君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刻认输。 「龚晴君,你不能忽视其他人的努力!不能只看自己想要看见的……他们只是太伤心了,所以必须找一个人出气,你练了这么久的管乐,应该不会不懂明明很努力了,却还是输掉的那种感觉吧?」曾睿雨直白地讲,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两个少年瞪着彼此,眼里满是较劲的意味。 「我会带出更好的她,我会让庄严后悔当初轻易让她离开。」龚晴君勾起一边的嘴角。 曾睿雨挑起一边的眉头,微笑。「我会拭目以待。」 ? 国文课时,徐咏珈看着窗外发呆着。 郑楚军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徐咏珈想不明白,最近老为了这件事失眠,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 自己到底哪里好?成绩大概中等偏上一点,也不是特别好。个性?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讨喜,又是一个遇到挫折就会畏畏缩缩的胆小鬼。长相?拜託,跟郑楚军比起来简直天差地远!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困扰着她。 那就是一直不断出现在校门口的曾睿雨,她在庄严曾经的同班同学、在管乐社里最好的朋友以及曾经最依赖的人。 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她吹奏的每个音符,都是为了他,好几个晚上疯狂的练习,就只为了追上他。 她忍不住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此时下课鐘正好响起。 「小珈小珈!」在吃完中餐后,林巧言衝到她的桌子旁,紧张地说:「你可以帮我去管乐教室拿一下乐谱吗?我等等要去找一下班导,可是今天回家一定要练习,不然明天的分部练习我会被首席电死!」 「好啊,我趁现在去拿。」徐咏珈爽快答应,她记得中午的时候有些干部们会在管乐教室内讨论一些社团杂物事,门应该会开着。 她走出高二的教学大楼,外头的天气阴阴的,而且还飘着雨丝,她后悔没有穿外套就出来了,带着些微寒意的风让她打了个冷颤,她加速脚步前往管乐教室。 几分鐘后,她站在鞋柜前要脱下鞋子,发现今天鞋柜里只有三双鞋,其中一双还是龚晴君的,她明明记得龚晴君这时间应该要准备来个美好的午睡,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要拉开大门的那瞬间,徐咏珈听见了定音鼓的轮奏声、法国号的明亮的旋律还有节拍器以及田山的声音。 「不对不对不对!」田山声音不小地说着,挺严厉的,「李宥炘你的重音又下错了,还有这里,这里又快了,你要听一下法国号的声音。再来一次!」他看着总谱上定音鼓的部分皱眉。 于是同样的旋律又再来了一次,但好几次练习下来,田山依旧不满意。 徐咏珈这才发现,原来表面上看似傻乎乎的田山,实际上却是一个比谁都还要专注在于细节的人,难怪除了担任社长、小号分部首席也同时是学生指挥。 定音鼓的节奏快慢不一定,这令龚晴君有些烦躁,但还是认命的陪着李宥炘一练再练,可就算对着节拍器,他跟李宥炘的节奏还是搭不起来。 「先休息一下好了。」田山关掉节拍器,像是被打败般的坐在椅子上,伸手随意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恼。 李宥炘放下定音鼓槌,神情黯淡,带着歉意地说:「田山,我现在的状况真的不适合比赛,我可以跟打击声部的其他人商量一下,看定音鼓换谁打,我去打小乐器就好。」 「那我也认真的跟你说,不、可、以!」田山有些生气,「李宥炘,你是我们打击的王牌,定音鼓也是你最擅长的打击乐器,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而且你是我认定在打定音鼓时最能展现魅力的人了,拜託你不要因为郑楚军向徐咏珈告白这件事搞得自己心烦意乱好不好?」 站在门外的徐咏珈一脸讶异,原本要开门的手缩了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郑楚军的事会严重影响到李宥炘的节奏感。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是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就没有办法专注在旋律跟节奏上,我自己也快要被烦死了!」李宥炘情绪有些失控。「我也觉得自己很差劲,这样的旋律也可以打的这么烂,浪费了大家的合奏时间,可是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不要去想那件事……」他像是被打败一样的垂下头,失去了以往在演奏打击乐器时散发的光彩与自信。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⑤ 龚晴君放下法国号,翘起腿。「我说李宥炘,你跟郑楚军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记得国中的时候你们还好好的啊,怎么我高一进来永治时,你们就几乎不说话了?」 田山拿起指挥棒打了一下龚晴君的后脑勺,「你白痴哦,你没注意到国中时,郑楚军的打扮越来越中性吗?」 「我注意这种事干嘛啊,她要穿什么是她的自由,你管人家。」龚晴君一手按着自己可怜的后脑勺,「不要乱打会变笨啦!」 「她一直想尽办法推开我。」李宥炘无奈地轻叹着。 田山把玩着手上的指挥棒,「我当初单纯以为郑楚军只是喜欢偏中性一点的打扮,没想到她居然喜欢女生。」他不小心笑出声,视线来回看着李宥炘及龚晴君,「不过,我倒是听见了一首充满失恋风味的曲子。」 「田山至一,我发现你找死的功力不断地向上提升。」李宥炘的口气瞬间下降十度。 「我说李宥炘,我跟你联手的话,应该可以做到毁尸灭跡的程度吧?」龚晴君瞇起眼,整个人充满着危险。 「喂!」田山嘟起嘴,像是个小生气的小孩。「不过我说认真的,李宥炘你应该要想办法找机会跟郑楚军好好聊一下,看着你们之间的关係变成这样我也不是很好受,何况我们又都在同个社团,怪尷尬的。至于龚晴君,你就别否认了,我这双锐眼早就看出一些什么。」 龚晴君的坐在换成了慵懒的姿态,口吻听起来懒洋洋的:「什么什么?」 「哎呦,人家不好意思说啦。」要玩田山可不输的,他全身扭动着,就像那隻虫虫危机里的绿色毛毛虫。 龚晴君终于受不了了,伸出长腿要往田山踹过去,幸好田山的反应快,顺利被他给躲开。 「哇啊啊!」田山大叫,「你们都只会欺负社长!」 「欺负你个头,明明是你太欠欺负!」龚晴君大叫回去。 「不管不管!」 「回归正题。」龚晴君无视田山的鬼吼鬼叫,努力跟他沟通:「你乾脆去跟胖胖老师说,李宥炘想休息一段时间,就算是一个礼拜也好。」 「なに(什么)!?」田山一脸惊恐,冒出了日语。「できない(不可以)!距离县赛只剩下两个月了!」 「田山,你自己将心比心想想看,如果今天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还能够没有顾虑的吹奏小号吗?心情反而会越吹越烦躁吧。」龚晴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像隻可爱的三色猫。「我要回教室小睡一下了,不然下午的课我一定会打瞌睡。」语毕,他不顾田山的反对就抱着法国号站起身走往小房间,在收好乐器后他走出管乐教室,看见了杵在门口皱着眉头的徐咏珈。 徐咏珈的思绪还停留在他们刚刚的对话,她觉得自己听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但她的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她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只见龚晴君对她灿笑着。 「你干嘛?吓到我了。」徐咏珈有些惊魂未定,一方面又怕对方知道自己一直站在管乐教室外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没有干嘛啊,只是在猜你在想什么。」龚晴君调皮的笑了笑。 「没想什么。」徐咏珈逃避他的视线。 「你都听到了?」龚晴君的口气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彷彿这件事没有什么的语气。 「算……吧。」徐咏珈也不打算说谎。 「放学合奏完要不要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关东煮店吃东西?」他突然问,一边从鞋柜拿出鞋子并套上。「最近天气好像开始慢慢变冷了。」虽然天空上还是高掛着太阳,但风已经带着秋天的凉意了。 徐咏珈点点头。「好啊。不过,你可以再进去一次帮我拿一下巧言的乐谱吗?」 龚晴君眼神死。 于是下午合奏时间结束后,他们两肩并肩的走在往关东煮店的路上。 徐咏珈觉得有些奇怪,除了郑楚军今天没来说要一起回家外,也没有在校门口看见曾睿雨。 是放弃了吗? 「没看到他,会很失望吗?」在都红绿灯的同时,龚晴君看似不经意地问着,但内心却在意的要死。「听说庄严最近增加了放学的合奏练习时间,他应该也偷溜不出来了,看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夺回代表权。」 徐咏珈低头看着他手上提着着奶黄色乐器盒,「我为什么要失望,没看到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绿灯,她首先踏上斑马线,但走了几步发现龚晴君没跟上,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你再不走就要红灯了。」徐咏珈催促着。 「你喜欢曾睿雨??对吧?所以才没答应郑楚军的告白。」龚晴君勾起一边的嘴角,看起来有些落魄。「你是因为他,才加入管乐的对吧?」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⑥ 「嗯。」徐咏珈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哀伤,「就因为这样,我一直都很害怕看到他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于是我拼命、我努力,可是最后仍旧让他失望了。如果当初没有我,今年三月的全国赛他一定会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人吧。」 所以她选择逃避,以为这么做就能够让自己脱离,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就能够摆脱灰暗,可最后不但没有成功摆脱,反而让自己与晴天越来越远。 龚晴君没有回应,只是突然衝上前牵住徐咏珈的手跑向斑马线的另一头,他背对着徐咏珈,口气有些兇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声音不是为了任何人,不是为了庄严、永治甚至是他。现在,请为你吹响属于你的乐章。」他转过身,神情不见气馁,反而扬起大大的笑容,「大家都说我有一个神奇的魔法,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一定是喜欢管乐的,只是你还没发现罢了。徐咏珈你等着,我会把整个乐团带到你眼前。」 所以别怕,不论是晴天还是雨天,他都会让她开始期待明天。 徐咏珈的心纠了一下,龚晴君的招式总是来得令人措手不及,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直接飞向你。 后来他们来到了关东煮店,随意在店内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龚晴君点了些东西,他发现徐咏珈一直处在恍神状态,于是他拿起了一支米血糕塞进她的嘴里。 「啊!齁西区!」徐咏珈不顾嘴中的米血糕也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龚晴君哈哈大笑了几声,接着慢条斯理的吃起白萝卜,就在吃到一半时,他突然问:「对了,郑楚军的告白你打算怎么办?」 屁,他不是随意问的,是一直在找时机问。 徐咏珈注意到龚晴君吃关东煮不加任何酱料的,于是她也学起他。「我也不知道……不过为什么李宥炘会这么在乎郑楚军跟我告白的事?」 龚晴君手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该说你笨还是傻……」 「喂!」 「你进来管乐一段时间了,没注意到李宥炘跟郑楚军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吗?」随后,龚晴君夹起了一块鱼板。 徐咏珈先是咬了一口米血,然后托腮回忆了起来。「我记得认直属的那天,你跟学姐提到李宥炘这个名字,所以我以为他们很熟,但现在被你这样一说,反而觉得他们在管乐没什么互动,甚至可以说在躲避着对方。」 「是啊。」龚晴君吞下鱼板,接着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他们之间发生的事详细情形我是不太清楚,不过以前的郑楚军可不是这样的人。」 徐咏珈看着龚晴君一脸满足的表情,那鱼板好像很好吃的感觉,因此她也夹了一块。「不然学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以前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反正跟现在差很多的就是了。国小、国中的时候是男生追着她跑,现在是男生求她不要把自己的女朋友拐走,你知道的,郑楚军那神顏值,要说漂亮也可以,说是帅气也不为过,真够引起人忌妒。」龚晴君抿着唇,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徐咏珈试图在脑海中用龚晴君提供的线索去拼凑出郑楚军之前的样貌,模糊的影响渐渐在眼前浮现,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就见过了郑楚军,在国中时的县赛上,总是透着一个清晰美感的低音大提琴手。 「李宥炘不喜欢学姐现在的样子吗?」徐咏珈试探的问。 龚晴君微笑,伸出筷子夹起了一个竹轮,「就算李宥炘不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权力去要求郑楚军必须成为什么样子,那样太自私了,每个人都有想要成为的模样。但我知道,李宥炘不是那种人,不要看他那样冷冷的,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吃软不吃硬,别想跟他来硬的,会输。」 徐咏珈脸上肯定是出现了「我才不信」的表情,因为龚晴君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回应。 「你不知道吧?他有时会问我或田山你跟大家相处的情况,我知道他是因为不希望在整个管乐里有人被冷落或觉得自己不是管乐一份子的人。」 徐咏珈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不敢相信李宥炘居然会关心起自己,还真是受宠若惊。 「但我觉得,学姐她很享受自己现在的样子。」徐咏珈有感而发,一边回想起郑楚军每个闪亮的时刻,她总是擅于利用自己的优点,就例如:那张脸。 「总有一天,你也会开始喜欢起自己的。」龚晴君端起碗喝着汤,然后再次露出那种幸福洋溢的表情。 「真的吗?我真的还会有天晴的那天吗?」徐咏珈望向龚晴君,露出淡淡地笑容,真心希望会有那么一天,这个像冬日里暖暖太阳的他,能够如他所说,让她在管乐的世界里,找到那个最闪耀的自己。 在走出店门口后,龚晴君拉高了自己的外套领口,「怎么有点冷的问题。」 「你怕冷?」徐咏珈有些讶异。 龚晴君耸了下肩,又打了个寒颤。「最近常常会觉得冷冷的,我明明记得以前的这个时候,我还不会觉得很冷。」 「你现在跑回家就不会冷了。」 「你要一起吗?来比赛?」龚晴君侧过头扬起大大的笑容看着她。 「才不要。」徐咏珈看着他那爽朗的笑容,心跳快了几拍,脸颊上透出一些红晕。 「真可惜呢,不然我一定追得到你。」龚晴君双手扠进口袋里,眼睛有些亮亮的,似乎在期待什么,期待她能不能听出双关。 徐咏珈不假思索的直接回:「废话你一定追得到,我跑步又不快。」 闻言,龚晴君笑得更开心了,语调充满自信地说:「那你逃不掉了。」 徐咏珈,你无法从我身边逃走了。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⑦ 之后几次的合奏练习,李宥炘都没有去打定音鼓,应该是说他再也没有在合奏时间出现在打击声部,徐咏珈看得出田山这段时间很焦虑,但又不忍心一直去催促李宥炘快点恢復状况。 她突然觉得管乐里少了一个很重要的重心,说认真的,她有些想念由李宥炘所演奏的定音鼓,那每一拍都下的确定,没有丝毫迟疑,替管乐营造了力量的气氛,完美的提升了层次。 反观郑楚军,她依旧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在低音声部负责的拉奏低音大提琴,奠定了管乐不可或缺的基础,虽然说她在学校的人际关係很好,但比起跟一群人聚在一起,反而较常独来独往。 今天合奏时,当曲子来到五分鐘的地方时,只剩下少部分的乐器要持续演奏,例如钟琴、几支木管乐器和铜管乐器,另外大部分的人则是要张嘴唱出旋律,贴心的是,怕大家唱到后面音准跑掉,长笛以及双簧管会默默地加入吹起主旋律,让大家跟着唱。越到后面,越多人举起乐器加入合奏,人声的部分也就渐渐减弱,到最后由管乐将整个乐曲的情感推到最高潮的部分。 每次练到这里,徐咏珈全身总是起鸡皮疙瘩,温柔的旋律就像辉煌的太阳、孕育千万生命的大地轻柔地将你拥入怀中。 当乐曲即将来到最后一段的快板时,一位打击声部的同学将双鈸举起,动作漂亮地敲响的双鈸,又将整个音乐的层次提升。法国号则来到了后面重要的炫技小节,充分地将耀眼的太阳用音乐的方式完美呈现。 合奏练习结束后,徐咏珈拿着装水的小瓶子泡着竹片,一手夹着乐谱和双簧管要找一个角落练习,在经过长笛和竖笛分部练习的地方时,只见他们都聊得很开心,彷彿没有年级之分,话题不曾间断,这样的画面实在让她很羡慕。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双簧管,不禁有些失落了起来。 之后她来到了在管乐教室后方的一棵木麻黄树下,开始练起自选曲,每当练习时,她确实可以吹奏的很好,可一旦站上舞台,她便没有办法去掌控一切,总是小心翼翼,却还是犯错。 于是她开始觉得,不管舞台底下有多少的付出,她终究会在上台的那瞬间让一切崩溃。 直到现在,徐咏珈总会去想,自己是真的喜欢管乐吗? 一直到那次的比赛,她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的就退出管乐社,她以为自己会不忍心,可其实比想像中的容易。 徐咏珈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看着乐谱上密密麻麻的音符发愣。 「小珈,怎么啦?」一道声音落下。 「想事情。」她淡淡回应。 郑楚军也在一旁坐了下来,身后靠着树干,什么话都不说的望着天空。 「学姐,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喜欢管乐吗?」徐咏珈下意识地问,直到回过神时,话早已收不回了。 郑楚军沉思了一会儿,反问:「那我问你,如果田山今天要退你社,你会有什么感觉?」 徐咏珈嘟着嘴,双手环在膝头上,声音有些小声地说:「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捨不得。」 郑楚军挑起一边的眉头,「那代表你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管乐。」语毕,她轻轻笑了。 「去年县赛输掉后,我努力过,努力要拾起过往的自信,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失去了更多自信,我距离那个人,好像越来越远了。」徐咏珈难掩失落,声音有些哽咽。 「小珈你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他才演奏双簧管的吗?」郑楚军闭上眼,感受着阵阵迎来的凉风。 「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吧,唯有将乐器吹好,他才有可能会注意到我,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有可能跟其他人不一样。」 郑楚军轻轻地笑了,「可是小珈,那样的你,并不是你自己,那并不是你发自内心想要成为的样子。所以你才会对管乐失望,因为你发现你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不合逻辑,不是吗?」 徐咏珈侧过头凝视着郑楚军五官立体的脸庞,一边想像着她长发的样子,问:「那学姐你现在的样子,是你真心想成为的那个样子吗?」 郑楚军先是一愣,接着睁开眼笑了开来:「是啊,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可是为了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我伤了许多人。小珈,或许是因为我们俩太相像了,所以我才会被你给吸引,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过程中,身影不见清晰,反而逐渐模糊。」 徐咏珈皱起眉,「伤害了……许多人?」 「嗯。」郑楚军的神情透出一种落魄,失去了以往的神气。「小珈,寻找自己的同时,很有可能也会迷失自己。这场盛大的青春期,彷彿成了最复杂的迷宫。可笑的地方就在于,你努力的寻找着自己,可是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关心你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反而让我们渐渐地习惯以他人的眼光来定义自己,彷彿这样才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学姐,你会后悔伤了那些人吗?」 「后悔,却也不后悔。」郑楚军伸手随意撩起额前的韩式中分瀏海,动作十分自然。 曾经她有过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她很不喜欢自己的样子。 那时候她其实也不太了解自己,所以单纯的以为,只要周遭的人都喜欢她,自己一定也能够快乐起来,所以按照父母的期望,打扮的很漂亮,说朋友们喜欢听的话,像个正常的青春少女,以为这样总能够喜欢自己了。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像被看不见的绳索给紧紧束缚了。 很多事情,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无法体会为了成为大家期望中的样子,背后里做了多少努力、花了多少力气。 就算最后做到了,依旧厌恶自己的那种感受。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⑧ 「小珈,我终于找到你了!」林巧言忽然从一旁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长笛,接着看到了郑楚军也在一旁,「原来学姐也在。」 「是啊。」郑楚军又扬起那种撩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来找小珈聊聊,顺便混点时间。」 结果林巧言居然红了脸,但她随即拍拍自己的脸颊,千万别看呆了。 徐咏珈则是笑了出来,看来郑楚军的魅力真的是无人能够抵挡。「巧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长笛跟竖笛等一下分部练习结束后要一起去附近的冰店吃冰,不然再晚天气冷了就不能吃了,你要一起去吗?」林巧言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徐咏珈的目的。 「只有我一个oboe.会不会害你们很尷尬?」徐咏珈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过去在庄严高中管乐社里,她一向都很安静,又因为双簧管只有她一支,所以分部练习时也总是一个人,平时也只认真练习乐器,跟木管的其他团员根本没什么互动,这样的关係一久,大家自然跟她的互动就不是很热络。 「怎么会尷尬?一起来吧,等等大家在合奏教室外集合哦!」 徐咏珈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点点头。 一旁的郑楚军也笑了,「居然在我面前这样邀,看来我也得去联系一下我们低音声部之间的感情了。」语毕,她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在走之前不忘说道:「小珈,我没有一定要你的回覆,我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心意,因为我害怕不说清楚,之后的我会后悔。如果小珈有为了我这告白而感到心烦意乱,虽然想说声抱歉,但其实我很开心,代表你很在意我,会在意我的感受。」 ? 一天,徐咏珈在离开导师办公室后,经过了直属班三年二班的教室,她看见郑楚军她居然在座位上翘着脚,一边数着她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各种顏色的便条纸及情书,然后还一边叹着气,从表情看来似乎很困扰。 但仔细一看,郑楚军并没有打开那些情书看里头的内容。 「我说这郑楚军还真的是迷倒眾生。」一旁抱着一叠数学考卷的陈姿仪说着。 「你有听过关于学姊的任何事吗?」徐咏珈继续往前走,但脑海里还是郑楚军在数情书的画面。 陈姿仪想了下,接着说:「之前吧,跟我同补习班的女生说,郑楚军学姊国中时跟李宥炘学长的关係很好。」 「很好?」徐咏珈皱眉,有些诧异,脑海里尽然抓不出什么郑楚军与李宥炘互动的画面。「完全看不出来。」 「记得是学姐刚升上国三的事情吧,她突然把及腰的长发一口气剪到像男idol的头发长度,不久后学校就蔓延着一股奇怪的风声,说什么学姐喜欢女生,还说她之前文静气质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反正都是些不是很好听的传闻就对了。那时候的学姐总是被别人当成间话家常在背后谈论了很久,虽然大家还是会跟她说话,但多数时间的学姐总是一个人,似乎没有跟谁特别亲近。后来甚至还传出什么学姊抢了别人的女朋友的这种传闻。」陈姿仪突然露出笑容,「不过考到永治再次见到学姐后,她变得更闪闪发亮了,真是太好了,对吧?」 徐咏珈随意「嗯」了一声,她觉得有些悲伤,郑楚军的故事令人鼻酸,那段日子的她一定很煎熬,又因为隻身一人,所以只能独自忍耐着。 因为明白郑楚军是一个细心的人,所以更容易受伤害。 她曾经说过,她在寻找自己的过程中伤害了许多人,可是她自己不也遍体鳞伤?但就是因为她那份细心,才能够不露出任何蛛丝马跡的将伤口藏起,欺骗大家,也欺骗自己。 徐咏珈自嘲的笑了笑,她和郑楚军果然是属于同种类型的人。 中午午休时间,徐咏珈特意跟田山借了管乐教室的钥匙,从以前就不喜欢睡午觉的她决定去练个乐器顺便混点时间。 在脱下鞋子放进鞋柜后,才正要打开管乐教室的大门,却发现门没有锁,目光往地下一瞥,看见了一双男性的黑色帆布鞋。 开门走进去后,在窗边的一台贴壁式钢琴前看见了一手正在转笔、低着头写着放在琴盖上的练习题的李宥炘。 果然是资优生,午休时间也要动脑。 徐咏珈在心里想着,接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竹片泡在了装有水的小瓶子,然后打开乐器盒开始组装双簧管。 「怎么一个说不要上台比赛的人,居然练得比要上台的人还认真?」坐在钢琴前的李宥炘突然开口,但视线仍停留在眼前的数学习题上。 徐咏珈将乐器盒放到一旁,「我只是不想待在教室里。」接着将竹片固定到双簧管上。 李宥炘低声笑了一声,「真不懂你在犹豫什么,高中也就三年,除非你留级,单算县赛好了,你还有两次的机会,没有时间再让你浪费了。」他继续转笔。 「总比浪费大家的机会还要好吧。」徐咏珈翻着乐谱,冷冷地回应。 这偌大的空间安静了几秒,李宥炘停下转笔的动作,表情有些难看。「也是,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我连自己都搞不定了。」 「学长,我听朋友说你跟楚军学姐国中时很要好。」徐咏珈实在很好奇,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 「你朋友的情报错误。」李宥炘回过身看向徐咏珈,摘下平常不怎么戴的眼镜,除非上课或练团。「我跟郑楚军,算是青梅竹马吧,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第四乐章 独自守候就是不变的whalien 52⑨ 「你知道那种被重视的人推开的感觉吗?」李宥炘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声音里透出一丝凄凉,「明明曾经很要好,彼此之间总是无话不谈,到之后明明知道被疏离的原因,却还是无法回到原本的距离。」 「学长你……喜欢楚军学姐吗?」徐咏珈认得那眼神,之前每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时,就是那样子的眼神。 李宥炘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看起来很落魄。「如果她当时没有跟我疏离,你朋友所告诉你的谣言,大概还会多加一条:原来李宥炘喜欢像男人一样的女生。」 大发。 虽然他们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应该很养眼,徐咏珈忍不住想像了起来,随后觉得自己有些过份。 「那学长有当面跟学姐告白过吗?」 只见李宥炘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做不到,因为如果一直不说破,我跟她或许还有可能可以当朋友,但如果我说了,我害怕我跟她的距离会比现在更遥远,那样的关係,我赌不起也输不起。」 后来李宥炘学长说了一些有关从前的事情。 从小郑楚军便跟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而她的父母似乎也早就看出来了,因此便开始灌输她女生就是要漂亮、女生不能玩战斗陀螺要玩芭比娃娃、女生学跆拳道不太好要学画画或音乐,也要求她留长发,说女孩子要会打扮,因此衣柜一打开,就是些洋装跟裙子,房间也佈置的粉粉嫩嫩的。 一开始郑楚军非常配合,几乎不曾有过怨言,但随着年龄愈来愈大,也开始受不了这些被迫成为的样子,她时常跟李宥炘抱怨,也因为只有在李宥炘面前她能够不有所隐藏、展现自己真正的样子,两人的关係也就越来越好,他喜欢她,但她却把他当成哥们。 直到国三的某一天,郑楚军说喜欢上了一个女生,李宥炘那时候认为她是在开玩笑的,但没想到是真的,她剪掉长发、改变穿着,家里也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也顺利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了。交往了一些日子后,便被家人发现,郑楚军的妈妈无法接受便想要逼迫她们分手。 郑楚军害怕自己的父母会找上对方,因此她开始疏远那女孩,断掉所有联系,在学校也总是避开对方,还说了一些狠话,就是坚决要分手。那个女孩被伤的很深,因为误会而开始到处说郑楚军的坏话,而郑楚军她没有任何反击,就这样静静地承受一切。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宥炘更加确定了自己喜欢郑楚军,因为她喜欢管乐,所以他便加入管乐,因为不想与她分开,所以不顾父母的意见坚持放弃了原本的志愿来到了永治,只为继续一起吹奏着属于他们的青春乐章。 李宥炘深呼吸了一口气,「而现在,楚军又跟你告白了,而大家都知道的真相是,她的告白不会有结果。」 「我……」 「算我拜託你了,不要因此伤害她好吗?」李宥炘的眼神诚恳。 「我是不会。但你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不难过吗?」徐咏珈不解,她也不忍心去伤害那么好的学姐。 「我不想再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因为那样喜欢她的我会很痛苦。」李宥炘红了眼眶,「她没有错啊,喜欢上一个人有哪里不对了?真正大错特错的,是这个世界。」 这一瞬间,徐咏珈终于明瞭了李宥炘的节奏是为了谁而存在着。 合奏练习结束后,谢书宇调皮地用长号的滑管戳了戳一旁哀着脸的田山,「你要一起去洗吹嘴吗?」 田山用手指捏着自己的嘴唇,只见嘴唇外红红的一圈,很像两条香肠,脸也红红的跟苹果一样。「好……刚刚那个fff真的是要人命,乾脆改叫fxxk好了。」 「喂喂喂,气质、气质。」谢书宇将长号的吹嘴拔下。 「什么练管乐会有气质都是假象。」 管乐教室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只见龚晴君板着脸走了进来,淡紫色的制服衬衫有好几处被水喷湿了,身后还跟了一位拿着法国号的学弟。 「就跟你说了水不要开太大,水会从哪里喷出来你根本不知道!」龚晴君边走往小房间边碎碎念,后头跟着的学弟连吭声都不敢。 徐咏珈偷笑着,用脚想也知道龚晴君刚刚是去教学弟清洗乐器。 后来她也起身往小房间走去,打算去放回3dbandbook(3d教本,一种管乐基本练习的教材,时常拿来热嘴用),在打开门的那瞬间,她撞到了一个肉色有温热的障碍物。 「啊!」被撞到的生物大叫。 徐咏珈的视线缓缓从那消瘦的腰间顺着有些线条的腹部、手臂、漂亮的锁骨线条移到了那张惊恐的脸蛋上。 「啊!」换她尖叫,并用手遮住眼。「你干嘛脱衣服?」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① ——我想听你的旋律,你银河里的那些星星,究竟是如何点缀你的星空?别忘了到最后我是真的会去寻找你,因为你是我站在悬崖边最后的理由。 ☆ 我觉得,我好像落在了一片虚无里。 人类对于「黑暗」这个词,似乎还不是相当的了解,就像佔近地球表面积达71%的海洋。 该怎么来形容呢? 或许我只能说,现在没有任何的词语能构成我身处的一切。 「指挥官,自从进来了这里,时间就没变过了。」abel说着,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 是啊,我并不清楚maud号已经在这里飘盪了多久,只能根据我用掉的氧气量来推断。 甚至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前进还是后退,或是停止不动。 但我知道就算我成功离开这里,又或者成功逃出去都一点意义都没有。 即使只是短暂的片刻,只要能够再见到她一次,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做得出来,即便黑暗降临,我也会奋战到最后一刻。 突然想起她在高中模拟选填志愿时,脸上露出的平淡的神情,那是一抹已经迷路的人才会表现出来的气质。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甚至是希望成为什么样子。 我从没想过那样会毁掉一个存在,就好像将这漫长岁月夷为平地是件如此轻松的事一样。 太残忍了。 我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虽然知道她在课业表现虽不如其他人优秀,可我看的出来她在文学方面有着别人没有的天赋。高中时曾经看过几次她所写下的文字,很漂亮、很凄美却也带着落寞。 「我没有觉得很悲伤,也不觉得哪里痛,就只是感觉到空空的,荒芜,毫无生机,就像个黑洞一样,不管强逼着自己吸收多少的巨大物质,仍像是一个没有底的洞,好像就只能这样存在着。」 她是这么写着的。 在她选择离开后,这也成了我的心境。 其实我想了很久,很想知道这个「空」到底来自何方,直到某一天我才突然明白,是你。 我想,我是真的很想念你。 只是很遗憾的,我们从来没有在彼此身边围绕过。 你一直是我心里头的遗憾,是个无法抹煞掉的存在。 我也曾经想要与这个遗憾和平共处,就像光明与影子一样,接受着所有的一切,可是我输了,彻底的输给了我自己,我仍紧抓着你的影子不放。 看来,我之后的日子,都只会被痛苦及思念给淹没吧,我的生命注定了要被你佔据。 因为你,我彻底学会了爱情,可这爱情却让我变得更加孤独。 maud号的警报器突然大响。 「指挥官,maud号不太对劲。」abel边操作着面板边说着,动作有些慌张。「各个地方都开始故障了。」 「怎么会?我去确认看看。」坐在我身后的队员解开安全带起身,准备要前去查看机体状况。 「等——」在我要阻止的同时,不知为何前方的强化玻璃突然呈现蜘蛛网碎裂状。 abel被吓了一大跳,「这……」 「james,现在请你坐回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我大喊。 abel仍在努力操控已经不受控制的面板。 正当我还在思考下一步时,强化玻璃在我面前砰的一声碎裂,maud号也开始剧烈震动,这频率不太正常,我可以猜到是maud号再也承受不了某些力量,正在解体当中。 在那瞬间,我突然透过窗外看见了向我伸出手的她,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动作,等我意识过来时,已经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了。 「指挥官!」abel大吼,一边伸手想拉住我,但已经为时已晚。 而这也是我听见的最后一道声音。 现在,我不只与指挥中心失去联系,连队员也是。 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你离开后,我的时间只事毫无意义的流逝而已。我找不到自己的光,最终也成了一片黑暗。」 后来,我这么写着,回应着她,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了。 ☆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② 管乐教室内传来柔声的乐器,曲子正进入慢板,胖胖老师缓缓举起没有指挥棒的那隻手,示意要团员将乐声渐强,随后渐渐弱下。接着又是一阵相当狂妄的渐强,大鼓的轮奏加上被敲响的锣以及定音鼓稳定并渐快的节奏,又再度将气势向上提升,接着就是木管的快速音群,乐曲来到了快板。 法国号以及萨克斯风的主旋律,象徵了太阳的强大,后来又表现出了太阳的华丽,除了法国号外,打击也从头忙到尾,手从来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徐咏珈发现打击声部的同学好像都将谱背了起来,从头到尾都只盯着指挥,似乎根本没有在看谱,彷彿谱架上的乐谱只是装饰用。 但最重要的是李宥炘的节奏感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往更有魅力,再度将只属于打击的力与美呈现出来。 「李宥炘,今天的状况很好哦。」胖胖老师称讚着,「我们的打击王牌回归了。」 田山回过头,朝着站在定音鼓后的李宥炘比了一个大大的讚。 距离县赛也只剩下两个礼拜,合奏练习的次数被增加,时间也都延长,等到结束时时间也来到了晚间七点。 「大家比赛前一天一定要将自己分配到负责搬的打击乐器再确认一次,明天我会抽问。比赛当天早上田山会先跟胖胖老师到比赛现场去,所以这里只剩下我,因为还有其他声部要确认,所以我希望我们打击能够让我放心,尤其是小乐器,要多留心一些。」李宥炘对着所有打击声部的同学再三叮嚀。 「遵旨!」 田山和龚晴君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放在合奏教室前方距离长笛声部位置很近的柜子前,柜子里放满了一瓶瓶小瓶子,那是替乐器做保养的保养油,徐咏珈看着他们分别拿起一瓶保养油,开始滴在乐器按键的关节上。 平时社员通常都会简单保养自己的乐器一次,若是平常不清理或是定时上油,尤其是铜管乐器,按键很容易卡住,按下去便弹不回来,会造成演奏无法顺利进行,比赛完的空窗期有些人也会将乐器送回原厂去进行检查,交由专业的技师来进行保养及修復。 后来田山提议到影城附近的餐厅去吃晚餐,走在路上的过程中,徐咏珈发现郑楚军跟李宥炘两人之间变得无话不谈,时不时会朝对方露出笑容(不说,这画面真的是会让人为之疯狂),惹得田山在一旁哇哇大叫表示自己的吃醋,虽然表面上如此,但徐咏珈知道当田山听到他们两人重修旧好时,是最开心的那一个。 拉麵上桌后,大家的嘴巴仍忙个不停,除了吃东西,免不了的是聊不完的话题。 「我啊,从国小练管乐到现在,很多亲戚都会跟我爸妈说『欸你儿子吹嗩吶的?』,听到都快气死了我。」田山边说边抱怨,看起来很不爽。「我不知道已经解释过几百次小号跟嗩吶是不一样的东西。」 「长笛也一样啊。」林巧言因为点了一碗比较辣的拉麵,除了脸红,就是一直吸鼻子。「我爸都会跟他的同事和朋友说『我家女儿练管乐的,吹直笛的哦!』,我快吐血。」 廖禹诚听到这里嘴里的拉麵差点喷出来,他抱着肚子大笑。「我之前听到竖笛的人跟同学说自己练竖笛时,他同学说什么你们知道吗?他同学直接回说『啊!就是海绵宝宝里章鱼哥吹的那个嘛?』,我在旁边听到都快笑疯!」 徐咏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坐在一旁的龚晴君早就已经笑到流眼泪。 「拜託,最欺负人的乐器是doublebass吧!」田山默默地将视线投到郑楚军身上。 「怎样?羡慕吗?」郑楚军勾起一边的嘴角,这小小的举动又电爆了在场女生的小小心脏。 「才没有,人家我也有一七五好不好,又没低于一百六。」 「喂喂喂,社长麻烦请你好好说话。」身高一百五五的林巧言抗议。 「也才比我多那三公分,你也别太骄傲。」身高一七二的郑楚军挑了下眉。 徐咏珈又喷笑,不过她真的可以认同田山的话,全团唯一要求身高要高于一百六的乐器就是低音大提琴了,其实也没有硬性规定身高一定要过一百六,只是太小隻的人通常在把位转换会比较吃力,遇到十六分音符时只会想要杀人。 完食后,一行人决定到影城前的广场散步,发现广场上摆着一架有些復古的四角钢琴,一旁还摆着「请来弹奏我吧!」的牌子。 他们纷纷走了上前,田山将李宥炘推了上去。「去秀一首看看!」 李宥炘紧急踩煞车,「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弹了欸!」 「哎呀,没关係啦。」 正当大家在讨论要弹奏哪首曲子时,他们身后突然窜出法国号的声音,转过头后发现,原来龚晴君早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拿出乐器,法国号在夜空之下闪烁着耀眼金色光辉,他边热嘴边走到了钢琴旁,对着李宥炘说了一些话后,往旁边站了一点。 徐咏珈看着龚晴君的预备动作,好像知道了他打算准备来个快闪表演。 琴声悠扬响起,是相当抒情的节奏,龚晴君也将乐器上嘴加入了主旋律,路上经过的行人们有些都停下来开始围观,甚至有不少少女尖叫拿出手机开始录影。 徐咏珈疑惑的看着那些女生的反应,只是一首曲子她们怎么看起来兴奋成这样? 她又回过头望着站在广场中央演奏法国号正绽放着色彩的龚晴君,他有时会闭上双眼沉浸在音乐里,有时会故意转个圈圈,身子也会随着音乐而摆动。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③ ?????????????????我讨厌我的那天我想消失的那天 ?????????????在你心中打造一座门 ?????????????????打开那扇门走进来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magicshop你可以相信我这带给你安慰得magicshop 「是bts的《magicshop》!」林巧言放声尖叫。 越来越多人上前围观,正当音乐进行到最高潮时,龚晴君突然吹出了一个与旋律非常不和谐的音,很明显的就是吹错,现场听眾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李宥炘的伴奏持续进行,面对出错,龚晴君俏皮地吐了一下舌,现场一片掌声响起,有些年纪较大的长辈也大声说着:「加油!」去鼓励要继续吹奏下去的龚晴君。 徐咏珈可以从龚晴君所吹出的乐声中,听出他比吹错前更卖力演奏了,甚至吹奏的更好了,这令她感到相当讶异。能在失败中以更华丽的姿态重新站起,是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情。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快闪结束后,大家纷纷各自回家了,只有龚晴君和徐咏珈留了下来,他们两一起坐在广场旁的石头阶梯上。 「你是故意的吧?」徐咏珈突然问,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人要「故意」吹错音也太明显。 「被发现了哈哈哈!」龚晴君假装一脸懊恼。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龚晴君轻轻叹息,「我们总是很容易用一次的错误来定义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我觉得在我们学会了解自己后,才能够真正得接受自己,也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徐咏珈知道龚晴君是在说服自己,「哪有办法说忘就忘,虽然现在想起来没这么难受了,有一大半都是因为你们的关係。」 「有一件事其实我也很纳闷,就是每当我们觉得会成功时,却总是以失败收场;可总觉得会失败时,最后的结果却是意外的成功。」龚晴君边说也边思考着,人生果然就是复杂。 「我没有总想着会成功,却还是失败了。」徐咏珈又开始垂头丧气。 龚晴君移动了点位置,向她靠近了一点,一隻手搭上她的肩。「不,这不是失败,而是你正在前往成功的道路上了。」另一隻手则高举着指向夜空。 徐咏珈侧过头看着龚晴君,有点想要哭。 「我说你,我都为了你当眾出糗演出了,赏我一点面子吧?」龚晴君把脸凑了上前,可怜兮兮的睁大眼,还用着撒娇的声音说:「拜託、拜託、拜託……」 「好啦!」徐咏珈一脸嫌弃的推开龚晴君的脸。「等、等一下,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龚晴君此刻换上一抹像偶像剧男主角一样的坏笑,他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般的站起身。「刚刚忘了跟你说,田山跟胖胖老师老早就把你排进比赛名单内,而比赛名单也早就送出去给主办单位了。」他嘻嘻嘻的笑着。 「什么?」徐咏珈傻眼,这是什么先斩后奏的概念吗? 「我们本来在想如果今天再没办法让你答应该怎么办,我看我乾脆先去躲起来好了,因为田山肯定会先追杀我。」 「不,我才会先杀了你。」徐咏珈跳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龚晴君要扑过去,但被脚速快的他给躲开。「龚晴君,你不要跑!你死定了!」 假日,徐咏珈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全黑的洋装,她将洋装穿上然后站到镜子前。曾经,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穿上这套洋装了。 接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条淡紫色上头有一角印有永治高中校徽的领巾,一边看着自己把领巾绑在脖子上,她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昨天中午,郑楚军特意花了一整个午休时间教她怎么样打出漂亮的领巾,可说是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徐咏珈怎么打就是不漂亮,歪歪扭扭的,但郑楚军却能轻松打出一个漂亮、乾脆的结。 徐咏珈扬起笑容,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自己这样笑了,好像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着希望一样。 或许她真的能够在这里重新开始,把握剩下的青春,能够跟朋友们一起在台上奋力一搏的机会。 摆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着:龚晴君。 ——喂? ——明天比赛加油! ——嗯,你也是。 ——如果会害怕或紧张的话,看我也好,听我的乐声也好,分散注意力。 ——好。 ——那就明天见囉。 ——等、等一下! ——怎么了? ——谢谢…… ——蛤?你说什么? ——龚晴君,你是真听不到还是假听不到? ——人家真的没听到,你都不知道我位置后面的双鈸都是如何摧残我的耳朵…… ——我说,谢谢你! 电话另一头的他轻轻地笑了。 ——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真的放弃自己。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④ ? 县赛当天,社员们先是将大型乐器合力搬上乐器车后,纷纷去换上要比赛的衣服,男社员换上黑衬衫配上黑色改窄西装裤后看上去帅气度比平常多增添了好几分,女社员们则是换上黑色的洋装及黑色裤袜,各个看起来变得相当有气质,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骗局。 徐咏珈侧过头看着从刚刚开始就不怎么说话的陈姿仪,她穿着永治的制服,因为身为b团,无法参赛,却要帮忙后台的一切。 「姿仪,你在想什么?」她问。 陈姿仪看着从眼前晃过的某位a团社员,有些失落地说:「我高一就参加管乐了,可是看见跟我同时间进来的同学几乎都晋升上a团了,我却还在这里。他们每一个看起来都好厉害,闪闪发亮的,我也好想跟他们一样。」她眼中充斥着羡慕的光。 徐咏珈不太能够完全理解陈姿仪心情,因为一直到国中毕业她都有在学琴,也因为乐理底子打的好,学起乐器比一般人还要快,参加国小和管乐社后不久她就晋升到a团跟着一起登台比赛了。国中更不用说,因为庄严是私立学校,设有国小、国中及高中部,国中一进管乐便直接被分配到a团。 现在想想,一切来的太快,她当初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其实根本没有。 「姿仪,我想之后登台跟大家一起的你,一定可以表现得很好的。」徐咏珈朝她露出笑容,「我相信那时候的你,比起任何人,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确认完所大型乐器都上乐器车后,李宥炘拿出手机打给已经在比赛会场的田山,「乐器都出去了,十五分鐘内应该会到达,你注意一下。」 掛上电话后,他朝着四周张望,徐咏珈知道他这是在找郑楚军。 「学姐刚刚才去换衣服了。」徐咏珈走到他的身侧。 李宥炘点点头。 「学长,楚军学姊能有你这样温柔地陪伴着,真的很幸运。」 「我曾经想过放弃,但是没有办法。」李宥炘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 「那你有想过,万一大学你们各自上了不同的学校,会怎么样吗?」 「到了那时候,我差不多也该放手了。郑楚军天生就是要乘风飞翔的存在,而我,会走我该走的路,不会再跟父母任性了。」李宥炘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跟郑楚军讲开的那一天,他便明白,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了,就算有机会,那也是曾经的事了。 忽然传来了一些女社员的尖叫声,只见穿着裤装的郑楚军从厕所走了出来,一手还像偶像剧中的男主角一样拨着头发,抨击了现场少女们的心脏。 徐咏珈抬起头望着李宥炘,他看着郑楚军的眼神,透着一股心安,像是终于放心了一样,比起自己的喜欢,他更在意的就是郑楚军,比起郑楚军自己,他是那个最希望她能够好好爱自己的人。 「徐咏珈。」这是李宥炘第一次不「学妹、学妹」叫她。 「嗯?」 「比赛时不要紧张,我们都在,会跟你一起面对,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们彼此都会连成一颗心。」作为副社长,虽然总是严格督促社员,甚至时常冷着一张脸,但他偶尔也会给予最真心的鼓励。 徐咏珈的鼻子用上一阵酸楚,她忍住了想哭的感觉,对李宥炘笑着点头。 两台游览车停在校门口,管乐社的同学一一上车,徐咏珈才刚坐定位没多久,身旁一到黑影突然落下,最抢眼的就是他奶油黄色的乐器盒。 「你怎么没跟谢禹诚一起?」徐咏珈看着仍在想办法把装有法国号的乐器盒塞进脚下那小小的空间的龚晴君问着。 今天换上全黑套装的他不知为何让徐咏珈有些目不转睛,但就算是一身黑仍掩盖不住他的耀眼光芒,反而衬托了他自身持有的气质。 「比较想跟你一起。」龚晴君完全不害羞的说。 闻言,徐咏珈的脸有些红了起来,默默地转头看向窗外。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阵子,徐咏珈故意专注的看着窗外街景,龚晴君的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着。 十几分鐘后,两台游览车停在演艺厅的大门口前,这里已经可以听见各校参赛队伍在外头热嘴的声音了,徐咏珈因此又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她紧握着双手。 一隻温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伴随着一道声音落下:「今天,你可不可以只看我就好?」 「什么?」徐咏珈一脸惊恐的看着那隻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是隻很漂亮的手。 这时龚晴君才缓缓睁开眼,他侧过头用着迷濛的双眼丝毫不避讳地看着她,接着突然俯身向她靠去,徐咏珈吓了一大跳。 座位之间的空间本来就很小了,徐咏珈根本无路可退也不敢乱动,他又靠得极近,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顿时围绕住她。 「简单来说,就是想要你的眼中只有我,我不想要你一直看别人。」龚晴君的口气有些小孩子,但是眼神却很认真,清楚的表示我不是在开玩笑。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⑤ 下了车后,李宥炘带领着社员走向他们被分配到的休息区,此时另外一群同样身穿全黑的参赛学校也走向休息区,徐咏珈一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后双脚忍不住停下,一旁的龚晴君也注意到了,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低下头看着徐咏珈用力握紧的手,用力到指甲好像快要刺进皮肤里了。 那些此起彼落的谈话声落进徐咏珈的耳里,在她耳边不停嗡嗡作响,一阵阵晕眩感像野兽般扑来,有种快要吸不到空气的感觉,强烈的恐惧感像一股大浪冲进她的心头,她想躲也躲不开。 龚晴君用着没提乐器盒的那隻手牵起了徐咏珈的手,「我们走吧。」他缓缓带领着她继续向前走,想要尽力不让她停留在原地,就像停留在那些过往一样。 徐咏珈这才回过神,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的跟着他走。 走是走,但龚晴君有种他是在牵着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走,这让他的心很难受。 他们走到自己学校的休息区,大伙人早就已经在一旁组起乐器、热嘴了,此时田山跟胖胖老师也一同走了过来。 「各位,集合一下!」田山拍拍手,引起大家的注意。 胖胖老师今天穿上了西装,跟平常总是简单一件t-shirt的样子特别两极,但那套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压力一定也很大,老师也是,但老师的压力是因为你们,老师会害怕你们对自己过于严格。老师希望,现在的你们只抱有一个念头就好,放轻松,不要想太多。还有,一定要倾听每个人的声音,不管是solo还是伴奏,都一样重要。」胖胖老师一边说话,一边看过每一位社员的脸。 田山站在一旁,带着笑容点点头,接着说:「每一次的练习,我都看见了大家都很认真,虽然还是有人给我迟到,给我闹退社,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入社条件,但我感受到你们的真心,身为社长,我很感动。」 底下的社员们纷纷欢呼和拍手,甚至有人还大喊:「田山!我爱你!」 「哈哈哈!」田山送了一个飞吻给那位社员,又继续说:「各位,我们因为管乐齐聚在此,所以大家,别为自己留下遗憾,有好事,大家一起记得,难过的,大家一起面对,好吗?」 底下又响起一片掌声,龚晴君和谢禹诚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田山赶走,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渐渐轻松下来,还有不少人扬起笑容。 在进入预备区前的最后休息时间,有几名庄严高中的管乐社学生趁着老师们暂时离开时来到了永治的休息区,他们探着头找着某个人,不到几秒便马上在人群中发现她。 「徐咏珈!」其中一个带头的女生喊了她的名字,引来了不少永治管乐社员们的注意。 原本在跟林巧言说话的徐咏珈肩膀先是一颤,接着缓缓回过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她的呼吸开始有些乱,渐渐听不见周遭的声音,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紧,像是被人勒住一样,脑袋里突然又充斥着那些酸言酸语。 「听别人说我还不信,结果你还真的转学到永治,是嫌害我们输了比赛还不够,现在要祸害永治吗?搞不好这次永治连第二名都不保了。」 徐咏珈看向那位女同学,立刻认出了她,是竖笛声部的,以同年龄层来说,她的竖笛真的是技巧最好的。所以更理所当然的,她有权利能够批判他人。 「你也太不负责任,自从比赛输后的团练要来不来,就算来了也没有在用心在吹奏oboe.,之后呢?逃走?你有想过我们吗?」另外一个长笛声部高三的学姐说着。 「你知道你一走,我们找不到可以演奏oboe.的人,你这么做感觉就像跳槽的永治一样,闯祸后就拍拍屁股就走人!」 徐咏珈的双眼涌上一层薄雾,她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 「喂喂喂!」林巧言突然窜出声,瞪着眼前那些庄严的人。「你们可以留些口德吗?是眼睛坏掉还是真的没同理心?你们没看到小珈也很难过吗?」 「她难过什么?最难过的应该是我们吧?我们不能生气、不能难过吗?」对方似乎也讲到快要哭,声音有些哽咽。 林巧言无言反驳,可还是说:「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能一直骂她啊,把所有的罪名都怪在小珈头上,分数出来,我相信被扣分的原因不可能只有这个,你们怎么不先自我反省,只会一昧地去怪罪别人?怪罪自己的同伴?」 徐咏珈突然抓住林巧言的手,示意要她别说了。 「所以我们更努力练习啊,但她呢?就这样突然转学,完全没有让人看到她为了弥补的努力,要我们怎么气消?我们也很努力啊,就因为不是音乐本科生,所以才不想浪费高中三年的青春!」 「比赛的事情,我们早就释然了,我们真的生气的是她寧愿一声不响的离开,也不愿意继续留下来跟大家一气奋斗!」 徐咏珈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那些昔日的战友,一股温热突然涌上眼眶。 是啊,面对失误,她只想着别人的眼光,想要赶快闪避那些恶意的目光,一心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彷彿听不见、看不见,她就可以好过一些。 「有时间在这里闹事,为什么不赶快回去练习?下下一组就轮到我们了。」有道陌生的声音从那些少女的背后传来。 徐咏珈的视线越过那些少女,「曾睿雨……」 「好久不见了,咏珈。」他扬起淡淡的笑容,面容似乎很疲惫。 「曾睿雨,难道你甘心吗?」 「现在说这些对比赛没有帮助,你们快点回去,被老师发现可就不好了。」曾睿雨说完,先是看了徐咏珈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⑥ 后来庄严便排队入场要进到后台预备区,永治则用剩下的时间做最后的衝刺,但胖胖老师要他们轻松吹,也只抓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复习,因为害怕到时比赛时团员们会没有力气。 等到准备换永治进到预备区时,李宥炘点名时却发现徐咏珈不见了。「有人看到徐咏珈了吗?」他问,目光也向四周搜寻着。 只见木管声部的同学都摇摇头。 而这刚好被刚演奏完下台经过预备区的曾睿雨听见,他停下脚步朝着永治高中看去,面露一丝不安。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因为他的不勇敢,所以才会让她离开? 如果他当初有跟她说些什么话,会不会她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曾睿雨有时候真的很想揍死那样懦弱的自己,他将手上的乐谱及法国号交给另外一位同声部的同学,接着转身跑开。 徐咏珈一个人来到了演艺听二楼的角落,回忆着过去那些日子。 因为想要跟曾睿雨一样,所以她想成为更厉害、更强大的人,望着遥远的山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走到那里,所以总是埋头向前衝刺,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巔峰,但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高处,每天的生活却都变得不再平静。 她的演奏技巧超越学姐们因此拿到独奏的机会,而别人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引来了她内心更兇猛的野兽,于是开始感到害怕,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待在这样高处的地方,要面对的是什么样恐惧。 曾经有好几次,她尝试着想要回头,可又要小心着不要摔下去,于是开始感到迷茫,向前看的路是模糊的,回过头看了看,又不知道以前的那些牺牲到底换得了什么。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徐咏珈想着,每当她拿起双簧管时,脑袋里装着的就是这些,因为害怕狠狠坠落,害怕那样的粉身碎骨,所以她小心翼翼,却也製造出来那些好像要将她给吞噬的影子,那些自己製造出来的恐惧便在比赛时将她吞噬,让她摔得彻底。 徐咏珈哭了起来,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摆脱自己製造出来的枷锁? 「咏珈。」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对方还喘着气。 徐咏珈转过头,只见曾睿雨的目光紧锁着自己,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她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回应。 「为什么突然离开?」曾睿雨问,这是他自从她离开后,每天反覆问着自己的问题。 徐咏珈一样没有回应。 「为什么都不回我的讯息?」他又问,依然没有得到答覆。「你知道你一走,我做什么都乱了套吗?」 「对不起。」徐咏珈淡淡的开口:「或许是我太脆弱,当时的我只想着要逃离,我太害怕了,不知道原来你站着的那个地方,要承受的是一些我根本没想过的压力,那些恐惧就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之后狠狠将我吞噬。」 「咏珈,该对不起的人是我。」曾睿雨像是失去力气般垂下肩,失去了以往的风采。「比赛那天,我应该要对你说些什么的,应该在那些人说你的时候,跟他们反驳的。」 「可重点在于,他们并没有说错啊……」徐咏珈看向他,无力的笑了笑。 「……」 「或许离开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让我有时间可以沉淀下来,我很庆幸我来到了永治,让跌落的我有机会再重新站起,让我有机会可以找到那个曾经热爱管乐但自己却不知道的自己。」徐咏珈用手背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珠。 「有些事,我一直很想亲口跟你说,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说是因为看着你那么努力,我怕我一说感觉会像是在浇你冷水。」曾睿雨微微弯起嘴角,笑容带着点疲惫,「咏珈,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想吃什么就去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花开花落,成长这件事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比起看别人的眼色,多花点时间去看自己,不要总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你不需要借助任何一个人的光,你有你自己的亮。」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下子,曾睿雨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什么,在庄严时的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眼神,眼中从没有闪烁着希望的星星。 「咏珈,你找到那个自己了吗?」 徐咏珈勾起嘴角,「好像就快要了。」 「我知道了。」曾睿雨向她走近,一手轻摸一下她的头顶,露出坦然的笑容。「加油,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也不要往下看,只管在舞台上闪亮吧!」 徐咏珈对他露出微笑,接着绕过他要离开,背后的他突然又说:「那些一起练团的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这使她停下脚步,眼泪不自觉掉落。 或许这样就足够了,原来那些日子并没有浪费。 「你是我站在高处时,唯一看向的地方,是支撑着我的力量。」曾睿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明白徐咏珈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回到庄严,更不会回到他身边了,这让他有些不捨,甚至是难受,所以他才选择在这时候说出口,因为他害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也清楚知道,庄严并不适合她,不能够让她以最放松的心情展翅翱翔,所以在这最后,他选择在背后推动着她,去到一个广阔的天空。「我很期待哦,很久没听见你的乐声了。」 徐咏珈急急忙忙地向后台跑去,在远远的那一头就看见了龚晴君双手盘在胸前站在门口。她向他走近,发现他的眉头紧锁着,好像是在生气的感觉。 「龚晴君?」她试探性地叫了他。 他侧过头看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徐咏珈突然感觉到一股低气压。「你的领巾呢?」他问。 徐咏珈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她面露惊慌,接着一股来不及反应的拉力将她带向龚晴君。 原来是龚晴君从口袋里拿出她的领巾,接着绕过徐咏珈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在看了她一眼后,低着头认真的替她打上领巾。 徐咏珈仰着头望着他,这样的距离她可以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她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与他靠近。 「徐咏珈。」他对着自己打出的完美领巾扬起笑容。 「嗯?」 龚晴君对上她的视线,轻勾起一边的嘴角:「我想邀请你,一同进到我的晴朗里。」 徐咏珈也凝望着他,眼角闪烁着泪光。 「在你不喜欢你自己的时候,我来喜欢你吧!」龚晴君说完便轻轻牵起徐咏珈的手,带领着她走进后台,准备跟着大家一起登台。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⑦ ? 两个礼拜后,校庆园游会展开,管乐社负责了开幕、运动员进场以及国歌、国旗歌的演奏,而这些都由学生指挥来负责,也就是田山,偶尔累了才会叫龚晴君来帮忙指挥一下,自己则躲到一旁去休息。在那之后大家又各自回到班上去进行体育赛事,龚晴君不负眾望拿下了许多运动项目的前三宝座。 到了校庆第二天,各班纷纷将自己的摊位给佈置好,而管乐社的社员们也正在密谋大事。只见田山换上一套《你的名字》中男主角立花瀧的高中制服,而另一位竖笛声部的首席则换上了女主角宫水三叶的高中制服。除了电影《你的名字》组曲以外,他们其实还准备了一首,只是为了保持神祕感,所以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到了表演时间,徐咏珈先是吹起双簧管开始调音,后来各声部的乐器也纷纷加入开始随着她调音。之后胖胖老师穿着比平常还要正式一点的衣服出现,他站上指挥台,确认底下社员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后,他举起指挥棒,而部分社员也将乐器上嘴。 一开始的《前前前世》旋律是以木管作为开场,由竖笛首席负责了主旋律的独奏,也就是那位穿着宫水三叶制服的高三学姊,柔和的乐声在搭配上了上低音号,堪称绝配。再来是副旋律的法国号,只见龚晴君将乐器又提高了些,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着。小号声部也接着加入,只见每个乐器互相呼应着,小鼓以及铃鼓的节奏也稳定的带着乐团前进。 其实在之前的练习时间,胖胖老师就曾用投影萤幕播放了有着中文歌词翻译的影片,要社员们在演奏时能够更融入乐曲,也才能够透过旋律将这首乐曲所带着的心意表达给听眾。 龚晴君一开始本来不是很感兴趣,但当他看到:「就算你的踪影消逝不见,变得支离破碎,就算要从头找起,我也不再犹豫,不论相隔多少光年,我也会唱着这首歌找到你。」这些歌词时,他内心开始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目光渐渐飘向坐在第一排的徐咏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就是歌词而已吗? 组曲的第二首是《没什么大不了》,而这段由钢琴来负责的独奏,在后头木管悄声加入,到最后主旋律回到木管上。 组曲第三首是《花火》,在一旁听着的b团社员在音乐进行到最高潮时都起了鸡皮疙瘩,眼眶甚至有些泛红,每颗音符不停的撩动着他们的心,每次的渐强及渐弱都一层层的将听眾的情绪向上推进,铜管演奏出了男女主角想要见到对方的那颗坚定的心,最后的结尾由柔美的木管画下句点。 这时田山拿着小号站了起来,而竖笛声部的首席也站起,两人深情地望着对方,田山用着带着有些哽咽的流畅日文说:「あの俺は君をどこかで?(我是不是在哪边见过你?)」 「わたしも。(我也是。)」学姊回应。 接着两人有默契地同时说:「君の名前は?(你的名字是?)」 底下尖叫声四起,而这田山好像完全入戏了,还脱稿演出,大喊了一句:「言おうと思ったんだ。お前が世界のどこにいても、俺が必ず、もう一度逢いに行くって!(只要记住你的名字,不管你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我一定会,再次去见你!)」 全团社员看向田山,有些人傻眼,但不得不说这日文说的有够流畅,有些人跟着底下听眾一起尖叫,胖胖老师则是无奈笑笑。 在第一首曲目演奏完后,七位穿着马卡龙色系西装的男生们纷纷从舞台的一侧站到了整个乐团前,背对着底下的师长以及同学,原来是管乐社偷偷的跟热舞社男团展开合作。 最原始的想法是要从管乐社内抓出七位会跳舞的男同学,找是找到了几隻小猫,但李宥炘怎么想也没想到完全凑不到七人,看来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怎可能会有很多同时会跳舞又会管乐地同学呢。后来受到託付的郑楚军则去热舞社拜託了少说也有五次才有今天的合作演出,而田山和龚晴君这两个都只是在后面出点子,差点气死郑楚军。 胖胖老师再度举起指挥棒,音乐一下,底下的女同学们疯狂尖叫,而那七位热舞社男同学则随着乐声开始舞动起来,虽然没有人声,但又是一种不同的风味,一种更气派更华丽感觉。 进到副歌时,由小号和法国号相互呼应着,现场还可以听间有人唱着:「ohmymymy,ohmymymy!」 but?????????but你的伤痛就是我的伤口 ???????????当我恍然大悟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用着你给予的伊卡洛斯的翅膀 ?????????飞向的不是太阳而是你 (bts〈boywithluv〉) 表演结束后,管乐社社员们将乐器全部集中安置在图书馆,为了下午的闭幕以及颁奖典礼,之后各自回到班级上去帮忙园游会的摊位。 徐咏珈看着校园内四周掛着的七彩旗帜和时不时传来耳边的笑声、食物的香气,不禁笑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或多或少一定会被这样的欢乐气氛给影响。 忙了一阵子,终于轮到了徐咏珈他们休息后,林巧言提议先去文组的田山班上看看,之后再到理组的郑楚军以及李宥炘班上看看。 只见田山班上的摊位前,有隻穿着泰迪熊装的熊熊兴奋地跳着舞,而这也招揽了不少客人跟牠一起合照,熊熊也时不时会摆出一些俏皮的姿势,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巧言拉着陈姿仪衝向熊熊,「好可爱啊!」 徐咏珈跟龚晴君随后才跟上,「田山呢?」她将摊位里的人全部看过一遍,就是没看到田山。 这时熊熊突然站到他们两人面前,然后什么话都不说的硬是要塞进龚晴君和徐咏珈两人之中隔开他们。 「喂喂喂!」被推开的龚晴君有些不爽,「你这隻熊在搞什么?」 林巧言拿出手机,「帮你们拍照,站好,快!」 手机萤幕里,徐咏珈扬起淡淡的笑容,龚晴君先是叹了一口气,但在举起手准备要比yeah时,没料画面里的熊熊突然牵起徐咏珈的手从画面里跑出,让拿着手机的林巧言傻了眼。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⑧ 龚晴君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随后赶紧追了上去。 被一隻大熊熊突然拉着跑的徐咏珈有些吓到,虽然穿上了这么沉重的一套泰迪熊装,但里头的人奔跑的速度丝毫不减。「熊熊,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跑啊?」 熊熊持续奔跑中,这也引发了一场小骚动,奇特的画面让同声们忍不住爆笑,纷纷拿出手机录影。 龚晴君在后头大喊:「喂!你这隻色呸熊!把她还给我!」边喊边用惊人的速度追赶。 泰迪熊一路拉着徐咏珈跑到了高三理组的摊位前,原本在利用自己的顏值吸引顾客上门的郑楚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另一班正在製作松饼的李宥炘眉头蹙起。 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面? 算一算距离好像差不多了,龚晴君跳上前伸出长腿给那隻色狼泰迪熊一个飞踢,结果泰迪熊重心不稳向前扑整个大吃土。这样还不够,龚晴君还整个人飞扑了上去,故意在泰迪熊身上压来压去。 一旁有些喘不过气的徐咏珈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看着泰迪熊紧紧抱住压在自己身上的龚晴君,而龚晴君似乎没料到会这样,开始努力地想要挣脱。「靠!你这隻色熊,给我放开!」 郑楚军默默地放下手上的试吃品走到了泰迪熊的头部附近,蹲下身后伸手抓住泰迪熊的头,将那颗熊头给拿了下来。「田山?」她一脸写满惊讶。 听到关键字,龚晴君立刻停止挣扎,抬头瞪着田山,「你有病吗你?」 田山贼贼的笑了几声,才松开手,接着在龚晴君来不及反应的状况下将他从自己的身上用力推开。 「啊!」换龚晴君吃土。「田山至一!」 田山努力地想要站起身,毕竟身上那套厚重的泰迪熊装多少还是限制了他一些肢体活动,看到了一旁的龚晴君正要弯腰起身,他便伸出自己的手按向龚晴君的背才顺利站起身,而龚晴君又再度跌了回去吃土。 徐咏珈和郑楚军在一旁大笑着,就连一向是万年冰山脸的李宥炘也扬起了两边的嘴角。 「我们的晴天法国号长大了。」田山语气感叹的说着。 「闭嘴。」终于爬起身的龚晴君伸手拍掉身上的尘土边冷声警告。 郑楚军也玩心大起,决定参一脚。「是啊,我的小珈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边说,她边将站在身边的徐咏珈揽进自己臂弯里。 龚晴君和徐咏珈两人的脸有默契地都红了。 一旁选择观战的李宥炘无奈地摇了摇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田山百分之两百是故意的,意图也太明显,分明故意就是在激龚晴君表明心意。 终于迎来了下午的闭幕仪式,体育奖项都颁发完后,司仪拿起麦克风说:「今年,本校的管乐社再度拿下一年一度全国学生音乐比赛全国赛代表权,现在有请管乐社社长以及副社长代表所有团员为学校献上奖盃以及奖状。」 聚集在面对司令台右侧的管乐社欢呼声四起,田山和李宥炘分别拿着奖杯及奖状缓缓走上司令台,接着一左一右站在校长身旁合照,田山扬起大大的笑容,而李宥炘脸上也掛着浅浅的笑意。 徐咏珈边吹奏着颁奖乐边看着那座闪亮的奖盃,至今她仍没有真实感,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拿下了代表权,当天当评审们宣布第一名时,团员们互相又哭又抱,彷彿就像昨天的事,那些泪水依旧歷歷在目。 停下演奏后,徐咏珈一隻手覆上自己的左胸口前,她能感受到那清晰的心跳,是青春的心跳,是活着的证明。 「让我们一起期许,明年三月的全国赛,我们的管乐社能够创下佳绩!」 回到家洗澡完后,龚晴君坐在书桌前,物理练习题还摊开在桌面上,一个题目都还没写,而他就只是仰着头盯着贴满萤光星星的天花板看。 现在的心情,好阿杂。 他在不久前曾经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郑楚军确实衝进了尖峰时段的车朝里,自杀成功了。接着梦境的内容突然有向后推动了好几年,在郑楚军的忌日那天,李宥炘在澳洲自由潜水时出了意外,虽然有被成功救起,但昏迷指数只有三,最后他的家人忍痛选择了拔管。怎么会这么刚好是郑楚军忌日的那天出事?虽然其他人总说是恰巧,但龚晴君总有股直觉,梦里的李宥炘是故意的。 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如果上次他们没来得及找到郑楚军,阻止之后的事情发生,未来就会变得跟这场梦境一样? 从那个梦境醒来后,龚晴君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那是一种因为寂寞而產生的寂寞感。 除了要去烦恼朋友的事情,现在他自己的脑子也是一团糟,对于一件事他开始不会只有一种想法,总是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干扰着他,而他现在也只能努力去平衡,甚至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一直停留在徐咏珈身上,会想尽全力去帮助她。 「会不会是青春期的关係啊?」龚晴君自言自语的问着。「不对啊,那郑楚军的事又要怎么解释?」 想了一段时间,他从书包拿出一张数学考卷,看着上面接近满分的分数。 他不会说自己完全没有努力,国中会考前,他为了考上永治高中,疯狂的恶补数理,导致法国号练习只能被放生一段时间,但到底该怎么形容这个感觉? 很奇怪。 超级奇怪的。 这大概又是一个不能跟大人说的烦恼,正所谓青少年的烦恼。 大人会觉得这是一件无聊到不能再无聊的事,是件不需要多花时间去侵占思绪的事,是件当你长大后会后悔当初怎么会这么想的事,之后劝你别再胡思乱想。 或许这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微小到看不见的烦恼,但对于现在是真的很重要,青春里若是没有这些奇特怪异的想法,又何能称之为「青春」? 那些内心里冒出的不同声音,是真的令人感到混乱,但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在为你指引方向的感觉。 龚晴君边想边同意的点点头,在说服自己后,他开始提笔开始做练习题。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⑨ 翌日,在下午放学后的分部练习前,田山先是召集了所有社员,接着他站在指挥台上说:「嘘!安静!我要宣布一件会让人跌破眼镜的事!」 「要说就快说,别打马虎眼。」站在指挥台一旁双手盘在胸前的李宥炘一如往常的淡定。 底下的社员都被这反差给逗笑,田山瞥了一眼李宥炘,继续说:「那我就直说了各位,庄严高中管乐社提出想要跟我们交流的邀请。」 底下响起一片惊呼声,看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徐咏珈也是惊讶得睁大眼,她没想过一向喜欢单打独斗的庄严居然会想要与他校交流,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坐在位置上抱着法国号的龚晴君,只见他的眉头紧蹙着,应该也是想不透。 后来徐咏珈来到了她独自练习的角落,发现了龚晴君居然抱着法国号靠在墙边,望着有着渐层色的天空,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她默默地来到他的身边,开始吹起双簧管,之所以会知道这首曲子,完全是被龚晴君这个阿米给影响的,最后连她也开始迷上。 一旁的龚晴君静静地听着,发现是bts团员jimin的〈serendipity〉,在她快要吹到副歌时,他也举起法国号加入了合奏,两种完全不同的乐声互相扶持着彼此,就像两个星体围绕着彼此旋转,进而產生出来的引力波足以晕染整个世界。 等吹奏到一个段落后,两人有默契地一起停下,侧过头对着对方微笑。 「你刚刚为什么一直望着天空啊?」她问。 「我在想如果那天我们没能及时赶到把郑楚军拉回来,现在的我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改变吗?」龚晴君并不打算隐瞒。毕竟很多时候,只有相仿年纪的人,才能够理解这样的烦恼。 「不知道。」 「你可以不要这么直接吗?」 「我只知道,他们现在都很好,都仍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们都还站在这片晴朗之下。」徐咏珈微笑。 闻言,龚晴君笑了。「那么跟他比起来,我确实很幸福……」他喃喃自语。 「他?谁啊?」徐咏珈不解的皱眉。 「没事,我在自言自语而已。」龚晴君伸手搔搔头,然后刻意转移话题:「不过,庄严居然会想交流,还真是个小傲娇。」 「可能是因为你说的这个『小傲娇』,终于想要试着去找出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了。」徐咏珈轻叹一口气,她不懂,明明是有着高超技巧的庄严,在经歷上次的失败后,一定不会有机会重蹈覆辙,可是这次怎么又输了? 「哦?」龚晴君挑起一边的眉头,接着突然像徐咏珈靠近,弯着腰与她平视。「要跟之前的同伴合奏,紧张吗?」 毕竟曾经是庄严管乐的学生,徐咏珈骨子里的那份『小傲娇』气质当然还是有的。「哼?紧张?拜託,论演奏技巧我才不输他们好吗?而且永治也不逊色,跟庄严合奏绝对不会输!」 龚晴君突然大笑,先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庄严果然还是对你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你骨子里也是一个超级小傲娇。」 「你再说一次。」 龚晴君扬起他那明亮的笑容,嘴角还出现了两颗可爱的梨涡,他伸手摸摸徐咏珈的发顶,「不要哩。还有,你不要紧张,有我在呀!怕什么!」 「那个……」 「嗯?」 徐咏珈的动作变得有些扭扭捏捏,声音非常小声:「我、我可以戳一次你的梨涡吗?」她知道这是个很奇怪的要求,可是每次当龚晴君扬起那爽朗的笑时,那两颗梨窝一直在她眼前晃呀晃的,实在很诱人。 龚晴君楞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像隻无辜的小狗一样眨了眨眼,接着轻轻笑了,在维持一样的弯腰姿势下,他将原本的露齿笑换成了抿嘴笑,挤出了嘴角两侧的梨涡。 徐咏珈嚥下了一口口水,接着伸出手指缓慢地靠近其中一颗梨窝,就在碰上的那一剎那间,一道声音突然窜出:「晴天学长!快点过来教我练半音阶!」是法国号b团的一年级学弟,明年非常有可能晋升a团一起进攻全国赛。 龚晴君的笑容瞬间垮掉,而徐咏珈也迅速将手缩了回来。「如果今天之内他的半音阶没有给我练好,他就死定了。」留下这句话后,他便直起身去将那个学弟打包带走。 徐咏珈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头有些小小失落。 可能是因为没有戳到小梨涡,也可能是因为她想要再跟他多相处一些时间。 下课时间,龚晴君一如往常坐在位置上,而隔壁的两个天文社同学又在讨论天文相关知识,他听着听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拉着椅子靠了上去,问:「上次说的那个黑洞理论,从a黑洞被吸进去再从b黑洞穿出去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宇宙?」 「什么样啊……」同学甲手托着腮思考了一下,接着回:「我说的都是还没被证实的,但有人说是可以去到另一个与我们宇宙相似的宇宙。」 「你是说平行宇宙吗?」 「嗯。」 「或许会看见另外一颗地球,就也有可能会遇到另外一个自己,但时间的进行速度也许会不太一样,空间跟引力问题。」同学乙先是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龚晴君,「不过你一个管乐社的,怎么会对天文这么感兴趣?」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①① 「我不知道欸。」田山天真的秒回。 在场的干部们除了里宥炘外全都噗哧一声大笑出来。 此刻李宥炘额头上掛满三条线,他瞪向田山了,不悦地皱眉。「亲爱的社长,你在跟我开玩笑?你在不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的状况下,跟他讨论了这么久?」 「我是不小心的!」田山急着解释:「就不小心讨论的太专注了,忘了问嘛!」他缩了缩脖子,似乎很害怕下一秒李宥炘会张牙舞爪扑上来。 「男的女的?」 「男。」 「曲子呢?」郑楚军再度转移话题,「是要买新谱吗?」 田山点点头,「我们决定要演奏两首合奏的曲子,一首我们来选,另外一首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是管乐版的《lastchristmas》。然后龚晴君一直在吵说想要演奏bts的《mikrokosmos》,我个人是觉得还不错,流行歌会比较吸引到年轻的听眾,你们觉得呢?」 「是不错。」公关点头同意,「不过完全就是晴天学弟的风格。」 「场地呢?」李宥炘边写着开会纪录边问。 「有两个方案,一、是因为要配合我们一年一度的圣诞快闪活动,二、是在美学馆办一场小型音乐会。」田山说到这时顿了一下,继续说:「快闪还是比较符合我的喜好,毕竟要办小型音乐会,除了需要经费又要再向上提高,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规划。」 「快闪加一。」 「我也加一。」 「加一。」 「地点一样是在市区的艺术村吗?」李宥炘又问。 田山点头,「嗯,跟往年一样,我会再跟庄严管乐的社长说,你最近也可以先跟艺术村的负责人连络了。」说完,他转过头看向谢书宇,交代着:「按照我们订好的日期去预约一下乐器车,租借校车的事情也记得去申请,庄严说到时候定音鼓、大鼓、管鐘等大型打击乐器他们来提供,小乐器我们带。」 「收。」 「公关。」田山继续点名,「麻烦ig及脸书发文宣传。」 「收。我想这次其他学校应该会吓到,最不可能一起合奏的学校居然会交流,哈!」公关直到现在还是觉得一切超级荒谬。 李宥炘冷笑一声,「你这样说,说不定来看戏的人会比路人还多。」 「有可能哦。」公关哭笑不得。 「谱务,那首bts的谱记得处理,买到印完后可以直接发下去给各声部练习。」田山对着郑楚军说完最后一项工作。 郑楚军比了个ok的手势。 在外头分布练习的林巧言拉着徐咏珈跟他们长笛声部一起,在休息时间时,有一位高一的学妹突然对着徐咏珈问:「咏珈学姐,庄严管乐帅哥多吗?」 在喝水的徐咏珈差点将嘴里的水喷出来,「什、什么?」 林巧言也加入话题,「对啊,每次只要一比赛完或是管乐联合发表会结束,那个脸书告白管乐社团就会出现一堆文,都在疯狂问说什么庄严高中管乐某声部坐在第几个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好帅,求ig。」 「真的真的!」高三的学姐也放下乐器加入,「庄严管乐的顏值不低!」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来,徐咏珈一点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咏珈学姐,你一定有暗恋的人吧?」高一学妹逐渐向徐咏珈靠近。 什么不问居然问这个…… 徐咏珈向后靠了一点,扬起笑容摇摇头。 「小珈,从实招来哦!」林巧言乾脆直接扑上去搔痒她。 徐咏珈很努力闪躲,「没、没有啦!」但这回答任谁听起来都很心虚。 「骗人我才不信!」林巧言继续攻击。「哪个乐器的?」但她后来决定以退为进。 「法、法国号……」徐咏珈很努力在大笑中凑出字。 而出来装水正好经过长笛分布练习教室的廖禹诚默默地听完了这些对话,他赶紧拔腿衝向法国号声部在合奏教室外的练习空地,这可是非常重大的情报。 「你这里的点音再乾净、俐落一点,不然听起来你的心态就是不太确定。」龚晴君认真指导着学弟,伸手指着乐谱上的某几个小节继续说:「还有这几个圆滑,我知道音差了将近快八度,是真的有点小难,你回去多练一些有圆滑的基本练习,之后会比较容易掌握力道。」 「好。」学弟懊恼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我下礼拜要验——」龚晴君话才讲到一半,便听见远方传来一阵呼喊:「龚~晴~君~」 他和学弟缓缓回过头,有些傻眼。 只见廖禹诚拿着水壶,脖子上上还掛着萨克斯风的背带衝了过来,接着一把抓住龚晴君将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劈头就问:「喂!你什么时候跟徐咏珈告白?」 这下换龚晴君揽住廖禹诚的肩又将他往下压了一点,先是抬头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人后,尽量压低声音说:「嘘!而且我什么时候告白关你什么事啊?」 「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从幼稚园一起上同一间音乐教室到现在的交情,把你送出去这件事我可是身负重任!」 「就这么想把我送出去?」 「我这是成全你好吗?」 「我不想跟你在这里耍智障了。」龚晴君忽然松开手,害廖禹诚差点往前跌倒吃土。 但在龚晴君直起身打算要转身走人时,又被廖禹诚强押了回来。 「你到底要干嘛啦?」龚晴君放弃抵抗。 「听好了,刚刚我不小心听到林巧言在逼问徐咏珈之前在庄严暗恋的人是谁。」 「谁?」 「她说是法国号声部的,跟你同个乐器欸!」 「嗯。」龚晴君相当淡定。 「你可以多给我些反应吗?」 「好哦。」 「就这样?」 「早就知道的事,我还需要多做效果?」 「喔……等一下!你早就知道了?」廖禹诚握住龚晴君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谁?是谁?」 龚晴君勾起一边的嘴角,接着他向前倾,有着漂亮唇线的唇靠在廖禹诚耳畔故意用气音说:「我才不要告诉你。」接着用力挣脱对方的箝制。 「没关係!」廖禹诚在后头大喊:「过几天庄严来合奏的时候就知道了!」语毕,他这才惊觉自己离开声部太久了,因此又赶紧跑了回去。 龚晴君回到学弟的身旁,本来要继续教学,但他的心思早就飘向远方了,在交代学弟继续练习后便抓起水壶向长笛分布练习的教室走去。 其实他还是很不安,自从听过平行宇宙的理论后,便开始对于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抱持着迟疑的态度,害怕只要出现个失误,后面的事情便会朝着他无法挽回的状况去发展。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对于徐咏珈的心意。 在经过教室时,龚晴君刻意放慢脚步,眼睛则朝教室里望去,发现徐咏珈有说有笑地跟着其他人聊着天,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细数起来,她现在笑起来的次数比以往多了许多,为此,龚晴君的嘴角也渐渐上扬。 突然,徐咏珈侧过头朝门外看去,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朝他拋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在说:「谢谢。」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①② ? 终于来到了周末要跟庄严高中合奏练习的时间了,田山和郑楚军两人顶着打太阳站在校门口前,原本应该要出现的李宥炘,却坚持要在留在合奏教室管理秩序,只好由顏值担当的郑楚军代打。 田山先是看了眼手腕上的錶,接着转过头看着斜靠在墙边的郑楚军,还真不愧是永治第一帅,果然人帅什么角度怎么看都好看。 「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但你也看太久了。」郑楚军边说边笑。 田山微微瞇起眼,「我就好奇问一下,你现在还喜欢咏珈学妹吗?」他随口一问。 郑楚军双手扠进口袋里,语气认真:「现在只打算放在心里。」 「哎呦?」 「我喜欢她,但她不见得会喜欢我,听起来简单,但对于我们来说却很复杂。就拿磁铁比喻好了,男女就像磁铁的两极,相吸并不困难,但是你有想过吗?要是相爱的是同极性的人呢?存在于那之中的阻力,需要多大的力气去克服才能迎来拥抱?他们尊重我的喜欢,我也同样尊重他们的心意。」郑楚军淡然一笑,「你不也觉得比起我,有那么一个更适合小珈的人吗?校庆那天你的举动也太明显,还在我面前这么做,真过分。」 田山尷尬的笑了几声,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你跟李宥炘真的……」 「真的什么?」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闻言,郑楚军豪爽的大笑了。 「笑什么……」田山的恋爱天线天生就比较短一些。 郑楚军怎么可能不知道李宥炘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她也喜欢他,只是现在无关爱情。「我希望他能够幸福,因为是他让我能够真正的面对我自己,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失败品。」 「郑楚军,你从来就不是。」田山扬起大大的笑容。 郑楚军挑起了一边的眉头,跟他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这么肉麻的话,不过—— 「认识这么久了,每当我看到你都觉得自己长得太失败。」 「田山。」 「干嘛?」 「我觉得你还是闭嘴最帅了。」 「……」 不久后,两台大型游览车停在永治高中的门口。田山跟郑楚军互看了一眼,接着迈开步伐一起走上前迎接。 徐咏珈坐在合奏教室后的一棵木麻黄下,没有去体育馆跟其他社员一起迎接庄严高中管乐社的到来。她的背向后靠在树干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天空发呆。 很多时候,有些回忆总会很怕去想起,但又不忍去忘记。 她跟曾睿雨之间的所有,好像就是这样。 但如果没有他,徐咏珈不会知道自己会是这么喜欢管乐,甚至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就这样错过,更不会在永治高中遇见像晴天一样的龚晴君。 小学三年级,曾睿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大家常听见的「我的名字叫○○○,那你呢?」,而是:「要不要一起加入管乐?」 想到这,徐咏珈笑了一下,那时的她连「管乐」是什么根本都不知道,就这样跟着一起参加了,因为有钢琴的底子,指挥问她要不要挑战较少人演奏的双簧管,懵懵懂懂之下她就这样点头答应了,不是女生较多的长笛或竖笛,而是几乎总是孤单一人的双簧管。 自那天起,每天早上的团练,下午的分布练习变成了不变的定律,徐咏珈也发现,曾睿雨进步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很多,所以开始害怕自己总是落在后头,她只能付出更多时间去练习,进而忽略了跟其他社员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常一个人。 大家应该也都明白,朋友对朋友彼此之间的标准会比朋友对一般人的非常不一样,就因为是朋友,所以对你的标准跟对其他人的比起来会比较低。而大家对徐咏珈的标准,永远是那么高,因为不是朋友,也因为是身负重任的独奏者。 所以她明白,自己不能够犯错,而长期活在高标准之下,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平时练习不会犯的错误到了舞台上便会出现,表现渐渐失常,到最后她连吹奏的勇气都遗失了。 过程中,曾睿雨总是会跟她说加油,不断地给予她鼓励,但殊不知徐咏珈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因为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要一直叫她加油呢?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别人眼中她不够努力。 「干嘛又一个人待着?也不叫上我。」 徐咏珈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暖和起来了,「你怎么跑来了?」 「我对交流这种事不太感兴趣,对你比较感兴趣,怎么办?」龚晴君一脸痞样的说着。 「神经病……」徐咏珈的心跳好像停了几拍,只能勉强凑出这三个字。 龚晴君轻轻地笑了,「真好,能够像现在一样跟你在一起,被你欺负。」 「喂,你——」徐咏珈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因为龚晴君那张俊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好几倍,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能够看见他眼底深处的那片宇宙。 「不过我说,你近视是很深还是怎样吗?」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是有近视,不过我现在有戴隐形眼镜,看得很清楚啊。」徐咏珈想像后拉开距离,但她的背靠着树干根本无法动作,整个人被卡在龚晴君及树干之间。 「那你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我喜欢你?」 徐咏珈睁大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威胁来了,所以我总得想一些法子让你只想着我。」龚晴君勾起一边的嘴角,坏坏的,但那可爱的梨涡让这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邪魅。「像你这样的女生,我才不想当什么朋友呢。」 「什么意思?」 「我只想当你的男朋友。」 该死的小梨涡,徐咏珈在心里骂着,不心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①③ 两团团员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分散开来去进行分部练习,徐咏珈一如往常拿着双簧管找了一间空教室,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开始调整自己的竹片,接着将竹片放进一个装有水的小瓶子里泡着。 「那个……学姊好。」一道声音突然冒出。 徐咏珈有些被吓到,转过头一看,发现是一位穿着庄严高中制服的女生,手上同样也拿着双簧管。 「可以跟你一起练习吗?」对方唯唯诺诺的问着。 「可以呀。」徐咏珈大方答应。 「太好了!」学妹脸上扬起笑容,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社长跟我说,学姊演奏oboe.的技术很好,可以跟你学到很多东西,我期待这次的交流很久了呢!」这个学妹越讲越兴奋。 「社长?」徐咏珈刚刚跟龚晴君都错过了两团第一次见面的时间,被李宥炘抓回来后就开始了分部练习,根本没机会看到庄严管乐的现任社长。 「对啊,社长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说学姊你真的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这样啊……」徐咏珈大概已经猜出新任社长是谁了,「不过,你刚加入管乐吗?记得县赛的时候好像没看见你。」 学妹摇摇头,「高一时入学就加入了,但上次徵选考试没有考过,老师们都说寧愿少人也不想拉低品质,就没有出赛了,可是社长说下次县赛我一定可以上台,所以我一定要加油才行。」 「那我可得好好教你才行了,搞不好下一次的县赛我们能够在舞台上遇见。」徐咏珈扬起微笑,有人教总比自学来的好,不会时常觉得无助或感到挫败。 中午用餐时间,两校干部们忙着发放便当及养乐多,同学们领取中餐后纷纷在一旁的空地围成圈圈席地而坐,田山、郑楚军以及谢书宇到处忙着帮两校同学破冰,好不容易忙完回来了,都倒在地上累到连吃东西动嘴巴都觉得累。 「我有新梦想了,我想当一坨只会呼吸的肉。」田山有气无力的说着。 「下辈子吧你。」坐在旁边的李宥炘边吃高丽菜边回。 「给我滚。」 「恕难从命。」 「话说林巧言,」廖禹诚边啃鸡腿边问:「你们长笛分部练习的时候怎么这么吵啊?全部的乐器就你们最吵。」 「因为某些话题大家就聊开了,也聊了几个在快速音群时好用的替代指法,虽然演奏的时候几乎听不到。」说完,林巧言笑了几声,有些怪怪的。 「什么话题啊?」郑楚军突然坐了起来,拿起自己的便当打开来看了下菜色。 「就……帅哥无所不在啊!」林巧言开始泛花痴。 徐咏珈笑了出来,果然讨论帅哥是最能拉近人与人彼此之间距离的最佳方法。 「傻眼欸。」廖禹诚暗自决定还是好好吃饭。 「哈哈哈!」郑楚军则是豪迈的大笑,「怎么样?庄严有哪几位登榜的天菜?我想确认下自己的地位。」 「不好意思,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饭吗?」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落下。 徐咏珈觉得这声音非常耳熟,于是抬起头一看,对上了对方的眼睛,只见他对着自己微笑。 「啊!」林巧言的声音高了八度,「是天菜三号!」 龚晴君斜眼看着曾睿雨,然后轻哼了一声。 田山忽然坐了起来,扬起标准的亲善脸。「我们怎么好意思拒绝社长大大呢,快请坐吧!」 「谢谢。」曾睿雨二话不说地立刻选了徐咏珈旁边的空位,接着突然打了个冷颤,侧过头一看,发现龚晴君正啃着筷子,用着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只好尷尬的笑了几声。 「那么,天菜一号跟二号是谁呢?」郑楚军的重点当然在这里。 「一号当然是学姊你呀!」林巧言挽着郑楚军的手臂说,「二号就是副社长大人了,连庄严的人都这么认为,这可是我们早上分部练习时的最新排名。」 李宥炘咳了几声,嘴里的饭菜差点喷出来。「还真是谢了。」 「对了,刚刚看到你在吹法国号。」林巧言用这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曾睿雨。 「是啊,我本来就吹法国号,你们应该也听过我吧?贵校的龚晴君是『晴天法国号』的话,我就是『雨天法国号』了。」 林巧言的目光一向徐咏珈,曖昧的笑着,「嘿嘿嘿……」 徐咏珈突然站起身,看了一眼曾睿雨后,拿着吃到一半的便当就离开了。 曾睿雨则是愣了一下,接着也放下便当追了上去,「徐咏珈!」 正当龚晴君也要起身时,一隻手拉住了他。「坐下,好好吃饭。」郑楚军不容许对方反对的说着。 「可是……」 「吃饭。」 郑楚军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两抹身影,都走到这里了,她相信徐咏珈会有能力不在她人的帮助下处理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争要打,全世界的人都救不了你,只有自己能救赎自己。 徐咏珈将未吃完的饭菜丢进厨馀桶后,来到了厕所的洗手台前漱口,在抬头看向镜子的那瞬间,透过镜面看见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曾睿雨。 「是你提出这场交流的吗?」徐咏珈从口袋掏出面纸擦拭自己的嘴。 曾睿雨也透过镜子看着她,「嗯,想来看看永治,有你在的地方,也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有,想见你。」 徐咏珈停下动作,缓缓回过身。 「徐咏珈,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 闻言,徐咏珈的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接着她伸手捶了一下曾睿雨的手臂,这动作可吓了他一大跳。 「咏珈?」曾睿雨傻了眼,他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谢啦,看来庄严又会有更多小学妹讨厌我了。」徐咏珈半开玩笑的说着。 「我——」 「曾睿雨,这次先听我说好吗?」徐咏珈收起笑容。 曾睿雨点点头。 「我以为,我们再也没办法像现在一样好好说话了。」徐咏珈的目光终于停留在他身上,「我真的很喜欢管乐,比我自己所想像的还要喜欢吧。我也一直没有好好向你道谢,谢谢你,把我带进管乐的世界,我才能像现在一样,交到这么多朋友。」 曾睿雨耸了一下肩,笑着。 一阵风向他们吹去,徐咏珈已经来到锁骨长度的头发随风微微飘动着。 第五乐章 理解自己就是不变的Magic Shop①④ 「我啊,好像在这里更加认识自己了,也渐渐找回了那个曾经一时迷路的自己。」她举起手将一綹细发勾至耳后,「以前的很多事情,我已经渐渐释怀了,不会刻意去忘记,也不会害怕去想起。我准备好要继续前进了,这次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自己,为了我最喜欢的大家。而且,我想让这一片晴天,能够继续持续下去,曾经拯救了我的那片晴朗,现在该换我守护了。」 曾睿雨仔细听着,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沉思了一会儿,接着理解对方意思似的点点头。「我好像被拒绝了,果然还是晚了太多步呢。」他自嘲的笑了笑,「但这结果我能接受的,我本来还在想这次能不能成功把你带回庄严呢,所以才会接下社长的职位,可是看见你在这里笑着的样子,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曾睿雨突然向前一步学着徐咏珈一样伸手捶了一下她的手臂,这让她也惊讶地望着他。 「你……」 「我会努力的,努力让庄严变成一个跟以往不同的地方,不是享受名次带来的一时愉快,而是让社员们享受不管是在合奏练习、表演甚至是比赛当下,大家的心以及节奏因向着同一个方向而產生的愉快。」曾睿雨笑着,就像雨过天晴后的那片乾净的蓝天。 「啊!」徐咏珈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把你之前送我的法国号吊饰给弄丢了,对不起。」 曾睿雨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关係,弄丢了也好,你现在该掛在书包上的吊饰不是属于别人的法国号,而是属于你自己的oboe.,应该这样才对。」 ? 快闪表演的当天下午,也就是圣诞节,两校社员先是聚集在永治高中的操场在练了几次曲子及走位后,纷纷换上了各自的制服,便前往了位于市中心的艺术村。 等到一些大型乐器都架设好摆在艺术村的行人道上后,同学们默默拿着自己的乐器暂时离开,只留下了学生指挥田山站在原地,他带着一顶可爱的圣诞帽,手上的指挥棒还特别换成了闪着耀眼金色光芒,最顶端还有一颗星星的led发光棒代替,只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举起发光棒在空中挥了几下,在路过的人群中突然有乐声响起。 廖禹诚吹着萨克斯风站在人群里,是〈lastchristmas〉的主旋律,从一开始的独奏,到从其他地方的人群中也传出其他萨克斯风的声音,接着他们小心穿梭在人群中来到了田山面前。再来换其他木管负责主旋律,在徐咏珈将乐器上嘴之前,她向周遭看了看,最后发现龚晴君就站在人群之中,朝着自己眨了下眼,然后又抱着法国号跳上跳下了好几次。 徐咏珈扬起笑容,这才将乐器上嘴加入了合奏,四面八方都出现了木管声部的同学,走在艺术村上的行人们也纷纷停下脚步观赏这场演出。 龚晴君吸了吸鼻子,怎么觉得今年的圣诞节特别冷,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真的冷,可是气象报告明明说今年的冬天平均温度比以往还要来得高,难道是因为快要感冒的关係吗?可是他最近也没特别做什么会降低免疫力的事情,太奇怪了吧,他又开始无限循环思考这个问题。 「龚晴君。」曾睿雨缓缓靠近他。 「安怎?」拜託,龚晴君可忙了,一边要想着如何替自己保暖,还要一边看着徐咏珈,天,她怎么连吹奏双簧管都可以那么可爱! 「我跟徐咏珈告白被拒了。」 「不意外。」 「你这人也真是……」 「我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海顿曾经说过一句话,艺术的真正意义在于使人幸福,使人得到鼓舞和力量。」他转过头看向龚晴君,嘴角微微上扬,「你做到了我没做到的事,仔细看起来,的确跟以前比变得不太一样了。」 「怎么说?」这句话让龚晴君敏感了起来。 「该怎么说呢,变得……更加勇敢了吧!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虽然变得比较勇敢了,但听了你所演奏的法国号这么久,龚晴君,你最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看吧,连细节都听出来的我,可见你比赛还是表演的时候我多认真听你演奏。」还没等到龚晴君回应,曾睿雨便用手肘轻推一下他,提醒道:「曲子结束了,该我们了。」 龚晴君没有马上追上去,就连曾睿雨都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那么其他人呢?还是其他人都默默看在眼哩,只是不敢明说? 田山拿起一旁的麦克风,先是清了几下喉咙后说:「各位现场的大朋友小朋友们大家圣诞节快乐!我们分别是来自永治以及庄严管乐社的社员,很荣幸今天能有这个机会为大家带来演出。其实这次的快闪活动对我们来说非常的特别,这是我们两校第一次不是以竞争对手的姿态站在舞台上,身为管乐的一员,我还挺感动的,因为不是敌人,是伙伴,在我加入管乐的这些日子,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那么接下来,我们将带来第二首,也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曲子,bts的〈mikrokosmos〉,小宇宙,谢谢大家!」 从乐团中走出了一位庄严高中的学生指挥,他接过田山递给他的发光棒,田山则拎着小号一蹦一跳的回到乐团中。待学生指挥站定位后,他举起双手,用着发光棒给了四拍,小铁琴和长笛开始演奏前奏。 龚晴君和曾睿雨在互看一眼之后,将乐器同时上嘴,加入了主旋律,接着两人在人群中、在大眾的目光之下缓缓走着,一步步地朝着乐团前进。 来到主旋律时,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声部位置,打击声部这首曲子没分配到乐器的同学则拿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高举在头顶上开始挥舞。 ??????某些光是有野心的 ??????某些光是令人感到徬徨的 ???????每个人的光芒 ???????都是珍贵的 ????(????)漆黑的夜晚(请别感到孤独) ????(????)就像星星般(耀眼的我们) ?????请别消逝 ?????因为你是重要的存在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① ——试着闭上眼睛吧,黑暗之中我的光,我会照亮你,所以不要害怕地往前走吧,我们一起,我就是你的光。 ☆ 又梦到了这个梦。 我一个人站在人潮拥挤的大厅内,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从我身旁来回穿梭着,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彷彿我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向四周望了望,从天花板降下了一个垂吊式的大时鐘,但不论是时针、分针还是秒针,都以一种我无法看懂的方式在转动着。仔细观察了下,我发现这里就像个车站,对,是车站,但——是什么的车站?是哪里的车站? 总之,我确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在漫无目的地游走之后,我累了,只能看着这些彷彿成为缩影的人们。 怎么办?好渴、好饿、好无聊、好想徐咏珈,还有……好冷。 我双手环抱住自己,希望减少热的散失。 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裂痕,裂痕里的世界一片漆黑,唯一可见的是那自带光芒的人影。 我走近了点看,发现那人是上下左右颠倒的漂浮在那一片深黑中,可是他看起来很正常,照理来说,一般人如果知道自己是颠倒的,就会急着想要把自己转正,但他却没有。 不知为何,一句话忽然窜进我的脑海里。 「另一个宇宙就像『镜像世界』一样,和我们是完全相反的,夸张一点的例子,就有可能在我们宇宙的正,对另外一个宇宙来说,是负;在我们宇宙的右,是他们的左。」 所以说,那个人并没有颠倒。 「嘿!」我喊了一声,试图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可不但周遭的人都没理会我(我怀疑他们根本听不见我),就连在镜像世界里的那个人也没理我。 可是他穿的那是什么?太空装吗?所以是太空人囉? 等一下,他怎么长得那么像…… 那是我吗? 一阵晕眩感袭来,我伸手扶着头,但仍努力保持持醒,并须是清醒着的才行。 只见那个穿着太空装的我眉头皱了下,放缓了呼吸的速率。 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般,我跪了下来。 穿着太空装的我缓缓睁开眼,接着与我的视线对上。 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我却听不见,就像刚刚我试图叫醒他,而他没有被我唤醒一样。 我朝他摇着头,表示我什么都听不见。 他不再开口,闭上双眼眉头皱起,看起来似乎很痛苦。 就像一艘载浮载沉在一片汪洋的小船,迷失了自己的航道。也像一颗微弱的光点,最后熄灭在这荒芜的深黑里。 「喂!你怎——」我整个人趴了下去,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这是什么可怕的窒息感? 我张大嘴,用力吸气,想要获取更多的氧气,却没有用,氧气非常稀薄,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跟我抗议,迫切的需要氧气的提供。 我使劲地抬起头再看了眼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挣扎?为什么看起来会如此平静?做点什么也好啊,请求救援啊!不论什么都好,拜託不要什么都不做! 因为缺氧的关係,使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砰!」 强烈的疼痛使我从梦中惊醒,我大字形的躺在床旁的地板上。 我的房门被打开,一颗小头探了进来,并用着非常嘹亮的嗓子大声说:「妈咪!哥哥从床上掉到地板了!」 我摆摆手,示意要他关上门。 在小毛头离开后,我试图努力的去回想梦境中的每个细节,不出所料,大部分的内容想不起来了,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个我的眼神。 事情不太对劲。 ☆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② 寒假时间,身为管乐社的一员,免不了得当然就是得参加集训,早上是分部练习,下午则是大合奏。 中午休息时间,徐咏珈又来到了那棵木麻黄树下放空休息,没料才刚要坐下休息,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徐咏珈。」 「嗯?」她回过头,发现是龚晴君,他每次都能找到自己在哪。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只见他一脸认真。 「你说啊。」 「我必须跟你说我喜欢你,因为我玩游戏输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 徐咏珈才正要心跳加速,不过看来是没机会了。「大冒险?」 龚晴君扬起灿烂的笑容,「不,我选了真心话。」 空气大概凝结了三秒。 「刚刚转指挥棒的时后转到我了,我选了真心话后就马上过来找你了。」龚晴君的梨涡在徐咏珈面前晃呀晃的。「看,我很乖吧?」 「你、你发神经吧!」徐咏珈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这么回了。 龚晴君的手突然摸上她的头,「果然曾经读过庄严的,都是小傲娇。」 当然,龚晴君的招数还不只这些。 某日。 「小珈!」郑楚军在管乐练习结束时,送了一盒pocky给徐咏珈。「这给你吃,练管乐很容易肚子饿的,给你补充体力。」 「谢谢,正好刚刚肚子在叫呢。」徐咏珈开心接下,接着就直接打开,先是递了一根给学姊后,她自己才开始吃。 此时李宥炘也刚好从管乐教室走了出来。「学长,你要吃吗?」徐咏珈问。 「好啊。」李宥炘点头。 三人便开始边吃边聊天,后来龚晴君也走了出来,正好看着嘴巴叼着pocky的徐咏珈,他缓缓绕过他们三人从鞋柜拿出自己的鞋子,穿好鞋后来到她面前,什么话都不说,他的目光先是停在那包pocky,接着慢慢向上移到了徐咏珈嘴巴叼着的那根pocky。 徐咏珈也看着龚晴君,不知道这人又打算干嘛,突然他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一旁的郑楚军和李宥炘都傻了眼,只见龚晴君那傢伙咬掉了徐咏珈叼着的那根露在外头的一半pocky,两人的嘴差点就要碰到了。 「草莓口味的啊……」龚晴君偷袭完后直起身,轻轻地笑了。「好吃!」 徐咏珈愣在原地几秒,接着才羞红着脸向后退了好一大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哇,晴君,你深藏不露啊。」郑楚军哈哈大笑了几声。 「所以你们……」李宥炘来回看着徐咏珈以及龚晴君,「该不会是在小教室相拥的那天就——」 「等一下!」郑楚军一把捏住李宥炘的脸让他面向自己,「相拥?我有听错什么吗?」 「没有。还有,请把你的手拿开。」李宥炘淡定回应。 郑楚军收回手,接着一把揽住龚晴君的脖子。「你这小坏蛋没经过我的同意竟敢抱谁?翅膀硬啦你?嗯?」 后来徐咏珈就跟往常一样走到校门口的公车亭搭公车,只是今天走在一旁的龚晴君特别安静,直到昨天他都还吵吵闹闹的,现在上了公车倒是安静的很。 「龚晴君,你这么安静我好不习惯。」徐咏珈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说着。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早就在开学前就见过了。」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有吗?在哪里啊?」徐咏珈才刚问完,便想起在刚开学没多久的某一天,龚晴君曾跟自己说,短发比较好看这句话。 「前年的管乐县赛那天,我还有跟你说话呢。」 前年? 不就是庄严输掉的那年? 「我才刚上公车,一坐下就发现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在哭。」龚晴君转过头看着徐咏珈惊讶的神情,「我那时候挺紧张的,只是想递个面纸都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给面纸、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吓到,我想了好久,最后才在下车前鼓起勇气将面纸递给她,胆小的我只敢跟她说『别哭了』就闪人。」 这么一听,徐咏珈才想起来真有此事,那包面纸她到现在还留着。「原来是你啊,你走之后我还真的没继续哭了,真的被你吓了一跳。」 龚晴君露出承载着晴天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太好了,那天下车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没想到开学那天就遇见了你。可是后来又想到,明明是庄严的你,怎么会出现在永治,后面发生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其实现在想想,就跟你说的一样,这不是失败,是在一步步走向更好的地方,真好,一路上有你们的陪伴。」徐咏珈微笑着,心中满是感谢。 接着公车上响起机器女的声音,「欸,你要下车的地方到了。」 龚晴君摇摇头,「今天跟你同一站下车。」 「咦?为什么?」 龚晴君咧嘴笑着,「我还有话没跟你说完呢。」 后来下了公车,龚晴君跑进了徐咏珈家附近的便利超商,徐咏珈则坐在超商外的露天座椅等他,几分鐘后他拿了一两杯热饮走了出来。 「多少钱啊?」徐咏珈拿出钱包。 龚晴君又摇摇头,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是我要还你的,也拖了一段时间呢,不早点还是因为那时候怕没有机会可以跟你像现在一样面对面说话,打算留着用呢。」 徐咏珈接过热饮,发现是热可可,她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暖暖的。「为什么要还我?」 「因为运动饮料。」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③ 「蛤?」徐咏珈简直一头雾水。 「廖禹诚在学校的饮料贩卖机买饮料时,遇见了你,当时他身上的零钱不够,差点就买不了我的饮料,是你给他五块的。」龚晴君解释着。 「你怎么不早说啊,明明一直记得。」徐咏珈呵呵地笑着。 「总要留点梗吧,没梗了我要怎么跟你搭话。」 闻言,徐咏珈笑了,脸颊浮现淡淡的红晕。 在徐咏珈回家后,龚晴君也搭上了回家的公车,但才刚下车,他就觉得身后一直有个人在尾随,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已经好几次了,只是每次当他转过头时,连一隻过街老鼠都没看见。 于是他加快脚步,在快到家时,他一样转进巷子,但没有继续往前走,他背靠着墙躲着,今天他一定要看清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巷子口突然有名穿着全黑的男子走了进来,似乎没有发现躲在一旁的龚晴君。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龚晴君从阴影处走出,但对方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脸。 那男人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龚晴君当然追了上去,可是碍于现在手上还提着装有法国号的乐器盒,拖慢了他的速度,又怕会伤到乐器,只好停下追赶的脚步看着那抹黑色背影淡去。 「可恶……」 ? 寒假结束后,龚晴君看着自己在课本上写下的某种数学公式,先是拿起来左看看、又看看,再上下颠倒看,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完全不知道这公式是要拿来计算什么的,拿去问数学老师也没有得到答案,于是他无力的趴在座位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龚晴君。」一道熟悉的声音落下。 龚晴君缓缓抬头,朝着那人像狗狗般露出憨笑。 徐咏珈打算自行略过,放了一张数学复习考考卷在他的桌面上,指了其中一道被画叉的题目。「这题我不会,你会的话可以教我吗?」 于是龚晴君拿出一张废纸开始耐心地写下一道道公式,细节部分则耐心解释。「这样的话,你有听明白吗?」 徐咏珈点点头,然后边写着题目边问:「不过你刚刚在想什么?表情看起来好凝重。」 「没什么,就是有一个我完全不懂的公式。」接着龚晴君像是被电到一样突然站起身,抓起那张写有公式的纸。「咏珈,我去一下天文社社办。」语毕,他没等她回应便快速衝出教室。 几分鐘后,他来到了天文社社办,里头坐了一个人,看了下制服,是小自己一届的学弟。 「请问有什么事吗?」学弟礼貌地问,视线从笔电萤幕上移开。 「你好,我叫龚晴君,可以请问你几件有关多重宇宙的事吗?」龚晴君不管怎么想,他依旧觉得有些事情怪到他无法接受。 只见那学弟先是愣了一下,在闔上笔电萤幕后才回:「可以。」 龚晴君拉开学弟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直接切入主题问:「是真的有与我们这个世界相似的世界存在吗?」 「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你应该知道霍金吧?他就真的相信。」学弟说着。 「那假如我在这里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但有一天我却梦到他死了,感觉是那么的真实,是我在乱梦还是未来真的有可能会发生这件事?」龚晴君越说越向学弟靠近。 「可以说是在乱梦,但如果你相信多重宇宙是真实存在的,那你梦到的那件事有可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如果学长你在这里是管乐社的,那另外一个世界的你不可能是管乐社的。另一个宇宙就像『镜像世界』一样,和我们是完全相反的,夸张一点的例子,就有可能在我们宇宙的正,对另外一个宇宙来说,是负;在我们宇宙的右,是他们的左。」学弟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讲给龚晴君听。 龚晴君将那张纸放到桌面上,「虽然我说的可能很疯狂,连我自己都不是很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有病,但或许你能解释为什么我老是梦到一些奇怪却又很真实的梦,还有为什么我总是会写出这些奇怪的公式?」他面露少见紧张。 学弟拿起那张纸,看了眼公式,接着淡淡地说:「我从没想过可以这样算,太疯狂的算法了,根本不像我们这个世界会用的。」 龚晴君的眉头蹙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简单一点,这公式我们之所以会看不懂,是因为我们还不配,我们的能力没那么高,这个世界的科技远不及对方。」学弟看着龚晴君露出了不敢置信笑容,「学长,你到底是谁啊?」 龚晴君才想问你又是何方神圣? 但他轻哼一声,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学弟仔细的看着公式,似乎在想些什么,接着伸手指了公式附近画着的一个图形。「这个,你知道你在画什么吗?」 龚晴君看了眼,然后摇摇头。「这是我上课无聊边打瞌睡边画出来的,清醒点了后才发现自己画了这个东西。」 学弟继续看着,手指顺着图形的线条描绘着。「我怎么有股直觉,这好像是……某个星座图?」 「什么意思?」 学弟耸耸肩,一副这才没什么的模样。「我常常看星座图,社团需要。虽然上头你画得星座图我从来没看过,但给我的直觉就是星座。而且你看,你在旁边写了个c,这是光速的物里常数……」 「是距离。」龚晴君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我猜你可能在算从哪里到哪里的距离跟需要的时间,毕竟这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了。」学弟将纸折好还给龚晴君,「学长,你不会是天才吧?」 龚晴君将那张纸收好,怎么知道哪一天会不会用到。「就算真的是天才,搞不好也是假的天才。」 学弟笑了笑,「学长,你真幽默齁。」 龚晴君看着学弟制服胸口前绣着的姓名,原来他的名字叫余兆,高一数资班的。「彼此彼此。」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④ 随着全国赛的日子将近,管乐社除了原本的早自习与放学要练习,现在连中午也要团练,这对爱睡午觉的龚晴君来说根本是虐待,而对本来就不爱睡午觉的徐咏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星期六一早,所有社员再度集合到操场,开始操场四圈的操练,跑完步便是大家一起随着学生指挥一起调整呼吸,再来就各自回去分部练习,下午才开始团练。 中午休息吃完饭后,徐咏珈又拿着参考书要去找龚晴君,她真的觉得能参加社团又能维持成绩的人很可怕,就例如李宥炘及龚晴君,真的都是怪物。 「小珈,去哪啊?」郑楚军突然从后头揽住徐咏珈的肩头。 「去找龚晴君解题。」 「什么啊,问我就好啦!」郑楚军嘟起嘴,「虽然没像数资班李宥炘一样聪明,我起码也在二班,只要不是他平常写的那些怪物题我都可以。」 「这怎么好意思,你也快要学测了,我看李宥炘学长每天一有空都在写练习题呢。」 「他那是家庭因素。」 管乐教室的门被推开,只见李宥炘带着平时不常戴的眼镜探出头,「喂,郑楚军,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要考间好大学啊?还不快过来写题目!」 郑楚军叹了口气,松开揽住徐咏珈的那隻手。「灾啦!你先进去!」 李宥炘又看了郑楚军几眼,这才进去。 「你要跟学长考同一间大学吗?」徐咏珈边脱鞋边问。 「没有。」郑楚军摇头,「我们的目标不太一样。」 接着两人一起进到管乐教室,她这才继续说:「大学毕业后,我打算跟我父母借一些钱,去国外学习驾驶民航机,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机长呢。」 「听起来好厉害!」徐咏珈知道,有时候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会有分开的一天,就算曾经热爱管乐,未来也不一定会一直走在音乐的道路上,但只要是跟随自己心意的道路就不是错误。 进到管乐教室后,徐咏珈看见龚晴君趴在钢琴琴盖上睡着了,走近了一点看,他似乎睡得很沉,她缓缓弯下腰就这样看着龚晴君的睡顏,之后便摸摸鼻子随意坐在了最靠近钢琴旁的座位,等着龚晴君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龚晴君突然惊醒并从钢琴椅上摔了下来,一手还摸上自己的脖子,脸部表情看起来很惊恐。 「你怎么了?」徐咏珈丢下笔衝了上前,并将龚晴君搀扶回椅子上,发现他全身冒着冷汗,而且手好冰。 龚晴君闭上眼,冷静自己的情绪。「突然吸不到空气,感觉快要窒息了,我很用力深呼吸,但还是吸不到,我好怕……」 「这是第一次吗?」徐咏珈担心的问,抽了几张面纸给他擦汗。 龚晴君摇摇头,「不是,寒假的时候有发生过一、两次,可是还没这么严重。」他站起身,「我去洗一下脸就回来。」说完便离开管乐教室。 徐咏珈面露忧心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是真的很担心。 龚晴君在洗手台前不停的用水冲着自己的脸,额前的头发都湿了一片。 这应该不是睡不好的问题了吧? 他关上水龙头,将瀏海向后拨了上去,接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地对着镜中的自己问:「你到底是谁?」 龚晴君感到无能为力,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找谁求助,还是说真的该去看一下医生?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几分鐘后,他回到管乐教室后便开始跟徐咏珈一起算着习题,好像这样在她身边,自己那杂乱无章的思绪便会平静下来。 突然一颗纸球从天而降,吓得他们赶紧抬头,原来是胖胖老师从指挥台那里丢过来的。这纸球的存在是因有时练团,在教室后头的声部和打击只要休息的小节太多,便会开始发呆、偷睡觉或是偷滑手机,这时胖胖老师便会拿起纸球丢过去,反应快的社员可以顺利接住,有些人则是躲在乐器后面,接着大家便会笑得合不上嘴。 一旁目睹整个经过的田山立刻大爆笑出来,「闪到胖胖都快看不下去了哈哈哈!」 徐咏珈羞红着脸低下头,龚晴君则是跟往常一样捡起纸球丢回去。 胖胖老师单手接下,用指挥棒敲了几下谱架的边缘。「好了别闹了,快回位置,要合奏了。」 几天后的早自习合奏时间结束后,陈姿仪拿着竖笛来到徐咏珈身旁,「小珈怎么办?我好紧张……」 徐咏珈对着她微笑,然后伸手拍拍她的肩。「你平常这么努力练习,要相信自己,有自信一点!」 陈姿仪握住徐咏珈的手,「我是真的好想跟你们一起去比全国赛,可以跟大家一起玩,这次去三天两夜,还可以去游乐园……不管了,我一定要成功!」 徐咏珈也轻轻握住陈姿仪的手。「对了,帮你考试的还是田山吗?」 「没有,这次是竖笛首席亲自考,每次看到学姊都会觉得压力很大,她太厉害了,我还要单独吹给她听,根本紧张到爆。」陈姿仪又无力的低下头。 此时李宥炘经过她们前面,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于是说:「陈姿仪,不要想的太可怕了,学姊的可怕程度根本远不及评审。」 「小学妹,」郑楚军不知从哪冒出来并从后头揽住她们两人,「这是副社长另类的鼓励,直白一点,他是要你加油。」 陈姿仪笑出声,接着扭头看向在一旁故作冷静的李宥炘。「副社大人,我就收下你的鼓励了。」 「那你就一定得给我通过,听见没?」李宥炘轻勾起一抹微笑。 离开管乐教室在走往校门口公车亭的路上,龚晴君比上次更安静了,他眼睛直视着前方,似乎在想些什么。 「喂,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寧的感觉。」徐咏珈小小抱怨。 没料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徐咏珈,严肃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你会怎么样?」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⑤ 闻言,徐咏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丢下龚晴君自己继续向前走。 「喂!」龚晴君只好摸摸鼻子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我还能怎么样?丢下你吗?」 「不可以!」他伸手牵住徐咏珈的手。 「为什么?」徐咏珈渐渐收起笑容,难道龚晴君听不出来自己是在开玩笑吗?以往的他不会这样的。 「因为是你,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我也不能再弄丢你了……」 又来了。 又是这个眼神。 既悲伤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目光。 徐咏珈不明白为何龚晴君会出现这种不符合他年龄的神情。「什么意思?我可没失忆哦,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龚晴君有些哑口无言,他刚刚就突然想这么讲,但现在想想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说。「我……」他丧气地垂下头,但牵着徐咏珈的那隻手却没松,反而越来越紧。 「龚晴君,你最近真的很怪。」 「我知道,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语毕,龚晴君终于松开手,他独自往前走着,需要一点时间沉静心灵。 徐咏珈看着他的背影,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见龚晴君的背影是这么孤单,就像在那深黑色的宇宙里,独自发着光的恆星,又像独自旋转着的行星。 她缓缓跟在龚晴君身后,在上了公车后,看着他戴上airpods并闔上眼。 将近二十分鐘的车程,他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一直到龚晴君下车后,他只说了声明天见后就走掉了,徐咏珈根本来不及回应。 龚晴君手插着口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不是很好,他不是在生徐咏珈的气,而是自己,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那样,他想知道答案却不知从何查起。 手机突然跳出一则通知,他发现是徐咏珈传来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做你自己就好,我会去有你的天空下找你。 萤幕显示已读,还坐在公车上的徐咏珈轻轻勾起嘴角。 ? 「快吹快吹!」 「吹!吹!吹!」 龚晴君身旁围着一堆人叫他吹熄蛋糕上的蜡烛,可他却没什么心情庆祝自己的生日,一、他本来就不是个爱过生日的人,二、因为徐咏珈今天居然没出现,他不禁有些失落。 而徐咏珈拒绝出席的理由居然是,她今天要跟很重要的人约会。 这让龚晴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居然会有人比自己来的重要,约会欸,约会应该要跟他自己啊,怎么会是别人。 等等,只要不是曾睿雨那臭小子他都可以接受的。 在大家的鼓吹之下,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力一吹,结果蜡烛完全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再吹一次!」田山说着。 于是龚晴君又吸足了气又吹了一次,但还是没熄灭,他的头歪向一边。「怎么可能……」 「齁!龚晴君你很弱欸,练管乐的还吹不熄蜡烛!」廖禹诚只顾着在一旁大笑。 龚晴君才不信,于是他这次又吸了更大口的气,用力一吹—— 没熄。 靠。 他缓缓直起身,看向一旁只顾着偷笑的田山,说:「田山至一,我还在想今年你会怎么整我呢。」 田山贼贼的笑了几声,就连一旁的其他人也都笑了出来。 龚晴君伸手拔起蜡烛,拿在眼前晃了晃。「吹不熄蜡烛啊……」接着他便直接把蜡烛丢进田山那喝到一半的果汁里。 「哇啊啊!」田山当然大叫。 「龚晴君,你刚刚似乎忘了许愿。」郑楚军悠哉地喝着可乐。 龚晴君转头瞪向田山,之后还是举起手十指紧扣起来,「反正什么时候许愿都差不多,我就许个大家都能帮我完成的愿望吧!」 现场哀声一片。 「我希望,不久后的全国赛,大家都能够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再来,我希望我喜欢的那个人也可以喜欢我。」最后一个愿望,龚晴君自己留在心里了。 「嗷嗷嗷!」林巧言尖叫,「结果最重要的女主角居然不在!」 「不过龚晴君你真的很慢欸,到现在还没在一起,不要再拖了啦!」一直属于看戏人的廖禹诚也嫌进度太慢。 李宥炘用着刀叉吃着鸡腿,举手投足非常有气质。「是啊,都在属于公共场合的管乐教室尽情放闪了,是想逼死谁?」 「龚晴君你再不快点,小心我就趁机出手了。还有,以后你敢欺负我的小珈你就试试看,听见没有?」郑楚军放下杯子,扬起一边的嘴角,杀气满满。 龚晴君满头问号,不是庆祝他生日的现场吗?怎么好像瞬间变成了刑场? 正当大家饭吃到一半时,龚晴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而来电人居然是徐咏珈。 ——喂? ——生日快乐。 ——生日一点都不快乐。 ——生气啦? ——嘿拉嘿啦! ——对不起啦,因为今天一定要见上那个人一面,有些话只想跟他一个人说。 ——你干嘛要跟我讲这个? ——难道不要跟你讲吗? ——喂,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居然还跟我说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害我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一脸满足地啃着鸡腿,一旁还有吃到一半的蛋糕。 ——等等,你……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⑥ 龚晴君猛然从位置上起身,望向窗外,不顾啃食到一半的鸡腿。 他这举动不小心吓着了其他人,田山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你吓人啊?」 郑楚军也顺着龚晴君的目光看出去,勾了勾嘴角。「看来今天的男主角要被女主角带走了。」 「龚晴君,快去吧,我们会在这里帮你祈祷的。」陈姿仪露出淡淡的笑容,抓起龚晴君的书包丢了过去,示意要他快点离开。 龚晴君接下书包,「掰掰!」语毕,他便动作匆忙的衝出餐厅,视线只停留在站在外头的那个她身上。 徐咏珈收起手机,看着急着过马路来找自己的龚晴君。 她从没这么紧张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还有……安心过。原来一直有人在等着自己的感觉,是这么的温暖。 在遇见这个带着晴朗的少年之前,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直都是灰暗的,是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是个只有漫长雨季的地方。每当感到失落时,他的每一次出现就会为她的生命洒进阳光,让她明白,生命中总会有个人,正在走过漫漫长路去拥抱你的黑暗,在那个人面前,你可以只做自己,勇敢地做自己、喜欢自己,无须牺牲,也无须有所保留,他会喜欢你的所有模样,让你成为你自己的光。 龚晴君快跑到徐咏珈身边,一脸惊喜。「你不是要去见很重要的人吗?」 徐咏珈又笑了,双眸里倒映着龚晴君,用着轻松愉快的语气说:「我来找他了啊,他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 龚晴君一时接不上话,他没想到徐咏珈会这么直接。 「别这样看我,还不都跟你学的。」徐咏珈朝着他伸出手,「不牵我吗?」 「要,当然要!」龚晴君立刻牵住她的手。 他们去到了附近热闹的商店街,两人又吃又喝,又跑又跳,一下逛那里一下逛这里,玩的不亦乐乎,在买了黑糖珍珠奶茶后,他们在靠近海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有说有笑的聊着。 聊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纷纷抬起头,仰望着星空,因为光害的关係,只勉强看的见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 「龚晴君,你相信平行宇宙吗?」徐咏珈没头没尾的突然问。 「你怎么会问这个?」龚晴君感到有些意外。 「你就回答一下嘛!」 「以前不太相信,现在应该有相信那么一点点了。」龚晴君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不相信,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就没有解释了。 「我有时候会想,那个世界的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过的怎么样、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是不是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成功走过那些颠簸了吗?她有遇见你吗?」说到这,徐咏珈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可能很像神经病,但自从遇见你,一直有理由可以选择放弃的我、觉得活着很没意思的我,内心都会出现其他声音,不是像以往叫我放弃、告诉我就算努力也会失败、世界只会让人感到失望。而是告诉我,总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那不是任何人的声音,就彷彿好像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是我自己的声音,不断告诉着我,你就是我的理由。」 龚晴君的胸口鼓譟起来,他听不见海浪冲刷到岸边的声音、听不见带着咸味的海风吹拂的声音,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关係吧,脑袋里总是乱乱的,想这想那的,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也许一切只是我的胡乱猜想。」徐咏珈一手抓着自己长度及锁骨的发尾,声音带着一些颤抖:「有些话想跟你说,也只能跟你说,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你能够理解这样的我,一直是我心里那片晴空的你。」 「龚晴君,我喜欢你。」 咦? 什么? 修但几类…… 龚晴君睁大双眼,脸红了起来,一手摸上自己热热的脸颊。 他记得三秒前徐咏珈还在告白,可是后来她的脸在眼前越来越大,大到眼睛无法对焦的情况,接着自己的左脸颊就突然温温热热,被软软的东西碰上…… 「只是亲脸颊你干嘛吓成这样……」徐咏珈有些不好意思,羞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边吸着黑糖珍奶里的珍珠。 龚晴君突然站起身,「我要去环游世界了。」他说。 「蛤?」徐咏珈差点被珍珠噎到。 接着她就坐在原地看着龚晴君不断的以自己为中心点绕着跑,徐咏珈扬起大大的笑容,笑到连饮料都喝不下去。 一直到开始喘了,龚晴君才停下脚步站在徐咏珈面前,向她伸出手。「徐咏珈,谢谢你在我对于自己感到不安、动摇的时候,找到了我,我答应你,不管相隔的距离有多遥远,那距离是否以宇宙为单位,我也会围绕在你身边。」 刚刚的第三个生日愿望,他许下一定要找回自我,以最真实的自己待在徐咏珈身边。 在将徐咏珈平安送回家后,龚晴君走在往自己家的路上,脸上的笑容未曾消逝,从脚步声听来,谁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非常雀跃。 他所许下的生日愿望从来没有落空过,因为他总许下自己确定会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望。 他总是习惯性地用这种方式来避免失望,因为这样,他或多或少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晴朗。 在开心之馀,突然又有一股后头有人在跟踪他的感觉,原本的好心情瞬间盪到谷底。他继续保持原本的脚步,尽量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察觉到异状了,可还是渐渐加快脚步,就像乐曲中会出现的渐快,只是这次是比较细微,几乎不让人察觉到的缓缓将速度提升。 拉开一段距离后,他跟上次一样拐进了自己家前的一条巷子内,这没有躲起来,而是转过身面对巷口静待着对方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很紧张,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向上攀升。 果然不久后又是那全黑的身影出现,在看到龚晴君后像是早有预料的停下脚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一直跟踪我?不怕我报警?」龚晴君瞇起眼,努力想要看清楚那鸭舌帽底下的真面目,一边举起手机,上头已经输入了110,只差拨通而已。 那人依旧没有回应。 龚晴君开始步步朝对方逼近,「说话啊,难道你想要劫财?还是只是想随机杀人?」 对方忽然转身就跑,龚晴君当然追了上去,这次没有带着法国号,他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先是伸手抓到了对方黑色帽t的帽子,接着在对方转身之际用另外一隻手拍掉了那顶碍事的鸭舌帽。 黑衣人并没有出手攻击龚晴君,只是侧过头不肯直视他。 龚晴君这才发现他的帽t的左胸口处印有一个标志,那是一个他从未看过的标志,可又莫名的觉得熟悉。 他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直到终于能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整个人愣住了,「你……你是……」 对方轻笑了一声,接着缓缓抬起头,让龚晴君完全看清楚他的样貌。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⑦ 这太疯狂了! 龚晴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想的,他现在觉得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自己。 「nick?」龚晴君下意识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对方居然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您、您怎么会……」 「你是想说认得你吗?」龚晴君把对方的话接下去。「我真的快疯了,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啊?我又没亲眼见过你,不对,我印象中根本不认识你啊!我才要问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吧?」 「您不认得我却叫得出我的名字?」nick现在也搞不清楚状况。 「就是这样,不对啊……」龚晴君双手盘在胸前,「你还没告诉我你一直跟踪我的理由!还有,你干嘛一直您来您去?很奇怪欸!」 「这跟我预想的状况完全不一样……」nick自言自语的说着。 「蛤?」龚晴君皱起眉头。 「照理来说,您不会认识我。」nick严肃了起来,直直地看着龚晴君。 「你以为我想认识你啊……」龚晴君抬手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不过,你到底为什么要跟踪我?」他可没忘记这个问题。 「因为必须确认一些事情,所以必须亲自见您一面,只是没想到后续发展会变成这样。您愿意跟我吃一顿饭吗?只要是最近都可以。」nick边说边从帽t的口袋里拿出一张跟名片差不多大小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纸,上头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和几个中文字。 龚晴君迟迟没有接下,「吃饭?我跟你不熟万一你下毒要怎么办?我才不要!」 nick挑起一边的眉头,「您不是想要知道答案?这不是短时间能解释的,您需要答案,而我需要您才能知道我要的答案。」 由于实在太想知道答案,龚晴君接过那张纸,发现上头写的是学校附近的一间咖啡厅,而且这字写得歪歪的,一个字可以形容,丑,一定是不常写中文字的关係。 「等您决定好时间了,就打通电话给我,所有想要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 正当nick要转身离开时,龚晴君又伸手抓住了他的帽子,nick又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再等一下,你的脸好眼熟,好像在哪看过……」 nick就让龚晴君看着,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龚晴君也知道这样讲自打嘴,可是仔细看了一下这位叫nick的人,还真觉得在哪见过。 nick微微勾起一边的嘴角,「严格上来说,我们算是初见面,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龚晴君。」 翌日早自习在合奏练习结束后,田山把a、b团都集合在管乐教室内。 徐咏珈看着站在b团里的陈姿仪,嘴角微微上扬着。 「来大家听我这里哦!」田山边说边拍了拍手,接着他从站在一旁的李宥炘手上接过一张单子。「我现在要宣布这次要一起去全国赛的最后名单以及三名的候补名单。」 「这份名单是经由各声部首席帮各声部社员考试过后选出来的人选,包含a、b团。你们要知道,就算是a团,如果平常没有练习考试时吹得太烂又经常缺席,也可能不会出现在这份名单内;虽然身在b团,但只要平时认真练习,出勤的状况良好,也可以晋升a团跟大家一起去比全国赛,这是很现实的。」李宥炘的视线从左到右扫了一遍在场的所有社员,「为了公平起见,也是为了确保大家能够以最好的状况站上舞台,所以那些经常请假、太常缺席的a团成员,自己心里有素啊。」 气氛突然有些凝重,徐咏珈的心也沉重了起来,为了确认社员对于比赛曲目的熟练程度如何,部分学校经常使用「徵选」来决定哪些社员具有足够比赛的程度,永治当然也在内,虽然有些残忍,但也可以成为名正言顺换掉某些总是缺席的a团社员的理由,甚至可以刺激b团的社员,对于指导老师以及干部们来说,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机会。 接下来田山就照着手上名单唸了一次所有出赛的社员以及三位候补人选后,又说:「恭喜以上社员,我们全国赛见。」 接下来田山和李宥炘又发下了全国赛的家长同意书、写有注意事项以及三天两夜的行程表给大家后便解散。 陈姿仪开心的抱住徐咏珈以及林巧言,边哭边说:「我、我可以去全国赛了哇啊啊!」 林巧言摸了摸陈姿仪的头,「就说你这么认真一定可以的。」 徐咏珈轻拍着陈姿仪的肩安抚着,边说道:「姿仪你超棒!」 廖禹诚用自己的肩膀顶了一下龚晴君的,「喂,加油啊!」 龚晴君耸了一下肩,他这次本来就不抱太大的期望。 原来是法国号声部a团虽然没有人被判出局,但也没有一个b团的法国号社员晋升,萨克斯风声部则是有名a团社员被判出局。 「听竖笛首席说,姿仪学妹的表现很棒哦!」田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恭喜你呀嘻嘻!你的大拇指应该还好吧?」 陈姿仪举起自己的大拇指,「我也有身为竖笛人会有的茧了,虽然可能会有点不好看,可是这是努力的象徵!」 「我看郑楚军的手也一天到晚都在贴ok蹦,竖笛跟doublebass(低音大提琴)可以手牵手一起去药局了。」田山开玩笑地说着。 「啊对。不过谢书宇还在吗?」廖禹诚问,目光到处扫射。 「我在这。」身为器管的谢书宇突然从小房间探出头。「怎么了?」 廖禹诚瞪着龚晴君说:「刚刚有个白痴说要借吹一下我的乐器,结果『不小心』用破我的竹片,所以我现在要花八十块跟你买三号竹片。」 龚晴君的视线默默飘向他处。 「好啊,等我一下哦!」语毕,谢书宇的头又缩了回去。 「好贵啊。」林巧言默默地躲到了田山和李宥炘身后,「幸好我们不用买竹片,不然我肯定破產。」 「林巧言,好好说话。」廖禹诚瞪了过去。 「真的要好好说话。」陈姿仪也瞪过去。 林巧言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身为木管家族的长笛,是唯一不用购买竹片的乐器了。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⑧ 下课时间,龚晴君和徐咏珈各自抱着一叠习作走在高一教学大楼的走廊上。 「龚晴君,你的数理到底怎么读的?为什么总是考那么好?」徐咏珈从以前就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而且从他们一起写一本自修这件事来看,龚晴君总是负责解自己不会写的题目。 龚晴君让徐咏珈靠内走,这样才不会被在走廊上横衝直撞的小高一给撞到。「其实说认真的,我以前的数理都不太好,相信你一定听廖禹诚说过,但自从上了高中状况就慢慢变好了,可以说是突然的开窍吧,以前总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很奇怪吧?」 「会不会其实你一直都有天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龚晴君摇摇头,他是真的无从得解。 一群穿着制服的学弟们从他们身旁经过,在擦身而过那瞬间,龚晴君忽然停下脚步佇立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 「龚晴君?」徐咏珈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只见龚晴君缓缓回过身,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龚晴君看着那些高一学弟们的其中一个消瘦背影,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说:「余兆?」 「是你认识的人吗?」徐咏珈问。 「嗯。」龚晴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咏珈,今天放学后的团练我会请假。」 「这么突然?」徐咏珈诧异地望着他,除了刚开学的那轰动全社退团事件,龚晴君还真没请过什么假,眼下全国赛的日子将近,请假绝对会是一件大事。「田山会疯掉吧……」 「我等等会打电话跟他说,今天有件事我非处理不可。」 放学后,龚晴君独自来到了学校附近一间名为「等待爱」的咖啡馆,他拉开花园的小栅栏,缓慢的朝着咖啡馆走去,在要推开大门之前,他又犹豫了一下。一旦推开这扇大门,他不知道接下来所有事情的走向会如何发展,会害怕那是远超过自己想像的事情。 龚晴君紧张的抱着头在原地跳了好几下,又旋转了几圈。 上头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伴随一道中低音的声音落下:「请问您是要进来吗?」 龚晴君暂停动作,尷尬的重新直起身,是一名穿着咖啡色围裙的男店员,胸前掛着名牌写着kevin。「要,我要。」 kevin又稍微把门拉开了点,笑道:「请进。」 龚晴君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去,果真在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看见了nick,他正侧着头看着窗外的世界,那眼神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凄凉。 「需要带位吗?」kevin问着。 「我看到我认识的人了。」说完,他便朝着nick所在处走去,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nick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向kevin举起手示意要点餐,「一杯黑咖啡。」他看向龚晴君,说道:「本来说好要跟你喝一杯的,不过看年纪,似乎不太适合,你想要点什么尽量点。」 既然都说要请客了,龚晴君也不客气,拿起点单尽情的看。「我要一杯枫糖奶茶和法式焦糖布丁。」 「那餐点待会儿为两位送上。」语毕,kevin回到吧檯内去找小雨店长。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只剩下正在咖啡厅前方舞台上一位少女正在拉奏大提琴的声音,nick直直地看着龚晴君,害的龚晴君不知道该看哪里。 餐点都送上后,龚晴君首先开口:「你之前不是一直您来您去的叫吗?今天怎么变回『你』了?」 nick举止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半晌,这才回:「因为我发现在这里我的年纪大你很多呢。」 「也是啦,一直您来您去的叫我,我都要以为你有病了……」龚晴君开始一口一口小口地吃起法式焦糖布丁。「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一起喝酒的?你真的一直在说奇怪的话。」 nick轻轻地笑了几声,轻啜了一口黑咖啡,一阵阵苦涩在他的口腔内蔓延开来。「那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也在很久很久的以后,是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说好的。」 龚晴君放下汤匙,语气转为严肃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还有,你的中文名字该不会是叫……余兆吧?」 nick挑了一下眉头,轻轻放下咖啡杯,他记得他从没在太空总署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真名。「就算是mauro也不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同名同姓就算了,长得还跟我认识的余兆超像,这应该不是巧合吧?」龚晴君当然不会正面回答问题。今天在走廊上遇见学余兆后,便全身起鸡皮疙瘩,接着脑中立刻跳出了nick的脸,这不能用双胞胎来形容,只能说是一个是年轻版的余兆,则现在坐在眼前的nick则是叔叔等级的余兆。 「如果我说,我是余兆,却也不是余兆,你会相信吗?」nick的表情非常认真。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⑨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你知道你现在正在说什么吗?」龚晴君决定慢慢喝掉枫糖奶茶,因为总觉得接下来有一场漫长的战役要要打。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前,对你来说是很久很久的以后,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着以数千万、数千亿光年计算的距离。」nick的双眸里只有真挚,没有谎言。「在我的世界里,我在世界人类联合太空总署工作,跟着我的大学好友mauro一起执行共同执行任务,这个任务详细的部分我不方便透露太多,不过最主要是要探索黑洞。」 「黑洞不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吗?」龚晴君感到困惑,「你们就这样把人送进去?」 「以我的世界的技术,那个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黑洞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我们是否能够藉由黑洞来缩短与另外一个宇宙的距离。」nick解释着。 「结果呢?成功了吗?」 nick扬起笑容,突然从一旁拿出了一本书放到桌面上。「我的出现,就是来告诉你,我成功了。」 龚晴君看着那本书,是小王子。 「mauro,」nick看着龚晴君轻唤着这个名字,「我完成您最后交代给我的指令了,指挥官。」 奇怪的是龚晴君并不觉的「mauro」这个名字很陌生,反而很熟悉,好想曾经有段很长的时间一直是以这个名字活着。 「请您原谅我擅自动了您书架上的高中毕业纪念册,因为我必须知道您的真名,才有办法在真正来到这个世界时,找到您并亲口告诉您,我做到了,虽然在您离开后又花了一段时间,但最终我仍来到了这里,并找到了您。」nick的眼角闪烁着泪光,但他迟迟不肯让眼泪落下。 龚晴君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变的如此沉重,「那个……我是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可是,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谓的mauro,关于你刚刚所说的那全部,我完全没有印象。」 「mauro的真名,就叫龚晴君,是来自我这个世界的你。是你,却也不是你。」nick的表情变得哀伤,自嘲的笑了笑。「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一切,可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我最想要分享这份成功喜悦的人,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来到这里见不着他,却找到了你,看着你,就彷彿他正坐在我面前,我想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龚晴君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我问你,mauro这个人是不是那种数理方面极好?然后对天文非常感兴趣?再依据我的推测,他应该是一个音痴吧?」他求证般的问着。 nick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龚晴君双手抱头趴在桌上,看起来相当困扰,最后只淡淡地说了:「我想,你不只找到了这世界的龚晴君,也就是我,你也找到了那个mauro。」 「这是什么意思?」这下换nick听不懂龚晴君在讲些什么了。 「听着,」龚晴君又喝了几口枫糖奶茶,努力打起精神。「我一直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太疯狂了,我努力洗脑自己这只一场青春期的躁动,努力去合理化,但现在令我困扰的所有事情都有答案了。我这个数理智障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突然开窍变成数理天才?怎么可能会对以前从不关心的天文起兴趣?还有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梦境、那些我看不懂却可以写出来的公式以及那些奇怪的预感……」 nick的眉头微微皱起,很认真在听龚晴君说话。 「那个叫mauro我去了哪里?你说他离开了,是指他来到了这里吗?」龚晴君又忽然问,整个人站起俯身逼近nick。 他以为nick会点头,没想到却是轻轻地摇着头。 「被指派进入黑洞的那艘太空飞船名为maud号,而mauro是那艘太空飞船的驾驶人,他亲自驾驶着那艘飞船进入黑洞里。」 「然后呢?再说清楚一点!」龚晴君轻咬着下唇,他需要更多资讯。「他又为什么要亲自驾驶maud号?你说他是指挥官,照理来说他有能力指派其他人去,为什么?」 「mauro他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但那个人在我们的世界早已经去世。可是他说,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再见那个人一面,他说过他并不是大家所想像那样伟大,相反的,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他是为了那个人,才参与并执行这个任务。」nick试着简单化一点说出来,如果这能够让眼前的龚晴君想起一些什么,才是这次前来的最主要目的。 「很爱的人?」有那么一瞬间,龚晴君的脑海中闪过徐咏珈的脸,不,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更成熟一些还画上妆容的徐咏珈。 「maud号在进入黑洞不到几秒,开始发出请求救援的讯号,几分鐘后便失联,我们用尽一切方法仍无法与maud号取得联系。于是我们派出其他太空船在那个黑洞附近徘回很长一段时间,想要试着接收微弱的讯号,就算是一点也好,但却一无所获,就像你说的,那是一个只进不出的黑暗囚牢。」nick侧过头看向窗外,还是不愿让眼泪落下。 「所以maud号——」 「四名队员全数罹难,无一倖存。」 第六乐章 如晴天般的你就是不变的Lights①① 睡前,龚晴君大字形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萤光星星看,他在想如果mauro确实还在黑洞里没有逃出来,他心里总有个直觉,那就是mauro现在还活着,但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 如果说肉体没办法穿越,那么mauro是否以另外一种形式来到了这里?这样想,似乎一切真的能够说的通。 真的是这样的话,要知道mauro现在在哪里,便是不能反抗,他也必须进入那片黑暗,必须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世界,即便代价也许会失去最原本的自我。 就算是长得再相像的人、就算是来自平行宇宙的另外一个自己,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他是他,我是我。 没有合二为一,只有谁变成谁、谁取代谁而已,就这么简单。 龚晴君突然坐了起来,他有种大胆猜测,mauro一定是以某种形式来到这里了,既然肉体到达不了,那意识总可以了吧?他敢确定mauro有一部份的意识来到了自己的身上,或许mauro是想要传达一些什么,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会是什么呢?mauro到底在计画着一些什么? nick说过,他知道mauro长期以来都是靠着安眠药助眠,却不知道已经服用多久了,有好几次都差点叫不醒。因为唯有在梦中,mauro才能看见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人。 mauro深爱着的那个人,应该是跟他处在同一个平行宇宙的徐咏珈…… 龚晴君的眼泪突然不受控的落下,他想要停下,但却无法自己。 如果今天是自己没有守护好徐咏珈,那么如今的自己又会是如何? 不会是跟mauro一样,为了再见到一次徐咏珈而计画这场巨大的任务,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赌上自己的生命吧?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会知道那些表面看似开朗的人,其实内心有着多大的痛苦,努力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却在过程中不断跌落;想要努力摆脱过去,却越陷越深,到最后再也没有力气爬起,就这样沉沦。 那样子的徐咏珈会有多痛苦?而现在,则换成mauro的坠落,在那片深黑里。 说到底,当初mauro若没有亲自驾驶maud号进入黑洞,那么如今的龚晴君,并不会认识徐咏珈,不会跟她同班,而她也不会在管乐里,可能会一辈子都不认识彼此。 龚晴君不要,他才不要这样! 能够认识徐咏珈,如同一片汪洋带给龚晴君平静的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彼此只是陌生人。 龚晴君缓缓闔上双眼,不管今晚梦见了什么,他都不会抵抗。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 ——与你相遇,彷彿是这个宇宙安排的一部戏剧,数千万次的飘盪、深不见底的徬徨,曾经我在整个宇宙中呼唤你,你是我的光芒,也是我的救援,我得到了名为你的宇宙。 ☆ 在这个我无法解开的时间里、无人能给予我答覆的地方,我仍呼吸着。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静止不动,而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不停的下坠,在这黑暗的虚空里。 从昏迷中清醒来过后,我数度尝试着联系maud号,结果跟我所想的一样,我的讯号发不出去,也接收不到任何讯号,只能沉浸在一片孤寂里。 你是否有过一种经验? 你进到了一个房间,儘管睁着眼,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你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的。 这便是我现在的处境。 刚开始我试着想办法让自己停止继续下坠,但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这一刻,我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就算只是一场短暂的存在,对我来说也足够了。 我听见我身上的太空装装备不断的发出警告,提醒着我氧气供应即将耗尽,也在提醒着我,死亡与我的距离不断缩减。 曾听人说过,在太空窒息就像溺水一样。 我不会问我自己现在是否该放弃了。 因为早在她离开后,我就已经放弃了。 在那些走不下去的时间里,那些对世界的怨懟,那些讨厌自己的时间里,我不愿再多做停留。 加入这个疯狂的计画,是因为我不认为我未来的人生可以继续自转,我想要停止这一切。就算再看她一眼也好,儘管代价是我的世界必须停止转动。 她在离开之前,曾经告诉过我,要我好好活着,却没告诉我,没有了她的我,要怎么好好活下去。 我开始在每个想念你的夜晚失眠,每天都在和睡眠搏斗,那些头晕、头痛、止痛药、安眠药好像离不开我了,我有时候会对自己感到很生气、很失望,会一直质问自己为什么还不睡?接着没有你的一天又到来。 好累,每天反反覆覆地去承认你已经不在的事实,真的好累。我在想,已经有一部份的我渐渐死去了吧,那些死去的部分就像随了你般,再也回不来。 一个光点朝着我靠近,像是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一直到那光点化作为了一刻裂口,透过这个裂口,我看见了一个少年,跟我有着相似容貌的少年,但奇怪的是,画面的呈现是上下左右颠倒的。 我静静的看着,透过他的双眼,我看见了一直想要再见到的她。 她笑了,很开心的笑着,我从没看过她那样笑过,很漂亮,真的。 她对我来说,就像是世界上所有的灿烂。 这些画面太真实,于是我伸出手,想触碰,但却什么都碰不到。 因为这些都不属于我。 这个世界也不属于我。 我看见了她眼中倒映着的我,是我,却也不是我。 相似的世界、相似的街道、相似的人,以及……相似的自己。 ☆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② 天公最近不怎么作美,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一阵子,明明也不是梅雨季。 「大家切记,最近几天勿吃油炸类、辛辣等食物,小心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要感冒也不要受伤,等一下回家不准给我淋雨,没雨伞的找有伞的,不然就去边利商店买雨具。我知道大家一定既紧张又期待,但这两天先暂时不要熬夜,我们要精神满满的去应战。」田山站在管乐教室的前方说着。 「另外,请大家有空时务必将谱拿出来看,也可以到line群组的记事本去听我们练习录下的影片,越熟悉越好。」李宥炘也不忘叮嘱,「打击,这次要携带的小乐器也相当多,等一下麻烦各位去做最后的确认,鼓槌、琴棒等棒子数量都要确认,务必确实清点。」 徐咏珈坐在位置上拆解双簧管,在通完管子内的口水后,她拿出为了乐器垫片而特别设计出来的吸水纸,开始清理在演奏中较长时间会关闭的按键,在过程中,她忍不住叹气。 「怎么啦,小珈?」郑楚军拿着琴弓做到了一旁的空位上。「眉毛皱在一起就不好看囉!」 徐咏珈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看着法国号声部正在保养乐器的龚晴君,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迷失在很遥远地方的人。 「吵架了?」郑楚军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继续进攻了。 徐咏珈摇摇头,「不是,就只是有点不知道晴君在想些什么。」 「我说——」 后头的低音声部突然传来一震吵闹声,郑楚军回过头看了看情况,起因是因为一位吹上低音号的男同学在吹奏途中一直发出「啵啵啵」的声音,所以拔下了调音管想确认是否有口水积在里头,结果一个没拿稳,调音管的角度倾协,里头的口水就哗啦哗啦地落在了管乐教室铺着绿色地毯的地板上。 所以说为什么管乐教室的地毯尽量别去坐别去躺了,尤其低音声部,根本口水地雷区。 「喂!」有洁癖的郑楚军当然无法忍受,自己也是低音声部的一员所以更看不下去。「你是懒到不会拿去外面倒吗?」 「厕所有点远嘛!」 「信不信我毕业前会叫你来打扫一次管乐教室?」 「拜託学姊不要!」 「我还在思考这次要叫哪几个小帮手,这边就现成了一个,打扫时间我会再通知你的。」郑楚军扬起胜利的微笑。 徐咏珈现在完全笑不出来,继续清理双簧管。 「小珈,」郑楚军将注意力移回徐咏珈身上,「很多时候,每一个人一定都会有意自己的困扰,我也有、你也有,有些困扰也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知道,在身旁我们,能够做的就是静静地陪伴,相信他会回来的,晴君一定不会是个会迷失太久的人,毕竟他就是一个像晴天般存在的人嘛!」 徐咏珈低下头,一些酸楚涌了上来。 她知道龚晴君好像遇到一些事了,只是他一直不曾提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大多时候他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可是每当他一个人时,总是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不是跟以前一样跟班上其他男生打闹在一起,有时候甚至会趴在座位上沉沉睡去,连上课鐘响都没听见还需要同学叫醒他。 「小珈,有时候坏天气是没有什么原因的,可是我相信如果有你陪在龚晴君身边度过这场雨季,总有一天会再度放晴的。」郑楚军伸手宠溺的摸了摸徐咏珈的头,要她打起精神。 在出发前往全国赛举办场地台南前一天,龚晴君又特地将nick约了出来,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他早到了许多,管乐合奏练习一结束就飞奔似的跑了过来。 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上头的风铃响亮的响着,nick走了进来,一边拍掉身上的雨珠。 龚晴君看着他做到几面前,「你的黑咖啡我先帮你点好了,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比全国赛了所以今天不会讲太久,只说重点。」 「谢谢。」nick脱下外套掛在椅背上。 「我确定mauro还活着,或许还在黑洞里,从他的双眼看出去的世界只有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你有办法救他吗?」龚晴君双手盘在胸前问,他点的红茶到现在一口都还没喝。 nick没有选择马上回答,只是姿态优雅的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有些凉掉了呢。「你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的?」 龚晴君耸耸肩,「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我跟mauro似乎有某些连结,他可以透过我的双眼来看到、去感觉这世界的一切,甚至影响我本身,製造了一些原本不会有的缘分。但我只有在睡着时,才能够看见他的世界,他所处的位置,感受着那冰冷的一切……」 但他没有说的是,就因为如此,他跟mauro完全无法沟通。 「你的意思不会是,虽然肉体没能成功穿越,但意识却顺利来到了你身上了吗?」 「对,这是我反覆验证下来的结果。」龚晴君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之前每当我抗拒他的声音时,会觉得脑袋真是一片混乱,完全无法静下来,可最近我试着顺应着一切,发现想不通的都顺利解开了。」 nick放下咖啡杯,轻轻地笑了。「这也难怪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明明不认识我,却叫了我nick。」 「在你的世界里,距离maud号失联到现在,总共过了多久?」龚晴君突然问。 「六年,如果我没记错,当年mauro二十八岁,如果他还在,现在也应该三十四岁了。」 龚晴君理解似的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现在三十三了。」 「……」nick嘴角抽动了下,这是重点吗请问? 「mauro身上穿的那件太空装,氧气供给的时间大概有多久?」龚晴君拿起了一旁的纸巾和笔低头写起东西来了。 「基本上是三小时,但是是在氧气瓶全满的状态,maud号的机舱内是随时可以替氧气瓶充气的,如果当时在进入黑洞前他有先补充或确认氧气是否全满,是可以撑……」nick突然不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③ 「你绝对知道的,黑洞内的时间是静止的,如果我现在还能感觉到mauro,就代表他仍活着,他一样二十八岁,你却已经三十三岁了,时间虽然静止,但他还是会继续呼吸。从寒假开始,我做梦的时候总会伴随一股窒息感,好像快要吸不到气一样,不管再怎么用力,晕眩感也从未消失。虽然时间不会走,但能够提供的氧气却有限。」龚晴君将那张写有公式的纸巾推到nick面前,「如果你的世界过了六年,而氧气最多供给三小时,那现在mauro的氧气已经不足了,能够救他的时间不多了。」 nick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张纸巾,说不出任何话,他该怎么在这剩下的时间里找到mauro呢? 其实今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这件事并不是龚晴君最想说的事情,最重要的那件事,他总有股直觉,nick是知道的,只是他隻字未提。 「你要去救他吗?」龚晴君锐利的双眼直盯着他。 「这是当然!」nick立刻回应,「我之所以来这里找你,就是想找找看有没有能够救他的方法。」 「是吗?」龚晴君一手拖着腮看着nick。「你有事没有跟我说,如果你真的是来寻求帮助,就不该对我有所隐瞒。」 nick看着龚晴君,眉头蹙起,因为他此刻现在那锐利的眼神,就跟mauro的一模一样,就好像会把人给看穿一样。 「虽然我跟mauro没有办法直接沟通,但他的感觉我是可以感受到的。」龚晴君直视着nick,「你是他在太空总署唯一信任的人,他认定最有能力的下属,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在计画着一些什么或是想要一些什么?」 龚晴君拉开书包拉鍊并从包内抽出一本书放到桌面上,是上次nick给他的小王子。「你应该看完了吧?你难道没有看出他隐隐约约中留下的讯息吗?不管是小孩子认为的结局,还是大人们认为的结局,但总归来说结局不都一样吗?付出的代价不也都一样?」 nick低下头,紧握着那张纸巾。 龚晴君自顾自地翻开那本〈小王子〉,来到了第二十六章。「你看这里,小王子对着那条毒蛇问说『你确定你有很毒的毒药吗?你确定那不会让我痛苦太久吗?』。」 nick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脏彷彿被撕裂般的痛。 龚晴君终于开始喝他的红茶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怪人,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讲述这一切。「后来飞行员发现了小王子是在跟一条奶油黄般色泽的蛇说话,他被那条蛇给吓到,同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小王子要跟那条蛇交谈。后来小王子对着飞行员说『我真高兴你已经找出引擎的毛病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而我今天也要回家了,虽然那里比较远,而且也会比较困难……』。」 「够了,不要说了!」nick终于抬起头,露出发红的双眼。 但龚晴君没有停下,反而继续说着:「飞行员想要阻止,但那晚他并没有看见小王子啟程上路,可他仍然去到了被毒蛇咬过后的小王子身边,小王子对着他忧虑地说『你真的不应该来,你会很痛苦的。虽然我看起来会像死去一样,但那并不是真的……』。」 nick沉默不语。 「『那里实在太遥远了,我无法带着我的身体,因为这太重了。』。」龚晴君说着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是啊,太遥远了。 不管是对小王子,还是对mauro来说,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对当时所拥有的科技来说,还是那么遥不可及,所以必须捨弃掉一些什么。 nick看向窗外,依旧没有说话。 「『那就像一副被遗弃的老旧躯壳一样,对于一个躯壳,并没有什么令人值得感到悲伤的,让我自己去吧……』。」龚晴君再也说不下去,因为nick哭了。 其实要理解mauro到底再计画些什么并不难,只是愿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当初nick说mauro在离开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个物品是《小王子》这本书时,龚晴君也不太能够理解,毕竟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选择在离别时选择送书?但在龚晴君仔细地看过几次这本《小王子》后,他发现原来mauro将所有要讲的话都藏在其中了。 「这些话由你说出来,感觉真的很真实,就像mauro就在我眼前跟我道别一样……」nick没有擦去眼泪,就这样放任泪珠一颗颗落下。 龚晴君在眼泪落下前赶紧伸手替自己拭去,他确实也有感觉,就好像在那遥远之处的mauro也在这里,透过自己正在跟nick道别。 他再次翻开书,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说道:「『时间总会平息所有悲伤的,当你的悲伤平息了,你会为曾经认识我而感到满足。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永远会与我一起欢笑。』,你看,mauro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如果今天是他坐在这里,他一定会揍你一拳,书摆在你那里六年了,怎么什么都没看懂?」 nick破涕为笑,「你现在讲话的口气就很像他。」 龚晴君闔上书,放在桌面推还给了nick。「飞行员,我想你了解了小王子的意思了。现在,你该回家了。」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④ nick收下了那本书,眼泪仍掉个不停。「mauro,你可真是一个大笨蛋……」他喃喃地说着。 「啊,还有这个……」龚晴君又从口袋拿出那个写有公式的纸,交给了nick。「另外三名队员,我想他们仍在等待着你们前去救援,如果可以的话……」 「我知道了。」nick微笑,将纸条折好后,好好的收了起来。 「还有一个,我的美术天分不是很好,所以上面画着的图形,可能你们要自己加油了。」龚晴君是说认真的,较贴切一点来说,根本鬼画符。 在两人一起走出等待爱咖啡馆后,nick转身面对着龚晴君,他终于能明白,为何mauro说的是想「再见一面」,而不是「再次相爱」,儘管是多么相似的世界、相似的容貌,仍不是同一个人,理所当然感觉是不会一样的。 就譬如眼前和mauro极度相似的龚晴君,他带给nick的感觉,是比起mauro拥有了更多的勇气的存在。 「我可以抱你一次吗?」nick礼貌地徵求同意。 龚晴君才刚点头,nick便往前走了一步紧紧地抱住他,眼泪又莫名地从眼眶内掉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他,也是最后一次了。 龚晴君安抚的轻拍他的肩,「余兆,我们再也不见了。」这是说认真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就像每颗行星有自己的轨道一样。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见面,对谁都好。 「龚晴君,愿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我们能够以不一样的身分见面,不再是长官和下属的关係,而是单纯的朋友。」nick渐渐松开手,向后退开。 龚晴君看着nick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居然有了不捨,但他知道,这份心情并不属于自己,是属于mauro的。 nick与mauro之间的情谊令他感到羡慕,一个能够跨越遥远的距离来到陌生的地方,一个就是因为太过要好而不敢亲口对着被留下来的人告别。 从此他们各奔天涯,他希望nick的未来能够安好,各自成长、各自茁壮、各自丰收。 龚晴君举起手对着nick挥了挥,明明知道他看不见。 最后飞行员在经过了这段漫长的旅程,现在终于要啟程回家了。 翌日,徐咏珈穿着社服拖着行李来到了学校的管乐教室集合,准备出发全国赛比赛县市,但此次旅程除了最重要的全国赛外,就是三天两夜的旅行了。 大家先是合力将大型乐器以及体型较大的打击乐器般上乐器车后,田山便将社员分成a、b队,便跟李宥炘各自带领自己的队伍开始将行李放进游览车的车厢里。 徐咏珈排着队伍,突然自己的肩膀被点了下,回过头看发现是龚晴君。「咦?你不是在a车吗?」 「傻瓜,你都没发现你缺了东西吗?」龚晴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丢了一个问题回去。 「有吗?」徐咏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行李,乐器、比赛用的黑色娃娃鞋、黑色洋装……明明都准备齐全了,怎么会——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龚晴君突然露出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无辜的眼神,他伸出手指比着自己。「缺了我啊,怎么会没发现?」 「呃……」徐咏珈有些反应不过来。 站在附近的其他社员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龚晴君,你这什么老梗啊!」廖禹诚当然不忘嘴一下。 「好冷好冷!」林巧言也狂笑。 郑楚军则站在一旁摇摇手指,「晴天,你再这样下去就变冬天了。」 「有吗?我最近滑ig看到的,难不成徐咏珈你已经听过了吗?」龚晴君换上一副花式惊恐的表情。 徐咏珈当然没有理他,一放完行李就先衝上游览车。 才刚选了一个中间偏前段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旁的空位又马上有个身影落下。「龚晴君,你不是应该在另外一台车吗?」这下换徐咏珈花式惊恐了。 「当然是我跟田山要求的,为什么呢?因为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有田山在的车一定吵到快要爆炸,所以为了较安静的环境以及有女朋友在的地方,我就威胁田山说我要换到这里,简单。」龚晴君先是调皮地笑了笑,接着从包包里拿出一包酸梅放到置物篮里,又拿出了一个白色药包及矿泉水。 「我还以为你是偷跑来的。」徐咏珈总算放心。「等等,为什么你会说这车特别安静?」 「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负责这车的人是冰山副社长李宥炘。」 徐咏珈仔细地回想了下,难怪林巧言和廖禹诚会在a车! 「你吃晕车药了吗?」龚晴君忽然问。 「啊!忘记了!」完蛋,徐咏珈开始害怕等一下自己会吐的要死要活。 「诺。」龚晴君将矿泉水和晕车药递给徐咏珈,「你先吃。」 「谢谢。」徐咏珈将药和矿泉水接下,扭开瓶盖后喝了口水便将晕车药吞下,接着将矿泉水还给龚晴君。 龚晴君接过水后也顺便喝了一口,将瓶盖盖上后,发现一旁的徐咏珈用着一种痴呆的表情直盯着自己。「怎、怎么了?」 徐咏珈这才回神,立刻撇过头。 这、这可是间接接吻欸…… 「喂,我说你,怎么——」龚晴君话还没问完便被打断。 李宥炘拿着点名单走上了游览车,「叫到名字的请举手答右。」语毕,他开始一个个点名,在点到龚晴君时还无奈的摇摇头,确定人都到齐后,他朝着坐在副驾驶座的老师说:「都到了,可以出发了。」 出发不久后,龚晴君拿出airpods,一支自己戴上,另一支则塞进了徐咏珈的耳朵。 音乐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徐咏珈转头看向龚晴君,只见他闭着眼,似乎享受在其中。 yougotme ????????看着你就能够让我继续作梦 igotyou ???????在那漆黑的夜空中 ????????我们守护着彼此的光芒 ?????????????我们诉说着同样的语言 ????????????在最深沉的夜里更加灿烂的星光 ????????????在最深沉的夜里更加灿烂的星光 ????????????随着渐深的夜变得更加璀璨的星光 (bts〈mikrokosmos〉) 徐咏珈侧过头看着龚晴君,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原本的样子,闪闪发亮的样子。 她满足的勾起笑容,在心里发誓会一直记住晴天的样子,于是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的侧顏,直到一股睡意感席捲而来,她才缓缓闔上双眼沉沉睡去。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⑤ 一直到醒来时,已经到达了今晚要吃晚饭的地点,位于饭店附近的百货公司。徐咏珈是被龚晴君轻声唤醒的,而这次睡起来难得没有觉的脖子快要断掉,但当她渐渐意识清醒时,才惊觉自己的头靠在龚晴君的肩膀上。 她赶紧跳了起来,「那个、我……你的肩膀会不会不舒服啊?」 才怪。 龚晴君觉得睡得特别好,身心舒畅,他转动了下肩膀。「没事啦,我很喜欢哦!」 「……」徐咏珈的脸又红了起来。 「啊!」龚晴君的后脑勺突然遭受攻击,他转过头一看,发现是李宥炘手上拿着用点名单捲成棒子。「齁呦,李宥炘你吃错药啊?」 「没事给我听什么bts,多听我们要比赛的曲子啦!这是田山下的圣旨,如果抗命小心人头落地。」说完,李宥炘扬起坏坏的笑容,又拿着纸棒轻轻的拍了下龚晴君的头后这才心满意足地下车。 龚晴君抚着自己的后脑勺,自言自语地说:「李宥炘这个神经病……」 此时郑楚军也正好经过,「龚晴君,你也不要一直在我面前跟小珈放闪,你知道你们刚刚那甜蜜的睡姿已经被李宥炘那傢伙拍下来上传到我们脸书社团上了吗?」 「什么?」徐咏珈立刻打开手机点开了永治高中管乐社的脸书社团,映入眼帘的一张照片是自己的头靠在龚晴君肩上,龚晴君的头则靠在自己的头上,还不只这样,龚晴君的深蓝色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后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旁的龚晴君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语气平稳地对着郑楚军说着:「帮我谢过一声我亲爱的副社长,啾咪啾咪。」 「哇啊啊!」徐咏珈自己在角落崩溃着。 郑楚军伸手顺了下自己的韩系瀏海,轻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在我面前放闪就够过分了。龚晴君,我自己有句俗话说,身为帅气又美丽的女人,我一直都有机会,呵呵呵。」 龚晴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比起郑楚军的一七二,他目前一七八,幸好高了那么一点,不然多没面子。「郑楚军,你不会有机会的。」 「开玩笑的。」郑楚军的视线飘向还在崩溃的徐咏珈,对她拋了个媚眼,「小珈,晚点见囉!」语毕,也接着李宥炘走下车。 龚晴君回头看着徐咏珈,问:「郑楚军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咏珈终于冷静了下来,揹起自己的包包。「没什么啦,就晚上的房间,我、巧言、姿仪和楚军学姊同一间。」 「什么?」龚晴君气得急跳脚。「喂!等等!你别走啊!那个,千万不要跟郑楚军那傢伙睡同一张床!她不是女人是男人啊!徐咏……该死,包包差点忘了拿,等等我啊!」 在吃饱饭后,龚晴君跟徐咏珈手牵着手来到了位于百货公司顶楼的摩天轮,在准备要走上摩天轮的车厢里时,龚晴君确怯步了。 徐咏珈回过头,回想起了他在迎新那晚被鬼吓死的模样,因此有些担心的问:「你会怕吗?不搭摩天轮也没关係,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逛逛。」 龚晴君看着摩天轮,那是一个贴近天空的地方,如果靠近了宇宙一点,他是否能够跟mauro沟通呢? 「就算会怕,但只要跟你在一起,多高的摩天轮我都会搭。」龚晴君说着,牵紧了徐咏珈的手。就像mauro明明不喜欢黑暗,确为了那个她去到全宇宙任何一丝光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于是他们搭上了摩天轮,面对面坐着,一起看着底下的街景。 「晴君你看你看!」徐咏珈伸手指着底下,笑着说:「田山死命拉着李宥炘搭摩天轮欸!」 龚晴君也往下看去,果真和徐咏珈讲的状况一模一样,只能说田山真的不怕死,可是唯有在李宥炘面前,田山才能像个孩子一样放下身上的责任尽情的玩。 徐咏珈转移视线看着龚晴君,两个人一起贴在玻璃前,距离近到就快脸颊贴脸颊了,只见他看着底下的管乐社社员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看车厢就要来到最高处了…… 「龚晴君。」 「嗯?」才正要回过头,徐咏珈居然伸出一隻手捧住他的脸,她的唇轻轻碰上他的脸颊。 徐咏珈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微笑着说道:「偶像剧不都这样吗?」 龚晴君也笑了,「我变个魔术给你看好不好?」 徐咏珈歪着头,这人也跳tone的太快。 龚晴君的手伸进了口袋,疑似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我变完了。」 「变了什么?」 「你靠近一点看。」龚晴君也向前靠近了一点。 徐咏珈也向前坐了一些,想要看清楚龚晴君手上到底握了什么东西,但没料龚晴君的另外一隻手却突然扶住自己的后颈,将她往前一拉,两人的嘴唇变碰在一起。 不过这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接吻,就像一个八分音符一样短暂。 「我变得更喜欢你了。」这当然也是龚晴君在ig看到的,他才不会变魔术呢。 徐咏珈的脸颊热烘烘的,心跳不已,彷彿全身的血液都只顾着往自己脸上衝。 龚晴君张开双臂拥住她,并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在下了摩天轮后,龚晴君才想起来刚刚明明要在最高点时试着闭上眼沉静,看看能不能因为距离近了点而能成功跟mauro沟通这件事,结果居然忘得一乾二净。 他在原地抱着头跳了跳,只有自己会把自己给蠢死。 「龚晴君,别智障。」没想到一旁传来李宥炘的冷声嘲笑,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看来是成功摆脱田山箝制没有搭上摩天轮,在下面等着。 「呵呵呵。不过你怎么没搭?」龚晴君整理了下乱掉的头发。 李宥炘双手盘在胸前,仰着头望向摩天轮的最高处,眼角微微勾着。「摩天轮就是要跟自己喜欢的人搭才有意义,而且我才不想跟田山搭上摩天轮,两个男人在一个密闭空间不是打架就是……」 龚晴君瞇起眼,「就是什么?」 李宥炘斜眼瞄着他,扬起一抹坏笑。「看你在想什么。」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⑥ 后来游览车将永治高中管乐社的社员们载回了今晚要住的饭店,一下车郑楚军就把徐咏珈揽走,龚晴君忍不住扶额直摇头,但他知道郑楚军这人是不会做出什么踰矩的行为,可女生帅起来真的是件不能小看的事情。 在社员们纷纷进到饭店大厅后,李宥炘边发放房卡边说:「男生都在五楼,女生都在六楼,男女生不得去到对方的楼层或房间,这间饭店设计是中空的,所以我们干部可以从各个楼层看见大家在走廊移动的情况,若被我或其他干部们抓到,我们就操场见了。」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田山补充的说:「回房后记得一定要看谱哦孩子们,虽然我相信大部分的人都差不多将谱背起来了,但还是希望大家多少看一下,明天比赛时也希望大家多看胖胖老师的指挥。再来,明天早上七点餐厅集合吃早餐,比赛服记得换上,行李也要一起拖下来,之后我们会直接前往比赛场地。」 胖胖老师点点头,接着也说:「同学们今晚早点休息,要玩明天比赛玩就可以好好玩了。」 在等待田山洗澡的同时,龚晴君坐在床沿低头看着乐谱,一边轻哼着旋律,将每个音都唱出来,一旁的廖禹诚也是,李宥炘则先去走廊上巡逻,查看是否有违规的情况。 「君君,我们在上次全国赛夺下第二,不知道今年结果会怎么样,真的有点紧张。」廖禹诚将乐谱闔上,向后一躺大字形的仰躺在床上。 「我倒觉得什么名次都好啊,我不怎么在意。」龚晴君将乐谱翻到最后一页,上头贴着一张照片,画面里有田山、李宥炘、郑楚军、廖禹诚以及自己,这是他们在国小留下的照片,一起说好了要成为永远的管乐人。 在老师查房完后,龚晴君偷偷溜出房间来到了饭店顶楼的空中花园,他坐在一张长椅上翘着腿仰望着夜空,果然因为光害的关係,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送走了nick是顺利处理完一件事,但在明白了mauro的企图后,又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很茫然。他说过了,他察觉到mauro的一部份来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数理才会好很多,甚至开始去以不同的角度去看一件事情,逻辑思考的能力也提升了许多,而这些,曾经是他理想中的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而现在他明明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为什么却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呢? 还有,在mauro死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回到最原本的自己吗?还是会变得更糟? 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每当我们开始觉得自己足够成熟了、足够强大了,总会有天外飞来一笔让你又开始陷入无限循环的怀疑自己。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难道相信自己、喜欢自己有这么困难吗? 龚晴君自己心知肚明,他不是一直有光,也不会一直有光。他也有会想抱怨会、会想软弱、会想逃跑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令他想不明白的事呢?甚至有时候他会害怕,会不会这些问题自己一辈子都解答不出来? 「抓。」一道声音落下,然后有个身影自顾自的坐到了一旁的空位。 「说吧,操场要几圈?」 「严格上来说,现在出来房间的我们,都要被罚跑操场。」田山嘻嘻嘻的笑着。 「这样啊……」 田山突然伸手揽过龚晴君的肩头,另一隻手拨乱他的头毛。「喂喂喂,这可不是我平常认识的龚晴君,给我打起精神来啊!」 「好难……」 「好难什么,是你想的太难了!」 龚晴君推开他的手,「你又不知道我在烦恼什么。」 「不就是自己也不了解的自己吗?」 龚晴君惊讶地向一旁跳开,「你、你怎会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田山得意洋洋地笑着,「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呢!」 龚晴君嘟起嘴,「也不是了吧,都快脱离青少年了。话说,学测成绩也公佈了……」越说,他的声音越小声。 田山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撑在头后方。「大家终究会来到分离的那一天,不像只是考上同一所高中这么简单了,虽然这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可是说起来还是有点难过。」 「你知道李宥炘和郑楚军分别填了哪些学校吗?」龚晴君问着,他内心总希望大家的距离不要太远。 「李宥炘好像已经确定上了a大的医学系,保送呢,实在不意外。郑楚军好像是填了c大的大气学系。」田山突然转头瞪向龚晴君,不满地说:「你都问了他们,怎么都没问我?」 正当龚晴君要开口问时,田山就自己说了:「嘻嘻嘻,我填了c大的外交系,搞不好又可以跟郑楚军一起当大一管乐新生了。」 「田山,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吗?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成为一名乐团指挥?」龚晴君他就害怕,害怕自己会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决定。 田山有些惊讶,不知道龚晴君居然将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是曾经有这个打算没错啦,可是后来仔细地想想,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好像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当一名指挥。说认真的,比起站在整个乐团前,我更喜欢跟整个乐团坐在一起吹奏梦想的感觉,那种内心的澎湃感,还有当大家的频率都对上而全身起鸡皮嘎瘩的那种雀跃感,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龚晴君低下头盯着脚尖看,双手莫名握成拳。「可是搞不好当一名指挥也很好啊,就这样放弃真的好吗?」 「或许很好吧,但也有可能很坏啊。」田山看向龚晴君,眼前的他,就像一颗迷失方向的星星。「我说,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怀疑你、可以放弃你,但唯有你自己不可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倾听内心的声音,然后勇往直前。」 龚晴君垂着头,声音带着哽咽的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了。」他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会不会自己就这样变成了mauro?变成了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⑦ 「晴君,你看你一路上帮助了这么多人,而那些人中也包含了我。」田山的语调渐渐上扬,然后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管乐相遇的情形吗?我还记得很清楚哦,你根本就是一个超讨厌、爱说教的小屁孩学弟。」 闻言,龚晴君轻轻地笑了。 那年,爱哭鬼田山小学四年级,而龚晴君是一个刚进管乐的三年级小屁孩,某天假日的团练,正拿着法国号吹嘴边吹边在走廊上乱晃的龚晴君来到了竖笛声部练习的地方,正好看见了一个男生在吹奏,不过这演奏根本就像在抓战犯,也可用正在杀鸡来形容,只是吹个国歌、国旗歌以及颁奖乐而已,高音部分还相当尖锐,时不时会爆音,听起来很不舒服。 那时小屁孩龚晴君不畏惧对方是学长就这样走过去呛声了。 「喂,为什么你可以吹得这么难听?一直爆音,大家的耳朵会坏掉!」龚晴君双手插在腰上,来势汹汹。 爱哭鬼田山没有理会龚晴君,连一眼都没赏给他,继续吹着自己的竖笛。 「你要是不想吹就不要吹啊!干嘛还要加入管乐?」龚晴君就是这么不怕死的存在。 「我才没有不想吹!」田山终于受不了了,拿着竖笛站起身,眼眶内开始泛泪。 龚晴君完全没有后退,「那就好好吹!」 「你一个小屁孩管我喔?」 「你也是小屁孩!好好吹又不会死!」龚晴君不甘示弱。 「可我就不想吹竖笛嘛!」田山开始掉泪,「人家比较想吹小号,可是老师却……」没错,将他分配给了竖笛,他可不是为了吹竖笛而加入管乐的。 龚晴君嘴不太下去了,甚至有点难过了起来。 要是每个加入管乐的人,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自己第一眼看上的乐器,那一定会造成各声部人数不均的状况,所以刚加入管乐的新生大多数都是由指挥来分配乐器,而这也造成了部分学生分到了自己不喜欢的乐器。 田山居然大哭了起来,「人家就想吹小号嘛!」 「好啊,那你就先把竖笛练好,证明自己,再去跟老师说就算中途换转乐器去到小号,你也可以吹得比吹竖笛一样,甚至是更好!」田山模仿这龚晴君当年的口吻说着。 「现在只要一想到,就会很感谢有你这个小屁孩来骂醒我,以前的我很喜欢小号,现在依旧很喜欢,就算是有时候吹不上去的高音让我感到很烦躁,或是练习时间太久被压到痛麻的嘴唇,都不会影响我喜欢小号的心意。」 龚晴君也佩服自己当时跑去呛声的勇气,不可置信地笑着。 「你也帮助了郑楚军和李宥炘不是吗?他们总是顺应别人的期待而活着,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还花了很多心力去试着帮自己分类、贴标籤,是你提醒了他们,不管是笑着的自己、嚎啕大哭的自己、失败的自己或是被自己讨厌的自己,那每分每秒在呼吸的都是自己,这是成长中的我们很需要的自我认同啊。」田山现在只要一想到郑楚军之前觉得自己是怪物的模样,还有李宥炘总是压抑自己的模样,都会觉得很心疼。 「不只这些……」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田山和龚晴君同时回过头,只见徐咏珈朝着他们走来,接着站定在龚晴君面前。 「你也帮助了我,在我和自己的阴影争斗时,是你拯救了那时挣扎、害怕、怀疑的我,告诉我不要去在意,那些影子就是我,与影子共存的,这就是我。」徐咏珈扬起笑容,牵起了龚晴君的手。「所以龚晴君,这次换我陪在你身边,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你,但我会支持你的,不论是任何选择,不论是什么样子,我说过了,我会守住这片晴天。」 龚晴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出双手握住徐咏珈的那隻手,接着放到了眼前就这样哭了起来。 田山一手搭上他的肩,没有说什么,就是默默地陪伴着。 一阵酸楚涌了上来,徐咏珈眼眶有些发红,她用手摸了摸龚晴君的蓬松柔软的头发,「我会在的……」 翌日,永治高中管乐社社员们纷纷搭上了游览车前往了比赛场地,现在已经有许多所学校已经在热嘴了,每个队伍感觉起来都来势汹汹,眼神都带有种莫名的杀气。 田山跟胖胖老师走在队伍前方带领着社员来到被分配到的休息区,接着田山说:「现在大家先组乐器,有想去厕所的就先去,十分鐘后这里集合。」 人群散开后,徐咏珈拿出自己装有水的小瓶子,把竹片放了进去,在准备组装双簧管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发现来电人是曾睿雨。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⑧ ——喂? ——就是今天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谢谢。 ——好想去现场听……管乐就是要现场听才过癮!可惜了必须在学校上课,但我的心会在现场帮你们加油打气的! ——哈哈,我会注意台下的。 ——下次见面我们会变得更强的,这次先帮你们集气,今年十一月就再一较高下,帮我转告龚晴君,他要是这次没有拿出最好的表现,我一定会笑死他。 ——曾睿雨,我听到了! ——咏珈你开扩音啊? ——没、没有啊…… 徐咏珈回答的有些心虚,不过她确实没有开扩音,是龚晴君像隻猫一样掛在她身上,所以也听得见通话声。 ——龚晴君,可别让我失望了,你可是我唯一认可的对手。 ——哼,你今年县赛先想办法赢过我们再说。 ——真是傲娇。 ——没你厉害。 ——那就先祝比赛顺利,要上课了,我先掛了,掰! 掛上电话后,徐咏珈伸手推了推像没骨头一样架在自己身上的龚晴君,「起来啦,你很重!」 「徐咏珈你才是,可不可以安静点?」龚晴君不但没起身,反而化身成了一团软趴趴的史莱姆。 「什么啊?」徐咏珈有点想拿双簧管揍他,她哪有很吵? 「不然你说,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 徐咏珈傻了眼,还来不及反应,一旁就有道声音冒出:「又是老梗,龚晴君你到底能不能有新花样?」 龚晴君这才终于起身,他瞪着眼前手上正在转着弓的郑楚军。「说文雅一点的话好了,请你像圆滑记号一样滚开我的视线。」 「你都不知道抱着小珈睡觉事件多幸福的事情。」郑楚军说完还朝徐咏珈眨了下眼睛。 「郑楚军!」龚晴君捲起袖子,在准备要扑上去时,却被田山和李宥炘两人连滚带拖回法国号声部。 徐咏珈看着龚晴君的背影,握紧了手上的双簧管。「楚军学姊,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郑楚军看着徐咏珈,扬起一秒秒杀少女心的笑容,「你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 在集合完毕后,全团开始热嘴、调音,胖胖老师挑了几段比较需要注意的小节练习了几次,之后就差不多该到后台去准备了。大家按照了上的队伍排成了四排,徐咏珈靠在走廊的白墙上,时不时低头轻唅住吹嘴朝乐器内送气,就害怕好不容易热嘴完的乐器又冷掉,到时后上台吹奏便会不好掌控。 此刻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相当凝重,尤其是听见现在正在演奏的学校队伍时,又是同一首的指定曲,压力简直会爆表,而且室内的冷气挺强的,冷到徐咏珈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着。 李宥炘在每一排之间来回走动,提醒同学们尽量保持安静,不然会干扰到舞台上正在比赛的同学,在经过徐咏珈前面时,看见她似乎比其他人还要来的紧张,因此停下脚步,微微俯下身,「学妹。」 「嗯?」 李宥炘刻意压低声音说着:「放轻松,没事的。」说完,还伸手拍拍她的肩,接着继续往前走。 接着他们从走廊往前移动到了后台,眼下在舞台上的队伍所选择的指定曲跟永治一样,这又给永治的社员们增添了不少压力。 「天,好厉害……」廖禹诚喃喃自语的说着。 「每个音都好细腻,木管的高音音准也很棒。」林巧言握紧了手上的长笛,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逐渐攀升。 「是去年的冠军队伍。」站在他们身后的田山说着,「虽然上次我们第二名,但是跟第一名的分数却差了足足有三分,而非零点多的距离。」 「这么厉害啊……」陈姿仪也开始担心起来,害怕自己会拖累其他人。 田山无奈的笑着,「这也没办法,毕竟他们是『管乐班』,我们只是『社团』,他们平时练习的时间理所当然会比我们多很多。可我觉得我们已经很棒了,就算我们是社团,在去年全国赛十所学校我们也赢过了八所,所以不要灰心!」 接下来轮到了自选曲,徐咏珈看向龚晴君,只见他也很认真听着,是日本知名作曲家清水大辅的作品,徐咏珈就很喜欢他所写的〈智慧之海〉。但永治这次选用的〈太阳的讚歌-大地的鼓动〉,是来自八木泽教司的作品,像是他的〈成为耀眼的星群〉、〈蓝天礼讚〉和〈英仙座〉等作品徐咏珈也非常喜欢。 好几分鐘过去后,终于轮到永治上台了,徐咏珈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后头接着长笛以及竖笛声部的社员们,等上座后,她缓缓侧过头,但远方的聚光灯却让她睁不开眼,身上不断的接受热度,跟太阳一样温暖。 就像穿越了庞大的宇宙、遥远的空间,终于将这份温暖传达到了此处。 在所有同学都就坐后,胖胖老师走上舞台,抬手示意要全团起身,他转身面对评审及听眾弯腰敬礼,接着才回过身背对台下的所有人比了手势要社员们坐下,在用眼神确认过每个社员的眼神都在自己身上时,他举起左手在胸前比了个ok后,他这才点点头接着站到指挥台上。 徐咏珈向法国号声部看去,只见龚晴君也看自己,徐咏珈朝他扬起不带任何杂质的笑容。 龚晴君笑了,是很靦腆的笑容,而他手上拿着的法国号此刻也闪耀着耀眼的金色光辉。 胖胖老师深呼吸了口起,接着举起双手,底下的社员们纷纷将乐器吹嘴上嘴。 徐咏珈记得,这种舞台上才会有的温暖、心头揪心发热的感觉,一直沉积在她心中的那份悸动,终于又找回来了,原来并未随风逝去,只是一直在封存等待着,等待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她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从她的心逐渐蔓延到全身各处,甚至连脚趾头都不放过,在胖胖老师开始挥舞指挥棒的那一刻,她觉得这将会是一个全然一新的自己。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⑨ 龚晴君平稳的送着气,双眼紧盯着胖胖老师的每一个动作,深怕会错过。 此刻,他真的觉得很幸福,这才是属于他自己光芒,会使自己发光的地方就在这里,而这些光不来自于任何人,也不是借于任何人,而是来自最真实的自己。 是啊,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谁不是伤痕累累?儘管在经过了这么多不管是现实上还是虚幻上的打击,仍要为了自己勇敢站起来继续奋斗。 不管是小梦想还是大梦想,就跟管乐一样,不论是一部、二部还是三部,或是打击声部里的一个小乐器还是一些冷门乐器,都有存在的必要,儘管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来到了共同的频率,產生了共鸣。不须言语、不须动作、不须眼神,都能够深刻感受到彼此。 十几分鐘过去,当最后一个音完美落下时,胖胖老师将手放低,但每个人还不敢松懈,直到下了舞台,各个才像是虚脱般要走回休息区。 没料才刚踏进休息区,田山就拿着小号哭了起来,不是掉几滴眼泪那种,是大爆哭的那种,还一边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我、我……完……不想……哇啊啊!」 社员们见社长这么一哭,都纷纷红了眼眶,郑楚军将领口的几颗扣子解开,用力呼吸着。 谢书宇则是放下长号走上前抱住了田山,拍着他的背。「社长,辛苦了!」 李宥炘也走了上前,徐咏珈看见他也流泪了。「田山至一,哭什么啊?现在哭还太早了!」 「李宥炘你还敢骂我!」田山怎么可能会因为哭到无法自己而漏听。「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我没你夸张。」 「唉哟!你们废话很多欸,给我过来!」语毕,谢书宇将李宥炘抓了进来,只见三个高三学长抱在一起哭着。 「小珈,我们是输了吗?」陈姿仪悄悄地来到徐咏珈身边,一手捏住她的袖子问着。 徐咏珈摇摇头,现在讨论输赢还太早了。 「那为什么学长和学姊们都哭了?」 「这是因为,」郑楚军从后头揽住她们的肩头,「这有可能会是我们最后的舞台了。」 徐咏珈这才想起,高三的社员们都即将毕业了。 至于大学会不会继续参加管乐,这没有人能够保证,可能会有人从此告别管乐的世界,但也会有人继续坚持下去,正因为如此,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全国学生音乐比赛才会显得如此有意义。 龚晴君独自站在角落默默流泪着,不久后这些熟面孔便要离开了展开新的旅程了,很不捨,但更多的是替他们感到开心,撑过了这容易使人迷路的青春,继续朝着更好的模样迈进。 一段时间过后,胖胖老师领着社员们回到了演艺厅内,只是这次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坐在了台下的观眾席。舞台上摆了张桌子,上头有着几座闪耀着光芒的奖盃,主持人站在桌子的前方,先是说了几句话后,便开始要宣布名次。 终于来到了前三名,徐咏珈的紧张的抱紧了怀中的乐器盒,坐在一旁的龚晴君侧过头看着徐咏珈,接着牵起了她的手,然后回过头看着前方的舞台。 大家都屏气凝神,就连前三秒还在哭的田山都安静了下来。 「第三名,让我们恭喜朝阳高中,成绩为优等八十九点七。」主持人继续看着手上的名单说:「第二名,新生高中,成绩为特优九十一点五。最后公布此次冠军。」 徐咏珈用力握紧了龚晴君的手,没料他却痛到大叫了一声。 「呃啊!!!」 徐咏珈惊恐地转头看着他。 社员们也纷纷向龚晴君看去,不只,现场还有留下来等代公布名次的学校也纷纷转头朝永治高中看去,就连坐在最前方的评审也转过身。 龚晴君摀住自己的嘴巴,也一脸惊恐地看向徐咏珈,好丢脸。 「哇,永治高中原来把放炮的机会留到了现在,有精神,不错不错。」主持人笑着说,接着收起得奖名单。「让我们恭喜永治高中以特优九十二点一的成绩拿下此次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管乐a组冠军!」 「啊!」现场响起一片尖叫声及掌声,就连评审们也纷纷站起身给予掌声。 永治高中的管乐社社员们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接着推着田山及李宥炘上台代表领奖。 徐咏珈激动得哭了起来,看来每天第二节的下课操场五圈没有白费,跑到她都快怀疑自己参加的不是管乐社是田径队。 林巧言和陈姿仪两人跑上前抱住了徐咏珈,三人又哭又笑的抱着彼此。 「我们赢了,小珈!赢了!」这对第一次登上舞台的陈姿仪来说,真的是非常惊喜。 郑楚军也默默地替自己抹去了即将掉落出眼眶的泪水,她可以很认真的说,自己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也曾经想过,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管乐,到底能不能闯下一片天,即便就只是绚烂那么一瞬间,也想要得到那份精彩。 龚晴君不断地望着四周,他想要深刻记住现在,此时此刻、每个角落、每个细节都不放过,要烙印尽心底。 田山拉着李宥炘兴奋地衝上舞台,脸上掛着大大笑容,嘴角笑道彷彿快要裂开。李宥炘则是非常想要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冷静,但微微勾起的嘴角却让他露了馅。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① 队伍忽然开始往前移动,龚晴君来不及回答,只能顺着人潮一起往前走。 「……」他伸手拉了拉徐咏珈上衣的袖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时速八十一公里,每趟约两分十四秒,需要承受四点五个g重力……」他有些腿软也讲不下去了。 「认真啊。」徐咏珈除了一点都不心疼龚晴君,脸上居然还掛起得意的笑容。「啊你忘记说了,这高度有十一层楼呢,刺激吧?」 龚晴君现在只想当个矮子或者怀孕,不,怀孕不太可能,那当心脏病患者好了! 「我想坐第一排。」 咚,龚晴君完败。 等一下! 如果说高处无法跟mauro沟通,那靠速度呢?速度总可以了吧? 龚晴君总觉得自己在玩自己,而且还屡试不爽。 五分多鐘后,徐咏珈陪着龚晴君在附近的墙边站着。 「呕……」 徐咏珈轻轻拍着龚晴君的背,「不会吧,只是玩了个云霄飞车而已……」 「呕……」龚晴君继续朝着手上的塑胶袋吐着。 什么速度。 狗屁! 龚晴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傻还是蠢,是蠢还是傻。 不过实验精神是倒是值得讚许。 接下来徐咏珈拉着龚晴君玩了许多刺激感的游乐设施,什么无敌舰队、大漩涡、ufo自由落体、金矿山探险、海盗船、太空山……等,龚晴君觉得他的半条命就这样被玩掉了。 在经过一个旋转咖啡杯时,他看见了田山和郑楚军以及其他人在排队,瞬间觉得活了过来,赶紧拉着徐咏珈赶快加入排队队伍。 「我们玩咖啡杯!」先来个不刺激的好了,他得好好保护剩下的半条命。 没料搭上咖啡杯后,徐咏珈疯狂的转着中间的转盘,才转不到几圈龚晴君便开始头晕。 他错了,咖啡杯也是个邪恶的存在。 耳边不停传来徐咏珈清爽的笑声,他努力在一片晕眩中抬起头,但视线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一片黑,什么都听不见了。一直到有一个光点出现,接着发出强烈的闪光后形成一道裂口,他看见了,那个飘浮在黑暗中的自己,不对,是mauro。 龚晴君唤了他的名字:「mauro。」想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mauro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对上。 「你、你还好吗?」龚晴君确实有很多话想要问,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关心,因为推算下来,mauro身上的氧气存量应该也快到尽头了。 「我们终于见面了。」mauro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可是听起来非常虚弱。 「我见过nick了,他本来打算去救你,但我看了那本你送给他的《小王子》,你不希望自己被拯救……对吧?」儘管龚晴君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nick他还好吗?」 龚晴君点点头,「不久前啟程回到他的世界了,他很坚强,我知道有天他会离悲伤而去。」 mauro像是放下心中大石般轻呼了一口气。 「mauro,你还可以吗?」 闻言,mauro轻轻的笑了。「你还真关心我,放心,目前还剩下一点氧气,能再撑个几分鐘,要是我的呼吸一直保持在这个速率的话。」 「我总觉得你好像活着,但灵魂好像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失去一个人的感受,就像自己也会被撕裂成千万片碎片,破碎到几乎不成形的心脏仍在缓慢跳动着,就算再怎么希望能够停止跳动,可它依旧。」 龚晴君虽然想帮忙,但他做不到。因为不瞭解mauro的伤痛,也没办法替他分担那些伤悲。「我知道我救不了你,但剩下的这些时间,我想陪着你。」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吧?」 「嗯。」 「那就把握时间问我,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会全部告诉你。」 「你认识的郑楚军,她……」 mauro轻叹了一口深长的气。「她是个满身是伤的人,你要知道,与世界对抗从来都不容易。接受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样子,又要其他人如何能接受呢?」 「那李宥炘……」 「他的死的确是意外,但也可以说他终于自由了。活在别人规定的道路之下,不会感到真正的快乐,在我的世界里,他并没有为了郑楚军而去到永治高中,而是按照家人的决定走上别人要他走的路。」 龚晴君有些失落,原来一个不同的选择,改变居然会这么大。 「这些日子以来,是你一直在影响我吗?脑袋里那些声音?还有我怎么想都觉得我这个数理障碍王不会在短暂的一夜之间开窍,是你对吧?」龚晴君瞇着眼看着mauro。 这让mauro哈哈大笑了起来,虽说本质上是不同的人,但有些小动作还真的是十分相似。「是,是我。我一开始只是单纯想要透过你去看见你的世界,也看见我想要看见的人,可是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举动会间接影响你本身,让你数理变好或是改变你对事情的看法,扰乱你的生活。可这难道不好吗?从前令你困扰的数学题,眼下全都不会是你的阻碍了,你未来的升学路也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② 龚晴君狂摇头,「是不可否认,数学好像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mauro挑起一边的眉头。 「但是!」龚晴君可还有but的,「这样我会很困扰欸,这简直比数学还要难!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就不是你啊,你也不是我啊,就因为这样,你让我开始去质疑自己的每个选择,我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又或者是说,我会怀疑这是『我的』选择,还是『你的』!」 「嗯哼。」 「你知道我还曾经怀疑自己的心意,我甚至不知道是『你喜欢』徐咏珈,还是『我喜欢』徐咏珈,这差很多好吗!」 「嗯哼。」 「是,我因为选了自然组所以选择变多了,但这让我很担心我会因此而遗忘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我很不安……」龚晴君说道这便停了下来,停顿了几秒才又继续说:「万一你离开了,我的数理会持续好下去,还是我会回归原本的自己?」 他也害怕,会不会就连喜欢徐咏珈的这份心意也会消逝,像是从来不存在。 「你呢?你希望的是什么?」mauro反问,他不想替龚晴君做任何决定。「因为我而影响到你这件事,我很抱歉,是我太自私。但现在,就快要结束了,你可以听见你内心的声音了。」 龚晴君闭上眼,一片沉静,他仔细地聆听着。 mauro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也曾迷路过,但在找到真正的自己的那同时,你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龚晴君努力感受着,原本阴雨绵绵的天气,那细雨先是缓慢化成浓雾,有风,他感觉有股雨后才会有的冰凉的风,正在将那些灰白灰白的雾给吹散,在浓雾变成薄雾后,四周渐渐亮了起来,一束一束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大地上……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龚晴君睁开眼,展露自信的光彩。「我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我会直视内心最坚定的意志和渴望,我只想成为我想成为的模样。」 mauro露出淡淡的微笑,就像哥哥对弟弟一样的慈笑。 龚晴君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光,「发生什么事了?」 mauro检查了下自己的氧气存留量,「时候到了,差不多该结束了。」 从此以后,他们各自走上属于自己的路,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龚晴君他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好像没有机会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现在可以像这样见到彼此?我之前试了这么多方法,但都没有成功……」 「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在玩旋转咖啡杯对吧?」这是mauro透过龚晴君的双眼看见的。 龚晴君点头。 「这只是我的猜测,当两个质量相当大的物体,围绕着彼此相互旋转、吸引,周围的空间便会產生变化,可让一个时空发生震盪,时空便会被扭曲且產生波纹,有可能导致时空的错置,这就是我们能够见面的原因。」mauro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宇宙太过于庞大,他所拥有的知识,就如同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两个质量大的物体?」 「你和徐咏珈,对于管乐的热爱以及对于彼此的喜欢,我相信这使你们变得强大。」 又是一道强烈的闪光。 「mauro!」龚晴君伸手想要触碰他。 「谢谢你,让我看见我她,这样就够了,至少我知道,不是每一个她都会放弃自己。」mauro终于释怀,因为他曾经有机会像眼前的另外一个自己一样,去拯救一个人,但他却没能把握。 龚晴君缓缓收回手,他知道,那是mauro的选择,不应该去干涉。 「不是死亡选择了我,是我选择了死亡。」 强烈的闪光来袭,龚晴君不得不瞇上眼,可他还是看见了,他看见mauro亲手把他的头盔摘下,在一片深黑里凋零。 「龚晴君!快醒醒!」 好痛! 龚晴君觉得自己的双颊不断传来疼痛。 「醒醒!醒醒!」 「要不要告诉老师?」 「还是直接叫救护车啊?」 「童话故事不是都说亲一下就会醒来了吗?」 「小珈,交给你了!」 「你们别闹了。」 「龚晴君你别再当睡美男了!」 脸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在使劲全力捏他的脸一样。「啊!」龚晴君终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徐咏珈和田山的脸。 「感谢神,终于醒了……」田山像是虚脱般倒向一旁。 龚晴君在徐咏珈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一手扶着头,问:「我刚刚怎么了?」 徐咏珈面露担心,「咖啡杯转到一半你就突然昏过去了,刚刚是田山和李宥炘学长合作把你扛到这里的。对不起,是我不该拉着你到处玩这些刺激的设施……」 龚晴君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距离旋转咖啡杯有一段距离,现在自己正半躺在一张长椅上,他完全没有被搬到这里的记忆,就等于刚刚那瞬间,是真实的。 龚晴君的一隻手轻抚上徐咏珈的脸颊,安抚般的说:「没事的,不是你的问题,真的,是我自己可能呃……中餐没吃饱在游览车上也没睡好。」 「没事就好,你可真的吓死大家了。」郑楚军双手叉腰站在一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情敌就这么消失可不太好。 「没事没事。」李宥炘伸手拍了下龚晴君的肩,又递上一瓶水。「喝。」 龚晴君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徐咏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徐咏珈没有推开他,反而回抱住他,听着从他胸口前传出的心跳声。 两人相偎在一起,无视一旁其他人的存在。 「咏珈,以后啊不要总是忍耐,我希望你能尽情的大哭大笑,这样才算是活着,好吗?」 一字一句都清楚地传进了徐咏珈的耳里,她点点头答应。 「还有,我回来了,依然是我,也只会是我。」他在她耳边轻喃。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③ 全国赛结束了,便迎来了凤凰花开的季节。 管乐教室内正在举办着送旧派对,先是高一、高二社员们送给即将毕业学长姐们的大合奏,再来是不分年级组成的铜管五重奏、木管五重奏、打击重奏等的表演节目,最后则是由毕业生所演奏的大合奏。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的社员们都来到了管乐教室外的草皮上,干部们已经贴心的将用比赛奖金买来的披萨、饮料以及学校附近一间有名泡芙店的泡芙摆放在一旁的桌上,让社员们能够自行取用。 田山、李宥炘以及其他干部们在一旁围成了一个圈,似乎在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 「田山,你还是决定不改?真的要交接给他?」李宥炘一脸就是写满了:你是傻子吗? 「嘿啦嘿啦!」田山不耐烦的回应着,他这阵子不知道已经像这样被李宥炘问过多少次了。「我就是想要交接给他。」 郑楚军来回看着他们两,之后对着谢书宇问:「你呢?你也同意?」 谢书宇耸耸肩,「其实我觉得交接给他也没有不好。」 李宥炘瞪向谢书宇,一脸就是我不同意。「那这样跟上一届社长把位置交接给田山有什么不一样?又想累死副社长的概念?」 「喂喂喂!」田山不满。「交接给我有什么不好?你看我们管乐社在我的管理之下多么有活力。」语毕,他还满意的扬起大大的笑容。 「不要,如果副社长是这个人选的话,社长位置肯定不能交接给他。」郑楚军无奈地扶额。 「我还是坚持我的提议,社长要交接给她,我觉得我还比较放心。」李宥炘坚持自己心仪的人选。 「加一。」郑楚军举双手赞成。 「可是不论我怎么看,他明明就很适合!不管啦我现在还没交接,所以我还是社长,我要交接给谁还是由我来决定!」田山这次打算硬起来,不,是该硬起来了。 谢书宇只能在一旁乾笑着,试图缓和气氛。「大家,我们让他试试看也没有不好啊,虽然你们都说他完全没这方面的经验。」 「你知道为什么没经验吗?」李宥炘突然拋出问题。 「为什么?」 「国小的时候,他没当社长是因为除了自己乐器外,他对其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也不过问,所以拒绝老师的提议。国中的时候,因为成绩太差,补习加上他自己的乐器练习,他根本没有时间管别的,这就是为什么。所以田山说这次要交接给他,八九不离十又会被拒绝。」李宥炘霹靂啪啦的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 郑楚军惊讶的看向他,拍了拍手。「大发,竟然说了这么多……不过你也记的太清楚了吧。」 李宥炘歪过头瞪向郑楚军。 「他不一样了啦,他有让我感觉到他真的很爱管乐,有让我看到他对管乐的热情,我想这是管乐社最需要的东西,不能够缺少的东西。所以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而且这次不是别人要求他的哦,是他自己来跟我推荐自己的。」田山嘻嘻嘻地笑着,王牌总要留到最后。 全部的人都睁大眼张大嘴看着田山,下巴都快掉到地上,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所以嘛!」田山伸手一个个帮他们把嘴巴闔上,「话要听到最后,游戏要玩到最后。」然后开开心心地走开了,希望宣布干部交接的时间快点到。 廖禹诚开心的拿着披萨来到林巧言旁边,随地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周围,问:「晴君呢?」 林巧言也向四周望了望,「没看到。奇怪?小珈怎么也不见了?」 此时陈姿仪拿着泡芙出现了,才正要坐下,立刻被问问题。「我刚刚有遇到小珈,她说她要去找一下龚晴君,应该还在管乐教室内。」 另一头,徐咏珈回到管乐教室内,却不见龚晴君的影子,侧过头看,她发现小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因此走了过去。 正要开口叫龚晴君时,她却看见他盘腿坐在地上,胸口前还抱着法国号,一手还拿着乐器擦拭布,就这样盯着法国号若有所思着。 徐咏珈故意伸手敲了一下门,果然龚晴君像是被吓到一样回过头。「是你啊,吓死我了……」 「在想什么?」徐咏珈边走到他身边边问,然后也坐了下来。 「突然有点难过。」 「难过?」 龚晴君点点头,重新开始擦拭法国号的表面。「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可以欺负田山了。」 徐咏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喂,你真的很幼稚,田山人这么好干嘛一直欺负他?」 「这是我对他表现爱的方式欸,我认识他几年就欺负了他几年,但他从没生气过,就这样放任我,只要不要太超过他都不会多说什么。」龚晴君声音有些哽咽。 「虽然我认识他们的时间不比你长,但现在他们要离开我也真的开始觉得很捨不得,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他们,更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徐咏珈用双手捧住了龚晴君的脸,让他面向自己。「晴君,你是我绝无仅有的好天气。但我知道不会一直有好天气,所以……想哭的话也没关係,我有带伞,我陪你。」 听到这番话,龚晴君还真的哭了出来,他将法国号轻放在一旁,然后抱着徐咏珈静静地哭着。 外头的阳光穿透窗户洒落在他们身上,温暖了每一个角落。 一段时间过去后,龚晴君哭也哭完了,乐器也收拾好了,两个人这才手牵着手走出管乐教室,这才刚踏上草皮—— 「龚晴君!」田山便拿着麦克风大声喊他。 徐咏珈也看向龚晴君,一脸问号。 龚晴君紧张地看了干部们,又看了现场所有社员的脸,然后紧张地低头看向徐咏珈,焦急的解释:「我跟你保证,我最近真的没做什么太over的事。」 徐咏珈瞇起眼。 「龚晴君,说什么悄悄话啊?上来啊!」李宥炘抢过麦克风说着,故意生气的说,玩心也大起。 龚晴君这才捨不得的松开徐咏珈的手,一边回想着自己到底又干了什么蠢事,一边快要哭的朝田山他们走去。 徐咏珈笑着看着他的背影,其实自己应该也算是背后的主谋。「龚晴君,恭喜你了。」她喃喃自语地说。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④ ? 十个月后。 「哇啊啊!」廖禹诚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学弟,你的调音器显示在440,你都没发现吗?」他无奈的扶额,难怪龚晴君会说萨克斯风声部这几天的音准很可怕。 学弟尷尬的拿回调音器,默默地调回442。 「学姊学姊,我的竖笛怪怪的。」竖笛学妹将乐器递给陈姿仪。 在检查了下后,陈姿仪将竖笛还给学妹。「你的软木塞掉了,你平常组乐器的时候是不是习惯抓这个地方?如果长时间一直抓这里,一定会坏掉。等一下我去跟社长说,问问看什么时候会统一送乐器给技师维修。」 林巧言拿着刚从谱务那里拿到的表演新谱,一边感叹着这果然一看就是长笛的谱,没有几个因在五线谱上的,全都上加了几条线。 徐咏珈忙着处理管乐社的大小事,就连竖笛的束圈不见了她也要帮忙找,还有小号的按键卡住,可她根本不懂铜管乐器,这简直欲哭无泪,干嘛当什么副社长。 当是龚晴君害的! 突然好想可靠的李宥炘学长…… 「小珈小珈!」陈姿仪用手指轻戳了下徐咏珈的背,「最近什么时候会把乐器送去给技师维修?」 徐咏珈从一堆杂物中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寒训的时候吧,又有人乐器坏掉了?不是县赛前才检查过一次吗?」 「我们竖笛一个、萨克斯风的一个,都是软木塞的问题,然后长笛一个垫片坏掉,铜管几个按键卡住就算用油也拔不出来。」陈姿仪一个个回想着,当器管也一点都不容易。 「小珈,社长呢?」廖禹诚将头探进小房间大声问。 对,说到社长,这个该死的龚晴君,等会儿徐咏珈一定要揍死他。 这个田山,社长的位置谁不给,偏偏给了时不时会搞失踪的龚晴君。 仔细想了想,龚晴君跟徐咏珈这种个性的配对,不就是田山至一跟李宥炘的翻版吗? 她曾经问过李宥炘,为什么永治的管乐社会是由三年级的学生们接任干部,一般三年级生不都是担任顾问的角色吗? 他则回答说:「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是原因我却记的很清楚哦,学长姐总说,他们希望一、二年级的社员们能够专注在练习及比赛上,社团运作这种事,则交给较资深的三年级,虽然三年级要面临大考,但那种捨不得离开社团的心意,以及想要在离开前未社团做些什么的心意,绝对会为社团產生更多助力。而且接任干部这件事,他们当然也会询问心目中最佳人选的意见,如果不想接,他们也不勉强,但如果接了,就希望能够好好做。」 「这样啊,感觉三年级挺累的。」 「累?」李宥炘有些惊讶,「怎么会,能为自己喜欢的社团贡献一些什么,我觉得我很享受在其中。毕竟未来,还能有多少事情能够乐在其中的去做呢?」 徐咏珈的嘴角微微勾起,虽然要处理的是真的很多,但就因为是自己最喜欢的管乐,就算再忙,她依旧觉得很幸福,也很满足。 「小珈,你知道龚晴君去哪了吗?」林巧言也问了一次。 徐咏珈将存放一些杂物的柜子关上,转身面对他们。「他去考全国音乐系大专联招考试了,好像上次的全国赛一结束没多久就开始准备了。」 只要一想到他们最近的约会地点很可怜的不是图书馆就是龚晴君家的琴房以及管乐教室,徐咏珈就只能告诉自己,忍!过了就好!毕竟她现在也得好好准备学测考间自己喜欢的大学。 「啊对了,这次的寒训田山、李宥炘、郑楚军、谢书宇……都会回来帮忙哦,超讚!」徐咏珈并没有特别拜託他们,是昨晚郑楚军突然来电,说明了这件事。 几分鐘后,徐咏珈走出管乐教室,她就这样站在小教室的门口环顾着整间管乐教室,先是往打击声部看了过去,彷彿还可以看见李宥炘正拿着琴棒敲打着木琴,轻敲可爱的旋律依旧跟他的人谈不上同一边。接着视线又放远了点,去到了低音铜管,小号声部的田山正忙着跟坐在隔壁长号声部的谢书宇聊天打屁哈哈,再来是位置处于最边缘的低音大提琴,郑楚军正忙着提琴弓的琴毛上松香,然后抬起头对自己笑了笑。 「好想念大家啊……」徐咏珈自言自语,自己感伤着。 是说,长大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成长是个很容易受伤的过程吧?世界会存在着比现在还要更多更多的问题吧?我们也会拋出更多更多的问题吧?虽然不见得每个问题都能够得到解答。 徐咏珈收回目光,也收回自己的想念,接着继续忙其他杂物事。 后来的后来,龚晴君总共消失了四天左右,一直到全国音乐系大专联招考试结束了,两人才终于来了个正常的约会。 等徐咏珈到了约会的地点,只见龚晴君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龚晴君!」她叫他。 龚晴君转过头,扬起彷彿在这冬日里的暖阳般一样的笑容。 在徐咏珈来到他面前后,他说:「我有一个小小的惊喜。」 「什么惊喜?」 「要猜吗?」 「不要,我懒。」 龚晴君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套拉鍊拉开,只见在他左胸口心脏的位置贴了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用红笔画了颗爱心,中间用橘黄色的麦克笔写下了徐咏珈这个名字,然后一脸憨笑,彷彿像隻想要被称讚的狗狗。 徐咏珈开心的笑了,「你好烦……」虽然嘴巴方面依旧傲娇,但身体却很诚实,她拿出手机将龚晴君整个人照了下来,直接在他面前换成主画面的桌布,之后扬起满意的笑容。 最终乐章 追逐梦想的你就是不变的Heartbeat①⑤ 一番打闹过后,他们一起坐在海边附近的石椅上欣赏着夕阳,吃着刚买来的关东煮,冰凉的海风不断向他们吹去,两个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手臂贴着手臂紧紧靠在一起。 「对了,考试怎么样了?」徐咏珈鱼板吃到一半突然问。 「我觉得乐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听写有点不太确定,考试地点在国家音乐厅,那回音有点影响到我了。」龚晴君喝了口热汤,终于温暖了点。 「那大考呢?」 龚晴君转过头朝徐咏珈露出大大的自信笑容,用手笔了一个讚。「我相信我的表现,一定没问题!」 徐咏珈也笑了,「那就好。」 「咏珈你呢?想考哪间大学?」龚晴君反问。 「可能是c大的数学系——」 「你认真!?」龚晴君放下手上的关东煮,接着用双手捧住了徐咏珈的脸。「郑楚军那傢伙也在c大欸!」 「唉呦,c大是我本来就想考的嘛,怎么知道我跟学姊竟然跟我心有灵犀,而且去到c大的话,还可以再跟学姊还有田山一起练管乐,我觉得很好呀!」 「这样的话,如果如我所愿考上h大,我们的学校就不近了……」龚晴君几乎快哭了,但随后又马上收起眼泪。「不、不过没关係的,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这样很好!」 徐咏珈轻轻拂开龚晴君的手,继续吃着自己的关东煮。「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填数学或物理系,怎么知道你会突然说以后想要当管乐指挥,而且还是国小的管乐指挥。」 「就突然觉得数理虽然好,但也没人说一定要走数理相关的科系,我还是想要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音乐,然后在未来继续传承这份对于管乐的热情!而且小孩子很可爱呀,是接触管乐的最初,也是抱着最单纯的心去喜欢管乐的灵魂。」在跟mauro断了连结后,龚晴君的数理意外的没有跟他所想的一样会变差,可这也更坚定了他对自己的选择,绝对不会后悔的选择。 或许青春就是这样,常常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很多时候总不相信自己,觉得别人才是正确的,我们都曾经无知、曾经迷路,数千万次的哭泣、看不见尽头的寂寞、那些不断射向自己箭矢,但只要能够走过这漫长且颠簸的道路,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晴朗。 「你会害怕长大吗?」徐咏珈看着远方的海平线问着。 龚晴君一口气咬了一颗贡丸,「是不会说到害怕,长大反而会让我发现青春的美好。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成为大人啊,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我们最大的权力就在于,我们可以选择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一个怎么样的人生。」 「说的好简单……」徐咏珈还是想嘴一下,人生太简单就不是人生了。 「哪有,每个人都在反覆的受伤、疗伤、成长,一而再再而三的,也会逐渐变得更坚强、更强大,我们会记得那些曾经受伤的日子,顽强的继续走着,虽然有时候还是会被自己给绊倒,留下一道又一道道的伤疤,但那些都是我们用力活着体验生命的绝佳证明,会成为我们灿烂的痕跡,终究会成就我们最美好的模样!」龚晴君绽开大大的笑容,比夏日里的阳光还耀眼。 徐咏珈也看着她笑了,是啊,她不会是一个人,不管是在迷惘的时候、害怕恐惧的时候、怀疑自己的时候、讨厌自己的时候,这片晴天会一直在,会让微笑变得容易起来,会跟她说明天会是晴天,绝对会放晴。 龚晴君牵起徐咏珈的手,看着她吃东西的模样,嘴角还沾到了一点甜辣酱。「徐咏珈。」 「嗯?」她的专注力仍在眼前的米血糕。 「请管好你的嘴。」 「蛤?为什么?」 「……」徐咏珈一个手抖没拿好,米血糕就这样掉到地上。「啊!米血——」 在她正准备要低下头的那瞬间,龚晴君突然伸手碰上她的脸,并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动作一气呵成,多了以往不见的霸气,就这样低头吻了上去。 嗯,甜甜又辣辣的。 「因为我随时会吻你。」龚晴君轻轻地笑了,他知道漫长的冬日总会结束,春天即将来临。 在那遥远的光年之外,我们活了一次又一次,努力创造不同的未来,直到步上最后那条正确的道路。 正文完 后记 最好的是你做你自己,就有人喜欢你 嗨嗨嗨!又见面了好开心呀! 自从写下正文完一直到现在產出这篇后记,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其实这段时间内,一直有一股想要快点写出后记的衝动,但笔一拿在手上,大脑回路立刻当机,我看着空白的纸,彷彿在回应我脑中的一片空白。 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相信着只要是人,多多少少在人生中一定会有受挫的时候,站不起来的时候。而本书女主角小珈,应该也可以说是我自己活到现在的真实人生写照,只因为一次的失败和否定,所以就觉得未来如碰上类似的事情,一定也会做不好。 曾经在一场比赛中,演奏钢琴到一半的我,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任何前兆,反正弹到中间的部分我就忘谱了,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再也弹不下去了,我想不起来,但最后仍是硬着头皮弹完。虽然后面没有再出现任何差错,但那时的我想,我可能再也原谅不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之后的好一段时间,看到摆放在家里的钢琴,一阵恐惧便会涌上我的心头,那时我只觉得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钢琴,现在让我变得好痛苦,可是心里却明白,那不是钢琴的错。所以我暂停了长达三个多月的练习和课程。我知道我在逃避,逃避那天的比赛,逃避老师,还有……逃避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自己。 再后来还有一次,在管乐联合发表会的那晚,负责长笛独奏的我,应该要还原的地方我没还原,造成了乐曲的不和谐,任何人都可以听得出来我吹错了,下台后我一样充满自责,觉得对每一位团员都感到很抱歉。 现在想想,这样的念头不禁让我不寒而慄,我在学校的精神科老师曾经在某堂课中说道:「很多事情,就算是自己最擅长的事,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可是不要从此一蹶不振,不要去想自己以后还是会失败,而是要想着如果有了下次机会,我该怎么做才可以比上次更好?」 是啊,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别让自己亲手否定自己,也别让其他人在否定你的时候,自己也开始否定自己。之后,更别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去替你决定你的样子,不论是家人、朋友、你喜欢的人,又或者是喜欢你的人,请别捨弃自己最真实的样貌,然后去成为他们的期待,因为那样的快乐并不会长久。在成为自己的道路上,请别过于心急,没关係的,我们可以一步步慢慢来,就算走的比较慢也没关係,至少走的踏实。 我的人生并没有像晴君一样的存在,在我最希望有人伸手将我拉出那片泥沼时,并没有人听见我的求助,而我也放任自己在那样吸不到气的地方渐渐腐败、溃烂。 说真的,我后悔了,我后悔自己没有奋力站起身,就算会再次重摔,我应该也要为自己努力撑起来。 后来,虽然我成功的将自己从那泥沼中救出,可时间从来不等人啊,我这才明白,在我否定自己的同时,我浪费了多少能成为更好自己的机会,这段过程彷彿永远不见天明,是一条漫漫长路,无数次的碰壁,无数次的流泪,无数次的失望,才终于走出这样的迷宫。 所以我写下了龚晴君这个角色,也希望着未来如果你/你跌倒受伤了,会有像晴天般一样的他/她出现在你的身边,并笑着对你说:「明天绝对会是晴天!」,而这句话,大概也是晴君所说过的话中我最喜欢的一句。 是啊,那些日子总会过去的,雨天会过去,晴天会再回来,大雨之后的空气也将变得清晰,眼前的道路会明确起来。 当然,我们家晴君也是有原型的,是我在某一年回到母校xx国小时,见到的学弟。但……是个脸非常臭的学弟,当时我就在想,天,跟冰山一样的存在,手上怎么会抱着像太阳一样的法国号?是不是胖胖老师在分配乐器时出了什么差错?可是当他在练习吹奏时,专注的眼神却吸引了我,当其他同学不受控的开始到处乱跑时,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抱着法国号,那时我的心情雀跃了起来,我可终于找到龚晴君了。 田山至一这号人物(当然名字方面不叫至一,姓氏大概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嘻嘻),他拿着小号乱吹的模样,就让我脑中出现了田山这样的一个角色,拎着小号在走廊上到处乱晃的他,那样小小的背影让我可以确定,他是享受在其中的。 其实李宥炘跟田山小朋友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是好朋友,只是真实的宥炘小朋友是个跟田山一样活泼好动的存在,但在打击声部里真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狠角色(没有任何打击乐器他学不起来),只是老婆不是定音鼓而是爵士鼓就是了。 某一天我忽然问他:「弟弟,你为什么会加入管乐?」 他害羞的笑了笑,然后说:「某一次看到管乐表演,看到有人在打爵士鼓,真的好帅!」 不得不说,李宥炘那时候的笑容,我真的觉得闪闪发亮。 最后是我们人见人爱的楚军学姐啦,不得不是我也超喜欢她的,虽然不是读女校,但男生还是少的的可怜,这时候若是出现了像郑楚军般的人物,一定会非常轰动。但其实在所有角色之中,我第二心疼的人也就是她了,不是因为她放弃了自己的模样,而是她在追求自我的道路上,先是深受重伤,再来又迷了路,之后开始去质疑自己,我曾想过,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正在经歷同样的事情? 所以透过了这个故事,我想要诉说,只要是出自于你的选择,我相信绝对不会是错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失去了什么、获得了什么,都算是一种收穫,我们也就这样慢慢地长大了。 另外大家一定有发现,章回的名称都引用了bts(防弹少年团)的歌名,我很想谢谢bts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用着歌声和舞蹈给了我许多安慰,让我觉得事情不会永远那么复杂,能够生在有防弹的时代真的是很幸福。 最后,希望你们喜欢这次的故事,也希望晴君会成为你们人生中的一小片晴朗,就算不行也没关係,因为我相信你也能够成为你自己的一道光。 最后的最后,一定要让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请都先原谅自己吧!」 那么,我们下次的故事见。 03/11/2019毕宿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