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来兮如云》 十方天地 据《十方纪》记载,女娲历三万一千一百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十方天地间,仙鹤起飞,祥云弥漫,一派升平之象。 何为十方天地?天地人,是为三才;精灵,幽灵,魂灵是为三灵;鬼魅,妖魔,上仙,天神是为四方鬼神。十方天地各有其主,天帝太微统御诸神万天,天地人三才均受天帝统御;精灵城主勾陈掌管精灵鬼魅,妖王女魃掌管妖魔界,勾陈与女魃均受鬼帝节制;尸王白后卿掌管众灵,亦受鬼帝节制;九天鬼帝夏慕云掌管幽冥界以及黄泉冥海,统御万灵,并且节制三灵鬼妖;少阳帝君炎江凌统御山川大地,天神上仙均受帝君节制。 三万一千一百年,共工氏之乱,四极废,九州裂;天下兼覆,地不周载。火监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娘娘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 女娲娘娘练就三万六千五百颗五彩石,损耗了心神,伤了精元,无力处理十方天地的一应事务。她跟少阳帝君交代,自己要去云游天下,修炼心神,休养生息,一应事务让帝君寻找合适的人选处理。 女娲娘娘补天之后,是称女娲元年。女娲娘娘带着爱女宓儿云游名山大川,十方天地,悠哉快哉。 然而好景不长,宓儿罹患重病,魂飞魄散,香消玉殒。女娲娘娘便唤来炎江凌护法,强行聚力,把万年灵力凝在补天剩余的一颗五彩石之上,复活了宓儿。只是女娲娘娘元气耗损殆尽,便化身山川大地,神归洛河之滨。 宓儿思念母亲,每日在洛水河畔守望,希望可以得见母亲在此聚神,那救命的女娲石幻化成一枚灵戒,戴在了宓儿的手上。 宓儿在瑶池盛会偶见炎江凌,他的丰神俊秀吸引了情窦初开的宓儿。她表明心迹之后,炎江凌不为所动,婉言谢绝。宓儿便将灵戒摘下相赠,只说是感念他为母亲护法,才使自己还魂。宓儿在灵戒上诅咒,这戒指会在人间历劫,寻找一位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为主,并且戒指的女主人永远不能得到真爱,否则会魂飞魄散,粉身碎骨。 这戒指凝聚了女娲娘娘万年灵力,身上兼具至阴至阳的特征,但是丝毫不会紊乱自己的修行。它在炎江凌身边亦是修行,受不住清冷寂寞之时,便偷偷下凡,寻找一位新主人,过活一世。只是它受了诅咒,每一世的主人都是一位女子,碰巧的是,每一世的女主人都是月初沧海的纯阴命格。而灵戒一旦选中她作为主人,她就只能活二十五岁,然后殒命,进入下一世轮回,历经十方天地劫难之后方可再次为人。 这灵戒的主人会经历何种劫难?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六欲皆要经历,不只是凡人,更要经历除天神以外的其他天帝的的各种灵类的生活。只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活不过二十五载的年纪,二十五载之后,便魂归轮回道。 而每一次回归紫宸殿的时候,灵戒都会自行抹去记忆,炎江凌也懒得去追查灵戒到底去了何方,做了什么。十方天地纪年法则各不相同,这灵戒在十方天地胡乱混迹,也有一万年之久。终于把十世全部历经完毕,也算是有了上乘的修为。 终于,灵戒你烦了紫宸殿的清苦寂寞,回到了洛水河畔,而炎江凌却不以为意,听之任之。 且说女娲补天之后,炎江凌主持大局,自己掌管十方天地,他遴选了元始天尊的弟子夏慕云担任九天鬼帝,掌管幽冥界以及三才众生。彼时,炎江凌坐镇紫宸大殿,夏慕云坐镇幽冥,太微坐镇九重天,才使得十方天地秩序井然,平安渡过了这一桩大灾大难。于是女娲娘娘一道法旨,少阳帝君统御诸神,九天鬼帝辖制幽冥界,少阳帝君成了这十方天地名义上的主宰。 这些主宰天神当中,炎江凌乃是伏羲氏转世灵童,拜斗姆元君为师,道法高深,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女娲补天之后,元气大伤,回昆仑休养生息。炎江凌便率领十方天地诸神,镇压了共工氏之乱,永久镇压不周山下。如此卓越功勋,十方天地之内,无人不敬服。后来蚩尤作乱,他又连同太微一起,在女魃的协助下,退三千里赤潮,拯救天下苍生,创十方乐土。女娲退隐之后,天尊也云游四海,炎江凌就成了十方天地真正的主神。 天帝昊天自开天辟地以来,由天尊选定,拔院升天,全家位列仙班,受三才朝拜。而太微,就是这位已故天帝的长子,有着高贵的血统,在大破蚩尤的战争中立下卓越功勋。天帝身归混沌之后,太微便继承帝位,已有万年有余。太微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唤作女魃,因生下来天有异象,所经之处,赤地千里,故被镇压在长江的河床;小女女青,是一位乖巧伶俐的可人,性情温顺,常年陪伴太微在凌霄殿。 唯独夏慕云与他们不同。 他是饕餮幻化而成,没有修成人形之前,每隔三个月,便要吞食大量肉林来果腹。一次,他路过昆仑仙山,听天尊开坛讲道,启蒙了心智。后来他受到三清点化,一心向道,拜在元始天尊门下。天尊寿诞之时,无山圣母亲赐仙体,貌若宋玉,身如潘安。为了巩固仙身,他食用过大量的肉林。一个偶然的机会,夏慕云在昆仑山太极殿的藏经阁读到一本□□,书上说,只要聚齐十方天地的魂魄,加上一位十世纯阴命格女子的献血,便可永久巩固仙身,再也不必食用肉林。 炎江凌为了镇压常年战乱带来的怨灵恶鬼,和从十方天地汇聚而来各种妖魔鬼怪,便想要找到一个足以震慑他们的更凶猛的神,而刚刚获得仙身的夏慕云便进入了他的视野。于是炎江凌亲自拜访天尊,说明建立幽冥鬼界的设想,并且希望可以得到天尊的支持。天尊是何等人物?炎江凌的心思他了如指掌,但是表面却还是装作谦恭的样子,欣然接受了炎江凌的法旨。 在夏慕云接受帝君法旨,掌管幽冥之后,为了巩固仙身,消除魔障,他在幽冥界豢养了肉林,只是食用的间歇时间由三个月变为一百年。就任鬼帝之后,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他能够清楚地知晓十方天地中他所需要的灵魂,只是私自摄魂违反天条,他的神祗之身和仁心压住了魔障。 炎江凌为了压制夏慕云体内的魔障,每百年会赏赐夏慕云一粒金丹,防止他魔障损害他的心智,做出不可逆的滔天祸事。几千年过去了,夏慕云似乎不再需要肉林,于是他亲手毁了肉林,并且永久封印传送之门,不给自己留后路。 ※※※※※※※※※※※※※※※※※※※※ 楔子有点长,很多读者不爱读,但是这一部分是后面女主与鬼帝之间的故事的起因,请大家耐心读完。 当然妈耶可以看完后面,再来看起因。 顺序暂时就维持这样吧,感谢moana,感谢萨其马 灵戒诅咒 丁酉年九月初九,便是九天鬼帝--夏慕云任期结束的日子,据可靠消息称,下一任鬼帝已经遴选完毕,将会在九月九日接任他。 闲来无事的夏慕云四处游逛,无意中来到了人世间,在自己封神的庙里,高高的九层须弥座,莲花祭台上,看到了一出献祭仪式。 献祭仪式自古就有,只是夏慕云从来不以为意,他虽贵为天神,却不干涉人世间的事情。大道之行,自有定法,他不加干涉,也是希望有一天人心会进步,会仁善;而天神会更纯粹,更好德。至于献祭来的那些“牺牲”和“灵童”或者命格有异的人,夏慕云都会请张天师前来祝祷,超度,在灵台天池洗去他们的怨念,恶念,抹去他们前世的回忆,让他们优先选择投胎的去处。他还亲自选了一位祭品女子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那边鼎鼎大名的绿竹仙子了。 献祭仪式开始之前,祭坛的四周聚满了百姓,有的是虔诚的信徒,也有的就是凑热闹而已。有个巫师模样的的人,身穿阴阳八卦袍,手持凌云玉拂尘,头戴云钗一支,簪着浓密的头发。他站在祭坛的台阶上,口中念念有词: “九天鬼帝,掌管幽冥鬼都,十方天地的生灵,离世之后都要去赶赴他的道场。他虽然道法高深,所向披靡,但是他乃是妖兽所化,魔障未除。他虽能护佑身在幽冥界的众灵,但是身上却不能摆脱饕餮兽的影子,一旦发作,就会吸食数以万计的魂灵为食,让天下混乱,生灵涂炭。” 夏慕云摇摇头,“这些都是哪里听来的说辞?且看他如何信口开河。” “贫道受少阳帝君神谕,来人间遴选祭品,也就是彼岸花,来献祭鬼帝。神谕说,鬼帝需要每三年吸食一位纯阴命格的女子的鲜血,才能压制他的魔性,才可保天下太平,四海无恙。一人牺牲,换来三年现世安稳,这是积善积福,更是无量的功德。” 夏慕云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继续看热闹。 那道人朝身后的几个道童大喝一声,“童儿们,带上来。” 只见几个身着藏色麻衣的道童,拖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女子走上了祭坛。虽然距离很远,可是夏慕云仍然能看出来,那个女子容色清丽。只见她身着玄色襦裙,外面披着金丝织就的云裳,脚踏无忧云履。一张鹅蛋形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翘鼻红唇。只是这样一张脸上,却毫无表情,与清丽的外表相去甚远,丝毫看不出来喜怒哀惧。 那道人继续说,“这是今年的彼岸花。她与其他彼岸花不同,有着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而且这一世是月初沧海命格。如果鬼帝能够吸食她的献血,将会完全祛除魔性,永葆仙身,再也不会危害十方天地。” 听到这句,夏慕云心里震了一下,他看过□□,知道这样的女子的血的确可以助他摆脱魔性。但是他也知悉,这样的女子,万年都不曾有一个,今日这个女子是怎么回事?当年他心绪紊乱时,也曾留意,并未发现有人拥有这样的体质和命格,怎么偏偏今日遇到了? 他盯着那个女子的心头,想看一下是否在这一万多年里,被人封印过,为何他的运簿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也许是魔性复发的日子又近了,也许是他放浪太久,加上体内的那个东西作祟,法力溃散,他竟看不出来,这女子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于是他卜算了一下,这女子的确是十世纯阴命格,这就是他魔性祛除的解药啊。 他感觉自己的头“嗡-”一声,他猛地按住额头,“怎么回事?难道我被着了道儿?难道这个女子是有人故意安排给我的,包括今天这场献祭仪式?” 他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对他说,“夏慕云,夏慕云,你快来啊,我献祭之后,你就是仙身永固了,你快来啊。” “你是谁?”夏慕云捂着头,问她。 “我是彼岸花啊,是你的祭品,哈哈哈哈哈。” “被献祭,你居然能如此疯魔,为何?你到底是谁?这一晚多年来,我也曾有过私心,明察暗访,从未见过你在人世间轮回过,今日你横空出世,实在是有异。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你不知道吧?我封印了她的魂魄,她不是凡人,当然不会在你的运簿上有名字啊。” “什么?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谁?你这样做有何用意?” “当然是为你啊,让你可以祛除魔性,再也不必食用肉林,永葆仙身。炎江凌那个老不死的,才不会关心你是否长生,只要有人替他掌管幽冥,他才不管掌权者是阿猫阿狗呢。你看看,现在新的鬼帝即将上任,他还理会你是哪棵葱?” “本座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帝君,你如此费尽心机,怕不是单纯为了献祭吧。帝君大人如果知晓此事,有天神控制生灵命运,将会如何?” “哈哈哈哈哈,炎江凌那个冷面冷心的东西,就算知道了,他又能奈我何?天神本就是主宰,尤其是他炎江凌,十方天地之内,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装什么慈悲?” 夏慕云冷笑一声,他猜出了女子的身份,也知道了为何那彼岸花不能再运簿找到记录,“宓儿,你恨帝君可以,可别拉着我下水啊。” 被唤作宓儿的女子还是被认了出来,但是她并未现身,而是化作一条透明的紫色蟒蛇,吐着信子,圈住了夏慕云,“既然识得我,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今日特地让你接受这是是纯阴命格的献祭,就是为了助你脱离魔障,也是为了让你可以牵制炎江凌。” 夏慕云摇摇头,“我一个不入流的妖化天神,怎么敢忤逆帝君?宓儿姑娘不要取笑我了吧。这朵彼岸花,我的确需要,暂且收下了吧,只是吸食人血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是……” 宓儿化成的蟒蛇口里似乎在念动什么咒语,夏慕云只觉得眼前一晕,天旋地转,有些神志不清。“莫非你这是?” 宓儿冷笑着,“你猜对了,这就是血祭咒语,不需要你动手,你只需要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就好。这朵彼岸花可是我精心培养的,她不是天神之躯,却历经九重天地轮回,第十世正好是月初沧海的命格,还是人世间的凡人灵魂。十世灵戒的护持,让她的鲜血和魂魄变得无比纯粹,服用她的鲜血,吸食她的魂魄,你就可以永葆仙身,永久停留这十方天地之间,不死不灭。” 夏慕云感觉到头晕目眩,浑身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了,他低头看着一只捆仙锁慢慢把自己的身子给箍紧了。这捆仙锁平时根本困不住夏慕云,只是宓儿不同,她在这捆仙锁上注入了万年的法力,让夏慕云动弹不得。夏慕云不得不暗自感叹,宓儿不愧是女娲娘娘的女儿,这十方天地里,除了他的师父和炎江凌,恐怕没有人能出其右吧。 那宓儿继续道,“我在这祭坛布下了仙障,你们的帝君大人断断不会想到你已经脱胎换骨,你也不必事事都与他报备,只是安心享用他赐予你的金丹就好。” 夏慕云虽然浑身无力,可是他却眼睁睁看着祭坛上的那个巫师开始问卜,然后宓儿幻化成夏慕云的样子现身祭坛的九层须弥座上。 宓儿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也是格外空灵,“尔等献祭,功德无量,本座定会感念你们的诚意,护佑人世间的安宁康泰。” 那巫师和周围的围观百姓哪里见过神仙显灵?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不敢抬头看祭坛顶上的莲花须弥座。宓儿突然伸出手掌,把那献祭的女子的身体直直地托举起来,“这么美的一张脸,夏慕云这个惯爱怜香惜玉的,肯定舍不得下手。可是再美丽又如何?不过是一具皮囊。既然灵戒选定了你,也是你命中必有此劫,鬼帝献祭仪式之后,你就可以永远离开这十方天地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祭出手上的一枚戒指,升到了那女子的头顶,戒指开始慢慢变大,并且发出紫色的光芒,跟宓儿的真身一个颜色。然后那紫色的光华开始笼罩着那女子的头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女子便形容枯槁,变成一具干尸,摔倒了地上。 那巫师和百姓们看到此情此景,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纷纷作鸟兽散,顾不得周围的祭坛围栏有多高了,你推我桑,四散奔逃而去。 宓儿把戒指徐徐戴在了夏慕云的食指,口中开始念动咒语。也不过片刻的时间,夏慕云感觉到身体里压制的东西还是变得缓和,沉稳。他自己也觉得平和不少,胸口的剧痛感也消失了。他只是吸食了人血,那魂魄却被他留在了戒指里面。 而后,夏慕云活动了一下手指,“这不是你赠给帝君的戒指吗?怎么会在我的手上?” 宓儿从祭坛上缓缓飘了过来,与此同时,也现出了女儿的形态:一个活泼明丽的紫衣姑娘,头戴白玉金蛇冠,一身紫色烟云纱裙裹住曼妙动人的身子。那姑娘的容貌的确是清丽可人,樱唇微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款款的深情,只是这深情并不是看着夏慕云。 “多谢宓儿亲自做法,夏慕云感激不尽,这朵彼岸花,本座已然摄入,现在感觉好了很多,胸口的剧痛也消失了。” “哼,你不必谢我,这戒指在炎江凌身边一万年,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炎江凌一个正眼,也算是无缘。戒指有灵,自行回到了洛水之滨寻我。今日献祭仪式,它自己主动找上你,也是缘分使然,可见它选定了你作为它的主人,听你的号令。”宓儿冷冷地说,仿佛这一切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还是不能根除,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灵戒会指引你找到下一世纯阴命格之人,只是聚魂不易,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宓儿的身影就消失了,留下夏慕云一个人在祭坛下面站着。 夏慕云用手抚摸着灵戒,“彼岸花,对吧,你也实在可怜,还好魂魄还在,我会带你回幽冥界,喝下孟婆汤,自行投胎去吧。这一世我欠你一腔热血,下一世,如有机缘,用我的一腔热血还你吧。” 那灵魂在戒指内游离着,“九天鬼帝,我不怪你,我好像是受了什么诅咒,活不过二十五岁。今日是我二十岁的生辰,被道长拿了来,当做了你的彼岸花,我无怨无悔。” 夏慕云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之人,今日我就为你下一道神谕吧,你十世受苦,历经各种劫难,如果是仙身,那也是功德圆满。只是你终究是凡品,那本座就许你一世清平和乐,本座用万年法力为你护持,护你一世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吧。这戒指我就赠予你,在你投胎之时伴你而生,护佑你的周全。” 说罢,他念动清心咒与往生咒,并且亲自施法给那戒指,叮嘱戒指护佑此女子下一生一世周全。施完法术之后,他唤出来郁垒,把戒指交给了郁垒,叮嘱几句之后,就自顾离开了。 夏慕云也对戒指的曲折心事并不在意,放任戒指在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和自在修行,只是偶尔会看看,戒指是否真的伴随那灵魂左右。每逢重阳节前几日,夏慕云便会戴着戒指来过洛水河畔,与宓儿把酒言欢,千万年来不曾中断,二人竟成为至交好友。 夏慕云也渐渐了解到宓儿与炎江凌的恩怨是因何而起,原来一切并不是传说中的样子。炎江凌是伏羲氏转世灵童,而宓儿却是女娲氏与太昊的女儿,与伏羲氏并无血缘关系。这其中的纠葛,后文会一一表明,此处行文不再赘述。 红鸾星动 炎江凌与夏慕云,一个是烈日炎炎的至阳天神,一个是北冥汤汤的至阴天神。每年的清明伊始,至重阳佳节,炎江凌会坐镇幽冥界,防止九幽至阴至寒,怨气四溢;而夏慕云在此期间会来至天地之间,防止金乌天神炙烤生灵。 这一日,少阳帝君游历三岛十洲,来到一处仙山:云雾笼峰顶,潺湲涌涧中。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梅青李白,柳绿桃红。杜鹃提出春将暮,紫燕呢喃社已终。嵯峨石,翠盖松。崎岖岭道,突兀玲珑。峭壁悬崖峻,薜萝草木秾。千岩竞秀如排戟,万壑争流远浪洪。 他看见一位白衣仙师在山间漫步,踩在云端细瞧,才知是天帝座下乾坤天师张道陵。于是他按住云头,跟张天师打了照面,两个人边走边聊。 张天师看着炎江凌笑说他眉心桃花泛滥,红鸾星动,会有一位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成为她的妻子,而灵戒则会自动寻找到这名女子。只是这缘分有无之间,介入了夏慕云的的纠缠,能否成就姻缘,张天师也不好臆测。 炎江凌一笑而过,他是万年的孤神,从来不会有□□缠身,清流一脉,怎可能会有男女之情? 也许是抵不过好奇之心,有一日他亲自降临那张天师口中的心动之地—潭州城。他化身成落云山门生宋星辰,来教授云瑶剑术,顺便考察此女子的心智和脾性,是否真的纯善,是否真的是他的红鸾星。 只是三年过去,二人似乎并波澜,也无曲折,于是趁着无山圣母瑶池仙宴的空档,他离开了晏家,离开了潭州城。 鬼市偶遇 东海的鬼市灯光点点,人影幢幢,除了衣服窸窸窣窣和挑选文玩的轻微的敲击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了。大家都遵守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鬼市大门开,文玩满地摆;你自随心选,莫把鬼引来。” 鬼市,顾名思义,深夜开门营业,凌晨关门闭店的文玩市场,很多懂行的人都来鬼市淘换古董,听说电视台注明的古董鉴宝人在这里淘换了不少稀世珍宝,价值不菲。 纪云瑶并非懂得古董,她只是听她的父亲说,东海的鬼市闻名全国,她也是出于好奇,才趁着周末,来鬼市见识一下的。她挑了一些父亲可能会喜欢的物件儿,困意倦意不绝,才准备驱车离开。 纪云瑶是交通大学的金融系高材生,拥有文史类第二学位,可以说是小小的精英一枚了。她供职于东海市高开区的一家管理咨询公司,以项目分析师的角色,一步一步实现着她的“经济自由”梦。 她刚要离开鬼市,却被鬼市出口的一家摊主给叫住了,“姑娘,看看这枚戒指,收不收?就当给我开开张。” 云瑶停下脚步,没注意看清摊主的样子,便说,“不了,古董的戒指,我们要兴趣。” 可是那摊主好像没听见一样,把那戒指丢进了云瑶的手袋。 纪云瑶从东海的“鬼市”出来,她一边打哈欠,一边把自己淘换来的物件儿归置在车里。 她熟练地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开动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以为有人在背后看她,这种诡异的感觉,从离开鬼市时就有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清明节快到了,千万别活见鬼啊,就是淘换几件古董,又没干别的。” 她把车载音乐打开,希望音乐可以舒缓自己的心情,也让她清醒一下,继续赶路回家。 她好像走入歧途是的,竟然看不清前方的路。眼下虽然有雾霾,可不置于迷路啊。她把车停在了路边,准备开导航,可是网络信号太差,导航似乎不起作用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么几步道,不会找不到家了吧?” 云瑶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希望可以找到熟悉的建筑作为参照物,可是却发现前路似乎越来越陌生,连路灯都开始变得凄冷。凌晨时分,路上也没什么人影,偶尔一只流浪猫快速跑过,这气氛有些诡异了。 云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她本身也在不对训练过一段时间,心理素质算是非常不错的。只是眼下,她有点不知所措,“怎么绕来绕去,找不到回家的路呢?”她看到自己竟然驱车来到了滨海路。 她忽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瑶妹,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觉得离奇,回头正要看是谁,却没想到车子窜进了路旁的临海绿化带,车子并没有熄火,直直地钻进了海里…… 灵戒惊梦 在海水中,车子迅速下坠,她想找个什么打破车玻璃逃生。透过开着的车窗,汹涌的海水涌了进来,她口里灌了很多海水。 她庆幸自己会游泳,会憋气,可是车内的狭窄空间,让她无法发挥。慌乱之中,她感到车子后座上有个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微红的光芒,好似闪电一般。 云瑶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梦境,从她十六岁开始,她就总是梦到同一个梦境,情形简直不可思议: 她顶着高高的穿云髻,一头黑发如云,两边各插一支九颗珍珠穿金线凤凰步摇;紫金九凤冠傲然于头顶。她的容貌没变,仍旧一副倾国倾城颜色,红唇雪肌,粉面含春,只是那参天峨眉下,一双眼睛却黯然无神。尽管她穿着茜紫红色襦裙,玄色纯衣纁袡礼服,上锈金色凤凰一只,三米三的爵弁。如此奢华隆重的衣服下掩盖的,却只是一副空了心的皮囊。 她看不到他眼中的深情,她的眼泪好像已经哭干了,她没有任何黯伤的神情,脸色如土灰一般。 他缁衪纁裳,白绢单衣贴身,纁色为韠。头戴炎阳金冠,冠上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发光,映衬着他绝美的容貌,冷峻的面孔。那身玄色衣服下是这十方天地的主人,他只是想要娶她进门,让她做自己女人。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觉得如云似雾,只是那容貌好像自己也记得,也好想记不得。 今日是他和她大婚的日子,这样的盛大场面,她不能这副表情。做他的女人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无上荣光,她应该欢天喜地,眉目含情才是。 于是,他唤来了大司命,命他改一改她的命运,抹去了她对心中那个人的所有回忆,有的只是他和她初识于幻境,结情于十方天地的美好情话。她眼波流转,深情想往着和他共赴大婚的紫宸殿。 他看着她一步步踏上紫宸殿台阶,无忧履一步步接近自己,他的嘴角上扬。她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笑靥盈盈,低眉含情。婚礼上,请来了十方天地的主人,三岛十洲的仙人,各路神仙。大家都想观瞻这样一场万年以来不曾有过的盛大喜事。 突然画面变幻,她看到了一个身着紫袍,头戴紫金冠的男人。他在极寒的冰湖面上受着冰刀蚀骨的刑罚,他的身子已经与冰湖融为一体了。他的面孔是模糊的,但是她总觉得她记得他,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牵绊。 她想伸手去触摸,眼前的情景却如乌云一般消散了…… 她每隔几个月,都会梦到这样的情景,她在意过,也跟别人说起过。别人都只道她是仙侠玄幻电视剧看多了,花痴男主角才会夜有所梦。后来,她就再也不跟别人提起这个梦境。 好几次,她都想好好看清楚梦里的两个男子的容貌,却是徒劳无功。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梦她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以为这是自己对美好爱情的一种向往,仅此而已。 只是今日,她堕入海中,梦境又回来了。 “不会我这就梗儿屁了吧?”云瑶拼命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 存稿和发表目前还不会捣鼓,总是文不对题的,等我研究研究哈 梦醒时分 云瑶的第一感觉是,“这不会是一个梦吧?” 她坐起来,拍了拍脑袋,“我明明记得我去鬼市了啊?” 窗外的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光着脚去拉开了窗帘。 “早啊,黄浦江。”她对着外面宽阔的江面说。 叮咚的门禁声音,让云瑶有些愣神,“这么早,谁呀?” 在屏幕中,他看到了物业的人带着两个民警在壁挂机旁,“纪女士,派出所接到您的报案,您的车子被盗了,民警这边来跟您了解一下情况。” 云瑶一脸懵逼,“啥?我报警了?车丢了?我怎么不记得呢?” 云瑶还是让物业和民警一块进来了公寓。 云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一般,有些回忆开始变得清晰,她记起来自己去了一趟东海的鬼市,帮老纪淘换古董。等她买完东西准备回家时,停在鬼市门外的车子却不见了,于是她拨打了报警电话。 “怎么回事?可能是最近加班太多了,脑子都不灵光了。”她心里嘟囔着,赶忙跟警察叔叔和物业经理解释,“警察叔叔,徐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最近加班太辛苦,我浑都忘了。” 徐经理一脸憨笑,“纪小姐辛苦了。” 一旁的警察说,“纪小姐,麻烦您跟我们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吧,最近东海市有好几起车辆丢失的案件,所里很重视这个案子。” 云瑶点点头,“好的好的,警察叔叔,麻烦您二位跟徐经理先去楼下等一下,我换件衣服马上跟您去做笔录。” 云瑶走出门后,云瑶的沙发上,那个文物袋子发出了一阵微红的光芒。非常迅疾地,那光芒从文物袋子里面钻了出来,顺着云瑶打开的窗户,消失在了灿烂的晨光里。 梦会帝君 “啪!” 刚出地铁的纪云瑶听到一声脆响,就停下了脚步,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这是7号线的末班地铁了,此时已是十一点半多,加班到很晚的纪云瑶刚好走出地铁站。 她停下脚步,四周看了看,对着身后的地铁电梯楼喊着,“这么晚了,还有人乱丢东西,真是没有公德心?不怕砸着人啊,这可是高空抛物啊……” 她竟然没注意到,那电梯塔楼是全封闭的,从上面丢东西下来是不可能。 她是有点迷糊了,每天加班到深夜,她能不迷糊吗?每天老板恨不得24小时都要大家在公司奋斗,一边画饼让大家冒绿光,一边又灌输鸡汤让大家安分守己。不过还好,让云瑶感到安慰的是,老板给的工资高,足以让她在东海市舒服地辛苦着。 云瑶弯腰一看,那是一枚戒指,路灯昏暗,看不清啥材质。她捡起来,便开始边走边嘟囔,“算了,我还是捡回去吧,在微博发个招领启事,希望可以还给失主。”她看看出地铁的人,除了要关掉电梯口的大爷之外,就没什么人了。 她把手机装到包里,冲着距离地铁不到一公里的一处小区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处于东海市中环的高档住宅区,窗外可以直接看到江景,入海处波澜壮阔,江上来往游船如织,夜晚灯火齐明,真的是非常怡人。 云瑶来参加工作之后,她的老爸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个舒服的住所,还能够离单位近,就一掷千金,买了这一处公寓给她。 不过云瑶自己很低调,生怕别人说自己工作是托关系,走门子,她想向父亲证明,自己不靠关系,靠能力。可是这个公寓实在太舒服,太便利,她没办法拒绝。 进屋之后,她把鞋子随便一丢,爬到沙发上就粘住了,她说,“明天周六,我要睡到自然醒。”然后就呼呼大睡,进入梦乡了。 男子的面孔是模糊的,好像云雾一般,她看不清男子的面孔,但是却能感觉到男子的气息离自己很近。男子身材颀长,穿着白色丝绸的半长衣裤。 男子说,“我有一件东西需要有人保管,机缘巧合,这个东西选择了你作为它的主人,日后务必好好保存。”那声音有一种销魂蚀骨的魔力,让人感觉酥透了。 云瑶追问,“是什么东西啊?你是谁啊?” 男子手拂云瑶面庞,让云瑶有种战栗的感觉,那手冰冷无温,好像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它会跟你打招呼的。” 云瑶又问,“既然是你的东西,我该怎么还给你?” 男子幽幽地说,“不要着急啊,到时间,它会指引你找到我的。” 云瑶撇撇嘴,“要不要这么神秘,本小姐每天上班那么辛苦,才不会帮你保存什么东西呢,要是想要回去,就赶紧来取,别墨迹。” 男子把手指放在唇前,“嘘!” 云瑶感到那个男子环绕住了自己,那销魂的声音,还有衣服的婆娑,让云瑶无法抗拒。 她知道自己是在梦里,索性就勾住那男子的脖子,“姑奶奶从小到大家教甚严,还没有尝到过男人的滋味,今天能够遇到你也算上帝的安排。” 她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但是却听不到那男子的,“看来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啊,你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追我啊,可我都看不上眼,都没有能够让我像今天这样心跳加速。” 男子并不说话,他的嘴唇无限接近云瑶的唇,却没有吻上,那感觉让她几乎要窒息了,气息萦绕间,云瑶有点迷离,凌乱。颈间感觉是清晰的,可是面庞确实模糊的,她呢喃,“你……” 那男子抽了身子,坐在塌边,语重心长地问她,“灯火阑珊,蓦然回首,你可还记得我?” 她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几句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追问,“你是谁?怎么会如此一问?你要我保管什么东西?” 男子手拂云瑶面庞,让云瑶有种战栗的感觉,那手冰冷无温,好像刚从冰库里面拿出来的。“它会跟你打招呼的。” 男子离开了云瑶,“嘘!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日子还长着呢。对了,我抹去了你那个情郎的记忆,以后你的梦里不会再有他了。” “你到底是谁啊?” “天地幽幽,山海汤汤;紫气东来,云山渺茫。泰山之巅,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炎氏江凌。”那声音很空灵,这几句词伴随着那男子云雾般的身影,也好像一团雾,从窗户边上消散开了。 云瑶脸色绯红,还沉醉在那一缕酥麻的气息里面,不过这沉醉持续了没多久,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 她在迷糊中巴拉到手机,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云瑶父亲的声音,“云瑶啊,起床没?” “这才几点啊?老纪,今天可是周末啊,你要不要这么周扒皮啊?”云瑶一直喊自己的父亲老纪。 老纪那头笑呵呵的,“知道你周末想好好休息,可是今天不是说好了,要去月朗茶馆见见你邵伯伯家的公子吗?人家是海归,又是金融新贵…” 他还没说完,云瑶就打断了她的话,“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能打扰我睡觉,老纪,你别劳神了。”然后云瑶把电话静音,丢在了一旁。她起来揉揉眼,发现自己睡的是沙发,就闭着眼睛走进了卧室,拉了被子继续睡下了。 纪云瑶,交大毕业,本来学的英语,文史是第二学位,如今在开发区一家咨询公司做分析师。富二代出身的她一直很低调,也从来不在同学们面前表现自己多富有,很少跟同学朋友谈论自己的父母家事。她的父亲是青岛市某体育品牌的掌门人,母亲是大学教授,这样好的家世并没有让她格外养尊处优。她从小学习优秀,利用假期还常常出去打工,一点不像富有家庭的孩子。 她不是没恋爱过。 其实也算不上恋吧,顶多就是暗恋,她暗恋自己的英语老师三年,并且报考了他的母校。她一直不敢表白,谢师宴上,老师和学生拥抱的时候,云瑶抱着英语老师许久,舍不得放开。英语老师也感觉到了云瑶的热烈的情感,只在毕业纪念册里面留言,“好好学习,你值得更好的。” 从那以后,云瑶时常在梦里捡到他,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她的爱让她有点怯懦,以至于在梦里都不敢喊他的名字–谢景琪。就算是在梦里见到,也不敢索取一个拥抱,一个吻,一个暧昧的眼神已经让云瑶心跳加速了。 如今云瑶大学毕业快三年了,对于谢景琪的感情也不再浓烈,学习了心理学之后,知道那种情感的归属是一种依恋而已。好几次回青岛,她都想去看一看他,可是远远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慢慢地,也就一笑置之了,只是谢景琪的音容笑貌一直定格在了云瑶的梦里。 她参加过几次相亲,遇见过几个还不错的,可是怎么都不能往前走一步,做个朋友都觉得交集不多。所以,她开始抵触这样的相亲活动。上周,老纪跟她说,东海市的邵家公子想要找女朋友,于是她就跟邵家爸爸一起硬撮合,策划了今天的“喝茶聊天”见面会。 云瑶知道邵家,掌控着东海市天堃地产,除此之外还涉足娱乐以及文化产业,想要从传统产业抽身,实现企业转型。邵家的公子–邵清波,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的速度赶上手机app更新的速度了,每周一版,绝不重样。要她跟这样的男人相亲,做梦吧,老纪的脑袋一定是有问题了,要不就是想巴结邵家。 云瑶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从屋里出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初遇清波 云瑶看到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拍了拍脑袋。 “oh, my god,都十二点了,下午两点还要去福利院做义工,我得赶紧去吃饭了。” 沐浴的时候,水流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氤氲的水汽里,有种温润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一下子想起昨晚梦里那个男子的衣袂飘飘,还有那一缕让人窒息的颈间气息,还有那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她咬唇笑了一下,看着带雾气的自己:也是袅娜身姿,也是玲珑有致,也是锦瑟华年,可这素年锦时的样子,可为什么就没有那个“一心人”呢?终究不过是春梦一场…… 云瑶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她迅速地吹头发,换衣服,然后拎包去了小区外面的一家快餐店。 她一边等餐,一边刷朋友圈,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可是却记不起到底是什么了。 下午一点四十,云瑶和其他几个义工在东海市光明区福利院门口集合,他们穿着统一的t恤,简单碰头讲了几句就走进了敬老院。 云瑶从大学时代就参加了这个义工协会,每两周去光明区福利院去做一次义工。他们做的事情很简单,帮着老人打扫卫生,洗衣服,读报纸;要么就是陪那些有身体障碍的孩子们一起做游戏。这样简单的关爱,就好像为他们不太明亮的生活打开一个缝隙,让关爱的阳光照射进来。行动本身微乎其微,但是关爱无疆,关心无界。云瑶很开心做这份工,她看到老人和孩子们的笑脸,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花,什么烦恼忧愁都会烟消云散。 这一次云瑶去陪几个被遗弃的儿童一起画画。 她到画画的小亭子时,已经看到有一个身着休闲西装的男青年在那里作画了,孩子们排成一排,大家一起描绘亭子前方小广场上的鸽子。 她没有打扰,静静靠在亭子后面的走廊柱子上,看着作画的人,觉得十分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瑶刚要转身,打算去别的地方,却被叫住了,“孩子们,你们看,你们喜欢的云瑶姐姐来了。” 介个儿童转身看过去,一位叫小童的孩子过来拉住了云瑶的手,“姐姐,姐姐。” 云瑶被拉了过来,“小童,让姐姐看看,你们都画了什么呀?” 孩子们都扬起画板,把自己的画拿给云瑶看。 孩子们的画板上,用自己的心灵勾勒的一幅幅鸽子的画面,让云瑶感动着,也欣慰着,“孩子们,你们的表现棒棒哒,姐姐给你们带了糖果,吃完糖果我们一起做游戏好不好?” 孩子们哄笑着吃棒棒糖的时候,云瑶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看着他们,脸上浮现出暖暖的笑容。 那个男青年好像被遗忘一般,他走上前跟云瑶打招呼,“义工姐姐,你是纪云瑶,对吧?“”云瑶并没注意听,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几秒种后,她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云瑶被这个搭讪给愣住了。 “我不但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是青岛人,25岁,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交大,目前在高开区一家外企做咨询师,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男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笑呵呵地叙述着云瑶的履历,如数家珍一般。 云瑶纳闷,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非常瘦,皮肤白皙,嘴唇很薄,栗色的眼睛,眼神有点像梁朝伟,色色的感觉。“莫非你是邵清波?” 男子扬起嘴角,表示默许。 她不禁嗤之以鼻,”久仰久仰,邵公子大驾,这是来做慈善啊,还是捐款啊,怎么没有看见邵公子的女朋友天团啊,真是美中不足啊。“她说着掏出手机,”对了,我是不是应该拍照偶遇邵公子的照片啊,然后po到网上,想必有很多你的粉丝会尖叫吧。“ 邵清波并没有因为这句揶揄的话不高兴,倒是乐呵呵的,”看来你也是我的小迷妹啊,要不怎么会认识我。“ 男子靠近云瑶,“嗯,姿色–上佳,身材–绝妙,有点呆萌,跟你的学历很不匹配呀,像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子不会入我法眼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云瑶心里一阵阵不悦,嘴上连珠炮似的开始往外蹦,“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一副面黄肌瘦的营养不良样儿,还有你那个就你那个什么赛艇会,海天盛筵,简直丢死人了,看到你那副玩世不恭,跟嫩模们在一起那个嘴脸,啊哟哟,用鲁迅的话说,那就是孱头极了。再看看,你这样的纨绔子弟,还来福利院这种地方沽名钓誉,切,本姑娘还瞧不上眼呢,不就是有钱吗?我爸多的是!” 邵清波突然壁咚住靠在廊柱上的云瑶,然后凝望着她,云瑶被吓住了,“你不要胡来呀,这里是福利院,你要敢非礼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哈哈大笑,“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看你那乳臭未干的样子,我就觉得索然无味,尤其是刚才那种吃不这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让我觉得十分寡淡,一点感觉都没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面黄肌瘦。”他抓起云瑶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那里硬硬的大肌肉,让云瑶吃了一惊。 但是他不知道云瑶有门绝技,那就是近身格斗术,她曾经拜一个转业特种兵为师,可是个中高手。她实在看不下去邵清波的趾高气扬,抬手往上起势,一个擒拿手,锁住了他的右手,然后迅速抬腿,把他踹倒在地上。 然后她拍拍手,“谢谢你不喜欢我这个style,我也不喜欢你。你有没有肌肉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我真是呵呵,今个这个见面,就当相亲了,也可以回去跟我家老纪交代了。” 一旁的孩子们都格格地笑了起来。 云瑶补充了一句,”对了,你还算不上葡萄,顶多就是腐烂的杨梅,不知道被多少人吃过了,本姑娘有洁癖,看不上眼。“她转身看着孩子们,”孩子们,咱们一起来玩萝卜蹲游戏。好不好啊?“ 孩子们开心地答应着,围住了云瑶。 云瑶的这个下马威并没有让邵清波不爽,他反而对这个女子来了兴趣。 失物招领 义工活动结束后,邵清波提出跟云瑶一起吃饭,还说不打不相识。 云瑶摆摆手,“算了吧,我没兴趣更新对你的认识。”然后朝着地铁的方向去了。 回家路上,她看到福利院院长发的朋友圈,孩子们的笑脸,老人的安详,还有自己的点滴爱心,她随手点了个赞。 还没到家,她就接到了老纪关心的电话,“云瑶啊,有没有见到清波呀?感觉如何呀?” 她不耐烦地说,“你那个邵公子被我打了,邵清波,我看是邵轻薄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色眯眯的还,看一眼就够够的了。” 老纪语重心长地说,“云瑶啊,看人不能只看一面,你不能拿着八卦新闻的消息来衡量一个人,你得跟人家相处才知道人家本人咋样。” 云瑶靠在座椅上,“老纪,你是没见你那邵公子的尊荣,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能够被八卦新闻盯上,自己肯定也不是干净人儿。”老纪叹了一口气,“云瑶,你是不知道,邵伯伯跟我是世交,如果能促成这门婚事,爸爸的事业版图将会多上一大块。如今我想拓展一部分业务,可是资金遇到了瓶颈……” 云瑶撇撇嘴,“好了,老纪,你说的我想想吧,你就是再难也不能卖女儿啊,是不是?我这会在地铁里呢,不方便说话,你还是关心一下你闺女我晚上吃啥吧。” 老纪呵呵一笑,“你这是体验生活呢?干嘛挤地铁啊?你的车呢?” “丢了。”云瑶抿着嘴唇,“都是为了去鬼市给你淘换古董,我的爱车才被人给顺手牵羊了。” “别慌,宝贝丫头,回头爸爸给你买辆更好的,你晚上吃啥呀?是不是又去做义工了?辛苦了一天,赶紧去吃饭吧,对了,清明节放假回不回来呀?” 云瑶从地铁里出来,然后刷卡出站,“老纪,清明还有半月呢,着什么急?我这会儿先去吃饭去,不跟你说啦。” 她知道父亲的难处,他想扩大业务版图,就得需要业内大佬的资金支持,可是找谁不好,非要巴结邵家?她不理解,她不愿意将就自己的感情,她曾经发誓要找一个“一心人”,虽不一定至情至性,但是一定要专心专情,绝对不是邵清波那种花花公子。 傍晚六点,天还没黑,她自言自语,“好久没吃大餐啦,今天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她闭着眼睛,用手随便指了一下对面的繁华商业街,然后睁开眼睛,“就是你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朝着自己指的饭店去了。 她付账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没有余额,便开始翻钱包,就在她翻到钱包的时候,她摸到了昨晚捡到的那只戒指。 付完帐,她拿出那只戒指端详,那是一只好像血珀材质的戒指,她虽熟悉奇珍异宝,却也看不出来端倪。那戒指的纹理很奇怪,好像不是现下时兴的款式。戒指通体半透明,在灯光下闪烁着红、黑、绿、白、蓝五种颜色,里面夹杂着些许红色的血丝状纹理,她不太懂这些,就没细细品味。她不再琢磨戒指的事情,开始临风品茶,那戒指发出微红的光芒,只是饭店的灯光太亮,这微红光芒不易察觉。 回到家,她把戒指放在桌子上,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了一条微博:以图配文,“3月14日晚,在双桥地铁站出口捡到戒指一只,大家帮忙转,希望可以早日找到失主。” 她回看了一遍,敲了发送键,然后满意地去换衣服了。 她换了一身轻薄的真丝内衣,随性窝在沙发里。她看到微博有人留言,有有的网友说这个东西像是一件古物,不是现代的东西。有的网友说好像在泰山的东岳庙见过这个东西。云瑶笑了笑,拿起那个戒指,“古物,难不成是一件古董呀?” 然后她看到有人私信,说“这件东西是我的,不小心掉在地铁出口了,丢了好几天了,希望可以联系你取回。” 她诧异了一下,回复说,“你能说出戒指的具体特征吗?” 对方很快回复,“五彩石材质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红、黑、绿、白、蓝五种颜色,在水中颜色会更加明显;戒指内黄种红丝,盘丝图案是祥云,放入水中呈螭龙形态,戒指内壁刻着篆体铭文。不过在平常形态下,那戒指戒面看上去更像是血珀。” 她端详着戒指内壁,果然有细细密密的铭文,她取了放大镜看,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她睁大眼睛看了又看,不是篆书,也不是甲骨文,虽然她又文史的学位,可这些铭文,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她打来一碗水,把戒指放入水里,果然见那祥云的图案开始游动似的,变成了一条螭龙的形态。 她点点头,“你在东海吗?看你说的有眉有眼,可能真是你的吧。” 对方没有回复。 云瑶等了几分钟,不见消息回复,就合上了电脑,回屋睡觉去了。辗转几次,她然后随手从床头柜上捡起一本书,另外一只手里还拿着那戒指。 如梦似幻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云瑶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跟她说话。 “瑶妹,我们又见面了。” 云瑶揉揉眼睛,看到了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他有一米八零左右的身高,眉如墨化,鬓若刀裁,眼若流波,面如冠玉,唇若施脂,鼻若悬胆;简直就是红楼里面跳出来的宝玉一般。只是这个宝玉穿着帛色麻衣,颈间一条长长的砗磲珠串,有点飘逸出尘的感觉。 “你是谁啊?我们见过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说实在的,你长得可真帅啊。”她不知是梦,也懒得动弹,在床上斜倚着,睡眼惺忪的样子,嘴唇好像嗫嚅着,真丝睡衣的领口处,春光乍泄,那睡衣勾勒出云瑶袅娜的身姿,让人赏心悦目。 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也有点陶醉于春色如许,“你一个独居的女孩子,穿成如此模样,不怕被歹人起了心思?” 云瑶打量了一下自己,“我在自己家里,就算裸睡也妨碍不着别人啊,再说这个小区是高端住宅,治安情况好得很呢。” 男子随即又说,“你看我夜访于你,你不怕我是歹人?” 云瑶哈哈大笑,花枝乱颤,然后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没穿内衣,三点若隐若现,她朝着那个男子走过去,她走得慌忙,竟未注意到脚下的一只矮脚凳,她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但是那男子却稳稳托住了她的腰部,然后男子的右臂拥住云瑶玲珑的身体。云瑶觉得失态,她想抓住扶着自己腰际的那双手,她感到那指尖的冰冷,毫无温度。她和他的距离也就零点几毫米的样子吧,那样安静的环境,彼此都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了。只是当时,云瑶清楚地硬件自己的心跳,对方似乎没有心跳这么回事。 她不禁痴笑,心里想,“帅哥,你长这么好看,可别怪我吃你的豆腐。”她勾住那人的脖子,“贾宝玉啊,贾宝玉,我能亲你一下吗?” 说完,云瑶看到那人眼里似有火光闪烁,亮晶晶的,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 她还没说完,唇已经被男子的唇覆盖住了,然后男子的双臂拥住云瑶玲珑的身体,她胸前的两团正好挨在男子的身上。 是一个长长的吻,云瑶想抓住扶着自己腰际的那双手,她感到那之间冰冷,毫无温度。 男子吻完,面孔对着云瑶,云瑶不禁想伸手触摸那脸庞,没有冷峻,没有云雾,只有帅气逼人的线条轮廓,可有些冰冷的肌肤,“你的声音这样迷人,吻又这么热烈,难道你是我的mr right?” 云瑶感觉到男子的另外一只手触摸自己的头发,“热烈?如果我能够热烈,那么这世上再无冰冷的人了。” 云瑶说,“你的心热,我能感觉到”,她摸着自己的唇,“身如冰山,心似火焰;余温微凉,荡气回肠。难道这感觉是爱?” 男子说,“爱?爱是什么?” 云瑶眼神迷离,“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的吻,和你指尖冰凉的触感,还有你扶着我的手。” 男子说,“你喜欢我?瑶妹,咱们才第一次见面,不要这么早下结论,你是喜欢我这幅皮囊吧。” 云瑶说,“始于颜值,有什么不可以呀?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忘啦,在鬼市?不过看你的样子,肯定是有人抹去你的记忆了,他可真是的,从来都爱玩这套把戏,他以为抹去回忆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是谁?什么抹去记忆?”云瑶不明所以,不禁问。 “对了,那个东西,你得还给我,我遗失了。” 云瑶被男子说得迷糊了,“到底什么东西啊?你总这么神秘,有意思吗?咱俩都这样了,你还不跟我说重点啊?” 男子也意识到云瑶的身体贴着自己的,她的身体可是真的热烈似火,憧憬着爱情的样子。 云瑶看他不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的身体,“我没穿内衣,你对我这样,要为我负责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在梦里,我认定你了。” “戒指啊,你这么快忘啦,记得还我呀,微博给你留言了。” 云瑶哈哈大笑,“弗洛伊德老人家说得真对,梦真实地反映了部分现实。” 云瑶说,“你的心热,我能感觉到,”她摸着自己的唇,“身如冰山,心似火焰;余温微凉,荡气回肠。你来我梦里,到底是何用意?你知我是女儿之身,不知何人告诉过你?莫非你是天上的神仙?” 男子说,“神仙?难道你见过神仙?” 云瑶眼神迷离,“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能入他人睡梦,想必不是凡人,刚才我不小心碰到你指尖冰凉的触感,还有你扶着我的手。不像凡夫俗子,你不会是那个采花大盗,吕洞宾吧?” 云瑶的话咕哝而来,男子笑了,那笑声似乎有点不可琢磨的意味。 云瑶继续说,“我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像你这么好看的,我的确没见过,贾宝玉也不过你这个样子。” 男子的气息若有若无,“你怕我是阿鼻地狱的阿修罗,专门来人间寻奇猎艳?看你刚才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算了,本座不是那人,不会让你进什么幻境,这只是梦境而已,就算亲了也不做数的。” 云瑶觉得怪异得很,便想呼救,可是嗓子好像被噤声一般,发不出声音了。此时,她才心知自己实在梦里了,好似梦魇缠身,于是只好放低声音,“白天里,我在人前衣冠楚楚,谨言慎行,唯唯诺诺;现在我又被你纠缠,梦魇侵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是仙人,肯定无意害我,那么请仙人指路。如果你是阿修罗,那么我也无处可遁,要杀要剐,全在你一念之间。” 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云瑶,你好好休息,我永远都不会试图用抹去回忆这样的把戏来留住你,明日你去赴约,就会看到我。” 男子拿起放在云瑶身边的五彩石戒指,然后牵起云瑶的右手,“来,我为你戴上它,这个戒指,只有心甘情愿赠予,戒指才会与新主人才会心意相通。” 云瑶看清楚了他的手指,真的是十分优美,好像天生钢琴家的手一样,白皙细长,指甲清洁无垢。她抓住那双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子说,“能啊,不过姓名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得有仪式感,找个庄重的场合再告诉你吧。” 男子说完,翩然离去,好像光影一样,散去了。 神会慕云 第二日,春光明媚,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进来,云瑶睁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回忆着自己梦中的情景,心里很羞,但也很甜蜜。她因为知道在梦里,所以十分放肆,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她看看自己的手指,那枚戒指的的确确戴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难道这血珀是他的?肯定是我梦游戴上的。” 她匆匆跑到客厅,赶紧打开微博,看微博留言,昨晚“认领”血珀的人回信,“16日下午十五点,双桥地铁站北口,当面酬谢您。” 这又是谁呢?不是说这个戒指是他的吗?那怎么会有别人认领?炎江凌是他的名字吗? 云瑶的脑袋里一下子涌出许多问题,她抚摸这那枚戒指,把它放在阳光下,血珀里面的血丝游移,看上去很灵动。她自言自语,”不过是一场春梦,太认真你就输了,哪有梦会情郎的桥段,怕是言情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她想取下来戒指,可是戒指纹丝不动,后来手指头都磨红了,戒指还是没取下来,她无奈叹了口气。 她迅速回到现实,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大学同窗兼闺蜜何悦发了一条微信,“老铁,在干吗?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何悦很快回复,“正在撩汉,没有时间。” 云瑶回信,“见色忘义。” 何悦回信,“下午有时间,说,时间地点。” 云瑶开心一笑,“下午一点,双桥新天地,我跟你说个事儿。” 何悦就回了一个字,“成。” 见到何悦是在新天地门口,两个女孩子抱在了一起,何悦捏了捏云瑶的胸部,“这才两周没见,似乎更丰满了,快说,是不是偷偷交男朋友了?” 云瑶也不示弱,回捏了回去,“你看你胸部都没什么变化,看来你家汉子功夫不够啊。” 两个姑娘哈哈大笑,携手往商场里面走去。 何悦说,“春天就是繁殖的季节啊,你可赶紧找个男盆友吧,防止你内分泌失调呢,看看看看。“她指着云瑶脸上一颗冒出头的痘痘说,”这才刚开始,长此下去,你会变成灭绝师太的。“ 云瑶撇撇嘴,“我也想啊,可是没男人要我啊,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何悦歪着头,“你还别说啊,江晨他们公司倒是有很多单身男青年,不过你这个富二代可能看不上眼呢。” 云瑶的家事只说给过何悦一个人听,何悦也并没有因为这个疏远她,跟她一起逛街,学习,考研,关系很好。何悦是北京人,父母是普通中产,虽然比不上云瑶家里富裕,可是在心理教育方面,却是很完备。何悦性格开朗,待人真诚,她不会用贫穷富有的尺度去衡量一个有趣的灵魂。这也是云瑶能跟她成为至交的原因。何悦的男盆友名叫江晨,是何悦参加工作后认识的,是一名张江男,不过模样还算帅气,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木讷。按照何悦的话说,还颇有点小情趣,让何悦很是动心动情动性。 他们走到一家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几个小甜点,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何悦看到了云瑶右手的戒指,“大姐,你知道伐,无名指是戴婚戒的,你现在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呀?快点交代。” 云瑶伸出手,“是吧,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是戒指摘不下来了,我试了好多种方法,手都抠红了,你看。” 何悦拽了一下,“那你买的时候怎么没试好呢?” 云瑶想把心事说给何悦听,“何悦,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戒指不是我买的。”她把自己捡戒指,梦会神秘男子,发微博,以及下午要归还戒指的事情都跟何悦说了,省去了少儿不宜的羞羞情节。 何悦听完,摸了摸云瑶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没烧啊?怎么说的都是胡话?” 云瑶撇撇嘴,“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也不信这些东西呢,可是我连着做梦,不是很神奇吗?科学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呢?” 何悦哼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云瑶啊,拜托你读一下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吧,你八成是怀春了。至于一个男的形象模糊,一个帅气逼人,估计是你自己心里臆想出来的对象。” 云瑶吃了一口蛋糕,“啥?怀春?” 何悦也吃了一勺糕点,”很正常啊,喜欢哪个大明星,看上哪个大帅哥,然后梦里yy一下,我也常常这样。只是这个戒指,你现在取不下来了,待会怎么还给人家?“ 云瑶耸耸肩,摊着手,毫无办法。 何悦说,“你别担心了,商场里面肯定有珠宝专柜,花点钱请他们帮忙弄下来就行了。” 两个人喝完咖啡就去了商场的一家珠宝专柜,找来了店员,询问取下来戒指的方法。 店员取了一些凡士林涂在云瑶手上,“小姐,您现在试试,转着圈慢慢往下取,不要用蛮力。” 戒指被取了下来,店员帮忙找了一个漂亮的首饰盒子,云瑶把她收了起来。她转而看着其他的戒指,试戴了好几个,却没有一个特别惊艳的,就索性放下了,感谢店员之后离开了。 十方之主 他们走出商场,正好是两点五十分,于是两个姑娘顺着过街天桥来到了对面的双桥地铁站。 两个姑娘走到地铁北口之后,地铁里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大家行色匆匆,看不出来哪个是失主。 何悦说,“云瑶,你赶紧看看微博,这都三点多了,怎么看不见人影儿啊,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云瑶点点头,拿出手机看微博,并没有消息,于是她回复那个约见的信息,“您那边什么情况呢?我们等到三点半,要是还见不到您就改日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很快就兽到回复,两个姑娘盯着屏幕,“我已经到了,你把戒指放在北口右手的石墩上即可。” 何悦抢过来手机,嘴里嚷着,“这样神秘,怎么像港片里面的犯罪分子,他到底想不想要?不想要我们走了。” 她迅速回复,“给你一分钟,不现身就别要戒指了。” 云瑶佩服何悦的这一点,她也补充了一句,“赶紧的吧,大家下午还有事,归还东西干嘛要弄得莫名其妙?你不是说当面酬谢吗?” 很快,那个人就回复了,“你回头。” 云瑶看到消息后,回头一看,一个男子站在自己身后,笑靥盈盈,自己被吓了一跳,这男子正是昨日梦中的那位“贾宝玉”,“天哪,你是鬼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悦却什么都没看到,她摸了摸云瑶额头,“傻妞儿,你怎么啦?你在跟谁说话?” 云瑶看了看何悦,看了看贾宝玉,不明白怎么回事。而那贾宝玉说,“她看不到我。” 云瑶这才意识到,只有自己可以看到这个“人”,何悦是看不到的,她开始感到害怕,脸上有些慌神,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这个失主笑着靠近云瑶,让云瑶感觉耳旁一阵冷冷的风,“瑶妹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只需要把戒指交给我。” 云瑶听到这个人喊出自己的名字,那份恐惧减少了些,昨日还你侬我侬,今日却是恐惧加分。她心里惊叹着眼前人的容貌,也惧怕这个人的神秘,何悦完全看不到这个人,看来自己真的是活见鬼了。 对方依旧微笑,“昨晚我瞎说的,我可不是炎江凌。” 云瑶又是一惊,自己打了一个冷战,她怕自己惊吓到何悦,她也觉得这样邪乎的事情不应该把她卷进来,还是让她好好地跟江晨过日子吧。 于是朝着很远的一块空地,丢掉那个戒指,然后大声地说,”悦悦咱们赶紧走吧,我身体不舒服,什么劳什子,扔了算了。“ 对方嘴角扬起一个弧线,他几乎是飘着,凑近云瑶耳边,“你想知道来龙去脉吗?今晚八点,人民广场西侧大阪钟旁边的拜月亭。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云瑶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本来以为是一场春梦,却没想到梦中人的名字会被一个陌生“人”提及。 她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拉了何悦离开了,走出去几步,她回头望了望,那个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何悦看到云瑶的样子,只好摇摇头,“好吧,大小姐,你先回去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我去撩我家汉子了。” 送走何悦,云瑶健步如飞地跑到家里,打开了电脑,搜索一下炎江凌,返回的都是言情小说的男猪脚,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然后她又搜索血珀戒指,然后搜索结果就开始有了意思。 她翻到一个灵异论坛,上面有介绍血珀戒指的文章,上面长篇大论讲述了血珀戒指的前世今生,云瑶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文章中说,血珀戒指为少阳帝君所有,有通灵异能,通体鸡油黄色,遇到有缘人之后,会有心灵感应,内现红色血丝。等到血珀与有缘人心灵万全相通之后,有缘人就会变成血珀在人间的主人,然后由少阳帝君加持,亲自佩戴,灵力会更加显著。 文章还列举了历史上几位得到帝君加持的人物,其中就有鼎鼎大名的淮南王刘安,说他得道成仙全赖帝君的赏识和扶助。 云瑶自言自语,“少阳帝君?血珀戒指?炎江凌?” 她赶紧查了一下少阳帝君的履历,这下搜索道德内容五花八门,说法也是鱼龙混杂,让人很难分辨一二。不过她记起来炎江凌说过,他的一个物件儿选了她做主人,难道他就是少阳帝君?那么拿走戒指的人又是谁呢? “反正今晚八点就知道是谁了,不如补个美容觉,晚上去会会那个人。”打定主意,她就去洗了一个澡,然后拉上窗帘,钻到被子里面会见周公去了。 她迷迷糊糊里,又看见了炎江凌,这一次他似乎有些愠怒,“纪云瑶,我不是跟你说过,戒指已经选了你做它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转赠他人?” 云瑶揉揉眼睛,看到那个如云如雾的炎江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丝滑的蚕丝被掉落,此时的她可以说是玉体横陈了。 炎江凌从床上拿起被子,裹住了她的身体,“你竟然还答应人家,去赴人家的取魂道场,我看你真是疯了。” 云瑶咬咬嘴唇,“你是炎江凌,对不对?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么多事情?人家说戒指是他的,还说的头头是道,我想不还给人家都难啊?你来无影去无踪,还只在梦里。人家好歹是活生生的人啊,我虽然有时候敬畏神灵,可是我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社会主义青年,唯物主义的好学生,我不信鬼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你,在我梦醒之后就会消失,我怎么信你?” 炎江凌抬起手摸摸云瑶的脸庞,云瑶歪着头,享受着他指尖的冰凉。 他说,“我是应该跟你说清楚的,我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可是没想到差点被九天鬼帝摄魂,还好灵戒呼救,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瑶听得如堕五里雾中,完全不知所云。 炎江凌继续说,“古书有云,‘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这世间阴阳,天地日月,都是造化钟灵神秀所在。除了人世间,还有另外九重天地,他们分别是:神,仙,灵,精,怪,妖,魔,鬼,幽灵。每重天地自有法门,不得擅闯。倘若有想要穿越其中的,不是粉身碎骨,就是灰飞烟灭,自古皆是如此。只是,这天地间还有一些神灵,也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天神,他们随意穿越九重天地以及人世间。也有一些生灵不甘寂寞,或是厌倦了所居天地的生活,就会想一些歪门邪道,摆脱各自天地的束缚。九重天地的生灵之中,唯有人类最为脆弱,洪水可吞之,烈火可焚之,任意天地的灵物都会毁灭这人世间,所以这世间的主宰天神便在人世间四周,布下最坚固,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屏障,因而,人间是最不容易穿越的。” 他停了一下,看到云瑶一副迷糊的样子,她身上的被子又滑落在面前,整个身子如粉琢玉砌似的,他解开自己身上的丝绸半长衫,裹住了她,把她的头靠在床头,继续开讲,“每一重天地的主人都是天神,由天地主宰任命,任期三千年。九天鬼帝,也就是你白天见到的那位所谓的‘失主’,便是幽冥界鬼都的主人,掌管妖,魔,鬼,幽灵四重天地。他不甘寂寞,一心想要来人世间恣意享乐。按理说,这事情我不应过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是他是饕餮幻化而成,每隔三个月,便要吞食大量□□来果腹。第九重天地专门有为他豢养的肉林,但是人世间没有,于是他就食人为乐。丁酉年九月初九,便是九天鬼帝任期结束的日子,下一任鬼帝已经遴选完毕,将会在九月九日接任他。可是九天鬼帝贪恋人间繁华,想要永久留在人间,可是他身体与人类有异,于是他就想打开人世间与第九重天的屏障,源源不断为他输送肉林。只是这法子需要耗损千年寿辰,于是不知他从何处得知摄魂法术,只要他成功摄取九重天地轮回到人世间的凡人的灵魂,加上灵戒主人的鲜血和魂魄,他便可修成人形,永久停留世间,不死不灭。邪灵乱世,将是人世间大劫难,到时候再捉拿它回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云瑶听得入迷,好像灵异故事一般,“那你是天神还是邪灵呢?” 炎江凌走到窗前,“我是掌管这十重天地的少阳帝君。” 命中注定 云瑶瞪大眼睛,“那玉皇大帝是谁?还有,还有东华帝君?” 炎江凌站在云瑶身前,“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玉皇大帝,我没听过,莫非说的是天帝太微?东华帝君嘛,就是我的名号,只是一般没人这么称呼我。此番来人世间巡检屏障,查漏补缺,也是本座的职责之一。” 云瑶似乎并不觉得惊奇,她说,“我百度了一下,你是灵戒的主人啊,难不成他要摄取你的鲜血和魂魄?” 炎江凌转身,“错,现在灵戒认了你做它的主人。” 云瑶好奇,“为什么是我?” 炎江凌顿了一下,“这要从这灵戒的形成说起,这灵戒是用上古的女娲灵石锻造。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下兼覆,地不周载。火监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相传女娲补天,曾炼就五色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颗,实用三万六千五百颗,尚存一颗。后来,女娲曾经为了救自己病故的爱女,将自己万年修为贯注于一颗当年补天所剩的五彩玉石上,自此该灵石就具有特别之力。有起死回生之效。” 他继续说,“这女娲石本是浑圆形状,但是一次偶然,被陨石碰到,掉落一块,女娲天神就把掉落的一块锻造成了这枚戒指。后来因缘际会,这戒指便到了我的手上。这戒指十分有灵性,天师大人层告诉我,它可以帮我找到命中注定的妻子,也就是紫宸神后。” 云瑶格格笑了起来,问道,“难不成,我是女娲后人,紫宸神后,然后为了体察世间疾苦,特来人间历劫?” 炎江凌苦笑,摸了摸她的头,“非也,你是□□凡胎,怎么可能是女娲后人,不过你的确有异于普通人的能力,比如,你可以看见九天鬼帝的幻影,只是还没有开天眼而已。” 云瑶赶紧说,“嗯嗯,我知道,这叫阴阳眼,是不是我的闺蜜看不到,那一刻我被吓坏了。” 炎江凌说,“开天眼之后,你就能看到我的真身。你之所以能看到九天鬼帝,是因为你们有缘分。” 她大吃一惊,“什么?我和他怎么会有缘分?” 炎江凌继续说,“许多年前,九天鬼帝还云游人间,他曾经救过你的前世,当时你发誓要报答他,可是他并没有应允,只是在大司命的命运薄中他没有把这一笔划掉。只是没想到,今生今世,你们又见面了。” 云瑶好像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才可以了却这缘分?不知恩无所谓,既然知恩就应该图报才是。” 炎江凌并不说话,云瑶继续说,“可是你说的那些让我感到很害怕,相对于他来说,我更想看见你的样子,我是不是很贪心?” “人之常情,并无贪心这一说法。从九重天外来人世间之时,天师帮我测算的命格,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他说,“听到你对九天鬼帝的情缘,在这许与不许之间,我有很多思量。” 云瑶笑着说,“我是你的妻子?嗬,这简直比神话故事还精彩啊。那么你是不是应该让我看到你的真容?你既然是神,那么你应该会知晓我心中所想,自从梦里于你相遇,我好像总是记挂你。心里有了牵绊,就想知道到底牵绊的人是什么模样,要不然,东风恶,欢情薄,我却不知郎为何人。” 炎江凌说,“还有一桩事,我没有告诉你,灵戒没有变成赤色,你也未开天眼,我如果显出真容,你要吃些苦头的。” 云瑶看着炎江凌,“吃苦头?我才不怕,我吃过不少苦头,在饭店打工被人刁难,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富二代,拼命努力,争取一种意义非凡的生命体验。你说吧,到底是什么苦头?能认识一位神祗,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他说,“你当真如此信誓旦旦?” 她点头,“嗯,我很愿意,只要能够看到你。对你们这些神仙的弯弯绕绕我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再梦里见到你。” 炎江凌后退了一步,“你这不是梦里,这是我制造的幻境,而你是在幻境中与我相会。” 云瑶听到“幻境”这个词,首先想到的是鬼神小说,或者什么魔王害人之类的影视作品,她开始有点害怕,“幻境?我只听过《红楼梦》的太虚幻境,老神仙们考验唐僧师徒的幻境,还有那些牛鬼蛇神们害人的幻境,不知道现在我们所处的是什么样的幻境呢?” 炎江凌转身走到窗前,“你可曾听说过北冥?” 云瑶头歪了一下,“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顿可以吃完。”然后扑哧一下,又开始笑。 炎江凌幽幽说道,“我说的北冥不是那个自大的庄生笔下的极寒苦海,而是幽冥地府,为了让幽冥界不至于戾气怨气太重,我常年住在那里。” 云瑶听完扑哧一笑,“你不是应该住在九重天上马?然后活动在平流层上面,又怎么会去幽冥常驻?你是天神,又住在幽冥,可不就是幽冥的主宰,救世的活菩萨?” 炎江凌点头,“尽然也不尽然,一众幽冥界守护者们,他们日夜守护着忘川黄泉,才有这幽冥界的万世万安。” 云瑶“嗯嗯额额”,“我知道,你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有你在,他们就会看到祥和和安宁。那这么说,你是鬼神啊,还是鬼王……” 云瑶虽说从小听着唯物主义理论长大的,可是对鬼神还是很敬畏,不过她也相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如今这“鬼”都来到家里了,怕是自己得罪了啥神灵吧。她赶紧双手合十,“神仙保佑啊,我纪云瑶可是善男信女,绝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您千万不要吓唬我啊……” 男子转身看着云瑶在那念佛念咒,看到她的神情,“刚才不还是信心满满,骄傲自大吗?怎么现在脸上惊慌,开始求神仙保佑了?” 云瑶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么此前种种也根本不是梦,那些吻,那些情,都是真实的?才见一面就吻人家,羞死了…” 炎江凌扶着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云瑶捂着脸钻到被子里,想想自己身上披着人家的衣服,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你走开啦,我不要见到你,走开啦,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过了良久,等她从被子里面钻出头来,却发现暮色沉沉,房间里空无一人。她赶紧去打开了卧室的灯,然后把房间所有的灯都点亮了,明亮的环境让她感觉有点不那么害怕。她经过客厅的镜子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丝绸外衣,“原来是真的,是真的,不是臆想,也不是做梦,更无关弗洛伊德。” 她捧起拿衣服,头钻进去呼吸那衣服的气息,那种感觉,让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时钟指向七点五十,她又开始感到恐惧,在房间里面跺来跺去,“怎么办?怎么办?我肯定不能去见什么九天鬼帝,但是他神通广大,保不齐会来滋事。我又不能去找别人,更不能找家里,我该怎么办啊?都怪我,干嘛拣什么戒指啊,纪云瑶啊纪云瑶,你缺那么戒指还是怎么地?这下子完了,老天爷啊,我才二十五岁,还有大把的青春去浪费,我可不想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啊。” 她突然一拍脑门,“怕什么怕?怕也没用,没事儿不惹事儿,事儿来了也不要怕事儿。姑奶奶就会会这九天鬼帝,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连《闪灵》《第六感》都不惧,这点把戏,没什么大不了。” 她换下那件丝绸衣服,小心地叠好,放到了自己枕头下面,她想着自己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看到这件衣服。 冒险夜会 她换上了白球鞋,一身藏青色运动衣裤,带了一瓶防狼喷雾在包里,然后就出门了。 从人民广场地铁站出来之后,她就看到了一群跳着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小苹果》的音乐响彻广场上空。她穿过大爷大妈们,朝着广场的拜月亭方向走去,沿路看到散步的人们,恋爱的情侣,还有玩轮滑的小朋友们。 这样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邀约,那会是多么美好啊。 拜月亭位于人民广场西侧的一条小路旁,既不临湖,太阳能的路灯也不那么亮,加之周围都是草坪灌木丛,显得非常幽暗,来的人也很少。云瑶脚步临近拜月亭,手里拿着防狼喷雾,心里开始打鼓,“拜托,本来戒指不属于我,我来这里赴会绝不是为了好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加害我的亲人朋友而已。” 她到了拜月亭,仍然可以听见广场舞音乐的声音,只是显得拜月亭更加安静。 云瑶来到拜月亭下的石阶胖,对着拜月亭说,“我来了,你出来吧。” 她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惊得云瑶尖叫一声,转过身,闭着眼睛,举起喷雾一顿狂喷。 “嘿,我说姑娘,你别这么大声,招来坏人怎么办?”云瑶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睁开了眼睛,借着也不知道是月光还是灯光,她看见了那张脸,貌似贾宝玉一样的温润的面孔。如果不是因为其他人看不见他,如果不是因为炎江凌的大段故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个曲折,她真不害怕这个人。这么帅气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不,他不是人,是九天鬼帝。 看到他本人之后,她的恐惧心理稍微有了点缓和。 “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看月色皎洁,春风沉醉,如许美景,还有佳人陪伴,真是不错呀。” 云瑶咬了咬嘴唇,“你和炎江凌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我不想掺和,我今天来赴约,也是希望神仙哥哥可以高抬贵手,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面。” 他嘴角微微一笑,“神仙哥哥?这千万年来,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称呼我,也是十分新鲜。想必炎江凌已经跟你说了我的来历和来意,我无意伤你,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可是这枚戒指需要用你的血来开启。只是眼下时机不到,九重天地的灵魂我还没有聚齐,所以这戒指还是暂时交给你吧。等我聚齐十方灵魂,再来寻你,你意下如何?” 云瑶听到这些邪恶的话从这样英俊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你也真是多此一举,白天要了去,晚上又还给我。我一直不相信,像你这样的容貌,竟然这么邪恶。炎江凌的话本来我半信半疑,现在深信不疑了,你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当真不可饶恕,真希望炎江凌早点把你收了。” 他哈哈大笑,“炎江凌收了我?只怕他没这个本事吧,他不能显出真身,而我已经游戏人间多年。现在灵戒已经吸收了我的血,虽然它还在抗拒,可是凭着我的修为和神祗的魅力,灵戒迟早会为我折服。到时候,十方灵魂加上你我的血融,我就可以永远留在这花花世界了,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做对逍遥夫妻,不羡鸳鸯不羡仙,如何?” 云瑶冷笑一声,“小女子□□凡胎,怎么配得上尊贵的鬼帝?你可真会说笑,一个九重天外的神仙,调戏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算什么本事?我相信你领导看见你这幅嘴脸,迟早把你拿回去,压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并不恼怒,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哟呵,小丫头伶牙俐齿啊,你手无寸铁?刚才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武器,喷到我的眼睛了。”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了,“九天鬼帝,这个称呼不好,你还是唤我神仙哥哥吧,或者直接喊我的名字–夏慕云吧。你看看,你的名字叫云瑶,而我是慕云,说明咱们缘分很深嘛。” 云瑶听到那句“武器”,笑了一下,“下次再见到你,我还是会用防狼喷雾对付你的。什么缘分不缘分?现在是21世纪,谁还相信缘分说辞,如果我真心喜欢,就算没有缘分,我也会飞蛾扑火一般,追求我的爱情;如果我不喜欢,就算前世姻缘也是枉然。” 他冷笑一声,“你在想炎江凌是不是,看来你不了解他,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一讲他吧。” 他走到她侧面,“你可知他掌管十方天地,又可知他毫无感情,也从来不会有红鸾星,更不会有什么因果缘分。这千万年来,多少女子向他示好,他都不为所动。就说这个戒指原来的主人吧,曾经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那种痴情感天动地,却丝毫不能感动他分毫。那可是女娲娘娘的女儿啊,身份何等尊贵,样貌更是十方无二,他都不皱眉,凭什么,一块石头冰冷了千万年却对一个凡人女子春心萌动?姑娘,你不妨用你这里细细想想,这其中能没有蹊跷吗?”他指着云瑶的脑袋。 云瑶低头细想,确实很不合理,也说不通,但是依然嘴硬,“说明我天姿国色,才智过人,又或者有什么异能也说不定。” 夏慕云又是一阵冷笑,“小姑娘,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要说普通人之间,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或许可以说得通。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少阳帝君,而你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你们之间也没有前世姻缘,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一见钟情,一往情深……” 慕云从手上取下戒指,放到云瑶手里,“云瑶,这戒指先放在你那里吧,要不炎江凌该忐忑不安,兴师问罪了。你不知道他的秉性,这戒指放在你身上是为了吸收你的灵气,精气。为什么你能看见我,却看不见他,你不觉得蹊跷吗?你还不知道怎么开天眼吧,让我来告诉你吧,炎江凌日日去环境勾引你,用他的美色和声音来迷惑你,让你意乱情迷,等到有一天,你自己投怀送抱,木已成舟,这戒指自然会变成赤色,然后你就可以看到他。只不过,这戒指现在吸收了我的血气,戴在了你的手上,更加表明咱们缘分深重。”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数万年来,他都是孑然一身,突然说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是他的妻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小女子,你用用脑子想一下这个事情。”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闪烁,好像闪电一样划破幽暗的空气,“夏慕云,休要蛊惑视听。” 熟悉的声音,是炎江凌,他来了。 虽然看不见他,但是云瑶感觉到自己好像飘起来一般,瞬间离开九天鬼帝有几米远。她知道自己被炎江凌抱起来了,然后又轻轻放下。 “我当是谁,原来是少阳帝君大驾光临,不知帝君深夜至此,有何见教?”九天鬼帝依旧一副邪魅的笑脸。 “夏慕云,你也是九天神祗,如今时节还未到清明,你此刻应该在幽冥界丰都山,此刻来到人间兴风作浪做什么?”炎江凌的语气并不是那样愤怒,倒是劝勉更多一些。 “帝君大人,你几时见我兴风作浪了?还有瑶妹,你什么时候见我滥杀无辜了?我一没有违反天条,而没有伤天害理,三更无危害众生,我怎么就不能来人间了?”他嘴角带笑,并不愠怒。 “你挖空心思聚魂,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炎江凌语气有些加重。 夏慕云冷笑一声,“哼,聚魂?我即将卸任鬼帝,做一个逍遥散仙。聚魂也不是什么魂魄都聚,而是恶灵,恶灵是什么,帝君大人不会不知吧?这些恶灵留在十方天地,只会贻害千年,而我把它们收来聚魂,百利而无一害。帝君,您倒是说说,我何罪之有?而帝君大人你呢?你敢说你对瑶妹没有一点歪心思?要不灵戒为何会找她做新一任主人?灵戒的前主人什么下场,你不是不清楚。” 炎江凌微微叹了一口气,“今日不想与你多说,云瑶,我送你回家。” 夏慕云并不阻拦,“炎江凌,瑶妹与我前世有缘,相信你堂堂少阳帝君,不会夺人所爱吧?”然后他对着云瑶说,“姑娘,我叫夏慕云,爱慕的慕,云想云瑶的云,我们算是十分有缘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之后,夏慕云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炎江凌这才转向惊魂未定的云瑶,“云瑶,我送回家吧。” 云瑶想到了夏慕云的一席话,便对着那个如云似雾的身影说,“不用了,我认识回家的路,只是帝君大人,希望您也可以从我的生活里面消失。”她取下戒指,“我不想做什么灵戒的主人,更不想高攀,做帝君的妻子,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 然后,云瑶循着来时路,急急地离开了。 云瑶回去的路上,炎江凌一直伴随着她,拜月亭到她家的大门,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寸步不离,只是云瑶感觉不到。 回到家,云瑶冲到寝室,看到枕头下那件衣服还在,她感到心烦意乱,几次三番拿起衣服,要从阁楼丢下去,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她捧起那衣服,思忖着夏慕云对她说的话,关于灵戒主人的那段。“灵戒算是有灵之物,怎么会选择我做它的主人?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炎江凌,这件衣服是神祗所赐,小女子不才,不敢留着,待海神祭典之后,云瑶一定会亲赴帝君庙,供奉帝君座下。既然你是九天神祗,希望我的自说自话可以抵达上听。我知道自己平凡无奇,不知道哪里得到帝君的抬爱,趁着自己还没有泥足深陷,希望帝君大人放了我吧。” 炎江凌就那么望着她,看她叹了一口气,也没关灯,径自爬到床上睡着了。 这一晚,她没有梦到炎江凌,因为他用仙障守护了她整个晚上,那些痛苦不快都不能靠近她。他轻抚过她的脸庞,看着她婴儿般的睡姿,微微笑着。 晨起,看到她收拾好东西出门,他才离开这所房子,飘然而去。 神出鬼没 第二天一大早,云瑶元气满满来到公司,跟大家说早安后,便开始了一天的活计:晨会,计划,午餐,看方案…… 云瑶下班回家后,看到爸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老纪,蒋老师,你们怎么在这里?” “来看你啊。”蒋老师笑呵呵地望着女儿。 老纪在一旁说,“云瑶啊,你的车丢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跟我说呢?人没事吧?报案没有?” 云瑶笑着说,“没多大点事,丢了就丢了吧,以后就是绿色出行呗。” 蒋老师站起来,“丫头回来饿坏了吧,妈妈刚才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点菜,做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和四角豆。” 云瑶抱住蒋老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谢谢老妈,我先回房间了,你们忙哈,做好饭喊我。” 云瑶进屋躺在了床上,脑海里面回想了这几天的事情,好生奇怪的际遇。她抬手看看手上的戒指,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除了样子不那么时尚之外,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想什么呢?”一个男子的声音想起。 这一声吓得云瑶尖叫一声,一下子从床上跃起来,“谁?” 她看到了一身麻衣的夏慕云,这才松一口气,等了他一眼,“果然是鬼。” 夏慕云呵呵一笑,坐在床边,“你是看那个戒指吧?我开蒙晚,我成为天尊的弟子之后,才偶然知道戒指的存在,只是已经晚了。唉,说了你也不懂,你现在有二十五了吧?” 云瑶愣着点点头,“跟你有关系吗?” 夏慕云躺在床上,“当然有关系了,瑶妹,我会算命,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呀,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骨折?”云瑶似乎在威胁他。 夏慕云外头看着云瑶,神色严肃点点头,“信!”他望着云瑶说,“我以为灵戒会在你二十五岁生日之后找上你,可是我忽略了那家伙在帝君身边不受约束这个事实,你啊,活不过二十五岁的生日。” 云瑶对这种异端邪说是嗤之以鼻的,“我无病无灾的,怎么会活不过二十五?” 夏慕云双手抱住头,望着天花板,“所以啊,我也不信这个诅咒,碰巧我今年没啥事儿,所以我就跟在你身边瞧瞧,那戒指和你家帝君,会有什么样的手段。” 云瑶听到这句“你家帝君”,心里不是很高兴,一个擒拿手,将夏慕云压在身下,伸手就要去锁喉。 此时,云瑶的父亲在门外叩门,“云瑶啊,怎么了?刚才大呼小叫什么呢?” 云瑶分神,被夏慕云反擒住了,压在身下,夏慕云在她耳边吹气。 云瑶假装镇定,“哦,老纪,没事,就是突然看到外面有流星滑过,觉得很惊喜。” “没事就好,我和你妈去做饭了,一会出来吃饭哈。” “你怎么不说,咱们在这个呀。”夏慕云邪魅地笑着,在云瑶的耳边轻轻地说。 云瑶瞪大眼睛,“你,你,你堂堂鬼帝,对一个弱女子动手动脚,这不怕别人笑话吗?” 夏慕云放开云瑶,坐了起来,“好啦,懒得逗你,你们家帝君生怕我把你夺了去,总是背地里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云瑶辩解,“什么我们家帝君?是你们家帝君好不好,我不信这些的。” “好了,好了,帝君总是喜欢抹去别人的记忆,这一点我不敢苟同,没有记忆的人,像个傻子一样,我才不会喜欢。以后帝君再说我什么坏话,你可要告诉我哈,我会 ……” “你会怎样?” 云瑶以为他会说什么报复的狠话,却没想到是一句,“我会拿个小本本记下来。”这一句让云瑶扑哧一声乐了。 “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处理,你赶紧去吃饭吧,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时候。”说完,夏慕云的身影就消失了。 “还真是鬼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老纪说,“云瑶啊,我跟你邵伯伯约好了,明天晚上七点,在海天大酒店的西餐厅,咱们一起吃个饭。” 云瑶抬头看着老纪,“必须要去吗?” 老纪点点头。 她又看看蒋老师,蒋老师也点点头。 云瑶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老纪,蒋老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她刚要起身,“要是卖姑娘呢?我没有办法,是你们闺女,可是我实在是不明白,你都不愁吃穿了,下半辈子钱都花不完,干嘛要巴结邵家啊?” 说完,云瑶气冲冲地冲进了屋子,“桄榔”一声关上了房门,留下老纪和蒋老师在饭桌上面面相觑。 云瑶在床上捂着被子,气呼呼的。 “云瑶,我可以进来吗?”是老纪小心翼翼的声音。 “爸,我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有什么话明天下班说吧。” 云瑶感觉到有泪水华孤傲脸庞,到了耳边,然后滴到了枕头上,昏昏沉沉的,她进入了梦乡。 归途之旅 这一次她梦到了炎江凌。 炎江凌还是如云似雾,声音还是那样销魂蚀骨,他拉住她的手,“云瑶,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换个心情如何?” 云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断然拒绝,“换个心情?这又是幻境,对不对?我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可是我不想这些该看的不该看的,影响我每天的心情,烦劳你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碧海蓝天,我也不愿意踏足你的潇洒冒险。” 炎江凌眼眉低垂,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模糊的脸上,好像一尊泥塑雕像一般,他轻声地说,“你自随我来。” 云瑶思忖着,“他都是帝君了,应该不是坏人,我懒得留在这里听老纪他们鼓噪,姑且跟他走一遭,也不会损失什么。” 于是她对炎江凌说,“走一遭可以,但是不能耽误我明天上班,我还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炎江凌并不睬她这些话,自顾打开一道门,门口微微有金光闪烁,门内哑黑一片,似有迷雾。只见炎江凌在门口看了她一眼,“速来,传送门只有须臾片刻。” 云瑶抿了一下嘴唇,紧跟着炎江凌身后,钻进了传送门。 云瑶转身看那传送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略有星光的哑黑一片。而炎江凌一身素白,似乎在哑黑的空间也能生光似的,尤其头顶的金冠,熠熠生辉,她看清楚了那金冠的形状,似是炎阳烈日,火焰喷张一般。她紧走几步,跟在了炎江凌身后,默默端详着周围的一切。 前面好似有一条天街,街边店铺林立,旌旗招展,看似十分繁华,耳边响着叫卖声,呼呼风声,婴儿啼哭声,还有人来人往衣碰触的窸窣声,而街面却空无一人。这情景让云瑶感觉毛骨悚然,额头上沁出阵阵冷汗。 “怎么……怎么我看不到一个人影,周围却喧闹异常?难不成我的阴阳眼失灵了?”云瑶的声音开始颤抖,惊恐的表情布满好似施了脂粉的脸上。 炎江凌回头看了她一眼,继而说道,“并非你的天眼失灵,只是没有开启之前,它们不能看到尚未进入十方天地的灵类。你闭上眼睛,防止被恶灵浸染。” 云瑶心中一紧,赶忙闭上了眼睛,耳边喧闹依旧,却不见人影幢幢。她几次好奇睁开眼睛,情景依旧如斯,除了更加惊恐之外,并无丝毫用处。于是她干脆闭了眼睛,拽着炎江凌的衣襟,跟在身后往前走。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他们耳边开始变得安静,云瑶不禁睁开了眼界,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四周布满了荒山,枯树,偶尔一声昏鸦的啼叫。这情景有点凄惨,有点荒凉,有点让人惊惧。 她有点惊奇,“这是哪里?” “不要说话,拉紧我的手,也不要回头看。”他低声对她说,并把手递了过去。 云瑶点点头,拉紧了他的手,她看到那手异常清晰,抓在手里温凉温凉的。 他们穿过荒山的时候,云瑶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云瑶,你去哪里了?赶紧回来吧。” 她刚想要回头,却感觉到身边阴风阵阵,传来阴森森的声音,“你们可不许跟我抢,她归我了。哈哈--哈啊哈。” 她吓坏了,紧紧抓住他的手,身体贴得很近,恨不得钻进他的怀里。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她看到前面一只墨麒麟,龙头凤爪,马身鹿角,通体墨色,身形大小犹如一匹汗血宝马。只见它浑身散发着荧光;身上还有龙鳞,尾巴也好似龙尾,摇摆自如。墨麒麟扬天长嘶一声,浑身抖动着,四脚踩地,似有高山仰止,好不威风凛凛。 他们走近后,墨麒麟伏在地上,摇摆着尾巴。两个人坐定后,麒麟腾跃起身,脚踩祥云,朝着空中飞去。 瑶瑶开始没抓牢,起飞过程中有点晃悠,她抓住麒麟角,然后感到他把自己紧紧拥住,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他。 “我带你去十方天地中幽冥界与人世间的通道处,幽冥界与地府并不分界,他们共拥一主,就是九天鬼帝。” 瑶瑶皱了皱眉,“喔?幽冥界?我看夏慕云那么英俊,怎么掌管着幽冥地府呢?” 他微微笑,“他本来也是饕餮之身,只是后来成为天神之后,才褪去妖身,天尊赐他潘安容貌,宋玉身姿,千万年的磨合修炼,这身皮囊已经跟他融为一体,成了他的仙身。” 她点点头,然后摸了摸墨麒麟的皮肤,原来光滑如脂,于是她问炎江凌,“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麒麟啊,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炎江凌扶住她的腰肢,“对啊,它名唤墨麒麟,这是上古神兽,被我驯服之后就成为我的座驾,千万年来,不曾易主。” 她坐在上面,感觉耳边呼呼生风,却十分平稳,她不禁感叹,“这墨麒麟,我晓得,封神榜里面说,这是闻仲老太师的座驾,后来卧龙岭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炎江凌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就算是吧,都是后代文人墨客的杜撰。” 她感慨,“是这样啊,这墨麒麟好酷,可是又这样稳,像是坐在飞机上,哦,不是,我是说好像御风一般,可是又有追风的感觉,太酷啦,不过,就是有点冷。” 他拥住她的身子,“这样是否温暖些了?” 她害羞低头,然后靠在了炎江凌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任凭耳边云卷云舒,风起风啸。 大约飞行了约一个小时的路程,墨麒麟降落在了一处高山上,然后踏云而去。只听涛声阵阵,像似从不远处的脚下传来,比壶口瀑布的吼声都吓人,她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炎江凌对着她说,“我们脚下就是夷山,乃是幽灵界与人间的屏障,此山高万仞,前方有断崖,崖下是湨水,落入水中之后,任你再高的法力,也会尽失。水中有一怪兽,身形庞大,状似巨伞。此怪物脖子上有百目,可感知任何一个方向的声光。千万年来,它一直守护着这个入口,除了它的主人慕云,其他任何生灵都很难穿越此处。” 她害怕地躲在了他身后,“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你说的这个百目神怪好可怕的样子,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我父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他说,“如果,你能够躲过百目神兽的一百次攻击,你就可以看到此处与人世间的通道,你如果坠入这湨水,我会打捞你上来,只是你再也不会有开天眼的机会。” 湨水涉险 云瑶望着茫茫的江面,还有不远处的柏木举手,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也有些惊慌。 云瑶深呼吸一口气,她说,“你不是说大罗神仙掉下去也会魂飞魄散吗?凭什么你就能捞我上来?” 炎江凌说,“因为这枚戒指啊,这戒指在十方天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会护你周全。” 说完,他把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一心之人,你可以选择跟夏慕云在一起,了却你们的前世姻缘。” 听了这些,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她果真看到万丈悬崖,崖下有一条宽阔无垠的大河,这样宽阔的河面,仍能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千层如雪浪花呼啸着向前奔涌。 她想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想想自己,穿越时空而来,还不知能否回到自己的时代。就算不能回去,这才十九岁,还有很多美好,还有许多酸甜苦辣,百味的人生还等着我去体验。倘若我今天迈出这一步,很可能万劫不复,我再也见不到老纪的笑容,听不到蒋老师的唠叨。夏慕云的话不无道理,一位天神,千万年冷血无情,怎么会因为我转了性子?我跳下去,开天眼,到底值不值得?他容色冷峻,不似多情之人,我也不希冀他的多情。” 就在她思绪万千的时候,她看到河面浮出来一个平坦的肉色的东西,那东西开始如笸箩般大小,慢慢地,越来越大,身形也变成了圆形,通体肉粉色,好似巨型章鱼,不,是巨型水母,更像一艘巨大的肉船。看来,这就是炎江凌口中的百目神兽了,只是它的眼睛在哪里呢? 忽然,那神兽越出了河面,巨大的头颅好似巨伞,起跳的瞬间,肉皮遮住的眼睛们刷刷地露了出来,刑天舞干戚,也不如这个怪物吓人。怪物的身下,有千百条触角一样的东西支撑着它,密密麻麻,行动却十分爽利。她打过无数网络玄幻游戏,眼前这个比任何一个都吓人,都惊心。 吓得闭上眼睛,一双手不断地挥舞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每隔几秒会碰到一个类似悠悠球的物体,然后听到果酱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不禁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悬空站在那湨水之上,脚下不断升腾起来粉红色的发光的小伞。看到那小伞上升,不自主地伸手拍上去,那粉色的荧光小伞便摔在旁边的悬崖峭壁上,变成稀烂的一坨,好像草莓果酱一般。 连续击打几次之后,来了兴致,她心下想着,“这不就是拍拍球游戏吗?姑奶奶我穿越来之前,可是游戏高手,这点把戏不算什么。”她眼疾手快,很准确地击打,感觉自己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危险境地,更像是许你的游戏世界。 忽然,看到那百目怪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被吓住了,有点目瞪口呆,只见它突然伸出一只触角,无限延长后,来到了河对岸,然后迅速上升。说时迟,那时快,那触角差一点就粘住了。 还好炎江凌眼疾手快,拉了回来,还没回过神来,“吓死我了,炎江凌,我有没有过关?” 此刻还是心惊肉跳,脸色煞白,然后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身子抽动着,山顶的风阵阵袭来,让她感到凄冷无比。 炎江凌看着她惊魂甫定的样子,抓住她的肩膀,点了点头,“三日之后,你会看到别样天地。” 然后他唤来了墨麒麟,送她上去,然后他在墨麒麟耳边耳语几句。他拍了的肩膀一下,“好了,今日你受了惊吓,又耗费体力,想必乏了吧,墨麒麟会送你回家,你跟它回去便是。只是有一点,我告诉你,这不是幻境,这是真真正正的两界交界地带。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什么事情,或者你想念我了,你可以握住这枚螭龙玉佩,心中所想便会到你眼前。”他从腰间结下一枚玉佩,放在了她手中。 不解,“不是有灵戒了吗?还要玉佩做什么?” 炎江凌轻轻叹了一口气,“灵戒受命于夏慕云,我已然不能控制,如果强行控制,怕会使得灵戒的真主—宓儿前来,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万千生灵了。这玉佩从三清之时便跟随我,玉佩有灵。” 看了看那玉佩,“帝君,如果你真的是帝君,这个玉佩我受之有愧,我也不会接受。”她退回那枚玉佩,继续说,“今日你把我带过来,也劳烦你把我带回去吧。” 炎江凌眉头微皱,“既如此,那就先回去吧。” 他起身挥别了墨麒麟,它踏云而去,留下他孑身一人,和身后的万丈深渊,还有那个巨兽。巨兽从水面升起,化成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仆人形象,跪在炎江凌面前,顿首叩拜,“拜见帝君大人。” 炎江凌看了看远去毫无踪迹的天空,然后一道金色的光束闪过,他的身形变得清晰。炎江凌果真是一位美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也有着凌驾一切的孤傲;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微微上扬的嘴角,高高束起的头发,闪烁的珍珠烈焰金冠,雪白色衣袂飘飘,踏上脚下的无忧履,当真器宇非凡,有君临天下之气。 炎江凌摆了摆手,“罢了,辛乙,倒是辛苦你做这一局。” 辛乙起身,看着和墨麒麟园区的方向,“看来帝君所托非人啊,这个女子真的会是帝妃吗?她真的能帮您达成心愿,拯救十方生灵?” 炎江凌微笑一下,“一个普通的小女子,贸然遇险,肯定会有胆怯的时候,人之常情。再说,她对我知之甚少,也没有深厚情谊,让她舍生忘死,恐怕还有难度。她今日能够躲开一百零八次肉玲珑袭击,已属不易。” 辛乙稽首,“帝君所言极是,这个女子虽然□□凡胎,内心恐惧,可是真正面对这肉玲珑的时候,十分泰然,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只是属下丑陋的原身,惊吓到了那姑娘,这几日,恐怕夜游神要让属下这容貌时时出现在姑娘的梦境中了。” 帝君笑而不语,“罢了,你可知鬼帝聚魂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辛乙一脸疑惑,不敢抬眼,“主子近日的确是被穷奇搅扰得寝食难安,但是从未听说主人会行禁术,做聚魂啊。” 帝君的眼神中开始放射一众冷冷地光,“灵戒发送给我的信息,鬼帝已经汇聚了十方魂灵,并且秘密锁闭在血池地狱里面,只待中元节那一日,阴气最盛的时刻,行聚魂之术,大破穷奇。” 辛乙低头不语,但是他身有百目,他看到了帝君眼神中捉摸不定的东西,带着一种杀气。鬼帝治理幽冥界已满六千年,从未有过过失,穷奇之祸也不是他本意。近日穷奇蠢蠢欲动,欲重开仙障,从鬼帝的身体里冲将出来,莫非,帝君大人想要借这件事?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低着头。 帝君望着无边的湨水,“清明将至,本座去幽冥巡视一番吧,看看鬼帝任期的最后这段时日,那些魑魅魍魉有没有什么异动的苗头。” 帝君言罢,辛乙已经心领神会,转身跳入湨水,变回怪兽模样,只见他突然张开伞状的头颅,慢慢延展城一座肉桥,等待着他渡河而去。肉桥的另一方,云雾散尽,一道水墙中间打开一个缺口。 他踩着那肉桥,朝着那个打开的缺口,也就是幽灵界之门走去。 另一边,乘着墨麒麟,踏着五彩祥云,翻山越岭赶路。此次时间好像短了很多,她还没来得及回神,晏氏家宅的西端露台已经在她脚下了,它放下之后,踏云而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这才感觉到踏实,她想起来炎江凌的话,“他说这不是幻境,也就是说,我真是去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神话传说中的怪兽。先不想这些,我赶紧回家吧,老纪还在家等着我呢。” 恍如昨日 等她回到家之后,发现房门是开启的,我以为家里进了贼,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进来。可是她看到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晏青和还在回家的路上,然后抬手看这两个人似乎被定格一般。原来时光倒流了,原来炎江凌把时间生生逆转了,这样一切就好像没发生一样。 可是要怎样恢复时间呢?她问戒指,“灵戒啊灵戒,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让时间不再停住啊?” 可是戒指毫无反应。 她低头看到了腰间的玉佩,是炎江凌给她的那一块,她有点慌神,却转而把玉佩拿在手里。她快步回到自己房间,双手合十,把玉佩放在手心,心里默默想着时间恢复正常的心愿。 第二天晚上,云瑶跟父母一起,出现在了海天大酒店的门口,早有邵家管家徐正清过来为他们引路。 “纪总,梁教授,纪小姐,邵总在云水谣恭候各位大驾光临,我来为你们引路。” 云瑶看那西餐厅的装饰,黑白色调为主,几何图案的墙砖,墙上挂着莫奈的几幅画,看上去颇有巴黎左岸风情。 老纪带着梁老师和云瑶穿过同样带有几何图案的走廊,来到云水谣包间的门口,早有门童上前开门,把他们一家人请了进去。 云瑶迅速瞥了一眼包间里的人,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相比就是鼎鼎大名的天堃董事长邵峰;一位雍容华贵的太太,天水碧的旗袍,想必就是邵太太了;还有邵清波,然后再无别人。 他们进屋后,邵峰主动起身,来跟老纪握手。而老纪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双手紧握邵峰的手。 “老纪,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啊,一点都看不出来快六十光景了。”邵峰寒暄着,请他们入席。 老纪脸上堆笑,“邵兄更是风采不减当年啊,想当初咱们一起去北京搞串联,邵兄当之无愧是领队,如今在环海商圈,你依旧是我们的领队啊。” 云瑶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父亲,马屁拍得她都觉得尴尬,不知旁边清高的知识分子妈妈心里作何感受。她偷偷瞄了一眼妈妈,脸上毫无表情。 邵峰介绍了在座的人,大家寒暄落座。 刚坐下的空档,云瑶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她回头一看,是夏慕云,她不禁问,“你怎么在这里?” 老纪看到云瑶对着空气说话,就问,“云瑶,你在和谁说话?” 云瑶赶忙解释,“哦,那个,不是,我。” 夏慕云脸上笑容邪魅,“小女子,你就说跟情郎说话呢。” 云瑶不好挤眉弄眼,只能忍着。 夏慕云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瑶妹,你可以在你的手机打字,这样你就不用挤眉弄眼,惹人尴尬了。” 云瑶心里想着,“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你不是鬼吗?怎么知道手机?” 夏慕云哈哈大笑,“傻丫头,我不是鬼,就算是鬼,也会与时俱进啊。” 云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邵清波闲扯,夏慕云在旁边乐呵呵地望着她们。 “哎呀,看你难受的样子,不如找个借口出来吧。” “行吧,看我套路一下邵清波。” “想不想继续这场饭局?”云瑶问邵清波。 邵清波手里拈者打火机,“早就想逃了。” “那配合我一下,我带你出去。” 云瑶站起身,“爸,妈,邵伯父,邵伯母,我和清波想出去看看海,你们看?” 四个老人眉开眼笑,“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自己聊自己的,跟咱们这些老年人在一块,拘束。” 云瑶拉着清波,一路两个人像逃荒似的,从饭局逃了出来。 跑到酒店门口,云瑶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总算逃出来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回头看,却发现自己手里拉着的是夏慕云,“怎么是你?邵清波呢?” “自然是去外滩看海了,不然呢?”夏慕云耸耸肩。 “你把他变没了,是不是?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你不怕我啦?”夏慕云一年邪笑地看着云瑶。 “怕有用吗?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如享受一下吧,反正我也不能弄死你。”云瑶瞪了一眼夏慕云。 夏慕云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不如你带我逛一逛这东海市吧,我许久不曾欣赏这美好的景致了,我还记得上一回我来的时候,满大街都在放一首《老鼠爱大米》。” 云瑶甩甩手,“那是十年前了,不过我可不带鬼到处晃悠,免得吓死人。” 夏慕云打量了一下自己,“要不,你先走着,一会见。” 海神拜礼 云瑶知道夏慕云神出鬼没的样子,眼下春寒料峭,不如找个暖和地方吧。回家肯定是不行了,被老纪逮住,说点啥呢? 她随手打开微博,刷了刷,竟然看到“海神节”正在布置的消息。“这是什么节?都社会主义新时代了,怎么还信神呢?” 她看了详细的资料,才知道,这海神节,是东海市古时最盛大的节日,由于战争和其他历史原因,节日被遗忘了很久。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千头,东海市博物馆协助,第一届海神节将于三月二十日举行。为此,东海市还专门仿照古书的记载,修建了海神阁,就在外滩。 “这个有意思,不如去看看吧,一会就跟老纪说,是跟邵清波一块去的。”她查了一下交通,也蛮方便,出地铁走个十多分钟就到了。 来到海神阁楼下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瑶妹,你来看我啦?” 云瑶循着声音抬头,却看见那个一脸邪魅笑容的夏慕云正在海神阁的围栏哪里,斜倚着阁楼的一根柱子,眼神飘忽地俯视着她。 云瑶的第一反应是不屑,然后有点愤怒,这个人可真是的,那可是海神节的主咖--海神阁,怎容得他如此轻浮孟浪?“你,怎么回事?这可是要祭祀海神的海神阁,你不过是个……”她本想说,你就是一个鬼神,可是话到嘴边觉得不妥,马上改口,“你赶紧下来吧,当心海神震怒,你过不了清明节。” 随后云瑶来到了海神阁面朝大海的那一边,一个巨大的祭坛,九层须弥座,外面雕刻着大理石的莲花底座。云瑶脚踩着台阶一步步上到祭坛的顶部,迎风招展的海神旗在海风阵阵里,噗噗地招展。她望着祭坛另一面此刻微澜的大海,“海神啊海神,请您一定要保佑东海,风调雨顺,安康顺遂。” “没想到啊,你一个小小女子,竟有有如此胸怀,实在让人敬佩啊。”云瑶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眼见着一位身穿紫色锦袍,头戴紫金冠的男子缓缓落在祭坛上,像是九天谪仙下落凡尘一般,那声音便是从他口里发出来的。他手里拿着一把琉璃乾坤扇,扇坠子是一朵血色彼岸花。 云瑶回头,惊愕了一下,不过想到这人本不是凡夫俗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也不必太多计较。来人就是鬼帝夏慕云,不知何时从海神阁上跳下来的。 “原来是你,装神弄鬼的,小心海神发怒,把你当了祭品,还有,你这个打扮,别人还以为你是cosplay呢,能不能换一身现代人的装束啊?”云瑶心里有点害怕,但是嘴上却不饶人。 “海神?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过有海神这么个神祗?”夏慕云微微一笑。 “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一个整天想着怎么游戏人间,怎么祸害人的鬼,怎么可能知道尊贵的海神?”云瑶转头望着海面,任海风拂过自己的面庞,吹起缕缕青丝。 “哟呵,瑶妹,我远道而来,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难道你不想请故人喝一杯薄酒?”夏慕云本想靠近云瑶,却被云瑶巧妙地躲开了。 夏慕云的脸上依旧带着魅惑的笑意,他打开那扇子,并不愠怒,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不是想让我带你看看东海市吗?这个海神阁就是这几天最热的热点了,二十号要有个海神节,就在这里举行个海神祭礼仪式,你好好看看吧。” 夏慕云笑着说,“海神祭礼?一条老泥鳅让你们这么上心,怎么不见你们祭拜祭拜我呢?” 云瑶抬头看了夏慕云一眼,“我看你也是浓眉大眼的,怎的如此亵渎神灵?” 夏慕云垂下了眼皮,“你信不信,我喊三个数,你们的那个海神就会乖乖过来朝拜我。” 云瑶冷笑着,不置可否,“那你轻便吧,我看完了,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云瑶急匆匆地冲到了祭坛的台阶旁,像是要逃开此地的模样。她猛地听到身后波涛汹涌,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她不禁回头观望。只见一股几十丈高的一股巨浪,擎着一位须发紫红的老人,那海浪仿佛有灵一般,慢慢地把那老人放在祭坛之上,然后猛地扎入了苍茫的大海。 云瑶被眼前这景象惊呆了,她心里想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神?” 那老人走到夏慕云身边,稽首拜倒,“小神拜见鬼帝,不知鬼帝召唤,有何驱使?” 夏慕云摆摆手,“没事,赢勾,你原不必来此,两日之后,就是东海百姓祭祀你的日子,也希望你可以守得一方平安吧,不要辜负帝君的信任,也不要枉费我苦口婆心在帝君面前为你美言。” 那被唤作赢勾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回答,“烦请鬼帝转告帝君,小神愿意永远守在冥海,永生永世守候东海平安。小神此心,苍天可鉴。” 夏慕云并没有结束这对话的意思,“赢勾今日东海地面发生一些异象,作为他们的守护神,你可有话说?” 赢勾听到这句,匍匐在地,“鬼帝明鉴,小神身上有三千道灵符镇压,怎么会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 夏慕云绕着赢勾走了一圈,见他浑身发抖,言辞恳切,不像是有意欺瞒,“赢勾,你可知此次作祟之人法力高强,连我的瑶池水镜都不能看清楚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倘若真是你所为,你把魂魄归还他们,消除影响,本座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要是帝君知晓,怕你的三千道灵符要加上几倍。” 赢勾匍匐在地,浑身颤抖若筛糠一般,“鬼帝息怒,真不是小神所为。思过期间小神法力被封,怎么有能力瞒天过海,做下这样的勾当?帝君大人明察秋毫,想必也会秉公论断,不会冤枉小神。” 夏慕云看着远处的海面,“罢了,既然不是你所为,那么请你也关注一下这件事。后天就是你的祭典,想必那人会趁着人多出来作乱,到时候你留意一二,不要让无辜的百姓成为这人的登天之梯。” 赢勾跪地允诺,“鬼帝教诲,小神铭记于心,此番回去,小神定当布下迷阵。那邪祟不来作乱还则罢了,倘若他敢趁乱为非作歹,我这三张鬼斧定让它有去无回。” 夏慕云笑了笑,“你且回去吧。” 那赢勾站起身,对着鬼帝深深一拜,转而消失在茫茫的大海里。 云瑶的吃惊还没有下去,夏慕云已经来到她身边,在她面前拍了几下手,“瑶妹,醒一醒。” 云瑶这才醒过神来,“你……海神……你们……我……” 夏慕云依旧笑着,这笑容让他的面庞多了许多温度,好像暖阳一般,“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吞吞吐吐了?你们这个年代的人,见到啥都不会觉得是异象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云瑶点点头,“也是,前阵子我在六道沟看到一个男的,屁股后面油条狐狸尾巴,我真是呵呵,现代年轻人的审美啊,还真是奇葩朵朵。就算真的看到狐狸精,大家也会以为那是在拍戏。” 夏慕云愣了一下,马上冷笑,“没准儿真的是狐狸精呢。” 云瑶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离开这祭坛,可是转身一脚,却踩空了,呀看就要跌倒在地,不想却被夏慕云稳稳地接在了怀里。夏慕云依旧是那不羁的笑容,弯弯的嘴角,“瑶妹,怎么那么不小心?” 云瑶有点慌神,耳根微微发红,脸上却还是写满了倔强,她一把推开夏慕云,“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底盘稳着呢?” 夏慕云瞧着她仓皇逃窜的样子,邪魅一笑,缓缓地走下祭坛,消失在了东海市街道上那汹涌的人流中。 初次悸动 洗漱完之后,云瑶感觉到十分疲累,挨着床之后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进入了梦乡,可是她还是做了噩梦,那是夜游神正常播撒梦的情节:她梦到自己站在那高高的夷山之巅,被那百目怪兽的触角勾了去。她拼命抓住崖边一根老藤子,死命不肯放手,嘴里想喊救命,可是就是不能发出声。后来那怪兽放开了她钻入水中,而后不久,又跃出水面,喷射出无数个水母一般形状的彩色小伞,那小伞上升,有些碰到了云瑶。出于本能,她一手抓着藤子,一手用力拍打那些小伞。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那怪兽突然出现,吸干了湨水的水,变得无比庞大,大到可以充满整个山谷。她感到自己松开老藤子,身体慢慢下沉,下沉……忽然,她感觉到有人抱住她的身子,慢慢上升,稳稳地放在了平地上。睁开眼睛看时,却是夏慕云邪魅的笑容,“小女子,我又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忽然,梦中的她看到一束强光照射过来,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妈妈拉开了窗帘。她魂归胸中,“蒋老师,你吓死我了,我做了一个噩梦,你这一束光打过来,我简直要被吓死了。” “这都十点多了,就算周末也不能这样睡啊?赶紧起来吧,早餐都准备好了,热了好几次了。”蒋老师已经完全拉开了窗帘,并开始帮着云瑶整理床铺。云瑶撇着嘴,心里却是慢慢地幸福,“遵命,蒋老师。” 她看着手上的戒指,回想起来从捡到它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件:的确充满了惊险刺激,也是十分离奇和不思议。平常人看不见的九天鬼帝,新奇的十方天地,传说中的少阳帝君,威风八面的墨麒麟,还有那个让她魂魄差点丢了的百目神兽。 她还想起夏慕云的话,现在冷静想来,似乎不无道理,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天神会对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动情?又凭什么,自己会得到灵戒和玉佩?这应该就是命运吧,生命节奏不小心与炎江凌结伴,然后又偶遇夏慕云。她此刻只希望这些人,这些事可以永远消失,再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想把三样东西送到哪里,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城西的帝君庙才是合适的地方。于是她打定主意,饭局之后,带着衣服,戒指和玉佩,去一趟帝君庙,然后祷告一番,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到了公司之后,云瑶接到justin的电话,要她进办公室一趟。 justin是云瑶的老板,海归精英,是美高的高级经理。此刻他正在办公室等着云瑶过来。 云瑶敲门后,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justin按了一下内线,“annie,让李蔚然进来。”annie是justin的助理,这个李蔚然又是谁呢? 云瑶有些疑问,但是并没有去问,而是等justin自己揭晓答案。 两分钟不到,伴随着敲门声,一位阳光帅气的年轻人就走了进来,跟justin打招呼,“你好,justin。” justin指了指云瑶,“这是李蔚然,21岁,伦敦金融学院的高材生,今年夏天毕业,现在来咱们公司实习,你带带他。” 云瑶刚被委任pm,不敢违抗命令,只说,“行吧。” 退出justin的办公室之后,云瑶迅速来到自己的座位,打开邮箱是一大堆未读邮件,来自justin的就有八个。 她迅速下载资料,转而看了看justin给自己配置的团队,还有那封委任pm的邮件。她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肩膀扛着万钧重的重量一般,压力山大。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分类资料,并在午饭之前法力而会议邀请,邀请她的团队来一个kick off的会。 午饭的时候,那个小实习生主动来跟云瑶说话,“纪姐姐,想要吃点什么,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天哪,现在年轻人说话都这么嗲的吗?”云瑶心里想着,嘴上说,“不了,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去食堂吧。” 到了地下二层,李蔚然在云瑶的帮助下,办理了餐卡,并且点了同样的商务套餐吃。李蔚然帮云瑶点了一杯银耳羹,并说这样的饮品补气血,红润肤色。 云瑶微微一笑,心里暗想,“谁说现在的九零后不懂人情世故呢?我看这个小子比我都世故呢。” “蔚然,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你看我们喊老板都是直呼名字,咱们公司不必这样客气的。”云瑶被姐长姐短的称呼叫得不自在。 李蔚然抿了一下嘴唇,“好吧,云瑶。” 云瑶跟他闲聊,“蔚然,你在伦敦商学院本部吗?为什么想要回国发展啊?” 李蔚然轻轻一笑,露出来洁白的牙齿,有点像当红的一位偶像小生,“是商学院本部,我来美高工作,是想熟悉这个行业的。” 云瑶并没有抬头,继续问,“你的背景,完全可以去高盛这样的顶尖投行,来美高有点屈才啊。” 李蔚然放下手里的餐具,“因为美高有云瑶啊,高盛却没有呢。” 这样一句话,让云瑶猛地抬起头,觉得好不自在,她被这句话萌到了,没想到现在的小男生说话这么撩,让她猝不及防,她不禁呵呵一笑。 “我看你和justin关系很熟啊......”她问出这句话后觉得不妥,可是收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哈哈哈,算是吧,对了,云瑶,你有没有男盆友啊?”他显得很八卦,开始把话题岔开了。 她喝了一口银耳羹,“嗯,很不错的银耳羹,我还没有男朋友。” 他笑了笑,“小姐姐这么漂亮,工作能力也这么强,是不是看不上普通的男生啊?” 她苦笑一下,“我漂亮吗?就是普通人一个吧,合适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吧。” 他盯着云瑶的眼睛,嘴唇微微一动,眼神中闪烁着一股绿色的光芒,让云瑶感觉迷离,放佛失了记忆,“云瑶,你迷人的笑容,灼人的红晕,好像无云的夜空,闪烁着的眼睛。你记住我今天的眼神。” 大概几秒之后,云瑶恢复了正常,她觉得好奇怪,对面的李蔚然并无异常,只是眼波流转而已。 “蔚然,吃完饭我要去对面的超市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李蔚然点点头,目送云瑶离去,他的眼神里面轻轻闪过一抹绿色,脸上笑容也很诡异,不过只有几秒而已。 云瑶的mentor计划做好之后,发给了justin,并且得到了批准和认可。 就在云瑶准备拜访自己的客户时,justin发来邮件,说要她跟另外一位同事交接一下手里的项目,她需要跟进另外一个项目,稍后会有邮件发给项目的干系人。 云瑶不敢怠慢,赶紧整理交接的资料和文件,并转发给要交接的同事,并且约定下班之前开一个碰头会,对齐一下相关的点。 她收到了justin发来的邮件,是一个新的项目策划案,甲方居然是天堃集团,甲方项目负责人是邵清波。 她感到很沮丧,“我的天哪,怕什么来什么,这次直接帮人家做项目了。” “是这样的,我们新接了一个并购案,对方是邵氏的天堃集团,点名要你做pm来跟进这个案子。”justin很严肃地说。 “啊?”云瑶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没有经验呢?” justin笑了笑,“没事,云瑶,我会给你配备专业的管理团队,这个case涉及到的业务面和干系人都很多,你应该能收获不少东西。” 他说,“我把对方的资料和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信息,以及本项目的一些现阶段掌握的资料发到你邮箱了,你抽空看一下,周五之前,给我一些进展汇报。” 云瑶笑着点头,“多谢老板,我会努力的。” 这一天,云瑶在无比的充实和忙碌中度过了,在办公室一直待到十一点多。还是中国移动的一条广告短信提醒了她,她这才回过神,“都十一点了,赶紧回家吧。” 她赶到了7号线的末班车,空荡荡的列车内,几乎是包车的待遇了。走到双桥前一站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个人,坐在了云瑶的旁边。 云瑶并没有在意,直接站起来,等待下一站出地铁。此时那节车厢也就四五个人。 “这么巧啊,纪云瑶,是你吗?”那人开口对云瑶说话,引来车厢内的众人围观。 云瑶听着声音耳熟,转眼一看,一身淡紫色西装的夏慕云坐在她身后笑。云瑶装作没听见,她心想着,“在地铁里,我可不配合你装神弄鬼。” 云瑶假装没听见,往车门口蹭了蹭。 夏慕云站起身,朝着她的肩膀拍了一下,“别人都听见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听见了。” 这时,有一个年轻人拉住夏慕云的胳膊,“哥们,人家姑娘都躲开了,你还纠缠,想怎么着啊?” 听到这句,云瑶才明白,夏慕云这次并没有装神弄鬼,而是真人一枚,并且被误会骚扰自己。云瑶嘿嘿一笑,趁着地铁门开,跑了出去。 云瑶听见夏慕云对那个年轻人说,“你松开,那是我媳妇儿,我们吵架了,所以她不理不睬。我来这里假装偶遇,想逗她开心来着,却让你们给搅和了。” 夏慕云挣脱年轻人之后,一路小跑追云瑶去了,留下那个年轻人一脸懵逼站在那里,列车的门关上了。 “嘿,我说,装神弄鬼你理我,现在变成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了,你倒不理我了,怎么回事啊?” 云瑶刷卡出站,“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啊,别赶着我了,我回去睡觉了。” “我没地方去,这么晚了,跟你一起回去睡吧。”夏慕云抬抬手,耸耸肩。 “不行,老纪和蒋老师在呢,你算我什么人啊?”云瑶一脸嫌弃。 “我是你什么人?梦中情人吧。”夏慕云脸上笑容诡异,“你忘啦,咱们确实梦中情人过。” 云瑶脸红了一下,在灯光下不怎么明显,“都说是梦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你来我家,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夏慕云撇撇嘴,“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物价可贵,露宿街头呀?” “不如我给你我的银行卡,你去附近找个酒店吧。”云瑶对夏慕云说。 夏慕云抓着云瑶的胳膊,“不嘛,我不嘛。” 云瑶叹了一口气,“哎,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我警告你啊,不要再跟着我了。” 云瑶快走几步,到了公寓门口,她转身时,却不见了夏慕云的痕迹,“就知道你惯爱装神弄鬼。” 可她进入电梯时,夏慕云却一道进入了电梯,“你怎么进来的?” “你看得见我啊?不是一直看不见吗?保安大叔以为我是你男朋友啊,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云瑶哭笑不得,“你让我怎么跟老纪介绍你?” “你爸妈早就睡了,我也不想你为难的,放心好了。” 云瑶抬手看表的时候,看到了手上的戒指,“你走不走,不走我喊炎江凌啦。” “喊呗,我现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一枚,我不信帝君会拿我怎么样。”夏慕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电梯开门后,夏慕云并没有出来,“我跟保安大哥说了,我就是送你回家,晚安。” 云瑶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 回到家之后,云瑶倒床就睡,这一夜,她没有梦到任何不美好的东西,因为夏慕云已经为她挡住了布置梦境的夜游神。 燃烛仪式-1 十九日的早晨,云瑶开完早会,接到了邵清波的电话,还是justin的内线。 “我在你们老板的办公室,你过来一趟。”邵清波的语气很郑重。 云瑶匆忙赶了过去,看到了justin跟邵清波说笑的场景,“纪,你来了,这是小邵公子,本次并购项目的甲方负责人。以后你们多沟通,共同促进这次并购案的成功。” 他转而又说,“听小邵公子说,你们认识,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我先去开个会,你们聊一下。” 邵清波转而对justin说,“老顾,刚才说的海神节那个事……” justin点点头,“纪,邵氏集团全程参与了海神阁和海神祭典,你可以跟小邵公子一起去观摩一下,做为受邀嘉宾,明天你将和小邵一起全程观礼。今天有个燃烛仪式,你跟着一起去吧,跟客户多沟通,了解项目的一些背景。” 云瑶惊愕,“还有这个待遇?观礼海神节跟收购案有什么关系?” 邵清波并不解释,justin也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邵清波对云瑶说,“那么就请纪跟我一起出去看一下吧,你可以好好观察一下海神节的一些细节。” “我让你们给弄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今天有个燃烛仪式,会有法师出来,带你去长长见识,不过,你信有其他世界的生物吗?”邵清波歪头看着云瑶。 云瑶心说,“我都见过鬼了,肯定信啊。”不过作为交大毕业生,她还是假装迷茫地回答,“你说的是外星人吗?我不相信,不过存在即合理。” “不是外星人,是那个世界的人。” “哪个世界?鬼吗?”云瑶半开玩笑地说。 “包含,但不仅限于。”邵清波的这句话有些严谨。 “您作为我的客户,不是来和我聊灵异事件的吧?”云瑶善意地提醒他。 他说,“看来你对项目的功课做得不够多啊,先不聊这个,你跟我来一趟海神阁,今天这个仪式很有意思。” 云瑶带着李蔚然,跟在邵清波的车,来到了海神阁的祭坛下面,哪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过来看热闹的人。 她看着那祭坛基墙上雕刻的莲花,朵朵绽放,栩栩如生,“莲花呀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高洁品质,莫过于此啊。” 李蔚然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笑,“云瑶,怎么会有如此感慨啊?仙家想来喜欢莲花,可能世人才会觉得莲花高洁吧。”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瑶妹,这么早就来看我?” 云瑶回头,看到了夏慕云那张如玉的脸,心道,“怎么又是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你不必说出来,灵戒在你手上,我们心意相通,你心里的话我都可以听到。”夏慕云轻轻吹了一口气。 “呵,燃烛仪式是吧,本座要观礼的,你不来可以,本座可必须要来的。”夏慕云手里摇着一把山河折扇,“这种仪式极其枯燥,往年其他的地方没有你,本座不屑观看的,就派绿竹去意思一下。今年这里的仪式有你全程监督,本座才来观礼的。” “哦?你竟然还来观礼?你的道场恐怕不下个万儿八千的吧,每个到场的祭典你都参加的话,五马分尸怕都不够吧?”云瑶并没好气,斜睨着调侃夏慕云。 他却并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九州之内,我的道场虽有千千万,但是我能莅临的,也只有东海和春城了,具体原因嘛,跟你个黄毛丫头说了,你也不懂。” “那是你表达能力有问题吧?你说的清楚地话,我怎么会听不懂?”云瑶冷笑着,口袋里的玉佩却映入了夏慕云的眼帘。 夏慕云冷笑一声,“他还真是,笃定了要来这么一出,一棵铁树要开花,简直是可笑。” “你说什么?”云瑶听他说话口气揶揄,便问他。 他哼了一声,“无事,对了,你的天眼应该开启了,我知道帝君带你去湨水了,你不妨看看这东海城,有没有什么诡异之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也难怪,你本就不是人,知晓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云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快步来到祭坛之上,看着目所能及的光怪勾陈的东海城,却发现上空有黑雾在流窜。 “这是什么呢?这些黑雾?”云瑶心中惊异。 “瑶妹,你可看到什么异象?是不是有黑云流窜,邪气横生啊?”夏慕云徐步上坛。 她点点头,“是的,的确有邪魅之象,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他摇着扇子,“这就叫人走茶凉啊,本座即将卸任,而即将任命的新鬼帝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于是这段时间,有些魑魅魍魉就按捺不住,开始粉墨登场了,三千年前,本座还不确定是否连任的时候,也闹这些,如今,又来了。” 她转过头看着他,“还真是你的余孽啊,虽然你即将卸任,可是还在任期之内啊,那么这些鬼魅邪灵的作祟之物,你就应该好好处理才是。” 他摇摇头,“新任鬼帝此刻怕是在上清境接受三清的教诲吧,还有你家帝君,也要为他添加三花。这里面的鬼怪啊,精灵啊,你家帝君约束即可,我何必插手呢?我早已是个闲人,对了,你们家缺不缺保镖啊,或者风水堪舆什么的。” 她不禁笑出声来,“慕云兄,你说话可真是诙谐幽默,我一介布衣,还是凡夫俗子,怎么敢雇佣你这样的大仙?” 他很郑重地说,“我没开玩笑,我晃荡两三年了,九月初九也就是走个形式,现在很多事务我已经不再插手了。正式卸任之后,我还没个去处,后半生还没着落呢,不如瑶妹收留了我吧,我肯定尽心尽责,保护好瑶妹,管吃管住就行。” “你在笑什么?”邵清波和李蔚然看到有点异常的云瑶。 云瑶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个人呢,忙说,“没事,就是觉得工作时间出来逛街,更古未有啊。” “那个小邵公子有天眼开启,只是目前的状态还不能看到我,不过东海城的异常之处,他都能看到,但是如此淡定,当真不简单啊。”夏慕云微笑着打量邵清波,“看他身上的图纹,好像你们家帝君的手笔。” 云瑶跟邵清波说,“几点开始啊?我看人来了很多了。” 邵清波说,“一会儿会有领导过来,十点五十八是吉时,大家一起点个蜡烛,就行了。” “蜡烛?不是开玩笑吧?”李蔚然似乎不大相信。 邵清波看了李蔚然一眼,“小伢子没见过吧,一会好好看看咱们传统文化的魅力。” 十点二十左右的时候,来了一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邵清波赶忙走上去,喊了一声“杨主任”,并且亲自引着他来到了祭坛观礼台的位置。云瑶和李蔚然跟在后面,一起来了观礼台的位置。 云瑶环望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夏慕云的影子。 此时观礼台已经有了一位,只见他一身青色道袍,身材干瘦,满脸褶皱的山羊胡男子则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仿佛并未看见眼前来了一个人似的,连他手中的拂尘纹丝不动。 邵清波悄悄地跟云瑶说,“这就是一位法师,姓季,不是你本家哈,是季节的季。据说他能隔空取物,而且能掐会算,跟泰国那个白龙王似的,好多明星都是他的门徒呢。” “啊,不是吧?这么神?”云瑶不敢相信,会有人未卜先知。以前她看新闻,泰国有很多这样的人物,可是如今在国内,居然也有了这样的角色,不禁心中摇头。 “你看着吧,马上就开始‘莲花出岫’了。”邵清波朝着祭坛下面努了努嘴。 只见众人背后腾出来一条通道,九位身着彩色云衣的年轻男子,抬着一尊巨型莲花灯款款走来。莲花灯颜色底座粉红,共九层莲花,每层九瓣,寓意九九归一。 季法师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鼻孔发出一声轻哼。云瑶并不理会他们。接着管弦之声响起,仙乐飘飘,余音袅袅。在场的百姓已经开始虔诚跟随,在莲花灯的后面焚香前行,仙乐的丝竹之声让大家都而脸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憧憬和向往。 季法师和杨主任看到莲花灯行进到跟前,也让出来一条路,随着莲花灯拾级而上,从祭坛的四个方向各自走来一群彩色云衣少年,分别手捧一盏五寸见方的小莲花灯。陆陆续续的,抬着大莲花灯的少年们走到祭坛的顶部,而其他的少年们则捧着莲花灯占满了九层莲台须弥座。 这个时候,季法师的脸上才开始微微浮现笑意,捻着胡须,轻轻点头,似是在赞誉这个仪式。 待所有少年站定位置之后,邵清波提醒杨主任说,“主任,吉时已到。” 杨主任清了一下嗓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小邵,请带路。” 于是邵清波引路,带着杨主任和季法师,身后的一位年轻小哥带着一只朱色漆木锦盒,款款走上祭坛。 燃烛仪式是啥?燃烛仪式,又称燃灯仪式,由香油满溢的莲花灯,铺满祭坛的九层,最顶端是一盏巨型莲花灯,也就是前文赘述的那盏。巨灯坐落在祭坛顶部的一座九级台阶的莲花座上,一般由仙师或者当地父母官点燃,其他的莲花灯由“仙童”点燃。香火旺盛,海神祭典前一日点燃,历经九日,不会熄灭,寓意海神恩赐,生生不息。古时,当地的百姓非常笃信这个仪式,他们都坚信海神会踩着莲花灯的香火云雾来到祭坛,接受东海百姓的朝拜,并且恩赐大家,为大家带来福气和运气。如今这仪式被赋予了更多文化的意味,但是大家好像还是热衷于祭拜各种各样的神仙。 燃烛仪式-2 随着杨主任等人走向最高的祭坛,少年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了清波。清波打开锦盒,里面一只火珠喷着火舌。杨主任接过来锦盒,与季法师一起走上台阶,沿着莲花灯侧面的走珠滑道,放进了那颗火珠。 火珠沿着滑道滑下,所到之处,滑道燃烧殆尽,莲花灯却丝毫无损,不得不说清波的思虑十分周全。火珠滑到莲花花心时,火珠爆燃,灯芯被点燃,烈火熊熊,百姓欢呼。 而那祭鼎中,燃烧着一块龟甲,据说,那是神谕传达的媒介。 接着季大法师把杨主任送下祭坛,他在祭坛上手挥拂尘,口中念念有词。云瑶则坐在离祭坛比较远的观礼台旁,目中无神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喂,瑶妹,想不想看看奇迹?” 云瑶并不惊慌,仍然盯着前方,小声地说,“神仙哥哥,知道神通广大,可是也不用这样刷存在感吧?当心吓着大伙儿。” 夏慕云没有回话,就在这一刹那,莲花灯上方突然出现一尊金莲,莲花上方出现一个人影,身着紫色锦袍,头戴东珠紫金冠,面若冠玉,神情威严,端坐在莲花座上。 那季大法师想来主持过不少次类似的祭典了,但是他从未见过有神仙现身的奇迹,吓得浑身颤抖,跪倒在地,如筛糠一般,浑身抖动着。云瑶慌忙抢过话筒,“这是本场祭典特别安排的一个灯光秀,大家不要惊慌,尽情享受吧。” 夏慕云丹唇轻启,念动咒语,手中琉璃乾坤扇轻轻一挥,潭州上方流窜的邪灵尽数收在扇中,而围观的群众们并未看见此景,观礼台上的的云瑶却亲眼看到了邪灵鬼魅钻进琉璃乾坤扇的情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他要开始用邪灵聚魂,他手中的扇子不似凡品,莫非是他聚魂的关键之物?” 夏慕云消失很久之后,跪在地上的季氏才醒过神来,他佯装镇定,指挥一众弟子开始打坐在顶部祭坛的周围。而其他的护灯少年们也点燃了面前的莲花灯,群灯辉映着中心顶部的巨灯,香雾弥漫,百姓们纷纷赞叹,都说这灯光秀简直妙极。 “大胆小女子,你为何不拜本座?”夏慕云笑呵呵地传音云瑶。 “我这不是拜着呢吗?你刚才把那些恶灵聚起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云瑶仍然想着炎江凌的“聚魂说”。 “当然是为了保护东海的百姓啊,不过我只是把在东海上空流窜的邪灵鬼魅收了起来,至于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东西,我暂时还不能拿它们怎么样,毕竟清明将至,它们有些躁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夏慕云语气中有些无奈。 “你不是它们的主子吗?听说你掌管着除了天界三才之外的所有灵类和精怪,怎么会没有办法?”云瑶有点激动,她不相信一个主宰天神会毫无办法。 “主子?已经不是了,你们家帝君才是它们真正的主子。”夏慕云的语气中有些无奈,有些颓废。 “你休要饶舌,什么是我们家帝君?我跟他陌路之人,跟你比他还熟一些。以后你再如此说,我就不会再理你了,管你是不是天神地鬼的。” “呵,这倒是实话,咱俩的确更相熟些。好了,我现身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仪式也该结束了,你看坛下的那个法师,处处透着诡异,我先去他家看看,你也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云瑶抬头看着祭坛周围,却真的没发现夏慕云的踪迹,而东海上空,那些流窜的黑影的确消失了。 “也罢,且不管他拿这些魑魅魍魉去做什么,神仙打架我也管不着,只要这个项目顺利昨晚,美高有钱赚,有项目奖金就好。” 不得不说,夏慕云的现身是燃烛仪式的最高潮了,仙尊身上的那些衣物,饰品也被有心的人记在了心里,相信不久,某宝就会出现仙尊同款了。 燃烛仪式结束后,邵清波带着云瑶师徒走下祭坛。 邵清波歪着头问他们,“怎么样?” 云瑶还沉浸在刚才的情节里面,李蔚然先开口,“哇哦,简直不可思议,那仪式简直燃到爆啊,尤其那个灯光秀,我天哪,那个帅哥,简直不要太帅,是哪个明星啊?” 邵清波假装镇定,“我也不认识,估计是导演安排的,我也举得那个秀很不错。” 云瑶心里暗暗思忖,“还好现代人见怪不怪,这要是在古代,还不吓死一批人啊。”不过嘴上,她还是说,“确实确实,那都是化妆画出来的,我看那个人还没有小李帅呢。” 小李不好意思啊地挠挠头,“云瑶又来跟我开玩笑。” “今天这仪式这么有趣,跟咱们项目有啥关系呢?谢谢小邵公子待我们出来长见识。” “小李子,你先回去,我跟你师父有事聊。”邵清波打发走了李蔚然,转而对云瑶说,“你信不信,我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云瑶愣了一下,点点头,“我信,我见过阴阳眼,那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邵清波诡秘地一笑,“回头找个隐秘的地方再跟你说罢,今天闹腾半天也累了,我跟老顾帮你请假了,你回去吧。” 有恩必报 云瑶做分析师这么久,头一次翘班出来“观礼出差”,还能半日请假,心中有点感激这个小邵公子。 云瑶刚走到海神阁对面的工地旁,就听见有人说,“你说我不帅?我确实不帅,比你们家帝君,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还没等云瑶反应过来,夏慕云已经带她“人间蒸发”了,她感觉自己飘在了云端,俯瞰着整个城市,林立的高楼,曲折的弄堂,美丽的江水环绕着城市,美极了。 “这是要去哪里?夏慕云,你放开我,我要喊炎江凌了。”她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来螭龙玉佩。 夏慕云毫无表情,“可以啊,喊吧,你的炎江凌这会子正在幽冥搜集我的罪恶证据呢,就算你喊破喉咙,他也是有心无力啊。你这小女子,何德何能,帝君居然把自己的玉佩给了你,看来,这位爷也是撞邪了。” 她愣了一下,“啊,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你不就仗着自己是天神,才来人间为所欲为吗?” 夏慕云拉她在一处水边落下,站定之后,他对云瑶说,“瑶妹,我要纠正你几个看法:第一,我虽然来人间,可也不是为所欲为,我没有做任何有违天条,触犯律法的事情;第二,我来人间自有我的主张,你别听炎江凌在那里假道学;第三,我们可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生是要共枕眠的,有恩就要报,这点道理你一定要明白呀。” 云瑶反方向走去,“那是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事情了,我又不是白素贞,千里寻夫报恩。你不说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杜撰,来找我碰瓷儿。” 他笑呵呵望着她,“不知恩无所谓,但是知恩不报,这不是纪大小姐的做派吧。无所谓了,报恩不报恩都是浮云,你人在我身边,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何乐而不为呢。” 她对他的恐惧好像一点点在消失,不似初见时那份惊吓了,可能见怪不怪,也可能是他的容貌太俊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了。都说以貌取人不对,可是有时候你看见那么美的人儿,即使心如虎狼也不一定会让人惊恐吧。 云瑶捡起一块石头,朝那湖面丢过去,“你知道我来自何方?那么神仙哥哥,你说一说,我们有什么缘分呢?莫非我是一条白蛇,你是许仙?” 夏慕云嘴角一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讲一下咱们这前世的姻缘。” 夏慕云的手中出现一面镜子,“这是灵光镜,可知认得前世今生,只要没有神力阻碍,它的法力还是无边的。” 云瑶很好奇,“灵光镜?”她看了一眼夏慕云,眼神中并无戏谑的意味,“那么,开始你的表演吧。” 夏慕云笑了笑,“你把手放在镜面上,心中默念你和我的前缘,它会感知你的内心,为你带来你想要的画面。” 云瑶把手放在了灵光镜上,那镜面如水一般,不是平日里用的玻璃镜子。她心中默念,“魔镜魔镜,我不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我怎么会跟身边这位鬼帝有什么前世纠葛,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吧。另外,我也想知道,他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乖张暴戾。” 那镜面如湖泊一般,她的手附上去之后,好像丢入一颗石子,水晕一般散开去,镜面上出现了一副宋代东京城樊楼的景象。 只见那樊楼金碧辉煌,正中央是一座莲花形状的舞台,四周包厢环绕,所有来这里的食客都可以看得到中央的舞台。云瑶惊诧于宋代的富庶,这可比水浒传中描述得更加繁华,什么纸醉金迷,什么花样百出,比当前社会的饭店更具匠心,更有味道。这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堪比闹市。 这时,舞台上款款走来一位女子,身量苗条,面容姣好,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她头上顶着飞云髻,一条浅绿色丝带从发髻飘落,一身浅绿色襦裙,外套近身短袄,好不漂亮的一位姑娘。云瑶注意到了,这女子手上戴着那枚五彩石的戒指。 她走上来之后,四周的喧闹立刻安静了下来,那女子轻启朱唇,开始吟唱,“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那声音真的是香兰泣露一般婉转动听,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人美歌甜。 那女子唱罢,浅浅道了一个万福,便要退场,不想却被一个男人叫住,“小娘子,你这声音,把我的魂儿都给勾去了,不如随我回家,我把你收了可好?”那男子手里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就往舞台上闯。 那姑娘被惊到了,“大官人这话,奴家怕不能从命,奴家在樊楼多年,卖艺不卖身。” 这男子身后的随从说道,“绮云姑娘,这可是当朝太师沈太师的嫡孙,你要是从了少爷,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在这个腌臜地方辱没一生?” 绮云眼神中透露着刚毅,“纵然是天子官家,我也断不从命。” 那男子冲过来,要对绮云用强,“今个,老子还非要办了你不可。”周围的人畏惧这位太师嫡孙的威势,纷纷散了开去,只留姑娘一个人朝后台跑去。那男子求之不得更来了兴致,他把绮云姑娘逼到了一处阁楼的逼仄之处,姑娘满脸绝望。 此时夏慕云从天而降,他抓住了那太师嫡孙的胳膊,“沈衙内,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人家姑娘不愿意,你难道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那沈衙内看到夏慕云突然现身之后,魂儿吓得都没了,“饶命啊,饶命啊,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然后便疯跑着,闯了出去。 绮云感念夏慕云的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奴家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 夏慕云丢下一袋银子,“罢了,这些钱够你赎身了,我知道你是卖身葬父才来到这腌臜地方,你去赎身,以后做清白营生吧。” 绮云扑通跪倒,“奴家除了吟唱,身无一技之长,奴家愿意追随公子,给公子消遣解闷。” 夏慕云摆摆手,“罢了,赶紧去赎身吧,免得那个衙内回过神来再来拿你。” 后来金军洗劫东京城,绮云在被掳北上的难民之列,一个金国的将领想要□□她,却被一名紫衣道人救下。那道人把她拉上马,一路奔跑到几十里外的一处山谷,绮云认出来那个紫衣道人正是当年救自己出火坑的公子。她赶忙扑通跪倒,跪谢道人的救命之恩,并发誓跟随道人信马天涯。 这道人就是夏慕云。 前世今生 夏慕云呵呵一笑,看到了她手上的五彩石戒指,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我是恍惚乱入了别人的姻缘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绮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公子在说什么?” 夏慕云摆摆手,“无事,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得来的?” 绮云看到那戒指,“奴家不知,这戒指是我小时候在山野里捡到的,戴上之后再也摘不下来,就一直戴着了。说来也奇怪,这戒指能伴着我的手长大,好生奇怪呢。” 夏慕云点点头,“如果你真心谢我,可否把戒指赠予我?” 绮云点点头,“可以呀,只是这戒指摘不下来……”可就在她稍微用了一点力的时候,戒指褪了下来,“好生奇怪,想必这戒指和公子有缘吧,公子两次救我性命,我身无长物,这戒指权当谢礼吧。” 夏慕云接过来戒指,“如今乱世,你一届女子,实在是生活艰难,不如我带你去临安吧,那里稍微太平些。” 再后来,画面一变,绮云姑娘一身麻布衣服,她身边一个孩童,她对孩童说,“孩子,为娘把你从难民堆里救出来,与我相伴,只是想让你知道感恩。”她一边摸了摸孩子的头,一边娓娓道来自己当年被夏慕云救下来的场景。 “母亲,您思慕这个盖世英雄,对吗?”孩童望着绮云的眼睛。 绮云点点头,“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他多次给我送来钱财药石,只是从不露面,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有这样一份牵绊,也够了。”两个人倚在一起,望着远方,残阳铺水,半江瑟瑟半江红,落日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这个画面之后,镜子恢复如常,竟如玻璃一般,云瑶反复摇晃,手再度放上去,却也不见任何反应。她只好把镜子还给夏慕云,“就这么一段啊,那个时候的女子可真是痴情啊,两面之缘,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唉--。” “是呀,那个时候,车马路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夏慕云接过镜子,兀自感慨。 “我现在相信,你是天神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是这副模样。那绮云戴的戒指,是不是就是这个?”她指着夏慕云手上戴的戒指。 夏慕云点点头,“就是这五彩石戒指,它下凡的第一任主人就是一位纯阴命格的女子,此后,每当这女子转世为人,它都会暗暗跟随,奉为主人,三千年前,她转为第十世,却不幸被选为祭品,祭祀给了……” “祭品?什么人这么凶残,文明社会享用祭品?简直惨无人道。”云瑶批判这个享用祭品的“人”。 夏慕云尴尬一笑,“是我,他们要献祭这女子给我。” 云瑶瞪大眼睛,“我的天哪,你把她吃了?” “三千年前,十方天地都以为我要卸任了,我也以为自己不再是鬼帝了,那个时候,我的身体有点小问题,加上这戒指的主人的怂恿,我就享用了这个祭品,不过不是吃哈,是摄取,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个祭品我笑纳了。” “那后来呢?三千多年了,想必献祭你的事情很多,你怎么单独记得这一桩?” “这女子是苦命之人,历经十方天地众生凄苦,几世才能转世为人,其余的时候,或是一介草木,或是马牛羊鸡犬豕,也算是完整轮回了。” 云瑶点点头,歪着脑袋问夏慕云,“那我上辈子是什么?” 夏慕云佯装掐指一算,“你上辈子啊,是最长寿的一世,活了几百岁,每日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好不自在。” 云瑶愣了一下,脸上很快乐开了花,傻呵呵的,一脸憧憬的模样,“几百岁?莫非我是一个小神仙?” 夏慕云装作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你看那水里是什么?” 云瑶顺着夏慕云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里一只青绿色的乌龟,悠闲地朝着远处游去。云瑶这才恍然大悟,“你,你说我是乌龟?你简直太坏了。” 夏慕云哈哈大笑,脸上不再是半笑的假表情,本来就阳光帅气的脸上,仿佛散去乌云的明月一般,皓然而清亮,就连紫金冠上的东珠都在乱颤。 云瑶看似愠怒,却难得轻松,她明眼看着,这夏慕云不似大奸大恶之辈,尤其笑起来,跟个孩子一样。 “云瑶,你想不想知道这是哪里,你看看天上没有金乌,但是却恍如白昼,而且山明水秀,难道炎江凌没跟你说吗?这就是造化钟灵神秀的桃芷山,这里的每一件物件儿,每一处山川河流,都是灵气所在,不信你看……”他指着远处的山峦,郁郁葱葱,仿佛有巨人在说话,然后那么一刹那,竟然幻化成人的样子,不过马上又变成了山峦。 她叹了一口气,“我的确不想被父亲的商业联姻困住,可是你看他在西餐厅谄媚的样子,我很心疼。” 他收了笑容,“今年重阳节,我的任期就到了,下一个去处还没寻到,不如我去给你父亲做个参谋吧。” 她撇撇嘴,“你又来,要是你跟了我家,那我们家的员工还不都被你吃光了啊。” 他哈哈大笑,“我是天神之身,餐风饮露即可,已经几千年不曾食用肉林的供奉了,这个炎江凌,不了解别人,还在背后说人坏话。” 她迟疑地望着他,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你不会把我爸爸吃了吧?然后借尸还魂,霸占我家公司,然后……” 他打断了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吸血鬼看多了吧?我是天神,还需要‘借尸还魂’?我可以显出真身的,只要我想。我现在只是不想被不相干的人看到而已。” 云瑶点点头,好像明白了,“我,那个,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说话了。下次来找我,你可以现出来真身,这样就不那么怕人了。” 他点点头,然后指着这一片水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看见这个湖了吗?你只要跳进这水里,然后你就会看到帝君庙了,你如果想他,就去吧,你说的话他都能听到,你的心意他也会看到。” 他这样一说,云瑶反而有点奇怪的感觉。可是就这样离开,似乎有点不大合适,具体哪里不合适,她说不出来,可就是觉得不合适。 “怎么,你犹豫了?你不是很想他吗?他给你种下了幻境迷情的种子,却断了跟你的联系,实在有点不地道,可是他是主神,比我的阶品要高,要忙的事情也很多,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女子流连忘返的,不过瑶妹并非凡品,帝君大人转了性子也不好说。” 云瑶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想他,我去帝君庙也是为了把东西还给他。” 夏慕云眼前一亮,“难道我会错了意?不能啊,你一紧张就会提他的名字,不是想念那是什么?不止想念,还有深深的依恋。” “是这样吗?”云瑶心里思忖着,“我真的喜欢炎江凌了?不能吧,怎么可能?我真的不曾梦到他,也很少想他啊。”夏慕云的‘有理有据’听上去严丝合缝,其实根本站不住脚。只有古时候,通信很慢的时候,一辈子才会爱一个人,只是我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很可能摇一摇就会产生新的爱情。 夏慕云看她不说话,就说,“你好好想一想也行,虽然露水姻缘,可是情根这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芽了。” 云瑶看着他,“我觉得你很奇怪,你虽然一代鬼王,可是也没见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道听途说的不算。你今天的表现,却好像是男闺蜜一样,善解人意到不行,真是让人费解。” 夏慕云自言自语,“我只是用你守护别人的方式来守护你罢了。” 她问,“你在说什么?” 他回头望着她,“没什么,你赶紧做决定,本天神还要去捉拿邪灵呢,明日就是海神祭典,赢勾那边我还有几句叮嘱。” 她深呼吸一口精灵天地的灵秀空气,然后对夏慕云说,“神仙大人啊,我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管那个叫雾霾,最近几年,大气质量不好,雾霾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过这个湖……” 夏慕云点点头,“你是不是不相信啊,其实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个湖是灵界的水月湖,你跳下去就是那精灵城主的后花园。你是不知道,那精灵城主是这十方天地里最好色的了,只要是女的,活的,他都不介意。” 云瑶听完这话,脸上开始愠怒,“你简直是恶魔啊,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坏心肠,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我是坚定地唯物主义者,这些东西不过是幻像,不信,不想也就作罢了。你是鬼,是阿修罗,马克思说了,你们都是腐朽的,是跟先进的社会生产力相悖的。我才不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十方天地,我只知道有天地人,其他地方都是空虚的,再见了,九天鬼帝!”云瑶转身刚要走,忽然回过头来,“不,夏木头,希望你啊,早点遇到那么一星半点子鬼火,化成灰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纵深跳进了眼前这一汪水。 缘为何物 夏慕云还没来得及说跳进去之后做什么,云瑶就这样下去了,“这个傻丫头,我还没告诉你,这跳下去是帝君庙后山的龙潭呢,你到底会不会游泳啊?” 他也赶紧跳了进去。 这一汪水,并非是精灵城主的后花园,而是人世间和幽灵界的天门,也是弱水精灵守护的圣地。一般人从这里穿越,必然法力尽失,或者灰飞烟灭。可是被守护的人除外,而云瑶,就属于被守护的人,因为幽冥界的主人和灵戒都在守护着她。 她进入这水池之后,并没有感觉到堕入水中的窒息感受,而是可以自由呼吸。她闭着眼睛,慢慢下沉,下沉,然后好像踩住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着陆”了,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满眼的香客游人,大家指指点点,“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素质啊?这可是旅游胜地,还是道教神坛,居然在这样的地方戏水,像什么话?” 然后有人指指点点,“你说你这个伢子,公然在帝君庙作妖,还这样煞风景,啊哟哟,简直是难以理解啊,不知道父母怎么教育的咧。” 云瑶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一汪水的水底不是什么精灵城主的后花园,而是这帝君庙后山龙潭,这下可糗大了。这个夏慕云,都胡乱说了一些什么跟什么呀,害得我丢人现眼,说不定马上就被人人肉了呢。 她匆匆上岸,身上的衣服随便拧了拧,就要下山去。她从龙潭出来之后,便没有太多人关注她了,大家就是这样,我们的意识太容易被新鲜事物占据了。 她走到石阶旁,看到夏慕云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裤,等在那里,“你说你,也不告诉我,看我出这样的大丑,衣服都湿透了。” 夏慕云端详着她湿身后的玲珑曲线,点点头,“身材这样好,脸蛋又这样美,拱手让给别人太可惜了。” 她并不理会,径直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夏慕云一把拉过来她,“你这样招摇过市,不怕自己身子被歹人看了去啊?你们这人世间,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实在是多如牛毛。” 她被拉过来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了夏慕云怀里,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让她有点眩晕。 夏慕云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条雨过天晴色百蝶裙,“你赶紧找个地方换了吧,这是我的衣服,你姑且换上,看你浑身湿淋淋的,像个什么样子。” 云瑶红着脸,拿了衣服就跑了。她换上那条裙子的时候,有点惊讶,不胖不瘦,十分合体,衬托出她的身姿曼妙婀娜。雨过天青色的裙子,上面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颇有古风的感觉,更显得美丽不已百蝶裙外,是一件淡紫色罩袍,走线细致,绣工非凡,上身之后显得俊逸非凡。 她拿着湿衣服走出来,他早已恭候在那里,“不错不错,衣袂飘飘的感觉很好,这衣服你衬得起,来,把湿衣服给我,你赶紧去看你的帝君大人吧,现在是未时三刻,申时一刻他就得隐去仙身了,也就是说,他就会赶赴幽冥界了。” 她的湿衣服被夏慕云收走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心里竟然多了一种暖暖的感觉。 她走下龙潭的三百级石阶,穿过曲折的小路和庙廊,来到帝君庙中殿,也就是敷文殿。这时游人如织,来这里叩头许愿的人非常多。她不知道要把东西放在那里,就在正殿辗转。眼看着就是三点多了,也就是所谓的申时了,如果东西还不了,被别人拿去了可不好。可是她离神像有那么远。 就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她看到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年轻人冲她走来,“女施主,可是要寻帝君大人?” 她楞了一下,马上点点头。 那小道士说,“施主随我来。” 她被带着,穿过正殿后面的廊庑,又走了几十级台阶,来到了一处雕梁画栋的房屋面前,上面书写着“紫宸阁”三个大字。 “女施主进去吧,帝君大人在里面等你很久了。”说完,小道童便躬身退了下去。 她推开那扇门,却见里面帘幕重重,她每向前一步,帘幕便打开一重。掀起最后一重帘幕,她看到了前面有三尊塑像: 左侧一尊面如冠玉,眼睛弯弯,微微髯须;双耳垂肩,臂长过膝。身穿玄色无忧道袍,头戴赤金宝冠、身披□□、颈间一副珠玉璎珞,脚踩玄色麻履。这一尊塑像左手执书,右手拿一柄九环紫金法杖,座下一头仰天长啸的金毛犼。 右面一尊面色略显灰暗,但是面容十分清秀,嘴角弯弯,眉眼弯弯;只见他头戴紫金冠,上嵌一颗硕大的东珠,一身紫色衣袍,身披紫色道袍,脚踩无忧云履。只见他左手拿着江山乾坤扇,右放在胸前的砗磲珠子上,座下一只九色神鹿。云瑶看着觉得好生面熟,心里嘀咕,“这个塑像像极了那个九天鬼帝夏慕云。” 正中央一尊塑像面色如云瑶之花一般,星眉剑目,嘴唇含朱。只见他头戴紫宸通精冠,一身白色衣袍,上锈九色云霞,脚踩水色无忧履,座下一头墨麒麟,威风凌凌,不可侵犯。 她看着郑重的那个画像,心里默默地念着,“看这个塑像,应该是炎江凌了吧?” 她突然停下脚步,“炎江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就来了这里。你的东西我带来了,我已经用绸布包好,就放在这里吧,我不想再见你了,更不想有什么恩怨瓜葛,我们就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吧。” 她从袖子里取出来那那枚玉佩,小心地放在帘幕尽处的几案上,然后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她始终没有回头,她没眼看到位于帘幕后面炎江凌充满期盼的目光,也没有看到她离去后一声叹息的面庞。 炎江凌从帘幕后面走出,脸上表情凝重,俄而,一道金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应该是回了北冥吧。 海神祭典-1 云瑶离了帝君庙,踩着碎步走下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天色有些昏暗下来。 “怎么了?情郎没见着啊?看你那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夏慕云在帝君庙山脚牌坊的柱子上靠着,一脸邪笑地望着云瑶。 云瑶停下脚步,转脸朝着声音的方向白了一眼,“你一个鬼,能懂什么?” 夏慕云悄无声息来到云瑶身后,饶有意味地说,“鬼懂得比人懂得多多了,就算以前不懂,历经这么多载,这么多恩恩怨怨,浮浮沉沉,没有什么是我不懂的吧。” 云瑶嗔怒道,“懒得理你,明天海神祭典,小邵他们家主办的,我还得回去准备,先走了。” 夏慕云脸上还是挂着笑,拉住了云瑶的手腕,“瑶妹,你这可是在城外,你一没马,二没车,以你的脚程走回去,明天的太阳都出来了吧。” 云瑶这才醒过神儿,“你说的也对哦,被你拐了出来,你得送我回去。” “这次你不怕我吸你的血了?不怕我是个鬼了?”夏慕云讪笑着望着云瑶的脸,故意逗弄她。 云瑶脸色微红,抬眼直面他的双眸,“怕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贵为天神,真想动我,恐怕一万个纪云瑶都已经化为灰烬了吧。” 夏慕云被云瑶这一眼,盯得不自在,“嗯嗯,说得有道理,我要是真想动你,你家帝君恐怕也无能为力的。”他转眼望了一下九重天,他知道炎江凌在云端看着他们。 云瑶啐了他一口,“你家帝君好不好,那是你家帝君,我在帝君庙看见了的,你就在帝君的左侧,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在帝君的右侧。” “好好好,我家帝君,我家帝君行了吧。”夏慕云摇摇头,“既然是我把你弄出来的,那我就勉为其难,把你送回去吧。” 他拉住云瑶,快速跑了几步,好像走进一扇门一样,下一个闪身,二人已经出现在了海神祭坛的脚下。此时已经天黑了,祭坛上的层层烛灯,在海风中摇曳着,但是火光很有力。祭坛最顶端的莲花灯,熊熊燃烧,紫色泛蓝的火焰似有冲天之势,盈得祭坛周围光亮如昼。 “这里人少,不容易被人发现,你且回去吧,今日东海不宁,明日的祭典怕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夏慕云面有不安。 云瑶叹了一口气,“你们神仙打架,遭殃的却是普通人,真是造孽呀。不过,多谢你带我回来。” 云瑶转身意欲离开,夏慕云却冷不丁问了一声,“瑶妹,你真的相信我不是坏人吗?” 云瑶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笑呵呵地望着夏慕云,“你不是坏人,你是坏神,哈哈哈哈哈---” 夏慕云嘴角上扬,“好吧,坏神。” 云瑶笑着摆摆手,朝着地铁的方向走去。 第二日早晨,云瑶被邵清波早早地喊醒,不到九点就来到了天堃大厦下面。而热心的游客们,也都早早守在天堃大厦周围了,看来这海神节的祭典比昨天的燃烛仪式还引人注目啊。 邵清波来到祭典的工作团队旁,跟大家说,“今天的祭典非常重要,辛苦各位了,一会儿大家按照事先才彩排好的顺序来就行,没事,别慌。” 众人点点头,开始了有序的准备工作:九个童子支起纸扎海神的塑像,准备用圣火点燃;九个童子准备好了鬼神大傩的各种旗子,准备在大傩之后投入火中;九个童子准备了童男童女的纸人若干,准备在季氏大傩之时献祭海神…… 九点半,一切准备妥当,准备送祭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发了。此时,街道两旁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纷纷驻足街道两边,看着海神塑像,大傩旗子,童男童女,各色祭品的队伍从眼前经过,大家纷纷聚齐相机,□□短炮,拍个不亦乐乎。 有的游客还掷出自己采买的七色花到街面上,寓意吉祥如意,七色花如果是落到吉祥童子的身上,那会是十分吉利的事情。传说中,吉祥童子是海神的使者,七色花是海神的图腾,七色花随着海神使者进入海神祭坛,海神收到后一定会为自己和家人带来一年的好运气。 邵清波换了一身毛料西装,身后跟着云瑶,还有匆匆赶过来的李蔚然,一个个神色严肃,向祭礼的众使者们行着注目礼。 另一条街口,从某大院走出一个队伍,季大法师着青面獠牙的鬼图面具,率领着一众三十名面带鬼面的道童,一路念着咒语,也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只是这队伍里面多了五个身着钉珠汉服的女子,不过在这样的场合,有什么花哨环节,都不会一起太多人关注。 海神阁很快就到了,海神阁前方已经聚集了特别多的人,连同送行的队伍一起,人越来越多。大家簇拥着季大仙人,以及仙童道童,伴着队伍停在了海神阁前。不消片刻,一位主管文化的领导已经到达海神阁下,在季氏仙人的引路下,来到了海神阁的舞台。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日是潭州三年一度的海神祭典,我亲自撰写祭文,献祭于海神阁内,并将焚之于圣火之中,聊表寸心,借以祝祷潭州百姓,安康和乐,五谷丰登。” 领导随即开始诵读祭文,“维大历二年岁次甲午三月朔甲辰某日辰,使谨遣某,用少牢醴酒之奠,昭祷于潭州紫衣海神公之灵: 浩浩灵源,滔滔不息。流谦处顺,润下表德。清辉可鉴,浮秽不匿。月映澄鲜,霞明焕赩。经界区夏,左右万国。百川委输,万灵受职。越海贡诚,载舟竭力。明哲用兴,凶戾潜殛。眇尔吴顽,蔑然蟊贼。鸱张蔡郊,蚁聚淮侧。丧父礼亏,干君志愎。咨尔有神,逮尔有极。彼暴我仁,彼枉我直。归我者昌,倍我者辟。不斩祠祀,不湮沟洫。不殄渠魁,不虐畏逼。不进梯冲,不耀矛戟。火灭燎原,人归寿域。然后洁神牛羊,奉神黍稷。告神有成,谓神不忒。尚飨!” “这哪是你亲自写的啊,分明是元稹写的,你掐头去尾读了,就忽悠那些没读过书的人吧。”云瑶心里鄙视,脸上却满脸敬仰。 云瑶见他祭文诵读完毕,便着几名仙童捧着祭文,恭敬地走到海神阁前的一座巨大的鼎面前,里面已经燃烧着从祭坛圣火处取下的火焰。祭文焚烧于鼎中,那领导亲自取来七色花,一边掷入鼎中,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海神祭典-2 领导围着大鼎转了几圈后,众仙童抬来了海神“塑像”,奉于海神阁中。紧接着便是季大仙人上台祝祷并且大傩的时间了。 只见季大仙人率领三十名道童,鬼面遮脸,从海神阁两侧的花道登上海神阁的舞台。季氏口中念动着普通人听不懂的咒语,打坐在海神阁的台子中间,道童们则一边念咒,一边开始跳动大傩,手里挥舞着鬼面旗帜的仙童已经守候在鼎旁,等着仙人施法焚烧。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大傩终于结束。季氏一道纸符,仙童手里的旗子开始燃烧,众人惊呼仙法高超。仙童把手里的旗子掷入鼎中,旗子迅速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台上的季氏突然大喝一声,“无量天尊!” 他随即起身,拂尘一挥,站在台子上说,“各位领导,各位乡亲父老,近日东海城乱象频出,贫道夜观天象,乃是海神震怒所致,震怒的原因,便是潭州百姓的祭礼太过潦草。因此,今日,贫道亲自遴选五行命格女子,组成金木水火土五字命格魁星阵,献祭于海神,祈求海神飨纳祭品,保佑东海百姓平安和乐。” 云瑶听到这一番说辞,开始是震惊,后来便是愤怒了,这愤怒居然被灵戒感知到了,灵戒开始发出黑色的光芒。“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海神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的贪婪之辈,也不像会吸食生人的妖魔鬼怪,怎么就要献祭活人?” “这是真的?还是演戏?”云瑶和李蔚然不约而同地问邵清波。 邵清波也很吃惊,“这个社会了,怎么可能真的献祭,不过是文明戏而已。” 季氏的话引起人群中不小的骚动,大家议论纷纷。 “真新奇啊,现在这些活动的策划人真是用心啊,可以说是很贴近历史了。” “的确是用心了,这几个演员请得不错。” “……” “……” 云瑶听着大家的议论,问邵清波,“我看着这个季大仙人不像是善人,公然在这样盛大的场合,说这种违背传统道德的话,是不是很过分?” 邵清波上前一步,边拍手便大声地说,“好精彩,好精彩,活人献祭都能想出来,这出戏不错啊,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情节。” “这个邵清波,倒有几分血气,比起那一日的纨绔,眼下要顺眼许多。”云瑶暗自思忖,观察着邵清波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 “你是谁?”这个季大仙人似乎不认得这场活动的金主—邵清波。 “有趣哈,被赞助的居然不认识金主爸爸。”云瑶一副看戏的表情。 “瑶妹,你开天眼看看,这哪是什么法师?”是夏慕云的声音。 “你总是神出鬼没的,这法师就算是个黄皮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云瑶一脸不屑。 “你就当西洋景看吧。”夏慕云旁观着台上。 在诡异的乐曲声中,众人伸颈侧目,以为这季大仙人要来一出大变活人的把戏,人群中甚至传来喝彩声。 季氏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海神的塑像突然自己燃烧起来,他并不理会邵清波的话,台下的观众也并不在乎,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台上了。 彼时,一个巨大的鱼缸被抬了上来,五个女子面无表情地被抬进了鱼缸里。现代观众真的是见怪不怪了,在鱼缸中逃生的戏码,世界上的魔术大师不知道在公开场合表演过多少次了,这次只是加了一而已。 煞有介事一般,季氏手中拂尘直指天际,一阵惊雷惊到了在场的人。 “哇,好厉害,这雷声跟真的似的。”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fantastic。” 云瑶不禁开了天眼,果然看到一只披着外衣的黄皮子在台上手舞足蹈,而在鱼缸里的几名女子好像失了心魂一般。 “怎么办?救人要紧,赶紧想想辙啊。” “你放心,本座已经用避水罩把那几个人罩住了,他们不会有事。为今之计,是要利用这个场合,引出幕后之人。” “怎么引?” “看着他们表演就好了,你看台下观众,就好像看着人血馒头一样兴奋,不能坏了大家兴致。” “怪不得这个仙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原来是一只黄皮子,今日他能够在这海神节作祟,也不知道这些百姓信他什么?装神弄鬼么?”云瑶不解,心中暗自思忖。 “就是装神弄鬼,这些人都吃这一套,你看你那个情郎,虽然是整场活动的金主,可还不是没人听他说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云瑶心中念叨。 “因为灵戒呀,灵戒有咱们俩的血融,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哈哈---”夏慕云哈哈大笑着,周围的人却完全听不见。 云瑶很无奈,也很不屑,“随便你怎样,今天这个场面,我真怕那五位姑娘被投入祭坛,这个黄皮子,可能真的会做什么吧?” “这个季氏仙人本就是狐族,偶然一次因缘际会,解读了什么鸟兽的语言,才预测了那些海难,才被奉承为仙人。而那所谓的仙人,不过是从什么地方拾得的人皮罢了,每过一个甲子,换一身皮,让大家觉得是新的一代大仙,其实自始至终,就是这一只。”夏慕云现身在云瑶面前,不过对于别人,还是隐身的。 “哦,怪不得,他本就是妖怪,听懂鸟兽之语也不稀奇。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法力高强,那一天的那个海神,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勾结?”云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勾结,一个山上的野兽,怎么会把祭品投入海底?又或者,海神是他的主子,他献祭生人也是为了讨好主子?最近东海上空的邪气,极有可能是黄皮子作祟也说不定。 “别急,且听他们自己怎么说。”夏慕云指了指台下起哄的几个人,云瑶这才注意看,原来这几个人竟是浣熊所化。 云瑶不禁张大嘴巴,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惊惧,“天哪,今天可是妖怪开会啊。” 夏慕云按住她的肩膀,“不必害怕,我在。” 她感觉到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心的温度,云瑶感到安心许多。 “眼下,是要让这黄皮子背后的正主现身,一只黄皮子不足为惧,而且我查看过了,那几个祭品身上并无黄皮子的气息。”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虽然我没有鸿鹄之志,但是守护这里的安宁,也是我的责任。”云瑶心里问道。 夏慕云手托着下巴,“你呀,一会他们演不下去的时候,你大喊一声你们家帝君的名字就好。” 云瑶白了他一眼,“我不喊!要喊你自己喊,别理我,烦着呢。” 说完,云瑶挪开身子,来到了离他不远处的李蔚然旁边。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着这场别开生面的盛大活动,一位是主办方的刻意策划。 季氏仙人在台上煽风点火,“各位乡亲父老,献祭吉时将至,海神已经在祭坛等候,本仙会亲自带各位一睹海神的风采,让这些祸害潭州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仙人快步走下海神阁,沿着碎石小路,一只总遇到了祭坛的脚下,他抬头看着那高高的祭坛,竟然腾空飞了起来。一旁的乡民,本就镀锌季氏,加上他又这样平地起飞的法术,更加崇拜他了。 大变活人 几名道童押解着“祭品”紧随其后,登上了祭坛。 季氏嘴里胡诌几句咒语,手摇拂尘,那拂尘竟然直立在祭坛的上方,拂尘的兽毛竟然全部竖了起来,每根毛发就好似一颗生魂一般,似有人影幢幢,窃窃私语。季氏大声喝道,“二等不必惊慌,待献祭之后,海神自然会亲自施法,使各位归位,切莫急躁。” 邵清波刚想要登上祭坛去制止,却被几名道童拦下了,云瑶真正看到的,却是他被几只浣熊架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他会不会受到伤害?”云瑶有点惊慌,虽然她并不喜欢邵清波,但是他本性并不坏,也没做过罪大恶极,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他骤然被妖物控制,让人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不会,他也能看见妖邪,而且,那些妖邪不会再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有违天条的事情。”夏慕云笃定地说,也给云瑶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居然有天眼?”云瑶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夏慕云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 “是的,看上去,这天眼还是帝君为他开启的呢。”夏慕云看了邵清波一眼,转而继续盯着祭坛了。 云瑶并不太关心什么天眼不天眼,原本她以为只有她自己有这个“特异功能”,却没想到不是她独有,而是很多人都可能有的技能。她似乎并不大喜欢“天眼”这个功能,有这个证明自己可以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事情,反而会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灾祸。有时候,糊涂一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自己认为的舒适或者痛苦状态中,也是一种享受。就好像那个该死的灵戒,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自己拾得,什么阴命阳命,终究不是自己的命。 云瑶并没有继续接话,她也继续盯着祭坛。 那季氏口中念动咒语,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隆。继而狂风大作,祭坛上的烛火开始疯狂摇曳,好像快要熄灭的样子,祭坛后的海浪翻起滔天巨浪。 “海神要出来了?”云瑶瞪大眼睛看着祭坛。 “且看着吧,没有我的法旨,老泥鳅不敢出来的。”夏慕云盯着季氏身后骤然升腾起来的一股青烟。 夏慕云看着那青烟的形状,慢慢升腾起来,形成一条龙蛇的形状。 “快看啊,海神现身了,海神现身了。”人群中有眼尖的,指着季氏身后的青烟说。 紧接着,许多人竟然开始匍匐磕头,双手合十,跪地祈祷,“海神保佑,海神保佑。” 那“海神”卷着青烟从季氏头顶俯冲而下,像是要攫取“祭品”而来。夏慕云盯准了之后,飞身起来,一纸符咒想要控制住那青烟。说时迟,那时快,夏慕云飞身起来的时候,那青烟好像感知到了符咒的灼热,迅速缩了回去。他几乎是在飞升的同时,祭出凤鸣琴,琴声急促,好像千军万马夜奔一般。那青烟“看到”凤鸣琴之后,化成一道青色的光,消失在了茫茫的海面。 由于灵戒为媒,云瑶听到了凤鸣琴声,那琴声让她的耳朵感到嗡嗡轰鸣,头痛欲裂。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天空却突然放晴了,之前所有的阴雨暴风都消失了。而天朗气清之后,她的头痛感也随即消失了。转眼再看那鱼缸里的祭品们,都站在了舞台上,跟各位观众谢礼微笑。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吃瓜群众还以为亲眼看到了异常高深莫测的魔术表演。 “好高深的法力,夏慕云真有两把刷子。”云瑶心里感佩着。 “云瑶,快看,太神奇了,这么近距离的大变活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以前在vegas看到过大卫的魔术,现在觉得这个魔术师,比大卫更厉害啊。” “是啊,我也从来没看到过。”云瑶转而问,“你看到小邵公子没?” “刚才还在台下,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另一边,台上表演的季氏并未看见夏慕云,只是感到发生了什么,那“海神”本来目的是攫取祭品,却好似撞见了什么东西,功亏一篑了。他也听到了凤鸣琴声,只是以他的见识和法力,辨别不出来这琴声就是凤鸣琴发出的。那琴声让他心绪翻腾,头脑发胀,险些现出原形。 他感觉到,现场一定有什么法力极高的人物,阻止了这次献祭,他感到瑟瑟发抖,不过究竟大场面的他还是想出了应对的说辞,“海神祭典的傩戏到此结束,再次感谢各位游客的观看,相信通过这次大傩,海神一定会大发慈悲,一保百姓和乐,二保风调雨顺,三保无灾无厄。无量天尊!请各位游客移步海神阁,将会有更加盛大的演出等待着大家,谢谢大家。” 然后几名道童与云瑶带来的仙童一起,把鬼面旗子丢在祭坛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季氏引法术燃烧了鬼面旗子。然后百姓们纷纷把自己制作的鬼面旗子,鬼面灯笼,还有各种鬼面造型的东西投入火中。伴随着欢呼却与与欢腾的热烈气氛,海神祭典算是达到了最高潮,也接近了尾声。 此时潭州百姓已经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海神阁的傩戏了,台上咿咿呀呀,台下呜哩哇啦。人群攒动着,乱哄哄赶去海神阁看傩戏。 且说台上的季氏,想要施法遁走,却被夏慕云诶拎住了,“哎,我说,季大仙人,这么着急去哪呀?”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仙?”季氏狐假虎威,回头想看清楚来者何人。 夏慕云放下他,现出了真身,“季大仙人,你看看我是谁?你可识得?” 季氏看到一个身着紫袍,头戴东珠紫金冠,手拿琉璃乾坤扇的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虽然是黄皮子修炼成人形,却没有见过鬼帝的真容,以他的修为和品级,就连精灵城主的真容都没见过。 因为不知,所以无畏,季氏手摇拂尘,假装镇定,“你到底是谁?” 夏慕云边摇扇子,边说,“说说吧,刚才那个冒牌海神,到底是谁?凭你的修为,还不敢食用生人来增长法力的,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季氏并不惧怕,虽然他觉得眼前的人,他可能惹不起。 “贫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日祭典颇有些累了,没工夫跟你在这儿闲话家常,告辞!”说完,季氏想使一招遁地术,意欲逃走,却没想到,地面好似铁板一般,根本穿不进去。他眼见遁地无效,便想要飞身跃起,却发现自己好似被粘在地上一样,脚都不能离地。随着自己的用力,却摔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孽畜,别费力气了,今日本座在此,你不说实话,等到了勾陈面前,等着你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勾陈的手段,你不会不知吧?” 不如归去 季氏听到勾陈的名字在这人的口中如此轻描淡写,爬到了这人面前,“大神饶命,大神饶命,小妖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说的什么海神,小妖也不甚了解。” “你不了解?那你可了解凤鸣琴?”夏慕云并未祭出凤鸣琴,季氏已抖动如筛糠,“鬼帝饶命,鬼帝饶命,小妖知错了。” “哦?那就说说吧。”夏慕云随意挥着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氏。 “鬼帝,小妖也不知道那海神是何方神圣,只是小神的丹元被他拿走了,他还威胁小妖说,如果不能献祭生人给他,就让小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小神修行几百年,实在不愿意就此结束仙缘,还请鬼帝看在小妖一心向道的份上,饶恕小妖这一回吧。”季氏磕头如捣蒜,身抖如筛糠,声音中也充满了颤栗与惊恐。 夏慕云观他神色,读他心智,似乎没有撒谎,“那你可知那厮的真实样貌?是何物所化?” 季氏几乎要哭出来了,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禀……禀告鬼帝,以小妖的法力,看不出来者是何方神圣。只是从他每次出入东海的行踪,以及来往的痕迹来看,似乎是蛇妖。” 夏慕云不太相信这句话,慢里条斯地说,“蛇妖?本座刚才与他交手,法力不在本座之下,如此高强法力,怎么可能是蛇妖?” 季氏颤抖着说,“鬼帝,真的,真的是蛇妖,要么就是蛇形的怪物。他最近每次来,小妖都能感觉到他吐着信子的声音。” “哦?”夏慕云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蛇形成圣的样子,“不可能是宓儿,她要是想作怪,会明目张胆地去做,绝不会装神弄鬼这一套。也不可能是女魃呀,她应该在九黎软禁着呢?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东海来作怪啊。可是除了她们,身为蛇形,且能抵御得住本座凤鸣琴的异类,这十方天地里,还是屈指可数的。” “我观那青烟形态,却似蛇形,不过,眼下还没有证据,且再观察吧。孽畜,你可知罪?” 季氏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他知道夏慕云杀伐决断,自有威严,几千年来,建立九幽地狱,以及整个炼狱制度,无论是犯错的大罗神仙,还是罹罪的凡夫俗子,九幽地狱,忘川深深,无人不闻风丧胆,惧怕三分。 “鬼帝饶命,鬼帝饶命啊,小妖再也不敢了。” “你助纣为孽,攫取生魂,本座罚你去看守辟邪神虫三百载,你可认罚?”夏慕云摇着扇子,望着碧波浩渺的海面,幽幽地说。 季氏听说过位于阿鼻地狱最深处的辟邪神虫,它有八只脚,身体灰色,有翅膀,近似飞蛾。早上吃三千个小鬼,晚上吃三千个,那些轮回无望的邪灵鬼魅,不知道有多少成为它的果腹之物。这神虫也是夏慕云震慑地狱的神器之一,一旦进入阿鼻地狱,基本就算告别十方天地了。魂飞魄散尚有聚魂的可能,被神虫吞下,等于形神俱灭,纵使三清合力,老祖重生,也再无“生”的可能。 季氏听到要去看守神虫,几乎吓晕了过去,“鬼帝饶命,那神虫法力无边,每日吞噬地狱之灵无数,小妖恐怕……”他本想说,万一把它吃了怎么办。 夏慕云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一笑,“神虫有灵,识得看守他的生人。你现在身无丹元,神虫不会伤你,只要你心无邪念,三百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会过去。你看,九千载,不也很快就到头了,没几日了。” 季氏跪地,声音感觉快要哭出来,“小妖谢鬼帝不杀之恩,此去,小妖会认真看守神虫,为九幽,为鬼帝尽犬马之劳。” 夏慕云摆摆手,“神荼会带你去见神虫,退下吧。” 季氏叩拜之后,看到眼前出现一位金甲神,黑髯虬须,眉发耸互,头生两角,眼如铜铃,身如巨人,手持浑铁点钢叉,想必这就是神荼了。 神荼并没说什么,只是恭敬地拜了一下夏慕云,手中钢叉翻转,发出银光一道,季氏现出了原形。随即,神荼拎起瘫软在地的那只黄皮子,离开了祭坛。 夏慕云转身看着祭坛不远处的人群,他们在认真地观看傩戏,他嘴角不禁笑了一下。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夏慕云朝着祭坛后面说。 果然,祭坛后面走出来一个紫色须髯的老人,原来是“海神”赢勾。 “拜见鬼帝。”赢勾深深地施了一个大礼。 夏慕云脸上的笑意隐去,愁云爬了上来,“刚才的事情,你怎么看?你在这里许久,可看清楚那是何人冒充你?” 赢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禀鬼帝,小神已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看是谁来冒充小神。” 夏慕云知道赢勾速来隐藏锋芒,一为了保命,二为了修行,如今赢勾被镇压在冥海,虽说有个“镇守”的名头,可那三千道灵符的威力,一般人是不能破解的。尽管冥海可以压制任何入侵者的法力。虽然鬼帝如今受体内的穷奇挟制,但是赢勾还是得受制于鬼帝,因为凤鸣琴可以穿透冥海,直捣黄龙。其他的诸神,赢勾是毫不畏惧的,但是也绝不会轻易得罪,并不是“老好人”,而是觉得没必要为自己树敌。 “本座就知道,问你也无用,只是可惜了,昨日燃烛仪式开始,这里的香火被那厮吸取殆尽,你半点没捞着啊。算了,你起来回话吧。”夏慕云好似有点揶揄的口吻。 赢勾颤巍巍起身,拜揖道,“鬼帝说笑了,小神戴罪之身,哪敢享受香火?这些年也都是百姓抬爱,才给了小神一点点福气。” “其实啊,你的听觉最灵敏,你可听到蛇形移动的声音?”夏慕云依旧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鬼帝又在开小神玩笑了,听觉灵敏,那得属地藏王的谛听了。”赢勾总是巧妙地避开任何一句夸赞,和套词。 谛听是地藏王的坐骑,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该神兽十分忠诚,且听觉灵敏,智慧无边,上至上清境,下至九幽极乐,它全部通晓,辨识得十分清晰。 “罢了,你们是看我没几天了,所以都来敷衍我,是吧?”夏慕云虽然说着真心话,在有新的人听来,却好像试探口风一般。 赢勾在此一拜,“鬼帝永远是鬼帝,即便卸任,十方天地之内,众生灵也会唯鬼帝马首是瞻。” “不必说宽心的话,本座还有不到半年的光景了,卸任之后打算留在人世间,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衣,每日农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倒也十分惬意。” 赢勾脸上微笑起来,垂手立在旁边,不置一词。 夏慕云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算了,海神大人,您还是看看你护佑的这一方百姓,正在如何给你歌功颂德吧,本座想想,怎么去修复那些事了魂魄的人吧。” 看着夏慕云远去,赢勾直起身子,嘴角冷冷一笑,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拂袖而去。 ※※※※※※※※※※※※※※※※※※※※ 楼主纯属为爱发电 鬼帝捉妖 那黄皮子消失之后,邵清波也恢复了自由。 邵清波不知云瑶可以看见异象,便想了一套说辞,“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脚麻木,不能迈步了。你还别说,这祭礼的高潮就是那大变活人的把戏了。” “是啊,那个季大法师就跟魔术师一样,回头我们公司年会的时候,出高价邀请他去表演一次。” “哈哈,你有所不知,海神节今晚还有一场灯会,要不要今晚一起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这,邵公子,看在您是客户的份上,我来观礼了这盛大的海神节。”云瑶故意拉长声音,“可是这什么花灯会就免了吧,眼看清明小长假了,我想做个出游计划,不想出来晃荡了。客户也不能耽误乙方的8小时外,不是吗?” “好吧,我可跟你说啊,这样传统的节日,许多年不曾有了。这不比金陵,每逢个盛大的节日,你都可以看看秦淮灯会什么的。东海,这样一个世界性的大都会,难得这样的活动,不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一旁的李蔚然好像是兴趣盎然,“设么灯会?我好想去看,几点开始?” 邵清波呵呵一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不如叫上你师父,跟我一起先睹为快?” 李蔚然使出他的小鲜肉功夫,几声央求,云瑶就动摇了。 近中午时,云瑶感到肚子咕噜咕噜地乱叫起来,从凌晨出来,都还没有进过一口水,一粒米,若是有低血糖毛病的,恐怕早已饿晕过去。 云瑶靠在街旁的一个展位上休息,却不想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转过头,一只精致的保温食盒挡住了她的视线。看到那熟悉的紫色衣服,云瑶不禁莞尔,“好啦,神仙大哥,知道是你啦。” 夏慕云放下食盒,眉眼弯弯地笑着,好似头顶上那温暖的阳光一般。就那么一刹那,云瑶的眼睛有点迷离,竟差一点挪不开。如果不是一起布展的小伙伴们分食饭菜的哄闹声,云瑶还不能那么快回过神来。 原来是夏慕云带着绿竹和临江仙的几个服务员,带了足足的饭食和菜品来“慰问”她们来了。 云瑶看到夏慕云身后的一位美女,眉眼带笑,肤色雪白,顾盼生辉,一身浅碧色的衣裤。她不禁笑了一下,“这位美女是谁啊?你艳福不浅啊。” 绿竹微笑着点头,并未多话,夏慕云介绍了一下她们,“绿竹,云瑶。” 绿竹轻轻点头微笑,云瑶也微笑着回礼,“绿竹姐姐,真是漂亮啊,看上去温文尔雅,跟慕云兄走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啊。” 夏慕云并没有解释,绿竹轻轻笑着,收拾了一下云瑶旁边的摊位,摆好了饭菜和筷子,自己则退立一旁。 云瑶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大声对李蔚然和不远处的邵清波说,“今天这顿,是夏大仙儿请的,大家谢谢夏大仙儿呀。” 大家哄笑着,邵清波沉默着,大家开始大快朵颐。 “夏慕云,绿竹姐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还像海螺姑娘一样,送来美味佳肴,及时雨啊。”云瑶边吃边说。 “我看祭典之后,你和你的银耳羹就不见了,我寻思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来看看你。灵戒告诉我,她的主人都要饿晕了,我得赶紧喂饱你啊,要不这血可就不新鲜了。” 云瑶瞪了他一眼,“又没正形,如果真想取血,就赶紧行动,别给我吃了好几个枣,突然打一巴掌。” 夏慕云扑哧一笑,“你看你,你家帝君不是说了吗?我靠近你就是为了攫取你的鲜血,没有纯善的目的。所以呢,我做什么,你都不必感谢我,就当我别有用心,处心积虑好了。” 绿竹眼睛眨了一眨,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云瑶不再说话了,开始默默地吃饭,夏慕云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拨弄身旁的几个花灯。 突然,他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口中出现像铁锈一样的腥味。他知道,是那位“老朋友”反噬的结果。他抬手看到了手心的灵印,如火焰般跳动着,灼烧着他的饕餮元神。他只好扶住身旁的摊位,佯装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绿竹扶了一下他,他摆摆手,示意她无事。 云瑶低着头,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今晚有灯会,你不是说想欣赏这城市的风景吗?那么你来不来看灯会呢?” “嗯?”夏慕云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听见云瑶的话。 云瑶抬头,看到夏慕云似有心不在焉,便尴尬一笑,“没什么,我就问你,什么时候回你的老巢。” “不回去了,你家帝君很快就会在那里住下了。”夏慕云轻描淡写一句,却忍着巨大的痛苦,他必须找个借口赶紧离开,他不想自己接近失控的样子出现在一众凡人面前,尤其是云瑶面前。 绿竹看出来夏慕云的心思,便对云瑶说,“云瑶姑娘,今天穆大夫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就先失陪了。这些饭菜,主子已经结完账了,各位可安心享用。” 绿竹本想搀扶一下夏慕云,却被夏慕云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东海市滨海大街汹涌的人潮中。 且说夏慕云回到自己在东海的驻地,也是行宫—一座跟东海医院毗邻的幽冥之地。他进院子之后,在院子上方布下仙障,自己席地而坐,屏息凝神,开始运气,绿竹在一旁护法。 早春的午后,凉气还是浸入骨头的,可是夏慕云的额头却沁出了许多汗珠,原来是他的饕餮之神还在和体内的“老朋友”搏斗。 他看了看位于手心的灵印,红光闪烁,随着他法力的消散,他已经不能控制那灵印。他不禁回忆起来那灵印的由来,一段段往事浮现在脑海。 那还是五万年前,夏慕云初为天神之时,他仙身与那皮囊磨合期还没过。有一日,他云游至昆仑山下,听见有喊救命的声音。他一时忙于救人,竟然脱离皮囊,径自循声去了。却不想,那声音是幻音,那声音的来源是天地间一灵物,名唤穷奇。穷奇身体壮大如牛,全身长满了猬刺,已在邽山修炼几万年。它也一直在寻觅合适的皮囊,好摆脱自己凶恶的外形。 他听说无山圣母为夏慕云亲自制作了一具天地之间最美的皮囊,便开始垂涎,甚至探听到了夏慕云的踪迹。他知道夏慕云虽然是饕餮化身,可是内心却有些纯善,他也知道夏慕云跟皮囊还未完全磨合好,于是便上演了一出声东击西。 等到夏慕云意识到自己被骗时,匆匆赶回,却发现皮囊已经站立起来,里面是上古灵物—穷奇的庞大身躯。夏慕云非常愤怒,开始施法,希望可以收回皮囊。 两个上古神兽为了一具皮囊,打了三天三夜,昆仑山被战云笼罩着,不见天日。得知曲折的天尊震怒,亲自施法,将穷奇镇压在昆仑山下,并传授给夏慕云迅速磨合皮囊的方法。至此,一场皮囊争夺战以穷奇失败而告终。 然而,这并不是结局。 夏慕云上任九天鬼帝之时,大赦十方天地,穷奇也在被赦之列。恢复自由的穷奇千方百计要接近夏慕云,希望可以杀掉夏慕云来报仇。穷奇曾化身九头神鸟接近夏慕云,不聊被夏慕云识破,二者再次大战。穷奇扬言,如果夏慕云继续做九天鬼帝,它会让整个北冥变成平地,让灵界秩序荡然无存。夏慕云并不理会穷奇的大放厥词,大战之后回归北冥休养生息。哪知道,穷奇真的言出必行,它喷出万丈火焰,焚烧西方灵界与其他五方天地的边界。果然,边界被烧毁,西方灵界灵界的恶灵全部逃脱出来。一时间,十方天地,恶灵遍野,神仙哭嚎,人类惨死,秩序浑然不再。 夏慕云接天尊命令,亲自上阵,熄灭万丈火焰,动用无上法力,召回了散游各地的恶灵,重新画符镇压。他化身饕餮,直接吞掉了穷奇,希望可以运用自己的身体来消化这凶兽,却因为体力不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少阳帝君炎江凌亲自出手,镇压住了穷奇的怨念,把穷奇封在了夏慕云体内,穷奇的怨念化作一枚灵印,游走于夏夏慕云的身体各个部位。 少阳帝君告诉夏慕云,这怨念每三千年会爆发一次,如果法力不足以镇压它,它便会与镇压它的人一起玉石俱焚。夏慕云身为天神,并不一定同死,但是会元气耗尽,不久便会灰飞烟灭。他在鬼帝任上,得知一种秘术,只要聚齐十方灵魂,加上十世纯阴命格人类女子的鲜血,便可以焚化穷奇的怨念,并且自己也会得到永生。 其实,这个所谓秘术是炎江凌告诉他的。炎江凌一直不相信妖物修炼成神会一心一意向善,这个秘术既是考验,也是囹圄。炎江凌没有告诉他,那穷奇冲破他身体的时候,穷奇会灰飞烟灭。而他虽然会魂飞魄散,但是由于他聚集了穷奇万年的法力,会很快聚神聚魂,得到永生。炎江凌和姬少尘也说过,会助他十方神力,顺利度过劫难。 倘若他真的禁不住永生诱惑,行秘术聚魂,那么炎江凌的猜测就会成真。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治罪于夏慕云,并且把他打入极寒之地,万年不得出世。 四个多小时过去了,手心的灼热感才渐渐消失,胸口的剧痛感也不再了,他收了气息,站起身来。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绿竹早就从屋子里取来夏慕云最爱喝的茶水,斟满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主子,您的身体……”绿竹满眼满心的担忧,全部写在了脸上。 “无事,不必担忧,此时不可说与云瑶。”夏慕云坐在凳子上,抿了一口清茶,“对了,要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禀主子,奴这次从岭南回来,并未察觉到妖王的异样,每日或是笙歌,或是观巫戏,或是游山玩水,并未见她与外人过多接触。只是又一次,撞见了她与大司命相会,不过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只是说各自珍重而已。” “那万灵阁呢?”夏慕云知晓,这万灵阁什么丑事都做得出来,最近东海很多人好像得了失心之症,说不定与万灵阁脱不了干系。 “万灵阁依旧如常,每日子时开,寅时闭,未见生魂出入。”绿云认真地回话。 “你可见过洛神?”夏慕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并不怀疑什么。 “洛神深居简出,奴并未见到,只是洛水汤汤,她应该无意外出。”绿竹也相信,东海的事情,应该与宓儿没有关系,祭典上那个蛇形的怪物,应该不是宓儿。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你带着我的传音亲自去一趟湨水,请他务必看守好湨水,防止铤而走险之辈穿越湨水,来人间作恶。” 绿竹点点头,带了夏慕云的传音再次上路了。 灯火阑珊 “邵清波,撇开咱们是甲方乙方的关系,今天我帮你布置等会,累屁了,你可得请我喝小李吃顿好的。” 邵清波拍着胸脯说,“那没问题啊,只要小邵公子我弄得到的,随便提。” “不是今晚还有灯会吗?那就去找一个临江的,临街的,风景美的,可以看灯会,可以观夜景的地方,还能吃美味佳肴的。”云瑶一边捶背,一边说。 李蔚然满怀期待地看着云瑶和邵清波。 邵清波想了一下,“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那还犹豫什么,走起啊。” 邵清波带着云瑶“师徒”来到了自家经营的酒店—“临江仙”。临江仙的位置正好在海神阁的正对面,既可以看海神阁的傩戏,又可以看花灯,还能吃到美味的挪威海鲜,还临江,风景优美。 “小李子,今个不必给小邵公子省钱,想吃什么,随便点。” 李蔚然看了邵清波一眼,邵清波点点头,“今个随便点,帝王蟹,挪威三文鱼,想吃什么都来,咱们自家的饭店,敞开了吃。” 果然,上桌子的全是“最贵”的海鲜,帝王蟹粥,鲍参翅肚,用邵清波的话说,“也不怕传出去说你们俩没见过世面。” 酒足饭饱之后,海神阁前的大街上已经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的彩灯,琉璃灯,走马灯,龙灯,狮子灯,让人目不暇接,川流不息的人群在灯的海洋穿梭,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偶有画舫经过江面,船上吴侬软语,或浅笑低吟,或弹唱清韵,好不惬意,美哉,快哉。仿佛让人梦回烟雨江南,恍如元宋盛景一般。 “万星烂天衢,广庭翻人潮。”云瑶不禁感叹。 “真是有文化啊,像我们这样的,就会说一句,‘真尼玛好看’。”邵清波一边自嘲,一边看着下面的灯会盛景。 “都是天堃主办的,没文化怎么会办出来这么好的灯会?” “都是下边的人弄的,从头到尾,我除了看看策划案,就是今天帮着布展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包括今天那些个大手笔。” “这么好的灯会,不去看看,这的是可惜,要不要一起去?”云瑶看到邵清波这句话饶有深味,嘴角冷笑一声,但是又不便说出自己知道些什么,便岔开了话题。 邵清波摆摆手,“今年灯会的主题是“清平乐”,这是商会的几位前辈一起想出来的,取‘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之意,你们去看看吧,我就不下去了,一下午忙下来,腿儿都断了。” “两岸红灯射碧波,一支兰桨荡银河,”李蔚然也脱口而出一句诗词,两位“前辈”同时微笑赞叹了一下。 “那好吧,小邵公子,谢谢你这一顿大餐,我和小李子会继续为您效劳的,今天就先告辞啦,你好好休息,明儿见。” 几分钟后,云瑶带着李蔚然来到大街上,“小李子,我看你一直在发微信,不拘着你了,去吧。” 李蔚然像被“特赦”一下,做了一个巴顿将军的招牌姿势后,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老纪和蒋老师在家一定好没意思,不如让他们来看看这个灯会吧。” 云瑶挽着老纪和蒋老师漫步在街上,灯光闪耀,食街也被搬到了这里,街上有点热闹。 他们一边走着,老纪却在一盏“鱼戏莲叶”的灯笼旁停了下来,望着那盏灯,陷入了思念里。 云瑶便问那灯后面的老板,“请问,这鱼戏莲叶灯……” 灯后面的人抬起头来,“这灯……”原来是邵清波,只见他青山布裤,头戴闪亮的灯饰,像个普通的商贩。 “怎么是你?你不是很累,说不来了吗?”云瑶不解,以为是父亲有意为之,父亲却一脸无辜地摆摆手。 “怎么就不能是我?”他指着那鱼戏莲叶灯说,“纪叔叔,您喜欢这盏灯吗?送给您吧,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如今虽不是七月盛夏,这盏灯却能把采莲的惬意带给您。” “清波真会说话,如此,老纪我就收下了。云瑶,你看看清波,上得厅堂,下得街坊,是难得的经商之才,你要多向他讨教才是。” 云瑶点头,对邵清波施礼道,“以后还请邵公子多多指教。” 邵清波笑了笑,“不必客气,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嘛。” 老纪对云瑶说,“云瑶,这灯会闹哄哄的,我和你妈不喜欢,我们去云江那边散散步,你跟小邵多聊聊。” 云瑶睁大眼睛,皱了皱眉头,无奈应下。两个人沿街走着,却没话说。 “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其他世界的东西吗?人,或者生物?” 云瑶想起来,他有天眼的事情,可能他知道季氏是一只黄皮子幻化而成。只是现在,他和自己不熟,很多事情不会如实相告,人之相处,不过与此。 云瑶也叹了一口气,“也许吧,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有吧,我说我见过大司命,你信吗?”邵清波似乎在回忆什么,但是语气又带着调侃的意味。 云瑶呵呵一笑,“我还见过玉皇大帝呢。” 两个人各有深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聊什么呢?这么热火朝天?”夏慕云手里挥着扇子,笑嘻嘻地走过来。 云瑶心里笑着,却没有表现出来,“我跟小邵一块做项目,今天下午还一起布展了,也算是共患难,一块看个花灯,怎么了?” “哦,是吗?我可听说,这海神祭典全套都是天堃的赞助,可真是大手笔啊,不过,你家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吗?要不我去你们家当保镖吧,纪云瑶这点三脚猫的把式,怎么能保护得了小邵公子呢?”夏慕云揶揄道。 云瑶猝不及防地出手,一只手锁住夏慕云的右手,另一只手拉过夏慕云的肩膀,右腿用力,把他按在地上,这是云瑶的擒拿手。 “慕云兄,怎么样?三脚猫也能拿下你这两脚虾。”云瑶哈哈大笑,一旁的邵清波也笑出了声。 夏慕云假装很痛苦,他确实没想到这个云瑶会有这么一招,“好了,好了,瑶妹,你最厉害,行了吧?快松开,我都快被你按得散架了。” 地主之谊 云瑶松开手,夏慕云才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右肩,“我说,瑶妹,你怎么这样虐待我,我们又不熟?” 云瑶随即接话,“是呀,我们又不熟,你干嘛对我的事情评头论足,还牵连无辜的小邵?” 夏慕云撇撇嘴,“那我给二位赔礼道歉,请二位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邵清波回礼道,“没事没事,大家都是朋友。” “邵公子,久仰大名,令尊是东海商界奇才,虎父无犬子,邵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啊。” 云瑶在一旁看着他俩寒暄的样子,撇了撇嘴,“二位看上一见如故吧,我去江边找我爸妈了,就不跟你们闲聊啦,再见。” 说完,云瑶头也不回地朝沿江的观光大道走去,沿江灯火辉煌,一路漫步走着。有一双眼睛,在双桥阁上看着她,眼睛里面全是捉摸不透的意味。这双桥阁是青江和浦江交汇处的一座跨江楼阁,主楼叫风雨楼,取“历经风雨,不忘初心”的意思。 云瑶终于有时间想想自己的事情了,你看那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即便有鬼神妖魔,似乎也挡不住大家看热闹,赏灯会的热情。自从偶遇那灵戒,自己的确是看到了许多东西,经历了许多事情,可这是她真正想要的吗?或者糊里糊涂当个普通人,过完人畜无害的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不知不觉地,她踩上了双桥阁,与阁里面的人撞了满怀。她仓皇道歉,后退之时,却撞到了双桥阁的护栏,险些从护栏跌落。阁里的人却拉住了她的手,她感到指尖传来的凉意。 “多谢相救,不知?”云瑶鞠躬拜谢,抬头看那阁里的人,却发现是炎江凌。 她继续说,“多谢帝君相救,我先走了。” “你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吗?鬼帝不能做到的,我会尽力帮你。”炎江凌似乎在等她开口。 她不想与他又什么来往,便说,“无事相求,我还要去外滩那边找父母,怕不能陪帝君赏灯了,帝君轻便吧。” 云瑶匆匆走下双桥阁,朝着云江的方向去了,留下炎江凌在双桥阁,怔怔地站着。 “帝君大人,我看您还是别费心思了,眼看清明将至,想想如何让十方天地春和景明吧。”夏慕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踏着台阶,来到双桥阁上。 炎江凌冷笑一声,“今日海神节,你看到了邪祟?” “的确,有人来取生人献祭,只是那个黄皮子道行浅,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帝君家夫人也发现了,不过那邪祟,她应该看不到。” “这里算是你管辖的重要之处,怎么抓捕邪祟,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看她的样子,三千多年了。” “是啊,三千多年了。郁垒在玉瓶中存放了她三千年,灵戒也在幽冥被镇压了三千年,魔性祛除。可为何在她再世为人时,又让灵戒找上她?难道要让她二十五岁殒命?然后进入轮回道?然后不知道下一世灵戒又来作什么妖,让她再次年少而亡?她已经历经过十世劫难了,三千年的幽禁,宓儿的诅咒也该结束了。我许她十世平安喜乐,安宁康泰,你为何让灵戒再次寻上她?灵戒我拿了很久,终于赶上她二十五岁生日之后给她,就是希望那个魔咒因为年龄超过界限而失效。” 炎江凌轻叹一口气,这轻叹一声并未被夏慕云察觉,“所以,你让她来到你许诺她的第一世,然后亲自来保驾护航?宁可让灵戒吸收你的天神之血?” 夏慕云点点头,“我许她的,我一定会做到,要不我的老脸往哪儿放?我的血,很快也就耗尽了,能护得她一世,就护她一世吧,也想她的命运可以因为这一世,有个转圜。” “那孽障还在兴风作浪?今年你就可以卸任,不必再心系幽冥,有的是时间潜心修炼,度化那孽障。”炎江凌说这话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夏慕云的表情,却发现始终带着笑意的一张脸,笑意后面的东西却捉摸不透。 另一边,云瑶在江边的观景台找到了闲庭信步的父母,他们在远远的看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吟唱,上演的是一出《文君当垆》。 云瑶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几句,就被夏慕云的声音打断了。 “这么巧?纪小姐,你看我来了你们大东海,你是不是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呢?”夏慕云的声音很大,老纪也不禁回头看了一下。 “夏慕云,你是不是跟踪我?怎么哪里都有你?”云瑶有点气呼呼的。 “怎么能是跟踪呢?这海神节的灯会,广告满世界都是,四海闻名,我也是慕名而来,随意游玩,更何况,这一出《文君当垆》,夏某很是爱看呢,那《白头吟》,每每听来,都觉得柔肠百结,肝肠寸断。” 云瑶冷笑一声,“你的感情还真是丰富啊,这样肉麻的词都说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多情公子呢。”说到“多情公子”这个词,云瑶不禁看了一眼像贾宝玉一样温润的那张脸,“长了这样一张脸,笑容也这样和煦,怎么可能是罪大恶极的那个?” 老纪和蒋老师一脸迷惑地望着夏慕云,然后转而看着云瑶。 云瑶赶忙解释说,“爸,妈,这是……” 夏慕云还没等她说完,便自报家门,“看这位端方和蔼的老者,想必就是纪伯父了吧?这位娴静优雅的女士想必就是蒋老师了吧?我是穆昀,东海医院的执勤大夫,拜见叔叔阿姨了。” 老纪知道东海医院的名号,“东海医院的大夫啊,那一定医术十分高明了。” “伯父谬赞,不过是俗物,一来可以救死扶伤,二来勉强养家糊口而已。”夏慕云轻描淡写,“倒是你家姑娘,年纪轻轻在外企工作,能力还那么强,是人才啊。” 老纪看了看云瑶,“云瑶,你跟穆大夫怎么认识的啊?” 蒋老师也很好奇,“是啊,看这穆大夫一表人才啊,年轻有为呀。” 夏慕云还礼,“哪里哪里,就是个拿手术刀的,不比你家姑娘这样的精英人士。”他斜睨了一眼云瑶,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叔叔阿姨,我也不是东海本地人,听说这里有灯会,就来了,不想巧遇了纪小姐,和您二老。” 云瑶白了夏慕云一眼,转而对父亲说,“爸妈,太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下周清明节小长假,我带你们好好玩一玩。” 老纪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喏,也好,那今日就到这里吧。” 蒋老师说,“不用送,我跟你爸打车回去就行了,你完事后早点回来。” 云瑶目送二人离去,转过头对夏慕云说,“说吧,什么事儿?” 夏慕云呵呵一笑,“真没事儿,不过要是真说有什么事儿,还真有一桩。” 云瑶冷笑一声,眼眉低垂,“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认识你,就好像沾上了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夏慕云摇着扇子,“本座奔波劳苦,腹内饥渴,不知瑶妹能否请我饱餐一顿呢?早就听闻这东海的海鲜非常美味鲜香,不知今日是否有这个口福呢?” 云瑶本来眉头皱了一下,听他说要吃一顿,不禁莞尔,“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吃海鲜啊。不过今儿这个点,怕是不得了,明天吧。呃,明天似乎也不行。” 云瑶盘算着自己的日程,想到了自己空闲的时间,“不如清明节后吧,我去东海医院找你,我请你去临江仙吃海鲜,如何?” 夏慕云收了扇子,“一言为定。” “今日这灯会不错,本座很喜欢这江畔流光溢彩、桨声灯影、歌舞浪漫的繁华盛况。我住的地方,也有这样两条河,一条黄泉,一条忘川,只是冥河凄凄,鬼魂凄厉,撕心裂肺的哭声,滔滔浊浪拍击声,更有河底冥兽噬魂声,惨象横生,全无这船棹烛影,莺歌燕语的景象。一园灯火从天降,万片珊瑚驾海来,盛景啊。”夏慕云似有感慨,边看着云江上来往的画舫,还有沿江的灯火通明,轻叹一声。 云瑶看他表情微妙,便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虽是河水汤汤,却终究不是一个景象。想那两条冥河,也不是为了‘景致’而生,只是一种震慑的手段罢了。” 夏慕云点点头,“是啊,手段而已,幽冥界本无风景,本座却在那里生活了几千载,想想真是苦闷啊。” 一句自嘲的话,却引来云瑶一阵同情,“几千年,这么说,你真的是‘万岁’了?” 夏慕云听到这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万岁了,你算一算啊,我生于混沌,然后盘古开天地之后,我就在十方天地随意游荡了几千年,然后呢,又遇到我师父点化,再后来我母亲赐我仙身。你们家帝君颁布法旨,让我掌管幽冥,也九千载了,我可不就万岁了吗?哈哈哈哈,你们家帝君都不及我年纪大呢。” 云瑶杏眼圆睁,面带娇嗔,“夏慕云,你又胡说,既然都是我们家帝君了,以后你不必再来找我了。我知你不是歹人,也不会对我动杀心,你为什么一遍遍试探我?莫不是,你喜欢我,故意说别人来引起我的注意?”云瑶觉得这是幼稚的说辞,无聊的把戏,于是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喜欢你?”夏慕云嘴角不屑地一笑,“你还真是不害臊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这要是让你爹妈听见,还不得气吐血啊,你不是都许给那个小邵公子了吗?我一介天神,怎么会喜欢一个凡人,你可知,这十方天地里,想让我临幸的仙子们,排队都到南天门了。” 云瑶懒得理会,也懒得争辩,“说不过你,想抬杠找别人去吧,本这几天加班,体力活儿的,累坏了,现下回去休息了,再见。”说完,云瑶买不就要朝着双桥阁的方向走,那是回家的路。 夏慕云看她生气的样子,脸色绯红,在灯光掩映下,更显得娇俏可爱,妩媚动人,不过他不应该动心的,于是强辩道,“哎呀呀,你这丫头,没说几句,就如此气急败坏,怎么能带好团队呢?” 云瑶回过头,仍旧气呼呼的,“要你管” 夏慕云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你去吧,他在双桥阁等你,他不会轻易现身,此刻一定有很多话说。” 云瑶听到这句,停下了脚步,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步也不肯往前迈了,“你看见他了?” 夏慕云点点头,“去吧,你肯定也想见他,对吧?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是心里还是有他的。” 云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夏慕云略显黯然的脸,可能自己无意的辩驳,或者是哪一句话,让夏慕云误会了,又或者,自己不经意一个词汇,一个句子让帝君也误会了。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哪能说来就来?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她是否对夏慕云有意,她还不得而知,可是,对炎江凌,她是真的无感,也不愿跟他扯上什么关系的。但是事情却奇怪地发展着,竟然让人误以为自己牵挂炎江凌?算上梦境,也是屈指可数的见面,怎么就有了爱情? 云瑶叹了一口气,“明日我还有事,父亲还在家等我,今日就到此吧,告辞。”云瑶沿着云江一路向西走,云江上游还有一座桥可以跨过,虽然远些,可还是能到家。 夏慕云本想跟上去,却发现一道白光,跟在云瑶身后,他便停下了脚步,直直地望着云瑶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灯火之中。 云瑶一路走着,她却感觉不到炎江凌的相随相护,炎江凌也没有用读心的法术,去了解云瑶作何想法,只是一路跟随。眼看着她似有万语千言,偶尔苦笑一声,却不做解读。 云瑶无心流连沿途的花灯,也不会去看“冷月波心荡”的奇景,她走到云江上游的那座桥之后,停在了桥上。她摩挲着灵戒,低声咕哝着,“灵戒啊灵戒,你不是有灵吗?今日这情景,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了。眼下,我无心儿女情长,也不相信一介天神会儿女情长。一万年,他们可以活一万年,而我却只有朝夕而已。” 炎江凌心里说道,“本座也不是儿女情长,只是情不知所起,牵绊而已。既然鬼帝许你十世平安喜乐,本座只有尽力压制灵戒,才能换来你的平安喜乐。” 云瑶又走了一段,走走停停,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夏慕云并不似帝君口中那样邪魅,也没有特别乖张乖戾,只是在他那个位置,有很多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今日那季氏造孽,肯定是夏慕云出手了,想必是把那黄皮子给抓起来了吧。帝君,炎江凌,也可能是他出手了。哎呀呀,好乱啊,好复杂,不去想了,赶紧回家吧,老纪和蒋老师一定等得着急了。” “哪有那么复杂?抓捕妖邪恶灵,本就是夏慕云的天职。灵戒有灵,只是心声不为我所知而已。”炎江凌心中念道,“本座不信什么缘分之说,也不信你会移情,本座只相信,手中得到的东西。” 眼看着云瑶走进家门,门里传来老纪喊她的声音,炎江凌才止住了脚步,“多保重。” 清明时节 四天之后,便是清明节了,好像是天公晓得世间思亲的凄苦,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一大早,老纪说,这东海的帝君庙最是有名,不如云瑶带着他和蒋老师一块逛逛,有一句东海古话,说人生惬意不过“卜攃帝君庙”,也就是说,逛帝君庙是人生惬意之事。 这个帝君庙位于东海市的西郊山上,占地九十多亩,有正殿偏殿等几十座,供奉的主神是少阳帝君,位于正殿--紫宸殿中。云瑶来过此处,她不愿意来炎江凌的道场,可是父母坚持,她不能说自己跟帝君大人有纠葛吧? 老纪流连于各个神君的参拜祈求,蒋老师则撑着伞观察庙里的陈设和装饰,还有经幡什么的。云瑶无心多走动,就在最外面一层院子里,找了一个遮雨的角落,默默地发呆。 她入神处,并未见眼前出现一个人,那人也在望着他,许久不曾挪开视线。 她从雨里挪了视线回来时,才看到望着她的那个人,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眼睛,眼中满是温情的目光,让人看了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微启,上扬的弧线展示着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他头顶烈焰珍珠冠,身上穿着赭色锦缎衣裤,手上一串紫玉念珠。 原来是炎江凌。 “一直不曾看清楚你的样子,今天看清楚了。” “一会,我就要去镇守幽冥了,此去要等到鬼帝生辰那日才能离开……” “我知道。”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为什么把玉佩还给我?”炎江凌脸上一直冷冷的,但是眼中流转的东西又令人捉摸不透。 “那玉佩太过贵重了,而且我也不方便戴着,在家里放着又怕辱没了帝君的心意。”云瑶始终不去迎接炎江凌的目光,她抬起手,摩挲那只灵戒,“这个戒指,怎么都甩不掉,姑且留着吧,那玉佩,我实在受不起。” “那个戒指,不会伤害你。” “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让这灵戒寻上了我。我也不知道灵戒会带给我什么,我只希望帝君大人不要让它伤害我的家人,朋友。” “你以为我是如此心思狠毒之人?”炎江凌听到这句,眉毛微微一挑。 “不是,你想动谁,不必动心思,直接出手就可以了。我只是觉得这个灵戒蹊跷,偶然邂逅,然后就再也摆脱不掉。” “你去鬼市那日可是你的生辰?” 云瑶摇摇头头,“不是,我呢,是闰年的二月二十八,每四年才过一次生日,我以为帝君大人什么都知道呢。” 炎江凌摇摇头,心里好像在想什么。 云瑶看着细雨霏霏,“其实,我不相信,一个物件可以左右人心,从来都是人心先变坏的,然后把罪过全部推给一个物件。物件哪有心?怎么会知道善恶,是非,黑白?左右它的,是人心而已。” 炎江凌也望向那细雨,“也许是吧,但是神谕除外。” “我细细了解过,这个戒指本来是女娲的,后来给了她女儿,又辗转给了你,然后给了夏慕云,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我手上。” “其实,我有些话跟你说。” 正在这时,老纪走了过来,“云瑶,你来啊,拜一拜月老。” 云瑶冷笑一声,“没想到帝君庙还供奉月老啊。” “我不去,你们拜吧。”云瑶喊了一声,转身再看,炎江凌已经不见了。 云瑶摇摇头,继续看满天飘飞的细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好诗句啊。” “老纪,你快醒醒,你怎么了?云瑶,你快过来,你爸晕倒了。”月老殿传来蒋老师惊慌失措的喊声。 云瑶听到父亲晕倒,也慌了神,飞奔进月老殿,看到了晕倒在地的老纪,和手足无措的蒋老师,旁边还有一位看守殿宇的工作人员。 “我爸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知道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前段日子体检,林医生也说老纪一切正常呢。这好端端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二位别慌,我叫了庙里的急救车,很快就会有人抬这位先生出去,送医院抢救。” 云瑶朝那工作人员致谢,然后平平放下老纪的身体,“谢谢您!老纪,你到底怎么了,可不要吓唬我和蒋老师啊。” 那看守殿宇的工作人员说,“要不要掐一下人中?” 蒋老师说,“不要随便支招,老纪已经没心跳了,怕是休克了。” 云瑶此时心神慌乱,没有注意到手上灵戒示警。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大家慌乱一团的时候,帝君庙的救护人员已经赶来了,他们用担架抬走了老纪,云瑶和蒋老师跟着一道上了车。 东海医院。 老纪被送进了抢救室,云瑶和蒋老师在抢救室外等候,母女俩靠成一团。 “妈,您放心,老纪不会有事的。” 蒋老师抓着云瑶的手,“你爸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一直坚持锻炼,血压也不高,血糖血脂都正常。” “那他晕倒之前也没有什么症状啊?” “没有啊,就是正在看月老像,还说要拜一拜,还没拿免费的香烛呢,就晕倒了。”蒋老师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妈,不要怕,不要怕,东海医院是东海最好的医院了,他们一定可以把老纪救回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光灭了,三名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摘下口罩的一刹那,云瑶愣住了,“原来是你。” 对,是夏慕云。 “穆大夫。”蒋老师认出了他,“云瑶她爸爸怎么样啊?” 夏慕云微笑着,“纪叔叔没事,就是误食了木瓜粉,引起肠道过敏,突然休克,现在洗过胃,已经转移到病房了。相信纪叔叔很快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三天之后,来做复查就行。” “木瓜粉?老纪怎么会吃木瓜粉?”云瑶一脸迷惑地问蒋老师。 蒋老师也是毫无头绪,“是呀,老纪没吃过木瓜粉,这是怎么回事呢?” 夏慕云跟旁边一位医生说,“徐大夫,您跟蒋阿姨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那徐大夫点点头,跟蒋老师聊了起来。 夏慕云趁机拉云瑶到一旁,“你父亲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被人家给伤了,魂魄都快牵走了,得亏你的灵戒示警,灵光赶走了那东西。还是灵戒只保护你,不会保护你的家人,也不会让你父亲的魂魄自动归位。” 云瑶大惊,“什么东西敢在炎江凌的道场作祟,炎江凌才刚走不到十分钟,父亲就晕倒了。” “你家帝君已经走了,本座和大司命的金身也不在庙内,有什么东西在也不为奇啊,没有帝君加持,这就是一座普通的房子,没啥特别的。” “真的吗?不是哥不在江湖,但是江湖已然忌惮哥吗?” 夏慕云摸了摸云瑶的头,“傻丫头,我得走了,你家帝君接引幽冥的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你等一下,老纪中毒是怎么回事?” “不说中毒,难道说中邪啊?这里可是医院,好了,我真得走了。” 云瑶冷了一下,回过神来,夏慕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几位医护人员从云瑶眼前经过。 云瑶走到母亲跟前,“妈,您放心好了,刚才大夫我问过了,爸没事的。” 蒋老师点点头,“嗯,医生说可以进去看看你爸,咱们去看一下吧。” 母女俩来到vip病房,看到正在输液的老纪,脸色蜡黄,气息微弱,没有输氧,只是手背上有输液管子。 蒋老师抓住老纪的手,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老纪,老纪。” 老纪缓缓睁开眼睛,“你们来啦,我这是怎么了?” 蒋老师脸上挂满关切,眼角噙着泪花,“医生说,你是误食了木瓜粉,导致休克,还好抢救及时。” “木瓜粉?我怎么不记得我吃过木瓜粉呢?”老纪一头雾水。 云瑶赶忙说,“医生都帮你洗胃了,在你的胃里发现了木瓜粉,你是不是在吃什么药物啊?” 老纪气息有些孱弱,嘴唇微翕,然后又张开,“碧云,你看看,我随身带的降压药里面,是不是有木瓜粉的成分啊。” 蒋老师从包里取出来一个白色药瓶,和一副老花镜,她细细看着那药品的成分,“这药里面,没有木瓜粉啊。” 老纪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我知道了,是早晨的时候,我说肩膀疼,你给我吃你的风湿性关节炎……”老纪说着就咳嗽起来。 蒋老师轻轻抚摸着老纪的胸口,“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药好像是有木瓜粉的成分,都怪我,以为吃了这么多年了,就可以给人诊病了。” “好了,好了,妈,你别自责了,以后别乱吃药就好了,不舒服来医院检查啊,乱给别人开药吃;还有你,老纪,你说蒋老师一个搞经济的,怎么会懂得药理?”云瑶虽然嘴上埋怨二老的“自作主张”,心里却十分后怕,她心想着到底是什么邪祟。 她忽然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他们,她回头一看,门背后有一个“人”,只是那“人”周身一体,看不出来四肢五官,浑身如漆般乌黑锃亮,疑似头部的位置一双亮绿色的眼睛。 云瑶心悸了一下,把父母挡在了身后,此时灵戒再次示警,发出为红色的光芒。 北冥接引 灵戒的示警,夏慕云和炎江凌都收到了。 此时此刻,位于湨水之滨的灵光桥,则金光熠熠,灵气浮动。“天空”显现出七彩祥云与群鹤齐鸣,一道彩虹桥从九重天外,直直地降落到湨水之滨。 在大司命姬少尘与鬼帝夏慕云的护佑之下,少阳帝君炎江凌脚踩金色莲花,沿着彩虹桥姗姗而来。衣袂飘飘好似暗香浮动,仙乐回响如芙蓉泣露,而三个人也是衣着华丽无比。 只见为首的炎江凌,只见他冠三维之冠,冠上九龙衔珠,服九色云霞之服,衣料如云蒸霞蔚,脚踩飞羽无忧履,履下有十方天地。这一身天依,配上那张冷峻英武的脸庞,让人心生敬畏,凛凛而不可侵犯。炎江凌乃是伏羲氏转世灵童,出身自是不必说,他生下来就注定了无比尊贵的地位和影响。他拜师斗姆元君,习得无上法术,协助女娲补天,镇压九州邪灵之乱,率十方天兵鏖战蚩尤,丰功伟绩细数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他身后分别就是大司命姬少尘,与鬼帝夏慕云了。姬少尘纱帽罩头,一身青色道袍,袍上银龙咆哮,也凸显了他本人乃是百兽之王的身份。这大司命乃是银龙修炼数千年得道成仙的,自然而然的高贵,座下一匹九头金毛犼,无比威风。大司命也是十方天地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眉眼却格外温和,嘴角也是笑意,一双丹凤眼引得无数仙子伸颈侧目,微笑默叹,自愧弗如。 另一位就是九天鬼帝夏慕云了,一身紫色道袍,头戴紫金东珠冠,还是那张如冠玉一般温润的脸,眼角眉梢都是邪魅的表情,自带潇洒与倜傥。人人都知晓这幽冥鬼帝夏慕云,手段狠辣,九幽地狱不知道多少折磨十方魂灵与各路妖魔鬼怪的手段,幽冥界深处不知道多少妖神鬼兽,都是他登临鬼帝之位后所创造,所豢养。这些震慑人心魂的手段与怪兽在侧,十方天地之内,畏惧之人颇多,却甚少有人了解他是那身段风流俏郎君。 在大司命与鬼帝的护佑下,帝君踩落云头,隐去金莲宝座,款款走来。湨水之滨则乌压压一片,跪满了幽冥界有头有脸的鬼王和高品级的阴司们。 清明当日午时,炎江凌要正式进驻幽冥界,而夏慕云,身为当值鬼帝,要亲自迎接帝君进北冥天池。收到灵戒示警后,炎江凌只是眉头微皱,并未在一众鬼差冥司面前表现出来异样。而夏慕云,虽然心中记挂,却还是依着礼法,将帝君从湨水之上的灵光桥,一路穿行,到达北冥天池之上的酆都城。一行人迤逦前行,一直到纣绝阴天宫门外。 好大一座天宫,却好似一座城。碧瓦楼台,真个壮丽,但见飘飘万迭彩霞堆云,隐隐有千条红雾缭绕。耿耿飞檐之上有怪兽蹲守,辉辉瓦迭似鸳鸯联翩。朱红的大门钻九九八十一路赤金钉,槛设一横白玉丹陛,窗牖也似泛着金光一般,帘栊幌亮恰有赤色闪电。“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殿阁正门中间,上悬鎏金匾额一面,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嵌于匾额之上--“纣绝阴天宫”。平日里,这纣绝阴天宫是不见天日的,只有帝君在的日子,才会金光四溢,云蒸霞蔚,那都是少阳帝君的法力加持使然。 炎江凌进入大殿之后,沿着云霞铺就的羽毯一路行走了九百九十九步,才到达那王座。那王座通体紫金色,乃是夏慕云豢养的混沌神兽所化。早些年,这混沌神兽得知夏慕云被天尊点化,修成正果非常不服气,亲自来幽冥界挑战夏慕云。奈何技不如人,被夏慕云制服之后,便愿赌服输,心甘情愿侍奉他,化作紫金王座,日日在纣绝阴天宫守护夏慕云。 接引帝君的仪式正在进行,夏慕云不能脱身,身边的一众鬼王冥司亦是如此,大家山呼帝君名号,跪倒在地,迎接帝君的到来。整个仪式进行了三个多时辰才结束,而夏慕云已经心急如焚,“只怕那丫头别出什么岔子啊。” 仪式行将结束时,炎江凌对下跪的鬼帝说,“去吧,本座在此,你放心。” 夏慕云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看着炎江凌,目光交汇的瞬间,炎江凌微微颔首。夏慕云这才恭敬地拜别,离了纣绝阴天宫,匆匆去了。有了帝君在北冥坐镇,夏慕云再无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北冥有任何异动了。 却说云瑶看到那“人”之后,只是晃了一下,瞬间便消失了,云瑶心头一紧,额上酣睡沁出。她环顾了房间,不见任何异象。窗外的雨渐渐变小,后来浮云消散,天空放晴了。 “云瑶,云瑶。”是蒋老师在喊她。 云瑶回过神来,“怎么了,妈?” “输完液了,你去喊护士过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蒋老师轻声唠叨着。 云瑶生怕父母被那邪祟侵扰,左右为难,“那个,妈,那个,这是vip病房,有床头铃吧,你按一下。” 云瑶快走一步,去拉病床床头铃,却眼睁睁看着那漆黑绿眼的东西站在蒋老师身后。 “妈!”云瑶大喊一声,心里默默念着,“天哪,我该怎么办啊?云瑶惊慌不已,心跳加速,她开始感到有鬼魅邪灵在身边作祟的那种恐惧了。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夏慕云一身白大褂从外面走来,云瑶长出一口气,差点瘫倒在地,还好夏慕云稳稳扶住了她,放她坐在病房的俯卧沙发上。 云瑶知晓夏慕云可能是收到了灵戒的示警,只是现在这个情势,她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否为真的夏慕云,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夏慕云说要去参加帝君的接引仪式。如今父亲昏孱弱,母亲不知危险,而自己却没有降伏妖魔的本事,万一被坏人趁虚而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瑶看那“夏慕云”真身穿着紫色道袍,容貌无二,手中一把琉璃乾坤扇。她仍是满面疑惑,于是便问,“你真的是?” “瑶妹,怎么不敢相认了?你家帝君有事不能来,我来代劳了。” 听到熟悉的调侃,加上灵戒并未有异样,云瑶再才敢确认,上前一步,隐忍着眼泪,焦急万分,“慕云,我刚才……” “我都知道了,一会慢慢说。”他转而看着云瑶的父母,“叔叔输完液了,是吧,我去喊护士来给叔叔拔针,云瑶,你跟我出来一下,去交一下费。” 云瑶惊慌着,看着爸妈,又看看夏慕云。 夏慕云点点头,像是给云瑶吃了定心丸,“出来吧,让纪叔叔休息一下。” 很快的,绿竹穿着护士服走进了房间,看到她,云瑶的心才落了地,跟夏慕云走出了房间。 来到防火门后面的走廊,云瑶心慌意乱,言语都有点不成句子,“慕云,慕云,我刚才看到一个怪物,浑身漆黑,眼睛发绿,他一会站在门后,一会站在我妈身后,我吓坏了,我真的吓坏了。” 夏慕云拉她入怀,轻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灵戒示警,我收到了。那个邪祟,法力高强,我也不能感受他的气息。刚才进病房时,我看到周围一切正常,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存在过邪祟。” 云瑶浑身颤抖,言语无状,“你是说我骗你?我没有,我真的看到了,我害怕极了,如果我什么都看不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害怕?” 夏慕云抱紧她,“不是,我信你,绿竹进去,那邪祟应该不敢现身了,得像个什么办法才是。你是凡人,不能驾驭灵器,帝君的那枚玉佩可以,可是你送回去了,这怎么办呢?” 云瑶慢慢地平复下来,她从夏慕云的怀里起来,“对不起,我刚才很失态,让你见笑了。” 他呵呵一笑,那笑容足以驱散她心头的阴霾,“无妨,一会拔针后,你带着你爸妈回家,我跟你们一块回去,不过是隐身,虽然我法力不高,但是还是有点震慑力的。现在你们家帝君住那边了,我可以在这人世间乐逍遥了。” 她惊愕不已,瞪大了眼睛,“啊,你又不是钟馗?不过我相信你的本事,谢谢你。” 夏慕云哂笑一声,“得首先知道那邪祟的来历才是。”他本来是可以知晓邪祟来历的,只是他现在身体几乎被穷奇控制了,吐血多次,法力涣散,不能聚神。 他转而对着灵戒说,“哎,我说灵戒啊灵戒,本座不是给你血了吗?怎么连个邪祟你都拿不住?你家主人给你的万年修为,都白瞎了啊?本座给你个任务,下次邪祟再出现,用我的血融缠住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就把你打发回帝君那边去,让帝君给你打一个小匣子,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那灵戒微微泛着彩色光芒,似乎听到了夏慕云的“抱怨”,戒身中的螭龙微微低头,似有羞赧的神色。 云瑶点点头,“我不是所谓的灵戒主人吗?为什么灵戒不能保护我?还有,如果父亲真被那邪祟掳了去,会进入枉死城吗?还有还有,你能不能让时光倒流,让我回到没有灵戒的时光里。” 夏慕云面露难色,他不便告诉她,这个云瑶是他守了三千年的十世阴女,自己来人世间也是为了护她这一世周全。他只好扯谎说,“轮回之事,我说了不算了,得郁垒帮忙才可以。如今你家帝君镇守幽冥,大司命都不敢擅离,更何况管辖着轮回的郁垒。你如果真的想回去,可以问问你家帝君,他一定有办法。” 云瑶已经懒得驳斥那句“你们家帝君”了,既然说起炎江凌,她忍不住问,“那,我们家帝君真的去幽冥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夏慕云嘴角弯弯,笑着说,“做太阳啊,只要他在的地方,金乌跟随,霞光万丈。就好像无边的光一般,照耀整个幽冥界,九幽地狱的深处都能感受到帝君的炎阳。而那金乌光芒所照射的地方,都在会他那面昆仑镜里面看到,稍有异动,不用他老人家出手,早有各路阴司赶到摆平了。” 遥祭先祖 云瑶并未表现出感佩或者惊异的表情,她其实想问,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跟帝君有什么瓜葛,并且惹帝君垂怜。她欲言又止,却被夏慕云看在了眼里。 而夏慕云却装作不懂她的心思,“好了,你去缴费吧,完事后接你父亲回家,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还没等云瑶回过神来,夏慕云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惹得云瑶有点怅惘,有点难以宣之于口的落寞。这落寞的感觉没有持续半刻钟,便随着父亲的一声咳嗽,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赶紧跑到床边坐下,看到父亲带着泪痕的眼角,心中骤然一阵阵疼。“老纪,你这一遭,吓死我和妈妈了。现在感觉是不是好多了?我刚才去缴费,医生说咱们可以回家了。”老纪靠在床帮上,怔怔地望着从窗缝中挤进来的一缕阳光,放空了自己。 老纪的表情十分平静,“没事,你看我这不好端端的吗?等我恢复了,请你们娘俩吃顿大餐,压压惊。” 回到家之后,云瑶亲自下厨,做了清粥小菜,“爸,你现在身子虚,先垫补点清淡的,好全活了,咱们再吃好的。” 老纪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今个清明,咱们是不是该祭拜一下祖先呢?我觉得我刚才可能是惹怒祖先了,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蒋老师点点头,“清明佳节,的确是该祭祖的,咱们不在青岛,一会你吃完,咱们去路边烧烧纸,祷告几句吧。” 这要是在以前,云瑶肯定会说他们有神论,现在她也忽然觉得,他们的话很有道理的样子。 给祖先烧纸的时候,云瑶才注意到,公寓外面的路口,好多烧过的纸钱在飘飞,“我们是应该敬畏神灵,但是神灵真的会保佑我们吗?” 云瑶心中默念着,“各位神灵,小女子无才无德,近日却诸事缠身,实在惶恐,求神灵指点迷津,让小女子得到家人平安顺遂,无灾无厄。” “拜我就可以了,别拜那些没用的。”夏慕云的声音响在耳畔。 “拜你有什么用?你要是把冲撞我父母的那东西给抓住,我就拜你。”云瑶恢复了揶揄的口吻。 夏慕云嘴角一撇,“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云瑶追问。 夏慕云看了看天空,“今个天气不错。” 云瑶不好做鬼脸,因为父母看不到夏慕云,“说认真的,那个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找上我,也许几天后,也许就现在,我一想到那个怪物的样子,我就浑身发抖。还好我见过你,要不是,我会当场吓晕过去的。” “我可是十方天地第一美男子,你看到我怎么会吓到?不如我给你当保镖吧,不要钱,管吃管住就好。”夏慕云调侃道。 “保镖?那可是要贴身保护的,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离开我半步的,你能做到吗?” “你家帝君住在我家,我就住你家,这天经地义啊。”夏慕云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坏笑地看着云瑶。 “你信不信,我告诉帝君,把你赶走。”云瑶白了他一眼。 夏慕云哈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灵戒在你身边,邪祟不敢靠近你,但是你的父母就不一样了。不如这样,我给你一道水月洞天的灵符,你放在你爸妈经常带着但是又不会看到的地方,可保无虞。” “水月洞天?我爸妈后天就回青岛了,离开东海还有效吗?” “你是不是傻?在十方天地都有效,除了天神,任何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不能靠近的。” “哦?这么厉害?那我真得感激你了。” “感激我?那就给我献点血吧。” 云瑶把手臂伸到他嘴边,“来吧,想吃多少,随你,别弄死我就行,弄死了就不能供应血给你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开动了。”夏慕云抓起手臂,佯装张口,落到手臂上的却是轻轻一吻,“留着吧,还怕我吃不上啊?” 云瑶感觉到了那个轻轻的吻,脸顿时红了,还好夕阳下,云瑶的脸色本来就笼罩了红色,这一吻的绯红才命运特别明显。 夏慕云伸出手,一张金黄色灵符出现了,他把灵符递给云瑶。 “瑶妹,最近东海市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我得去关注一下。下次再看见那邪祟,你可以咬破手指,把血甩在它身上。除了天神,你的血还是有点作用的。” 云瑶点点头,“我记下了,你去吧。” 祭祀完回家,老纪接到了邵家的电话,说是要带老纪夫妇出海,去度假村住两天。 老纪本来身体不适,可是收到邵家邀约,却硬着头皮答应了,蒋老师在一旁无奈的摇头,云瑶心里一阵委屈。 云瑶陪着母亲看电视,父亲在沙发上休息,云瑶特别想跟父母聊一下。 “爸,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人类的生物吗?” 老纪听到这句,来了精神,“我当然信了,我还经历过呢。” 老纪说,在七十年代初的时候,五四广场那里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那里是生产大队的办公区,俗称生产大院,院里有一个大队会议室。离着市政府不远。老纪那个时候在生产大队担任书记员,每晚下班都要经过那个大院的会议室。 □□之后,生产大队变成了农资厂,那个大院就荒废了,门上了锁,一两年后,那锁也都锈迹斑斑了。老纪和几位同事,因为值班,每周都有几天下班很晚的时候。 有一次下班,都十一点多了,老纪一个人骑着车子经过生产大院,看到里面的会议室亮着灯光。老纪很好奇,那个时候年纪轻,也不怕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他靠近大院的门锁时,听到里面居然在开生产动员大会,而且口号喊得非常响。经历过那段时光的老纪,听了这口号很是激动,就大喊了一句,“□□万岁。”可是这一嗓子之后,灯光忽然就没了,里面的动静也没了。 老纪当时也没觉得害怕,骑了车子就回家了。第二天,他跟厂里的同事说了生产队会议室的奇遇,大家都说老纪扯谎。老纪气不过,带着同事们去看那大院查看,那锁已经锈得打不开了,于是几个胆子大的翻墙进去。会议室外面的院子,荒草得有二尺高,会议室的玻璃也都七零八碎了,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里面开会? “那后来呢?”云瑶和蒋老师都很好奇,想听老纪讲下文。 “后来啊,又有几个同事一起看到那里亮灯了,这个大院的事情就传开了。有一天晚上,几个胆子大的约着去看个究竟,里面也包括我。我们在十二点之后翻墙进入院子,然后猫在墙角等啊等。” “等到了什么?”云瑶很好奇。 “等了好几天,什么都没看到。”老纪摇摇头,“我不信那个邪,每天晚上路过那里都要往里瞧,终于让我给等到了。” 老纪悄悄翻墙进去,他看到了里面亮着的灯光,就透过破碎的玻璃往里面看。 “看到了什么?”云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奇心愈发重了。 “里面灯光很亮,生产大队的□□照片崭新的一般,会议室屋顶上的军绿色灯罩下,泛黄的白炽灯摇摇晃晃。桌子上的报纸整齐地摆放着,会议室人声鼎沸,却看不见一个人影。”老纪讲到这里,喝了一口水,“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了一个多月。” 云瑶张大嘴巴,“啊,老爸你可真厉害。” 老纪苦笑一声,对蒋老师说,“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老邵明天早晨派车来接咱们。” 云瑶说,“我要把老爸这个故事记下来,太有趣了。” 她趁着父母进屋睡觉,把蒋老师的手袋夹层拆开,把那水月洞天的灵符悄悄放进里面,并小心地缝合好,才放心地去睡。 闺蜜失魂 第二天一大早,邵家的车就接走了老纪夫妇。送别二老后,云瑶刚想去睡个回笼觉,却接到了江晨的电话。 “云瑶,这么早打扰你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有急事。” 云瑶马上坐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何悦出事了。“你说,别着急,是不是悦悦?” “是的,悦悦好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别着急,等我,我马上过去。” 云瑶跟justin请了事假,就匆匆打车来到了何悦家。 她进门后看到惊慌失措的江晨,可他怀里不成人形的何悦。只见她眼神呆滞,脸色蜡黄,身形消瘦,嘴唇干裂,并不抬头看人。 云瑶大吃一惊,“啊,怎么会这样?前几天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发生什么事情了?生病了还是受刺激了?” 江晨很着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呢?也不发烧,去医院检查了,验血验尿,也拍了好几个片子,检查结果是没有病灶,就好像撞邪了似的。” 云瑶走到他们身边,把何悦拉进自己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烧啊,这是怎么了?医生怎么说的?” 江晨一拳打在墙上,抓着床帮,“悦悦,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好不好?别这样吓我啊,云瑶来看您了,你不想跟我说的话,跟她聊聊也好啊。” 云瑶抓住何悦的手,“悦悦,你到底怎啦?” 何悦突然大哭起来,脸上涕泪纵横,“有鬼,有鬼啊,他们不让我说话,要把我抓走。” 云瑶看着惊慌失色的何悦,赶忙安慰他,“何悦别怕,咱们平日里不是鬼见愁的吗?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再说,姐们我有大罗神仙保护着,几个小鬼怕什么?”她转身对江晨说,“江晨,你赶紧去厨房煮一碗热姜汤过来,悦悦如今这样子,肯定需要补充体力。” 何悦的手在云瑶的手里瑟瑟发抖,“你走开,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云瑶手上的戒指开始发光,但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当云瑶靠近何悦的时候,他的神情看上去就会有点好转。 江晨拿过来姜汤,准备喂食给何悦,可江晨接过来何悦的时候,她就缄口不言了,也不张开嘴喝姜汤,好生奇怪的症状。 云瑶跟江晨说,“要不我来吧。”她在江晨的帮助下,扶起来何悦,靠在床边。之后,她从江晨手中接过来姜汤,盯着何悦的眼睛,把姜汤递到了她的嘴边,何悦突然双手抱住姜汤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江晨很是纳闷,“为什么我照顾悦悦喝汤,她却不肯吃喝呢?” 云瑶抚慰江晨说,“江晨,你先别着急,何悦的症状看似不寻常,不像一般病灶。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明白她到底怎么了,然后赶紧想办法把他治好。” 江晨赶忙点头。 云瑶看到何悦的样子,心疼的不行,“江晨,你跟我说说,何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仔细回忆一下,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晨开始回忆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些天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啊,三天前还是红光满面,向前天早上,我去厨房做早餐,突然听见房内一声扑通,赶紧跑进屋查看,发现何悦好像中邪一般,口吐白沫,眼神呆滞,脸色蜡黄。” “后来呢?”云瑶关切地问。 “我赶紧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浦江医院,科室医生问诊也问诊了,验血,拍片子,都查不出来病灶。医生说何悦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失心疯,她们束手无策,我才带何悦歇息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今早我实在慌了神,想跟你拿个主意。”江晨也是十分着急,说话有点激动起来。 云瑶十分焦躁,完全没注意到戒指开始泛着红光,手指间有了一阵灼热感。就在她焦虑踌躇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是夏慕云在说话,“干嘛这样心慌?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心里回答我就好,我可以感知得到。” 她并不吃惊,环顾四周,并未见夏慕云,心声说道,“你在哪里?我闺蜜出事了,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看上去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问,“什么症状?你先别着急,你带他来东海医院,距离电梯最远的5号挂号机,挂心外科专家号,然后乘坐电梯,到三层半,找穆大夫。”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问,“啊?云瑶难不成跟老纪一样?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他回答,“对,你让江晨开车,走临江的双桥路段,那边人少一些。你总共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四十五分钟后会发生什么,我现在都不好判断。记得来时,带上何悦的换洗衣物,不知道这个诊察过程要持续多久,是否要留留院观察。” 云瑶非常紧张,也很心慌,她暗自思忖,夏慕云说的四十五分钟不是危言耸听吧?不过之前父亲的症状如在眼前,她不敢耽搁。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汽车已经停在了东海医院的门诊楼前。 云瑶让江晨扶好何悦,自己则按照夏慕云的指示,来到了距离电梯最远的挂号机旁,挂了心外科的专家号,出诊大夫是穆昀。她和江晨一起扶着何悦走进了电梯,来到了三楼半,电梯门自己开了。众人情绪都很慌乱,并未觉察出电梯的异常。 幽冥行宫 候诊区没有病人,一位护士走出来,喊了一声,“副主任穆昀五号何悦,请进一诊室。” 江晨刚要进去,被护士拦住了,“男士请止步,女性家属陪同即可。” 云瑶对江晨点点头,“江晨,你放心好了,你现在外面等着,有事我喊你。” 云瑶进去之后,看到那诊室空荡荡的,诊察床,就诊台,还有一位身着白大褂面戴口罩的大夫。 那护士扶了何悦,与云瑶一起把何悦放上了诊察床。 “你是?”云瑶试探性地问在桌子前坐着的大夫。 那医生这才站起身,回头看着云瑶,摘下了口罩,身量苗条,体格明艳,一双丹凤含情双目,丹唇微启,笑容和煦。 那大夫说,“云瑶姑娘,我是绿竹,奉我家主子之命,在此恭候云瑶姑娘。” 云瑶点点头,微微欠身道,“多谢绿竹姐姐,夏慕云在哪里?” 绿竹轻轻移开诊察桌子后面的屏风,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出现在大家面前。那屋子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诊察床,一张诊察桌子,上面摆着许多医书和竹简,镇纸下方,整齐地叠放着方纸。诊察床后面是一甲五折屏风,上面的图案是吴道子的落霞五君子图,图中人物鲜活明丽,线条优美,衣裙飘逸,呼之欲出。 “这是?” 此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位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脸。那男子示意绿竹拉开何悦的手臂,露出手腕部分。绿竹还搬了一把椅子,让男子坐在床边诊脉。 男子翻看了一下何悦的眼睛,嗓子,还有耳朵,按压了一下胸部和腹部以及颈间,随后才远远地对云瑶说,“何悦并没有生病,一切生命体征正常。” 云瑶不解,迈了几步,来到男子面前,“您是?何悦并没有患病,那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还呓语不断?” 她抬眼望着大夫,那双流波一样的眼睛,那样熟悉,带着似喜非喜的笑意,“夏慕云?!” 他点点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邪灵纠缠所致,而且这邪灵已经跟随他超过三日了。如果你真想救这姑娘性命,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用心记住,并且按照我说的去做。” 她从未见到他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何悦到底怎么了?”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有了一串砗磲珠子,只见他手拈珠石,娓娓道来,“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惊慌。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三日之内,这姑娘将会完全失去气息,到时候,那异类就会敲骨吸髓,姑娘会变成一具干尸。无病无灾,突然暴毙,在东海这样的城市,人海茫茫,并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云瑶听到这些,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异类,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这异类傍水而生,想必是清明的接引之礼进行时,趁着辛乙不注意,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从湨水渡过来的。异类强行渡河,想必精元伤害极大,才会在人间寻觅凡人的精元来补足。” 云瑶大惊,“你说得辛乙可是那个有着百目怪兽的湨水?我去过那个地方,我还接受了那个怪物的挑战,只是未知结果如何。” “哦?是吗?这个老家伙,居然这样欺骗你,实在不厚道啊。你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然后再睁开眼睛。”夏慕云恢复了以往的姿态,笑容邪魅,放荡不羁,如果不是这身医者青衫裹着,当真看不出来有半点大夫的样子。旁边的绿竹只是微笑,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云瑶点点头,心中默念那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并随之闭上眼睛,几秒种后,她睁开双眼,看到了一身紫袍的夏慕云,身旁的绿竹也是一身碧色流仙裙,头上飞云髻,粉面含春,甚是美丽娴雅。她再看周围,却是雕梁画栋的宫殿,又好似装饰华丽的书房。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仪元殿,后有一行小字女娲一万三千一百零九年。除了庭幔炫彩,就是雕梁画栋,一面巨大的黑檀木屏风挡住了视线,屏风上面是梅兰竹菊的图案。这的确不是一个医院诊察室的陈设。 “这是什么地方?”云瑶很惊讶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里是连接酆都城与人世间的一处关口,我就依着地势,建了这座行宫,外面看起来,这就是东海医院的心外科。闲来无事,也可以悬壶济世,普度众生。”夏慕云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温和的光芒。就在这一瞬间,云瑶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神仙,一尊神像,一位神明。 “那么,何悦现在的情状,我该怎么救她?希望慕云帮帮我。”云瑶焦急万分,询问着夏慕云。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难。”夏慕云微微一笑,止住了话锋。 云瑶耐不过,摇晃着夏慕云的胳膊,“你别卖关子了,到底有没有本事把何悦医好?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只要把他她医好了,想要多少,我给你捐多少。” 夏慕云呵呵笑着,“需要辛苦一下你,因为你身上的血有特殊的作用,炎江凌没有告诉你吧?你是月初沧海的十世十世纯阴命格,你的血可以让任何一重天地的异类现身。到时候咱们打个配合,你让怪物现身,我擒住那怪物,然后收入我这琉璃乾坤扇,如何?” 云瑶目光坚定,语气决绝,“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夏慕云说,“你可知此时你身在何处?” 云瑶愕然,“这里不是东海医院吗?” 夏慕云从鼻孔里面哼出一声,“说你傻,你还真不聪明。这里已然是幽冥界,也就是我的地盘,你旁边的姑娘是我的贴身侍女绿竹。” 云瑶看了那名唤绿竹的姑娘,真是好美的姑娘刚才都没来得及细看,眉眼带笑,肤色雪白,顾盼生辉一样的神情,弱柳扶风一样的身段。绿竹微笑点头,“纪姑娘好,海神阁一别,已有数日,不知姑娘是否安好。” 看到绿竹的笑容,云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地似的,甜笑着回礼,“绿竹姐姐安好,云瑶近日还好,只是现在……” 夏慕云接着说,“我只是利用了幽灵界与医院的关口通道,才有了这样一重身份。诊察室的屏风,便是幽冥界的入口;而你手上的灵戒,便是幽灵界的通行牌。至于门外的那位年轻人,他可是在医院,只是我布下了结界,他看不到异常的东西而已。” “喔?是吗?我是凡人,进入幽冥界不会折寿吗?还有何悦,还有生还的希望吗?”云瑶脸上布满疑问的神色。 一旁的绿竹站在窗边,手中取出一纸金色符咒,一边念动咒语,一边轻轻摇晃了一下那张符咒,窗前似乎亮了一下。 夏慕云也走到窗边,“瑶妹,你过来看。” 云瑶站起身,跟他一起来到窗边,只见外面昏黄一片,好像沙尘天气,又好像雾霾尚未散去。昏黄中,一盏灯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灯上有“临江仙”几个字。 云瑶想起来了什么,“这是东海市数一数二的海鲜大酒楼了,这里难道有什么古怪吗?” 夏慕云把手放在唇边,“嘘,你不要说话,静静地看。” 云瑶屏住呼吸,看着那灯逐渐清晰,然后云雾都散去了。几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迎来送往前来用餐的客人,表现得彬彬有礼,并不见任何异常。只是客人离去之时,那服务生随手派发了一张单子给客人,并且同客人客气地说着“慢走”之类的寒暄。每个食客离开后,他们会不经意丢一点纸片一样的东西进客人的口袋。 然后视觉转换,一堆年轻的情侣离开临江仙之后,钻进了汽车。车子还没走几米,云瑶看到了那女孩的口袋里一个红色的纸人。云瑶认出了车里的女孩就是何悦,那么开车的就是江晨了。云瑶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继续看下去。 何悦正在车上闭目养神,突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下子弯腰,手捂着小腹。不过很快,这症状就消失了,但是从云瑶的角度,可以看到一个像火一样闪亮的红色纸人开始在他的体内游走。 何悦和江晨到家后,还没来得及吸收,就一头钻进了卧室,一边玩手机,一边半躺着。不到半刻钟,何悦就看上去十分疲倦,继而嗜睡,然后就倒在床上,混混入眠了。此时,何悦脸上的红润颜色已经在消退,而他身体的身旁,则有一个红色纸人在吸吮什么,正是何悦口袋中的那个。想想何悦说的“有鬼”,便是这个纸人了,那控制纸人的又是谁呢?江晨口袋里也有纸人,为什么他看上去毫无异样呢?一连串的问题在云瑶脑海里盘旋着。 第二天一早,江晨正在厨房做早餐,何悦就发作了…… 夏慕云用手一指江晨的口袋,只见两枚纸人飘了过来,穿过玻璃,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他甩了甩手,站在旁边的绿竹从桌子上去下一把扇子,对着窗外扇了三下。窗外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然后昏黄一片,再然后就是一片安静的树林了。 夏慕云拿着那两枚纸人,“瑶妹,你看。” 云瑶看了看那纸片,普通的彩色剪纸,形状好像小人一样,“我看不出来异常啊,这不就是剪纸吗?不过这手艺可不咋地,一点都不栩栩如生,我见过的民间手艺人都剪得比这个好不知道多少倍。” 绿竹走了过来,对着那纸人吹了一口气,纸人上马上显出一张画符,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样的文字,蝌蚪一般,不知所以。 “绿竹姐姐好厉害,会喷云吐雾,还会仙法。”云瑶一脸崇拜地望着绿竹。 “云瑶姑娘见笑了,那是穿云术,障眼法而已,不过雕虫小技。”然后,她便安静地退在一旁,看着躺在床上的何悦。 云瑶转身问夏慕云,“这是什么鬼画符?难道何悦是被这种东西给夺去了精神?为什么江晨安然无恙?他也有纸人啊。”云瑶憋不住问题,就问了出来。 绿竹回答说,“江晨是纯阳命格,看不到邪物,也不会被邪物侵体。这个纸人,就来自临江仙侍者的手中,一个进了江晨的身上,一个进了这位姑娘的身上。” 夏慕云指着地上的纸人说,“瑶妹,借你一滴血,让你看看你的血有什么样不同之处。” 云瑶不解,不过还是很配合,让绿竹拿了采血针刺了一下指尖,然后对着那纸人滴了一滴,那纸人居然开始说话,“饶命啊,大仙,饶命啊……” 不到一分钟,纸人便开始摊在地上,然后化作一股浓烟,好像头发烧焦的味道。 夏慕云解释说,“这符咒是我宫里的追魂血符,当年我画来镇压肉林的。只是后来我仙身稳固,不再需要肉林,我便毁掉了肉林。我却没想到这血符却被人盗了去,并且拿到人间为非作歹。这样的败类,我夏慕云绝不容忍。绿竹,传我法旨,命令水妖待命,收了这败类去。” 绿竹点头应声,“谨遵君上法旨。” 夏慕云转身对云瑶说,“至于你的血,纯阴的月初沧海命格,又是在无月之日诞生,可以说有无穷的威力。一切妖邪的异灵都可以在你的血面化成原形,修为不够的,譬如刚才的纸人就会灰飞烟灭。不过可惜了这副□□凡胎的皮囊,唉。” 云瑶打断了他的叹息,“你就别悲春伤秋了,我们是普通人,过普通生活就可以,不像你们天神,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你们无上法力,却为非作歹,简直……我都找不到成语来形容这些作为了。”她看着躺在观察床上奄奄一息的何悦,心里十分难过。 夏慕云看到了她的忧心,就安慰说,“一会绿竹会为她点上一盏长明灯,这灯只能燃烧二十四小时,算是能为她续命的最长时间了。倘若我们不能在明日此时将姑娘的魂灵取回,油尽灯枯之后,令尊将再无生还可能。” 云瑶听完更是着急,“慕云,你说,我能做什么?能不能不要再大喘气了?” 他听到这个称呼,呵呵一笑,靠近了她,“最开始你喊我神仙哥哥,现在喊我慕云,你到底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和不一样?” 云瑶不解,“那么我喊你九天鬼帝?” 他摇摇头,“不,慕云很好听,我很喜欢。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冒充食客,去这临江仙用餐,然后……”他靠近她,耳语了一番,让云瑶神情变得紧张不安。 “你放心,我会在这里看着你,因为盗走血符的人能够感知到我,我跟你去反而不易引出邪灵,我会派绿竹保护你。绿竹稍后会幻化成你那个银耳羹的模样,你们只需要像平常一样即可。必要时候,我会出手的,海里水妖也会出手,你放心好了。” 夏慕云说完,他抬起手来,手里出现了一枚璎珞,“你把这个放在你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会保护你回到这里。” ※※※※※※※※※※※※※※※※※※※※ 好久不更新,感谢各位读者关注,今天开始,本文会每日更新哦 七宝璎珞 云瑶接过来那枚璎珞,绿竹在一旁说,“云瑶姑娘,那是赤金盘螭七宝璎珞圈,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合成,寓意为‘无量光明’。这是主子的心爱之物,从来不曾赠予他人的,今日姑娘能够得到此物,可见姑娘在主子心里的位置。” 云瑶捧着那个璎珞,“既然这么贵重,我还是不要收了吧。” 夏慕云拿过来那枚璎珞,亲自为云瑶佩戴在脖子里,“你哪天穿着缕金线彩百蝶裙,配上这赤金盘螭七宝璎珞,这简直就是我的王后啊,哈哈哈哈。” 云瑶打断夏慕云,“别在那里白日梦了,我和绿竹姐姐先去打头阵了,你在后方运筹帷幄吧。” 夏慕云点点头,“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许饮酒,你只需要咬破手指,把血洒在餐具食滴上,然后设法换掉餐具食材即可,然后把事情闹大,接下来就按照计划行事。”他用手拂过璎珞,那璎珞便消失不见了。 云瑶点点头,“嗯,我记下了,绿竹姐姐,咱们走吧。”她转身朝何悦看了一眼,却看到床头点燃了一盏油灯,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续命灯了吧,“悦悦,你等着我,等我带你回家。” 她和绿竹刚要离开,她想起来什么,转身对着夏慕云说,“谢谢你,慕云。” 夏慕云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目送他们离开了那间诊察室一样的屋子。 接下来他对屏风后面的人说,“郁垒,近日北冥可有异动?在这十方天地之内,能盗走追魂血符的人屈指可数。” 屏风后面走出一位棕色头发,身材颀长的男人。他头戴桃枝金冠,身穿金丝软甲,面容冷漠,眉宇紧锁,眼神却异常凌厉,鼻子与嘴唇的线条也如刀削一般。这便是鬼帝座下镇守桃山的郁垒大帝了。 “回禀主子,北冥血池最近有些暗流汹涌,不过帝君大人好像早就知晓,每隔三五日,便去血池边观察一次。另外一个事情,不大也不小,自从女青公主离开之后,血池边的彼岸花许久未开了。”郁垒将这些事情轻描淡写,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 “彼岸花也是趋炎附势的,中元节后肯定盛放,因为新任鬼帝就要观礼九幽地狱了,那彼岸花肯定要盛开朝贺,你可还记得我连任那百日吗?彼岸花开得最妖冶了,要不,也不会吸引女青前来采撷。唉,算了,不说彼岸花。你说血池有异动,我也懒得理会,让新任鬼帝施展才华去吧。”夏慕云好似解甲归田的老将一般,他转而说,“关于近日在东海上空的邪灵,你怎么看?本座打算大隐隐于世,还是关心一下这一亩三分地儿的平安顺遂更现实些。” 郁垒本想继续说血池的事情,却没想到夏慕云转换了话题,“回主子话,我们追查的海神阁之事,似乎线索断了,眼下您看到的那作恶的邪灵,是一只刚从幽冥出来的蛟龙作祟,只是……” 夏慕云愣了一下,“怎么?又是个有背景的?” 郁垒点点头,看来他们遇到的有“背景”的邪灵许多次了,要不他的主子也不会加一个“又”字。 夏慕云冷笑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告诉我,谁是它的靠山,它在万灵阁闹腾闹腾也就罢了,今个在人间作祟,我必然留它不得。” “主子所言极是,在万灵阁,他们算是签了死契,自作孽,不可活,可是在人间吸食生灵,这的确不可饶恕。只是……” 夏慕云知道,郁垒这是担心自己,怕自己会得罪这邪灵背后的靠山,于是宽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一时冲动,这千年以来,万灵阁一直在那里,天神和上清境不是不知道,只是碍于母亲的颜面,不好出面清理而已。十方天地之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今日这蛟魔难道比白后卿的靠山还要硬不成?” 夏慕云自无山圣母处获得仙身之后,便一直称呼无山为母亲,也常常去拜会探望,只是与无山的另外一个儿子—尸王白后卿关系不睦。白后卿一直觉得夏慕云是妖怪,与自己同类,何德何能能够成为高阶天神,并且成为天尊的关门弟子,统御幽冥的九天鬼帝?白后卿有着显赫的出身,虽不是天神,且在十方天地之内,声名狼藉,却无人敢动他,这全是无山圣母的庇佑了。只是这后卿的作为,无山圣母是否知晓就不得而知了。 无山圣母是何人?她乃是斗姥所化,为上八洞古仙女,与女娲娘娘齐名,在天神或者仙界,都是声誉极高的元老级人物。此人与上清境的几位老仙人关系极熟络,经常在一起开坛讲经,互相交流心得体会。她得知天尊收了一只妖兽之为徒,便来参加收徒仪式。天尊在收徒法会上,为妖兽赐法名面燃,妖兽欣然谢恩。 圣母看那妖兽身形魁梧,样貌丑陋,但是言行举止却十分有礼。于是心生怜爱,并且照着自己儿子的模样,做了一副仙身,送给了妖兽。然后圣母望着昆仑山的皑皑白雪说,“皑皑如山上之雪,皎皎若云间之月,温润如岩中之玉,慕云应世无双,天尊,慕云二字如何?”天尊频频点头,“嗯,既如此,我看无山所赐仙身犹如夏日惊鸿,不若唤作‘夏慕云’,如何?” 刚刚换好仙身的夏慕云跪倒在地,感谢圣母赐予仙身并赐名,也感谢师父—天尊的再造之恩,于是夏慕云这个名字便在十方天地里面开始留下痕迹了。 自从那时开始,夏慕云便唤无山圣母为母亲了。 后来夏慕云掌管幽冥,对于白后卿的万灵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后卿不做扰乱十方天地秩序的事情,就由他去吧。至于这万灵阁为何物,又有什么可怕或者可恶的地方,后文中会详细说明,此处不再赘述。 且说这次蛟龙作乱之事,郁垒听了夏慕云的话之后,“主子,您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曲折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辛乙镇守湨水,想必伤得那厮不轻,要不,这厮也不会急于吸食生灵,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每日吸取百人的一魂一魄而已。” 夏慕云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人看上去好像痴傻嗜睡一般,但是行动却不受阻的原因。这蛟魔的做派,跟我们追查的人,手段如此相似,之事它太不长眼了,撞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扰乱本座的计划。只是这种低级别的妖物,怎么会盗得本座的追魂血符?记得当日肉林传送门被封印之时,追魂血符一并被封印了,怎的今日重新现世,还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要是让帝君知晓,还不得借此大做文章啊,把我贬入十方轮回道,也未可知。” 郁垒听夏慕云说起贬谪之事,低头不语,默默静立。 “昨天医院里的那位,可查到了?” “禀主子,查到了。”郁垒语气平和,不见波澜。 “说来听听。”夏慕云垂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 “那还真不是一般人。”郁垒语气中有些无奈和调侃。 “哪里不一般?” “您可还记得赢勾的大护法?” “哦?主子说的是大护法无衣?” 郁垒点点头,“大护法是房角石的化身,平日黑袍加身,只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露在外面,按照云瑶姑娘的描述,就是大护法本尊了。” “可大护法应该在冥海?怎么会出现在东海的地面上?” 郁垒摇摇头,“臣下不知,不过既然靠近了云瑶姑娘,想必也是为了她的纯阴血吧,还好灵戒还能保护她。” “你说的对,还好灵戒还有这么一点功效。那厮出现在东海,想必不是最近才发生的,赢勾这个老泥鳅,跟我玩暗度陈仓的把戏,等本座收了这蛟魔,再来招呼他的大护法。” 郁垒点头,“一切听主子吩咐。” “好了,不说那恶心家伙了,今日找你来,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这十方天地里,你是掌管轮回的天神,这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大限将至,如果强行续命,可会有性命之忧?”夏慕云的脸上有些疑云。 郁垒拿出自己的轮回法盘,念动咒语查看,面前随机出现一张命格推演图,他指着这图说,“主子您看,此女子为十世纯阴命格不假,因为灵戒的遴选,命不过二十五也不假,只是命格中并无续命之际遇。因为此次高阶天神的介入,完全打破了此女现世本有的命运,此后是否再次堕入轮回,属下也不能推演出来了。” 夏慕云看着那命格推演图,又冷笑一声,“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原以为他不知道该女大限的事情,看来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想必她的命运也被他的大司命给篡改了吧。” 虽然夏慕云并未言明,但是郁垒也知道,这话中的人指的是谁,于是缄口不言,静静看着夏慕云那张英俊的脸变得冷郁,深沉。 “也罢,且行且看吧,本座本来也不知道什么十世纯阴命格,只是那日,碰巧宓儿把她献祭给了本座。仅此而已,多想无益。本座并不是怜惜这女子,只是觉得灵戒选她,很是叹惋。”夏慕云摇摇头,抬起手,手中出现一粒金丹,看着在诊察床上躺着的何悦说, “也罢,先去除了那蛟龙,你在此间守护长明灯,倘若两个时辰之内,本座不能会还,你就把这金丹给她服下,他命不该绝。” 郁垒取出灵光镜交给夏慕云,“主子,您可先看看会发生什么,再去不迟。” 夏慕云点点头,开始看那灵光镜镜中发生的事情。 诡异饭庄 另一边,绿竹幻化成了李蔚然的模样,与云瑶一起朝着临江仙的方向走去。只因临江仙距离东海医院不到半个小时的脚程,两个姑娘一路有说有笑,不觉得路途遥远。 这个“李蔚然”,举手投足与本尊都十分相像,这让云瑶对她更添了几分亲切感。 “绿竹姐姐,你们神仙每天都干什么啊?”云瑶问她。 绿竹轻声地说,“我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主子,伺候他的饮食起居,照顾他日常行程,有时间的时候去完成主子委派的任务。主子才是正经的天神,身份尊贵,他每个月都会朝见少阳帝君和圣母娘娘。至于每天做什么,不过都是些地府幽冥的事务,跟姑娘每天去商铺理事是一样的。” 云瑶听着绿竹的描述,“那么,少阳帝君就是炎江凌,对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绿竹想了一下,“帝君他老人家,那可是十重天地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容貌丝毫不亚于主子。法力也是十分高超,是上古的天神,身份尊贵不说,还曾经帮女娲娘娘救下过她的女儿,功德无量。我也只远远地见过帝君几次,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不清楚,这个你可以问问主子,他经常朝见帝君的。哎,我听说主子说,你和帝君有过见面的。” 云瑶点点头,“是见过,不过都是在幻境,看不清楚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施了法术,总觉得他激动不已,可是不见面吧,也没见得有那么心潮澎湃。”她故意撒谎,是不想让人觉得她与众不同而已。 绿竹呵呵笑着,“我不懂姑娘的心思,我只是觉得主子对你非比寻常,别的不说,就那个盘螭璎珞,他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要送给他的王后的,他却给了你,可见主子对你的心迹。” 云瑶不以为然,“哎呀呀,绿竹姐姐别说啦,夏慕云对我好,还不是为了取我的血,都是交易,说得那么高尚似的,别谈感情,谈感情我的血就没了。对了,夏慕云这么大岁数了,居然没有娶亲?” 绿竹点点头,“我们主子日理万机,幽冥界的事务繁杂,主子终日累到虚脱,根本没有时间接触女孩子,再说了,一般的姑娘,跟我们家主子也不般配啊。” 云瑶一听这些,来了八卦的兴趣,“那么,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绿竹摇摇头,“奴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不过,这千万年来,倾慕主子的人,倒是有过几个,只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意罢了,到头来终是无疾而终了。” 云瑶饶有深意地一笑,“你看他那个坏坏的样子,邪气十足,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看来还真是人神通吃的真理啊。” 绿竹笑而不语,“姑娘,那你们人类每天都干嘛啊?我在云端看到大家每天好像都很忙碌,日出而作,日落不息,比神仙还要忙活呢。” 云瑶哈哈大笑,“是呀是呀,神仙不用做房奴,也不愁孔方兄,不像我们普通人啊,每天都要想着每天的那口饭吃。” “可是,姑娘好像不需要特别辛苦吧,我听主子说过,你家境很好,却不骄纵,他观察您很久了呢。”绿竹边走边说。 “是吗?是关心我什么时候可以献血给他吧?”云瑶说,“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九天鬼帝,百度里面也没有这一号神仙,他到底什么来历啊?真的是饕餮的化身吗?饕餮不是跟貔貅一样吗?” 绿竹被她的话逗得前仰后合,“姑娘知道得还不少呢,主子在万年前,的确是饕餮大神。后来,主子受到三清点化,一心向道,拜在元始天尊门下。后来无山圣母亲赐仙体,貌若宋玉,身如潘安。为了巩固仙身,主子的确食用过大量的肉林,但是主子习得无上仙法之后,便不再食用肉林,并且亲手封印了肉林。现在主子餐风饮露,道法自然,仙福永享,与天地同寿了呢。” 云瑶半信半疑,“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他会什么聚魂术啊?” 绿竹格格笑着,“主子说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到时候云瑶姑娘会明白的。” 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在说说笑笑中就走完了,两位姑娘来到了临江仙。此时虽夜幕深沉,这临江仙却还是灯光闪烁,相邻的商铺也是灯火通明,橱窗里面各式商品吸引着来来往往夜游的人们。云瑶知道,这附近都是邵家的产业,难道这临江仙的邪祟跟你邵家有什么关系吗?她心里疑惑着,却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想那邵翁,捐建庙宇,学校,想来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如今临江仙有邪祟的事情,想必邵家并不知晓。 他们来到临江仙前门,巨大的店招簇拥着“临江仙”三个大字,迎着浦江入海口吹来的风招展着。这酒楼有三层高,雕梁画栋,飞檐走壁,北构而西折。屋檐蹲着脊兽,檐下挂着铜铃,迎风摇摆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云瑶心想着,“好气派的酒楼,白日里竟没注意到如此情景。 门口有迎宾的门童,招揽着来往的客人,看到云瑶她们之后,赶忙问几位,然后跟大堂里面的服务员交换了信息。 她们刚走进酒店,就被领位小哥带到了一处临窗的位置,“二位先做一下,看看菜单,点餐的话跟服务员说一声就行。” 两人坐定以后,云瑶观察着四周吃饭的人群,大家兴高采烈,大快朵颐,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啊。绿竹也很警觉地看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绿竹姐姐,咱们是不是弄错啦,这看上去没有一点异常啊,就是一家普通的海鲜酒楼啊。我前几日还来过,看上去毫无异样呢。”云瑶轻声地跟绿竹说。 “云瑶姑娘,我是李蔚然,你忘啦?”绿竹提醒云瑶,不要口误引起邪灵注意。 “喔喔,晏青,小李,快看看,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点来。”云瑶做出一副吃货的样子。 “云瑶姑娘,你身上的璎珞有灵性,遇到妖邪的东西会发光,就在你刚进来的时候,本来隐身的璎珞发出了一点光亮。不知道有没有引起邪灵的注意,现在我们要见机行事。”绿竹一边翻看菜单,一遍对云瑶轻声说着。 云瑶说,“今天我请客,让你尝尝大东海的美味海鲜,服务员,点菜。” 俩姑娘点了一只东星斑,两盅海参汤,外加生蚝一份,生鱼片一盘,再点了几个小菜。趁着服务员不注意,绿竹在他后腰位置贴了一张小纸片,那是一只追踪符,服务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被绿竹看到,并且用特殊的传信方式传递给夏慕云。 果真,在“医馆”的夏慕云一直在看着她俩,从她俩走出那间屋子开始,他的灵光镜里面就一直有她俩的影像,好像电影一样,她们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被他看得真切。云瑶那些问话他并不惊讶,他也不急于解释,时机成熟,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走进饭店的时候,他看到了璎珞发出的示警光芒,意识到有邪灵在酒楼里面。他迅速扫了一遍饭店的食客,并无异常,可是饭桌上的菜肴却让他触目惊心:这哪里是什么美味的海鲜,分明都是一些腐烂的尸体,上面遍布着磷黄色的药粉。这些尸体在食客的口中咀嚼,吞咽,尸体上的药粉也跟着一起下肚。搭配上夏慕云的那些追魂血符,人的精元就一点点被耗尽,一点点输送到饭店里面来。而那些没有被发现的尸体,也通过隐秘的通道运送到饭店的后厨,幻化之后,上到人们的餐桌上。 他还不知道这药粉是何物,只是觉得有了它之后,血符的吞噬效果更佳强烈了。他用隔空传音的法术,对绿竹说,“除了生鱼,不要吃任何东西,每一件食物上都有磷黄色药粉,想办法用银器取一些回来,切记,不要接触皮肤。” 绿竹点头遵命,把夏慕云的话摘要告诉了云瑶。 没几分钟,一桌丰盛的菜肴就上桌了,清蒸的东星斑香气扑鼻,瓷盅的海参汤浓郁,生蚝也散发着新鲜的香气……云瑶不敢下筷子,因为绿竹的提醒。 她突然丢了餐具到地上,摔碎了,伸手去捡的时候,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了餐具和菜品上面,菜品骤然变色,那生鲜美食,立刻变成了腐肉,并且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云瑶大惊,为了方便绿竹取证,她开始转移周围的人的注意力,“服务员,怎么回事?没有点像样的餐具吗?这是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散瓷,也敢放到本公子我的面前。还有,从哪里弄来的猪食,都腐烂发臭了,也敢拿来当做生鲜售卖?” 她随手把两盘腐臭的菜品丢到了地上,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吸引来许多目光和关注。 服务员赶忙上前,“小姐您好,哪里有什么不对,麻烦你指出来?哎呀,您看您的手指划破了,快来人,给这位小姐处理一下。”一边准备收拾地上的杯盘狼藉,一边招呼其他人帮着云瑶包扎手指。 云瑶眼皮都不抬,“去,喊你们老板过来,就问这饭店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待那服务员唯唯诺诺离开后,云瑶端起一盘腐肉大声喊着,“各位朋友们看一看,这饭店卖的是什么,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蛟魔茹血 大堂经理过来时,看到大家都在议论拍照,马上脸色就变了,脸上的表情变化被云瑶看在了眼里,她察觉出来大堂经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大堂经理跟跑堂的递了颜色,跑堂的马上来到云瑶桌旁,“公子,您是对菜品不满意,还是有什么服务方面的意见?” 云瑶大怒,“听不懂人话是吧?去把你们老板喊过来,我有话问他,我记得临江仙一直是徐正清打理着。” 她是见过世面的,自己在高美这几年,那些难伺候的主儿见得太多了,这些狐假虎威的做派她可是信手拈来,都不需要排练的。不过她看到那些饭食变成腐肉的情景,心里也感到十分后怕,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定不是泛泛之辈。 灵光镜前的夏慕云呵呵笑着,“没想到这小妮子,有点儿气势。” 绿竹静静看着云瑶表演,机警得观察着周围的气氛,趁着混乱,绿竹小心地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银器连肉带粉末一起收了一些。她们以为做得□□无缝,却没想到这一幕幕被酒楼深处的一双眼睛捕捉到了。 云瑶闹事儿的样子引起了食客们的注意,大家想被撵着脖子的鸭子一样,三五成群朝这边探头,关注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有人开始议论。 “怎么回事?这样的腐臭东西也敢拿来卖?看来邵家可真是店大欺客啊。” “你们那里知道,这临江仙的后厨,每天不知道进进出出多少这样的腐烂货色,却被那些厨子们捯饬捯饬,冒充上品弄到我们的餐桌上。” “也不知道变了什么戏法,这个酒楼我常来的,没注意过有这样的情况呀。” “听说邵家在东海,那是只手遮天啊,地方官员都被他们喂饱了。” “这姑娘也是可怜,跟男朋友来这里吃饭散心,却不想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儿。” …… 云瑶继续丢盘子到地上,盘盘腐肉倒在地上,恶臭难闻,众人不禁捂住了口鼻。 “精彩,真是精彩,纪小姐,今日怎么有幸,来临江仙这种小地方啊,纪小姐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啊。”伴着这声音出来的,是被几个黑衣人簇拥的徐正清,邵氏的“大管家”。 云瑶转身看到了徐正清,神色举止似乎与前几日所见不同,那个时候还是谦谦君子,和颜悦色,而此时,却平添了几分倨傲。云瑶赶紧施礼,“原来是徐叔叔,您可算来了,您看看这桌子上的饭食,那是给人吃的吗?” 云瑶扬起被碗滑坡的手指,有血从手指间滴下来,落到剩下的几盘菜上,那饭食立刻变成了腥臭难闻的腐烂之物,在场之人观之色变。 徐正清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纪姑娘,这样的障眼法,就不要来临江仙施展了吧。大家都知道,这好端端的美食,沾过她的血就变成腐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莫不是这姑娘学了两招障眼法,就拿出来唬人碰瓷,我看姑娘啊,你还是手下留德吧。” 徐正清的一番诡辩,又引起一阵议论。 “我也听说过的,有人使用什么硫磺,弄个障眼法,大变活人都不在话下,弄个障眼法,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你看海神阁那个近景魔术,那不就是大变活人吗?不过人家那是表演,这一出算什么呢?” “这个姑娘,为了抹黑临江仙,竟然不惜伤害自己,你看她的手还在流血呢,那血滴到哪里,哪里的东西就会变腐坏,心机之深,用意之恶,令人发指。” “……” 绿竹听到夏慕云给他传音,“多加小心,这个是水妖幻化,蛟魔此刻就在你们脚下,我还不能知道他的准确位置。” 绿竹询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激化矛盾,让云瑶戏份做足一些,现场的人最好都散了,要不怕那蛟魔狗急跳墙。” 绿竹后退一步,在云瑶耳边悄悄地说,“姑娘,小心应对眼前这位。主子说了,让您戏份做足一些,他正在定位那作恶之物的位置。” 云瑶冷笑一声,“做戏怕什么,就算是吃些苦头也不怕,看我的。” 她冷笑一声,“徐管家,才几天不见,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不得不让人佩服呀。你不过是邵氏家奴,有什么资格置评我的言行?” 徐正清眼神中透露着凶光,好似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纪小姐,你不过一个破落户,玩弄一些鬼画符的把戏,原是我家董事长抬举你,没想到你如此扶不上墙。你看那卖弄邪术的季氏大仙,不是夹着尾巴逃走了,难道纪小姐想步季氏的后尘?” 云瑶也算是跟徐正清多次打交道的人,这徐大管家从来都是谦谦君子模样,为人谦和有礼,从来不曾造次。眼前这位徐大管家显然不是真正的徐大管家,想必本尊已经被囚禁起来,也说不定已经…… 云瑶冷笑一声,“不管我是否破落,我都是邵氏的座上宾。今日,我在你家酒楼身体有损,不知这罪责,徐大管家是否担待得起呢?装神弄鬼的把戏,小女子不才,是做不来的。其实不管戏法也好,神祗也罢,徐大管家也召唤一下,看看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呢?你可知,九天鬼帝此刻就在楼外面,我咳嗽一声,他立刻就会进来。” 徐正清冷笑一声,“不过一头饕餮,也敢配称九天神祗?” 这一句话暴露了他的身份,云瑶冷笑一声,转而对着来看热闹的人说,“今日天色已晚,各位父老还请早些回去安置,今日各位的餐费,本小姐请了。我要处理一些琐事,只怕各位不适宜再次观看,十五分钟之内,还未离开的,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那些人听说纪云瑶请客,都纷纷哄抢着,连吃带拿,丑态百出。很快,酒楼便只剩下云瑶,绿竹,徐正清,以及酒楼的服务员们了。 却不想此时,从徐正清身后走出来两个人。 云瑶瞥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一个瘦高身材,眼神中满是精明算计;一位魁梧身姿,眼神中憨态可掬。她心中默念开天眼的咒语,却见来人一个是虾兵,一个是蟹将。她顿了一下,“怎么样?什么虾兵蟹将都出来招摇?” 那两个人目光无神,只是盯着云瑶说,“能不能换个地方聊一下?” 而徐正清,看了一眼云瑶手上的戒指,眼神中滑过一丝难解的意味,这意味被夏慕云看在了眼里。他已经看出来了,这管家不是那作怪的邪灵,但是一定是邪灵的帮凶。但看那徐管家的道行,足有千年,那邪灵就更不好说了,看来云瑶他们要遭殃了。 。 他用天眼看了一下酒楼,那些服务员领班身上都有纸人控制,只是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而已。他看到贴着追踪符的服务员进了后厨,从主厨那里接过来一盘好像腐肉一样的东西,吞了下去。眼神中蓝色光芒一闪而过,脸上微微含笑,从后厨走了出去。 他很不解,每日大量的食材消耗,如果都是尸体做成,那得多少人命?邪灵又是怎么样获取这些尸体的呢?一堆的问题困扰着夏慕云,暂时困顿着,得不到答案。 而酒楼里的云瑶却傲慢的看着他们,用力甩手,“换个地方?”云瑶流血的手指不小心滴了几滴血在眼前两个人身上,那两个人身上登时出现了两个破洞,好似被灼伤一般,但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徐正清被这一幕吓到了,不过脸上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原来你就是那十世阴女的转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伸手就要去扼住云瑶的喉咙。 绿竹闪身挡在了云瑶面前,露出了本身,“你到底是何方妖物?竟敢在此作祟,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我当是谁,原来是绿竹仙子。”那“徐正清”也漏出了本来面目,原是一只鲶鱼成精,嘴唇扁瘪,嘴角长须及地,一双无神的双目泛着微弱的白光。这样的一个精怪,穿着一身青黑的鱼皮袍子,更显得容貌丑陋,深夜观之,极难忘记。 云瑶被这模样给惊住了,“天哪,真的有妖怪啊,看这模样,好像是水里的妖怪,那一身青皮,两条长须,好似什么鱼吧,这可是刷新了我的三观啊。难道是他吸走了何悦的魂魄,让她昏迷不醒?” “绿竹姐姐,这是什么妖怪啊?”云瑶不禁问出了声。 “鲶鱼成精而已,不足为惧。”绿竹镇静地说。 那鲶鱼精示意收下关上了房门,一脸恭敬地朝着地下拜去,“恭迎雨神。” 这一拜后,这临江仙的地板开始剧烈震动,好似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一般,继而那地板开始破裂,随即一股银色雪浪腾空而起。而位于地板上的这一众人等,全部在那裂缝中陷落下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众人的脚才得以踩在地面上,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身银色衣物的男子,背对众人,须发皆为银色,不似有烟火气息之人。 那人缓缓转身,众人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头戴银盔明晃晃,银灿灿,身披银甲,腰系银色玉带,真可谓“腰围宝带团珠翠,足踏烟黄靴样奇。鼻准高隆如峤耸,天庭广阔若龙仪。” 云瑶心里嘀咕,脸色晦暗,既惊又怕,“不知这位又是何方神圣,这次穿越可真是新奇百怪啊,什么妖怪都给我摊上了。” 那人面无表情,看着云瑶与绿竹,“二位姑娘,说说吧,来酒楼干什么来了?” “当然是吃饭了。”云瑶并不理会他,只是嘴硬,“听说你们这里海鲜十分不错,所以来尝尝喽。” 那人脸上的轻蔑变成了微笑,坐在了一张餐椅上,向后仰着,双腿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既然来吃饭,干嘛演一出双簧呀?先来个大闹天宫,然后再来个偷梁换柱,然后接下来是什么?” 云瑶冷笑一声,“刚才是一条鲶鱼精,不知道您又是何方神圣?别的不知,鲶鱼精那样的,我家猫可以吃好几条。” 绿竹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机警地观察周边。 那人双手交叉,双肘放在桌子上,也冷笑了一声,“我找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一件银器,而是想知道谁指使你们来的?你们都知道什么?” 云瑶和绿竹对视一眼,“不懂你在说什么?吃个饭还要别人指使吗?” 那人仰天大笑,“好了姑娘,别装傻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也该亮出底牌了吧?”他盯着云瑶说,“纯阴的月初沧海命格,天生就有天神护佑,美丽通灵,想必你就是九天鬼帝守护的那位有缘人了吧?哎呀呀,可惜了,我也很需要你的鲜血呀,只需要一瓶,我就可以白日飞升,再也不受这臭皮囊的拘束,更不用吃那些肉林腐烂后的东西。” 他又转身对着绿竹说,“细挑身子,容长脸儿,使得一手穿云术,这位就是鬼帝身边的绿竹仙子吧?虽然不是绝色,可是能有你这样的美女伺候,也算是后半生的福气了。” 云瑶心里暗暗叫苦,“又来一位讨血的人,可真是犯了太岁,如果能平安回去,一定去庙里求求菩萨。” 绿竹冷笑一声,“你既然识得我,就应该束手就擒,要是主子亲自来拿你,那就不只是粉身碎骨了,恐怕你这千年修行就化为烟灰了。” 那人从鼻孔里面哼出一声,“倘若在几日前,我刚从湨水逃命出来的时候,或许会束手就擒。现在几天过去,我已经聚齐万人精元,只消这纯阴女子的几滴血,我就是不死之身。” 绿竹怒上眉头,“孽障,你三天之内,取万人精元,当真是狂妄,罪大恶极,今日,本姑娘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妖物。” 那人根本不理睬绿竹的话,转而望向云瑶,从他的口中伸出一根长长的舌头,直接吸附在了云瑶的脖子上,云瑶被吓了一大跳,“啊,救命呀,夏慕云,救命啊……” 那人阴笑着,“喊破喉咙也是没用的,这个屋子被我下了结界,夏慕云都跟踪不到这里,与其徒劳挣扎,不如让我吸够你的血,这样大家都轻松。” 她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极度危机的时候,喊出来的竟然是夏慕云的名字。她也忘记夏慕云告诉她的,抓住脖子里的璎珞,她真的被吓坏了。 就在云瑶面如土灰的时候,绿竹伸手要去抓那舌头,却被鲶鱼精被抓住了手臂。绿竹飞起一脚,想要踹开那只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法力像是被什么给困住了,毫无招架的力气。绿竹这才知道,这邪灵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被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舌头好像带着牙齿,想要去嗫咬云瑶的皮肤。云瑶看到了绿竹的无力,于是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云瑶赶忙变了脸色,“神仙大叔莫急,不就是想要血吗?好说,我经常给红十字会献血的,你说吧,要多少,取血针拿来。” 鬼帝伏魔 那人听闻此言,收了舌头,“此话当真,可不许跟我耍什么鬼花样?” 云瑶笑着,“我哪敢呀,你们都是神仙,动动小手指头,别说我了,就整个城市都得地动山摇。您和夏慕云都是老神仙,用得着我一介凡人,我烧高香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不就一瓶血吗?回去多吃点鹅肝就补回来了。” 此刻,夏慕云的灵光镜已经失去了作用,两位姑娘的身影已经从镜子里面消失了。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何悦,大脑里面迅速地转动。 “郁垒,你在此间守候,按照我刚才的吩咐,我先走一步。”夏慕云布置好保护长明灯的罩子之后,便迅速奔往临江仙去了。 郁垒领命,目送夏慕云离了行宫,自己则坐在了何悦对面的桌前,打坐凝神。 云瑶有难,灵戒有所感应,身在北冥的炎江凌也看到了异常告警。他端坐金莲宝座,使用开天辟地时,浑然天成的的昆仑镜观察着临江仙发生的一切。那邪灵的结界在昆仑镜前也无所遁形,只是夏慕云到了临江仙之后,却不得踪迹,焦躁万分。 这里要说一说灵光镜与昆仑镜的区别了。 灵光宝镜乃是夏慕云从天尊处获得,虽然可以穿越时空,看尽前世今生,但是却畏惧水火。昆仑镜却不然,它乃是上古神器,成形于混沌,能够览尽世间万事万物。但是夏慕云还有一样宝物,那就是凤鸣琴,此琴威力无比,可以摄取人的魂魄,还可以控制人的心智,是他控制幽冥众灵的无上法器。此处暂且不表,下文自会分解此琴,先来说一下他的临江仙之行。 身在幻境的邪灵感知到了夏慕云的到来,看到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寻,不仅暗自洋洋得意。 “二位姑娘,看见没,夏慕云跟我一样,也是妖邪出身,他的灵光镜看不到水中的情景。”他指着桌子上的一盆水说到,“这水是从瑶池取得,能够洞察一切,比夏慕云的灵光镜威力强数百倍。” 绿竹和云瑶果然从那水中看到了夏慕云的身影,他似乎在询问什么,却得不到答案。云瑶忽然想起来自己颈间的璎珞,它会不会帮助他们脱困呢?于是她猛抓璎珞,大声喊道,“夏慕云,我们在你脚下的幻境,你能听到吗?” 炎江凌通过穿云术,抬起云瑶刚刚被划破的手指,手指的血碰到了戒指。夏慕云的血融与云瑶的血融交汇之时,戒指发出紫红色的光芒,这光芒足以让东海的夜空亮若白昼。 大概是炎江凌也想让夏慕云拯救这一方苍生,也拯救自己的云瑶。灵戒内二人的血融形成两条血螭,到了云瑶的手里,灵力大发,发射出一道红光,与璎珞的灵力交汇,形成一股巨大的气力,冲破了蛟魔编织的幻境。 蛟魔不肯罢休,直接释放出带着牙齿的舌头,附在了云瑶的脖子上。就在它咬破皮肤,吸取鲜血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那舌头被砍断在地上。 云瑶和绿竹看到夏慕云手执七星宝剑,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大胆蛟魔,本座在此,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旁边的鲶鱼精刚想要伸手帮忙,却被夏慕云一剑斩下头颅,尸身瞬间画作一滩污血。 那邪灵根本不惧,“我也是号称复海雨神的蛟魔王,怎可能甘心让一只饕餮兽驱使?我道行虽浅,可是我乃天皇贵戚,你能耐我何?” 夏慕云冷笑一声,“你就算是玉帝的外甥,太上老君的徒儿,今天我也要收了你。你荼毒生灵,用腐肉蛊惑人类,还用尸体幻化食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帝君知道你这恶魔行径,也定不饶你。” 那蛟魔王摇身一变,一条黑色蛟龙盘旋在屋子上空,云瑶被吓了一跳,自己的脖子被蛟魔给吊着,几乎快要窒息了。 蛟龙吐纳之间,屋子里阵阵风吹,啸吟之声不绝于耳。“夏慕云,你不过是饕餮兽,当年你也不是数月吞数十万肉林,你敢说你比我更高尚吗?我只是使了手段,把你没有毁干净的肉林拿来摄取人的精血而已。” 云瑶在夏慕云背后“哼-”了一声,打断了那蛟龙的辩词,“夏慕云当时身在混沌,吞食的也是还未成人的异类。他成神之后豢养肉林食用,哪比得上你直接残害人类?” 蛟龙升腾起来,欲靠近云瑶,“那也一样是荼毒生灵,残害无辜啊,罪不容诛。” 云瑶哈哈大笑,“生灵何生灵还不一样呢,你残害的是活生生的人,你也是生灵啊,可是你是罪恶的化身,相信的你的天王亲戚也不敢包庇你,不知道你懂不懂一个叫‘属地主义’的词汇,也就是说,不管你是哪国的,哪界的,只要你在我的地界犯事儿,你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办。还有,蛟龙大叔,你还要知道一点,夏慕云可是你们的主神,他对你们有合法范围内的生杀予夺大权。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好像还不是众生平等,不过你的行为触犯了天条,会遭天谴的。”她转身看着夏慕云,“慕云,你说我的对不对呀。” 夏慕云微笑看着她,“对,也不对。属地主义是对的,人世间的事情不归我管。可是你现在在魔界,我可是要管的。你私藏血符,触犯天条,荼毒生灵,就冲着你吸人精元,毁人尸体,就算你来自天界,我也要行使一下‘治外法权’,将你捉拿回魔界问罪。” 云瑶惊讶地看着夏慕云,“嘿,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积累,看你的了……我,咳咳咳--” 那蛟龙愤怒不已,“人类是什么?你们可知妖神比山重,人命草芥轻?这偌大的人世间,芸芸熙熙,人满为患,你那九幽地狱也不是面临崩坏,今日我食用一些,也是为了减轻你和帝君的负担,有何不可?你那血符还真是有用,不过我没有全部带过来,如果你收了我,你那些血符会落到别人的手上,那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夏慕云听到这样的辩词,简直暴怒,“你这样的孽畜,实在留不得你,否则贻害无穷。众水妖听令,待我血符收回之后,速速拿下这妖孽。” 那蛟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道夏慕云身后,缠住了云瑶,越缠越紧,弄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了。“夏慕云,我会吸干她的血,到时候我就是主神了,你血符驱使肉林的法术我已尽数悉知,你退位之后,我就直接杀掉继任鬼帝,哈哈哈哈哈哈……” 它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吸血,云瑶感觉自己好像掉进棉花团里面,再也无力气支撑,昏睡了过去。 夏慕云看到蛟魔吸食云瑶鲜血,怒不可遏,挥剑朝着蛟魔劈了下来。那蛟魔躲闪之间,松开了云瑶的身体。绿竹乘势接住云瑶,放在了平地上。 “绿竹,你用云瑶的血唤醒璎珞,让它带你们离开这里,我来收拾这蛟龙。”夏慕云剑锋带着怒火,一砍一劈力气巨大。 绿竹抹了云瑶的鲜血在那璎珞,瞬间,白光闪过,璎珞带着绿竹和云瑶被卷进了时空穿越之门,回到了“东海医院”。 且说夏慕云看到云瑶走后,他的法身站在了身后,那是饕餮兽本来的模样:头似羊,身似狼,头上有羊角弯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的九处血盆大口,牙齿锋利无比,浑身散发着火红的光芒。那蛟龙看到饕餮兽原形之后,开始攻击,“夏慕云,饕餮最怕龙,你难道不知,还故意自寻死路?” 夏慕云并不言语,他身后的法身也不知道用哪只嘴巴说话,“蛟魔王,你还不是龙,我的坐骑是九色神鹿,你恐怕忘了吧,连它我都能驯服,更何况你这千年道行的小妖?拿命来!” 夏慕云坐在一旁,眉心一点法力,那饕餮兽摇晃着身子,穿破了房顶,江水汩汩注入。两只巨兽搅动江水,恶战起来。一眨眼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猛扫过来,饕餮的眼睛放光,好像两束探照灯的光,寻觅着蛟龙的身影。那蛟龙也毫不怯场,惊风拥沙,散若时雨,一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由于蛟龙还不是真神,吸入了大量云瑶的鲜血,感觉腹内犹如烈火炙烤一般。夏慕云看出了它的异样,便从口中吐出一道灵符,贴在了那蛟龙的额头。“孽畜,你不自量力,服用这通灵阴人的血,会让你五内俱焚的。” 那蛟龙立时蔫了下去,摇头晃脑,仿佛宠物一样伏在饕餮兽脚下。饕餮兽张开大口,正要吞噬那蛟龙,却听到有人千里传音给他,“九天鬼帝,口下留人,这孽畜是我管教不严,待我带回兜率宫,用天雷除去他心魔,用天火煅烧他灵魂,然后剥皮抽筋,还你一个公道,如何?” 夏慕云身后的饕餮兽收了神通,隐去法身,他听出来那是太上老君的声音,于是恭敬道,“老君,此孽畜害人无数,倘若还留在世上,恐怕贻害无穷,还望老君三思。” 太上老君说,“九天鬼帝,你且放心,被这孽畜荼毒的万人亡灵,我已经为他们做了道场,阳寿不足的自许他们还魂。至于那些误食腐肉的人,我在他们的茶饮中广撒净水,不日便可恢复如初。还有,你的追魂血符,我已从那孽畜身上取得,现在归还于你。” 夏慕云伸手接过血符,“多谢天尊。” 太上老君继续道,“念你今日之功,我已经向帝君奏明,他在云端已经洞察一切,今日赐你玄天宝印,可用在你的凤鸣琴上,加大琴音的法力,希望你善用此宝,造福生灵。” 夏慕云恭敬地接过那传说中的玄天宝印,“多谢天尊。” 太上老君做法收了那蛟龙,“人间依旧如常,这几日的记忆我已悉数抹去,尔等好自为之吧。善哉善哉。” 夏慕云知道神仙的法则,只要收回天界,基本就没有毁灭的可能了,唉,谁让这妖邪有背景呢,我以为是白后卿,却没想到这厮居然能让太上老君亲自出面。不过还好,他老人家法力无边,既拯救了人类,又消除了影响,自己还得到一个新的宝贝,做个顺水人情也就罢了。 他看到水下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走进才发现那是瑶池水镜,他呵呵一笑,“也罢,这个宝镜我就笑纳了,这可弥补灵光镜的水火不足。” 天眼困惑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隐身探查了一下临江仙,看了后厨和餐桌上的菜品,果真变回了新鲜的食材;再看那些服务人员,后背的纸人已经不复存在。 看到一切恢复如初,他心想,那躺在医院诊察床上的云瑶闺蜜想必也醒来了吧。于是他转身,回到了幽冥与医院交界的地方。 他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云瑶,绿竹在喂她服用一些净水,“哎呀,刚才忘了跟老君大人讨一滴圣水了,这样瑶妹就不会遭罪了。” 绿竹喊了一声“主子”,然后继续说,“老君已经派人送了一株还魂草,只是还需要等待片刻,主子看她手上的戒指。” 夏慕云起先未曾注意,现在看到那戒指,不免有点懊恼,“炎江凌,你可真是怪胎,老怪物。你对云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如果是爱,就来守护她,如果是你那照顾天下苍生的博爱,就不要纠缠她。戒指现在汇聚了我和她的血融,我随时可以让云瑶变成我夏慕云的女人。” 炎江凌不是没听到这些,他嘴上微微一笑,用手拂去了昆仑镜上的影像。 一旁的大司命姬少尘打趣他,“帝君,你的月亮可是要照亮别人世界了,你还在这里稳坐莲花台。距离重阳节还有数月,你不怕世事变幻,那个姑娘移情别恋?” 炎江凌手拈灵珠,“少尘又来打趣,缘起缘灭,本来就是瞬间之事,这三千年来,守护她的人一直是夏慕云。今生他们还有未了缘分,我不便横刀夺爱。再者,夏慕云如此做法也是为了消除另外一个他的业障。他眼见云瑶献血,却不为所动,我看他心意似乎回转,不会再做聚魂的法坛。” 姬少尘拈指卜卦,“帝君此言差矣,他刚刚得到玄天宝印,那可是让生者与天地同寿,让死者立时还魂的宝物。” 炎江凌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如我们做个赌局,限期九月初九他卸任之日。倘若他这段时间魔性消除,我们就助力他十方神力,让他做个逍遥神仙。” 姬少尘微微一笑,“帝君从不对赌,今日此言,可见夏慕云的形象似乎大有改观,我也想观看推翻命理得奇迹,那就应承下你这赌局。只是那个名唤云瑶的姑娘……” 炎江凌摆摆手,“如今,我在冥界,是为了大地如春,万物复苏,也是为了十方天地的万千生灵。倘若我提早出关,幽冥万物将会迎来严寒,灾厄将会来临。神祗爱的只能是万物生灵,而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让万物湮灭。” 姬少尘长叹一声,“帝君如此慈悲心肠,乃是天下苍生之福,你仲春闭关,仲秋出关,只是为了幽冥万物不会凋零。万物生灵有如此主神庇佑,当真是福泽深厚啊。” 炎江凌沉默不语,陷入冥想;姬少尘也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打坐入定。 他看到了握住云瑶的那双手,心里有些醋意,但是他还是想极力去压制自己的情感,他用“报恩”的由头来说服自己。他默默念叨,“我和她注定今生无缘了,夏慕云对她百般呵护,我却不能做到;他能够握住她的手,为她祈福祝祷,我却只能在冥界为苍生镇守鬼神,我并不怨艾。” 夏慕云这一边,看到云瑶手上的戒指慢慢变成赤色,然后命令绿竹把那还魂草放入清水中。那还魂草是太上老君兜率宫的后山所产,其质十分特殊,遇到五行中任何一数,都会融化。而唯有无根之净水才会让着还魂草保持其威力,且消融成净水一般形状。夏慕云亲自喂还魂草给云瑶服下,并握住她的手,守护在床边。根据古籍记载,还魂草服下之后,需要三天才能完全恢复。 而此时在病榻上的何悦,却轻咳一声,醒了过来。她神色略显憔悴,身子也有点乏力,不过此时邪祟已除,他感觉好了很多。他此时已身在医院的病房,而不是夏慕云的诊察室。 而何悦从遇见纸人,到昏厥不醒,这几天的记忆,已经被太上老君的法术抹去了。她看到病床边趴着的江晨,动了动手指,“江晨。” 江晨看到何悦恢复了正常,喜不自胜,“悦悦,你醒啦,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天多了。” 江晨唤来了护士,护士帮忙查看何悦的眼皮,血压,心跳,体温…… “云瑶呢?现在什么时候?怎么不见她来看我?” 江晨一脸茫然,“是云瑶把你带来医院的,还好东海医院的医生医术高明,说你只是误食了有毒的海鲜才会突然肠胃抽搐。刚才我看过了新闻,临江仙已经被查封了,说是让他们整顿食品卫生问题,停业二十天。” “你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咱们前天是去临江仙吃东西了,海鲜过期却是会中毒。”何悦点了点头,“那现在云瑶在哪里啊?” 疑惑之时,老纪和田老师打开病房门进来了,“我们收到消息,悦悦生病了,我们正好在东海,就赶紧过来看看。” 何悦赶忙坐起,“叔叔阿姨,辛苦你们,还专门跑一趟。” “云瑶也不知道去哪了,给我们发了消息,人却不见了。”蒋老师埋怨自己的女儿。 “云瑶肯定有事,是她把我送来医院的,江晨,你去给叔叔阿姨倒杯水。” 江晨出去后,医院的门后多了一个身影,正是那房角石化身的大护法无衣。他缓缓挪动到何悦身边,刚深处触角,却被梁老师包里的水月洞天给侦测到了,水月洞天发力,无衣的触角被刺,大护法仓皇而逃。 夏慕云从灵光镜里面看到病房的情景,也很是焦急,只见他面色憔悴,眼睛布满了血丝。 一旁的绿竹劝说他,“主子,您已经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了,咱们看着心疼呢,云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老君的还魂草最是有效,您还信不过老君的法术吗?” 夏慕云叹了一口气,“老君,灵宝,与我师父并称三清,我怎会信不过?只是云瑶的魂魄在体,只怕一时不能苏醒。” 绿竹脸色也很凝重,“主子,您看这灵戒,通体澄透,赤色如血,说明瑶姑娘精元旺盛。相信很快她就可以醒过来的。” 夏慕云抓着云瑶的手,“瑶妹,你如果能感知到我,就动动手指,你这样一动不动,让我实在着急啊。眼看三天已过,你怎么还是昏迷不醒啊?莫非那蛟魔让你中了别的邪毒?” 绿竹在一旁劝慰,“主子,您去休息吧,瑶姑娘醒来之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冥界众生想一想啊,他们没有了主子的护佑,岂能高枕无忧?您操劳过度,不能镇住体内作祟的妖神,将会是天下大患啊。” 夏慕云知道此事,但是他依然固执,“我懂你的心思,只是我要亲自看着瑶妹醒来,方可安心,你也熬夜好几日了,赶紧去休息一下吧,等你醒来,我还有差事交给你去做。” 绿竹拗不过他,只好退了出去。 绿竹走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瑶醒了过来。 云瑶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楚,然后她看到了在一旁小憩的夏慕云,她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云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温暖,有安全,还有欣慰。她看到夏慕云的头上有金光环绕,紫金冠束发,身着紫袍,容貌还是那个容貌,只是眉眼更修长了些,“怎么回事?” 然后她看了看周围的陈设,那是一间装饰华丽雕梁画栋的古屋,更像是宫殿:朱红色的墙壁,椒泥凃墙,宫灯高挂,还悬挂着祥云布幔。 “难不成,我又来了幻境?”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呀,好疼,原来既不是梦,也不是幻境,只是这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的自言自语唤醒了小憩的夏慕云,他的脸上欣喜的颜色十分明显,双手抓住云瑶的手,“瑶妹,你终于醒了,你这几日昏迷,苦煞了我。” 云瑶疑惑地问,“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我不是被一直蛟龙被吸血了吗?我好像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啊?” 夏慕云楞了一下,转而微笑,“你看看你手上的灵戒。” 云瑶看到自己的手被夏慕云紧紧握着,就想抽出来,脸色潮红,“这个戒指,也不是完全没用。” 他松开手,也觉得有点微妙,“可能是他关心你吧,你毕竟是灵戒的主人,只是此时,灵戒内有你我的血融成螭,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魅力会感动灵戒的,你看它现在不是服服帖帖的了。” 清心咒语 云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我已经开启天眼了是吗?我记得他说过,灵戒变成赤色的时候,就是我开启天眼的时候。” 他点点头,“是啊,从湨水回来,你就已经开启天眼了,所以你才会看到一些你平日看来很怪异的东西。只是你现在运用还不成熟,有时候会觉得疲惫,你看到的东西太多,也会让你的眼睛被污染。” 她迷惑了,“那我该怎么办?”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前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清茶,拿来递给她,“我教你两句咒语,你需要稍加练习,不出三日,便可运用自如。灵戒通知你周围情况有异的时候,你默念咒语,就会看到异物位于何方。或者抱头鼠窜,或者以卵击石,自己可以选择一条路。” 她刚喝一口水,听到最后几句,差点喷了出来,然后狂咳不止,“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大战妖邪脱身吗?” 他听到这句,哈哈大笑,“你,一个凡人,大战妖邪,旷古奇观,闻所未闻啊。” 她娇嗔一句,“好啦好啦,别取笑我了,快教我你那咒语吧。” 他止了笑声,“好,你记下啊,咒语就两句,八个字,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你试一下。之前教你那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开启天眼,现在这一句关闭天眼。” 她默念一遍,“体有金光,覆映吾身。”然后睁眼看着,果然,这房子就变成了医院的诊疗室,夏慕云变成了穆大夫,周围陈设也就是医馆的标准配置。她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看到的景象与她刚刚醒来一样。 “你头顶有金光,你真的是神啊?”云瑶问他。 “对呀,我是地府幽冥界的主神,掌管九位冥君,这是如假包换的。”他恢复了昔日邪魅的笑容。 “那这里,是你的宫殿吗?看上去十分奢华,装潢也十分考究。”她坐起身来,观察着周围的布置:红木的屏风,上面有吴道子的《金桥图》;金丝楠木的书架前,一座长长的几案,上有文房四宝,堆砌着一些文书。地面用的是团龙纹的地毯铺就,彰显主人的地位和尊贵。 夏慕云摇摇头,“算是行宫吧。这本是幽冥界与人世间的一个交界处,为了方便出入人间,我在此建了一座行宫,水妖们着意布置了一下而已。我平日干活累了,会在此处休息。” 云瑶瞪大眼睛,“啊?干活?难不成,你真是东海医院心外科的穆大夫?” 他点点头,“一个代号而已,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我说的干活是案上那些,冥界相关的事务多如牛毛。” 她撇撇嘴,“你应该学点权谋啊,要放权给你的那些臣子们,让他们更加得力地办事,然后你做甩手掌柜的就好啊。我记得你说过,他去你哪里了,你怎么不交给他处理?” 他苦笑一声,“我曾经试着不加干预,但是险些酿成大祸,如今余祸不断,我时刻忧心,不敢分心啊。他只是镇守,并不处理事务,倒是那新任的冥君,可以让他处理一下了,学习那些个没用的礼法,不知道有什么用。” 她不懂那些,但是看到他一脸忧郁的样子,她才晓得他也有愁怨满怀的时候,“好啦,你以后闷的时候,可以来我的公寓或者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我来陪你聊天,这样也可以帮你排忧解难啊。” 她抬起头,脖子上被蛟魔掐过的淤青被夏慕云看在眼里。 他点点头,用手轻轻拂过那伤痕,伤痕便消失不见了,皮肤恢复了之前的光洁。 “瑶妹,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应付,临江仙一行,有神祗帮相关的人抹去了回忆,只是回忆断层的事情,他可能会有处理不好的时候。” 她接话说,“那么,有时候,也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来弥补,只是我该怎么解释失踪的这几天呢?” 他摇摇头,“……你换好衣服,收了天眼,然后从这间屋子走出去,就是东海的街面了,然后具体怎么应对,就看你编故事的能力了。这几天守护你,我日夜未眠,先去休息片刻了。”说完他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念动咒语,收了天眼,然后迅速换上自己去临江仙时的衣服,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走出了那间屋子,踩上了熙熙攘攘的东海街面,这街面挨着东海医院。 云瑶望着背后水泥的墙壁,默念了一下咒语,果然看到了夏慕云行宫的窗户,却不见窗边有人影,“也许他真的太困了,也好,让他好好休息吧,累坏了。这几日自己差点油尽灯枯,还好他在身边照料,累坏了。” 归去来兮 云瑶打车去了何悦家,看到何悦在玩游戏,这才一颗心落地。 “悦悦,你终于没事了。”云瑶抓住何悦的手。 “谢谢你云瑶,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这三天你去哪了?”何悦看着云瑶,“叔叔阿姨还特意去医院看我,我看叔叔的脸色也很憔悴,不是刚出院吗?” 云瑶楞了一下,心里想着,“哎,他们不是跟邵家一起出海了吗?我没跟他们说何悦生病住院的事情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说,“他们明天就回青岛了,这次来也是为了让我去跟那个邵公子相亲,潜力追亲,我也是很无奈啊。” “我看那个邵公子,人蛮帅,就是私生活有点不检点。”何悦一边吃薯片,一边说。 云瑶取了一片薯片,“像你家江晨这样专一的人,不多啦,所以你要珍惜啊。” “所以,我跟他订婚了。”何悦的眼神闪烁着,望着江晨。 “啊,是吗?那恭喜啊,还在这聊什么啊,走起吧,撸串去,给你们道喜,也给何悦出院的事情压压惊。” “好啊,咱俩去吧,不带江晨,他还要写代码。” 在杨槐路的一家串吧,俩女孩开怀畅饮,敞开心扉。 云瑶抓着一个大串,对何悦说,“你记住啊,伴娘只能是我,不能有别人的。” 何悦哈哈大笑,“必须必,你放心好了,” 云瑶说,“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差点死过去,我的脖子上被人开了一个口子,你看你看。” 云瑶准确地指着被那蛟魔咬伤的位置,此刻却光滑如初。 何悦已经有些醉意,“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过你说的我都信,五一的时候,江晨说去大溪地玩,你要不要一起?” 云瑶喝了一杯酒,“订婚宴啥时候,我争取携眷观礼。” 两个人嘻嘻哈哈喝酒撸串,却不知道背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们,准确地说,是盯着云瑶。 那晚酒足饭饱之后,云瑶喊来江晨,自己单独打车。临分别时,江晨问云瑶自己一个人行不行,云瑶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回到小区之后,云瑶下车摇摇晃晃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背后的司机小哥,眼神里面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云瑶醉醺醺地回到家,蒋老师与老纪开始唠叨。 “这是去干什么了啊,喝这么多酒?”老纪首先问道,并把她扶到了床上。 蒋老师一边帮云瑶脱鞋,一边说,“这几天也不知道去哪了,回来后就这样酩酊大醉。” “孩子不说,肯定有孩子的想法,咱们就别问了。”老纪对蒋老师说,“孩子大了,我们不必事事都操心的。” “你说她这样,要是小邵知道,该怎么解释啊?”老纪仍然记挂两个人的“感情”。 “你看不出来啊,云瑶对那个小邵根本就没意思,小邵对她也不感冒,”蒋老师倒是语重心长,“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叫爹上回那个大夫吗?我看云瑶跟他很聊得来。” 老纪好像记起来,“你说的是东海医院那个穆大夫吗?” “是啊,你这次住院,人家也帮了不少忙,还给你住vip病房。” 老纪摇摇头,“一个医生,如何能助力我的事业版图扩大呢?” 蒋老师面露愠色,“你是要卖女儿啊?我不同意!如果云瑶喜欢那个小邵,我不反对,如果不喜欢,我劝你不要拉郎配,小心云瑶跟你翻脸,你姑娘的脾气,你不知道吗?” “也行吧,咱们明天回去,是吧,收拾东西吧,给孩子点空间。”老纪很无奈,但也不是那么固执。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微风徐来。云瑶带着父母去了机场,送走了二老。飞机起飞的那一瞬间,云瑶如释重负,“走了,都走了,终于松一口气。” 云瑶刚坐上回家的出租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您好,您是纪云瑶小姐吗?” 云瑶回答,“你们是?” 原来是4s店打来的,老纪给云瑶定了一台新车,老纪临上飞机前让他们通知云瑶去提车。 开到新车的云瑶慢慢地观察沿途的风景,她从来没注意观察过,原来清明节后,树叶已经绿了好多,柳絮也开始匆忙地钻进钻出。路边的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花在努力绽放着,仿佛等着有人来采撷。她今日才觉得,原来这一路的山水是那么壮丽,这花花草草有这样的活力。 不知怎的,她想起蒋老师对她说过的话, “生命里面,有很多奇迹;生活里面,有很多风景。我们在履约生命的时候,不要忘了生活中的风景。” “每一种食物,都是包含不同能量的精灵,吃蔬菜可以帮助我们消化,吃水果,身体更健康;吃肉会让我们变得有力量,吃米饭可以让我们更强壮,吃鱼会让我们变的更聪明。我们不挑食,摄取每一种精灵的能量,才能够强壮健康,聪明有力量。” 还有老纪跟她说的话, “好好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我们爱人的前提是爱我们自己。对自己认真,负责,过好自己的而每一天,你若绽放,肯定会有彩蝶来。” “云瑶啊,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近身搏击术你一定要好好学,掌握到肌肉习惯那样,老爸老妈不能在你身边,你有点功夫可以保护自己。” 星星点点的回忆碎片,云瑶回忆着,早春的微风吹拂着,“春天,你好!小长假过去了,明天继续搬砖。” “搬什么转?”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夏慕云坐在了车的后面。 云瑶惊了一下,车微微一晃,“天哪,你都不出声的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开车,不能分心,这是要出人命,你知道不知道啊?” “这个跟你去鬼市那个不一样啊?买了个新的?” “对呀,旧的被偷了……” 夏慕云冷笑一声,低声咕哝着,“被偷了?不是沉海了吗?” “你说什么?”云瑶看了一眼后视镜,追问他。 “啊,没什么,赏个脸,陪我去个地方呗,看我细心看顾你的份儿上。”夏慕云一脸憨憨的笑着,看着云瑶的后脑勺。 “老纪他们走了,我想回去补个觉,能不能换一天啊?”云瑶撇撇嘴,半央求着问。 “好吧,那就改天吧,我先走了,你开车小心。”话音刚落,夏慕云的影儿就没了。 云瑶刚上高架,何悦的电话打了进来,“老铁,我这段时间觉得很窝心,想去拜一拜,你有没有时间?” “去哪拜?”云瑶连线后问何悦。 “就去帝君庙吧,你有时间吗?” 云瑶听到帝君庙有些抵触,不过她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有情节镇守,便答应了,“你等着我,老纪给我买了辆新车,我去接你。” 一般有两种人最信神佛,一种是达官贵人,一种是巨商富贾,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害怕失去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当然,还有无数的像云瑶与何悦这样的普通人,他们并不信神佛,只是希望从神佛那里得到一种认可和庇佑,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云瑶挽着何悦,不知不觉走到了帝君殿。 在何悦跪地参拜的时候,云瑶闭上眼睛,心里默念,“或许真的命运作弄,兜兜转转还是来了这里。信女此番,有三个愿望,一愿父母身体康健,二愿自己安康和乐,三愿今后的日子,我能做个普通人,望帝君成全。” “这几日你受苦了,蛟魔伤你的事情,我已然知晓,你还好吗?”云瑶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那声音极为熟悉。她环顾左右,并不见人影,她这才知道,这声音是炎江凌的,他千里传音给她。 云瑶并不回答,而是转身,想要踏出这帝君殿。 他说话不疾不徐,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你何以会如此?不肯回答我一句,当日你曾说过认定了我,现在却避而不见,难道这认定就如此轻率?” 云瑶深呼吸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谁都有很傻很天真的时候,我也不例外。你在十方天地里做你君临天下的少阳帝君,我在人世间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小老百姓,我们江湖不见最好。希望帝君发发慈悲,将这枚所谓的灵戒收回,让我做个普通人,再也不要卷入神仙打架的世界。” “你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云瑶心里有了微澜,“我曾经十分相信你,也特别想见你,但是经历了一番事情之后,我发现你说的话很多时候并不一定是对的。且不说开天眼的言辞,单就夏慕云的评价来说,我觉得你有失偏颇。他虽然放荡不羁,但是人心纯善,他并不是为了吸我的血,他明明可以趁着我昏迷,把我的血吸干,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在我身边一直守护着我。我不需要什么君临天下的博爱,那都是虚的,有情有义的朋友,夏慕云算是一个。” 他默叹一声,“你难道爱上了夏慕云?” 她说,“现在还没有,以后不好说,我不想自言自语了,别人还以为我脑子有问题了。再见吧,你还有天下苍生要守护,我还要去陪我何悦,就此别过吧。” 云瑶迈过门槛,走出了帝君殿,低头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因为毫无防备,跟人家撞了一个满怀。 她赶紧跟人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认真看路,抱歉抱歉。” 那人扶住云瑶,“你总应该看看我的。” “是你?”云瑶看着眼前的人,是炎江凌。 “是我,就算以后不再相见,那么至少再见上一面。”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没有了云雾的遮拦,他真的十分俊美,让人窒息的那种俊美,但是这俊美似乎又多了一些距离感。与几天前的匆忙不同,他现在十分从容。 “你不是应该在幽冥吗?怎么会来这里?”她疑惑,也迷惑,曾经那么想见,现在见到了,却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 “我是君临天下的纯阳命格,而你是月初沧海的命格呀,我跟你说过,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如果这次不能让你见到,以后怕没有时日再见一面了。”炎江凌轻抚她的发丝。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如今没有什么分别了。”云瑶想要离开。 “云瑶,你在和谁说话啊?”是何悦的声音,他看到在跟一位男子聊天,还看到那男子撩拨云瑶的发丝,他觉得这个男子一定和云瑶的关系不一般。他看那男子衣装华丽,举止不俗,尤其手上那念珠,价值万金,这男子一定身份非凡。 她绕过炎江凌,朝着何悦走去,“啊,悦悦,没有谁,一个问路的。” 何悦凑过来,“这位先生,这是要去往何处?老朽不才,愿意为公子指路。” 炎江凌转过头来,笑脸盈盈,“小姐您好,我就是想问一下东海医院在哪里。” 何悦转了性子一般,一改往日的“生人勿进”,热情地帮炎江凌之路,而炎江凌却一直看着云瑶,何悦的话一句没听进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背景音乐,一定是那种凄凉的女生哼唱,没有歌词,没有音调,只有无尽的细雨,播撒在游人如织的帝君庙。有句特别著名的言情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从他在北冥救她性命开始,又或者在戒指寻找她的时候,已经情根深种。 云瑶没有回头,何悦观察炎江凌的表情,任是傻子也能看出眼中千丝万缕的情愫。 怦然心动 一路上,何悦都没有言语,她看得出来,云瑶跟帝君庙那个男子的关系非比寻常。 送完何悦,云瑶回到家里。 关上房门后,她趴在床上嘤嘤地哭泣,她觉得十分委屈,可是这委屈又不能跟父母和朋友说。 “瑶妹,你怎么哭啦?我这一觉醒来,就听到你在哭。”夏慕云的声音响在了云瑶的耳畔。 云瑶抬头看见夏慕云正坐在床边,眼神平和地望着她。“你怎么来了?你刚睡醒吗?睡这么久啊?” 他点点头,“是啊,跟蛟魔大战,我伤了一些元气,需要修养一一番。” “唉!”云瑶长叹一口气,“以前我从不信神,但是这次为了救父亲和何悦,我参与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还在帝君庙遇到了炎江凌,现在被闺蜜误会,我竟不知道该怪谁。” 夏慕云有点听不懂这句,“为什么要怪别人?” 云瑶愣住了,“我也是个普通人,好吧?看到那个绿眼怪,我心里得多害怕,还有何悦那个形容枯槁的样子,我感到惊恐也是人之常情啊。谁像你,每天在十方天地乱晃悠,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没遇过。” 夏慕云很庄重地辩解,“瑶妹,这你就误会我了吧,我可是堂堂九天冥君,每年也就炎江凌闭关的日子我才能出来游历,但是那些幽冥界的大小事务我还是要处理的,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天神。” 云瑶听到这句,“为什么要炎江凌闭关你才来?你是很怕他吗?” 夏慕云苦笑一声,“你这是什么逻辑?我怎么会怕炎江凌呢?每年的仲春到九月初九,炎江凌会坐镇冥界,守护冥界的太平和安宁;而九月初九之后,便是我去坐镇冥界。我们的作用呢,就是个心理安慰,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妖神邪灵不敢妄自行动,毁了十方天地的太平盛世。” 云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那你们这样神通广大,为什么还敢有妖魔鬼怪窜出来搞事情呢?你看那蛟魔,好像根本不怕你们的样子。” 他摇摇头,“有后台撑腰的,怎么会怕我?再神通广大的天神,也有疏忽,也会有监管不严的地方。总会有亡命之徒,不顾天条,不顾自身安危,铤而走险的。” “天条是什么,一本书吗?” “差不多吧,就跟国际公约一样,只是约束力很大,天条本身就是一纸空文,全靠执法者的雷霆法力来执行。” “嗯嗯,我了解,就是我们既要有低眉微笑的慈悲之心,也要有金刚怒目的威慑之力,恩威并施才会相得益彰,没有了爪牙的慈悲,是不能服人的。” 他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那他们来人世间目的是什么?吃喝玩乐?”她也很是不解。 他摇摇头头,“人间吃喝玩乐也就一时新鲜,最终还是修成正果,白日飞升的。你看蛟魔就是个范例,他们来人世间食用万人髓,神聚十方魂,就可以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她大惊,嘴巴张的老大,“啊,不是吧?你们成神的标准是什么?难道没有一个考核标准吗?” 他点点头,“当然有标准,就跟你们参加高考一样,只要越过那条海天之门,就算是通过考核了。一般会认为,十方众生历经十方磨难之后会聚齐十方灵魂,但是难保会有一些赌徒靠自己的一些歪门邪道的本事,使用一些禁术去集齐十方灵魂,然后带着这些去闯海天之门。” 她接话,“比如你,是吧,不对呀,你都是天神了,为什么还要聚齐十方灵魂?” 他耸耸肩,“这个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我只能说,我本人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吸你的血,仅此而已。” 她半信半疑,“我今天遇到炎江凌了。” 他点点头,“嗯,你刚才跟我说了的。” 云瑶走到桌子旁边,随便拣了一把椅子坐下,眼神有点黯然,“你不想问问我,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躺在了床上,“你想说自然会说,不说我也无权过问。帝君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树开花,竟然跟你有姻缘几笔,都是张天师这个小老儿满嘴瞎说。” “嗯?你知道姻缘之说?其实我也不相信,帝君会对一个凡人动心。我甚至猜想过,他会不会也跟你一样,采我的血,别有他用,才编了这套说辞。” “帝君大人这座庙啊,关了几万年,却不想被张天师几句占卜词给打开了。” “你希望我跟他有什么?”云瑶看夏慕云总是为帝君说话,不禁问道。 他并没有坐起来,而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那日郁垒跟我说,看不出来你以后的轮回之路……” 云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但是看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禁有点愠怒,“拜托,能不能为了我的清白考虑一下,我好歹是没有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一个男子半夜睡在我的床上,这让别人看见怎么办?我以后还要不要好好做人?” “清白,你不是跟我同处一室好几天了吗?不差这一晚上。”夏慕云并不理会她,兀自躺在另外一边。 “夏慕云,我严重警告你。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消失,别怪我辣手摧花,一,二,三……”念完三个数字之后,云瑶一招骑乘式锁喉,“相不相信,我会让你这九天冥君立刻少一个字?” 夏慕云并不惊慌,而是笑呵呵望着她,“少一个什么字啊?” “我会让你变成九天鬼。”说完,她开始用力扼住夏慕云的脖子,“你走不走?” 夏慕云大呼,“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谋杀亲夫啦?” 云瑶并不理会他的大喊大叫,仍然用力锁喉。就在这个时候,云瑶的手机响了,是何悦的电话。 “云瑶,我看你今天在帝君庙,有点不大对劲,你怎么了?还有,那个男人是谁?是你的男朋友吗?”何悦有点担心地问。 “啊,不是,这个事情我那天跟你说吧,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呢。” 就在她注意力被转移的刹那,她被夏慕云翻身擒住,夏慕云近近地望着她,轻轻在她耳边吹气,听她在跟何悦道别。 “好,悦悦,你也早点休息。” 挂了何悦的电话之后,她松了一口气,瞪眼看着几乎要伏在她身上的夏慕云,“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堂堂九天冥君,又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上次差点被老纪抓包,这次又差点被闺蜜识破。” 夏慕云看她倔强的样子,还有她起伏的胸口,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动了念想了,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他退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霸王硬上弓的。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很自在,无牵无挂的。也罢,看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黯然神伤了,我也算没白来一趟。你爸妈都走了,不若抽空陪我一天,也不枉我辛苦照料你好几日。” 云瑶倒在床上,用手托住头,看着夏慕云问,“你算了吧,我听绿竹姐姐说过,有那么几个女子倾慕过你。快跟我说说,都是谁呀?” “这个绿竹,胳膊肘向外拐,看我不贬她去十方天地历劫。”夏慕云装出生气的样子。 云瑶知道绿竹跟他是主仆关系,生怕自己不小心一句话,断送了绿竹的前程,于是换了话题,“你看你,这么小气的?是我主动问绿竹姐姐的,跟她没有关系。” 夏慕云听到这句,转过头来,“哦,那你为什么问绿竹啊?你很关心我的情史?” 云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看看,鬼是怎么恋爱的。” 夏慕云嘴角冷笑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个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本座是正经天神,主神,不是鬼。” 云瑶暗自笑了一声,“对了,那个璎珞,你什么时候拿回去啊?” “送给你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来?你收着吧,那是我女人的标配。”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夜色茫茫,无影无踪。 云瑶嘟囔了一句,“鬼才愿意做你的女人。” 用心守护 清明小长假之后,大家精神饱满地去工作。天堃集团的收购案也完全启动,开始一系列资料收集和项目数据摸底工作了。justin的意思是尽全力做好天堃的项目,这是q2大家的重头戏,还说要尽量满足甲方的需求,在尽可能的范围内,利润最大化。 第二天,邵清波一大早就来公司,说是要跟云瑶团队开会,说一下项目的事情,还说约云瑶去天堃,跟安信收购案的主要领导碰个面。 云瑶点点头,“好,我们先开会对齐项目进度吧,我会喊上我们组的成员一起参会;你说的第二件事,我考虑一下,明天回复你吧。” 邵清波没有否决,在云瑶的安排下,参加了项目的对齐会议。会上,云瑶组的组员们听了云瑶的汇报,做了适当的补充;邵清波也问了一些问题,做了备忘录。 邵清波说,美高要尽快派人去安信公司做尽职调查,并且配合专业的律师和财会公司审计安信的合规以及财务状况,他会全权委托美高来领导这次收购。 当邵清波的签名刷刷刷地划在那合同上的时候,云瑶感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次无论是美高的标书,还是团队的项目经验,都不及m公司,但是邵清波却力排众议,把项目给了他们,里面不乏justin的公关能力。她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因为他觉得这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合同签完之后,邵清波就驱车离开了美高,并且叮嘱云瑶,考虑好之后第一时间给他去电话。她点点头,目送他的超级跑车消失在东海高开区不那么笔直的道路上。 她首先给justin发了微信,因为他在飞机上,没法儿接听电话。然后带着团队去做了一次团建活动,因为合同签署之后,接下来的7周左右的时间,她和她的团队就要用百分之三百的时间来做好这个收购案了。为什么是百分之三百呢?因为在美高,一个人的效率要等同于三个人,他们的成员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他们专门研究如何提高效率,他们一直致力于精益管理咨询。 云瑶报备了justin,说了邵清波邀约去天堃开会的事情,justin说没问题,让她带着李蔚然去见见世面。 云瑶觉得惭愧,自己小长假过来后都没有顾得上跟李蔚然打个招呼,说句话呢。她从justin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就跟李蔚然打了招呼。 “不如中午一起吃饭吧。”李蔚然大胆地邀约她。 “好啊,正好,明天跟我去一趟天堃,去跟邵家班开会。” 那天晚上,云瑶迷迷糊糊中,“梦到”了夏慕云。 夏慕云一脸无辜看着云瑶,“光明正大找你,你说我跟踪,只好用幻境来跟你约会了。” 云瑶睡眼惺忪,“拜托,我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去拜访那个花花公子,神仙哥哥,您不能让我睡个囫囵觉啊?” 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你明天是不是会带那个‘银耳羹’去啊?” 她点点头,“当然啦,现在我是他的导师,他可是领导的亲戚,我得认真带人家啊。”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就先享受几天导师氛围吧,我瞧着这几天不会有什么事儿。” 她没细听他说的话,翻了一个身,继续梦会周公了。 夏慕云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守在你身边吧,瞧着那邪祟现在还在恢复体力,不敢妄为,你的血对他现在还是具有伤害性的。” 说罢,隐身躺在了云瑶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睡去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天亮之后,云瑶换上一身十分职业的装束,蹬了一双女魔王的高跟鞋,开车去江边的一处住宅区,接了李蔚然,径直王天堃集团的总部去了。她看到李蔚然一身焕彩打扮,“去见客户,穿这样休闲吗?下不为例啊。” 李蔚然上车之后,并未发现夏慕云的存在,他热情地跟云瑶打招呼,还带了一杯热咖啡。 “云瑶,我们今天去见的是不是那个国民男朋友啊?”李蔚然八卦的样子有点可爱。 云瑶点点头,“对,也不知道谁瞎眼了,给他封这么一个绰号,简直笑掉大牙。” 李蔚然翻着微博,“估计,咱们今天不会见到呢,我看微博上说,他跟另一个富二代出海去了,还带了好几个模特。” 云瑶迟疑了一下,“没事儿,这些新闻不作数的,他看上去不会那么不靠谱的,天堃的少东家要是这样任性,我就回去跟justin说,这个项目找别人吧。” 为防万一,她还是拨通了邵清波助理的电话,接通之后,云瑶自报家门,表明意图。 对方说,“您好,纪小姐,小邵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麻烦您到青浦码头去跟小邵先生会面吧。” “什么,青浦码头?”云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谈项目居然在码头,虽然四月天的确是不错的气候,适合赏景看花出游,可这是公事啊。 “是的。”对方确认后就挂断了电话,留下一脸懵逼的云瑶,她不得不停下车,长吁一口气。 “还真是不靠谱呢,不会让您换泳装,上游艇吧,您今天这一身cd套装啊,云瑶姐。”李蔚然一边八卦,一边看着云瑶。 “你去吧,没事儿,那个浪荡哥儿不会给你难看的,我都替你算过了。”是夏慕云的声音。 云瑶回头,看到夏慕云坐在后排,她担心自己的怪异举动会让李蔚然不安,因为她觉得李蔚然看不到夏慕云。 于是她说,“蔚然,你放心吧,咱们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咱们尽了人事,能不能顺利就看天命了。” 李蔚然点点头,他的确看不到夏慕云,但是夏慕云却死死地盯着他。因为夏慕云看到了亡命幽灵的绿色光芒会时不时闪烁在李蔚然的头顶,他打开慧眼,看到了尚未聚合的亡命幽灵的幽魂。他本想使用玄天印来摄取这幽魂,可是他发现这幽灵锁住了李蔚然的生门,他一旦鲁莽,李蔚然很可能性命不保。 由于这邪祟控制得极好,即使是黑白无常也不能强行把他锁走,炎江凌说过,希望夏慕云能够出手,那么这一方幽魂就可以为夏慕云所掌控。夏慕云不是不了解炎江凌的用意,只是他懒得说破,他不想证明什么,也不想多解释,只是想让时间来说明一切吧。 云瑶没继续说话,闷声开车到了青浦码头。 停好车以后,她远远看到邵清波在跟她招手,她挑了一下眉毛,带着李蔚然朝着邵清波走过去。 云瑶很礼貌地跟邵清波打招呼,并且介绍李蔚然,然而邵清波并没有理睬李蔚然,只是看着云瑶,他说,“你去换一身吧,这样怎么能上游艇呢?” 李蔚然努努嘴,云瑶觉得无奈,也没有办法,她说,“邵先生,您看附近是不是有咖啡厅,我们可以去咖啡厅聊。” 跟在云瑶身后的夏慕云说,“瑶妹,你去换一身衣服吧,我帮你带了百蝶裙,你去找间更衣室,我把衣服给你带过去。” 云瑶点点头,“好吧,邵先生,那你就指路吧,哪里有更衣室?”邵清波交代了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带她去了停在码头的一辆保姆车。 进了保姆车之后,她看到了邵先生奢华的生活,里面有一个操作台,上面倒挂着各式酒杯,操作台上摆满了各种洋酒红酒。另一边是一张床,还有两个头等舱级别的座椅。 她关上车门,看到了夏慕云出现在车里,“你进来干吗?我要换衣服了。” 夏慕云说,“你昨晚全身脱光了,我都没有对你咋地,现在换个衣服,更不会咋地了。” 她哼了一声,“衣服留下,你,出去。” 夏慕云很无奈,只好从门缝里面飘了出去。 笃信鬼神 还是那件百蝶裙,还有夏慕云带来的灯草鞋。她记得那衣服,是她去帝君庙穿的那件,衣服很漂亮、合身,可见夏慕云的用心,不过他的神出鬼没却让人闹心。她的衣服被夏慕云收走了,说是会放到后备箱里。 她带着李蔚然跟在邵清波身后,沿着搭载在江面的栈道,晃晃悠悠来到一艘朱红色飞桥游艇,刚劲的身躯,优雅的格调,是流体力学与运动美学跨界的完美结晶。 游艇里面的空间非常大,有半块小院。甲板的正中央,是一座飞云榻,两名穿着热辣,身材姣好的姑娘,正眉目含情地望着进来的人。 “我的后宫都没这样过,你们这世俗的人啊……”云瑶听到了夏慕云的声音。 她悄悄地说,“你很羡慕啊?你也可以弄这样一艘的,你要是没有,我也可以让这邵公子送你一艘。” 夏慕云连连摇头,“要是你送我,我就笑纳,花花公子送的,那就算了吧。” 邵清波跟榻上的女子耳语几句,她们就起身去了,留下邵清波和云瑶师徒,当然还有暗处的夏慕云。 邵清波坐在了飞云榻的一隅,顺便示意云瑶他们坐下,“都坐吧,今个没外人。” 云瑶带着李蔚然来到游艇的甲板后,游艇便驶出了港口,飞速穿行在海天之间,腾起一阵阵白浪。云瑶差点没有扶稳,李蔚然一手扶着加班上的座椅,一手扶着云瑶。 站定之后,云瑶带着愠怒问邵清波,“邵总,咱们是在这里谈事情吗?” “对呀,你看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还有美女作陪,美酒相伴,可不是美事一桩吗?” “不是说见邵家班吗?” 邵清波示意那几个美女回休息室,自己则坐在了甲板上的软垫上,摇晃着一只盛着红酒的就被,“过来坐。” 云瑶想看看邵清波出什么幺蛾子,就拉着李蔚然一起坐了过去。“其实今天,我想跟你聊一些事情,你那个小助理,能不能去陪陪我的小美女们呀。” 李蔚然看着云瑶,云瑶冲他点点头,他就钻进了船舱的休息室。 “说罢,人都支走了。”云瑶斜睨着他。 “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笑一笑。” “邵总,我是跟justin报备了,要来跟邵家班开会的,下午就得回去,您这样,我没法跟老板交代啊。您潇洒了,我怎么办?” 邵清波手里摇着红酒,轻轻抿了一口,“你信鬼神吗?” “嗯?怎么问这个?”云瑶一头雾水,这画风转化地有些快。 “其实我回国之前,我是不信的,我认为鬼神都是封建统治阶级幻想出来的统治工具。”邵清波盯着远方的大海幽幽地说,“我之前玩的是一艘超大游艇,可有一次,在杨家湾的近海,我从游艇上失足跌入了水中。” 他停了一下,开始讲了一个跟鬼神有关的故事。 他跌入水中之后,感觉好像被海带形状的东西给缠住了脚,他明明记得,杨家湾的海水以干净著称,他也浮潜过几次,没眼看到里面有海藻之类的植物。他挣扎无助之时,同行的船长老李跳进了海里,把邵清波拖到了一艘小船上。老李是真硬汉啊,水性也是一等一的好。 上船后,老李给他排水,人工呼吸,可他就是帮你醒过来。医院的抢救室也去了,中医针灸也试了,可他就是不能醒过来。但是他作为邵家的继承人,这样的消息是不利于天堃的股价的,于是他老爸就对外宣称,小邵公子不适应国内金融圈子,去欧洲游学了。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醒的?”云瑶听故事入了迷,不禁问道。 后来,有人说,科学的法子都试过了,那就试试不科学的法子吧。邵峻峰虽然不信堪舆,可还是以堪舆交流的名义,请来了帝君庙的住持—云深道长。 云深道长来到邵家大宅时,对邵峻峰说,这个宅子的西南角有邪祟潜伏,害人性命。邵峻峰大惊,西南角正是自己儿子的卧室。云深道长去了邵清波的卧室,在邵清波脑门上画了一道,并且念了神仙们降妖时常用的话,“孽畜,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这一句之后,不到十五分钟,邵清波竟咳嗽一声,醒了过来,坐起身后吐了一口黑色的血痰,大呼一声,“我被压得好辛苦。” 邵峻峰慌忙朝云深鞠躬,几乎要跪在地上,“多谢云深道长救命之恩,老儿我无以为报啊。” 云深浮起来老邵,只说,“小邵公子已经无大碍,修养几日,就可恢复如初。” 后来,老邵就给帝君庙捐了六百万,重修帝君的道场,那几座雕塑,那宏伟的九百级台阶,还有宏伟的正殿,都是这次捐资后的产物。天堃还专门邀请了云深来担任堪舆顾问,且不用坐班,有问题直接去庙里咨询即可。 “所以,你当时是着了邪祟的道儿?” 邵清波点点头,“我跟你说个秘密吧,那个老道,啊不,道长在我的眉心那么一划,我就拥有了一项技能。” “什么技能?莫非变成了杨戬?”云瑶知道他有天眼,就故意这样问。 “没有二郎神那么厉害,但是也有了看清一些东西的能力,我能看出来,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呢?你后来看到什么端倪了?” “后来,我在我家的别墅外面,看到了一些跟淤泥一样的东西,但是吧,本来我也不在意。我发现,那些淤泥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那些淤泥像被人搬运一样,原封不动出现在了我家的花园里。” “淤泥长腿了?自己跑到你家院子里了?” “你还真说对了,有一天,我醒过来,却没有起身,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淤泥成精了?就在你屋里?” 邵清波一下子占了起来,“我看到了一个好像青泥抹就的东西,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我的桌子前坐着,也不一定是坐着,只是那个姿势,按照人类的形象,就是坐着。天哪,我当时都快吐出来了,满屋子青泥味儿。” 听到这些,云瑶想起来在医院看到的,跟邵清波描述的好像是一个东西。照此说来,那个东西可能总在东海出没,偶然遇到自己而已。 “快说重点,你讲故事怎么跟老纪一样大喘气。”云瑶迫切想知道那团青泥后来怎么样了,准确地说,是把邵清波怎么样了,更准确地说,是那东西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当场就吓尿了,我甚至后悔自己看见这些破玩意儿,不敢起来,只能躺尸装睡了。我就暗地里观察,我觉得那个玩意儿应该能感觉到我的呼吸吧,反正这些东西比咱们人类要神通广大些。我那个桌子上,放着云深道长留下的一个符咒,那东西碰到符咒时,好像被灼伤一般,落荒而逃。”邵清波说完,指着自己的t恤说,“那符咒,我现在随身携带着,生怕再遇见那邪祟。不过……” 云瑶抬起头,“不过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的海神祭典吗?大变活人?” “记得记得,季大师好厉害的功夫。”云瑶假装不知情,夸赞那黄皮子。 “那根本不是什么法师,是一只黄皮子,我都看出来了,当时没敢告诉你,怕吓到你。” 云瑶假装害怕,“啊,不会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当时我没带着符咒,所以不敢贸然阻拦,生怕自己搭了进去,还好不知道哪位老神仙看不下去了,救出来了那几位苦命的姑娘。” 云瑶神情严肃地说,“难不成,小邵公子今天喊我过来,还支走了我的助理,莫不是让我是来听你讲灵异故事的?” 邵清波“嘿嘿”一笑,“这可是我的秘密,不随便说与别人听的,我父亲我都没说过,你是第一个。” “哦?那我可真是十分荣幸了。”云瑶一脸揶揄的表情,表示自己不愿意承载这份荣幸。 亡命幽灵-1 云瑶走到游艇外的栏杆旁,靠在那里,任由海风轻拂他的脸庞和发丝,海风吹起她的百蝶裙,宛若百只蝴蝶起舞,美轮美奂,“没想到,这裙子这么美。” 邵清波放下酒杯,走到了栏杆旁,他撑起双手,一手拢住云瑶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栏杆,“有没有泰坦尼克号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云瑶起了戒备的心理,“我警告你啊,把手拿开。” “如果我不拿开呢?”邵清波自以为撩妹无数,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云瑶,全然没有提防她。 云瑶反手一扣,一招擒拿手,将邵清波丢进了海里。 邵清波落水的动静很大,船舱里的人听到有人洛水,就都出来了。 邵清波在水里喝了几口水,“救命啊,救命……我……我不会游泳。” 云瑶看到邵清波似乎不会游泳,有点紧张,加上船舱里的人都出来了,就更加心慌了。“那个,邵清波,不会游泳?” 邵清波手底下的水手脸上很是慌乱,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啊,不会游泳,还想撩拨人,还真是用生命撩妹啊。”说完云瑶纵身跳进水里。 游艇已经漂出一段距离,邵清波也不再浮出水面,云瑶心说,“完了,别把这家伙给淹死了,我怎么跟justin交代?我怎么跟天堃和老邵交代?我怎么跟老纪怎么交代?” 她不敢停下来,拼命逆水游着,也寻觅着邵清波的踪影。云瑶找到邵清波花了三分钟时间,可这三分钟对于她来说好像三个世纪那么漫长。“邵清波,你可千万不要出事,我把你拖出去,你不要脑部缺氧损坏了脑神经啊。” 她心里默念的时候,灵戒已经传递出信号,北冥打坐的炎江凌透过昆仑镜看到了这一切,不禁莞尔,“这个丫头,又惹祸了,不管什么角色,只要不对她的脾气,她就坚决不给面子。” 一旁的姬少尘呵呵一笑,“夏帝君就在身边,怎么也不施以援手呢?” 炎江凌笑着说,“那亡命幽灵现身,夏慕云估计是追缉去了。” 姬少尘轻轻挥手,“帝君,可我瞧着那邵家公子极熟悉水性啊,断断不会溺水呢。” 炎江凌笑着说,“不仅如此,他还是武术高手呢。” 姬少尘转身看着炎江凌,“莫非帝君看过此人命运册?” 炎江凌并不回答,而是轻轻挥手,暗潮涌动,一股激流把邵清波送到了云瑶身边。 云瑶抓住炎江凌的胳膊,用手扼住他的腰部,用力向海面托举,“邵清波,你可不要睡啊,这么点小罪,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刚出水面,她看到有一艘小船朝他们划过来,原来是船长老李派了人来营救他们。 上船之后,李蔚然也凑了过来,只是他突然伸出手,试图去勒住云瑶的脖子。云瑶当时都愣住了,“李蔚然,你怎么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蔚然的手刚碰到云瑶的脖子,就被璎珞释放出来的光芒给弹回去了。他立时就倒在了甲板上,昏迷不醒,没了生气。 云瑶更慌了神,“天哪,李蔚然也晕倒了,小邵溺水了,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领头的船长的说,“小邵先生应该无大碍,要不就让他休息一会,没准儿就醒了。” “那怎么行?肺部积水排不出来,一会人就没了,你们怎么这么淡定?”就在她张皇失措的时候,她耳边有个声音,“这个邵先生无大碍,你不用紧张,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赶紧带你的银耳羹离开游艇,然后挂号去东海医院的心外科,找穆大夫,记住是哪个挂号机。” 云瑶脸色骤变,“不会吧,莫非又一位跟我有关的人鬼上身了?” 夏慕云说,“看你慌神的样子,我教你几句清心咒,只要你心情激动不安的时候,念上三五遍,便会临危不惧,心如止水。” 他在云瑶耳边默念几句,“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住。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云瑶悟性极好,记忆力也很棒,夏慕云只是默念了两遍,她就记了下来,并且心中默念如熟。 夏慕云看她似乎记住了咒语,就继续按图索骥寻找幽灵的下落了。 云瑶让几位船上的工作人员带着邵清波进入船舱,并打了120急救电话,希望邵先生得到妥善的治疗。 几位船员都说,“没事儿,纪小姐放心好了,就是您的同事,看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救治,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 云瑶听完十分慌张,不过想到有夏慕云的主意,李蔚然应该会醒过来吧。于是她让老李帮她把船靠岸,然后找了一辆可以平躺的车,匆匆忙忙离开了青浦码头。 就在云瑶刚刚离开之后,邵清波就坐了起来,“这个野蛮的丫头,害我喝了好几口水,我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丫的真给我撂下去了。” 一旁的一位工作人说,“邵先生可是格斗高手,怎么这么一个小丫头却打不过了呢?游泳,您也是有成绩的啊。” 船长老李说,“天明,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邵先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个纪小姐,她果然与她父亲不一样,不是谄媚的角色,选择与美高合作,也只是生意而已,主要还是想多了解纪小姐。” 那位叫天明的工作人员放佛懂了,“哦,怪不得小邵先生上演苦肉计呢。我觉得这个纪小姐蛮热情,就冲她奋不顾身去救你,就足以说明这点了。不过你们好像真的是冤家啊,她似乎很是不耻小邵先生的身份呢。” 邵清波呵呵一笑,“无所谓,以后有的是时间消磨她的斗志,我御女无数,不信拿不下这样一个大龄剩女。” 天明继续说,“不是说好了今天聊计划书的吗?现在人都走了,怎么谈啊?” 清波说,“她的徒弟突然休克,够她忙活了,生意以后再聊,不差这一天两天,你回头给她打电话,把计划书先发过来,我们先看看,后期提一些问题,让他们准备一下。” 另一边,云瑶照看着毫无脉搏的李蔚然,她默念咒语,可是毫无作用,看到的仍然是李蔚然苍白的脸,并未看见异样的邪祟。 考虑到前面驾驶舱的司机,云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司机开车去东海医院门诊大厅。 司机问云瑶,“纪小姐,这位先生要不要挂急诊啊?我看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云瑶赶忙回答,“不需要的,我来的路上已经挂了专家号,取号我们就去找大夫了。” “您一个人行吗?” 云瑶声音有些慌乱,“师傅,您安信开车吧,一会医院的急诊会有人出来接。” 果然,汽车刚停在急诊门口时,里面推着平床的护士已经出来了,那护士正是绿竹。 云瑶和绿竹一起,把李蔚然挪到平床上,然后对司机说,“你看,我说过,急诊会派人的,不过谢谢师傅关心。” 几分钟后,两个姑娘出现在了行宫与医院相邻的那间屋子,绿竹熟练地为李蔚然点燃了续命长明灯。 绿竹说,“姑娘,主子去搜捕亡命幽灵了,这会子应该还在海里。” 云瑶不解,“什么是亡命幽灵?怎么回事呢?难道我是招鬼体质?只要跟我沾上关系,不是发疯就是中邪吗?” 绿竹点点头,“亡命幽灵是殷纣朝的一位名臣,因为枉死,且死不瞑目,所以游亡在枉死城。主子仁义,允许他在冥界修炼,随意游亡。不想他不但没有祥和之意,反而戾气越来越重。今年是主子当值九天鬼帝最后一年,所以在冥界的祥和之气有点大不如前。所以才会有少阳帝君不到清明节便入关镇守冥界,而主子则在外巡查,缉拿十方幽魂,保护人世间。主子本来不想赶尽杀绝,留他一缕魂魄,希望有朝一日它可以走上归途,进入轮回之路。不成想,他居然知道了灵戒的秘密,并且来人世间寻姑娘,姑娘还真是招鬼体质,这个小公子因为体质孱弱,被亡命幽灵给缠上了。亡命幽灵锁住了他的生门,并且把他的魂魄锁在了不知什么地方。” 云瑶愣住了,“啊,这样啊?那这么说,十方世界在人世间还有很多幽魂了?那会不会各个幽魂都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啊?我跟唐僧一样,成香饽饽了。” 绿竹笑笑,“放心好了,您有灵戒护体,还有盘螭璎珞守护,再加上您的血可以炙烤普通邪祟,一般的幽魂也只是觊觎您的血,并不敢真的尝一口。” 云瑶点点头,“这样子啊,那这李蔚然还能救活吗?” 绿竹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为他点燃长明灯,具体怎么操作,还得等主子回来示下。只要能找到这位小公子的魂魄,然后主子为他念三遍还魂咒,小公子就可以醒过来了。” “那这么说,这几天,每天跟我相处的是亡命幽灵,而不是李蔚然本人了?” 绿竹点点头,“算是吧。您仔细回忆一下,他是不是有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云瑶想起来跟他相处时,时而恍惚的情景,“我记起来了,有那么几次,我看到一束绿光从他眼神中闪过,然后我就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 绿竹笑着说,“那就是了,他是在迷惑你,控制你的心智,他希望你主动献血,并且为他念往生咒,这样他就可以借助灵戒的力量来聚魂,然后攻击人世间了。” “这么可怕啊?那夏慕云能对付得了他吗?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被那邪祟给擒住了吧?绿竹姐姐,你不是会什么穿云术吗?我们赶紧看看夏慕云现在什么地方吧,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亡命幽灵-2 绿竹打开阁楼的窗户,心中默念咒语,只见眼前开始出现一团云雾,好似雾霾中的东海市街道。迷糊渐渐散去,空气变得稍微清晰些,但是水波潋滟,越是往前看,水面晃动越是厉害。然后突然视角变换,她们看到了嘴角带血的夏慕云和一团闪烁不止的绿光,两位姑娘的心都揪住了,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盯着窗外。 只见夏慕云说,“阳山兄,归途随时为你开启,只要你肯去。你可以不必黄泉沐浴,保留记忆,然后下世为人。” 那绿光哈哈大笑,“夏慕云,你死到临头还在劝人走上归途,我看归途该为你准备了吧?如今你的法力越来越弱,我只需要使用玄天宝印收了你的魂魄,我就可以借助你的仙体还魂,然后我也做一世九天鬼帝,岂不快哉?” 夏慕云打坐在水中,“阳山兄,我十分敬重你前世的勇敢果毅,所以在冥界尽力保全你,如果你执迷不悟,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绿光并不惧怕,“我懒得与你口舌争抢,看我念动咒语,毁了你的魂魄。” 然后突然画面消失了,两个姑娘吓得坐在地上。 “怎么办?绿竹姐姐,夏慕云不会就这么一命归西了吧?这才哪到哪啊?我都没给他献血呢?”云瑶十分着急,有点语无伦次。 “姑娘别着急,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几千年来,他降妖除魔,纵横捭阖,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就在她们十分担忧的时候,夏慕云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夏慕云一把把云瑶拉到怀里,“你是不是很担心我被奸人所害?你我受伤你会心疼,对不对?” 云瑶和夏慕云的距离只有零点几毫米,几乎是贴在了一起,“我,我,你凭什么说你是夏慕云?不要对姑奶奶动手动脚。”她猛地跺脚,然后咬了夏慕云的手臂,趁机挣脱开来。 她挥舞着灵戒,“灵戒救我,也救救夏慕云,不是说要守护夏慕云吗?” 灵戒顿时释放出红色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祥云朵朵,一片祥和之气。借助灵界的光芒,她并没有看到夏慕云的身心有什么动摇之处,也看不到有绿色光芒围绕着他。天眼开启后,她只看到他头顶金光笼罩,天神本色显露无遗。 夏慕云又把她拉到怀里,“你看清楚,我是夏慕云,不是那亡命幽灵。此刻那幽灵已经回到银耳羹的体内,而我却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我知道你为我担心,关心则乱,我很欣慰。” 云瑶确认无疑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拳头砸在夏慕云胸口,“你知不知道,刚才穿云术突然幻境破裂,而你嘴角带血,吓死我们了。” 夏慕云紧紧拥住云瑶,“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瑶妹,你现在心里记挂我,我已经成为了你的牵绊,对不对?” 云瑶想要挣脱,可是他越抱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我是很担心你,只是……” 他轻吻她的发丝,“只是什么?” 云瑶开始觉得害羞,因为绿竹还在旁边,也因为她还不确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李蔚然怎么办?我要是不能毫发无损地带李蔚然回去,吴叔会把我吃了的。” 夏慕云又抱了云瑶一会,才不舍地放开手,“现在亡命幽灵锁住了他的生门,想要救活他,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云瑶迫不及待地问。 夏慕云的眉宇间笑意盈盈,他放开云瑶,然后走到床边,“这个银耳羹的魂魄不知道被这邪祟藏在了哪里,刚才他与我打斗,也伤了元气,这几日恐怕不能全心跟你出门了。” 云瑶有点害怕,“要是他能全心在我身边,我也害怕啊,天天跟个幽灵在一起。” 他呵呵一笑,“你现在开启天眼,可以看到他头顶有微弱的绿光。” 云瑶念动咒语,果然看见微弱绿光闪烁,“这是你们说的亡命幽灵吗?” 他点点头,“嗯,你想不想救活这个银耳羹呢?” 她拼命点头。 他转身对一旁安静等待的绿竹说,“绿竹,你用这玄天印,帮助一下这幽灵恢复。” 云瑶不解,“你难道是想助纣为虐吗?现在应该收了他呀,干嘛还帮他恢复?” 夏慕云拍了拍云瑶的肩膀,“年轻人,他锁着银耳羹的生门,还藏匿了他的魂魄,我是没有办法逼问出来他藏匿在哪里,但是你有办法啊。这样的微弱状态,没办法聚元,你怎么问?” 云瑶冷笑一声,“你一介天神都没办法,我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夏慕云咳嗽一声,不小心吐了一口鲜血,他拼命护住心脉,原地打坐,可是脸色仍然十分难看。 云瑶见状,神色立马慌张起来,她辅助夏慕云,“天哪,你真的受伤了,难不成你这天神是盖得啊?我这就去买最好的补药,一定要让你复原。或者,或者你可以吸我的血啊,不是说我的血有助于你增长元气吗?”她把咬破的手指地道了夏慕云唇边。 夏慕云假装张大嘴巴,可是却只是轻轻地吻在咬破的地方,“傻丫头,我有几万年修为,怎么会说没就没呢?我还指望着你家老爷子帮我安排一下我卸任后的生活呢。” 一旁的绿竹赶紧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玉壶之中取出一粒丹药,让夏慕云吞下,然后自己站立一旁,眼圈泛着泪光。夏慕云闭上眼睛,开始打坐运气,恢复元气。 几分钟后,夏慕云脸色恢复了些,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瑶妹,我需要回北冥天池浸泡几日,用来修养精神。等你能够问出银耳羹魂魄的下落,再来找我吧,你对着七宝璎珞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一会,绿竹会食用玄天宝印会帮他恢复元气,你只需要带他诊疗,然后开几副无关痛痒的补药就好。希望你动用自己的聪敏才智,让这邪祟早日伏诛。这几日我会修养精神,不能守护在你身旁了,万事还需要你自己多加小心。” 云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的,你好好保重,等我的好消息。” 这个时候,身在北冥的炎江凌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紧了那么一下,“没想到夏慕云让云瑶动了心思,她竟然为他流泪。” 一旁的姬少尘捕捉到了这一幕,“帝君大人,一介小小女子,更何况只是露水情缘,月初沧海命格的阴命也是世间芸芸,您不必介怀。” 其实姬少尘何尝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并不在意或者说有点在意某个人的存在,并不那么强烈和明显;但是一旦竞争对手出现的时候,某个人的存在感就变得非常强烈。尤其在男女之间,表现就更加明显,占有欲和归属感占了上风的时候,就会为对方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古今□□,大抵如此,就连天地主宰的少阳帝君,也不免俗。 炎江凌说,“此时才是四月天气,我已经感觉在此困顿许久,距离九月初九还有近五个月,不知道这五个月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数呢?” 姬少尘微微抬头,望着庭前不远处几株彼岸花的花苗说,“帝君大人,几万来都感叹时光如梭,今日却生如此感慨,也是罕见。庭前彼岸花开之日,就是帝君大人离开冥界之时。” 炎江凌长叹一声,“天尊赠予夏慕云玄天宝印,大有继续委任他为下一任北阴帝君的意思,不知少尘君怎么看待此事?” 姬少尘揖手说,“小神不敢妄加揣测天尊的意思,只是鬼帝执掌冥界这六千年,冥界以及魔界,各精灵鬼怪莫不拜服,偶有异动者也会被感化,走上归途。如今,尽管接近九月初九,鬼帝的法力越来越弱,几乎要恢复成天地混沌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症候。可小神瞧着,九天鬼帝似乎并无聚魂的意思,就算偶尔说一说,也没有真的付诸实践。” 炎江凌冷笑一声,“少尘君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看他步步为营,感动这天然阴命的女子,只想用真爱之血浇灌他的罪恶之花,这一切做得不显山不露水,反而让那女子心甘情愿付出,这不是阴谋诡计,又是什么?” 姬少尘心里一惊,如今炎江凌甚至不愿意直呼云瑶的名字,可见是多么的在乎,才会刻意躲避。他用余光看到了炎江凌眼中的痴怨,他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他猜测不透炎江凌的心事。几万年来,都不曾有人让帝君动情动性,今日是怎么了?他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帝君想要与夏慕云争夺爱的归属,以帝君现在的情状,很可能是要出手了。 他又想,帝君大人可是上古天神,论心计,论权谋,论法力,那都是无人能敌的。倘若他有心为难夏慕云,任是三清在此,也不一定给面子的。另一方面,他想要的女人也必须能扛得住这玉树的体力,帝君千年的铁树,禁欲太久,只怕是黄龙直捣,让人难以招架的。 炎江凌闭上眼睛,面容冷冷的,一如冥界冷冷的空气一样。 其实大司命何尝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并不在意或者说有点在意某个人的存在,并不那么强烈和明显;但是一旦竞争对手出现的时候,某个人的存在感就变得非常强烈。尤其在男女之间,表现就更加明显,占有欲和归属感占了上风的时候,就会为对方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古今□□,大抵如此。 绝处逢生 云瑶从那间屋子出来之后,就是医院心外科的走廊,她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她想推门再进去看一眼夏慕云,可是看到的却是心外科的大夫在问诊病人。 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她都不关注,病人的窃窃私语,护士的引导问询,她也充耳不闻。 护士喊了好几遍李蔚然的家属,云瑶才反应过来,跟着护士走进诊察室,她看着那医生的工作卡牌,并不是夏慕云,护士也不是绿竹。 医生跟云瑶说,“病人属于急性心律失常引起的休克,还好送来的及时,抢救之后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只是目前身体很弱,需要一些益气补血的药物来恢复身体;另外忌食辛辣油腻的食物,忌大幅度运动。” 云瑶拼命把自己的精神拉回现实世界,冲着医生点点头,“好的,大夫,我记下来了。” 医生一边说,边在诊疗系统里面开好了药方,并写下了电子病历。 云瑶看了一下躺在治疗台上的李蔚然,已经醒过来了,她看到他头顶微弱的绿光。不过此时,好像不那么恐惧了,她走过去问他感觉如何,是不是还有不舒服。 李蔚然点点头,“云瑶,我还是有点胸闷,看来要请假两天了。” 云瑶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和justin说的,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去缴费,一会取完药开车送你回家。” 处方和病例打印出来之后,云瑶拿着这些东西下楼缴费去了,留下李蔚然和护士医生。护士搀扶李蔚然到走廊休息,开始喊下一位病人。 等待缴费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人引导云瑶去自助缴费机缴费,她匆忙跑过去,缴费,打印单据,取药,来来回回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等她再次上楼去看李蔚然的时候,她看到李蔚然靠在走廊的墙上,脸色苍白,嘴唇干干的,有大病初愈的迹象。本来她是应该同情的,可是她知道目前住在这躯壳里的是亡命幽灵,她的心就觉得不安。但是为了夏慕云,也为了李蔚然,她必须要克服这种不安。并且要赶紧想办法,把李蔚然救回来,把眼前这个“李蔚然”交给夏慕云处置。 云瑶吃力地把李蔚然扶到车上,送回了他住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李蔚然脸色苍白,“谢谢云瑶姐,我想休息一会。” 云瑶点点头,“你休息吧,休息好了再来上班。”她把药放在了李蔚然可以伸手拿到的地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刚上车,云瑶和justin的邮箱收到了邵清波的邮件,有“会议记录”,还有项目的商业论证资料,以及对美高的一些具体的期许。这邮件在其他人看来,算是上午的“会议”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看到邮件后,她心里踏实了些,可以让团队更有针对性地去准备资料,调查研究。 于是她发了一封回执邮件,然后开车回公司去了。 到了单位,她迅速召集项目会议,并且把邵清波发过来的问题一一细化拆分,然后把任务分给团队的同事。云瑶说,希望大家尽快调查资料,做出完美的提案。 那天晚上,云瑶加班到很晚,晚饭都忘了吃。后来饿得胃疼,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水米不进了。她抬眼一看,周围的同事都走了,工作区灰暗一片,只有她的工位附近还亮着灯。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是23点多,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好了,该回家了。” 她收拾电脑和文件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李蔚然的名字。 工作的忙碌让她暂时忘却了一些事情,瞬间的舒缓却让恐惧和伤感再次袭来,她接听了电话。 “云瑶,你是不是还没下班?我路过公司,买了点宵夜带给你。” 她有点吃惊,“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还来公司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还没下班?” 李蔚然格格笑着,“因为我是你的徒弟啊,师傅还在熬夜加班,徒弟当然要及时出现啊。” 回答倒也无可厚非,眼下云瑶需要多跟他接触,方能够探听出来什么。云瑶始终相信,”诚者不伪,信者不欺“。首先对别人说真话。其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人人都很聪明,皆有趋利避害之本能,帮助他,他就会对你说真话。 云瑶并没有害他的本意,但是他借着李蔚然的身体来修养自己,折让一个凡人听起来,会感觉毛骨悚然。今天是李蔚然,说不定明天就是其他人了。 夏慕云都能被他打伤,可见这幽灵的本事很大,至于自身,就算再精明,再有法器保护,也很难逃脱亡命幽灵的缠绕。他借着李蔚然的身体来靠近自己,意图很明显,也是希望某一天可以吸取自己的纯阴鲜血,来增益他的修为。只是现在他的脑海中植入了李蔚然所有的记忆,所以才会看上去毫无破绽,只是会在接触到有威胁的人和事儿时,才会脱离身体逃遁,比如遇上夏慕云。 她脑袋想着,手里收拾着,几分钟后,李蔚然来到了公司楼上。 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笑容甜美动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幽灵啊。但是天眼开启后,她的确看到他的头顶有绿光在闪烁。 云瑶赶忙接过来李蔚然手里拎着的东西,“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呀,我跟justin请过假了,早起喝了你的morning咖啡,现在这么晚还来给我送宵夜。” 李蔚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徒弟给师父跑个腿,天经地义啊。” 云瑶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和李蔚然聊天。“蔚然,说说你的大学生活吧,还有八小时之外的兴趣爱好,听justin说,你很喜欢橄榄球。” 李蔚然听到这个,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吧啦吧啦硕哥不停,从自己加入学校的唱诗班,然后到接触rugby,然后说还跟犀牛队的凯文一起玩过。是不是夹杂一些段子手式的笑话,让云瑶时不时捧腹大笑。 谈话很愉快,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 云瑶开车载着李蔚然回家,午夜时分的东海市滨江大道,霓虹闪烁,但是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阵阵江风吹来,感觉惬意极了。 到了李蔚然居住的小区,她喊他下车,却发现他并不言声。她打开后排的车门,发现他又恢复了休克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此刻她觉得害怕极了,她不能跟门口的保安说,也不能报警,也不能送去医院。 她看到没有绿光闪烁,也就是说,此刻亡命幽灵已经不在李蔚然的身体里了。那么,亡命幽灵去哪里了呢? 云瑶在空地上跺来跺去,她摸了摸手上的灵戒,心里默念,“灵戒啊灵戒,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幽灵去哪里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心里话已经被炎江凌读到了,他几乎没有通知大司命一声,就直接来到了云瑶身边。 他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亡命幽灵回来了。回头看到炎江凌的时候,她是感觉到安全的,也是踏实的。她几乎想都没想,蹲在地上,然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让你受惊了,走吧,我送你回家。”炎江凌搂住她的肩膀,想带她回去。 “那,那李蔚然怎么办?” 炎江凌挥了一下衣袖,李蔚然便从云瑶的车里消失了,“本座已经将他送回家了,你可以安心回去,子时一过,那幽灵会自动归位。” “你怎么不去抓捕?主神就不需要工作吗?你不是应该救他的吗?”云瑶很是疑惑,尽管也带着惊恐,也带着不安。 “这是夏慕云的事情,那个幽灵跟他有很深的渊源,解铃还须系铃人。”炎江凌扶起来云瑶,嘴中好似念叨了一句什么,下一秒钟,两个人就出现在了云瑶的公寓里。 云瑶坐在床边,轻叹一口气,“多谢帝君救我,我现在平安到家,您回去吧。” 炎江凌面无表情,“也好。” 他转过身去,似有心事,微微停了片刻,便消失不见了。 再访归途 第二天,云瑶因为惊吓过度,发了高烧,没有去上班。 她躺在床上,浑身酸软,每个骨头节儿都疼痛难忍。她长叹一声,“我以为自己胆子够大了,可还是被这个家伙给吓到了,也不知道李蔚然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都苦哈哈了,还想着那银耳羹。”夏慕云一边揶揄,一边坐在了床边。 云瑶看到夏慕云,嘴角一笑,“你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昨天吐的血恐怕现在还没干透吧?” 夏慕云假装咳嗽,这一下把云瑶给惊着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慌忙坐起来,抓住夏慕云的手,“你可别吓我啊,我以为你能来看我,肯定是没有大碍了。” 夏慕云转而一笑,扶着云瑶躺下,“哎呀,逗你的,我虽然受了点伤,可也不至于这么脆弱,我又不是纸糊的。” 夏慕云从客厅的饮水机到了一杯热水,递到云瑶手里,“看你被吓得不轻啊,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没有力气反抗,你是来取血吗?”云瑶喝了一口水,“不过,我现在的血里肯定有许多病毒,你取了服用,也会感冒。” 夏慕云哈哈大笑,“其实,我不怕,那么一点病毒,我怎么会介意?” 云瑶愣了一下,“哦,那你准备好采血针了吗?” “采血针?本座取血怎么会用那些物件儿?”夏慕云讪笑一声,手背放在她额头上,“确实有点烧,家里有药吗?” “你这话题变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家里没药了,很久都不生病了,没有备药。”云瑶感觉嗓子特别干燥,一杯热水很快就喝光了。 “你那个银耳羹,已经去你们单位上班了,看上去并无异常。”夏慕云又去帮她倒了一杯水,转而对她说。 “哦,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昨晚炎江凌送我回来的,他说你和这个幽灵有渊源,他不便插手。” 夏慕云冷笑一声,“哦,是吗?他真这样说?我的确和这个幽灵有些渊源,别的不说,这个幽灵,我会亲自送上归途的。” “归途?我听你说过好几次这个词了,这是什么地方?地狱?”云瑶有那么一点好奇。 “想不想去看看?”夏慕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云瑶点点头,“反正今天跟justin请病假了,幽冥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不折寿就好。” 夏慕云被云瑶爽快的应答给弄的懵住了,“我知道你对那里有阴影,我此番带你过去,是为了化解你心里的阴影,我还要带你去冥界逛一逛。我以为需要费一番口舌的,没想到你这么爽快。” 云瑶靠在床头,“我不想去湨水,要是见鬼的话,你一个就够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我懂你的恐惧,其实你误会了帝君,他对你用心良苦,只是不好言说。” 她抬起头,“怎么?那个人已经翻篇儿了,咱们不聊了,好不好?” “既然已经翻篇儿,那就直面呗,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更何况是没开始的情感。我带你再次去那里,也是为了解开你心底的结,让你了解一些事情。”他很耐心地解释。 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血螭盘绕,殷红如火,“既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他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嘛,没什么好害怕的,即便有啥事情,你神仙哥哥在旁边保护你。” 她无奈地点点头,“好吧,被你们带上了贼船,想下来都难了。” 夏慕云念动咒语,带了云瑶穿越了时空之门,来到一处荒芜的郊野。云瑶记起来,这是前往湨水的那片荒野,周围有邪灵出没。 夏慕云抓着她的手,“你放心好了,周围的邪灵不敢作祟,我是他们的主神,我这次不是来带你开天眼,也不是为了考你的定力,你想看看周围呢,就开开天眼放肆地看,不想看呢,就随便听一听周围的聒噪变好。这段路程大约半个钟头,想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云瑶果然听见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夏慕云走过之时,周围一片安静。她心中默念咒语,看到了周围的情景:那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两旁有一些青砖碧瓦的房屋;“街上”有许多商铺,贩卖的各种只有在殡葬商品铺子中看到的物品;她看到街面上匍匐着许多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的“人”,他们衣装好似旧时代的平民,穿得很整齐,顶礼膜拜他们的主神。 她回头看时,看到有的“人”微微抬头,露出了或惨白脸色,或青色皮肤,或长舌外露……总之各种奇形怪状,如果不是夏慕云在身边,她一定感到害怕极了。那些“人”始终跪着,不敢起来,微微抬头的,已经算是十分不敬了。 那条街好长,一直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算走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一座青石板砌成的墙边,墙看上去无际无边,不知道通向哪里,他们沿着墙,一边走一边聊,她紧紧抓着他的手。 演说幽冥 夏慕云跟她说,“刚才走过的那条街,就是归途,住在这里的‘人’多是刚刚去世不久,他们的灵魂刚刚突破北冥的海天之门,来到这里。阴司特准许他们在那里等到七月十五日,鬼门关大开之日,他们才可以准许进入冥界。” “鬼门关,鬼门关,有人去,无人还。过关的时候查验身份,验明正身吗?是不是什么人去那边都可以畅通无阻啊?”云瑶问他。 夏慕云“不是呀。就跟出入境一个道理,普通人拿着路引,也就是你说的出入冥界的‘通行牌’,上面三章俱全,就可以顺利入关了。有的人因为阳寿未尽却死去,就会堕入枉死城。怨气特别大的,很可能会汇聚啊,诅咒啊,托梦啊,祸害人。还有一种呢,就是黑户,也就是没有路引的,他们就是游魂野鬼了,一般会统统关入罗丰山下的掖幽城。赶上闰年啊,闰月啊什么的,会特批一部分人路引的。没有等到特批的,就只能等到阳寿到了,才会获得路引,准许进入鬼门关。” 云瑶瞪大了眼睛,“啊?不会吧,我还听说有什么恶狗岭,金鸡山,野狗村什么的,是真的吗?” 夏慕云点点头,“那都是我刚上任的时候设立的,后来觉得实在阴惨,加上地狱制度健全之后,就省去了那些。” “喔,这样啊,你们那里也会有管理制度啊。对了,你刚才的路引是什么啊?长什么样啊?你有吗?给我看看呗。” 夏慕云笑着说,“我是天神,不会有这些的。路引呢,以前又大又宽,后来就慢慢进化成了通行证,上面一般印有一段我手写然后复刻的条文。同时,路引上面盖有‘阴司、城隍、丰都县府’的印章。” “啊,那我们现在走的是黄泉路吗?这个墙是什么墙?看上去好像不知道通向哪里呢。”云瑶望着那无极无边延伸的墙体,心里直打鼓。 夏慕云摇摇头,“黄泉路?怎么可能啊?那是过完鬼门关之后的路了。我们现在走的就是鬼王郁垒管辖的思过墙,这墙有九尺厚,九尺高,九里长。墙的另外一面便是黄泉路了。” 她很好奇,“我听说黄泉路漫漫而修远,路边开满了彼岸花,是吗?” “是呀,踏上黄泉路之后,上看不见日月星辰,下看不见山川河流,路面青石铺就,也看不到任何尘埃。在这样的路上走着,要是没有点彼岸花点缀,该多无趣啊。在路上,他们看到思过墙上的关于自己的过往,进而回顾自己的一生,或长或短,或轰轰烈烈,或庸庸碌碌,或罪恶滔天,或与人为善。” 云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以为那彼岸花是勾魂摄魄的惩罚呢,看来有些小说写得着实夸张了些。那黄泉路的尽头是哪里呢?” 夏慕云用手轻抚思过墙,墙面上出现一副实景地图,“这样吧,看着地图给你讲吧。”他指了指图上的思过墙以南,“我们现在在这里,这个墙背面就是黄泉,黄泉的那一边就是黄泉路。路的尽头有条河,叫做忘川,也叫冥河,血河,宽百丈,长……长我也不知道。黄泉之水浑浊,就跟黄河差不多,里面没有任何活物,十方天地的人掉下去,就是灰飞烟灭。而冥河不同,河里面流淌着的都是血,腥臭无比。冥河发源地是罗丰山,河水清澈,流过地狱之后,河水就变成了血色。因为血水营养丰富,里面寄生了许多蛇虫水怪,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不愿意堕入地狱的,就会被推下忘川河。进了忘川,基本就连气儿都没有了,更别说灵魂了。” 他指着忘川上的一座桥说,“这个桥呢,就叫做奈何桥。左拐是望乡台,右拐是忘忧阁。有的人特别思念家人或者眷恋尘世,鬼差怕他们化成怨气,一般都会准许他们去望乡台看一看自己眷念的人和事儿。每个人有一炷香的时间观望,有的鬼差徇私枉法,收取鬼魂的好处费,就会多看一会。下了望乡台,就毫无牵挂了,在桥变得三生石上再看一看自己的前世今生,还有来世,然后准备好心情,就可以去忘忧阁的那里喝一碗孟婆汤,轻轻松松过桥了。” 云瑶眨着眼睛,看着忘忧阁的位置,“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啊,那要是看了三生石之后,不愿意喝孟婆汤呢?” 夏慕云哈哈大笑,“很简单,投入忘川,受千年铜蛇铁狗咬噬。如果仍然念念不忘,鬼王神荼会特许他们转世为人,寻找前世的有缘人。大部分人看看忘川的那些怪兽就吓晕了,赶紧喝完汤走人要紧。” 云瑶被逗乐了,刚才的紧张气氛也慢慢缓和了些,“那过完桥呢?” “过完桥,各有司衙门就开始审判了啊,当鬼魂回顾完自己生前种种之后,被绘制成卷宗送到阎王治下的各级阴司那里。鬼魂做过的每件事情是对是错,影响了谁,鬼司基本都给出一个全面的评价。然后阴司的各个衙门口开始执法,不同部门审查不同的灵魂,根据轮回大法作出判断,十恶不赦者打入十八层地狱,有的甚至永世不得超生;也有的业障不那么深重,历经自己被判定的刑法之后,开始去服刑,就跟人间的监狱一样。刑法期满之后,他们会送到忘川的上游,沐浴之后,忘却前尘往事,为下一世轮回做准备。” “哦,这样子啊,那湨水是不是忘川呢?”她歪着头问他。 他摇摇头,“不是,湨水就是黄泉的上游,黄泉就是湨水的幽冥部分,那是冥界与人世间的交界地带,防止有的幽魂鬼灵枉顾轮回大法,私回人世间的屏障。湨水有上古妖神辛乙看守,它也是非常尽职尽责,千万年来,鲜有魂灵私自穿越。” 她睁大眼睛,“哦,那个辛乙我是见过的,十分恐怖的,它长着那么多双眼睛,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着湨水啊。” 他点点头,“嗯,可以这么说,但是鬼门关开启之日,总有铤而走险之辈,私自穿越湨水,如果没有灰飞烟灭,她们也会大伤元气。就像蛟魔那样,到了人世间就会为非作歹,于是有些人就会在鬼门关开启之后到十月初一这段时间枉死。枉死的人会直接堕入枉死城,不生不灭,看到忘川彼岸花开之时,才可以进入归途,跟正常的灵魂一样历经刚才说过的那个过程。” “那,你们也不会管一管这样的邪灵吗?”她脸色有点异样,不知道是怒还是惧。 他长叹一声,“自古以来,各阴司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做十分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十月初一那日回来便假装不知。倘若他们真的犯下滔天大罪,就像这次蛟魔的累累罪行,会有阴司来捉拿他们的。你们所熟悉的黑白无常二位阴司,专门做的就是这个行当,他们不惧神佛,不畏权势,刚正不阿,是十方天地最公正的了。” “那只有两位黑白无常吗?那满世界的幽魂,还不得累死二位神君啊?”云瑶的这个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抓捕幽魂的小神多如牛毛,具体有多少,本座也记不清楚,估计郁垒也没个数。能被黑白无常二位神君接引的人,可是无上的福气呢。” “怎么讲?” “黑、白无常并不是因为肤色或衣着颜色的不同,而称之为白无常、黑无常的。黑白无常只是一种阴阳属性的表示,“黑”与“白”代表的是一阴一阳,也就是说,黑无常代表的是阴性体,白无常代表的是阳性体。这也是同太极图中阴阳鱼的黑白颜色的对比画法相符合。白无常接引善人之魂魄转世投胎,黑无常则是缉拿恶人魂魄入地狱。” “我听说,特别好的大善人,黑白无常接引时就会有仙乐、莲花和跳出轮回的极乐。” 夏慕云讪笑一声,“怎么说呢?不是没有,只是这个概率比白日飞升还要低,一般人是不敢这么想的。” “哦,其实照你这么说,被他们接引并不是一件坏事,说明你还没有成为传说中的孤魂野鬼,对吧?” “是,孤魂野鬼最可怜,作恶的很快就会被抓住,抓他的神君要是个为善的,它可能会被丢进一间地狱去判断;要是个为恶的,直接丢给辟邪神虫,或者给什么高阶邪灵吞了,也说不定,还没人去追究。” “哦?辟邪神虫是什么?蛇吗?”云瑶头一次听见这样一种神兽。 “不是蛇,有翅膀,有牙齿,身形巨大,有点像,像什么呢?脸有点像野猫,爪子像鹰,身子像巨大的甲壳虫,有半大个足球场那么大吧。” “那这是什么怪物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神兽?半大足球场,天哪,这是来人间,估计比复仇者联盟更好看,更刺激,破坏性也更大。” 夏慕云轻轻刮了一下云瑶的鼻子,“你想什么呢?什么是复仇者联盟?” 云瑶嘴角一咧,笑出声来,“没什么了,就跟你们大战幽灵是一回事。” 再赴湨水 他接着又说,“你是不知道吧,那蛟魔被太上老君收走了,说是剥皮抽筋,严加管束,实际上是取保候审,或者干脆不审。哪里都有不公平的事情啊,人世间之外也是如此啊,各种曲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不必说破的。” 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笑,“天下乌鸦一般黑,神仙也不例外啊。” 他说,“是啊,好了,咱们不聊这些了,九色神鹿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去湨水游玩一下。” “九色神鹿?你们天神都有奇怪的坐骑啊?”她打趣地问他。 他拉着她继续走,“呵呵,这九色鹿呢,是上古瑞兽,不但象征吉祥如意,而且可以保佑主人福泽万年,永生永世。” 突然,云瑶感觉到脚下地面在剧烈摇晃,好似地震一般,忽闻有声如雷,自东南来,向西北去。云瑶惊惧无比,抓住了夏慕云的手臂,“怎么回事?” 夏慕云微微颔首,“瑶妹莫怕,是九色鹿,他每次出来,阵仗都特别大,比你们家帝君的墨麒麟火候差了些,本座的‘悄无声息’和‘低调’,这家伙可是一点都没学来呢。” 虽然夏慕云的话让她感觉到不那么害怕了,可是前方地面突然塌陷,思过墙好似南北易位,断裂了一般。忽而一阵白浪从思过墙另一边涌来,浪花倾泼丈余,水泄满地。继而从地下直接升起一头巨大的怪兽,通体红色,如鹿形,高丈余,腿如立柱,身如磐石,眼如铜铃,角似猛龙。 想必这就是夏慕云的爱宠-九色鹿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九色神鹿,“哦,我看这鹿通体红色,好像火麒麟一样,会不会喷火啊?” 他笑了笑,“当然会了,喷火吐水是神兽的基本技能,我的九色鹿日行万里,上可入瑶池戏水,下可进黄泉沐浴。” “那比炎江凌的墨麒麟呢?”她有点好奇心。 他呵呵一笑,“墨麒麟是神兽之王,炎江凌是天地之主,自然能驾驭这样的神兽,小女子福泽深厚啊,竟然有幸搭乘墨麒麟。”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一点好奇心。”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朝着九色鹿走了过去。到了九色鹿跟前,夏慕云俯身在它的耳旁低语几句,它便向前探头,然后俯身,他把她抱上鹿背,然后自己飞身上去。 只见那九色鹿仰天长啸一声,然后纵蹄朝着西方跑去。一路上,跨过山峦,越过大川,穿过蔼蔼迷雾,他都不说一句话,眼睛注视着前方。她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到他略显严肃的表情,也就不再言语,静静地倾听风儿吹过耳边的声音。因为距离很近,她似乎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她抓紧九色鹿颈部的鬃毛,伏在它背上。 半小时之后,九色鹿到达了夷山之上,湨水之畔。九色鹿慢慢匍匐在地,让主人和云瑶下来,然后便踩云而去。 云瑶看到这个地方,她来过一次,夷山以及山下的湨水。轰隆隆的水声,惊涛拍岸,震耳欲聋。 “慕云,我怕。”云瑶看到的那个百目怪兽简直是噩梦,比蛟魔看起来更加瘆人。 夏慕云牵住云瑶的手,继续往河畔走去。“不要怕,待我唤来辛乙,与你见面。” 河面依旧巨浪滔天,惊涛拍岸,宽阔无垠处,云山雾罩,不知对面何处是尽头,尽头又是何种光景。 他朝着湨水念了几句咒语,“金光速现,覆护真人,鬼妖丧胆,精怪忘形。辛乙还不速速现身,更待何时?” 几声咒语过后,水面升腾起一轮巨伞,发出肉粉色的光芒。光芒收敛处,一个人形慢慢显出,几秒之后,那人形已经变成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士,伏在夏慕云脚下。 “给主子请安,主子唤辛乙何事?”那自称辛乙的人一直处于稽首状态。 夏慕云摆摆手,“不必多礼,你多年助手湨水,功德无量,前几日蛟魔作怪,你可知罪?” 辛乙几乎是匍匐在地,“主子恕罪,我与那蛟魔鏖战之时,那蛟魔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宝物,照得小仙瞬间百目失明,法力尽失,这才酿成主子遇到的祸事。小仙失职,愿受主子责罚,万死不辞。” 夏慕云叹了一口气,“何止是你,就连我都不能把那蛟魔正法,被元始天尊带走了。你说的那个宝物想必就是这个吧,呵,如今这世道,不说也罢。” 他说着,手中出现了那面瑶池水镜,辛乙这才缓缓抬头,“禀主子,正是此物。” 夏慕云嗟叹一声,“这是瑶池水镜,镜子中的水是瑶池取得,能震慑任何水妖,当然也包括你。只是那蛟魔法力虽然并不高强,却有太上老君作保,也罢,那业障的业债,已经由老君给化解了。如今的世界光怪勾陈,任是什么样的稀奇事也不足为怪,所以影响也不那么巨大,你起来吧。” 他转而看到了身旁的云瑶,“对了,今日不问罪过,我此行来找你,是为了化解一处心结。你抬起头来,看看旁边这位,你可识得?” 辛乙一直不敢侧目,听了夏慕云的问话才朝他身边的云瑶望去,“禀主子,这个姑娘我见过,前些时日,帝君大人带她来过此处。” 云瑶一直怔怔地看着夏慕云和辛乙,他们对话的内容并没有十分听进去,她很是惊讶,那么一个怪兽,幻化成人形之后,模样并不十分可怕,说话时谦恭的模样,倒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者。 夏慕云转身,拉过来云瑶,“瑶妹,你前几日所见怪兽,就是这位辛乙上仙,他是上古时代的神兽,如今镇守湨水,守护人世间与幽冥的通道,功德无量。” 云瑶还在发愣,兀自思索,夏慕云拽了她一下才醒过神来。她伸出手来,想要与他握手,“幸会,辛乙先生,以前多有误会,如今见到你这样的容貌,我并不觉得十分害怕了。” 辛乙憨憨一笑,并未伸手,“云瑶姑娘是吧,帝君大人当日来湨水,是为了开启天眼,如今小仙看姑娘身有光明,想必已经开启了天眼吧?” 云瑶把手缩了回去,点点头,“嗯,已经开启了天眼,过程很是雷人,说出来大家都会以为我说胡话呢。” 辛乙也点点头,“是啊,云瑶姑娘的经历的确是与常人不同,而且还有两位帝君大人的加持,想必将来的生活会更加精彩。” “两位帝君?难不成夏慕云也是帝君?”云瑶不禁问道。 “主子是北阴帝君,姑娘不会还不知晓吧?”辛乙憨笑着回答。 夏慕云呵呵一笑,“好了,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以后就不必故弄玄虚了。瑶妹说到底是□□凡胎,不能经过浮光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想必今日一见,也会消除她心里的阴影,让她可以恢复如常,夜游神将来不大会部署你的幻影在她梦里了吧。” 辛乙点点头,“主子所言极是,误会消除了自然是好,不知主子可要回北冥,此时,帝君大人正在北冥坐镇。” 夏慕云摇摇头,“不必了,炎江凌比我更尽心,眼看没几个月的任期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之前的那些事儿了解了,再回去跟他闲聊不迟。” 辛乙再次稽首,“如果主子没什么其他事务,小仙要回到湨水了,午时将至,怕有亡命之徒私闯湨水。” 夏慕云点点头,“你回去吧,务必多加小心。” 辛乙领命之后,辞别了夏慕云与云瑶,伴随一道肉粉色光芒闪过,消失在了无垠的湨水之中。 待到辛乙消失之后,云瑶松开了紧紧抓住夏慕云的双手,她问夏慕云,“北阴帝君?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他点点头,“是啊,北阴帝君,名号不那么响亮,是吧?”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是不是,我只知道九天鬼帝,却不知道什么北阴帝君。” 他笑了笑,“可惜你是□□凡胎,不能走过浮光侨,不然,我可以带你参观我五方鬼域,看一看那些人们身后的样子。” 她问,“什么是浮光侨?” 他用手指了一下湨水的对面,“浮光侨,就是可以穿越到湨水对岸的桥,也是辛乙用自己的仙身幻化而成。只有三岛十洲的仙人才可以通过此桥,到达北冥,普通人经过会折损寿命。”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桥的那头就是你所说的北冥吗?” 他颔首,“是,此刻,你的帝君大人就在北冥,想必他可以看到此间的光景。你如果思念他,可以对着这浮光桥默念他的宝诰,他就会现出真身。” 她摇摇头,“不必了,什么是我的帝君大人,不也是你的帝君大人吗?今天要不是欠你的人情,我也不用来这里一遭。” 他一时语噻,“额,好吧,那我让九色鹿送你回去。” 她抬头看他,“你呢?不跟我一起回去?” 他呵呵一笑,“我又不用营业,你放心,回去的路上不会经过归途和黄泉,会直接送你到我们出发的地方。” 她这才放心,“这还差不多,不过我总听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是真的吗?我出来约莫几个小时了吧,会跟人世间有时差吗?” 夏慕云撇撇嘴,“这个,会有时差,但是吧,不至于一日一年的差距,你只管放心好了,你这会回去,正好可以赶上吃宵夜,然后美美睡上一觉,元气满满上班去。” 云瑶撅起嘴,“你可不要后悔啊,我可是要去撸串,大口喝酒的。” 他邪魅一笑,“来日方长,不差这一顿的。” 她这才敢放眼望这夷山,这湨水:夷山巍峨,连绵起伏,延伸到无边的地方,那边应该就是幽冥界了吧;湨水翻腾,奔流不息,想必过了幽冥界就是那黄泉了吧。 夏慕云幽幽地来了一句,“云瑶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她心里感佩造物的神奇,也有点惊恐,这一山一水,当真能阻挡得住来自“那一边”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吗? 夏慕云召唤来了九色鹿,带着云瑶踏云而去。 夏慕云对着浮光桥的方向说,“帝君大人,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看着她。” 冰释前嫌 果然,一道金光掠过,炎江凌现身在夏慕云面前,“她好像更依恋你多一些。” 他望着九色鹿远去的方向,和它踩过的祥云朵朵,“帝君大人,你可是食古不化的石头啊,怎么今日动凡心了?按理说,她也不是倾国倾城貌,更不是什么多愁多病身,你怎么会如此眷顾?几次北冥走货,你都在暗中看顾,替她挡住北冥天池里面的鬼魅。” 炎江凌冷笑一声,“不要说我,你这九天鬼帝不也是情债难了?她到底有什么魔力,也能吸引你常伴左右,无怨无悔?” 夏慕云哈哈大笑,“帝君大人,我与你不同,我答应这一世护她周全,算是她今生的守护神;她可是要以身相许来还我前世恩情的,帝君大人小小不言的眷顾,也让她心有牵挂,这可难坏了这小小女子。” 炎江凌表情严肃起来,“我并不是冰山,只是能让我暖的人一直没有出现;我也不是顽石,能让我化成绕指柔的人刚好在此刻出现。就像你一样,你本可以聚齐十方灵魂,然后获得永生,可是你现在好像改了性子。” 夏慕云并不解释,“我以为帝君大人洞察世事,却没想到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 炎江凌冷笑一声,“我当然知晓你所言之事,只是我只相信结果,具体过程怎样并不重要。” 夏慕云也冷笑一声,“你果然不通人情,我也不必向你证明什么,九月初九一过,这九天鬼帝的头衔我拱手他人,到时候再也没有这礼教约束,我就可以人间自在逍遥了,我不要做什么尊神,什么聚魂,什么法术,全都丢给你炎江凌吧。” 炎江凌看着他,“但愿你能得偿所愿,近日会有亡命幽灵作祟人间,既然你在人间游历,那么就辛苦你来出力降服了,这一方灵魂你可以摄取,不会有人闲言碎语的。” “帝君大人是不是应该让我见一见这新任鬼帝啊,有些事务,也是他该学习起来,接手起来了。” “不急,中元节时,你们自会见面。” 夏慕云心情有些复杂,他望着湨水翻腾的白浪,长叹一声。 另一边,云瑶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外面的草地上,她本想回家,可是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翻搅,于是便来到了不远处的临江仙。她到门口时,开启了天眼,看着这酒楼并无异样,楼外灯火闪亮,楼内人声喧闹,“这才是人应该居住的地方。” 她刚进门,就看到徐正清款步迎了上来,“原来是纪姑娘,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公子恕罪。” 云瑶赶紧还礼,“徐管家,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徐正清引了云瑶来到楼上的雅座,可以观江景,可以话人生。“姑娘先坐会,一会有服务员上来招呼你。” 云瑶点着点头,“徐管家您忙着,不必费心。” 徐正清似有话要问,却噎住了,只是自嘲说,“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问一下纪姑娘,可是人老了,上了年纪不中用了。” 云瑶知道他的记忆被抹去了,只是可能会有点后遗症,“那您就慢慢想,想起来再说,云瑶必定知无不言。” 不一会儿,有服务生过来招呼云瑶,云瑶并没看那服务生的正脸,只是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临窗而坐,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好像不那么烧了,看来,瞎逛可以治病呢。” 她手握一杯茶,刚要去饮茶,却被一个人喊住了,“纪云瑶,这么晚在外面瞎逛,还跟justin请病假,小心我告诉你老板翘班。” 她转过头,看到一身服务员打扮的邵清波,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两个小菜,睁着一双略显迷离的眼睛,正看着她呢。 “我当是谁,原来是邵公子,又来微服私访?前几日装伙计没装够啊,今个又来扮服务生,刚才我就看出来了,懒得戳破你,坏你的兴致。看来上次喝得水不够多啊,都没有堵住你的嘴。”云瑶的表情并没有吃惊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事情她都猜得到,就算猜不到也不稀奇。 “什么装啊,扮啊的,我自己从服务员开始体验人生,不可以吗?你还说上次喝水呢,差点让我去见马克思。”邵清波坐在了云瑶对面,自顾斟了一杯清茶。 云瑶看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我看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吗?少来讹我啊,时过境迁了。” 清波撇撇嘴,“什么内人外人的?上次灯会的时候,没聊几句,你就急吼吼地走了,还有那个穆大夫也是,本想讨教几个杏林疑问,后来也火急火燎地跑了。” 云瑶冷笑一声,“大家都有事做,不像你邵大少爷,含着金钥匙出身,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也照样有香车美女。” 清波尴尬一笑,“你也不差啊,你们家在青岛,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你爸想拓展业务,才会……” 云瑶听到这句,心里隐隐一动,不过她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你是来找我聊天的吗?” 清波很郑重地点点头,“不然呢?喝茶?这临江仙的茶,寡淡的很。” 云瑶被这一句给逗笑了,“既如此,那就聊聊吧。” “你真的有异能?有天眼?”云瑶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 清波喝了一口茶,“这个还骗你不成,你看你旁边,坐着一位浑身发白的吐着舌头的鬼。” 云瑶怔住了,自己开启天眼,并未看到什么鬼,她还是很配合地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确实有鬼啊,只是我现在很饿,没工夫搭理这鬼,也没工夫搭理你。” 邵清波哈哈大笑,让服务员给加了一双筷子,“说正经的,明天跟我去踏勘一下安信百货,有些细节跟你聊一下。” 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地笑着闹着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在灯火阑珊处静静的望着临江仙的那扇窗,准确地说,是望着云瑶,并且眼神中有不可捉摸的意味。 离了临江仙之后,云瑶一个人踱步回家,一路上微风习习,她有点感慨。一日一日地讨生活,为了所谓的梦想奋斗者,赶着忙着慌着,都没来得及细细看一看这个城市的霓虹。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城市的灯火依旧辉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善良的红男绿女,酒吧舞厅里的摇曳身姿,还有街边橱窗里的翩翩影子。原来,这个城市这么美好,原来一草一木都是那么可爱,原来慢慢地生活是这样的舒服。 回到家里,她靠在飘窗上,看着江边的灯火,微醺的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夜,她酣睡如婴儿一般,无人造访,也无梦境,只有惬意的空气和舒适的靠垫,还有温暖的家。 天一法师 云瑶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晨会的时候,justin说,应甲方的要求,云瑶需要去安信百货踏勘一下现场,可以带着李蔚然一起。 云瑶偷偷瞄了一下justin的脸色,似乎接了邵家的案子之后,justin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客户至上”,可这波操作确实鲜少见到。 云瑶带了李蔚然出现在了安信百货的五层的咖啡厅,邵清波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安信百货人流最大的一圈店铺,你们可以观察一下,然后告诉我你们观察到了什么。”邵清波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望着安信百货环形楼宇的一众人流。 “这安信百货的老板姓黄,发迹于春城,只是这百货的生意却鲜少打理,而百货店的生意却如此红火,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这话引起了云瑶,清波的注意力,他继续说,“人人都说,这黄老板不过是个傀儡,真正在幕后操纵安信的人是魔鬼。” 邵清波嘲讽一笑,摇摇头,“幼稚,到底要怎样愚蠢的人,才会编出来这样的桥段?” 云瑶也是无奈一笑,心里想着,“看来还真是小花面一个啊。” 谁知这李蔚然并不意外众人的表现,而是继续说,“人人都晓得这黄老板,在春城郊外有一栋庄园一样的房子,每个月的朔日,他都会在这里举行大型集会,各种各样的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可是却鲜有人知道,这座庄园,就是魔鬼的献祭场,来这里的人永远是有去无回。而让人费解的是,这些人的家人,却从来不报官,也不声张。” 邵清波白了他一眼,“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是羡慕黄氏生意,可以编排出来的骇人听闻之事罢了,不足为信。” 云瑶却来了兴趣,他对李蔚然说,“你继续说,这样灵异的事情,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后来,有一位云游的法师经过春城,发现春城上空,有古幽灵盘旋,不似寻常邪灵鬼神,便在春城郊外的一片竹林中休憩,法师使出幻术,使得那竹林平地而起一座竹屋,法师便居住在竹屋里。那黄老板,也是一位笃信神佛的人,他听说有法师造访春城,便寻来一叙。” 他咽了一口口水,云瑶赶紧递过去小二刚端来的银耳羹,“润润喉,继续说。”然后,他让晏青搬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那李蔚然坐下后,清了清嗓子,仿佛接下来的事情是他亲身经历一般,“那黄老板约了法师在春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见面,可那法师道骨仙风,全不染尘,毫无烟火之气。黄老板就想出了一个法子,考验一下法师是不是有真本事。他在那酒楼的顶层,做了招魂幡,幡子里面镇着两只他自己豢养的小鬼。” “后来呢?那法师可算出来了?”邵清波也被这故事给吸引住了。 “那法师不动声色进了那望江楼,他一边跟黄老板谈笑风生,一边使出□□之法,收了那招魂幡里的小鬼,放在了他随身携带的一只漆木锦盒里。黄老板看到那锦盒种连连求饶的小鬼,不禁心里佩服法师的神通,奉为上宾。” “看来,那法师有些神通,不是招摇撞骗之辈,法师后来可查清楚那古幽灵的来历?”云瑶兴致高涨,盯着李蔚然的眼睛问。 “法师觉得诧异,刚进酒楼的时候,感到酒楼被邪灵窥视,这绝对不是招魂幡里的小鬼们的本事。他心中有疑,便假借瞻仰之名,由黄老板引路,在那酒楼的四周转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异样。法师回到竹屋之后,却发现那招魂的锦盒落在了望江楼,于是原路折回去寻。” 李蔚然故弄玄虚,又顿了一下,“那法师也不知怎的,走到一处好似鬼打墙的所在,有点迷路。误打误撞的,来在了黄老板的郊区庄园附近,却看到庄园的上方,游魂无数,似乎刚脱离肉身,而片刻之后,有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魔鬼降临在庄园里,手里拿着长长的斧子和巨大的招魂幡。” 云瑶倒吸一口凉气,“天哪,李蔚然,你可真是讲故事的好手,死神都来了,后来呢?” 李蔚然耸耸肩,摆摆手,然后摇摇头,“后来,我也不知道了,讲故事的人也没告诉我后来怎么了。” 几个人被吊起了胃口,故事却烂尾了,让人感觉好不扫兴。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邵清波盯着那安信百货的客人如织,便对云瑶说,“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写一份报告,分析一下这百货的客流量,品类,地段,以及成交量方面的信息,稍后我会发一下近一个月的流水给你,先散了吧。” 云瑶却不动声色开了天眼,看到了那安信门口的石象上,分别蹲着两只血淋淋的东西。她旋即关闭天眼,佯装无事一般,她心里想着,“邵清波应该看过这里的吧,这安信百货可能真的而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看那门口的东西,似乎被什么镇着,不能自由活动,想必他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罢,找个机会单独聊一下,也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云瑶又想起来亡命幽灵的事情,李蔚然现在还是前途未卜,不知那邪灵什么时候才能伏诛,李蔚然的生门被人锁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路开着车,刚进小区门,就听门口的保安说,“纪小姐,有位穆先生在门岗等你。” “穆先生?”她有点疑惑,难不成是夏慕云? 她停好车,来到门岗,在藤架下,看到了一身帛色麻衣的夏慕云,她第一次见他时,便是这样一身。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你这样煞有介事的,让我很惶恐呀。” 夏慕云站起身来,“我要光明正大来找你,作为你的朋友,不想走旁门左道。” 云瑶点点头,“好吧,那么穆大夫漏液来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既然是朋友,还是异性朋友,你去一个单身未婚女青年家里,似乎不大合适吧?” “哦?我本来想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这么不方便,那我就走啦,你可想啊?”夏慕云佯装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云瑶说,“那好吧,不送,今天一天,忙的四脚朝天,还没顾得上喝一杯水呢。” “安信百货的银耳羹,似乎不那么好喝哟。”夏慕云笑嘻嘻地看着云瑶说。 云瑶瞪大眼睛,“你跟踪我?我真是服了你了,还真是魔鬼做派,要是我是帝君,早就把你剁了,留着过七月十五,我都觉得浪费纸。” 夏慕云看到云瑶似乎真的生气了,赶忙追上去,解释说,“我不是跟踪你啦,只是想保护你,要不你的帝君大人还不得杀了我啊。” 云瑶停下了脚步,“夏慕云,什么帝君大人?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需要他委托你来保护我。我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实在不敢接受天神的眷顾。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不要总是用什炎江凌来千方百计试探你我了,没意思。” 夏慕云感慨,“许多年不撩妹,现在都不会说话了,情商也低了许多,以后我不再提他了,好不好。” 云瑶也不理他,气呼呼地往家里走,“如果你说的重要事情是跟我提什么银耳羹,那么你也说完了,请回吧。还有你的什么灵戒,璎珞,我都还给你。”云瑶拼命解下了这几样东西,塞到夏慕云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幽灵前世 云瑶回到家之后,十分疲累,洗完澡就瘫倒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夏慕云坐在床榻边上,她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的,光明正大吗?怎么又开始装神弄鬼?” 夏慕云一脸无辜看着云瑶,“光明正大找你,你说我跟踪,只好用幻境来跟你约会了。” “安信大楼门口,你看到了?” “嗯,看到了,好像被什么东西镇压住了。”云瑶坐起身来。 “我看到了,不是帝君的手笔,也不像是大司命,很可能啊,是接替我的那位新鬼帝吧。” “新鬼帝?你都没见过?”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这要是在我们单位,辞职前一个月就开始工作交接了。” “是吧?我也想交接啊,可是帝君不给机会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接替我的家伙什么模样呢。” 云瑶冷笑一声,“也可能暗地培养呢,就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可能,我身边没有天神,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就像你,身边有没有鬼,你也能看到,不是吗?” 云瑶哂笑,“是是是,多亏你和帝君,我才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我情愿没有这样的本事。比起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宁愿选择跟小邵公子联姻,过我的狗血豪门人生。” “我懂。”夏慕云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有点低。 云瑶不屑地望了他一眼,“你如何知晓,没经历过人间七情六欲,不食人间烟火,却决定人间烟火的命运,想想也真是可笑。” 夏慕云并未回答,只是心中想着,“你如何知道我不食人间烟火?我经历过九幽地狱的任何一种凄苦,我历过的那些劫难,怕是比你十世吃过的米都要多啊。” 云瑶很不习惯夏慕云的沉默,“怎么了?然我说中了?” “你看你那个小跟班,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被亡命幽灵锁了生门,却不见身体消瘦,也不见面色蜡黄。他去了那个安信百货,似乎也不受影响。”夏慕云转移了话题。 云瑶点点头,“你是说,安信银楼出现的是幽冥出来的?李蔚然的事情,有了答案?” 夏慕云扑哧一声笑了,“还真不是,安信银楼的事情,先不着急,反正那些东西在那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鲜少作恶的它们近几年有些不可思议了。” 云瑶有点迷惑,“被你给说糊涂了,难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安信吗?” “当然不是了,强闯湨水那个更要命,他才来几日,灵力却大涨,想必是得到了某些人的帮助吧。”夏慕云知道是谁,但是他不想因为一个亡命幽灵跟他翻脸。 夏慕云娓娓道来亡命幽灵的前世今生。 这亡命幽灵是夏朝的著名忠臣-关龙逢,因不满夏桀的残忍暴戾,他多次向夏桀进谏,要他关心百姓与国家,但夏桀根本听不进去。经过长期思考之后,关龙逢决定以献三辅黄图进谏。关龙逢献了书之后,故意立而不去。夏桀看到关龙逢的样子,心里很不耐烦,就说:“你还有什么惑众的妖言要说?”关龙逢怒目而视。夏桀早就对这人絮絮叨叨、净说难听话的关龙逢厌恶极了,什么也不问便把黄图烧毁,接着喊来兵士把关龙逢囚禁起来,不久就杀了。 被杀之后,龙逢怨气不散,他诅咒夏桀会被大司命的冰箭穿心而亡,他诅咒夏王朝灭绝在即,他诅咒夏桀的妃子妺喜打入十八层地狱……他诅咒的太多,太多。而他的忠贞感动了时任鬼帝的夏慕云,夏慕云决定用自己的灵力帮他化解怨念。可是过了近三千年,这怨气并没有消散,甚至在九幽地狱中,也不能完全化解。夏慕云告诉郁垒,这怨灵不能进入轮回道,只能被锁闭九幽。夏慕云第二任时,大庆百日,这龙逢就偷渡湨水,进入人世间,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被夏慕云给带回了九幽,镇压在黑水之北,也就是北冥天池。名为镇压,实为放逐,可以自由出入十方天地,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鬼帝就无视了。他只希望自己的“放纵”可以敢动幽灵,然而事实并不是总是理想的。 又过了三千年,这期间关于十世阴女的传说也在酆都城,幽冥界传播开来。众灵都知道夏慕云守护了一个十世阴女的灵魂在琉璃斛众,却不知何时放入轮回道。却偏巧,放入轮回道时,被龙逢的怨气感应到,他就想出去试一下。可是接近云瑶时,发现云瑶的时候,她的血伤了他,他就放弃了取血的念头。 故事刚江大这里,一束绿色光突然出现在夏慕云的身边,转瞬消失了。 夏慕云沉思了一下,对云瑶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新任的鬼帝来了,帝君通知我去见个面,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喔,你去吧。” 云瑶收到微信,说是月度流水发过来了。 云瑶打开电脑,开始准备邵清波交代的报告,挑灯夜战,都忘了吃饭。李蔚然打来电话,说自己不大会整理报告,还说自己在来云瑶家的路上。 挂断电话后,云瑶停了一会,“要来的是李蔚然,还是亡命幽灵啊?” 十分钟后,云瑶家的门铃响了。 云瑶的思路被门铃打断,“他第一次来我家,怎么保安没有通知我?还是他跳过了保安?” 云瑶从门缝里看,看到了门外头顶绿色火焰饿李蔚然。 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怎么办?”她还没来及思考是否要开门,再次转头看鱼眼,李蔚然却不见了。 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我去,夏慕云刚走,我不是要被抓走锁魂的节奏吧?” 云瑶大气都不敢出,靠在门上,面如土色。 “李蔚然啊李蔚然,咱们好歹师徒一场,你可千万不要来找我。我不知道你跟鬼帝和帝君有什么渊源,但是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我也是被迫认识他们的。”云瑶双手合十,心中祷告。 过了好久,周围一片死寂,云瑶感觉有点不大对劲,“怎么回事?” 出去好奇,她轻轻地打开了门,看到了昏厥在地的李蔚然,她被下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云瑶费力地把李蔚然的身体拖回了屋内,却没敢关上房门。 “姑娘莫怕,我不会取你的血,你的血只会伤害我,修行不易;我也不会伤你性命,我不想得罪你背后的男人。子时将至,我要去一个地方,丑时便归。你保持镇定,看好他的身体。” 云瑶的心本就惊慌失措,被这一句话更是惊得魂不附体,“你是谁?”她此刻已经全然忘了自己身上有七宝璎珞和灵戒的守护了。 “我?夏慕云要找的那个啊,被你们称作亡命幽灵。” “你在哪里?别装神弄鬼,有本事显出真身来跟我见面。”云瑶的脸色已经苍白,嘴上却依然倔强。 “我此刻已经脱离了这伢子的身子,没有真身,就是一团雾,所以即便你有天眼,也看不见我。” 真正开始对话,云瑶的恐惧似乎减轻了些,“你为什么锁住这孩子的生门?你把他的魂魄藏在了哪里?” 一片沉默,看来这幽灵已经离开了李蔚然的身体,去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夏慕云,炎江凌,你们在哪?你们不是号称可以感知我的吗?” 惊情万灵-1 她的心里话已经被炎江凌感知到,他再次没有通知姬少尘一声,就直接来到了云瑶身边。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亡命幽灵回来了。回头看到炎江凌的时候,她的恐惧似乎减少了些,可是眼泪,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洒落,这眼泪代表了恐惧和惊吓。她蜷缩在墙边,好像一只受伤的猫。 云瑶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样子,让炎江凌心疼不已,他把云瑶拥进怀里,“不要害怕,我会在你身边。” 她想努力镇静下来,但是却发现肩膀抽动得更加厉害,她心里默念夏慕云教给她的清心咒,一遍又一遍。 “你不用管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这才从惊魂甫定中醒过神来,她想挣脱炎江凌的怀抱,却发现他抱得更紧了。“请你放开手,好吗?我不习惯这样,刚才我的失态,让你见笑了。” “让你受惊了。”炎江凌搂住她的肩膀,想平复她的心情。 “我想去看看那亡命幽灵做什么去了。”云瑶抽噎着。 “你确定吗?”炎江凌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此刻是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他受了重伤,需要抓住这有利时机物色猎物,吸取精元。他已经顾不上这具身体旁边还有一个你了。” “不管他在做什么,我都要找他谈一谈,以前总是规避着,现在也可以扯下面具,坦诚相待了。”云瑶坚持着,“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那就带我去吧,要不我不会安心的。” 她的坚持让炎江凌感到有些无奈,“你是为了夏慕云吗?还是眼前这个少年?” “都有吧,你不是天地的主宰吗?你还是神祗,神爱众生,不是吗?”她的这几句问话让他无语,也不想再去辩驳。 他的手上出现一面铜镜,那就是可以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蛛丝马迹的昆仑镜了。 他说,“我带你去,不过你需要驾车过去,带着这位少年的肉身。” 她只好上车,炎江凌坐在旁边。 在昆仑镜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前一段路还是东海的近郊,后一段路却曲折荒芜,仿佛幽冥界的归途一般。按照行驶的路程来看,似乎还没有走出潭州的郊外,但是这里的荒凉程度,却又不像是潭州。而且,马车上的马灯还突然就灭了,眼前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啊?”云瑶猛地抓住方向盘,一脚急刹车,吓得魂不守舍。 炎江凌握住了她的手,“不要怕,这是万灵园,可以说是东海城阴气最重的地方了。这里有十方天地中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万灵阁。出入这里的人,出卖自己的精元来换取一定的报酬;出入这里的灵,则会对精元待价而沽。大部分时候,这里面的交易是你情我愿,公平竞价的,可是也有不平静的时候。” 云瑶很害怕,她也抓住炎江凌的手,她知道他会保护她。“那么,什么时候会不平静呢?” “我带你进去看看吧,你记住,我在你身上用了隐身符咒,一会无论你看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只许看,不许说。” 云瑶点点头。炎江凌用手一挥,云瑶的胸前出现一道符咒,好似一件完全透明的隐身衣穿在了她的身上。 她紧紧拉着他的半长衣衫,拉开了车门。他布下了结界,用来保护车里少年的身体不被这里的阴气所腐蚀。 走了大约十多步,他停下脚步,幻化成一副透明的水状幽灵模样。他对着前方说道,“天地玄黄,万物擎苍,万灵阁石门开启。” 接下来,只听见几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眼前便出现另外一片天地:一座高达七层的巨塔拔地而起,塔的每一个角上都挂着一只红灯笼,红灯笼上正反向都印着一个大大的“灵”字。塔的正门处,有两个没有面孔的幽灵看守,他们手里拿着的是幽灵之剑,看上去好像水晶一样的质地。 走近塔的正门,他们看到一面巨大的玄色琉璃匾额,上书血红色“万灵阁”三个大字,那字红如鲜血,鲜艳欲滴。匾额的下方是两扇朱红的大门,上面缀满了巨大的铜钉,颇有点古代城门的感觉。炎江凌出示了一块木牌,看守验证过后,前方的朱门打开了一个能让一个人闪身的缝隙,一束紫红色的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 他们进门之后,看到的是一片紫红的世界,紫红的灯笼高高悬挂,紫红的烟雾缭绕庭宇,紫红的建筑装饰反射着灯光。里面的格局好似一间巨大的夜游会,正中央的台上面,几个容貌靓丽但是脸色苍白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烟雾氤氲中,有看上去像人类的面孔,神色各异,有面色苍白但是喋喋不休的,有形容枯槁仍在游走四处的,也有充满怨气闷声不语的。除了人类的面孔,还有许多灵类。夏慕云说过,灵界世像万千,任何一个所见者都可能是灵。眼前的这些则是千差万别,有衣着华丽但是没有面孔的半人,有半透明类似炎江凌的幽灵,也有看上去面孔似人,但是你却可以从他身躯穿过的透明“人”。 除了灵和人,还有几种,云瑶所掌握的只是来看,她分不清楚这些是人是鬼,是神是灵。有一种穿着丝绸织造的衣服,头顶散发着黑色光芒,嘴唇也是黑色,好像她在自己本来的世界中知道的“魔”。也有一种面色苍白如雪,嘴唇艳红似血,黑发随意盘旋,倒像极了贞子一样。还有一种浑身金光,形容也是俊美,好似神祗一般。 炎江凌熟门熟路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了。他并不跟任何人说话,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地坐了下来。他布下结界,好让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你看到亡命幽灵了吗?”他问云瑶。 她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一个散发着绿光的人,他们都好奇怪,这里好像是酒吧,也好像是鬼狱。” 他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压低了声音,“这里的确是一个奇怪的所在,这里也是消息海。十方天地中,这里是边缘地带,也是灰色地带。你看到的,有人,有鬼,有灵,也有神。” 惊情万灵-2 他指着群体中苍白面孔的“人”说,“那些看上去苍白面孔,血红嘴唇的,便是厉鬼了,他们带着怨气离开人世,久久不能化解。”他又指着那些半透明的“人”说,“那些姑且可以称之为灵吧,他们临死的时候,有未了的心愿,希望在进入枉死城之前,来搏一搏运气。” 他接着数,“至于谁是神祗谁是妖魔,想必你心里也有几分自己的判断吧。至于亡命幽灵,他就在这里,而且很快就会现身。我不会拿他如何,这是夏慕云的事情,我做能做的,就是让他对你不会产生一点威胁。” 云瑶冷笑一声,“我很不明白,你也是天神,你既然都已经来了这里,为什么还要放纵一个恶灵?我又如何,夏慕云又如何?你的这些话简直太迂腐,你难道不知道夏慕云身受重伤,正在疗养吗?他是被这个亡命幽灵弄伤的,他如何能够收得了这个邪祟?” 炎江凌眉头微微一皱,“夏慕云被亡命幽灵所伤?这简直是千古奇谈,闻所未闻。他没告诉你吗?他现在正在跟新任鬼帝交接一些事务,顺便带他游历一下幽冥界以及其他鬼帝管辖的区域。” “你爱信不信,你既然带我来了这里,我就一定要擒住那幽灵,绝不让他再危害人间。”云瑶连一句多余解释的话都懒得说,她念动咒语,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 忽然,舞台上的一位舞女好似昏倒一般,继而她的头顶升腾起一颗半透明的红色水晶球,然后水晶球被一束绿光环绕,升腾着,水晶球渐渐散射出来微弱的红光。红光越来越弱,然后被绿光淹没了。几秒种后,红光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束绿光。 云瑶大声喊道,“是亡命幽灵,是他,绿色的光芒,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绿光,只有他。” 炎江凌把手放在唇边,“嘘,我刚才跟你说过,你要安静。我布下的结界只能维持半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半,结界的气墙也越来越微弱。你这样大声呼喊,会招来邪祟的。” 讲真,虽然有炎江凌的陪伴,云瑶还是感到十分害怕,毕竟这里气氛诡异,所见所闻都十分惊悚。就单说他们不远处一个包厢,她不小心看到一具干尸在喝酒;舞台正前方的吧台处,她看到侍者的眼睛长在腰部,粗粗看来有十多双眼睛;还有一些看上去像在滥交的鬼魅邪灵。 炎江凌的提醒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无力,也知道了自己的失态。 他说,“那亡命幽灵吞噬的是厉鬼的灵体,也就是怨气本身。失去灵体供养的幽魂也就失去了支撑的根本,他们会慢慢被强大的灵体吞噬。这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场景。对于那些厉鬼来说,怨气消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追问,“那,作为天神,你们就放纵这种适者生存的进化吗?那吞噬弱小的强者不是更加强大,怨气不是更重?难道你们是养肥了之后再割肉吗?” 炎江凌笑了,“这里有这里的规则,这里的阁主有自己的规矩,一般人来这里都会遵守他的规矩。十方天地外,有这样一个所在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会有一些法外之地,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存在着,存在即合理。” 就在他们继续探讨万灵阁存在的合理性时,舞台上出现一个身着绿色水裙的女子,曼妙的身姿,妖冶的容貌,勾魂摄魄的眼睛,她的一笑一颦都足以让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女子跳着颇有异域风情的舞蹈,她的手好像有一种魔力,手势撩人,经过每一个人或者灵的时候,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这女子很快就辗转到了炎江凌跟前,并且顺着水状幽灵的身形,一点点卧倒在炎江凌怀里。 炎江凌面无表情,不,准确的说是,连五官都分不太清楚,更不用说表情。女子跑来一个滚烫的目光,可是炎江凌丝毫不为所动,也并不躲闪,只是想看这女子会有什么花招。 一旁的云瑶鄙夷地看着他们,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亡命幽灵幻化的形象。就在那女子撩拨炎江凌的时候,云瑶突然取下脖子里的七宝璎珞,迅速地朝那女子掷去。 璎珞触碰到那女子的脖子,女子好像被什么高温东西灼伤一般,她大叫一声,“啊,是九天鬼帝。” 那绿衣女子想逃脱,却被七宝璎珞给缠住了身子,动弹不得。云瑶揭下自己的隐身符咒,“你是亡命幽灵,对不对?” 那女子并不说话,只是怒目盯着云瑶,恨不得马上吞噬掉她。云瑶咬破自己的手指,“我生平从来不威胁别人,但是今天,我要威胁你,你要是能说出来李蔚然的灵魂藏在何处缓则罢了;如果你嘴硬不说,那就别怪姑奶奶辣手摧花。” “你不过一介凡人,赶来万灵阁是自寻死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不是你有洛神的灵戒和鬼帝的璎珞护体,这会子早就灰飞烟灭了,还能在这里叫嚣?”女子的语气十分凌厉。 一旁的炎江凌念了几句咒语,那女子倏地跪在了地上。女子知道有高人在此,便不再出言不逊。 云瑶并不领炎江凌的人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姑且喊你一声先生吧,我知道你的故事。” 她开始讲述着亡命幽灵前世的一些故事,希望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打动他。“我知道你前世的赤胆忠心,可惜时不我与,才会含冤而死。我也知道你怨气其实并不那么重了,只是你心中的一个假想敌在作祟。你并不恨世人,你也不知道这恨从何时生,在何时灭。” 她继续说,“我想,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吧,有时候,你会发现,你刻意记住的一些东西,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灰飞烟灭。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左传,你愤恨的那个暴君只留下一个名字而已,而你却流芳百世,千年传颂你的忠君爱国,刚直不阿。” 云瑶大段的鸡汤文猛灌下去,她看到那女子变成了一团绿色,形状与炎江凌无异。 “其实,我本无意伤你,你集无数怨灵也是为了让自己‘恨’。但是实际上,你恨的那个对象已经几世轮回了,也不是你现在要挟的李蔚然。抱定一个仇恨的种子,即便已经腐烂,或者幻灭,你还是坚持,其实也很累。你总在给自己设定一个假想敌,然后拼命聚魂。然后拼命报复,但是你的慈悲不让你伤害人世间无辜的生灵,于是你会更加痛苦。那么有没有另外一种出口,可以帮我们宣泄呢?原谅是不可能了,但是几千年来,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你这又是何苦?” 她发现女子的表情黯然,似乎有听进去她的话,“如果,这几千年,你潜心修炼,又或者你转世为人,体验别样的人生,那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比起你现在折磨自己,是不是更让人身心舒适呢?” 惊情万灵-3 亡命幽灵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我罪孽深重,唯恐九天鬼帝饶我不得。” “先生此言差矣,”她说,“无论是在人世间还是在灵界,都备受尊重。我多次听九天鬼帝提起过你,他说归途之门永远为你敞开,并且愿意亲自念动清心咒,助你平安度过黄泉,踏上轮回之路。” 幽灵蜷在一处,“几千年来,我吸取的怨灵不计其数,所以怨气才会一直不能消散。今日你伤我,我必定怀恨,倘若我能平安离开,尚有一息,我都会找你来寻仇,难道你不怕吗?” 云瑶说,“我怎么能不怕?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十方天地随便一个精怪幽灵都足以毁灭我们。可是怕又有何用?丝毫不能解决问题。就像这万灵阁,如此肮脏的所在,居然可以存在至今,屹立千万年不倒......” 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听见一声响亮的男声传来,“是谁这么放肆?敢来我万灵阁造次?还敢说我这个地方肮脏?” 这一声十分响亮,整个万灵阁都因为这一声变得安静了,大家都循着声音,去看这声音的主人,以及声音所指的人。 炎江凌挡在了云瑶前面,拖着她想要离开万灵阁。却不想,她的手臂被另外一只手箍住了。 云瑶看到了面前的一位身躯伟岸,穿着青色丝绸衣裤,面容俊美的男子。让她感到万分惊讶的是,这男子就是夏慕云,可这个“夏慕云”却并不认识云瑶,而且眼神中充满了凌厉和凶狠。 “刚才是你出言不逊吗?我当是谁,原来是夏慕云要守护的十世阴女啊,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你栽在我手里,也算是缘分吧。早就听说你是十世纯阴命格,你的血可以让神灵增益法力。”这个“夏慕云”的手顿时变成干枯的树枝一般,迅速扼住了云瑶的脖子,并且把她举了起来。云瑶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升空,但她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云瑶喘不上起来,强撑着说,“那么,你总应该告诉我,你是谁吧?让我死得明白些。你容貌与夏慕云,与夏慕云无二,你到底和他有什么渊源?” 那人冷笑一声,“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不知道谁如此大胆,敢带进来没有质押灵体的凡人。”他开始用力,云瑶感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 就在云瑶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喘息的时候,一道金光闪过,夏慕云和绿竹出现在了云瑶面前。夏慕云出手救下云瑶,把她揽在怀里,“瑶妹,你没事吧?” 他吩咐绿竹找一处平坦的地方,让她慢慢醒来,自己留下来处理万灵阁的事情。 云瑶脸上呈现出微弱的笑容,她带着这微弱的笑容晕了过去。 随后,夏慕云现出了真身,紫色的衣袍,夜明珠镶嵌的紫金冠。看到他的人无不匍匐在地,“拜见九天鬼帝。” 那刚才嚣张无限的“夏慕云”也愣住了,不过嘴里的话还是揶揄,“原来鬼帝光临寒舍,真是无上荣光。” 夏慕云用手一挥,“白后卿,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绝不会相信你已经跋扈到如此地步。你可知这女子将会是你的主母,帝君之妻?” 白后卿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与鄙夷,“既然是帝君的妻子,你何苦这样紧张?看你这情急失措的样子,我险些以为那是你的命中注定。” 夏慕云并不回话,他发现了炎江凌幻化的水状幽灵,似乎明白了几分,但是并不戳破。“今日有幽灵带了没有质押灵体的凡人来此,当是需要重罚,只是念在这女子来此处的目的是要寻回她一位好友的灵魂。这灵魂被亡命幽灵锁拿多日,不知下落。此女子才会买通水幽灵,来到万灵阁。如此曲折,我不予计较,不知道各位是否要计较?” 白后卿虽然嘴硬,可是对于炎江凌,还是存了几分畏惧。他偷瞄了一眼夏慕云的表情,然后冷笑着,,“有这样的曲折,本阁主竟全然不知,这亡命幽灵竟然有如此罪孽,当真不可饶恕。这幽灵已经在这里质押了灵体,不过帝君之妻想要带走一具幽灵,我白后卿绝不会阻拦。” 夏慕云并没有说话,早有人送来了亡命幽灵质押灵体的记录。白后卿翻看记录,果然发现了被他锁闭的李蔚然的灵魂,并把这个记录拿给了夏慕云。他虽然无视十方天地的戒规律法,但是他信道义,他不屑于伤害弱小,没有质押灵体的记录,他也不会强行留下,毕竟万灵阁是个“自由”的交易场所。 夏慕云闭上眼睛片刻,然后睁开眼,“阳山兄,我一直坚信你不会危害人间,可是你却做出这等事,别怪我今日不容你。”他伸出手,手心发射出紫色的光芒,光芒中似有万丈火焰,把亡命幽灵一点一点烤化了,最后变成两粒半透明的水晶珠一样。其中一颗水晶珠被夏慕云收进了掌心,另一颗他交给了绿竹。 云瑶使劲咳嗽了几声,然后一点点恢复了气息,她看到了夏慕云施法的过程,“这是李蔚然?” 夏慕云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炎江凌,轻轻叹了一口气,“绿竹,你可以带云瑶离开了,趁着天神的仙障尚未散去,赶紧去救活那个少年吧。” 他目送两个人离开万灵阁之后,转身对白后卿说,“后卿,你这万灵阁以后要收敛一些,要是被帝君大人知晓,恐怕会被夷为平地,就连母亲也不能救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白后卿眼神中充满不屑,可是迫于夏慕云的“鬼帝”位份,不得不低头认错,“鬼帝所言甚是,日后这万灵阁自会收敛,在中元节之前绝不会再次交易。至于今日的交易,马上就到丑时了,也应该接近尾声了。” 夏慕云点点头,“那就好,母亲久在瑶池,几日后我会亲自朝拜,到时咱们在闲话短长。今日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化作一道金光,从万灵阁消失了。 正如白后卿的不屑心情一样,夏慕云刚消失,这里便又开始了万灵阁恣意忘形的样貌。白后卿一脸蔑视,“重阳节后,你就不再是九天鬼帝了,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你这皮囊,还是我母亲献给天尊大人的,当真不自量力。” 惊情万灵-4 夏慕云赶到了云瑶车里之后,发现绿竹已经把李蔚然的灵魂贯入了他的体内。李蔚然的脸色已然苍白,但是已经看上去有些“人气”了。 夏慕云松了一口气,“天亮之前,他应该就恢复了,只是他可能要重新认识一下云瑶师傅了。” 云瑶有点惊讶,“那justin那里怎么办?难不成也要重新认识一遍?” 夏慕云呵呵一笑,“他的灵魂被锁住数日,记忆也没丢失多少,不过他可能没以前那么殷勤了,银耳羹肯定是不会再有了。” 云瑶长出一口气,“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说实话,他那样殷勤也让我很不习惯。” 夏慕云叹了一口气,“他为什么会带你去万灵阁?”绿竹听到这里,觉得不合时宜,便应承一句,悄悄站在了车门外面。 云瑶抿住嘴唇,“你都知道了还问我?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我真的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就好了,现在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了,以后恐怕十方天地没人敢明目张胆为难你了。不过也不好说,我保护帝君之妻,这说出去总是笑话,重阳节后,我就是普通人了,以后还是你的帝君保护你吧。”夏慕云耸耸肩,“现在我是起高楼,宴宾客,几日后就是楼塌了,说不定被帝君大人随便定个什么罪名,就给打入阿鼻地狱了。” 云瑶用手捂住夏慕云的嘴,“你不许胡说,就算你名位不再,你依然是天神,我的救命恩人。” 夏慕云的眼睛望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深情。狭小的车内空间显得异常暧昧,稍微一点动作都可能擦出火花,而这两位主人公,似乎也想发生点什么。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现在惊魂未定,我得赶紧送你回家休息。” 她心里暖意无限,尽管这万灵阁的阴风阵阵让她觉得寒噤。 他坐在马车里,“还能驾车不?我和绿竹可都不会驾驶马车呀,难不成让我们腿儿着回去啊?” 她马上钻出去,“当然没问题,可是gps失灵了,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绿竹坐在后面,照看着李蔚然,“姑娘放心开路吧,沿着眼前这条路,一路向东就会看到金融中心的大楼,然后姑娘就知道怎么走了。” 夏慕云点点头,云瑶就按照绿竹说的,一路向东驶去。 另一边,炎江凌抽身跟踪夏慕云出来,却不见了他和云瑶的踪影,便只身赶回北冥。 回到北冥时,看到姬少尘入定,便自己坐在金莲宝座继续诵念安定北冥的咒语,顺便闭目养神。 姬少尘的嘴角含笑,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炎江凌已经觉察到姬少尘的笑意。 姬少尘笑着说,“没什么,帝君如此智慧,怎会不知小神所为何事。” 炎江凌表情开始不可捉摸,似笑非笑,“其实我一直不信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是近日来却总是心神牵绊,不得淡泊宁静。” 姬少尘手摇拂尘,“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想必此时帝君心里所想的女子便是这样的形容。本是蜻蜓点水,却不想情根深种,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帝君不必如此烦心。” 炎江凌轻叹一口气,“也是奇怪,千万年来,我本无红鸾星动,却被张天师卜算有这么一段姻缘,还是一段与夏慕云命运纠缠的孽缘。” 姬少尘摇摇头,“帝君此言差矣,姻缘这东西,不到最后都不作数的,如今小女子未嫁,帝君未娶,而鬼帝在万灵阁的话,更是等于向十方天地昭示了帝君与那女子……” 炎江凌望着昆仑镜面,“你不见夏慕云日日陪伴在她的左右,朝朝暮暮的情愫比起来所谓命中注定,还是胜出不少。” 姬少尘摇摇头,“曾经在北冥的天池旁边,帝君也曾日日守护那云瑶,不曾离身。还有,帝君大人难道忘记了?鬼帝身体里的穷奇最近活动频繁,鬼帝已经多次吐血,恐怕等不到九月初九便会灰飞烟灭。人都不在了,情又怎么会长久?” 炎江凌继续叹气,“我到底是错看了他,他抹去了亡命幽灵的业障,度他进入往生归途,当真气度高华。他有多次聚魂的机会,可都没去做,如此下去,不过数月,他的发法力会尽失,然后......” 姬少尘看着眼前的昆仑镜,继续说,“现在,鬼帝有了感情寄托,很难保证他不会行秘术聚魂,要知道,情种往往都是痴人,痴人会做一般人所不能做的事情。” 炎江凌点点头,他看着昆仑镜,一字一句地说,“或许吧,倘若他真的行秘术聚魂,我一定囚禁他到极寒之地,万年不得出来。”说完便闭上眼睛,继续闭目神。 姬少尘只是微笑了一下,也开始闭目诵经。 夏慕云把云瑶从万灵阁的门外带回了东海市城区,他在路上给她讲述了万灵阁的来龙去脉。 惊情万灵-5 原来这万灵阁的阁主是无山圣母的儿子,他云游十方天地,发现许多幽魂,也发现很多通灵人。他知道了这些幽魂,以及渴望出卖灵魂的人之间有一种隐秘的交易。他知悉这些交易之后,便亲自跟无山圣母和少阳帝君言说此事,并夸口自己会建立一座万灵阁,来减少并规范此类交易。 少阳帝君没有多加言辞,无山圣母宠爱儿子,也希望儿子有所建树,就默许了万灵阁的存在,并且派了很多天神为万灵阁加持。少阳帝君来过这万灵阁几次,看到里面的确有一些肮脏的交易,也有些不平等,但是那些幽魂也实在不值得同情。虽说神爱众生,可是众生自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于是帝君便不予理会了。偶有过分的事情,便出面约束一下,这万年来,也就这样一直存了下来。 就在天尊点化夏慕云成为天神之后,夏慕云曾经困扰过自己的饕餮身子。夏慕云云游十方天地,却找不到一具合适的皮囊。后来在天尊的万岁寿辰上,圣母听说天尊新收一名弟子,困扰自己的饕餮样貌,于是亲自折瑶池莲花,做了一副白后卿的皮囊,送给了天尊。 夏慕云感激圣母授受之恩,对于白后卿的所作所为也不多加干涉,只要他不是太过分,几乎不予出面训斥。所幸,这白后卿的万灵阁并没有破坏十方天地的大规矩,个中败类的勾当也不足挂齿。夏慕云总觉得白后卿不过一个纨绔子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可是近几千年来,白后卿收集到了太多的怨灵,并且明码标价把这些怨灵售卖给一些不愿进入轮回通道的幽魂,譬如亡命幽灵。并且万灵阁扬言,只要来万灵阁,就没有达不成的心愿。 夏慕云号令自己手下的几方鬼帝,严格约束自己的官吏幽魂,不得进入万灵阁。他治下的这六千年,幽冥界倒也一直太平,偶有几个不服约束的,也大多被制服,并没有大肆危害人世间。不过这万灵阁,的确可以通神,夏慕云懒得理会太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瑶听完这些,感慨地说,“都是一样啊,什么世界都有潜规则啊。” 夏慕云摇摇头,“是呀,你还记得那蛟魔吗?现在他在天尊后山的池子里面逍遥度日呢,唉。” 把云瑶送回家之后,夏慕云吻了吻云瑶,“你记得哈,让你家老爷子帮我在你们的家族集团谋个职位哈,我卸任之后真的没饭碗了。” 云瑶点点头,“放心吧,穆大夫。” 跟云瑶分别之后,夏慕云匆匆回到了东海医院,他把亡命幽灵的魂灵吐了出来。 “阳山兄,当时少阳帝君也在,我不得不收了你的魂灵。我知道你的苦楚,经历了这么些年的生死和痛苦,相信你已经看透生死之事了。我今日把你的怨气散尽,削去你的三花,让你作为一具普通的灵魂。稍后我会让绿竹带你度过奈何桥,投入黄泉沐浴,脱胎换骨之后,你可以顺利踏入归途。我会亲自为你诵念往生经文,愿你早日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他默念几句,便把这魂灵交给了绿竹,吩咐她务必妥善办理。绿竹领了命令之后,便出门执行去了,留下夏慕云一个人在殿内。 他脸上洋溢着幸福,也有忧虑。他并不想组什么聚魂阵,他只想安安静静卸任,然后做一名散游的神仙,然后慢慢灰飞烟灭。可是云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之后,他开始渴望存在,并且希望能够跟她同生共死,甚至不死不灭。 他却不知,自己正在别人的赌局里,天尊赌他一心向善,会度化穷奇,收归其法力;而炎江凌赌他会犯忌聚魂,融化穷奇。 夏慕云并不知道这些,天尊也从来没告诉过他,天尊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是不是真的一心向道。他把玄天印传授给他也是寄予了厚望,甚至希望他可以连任下一届鬼帝。 安信百货 第二天,阳光明媚,初夏的风儿都那么微醺。 云瑶早起,来到单位,看到李蔚然坐在工位上。他对云瑶微微颔首,脸上却带着凛然傲气,眉宇间尽是不凡之气。云瑶微笑回礼,“小李,早。” 云瑶觉得释然,这样才是正常的工作关系,因为恩怨纠葛,差点害得这个年轻人殒命,这不是她想要看到和知道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云瑶发现李蔚然并无异常,言语之间虽无谦卑,却也是不卑不亢;待人接物时,最多只是点点头,话也不似先前那么多。justin还亲自过来“视察”,拉了李蔚然在茶水间窃窃私语半个小时之久,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 看二人表情自然,不似有阴谋诡计的模样,justin似乎对李蔚然有点恭敬。这一点佐证了云瑶的猜测,这个李蔚然来头不小,以后还需多加留意。 云瑶带着几个书案翻阅了邵清波送过来的所有资料,筛选,归纳,汇总,似乎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无非是“白手起家黄大仙,金楼银粉醉流年。春城子弟多才俊,风流多情卧花眠。”这几句还是李蔚然整理出来的,他拿给云瑶看时,云瑶点点头,倨傲后面还藏着一丝幽默。 云瑶想起来前几日亡命幽灵附体时,李蔚然讲的那个断尾的故事。那幽灵存在世间千年,肯定知道这老黄的前前后后,只是当时没说出来罢了。而此时夏慕云也不在,无求证故事的真伪,云瑶决定亲自探访安信银楼。 这一天,她带了李蔚然来到安信百货青浦店,他们随意观察着客流,店铺的布局,以及配套设施等。 他们坐在银楼对面的一间茶馆,一边交流着什么,一边观察着。 李蔚然低声地跟云瑶说,“云瑶姐,你听说过吗?这个安信青浦店有个大魔咒。” “唔,什么大魔咒?”云瑶很好奇。 “不知道云瑶姐最近有没有看邸报,零九年一人死于地下车库械斗;一零年四起死亡案件,两起是坠楼事故,两起是死于同一个命案。一一年大风导致的牌楼掉落事件形成一死一重伤,同年五层的一家私房菜馆发生火灾。就在去年这里还曾发生械斗事件。”李蔚然如数家珍一般,遍历了一下近几年安信百货青浦店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 云瑶本不相信鬼神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开始相信,有些事情科学说不明白。她笑了笑,“会不会是偶然?哪家百货商铺还不出点什么事儿啊。” “不是的,云瑶姐,”李蔚然从一家另一论坛翻出来安信青浦店的周边布局图,“你看啊,请注意图片右侧的青浦北路,自东向西并不是直线,在实际行驶中这一感觉更为明显,驾车经过青浦北路(由东向西)会看到安信百货东南角突出一块,在路上远远就能看到,这正是‘小人探头格局’。在阳宅中,东侧小人探头局往往只会导致房主桃花紊乱,有偷腥出轨嫌疑,但青浦北路对于这个探出的头实际上形成了路冲。由于马路的宽度,这一路冲效力强大,导致这个地方车祸易发,且男子的安全很有危险。零九年至今,安信的各大事件中,男性受害者多于女性,其实已经证明这一组合格局的影响。” 云瑶笑了笑,“东海市本就临海,填海造城不易,道路就是弯曲的,你这个说法从哪看来的?” 李蔚然挑了挑眉毛,“云瑶姐,我们家爷爷辈有风水师,还开了天眼,不过传到我这里,就只有风水学这么一点了。” 云瑶抿着嘴笑了一下,“你继续说说,这里的风水怎么不好了?” 李蔚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罗盘,一边看着它,一边开始演说安信百货的风水局,“你看啊,东海市所有楼宇的主门几乎没有开在西南——东北一线的,因为西南坤到东北艮位是鬼门。鬼门位开门,会导致建筑物阴气极重,这也是安信鬼物、妖物众多的根本原因,这里有比别的地方充足的阴气,它们在这里如同人类吸氧。坦白讲,安信青浦店的正门是根本不能走的,从西门进相对还好一点。” 云瑶顺着他指的方向,默念咒语,果然看到正门处阴气极重,门口有一面巨大的天井一样的洞口,里面不断来往一些与她在归途中看到许多“人”,有老人,有年轻男女,还有孩童。他们或牵手嬉戏,或面无表情,或闲庭信步。只是关闭天眼之后,这些人便消失不见了。 “其实,他说的很对,那个口子出来的都是鬼,是真正的鬼。他们看不到通往归途的路,偏巧这里又有这么大一个休闲场所,他们也就乐得出来透气了。这里原来是坟地,开发商推平的时候没有做安魂道场,而且据说当时周边村子拆迁,还闹了暴力事件,出了人命……这些鬼无意害人,但是他们的阴气会让人失去心智,也会无意中害了人。再加上暴力事件产生的厉鬼也被卷入这风水局,不能进入归途,所以难免会作恶。”是夏慕云的声音,“你听他继续推演,这小子说的有板有眼啊。” 云瑶看到夏慕云坐在了旁边,心中道,“你就不能现出真身吗?” 夏慕云摊摊手,“好啊,你等我啊,一会咱们就坦诚相见。” 李蔚然换了个方位,继续说,“安信的西南门位于十字路口的艮位(东北)从东北门俯瞰四龙交汇,关键是又修了地铁,等于地下还有一龙,五龙交汇,鬼门位多吸怨气,必出人命。” 他刚说完,夏慕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纪云瑶,好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云瑶站起身跟夏慕云施礼,“原来是穆大夫,今天您不需要出诊啊?好巧。” 夏慕云用手指了指云瑶旁边的位置,“介意跟你们一起坐坐吗?我刚才听这位小哥聊风水,很感兴趣,看能不能一起探讨交流。” 云瑶赶忙说,“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呢,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寒暄过后,李蔚然开始继续推演安信银楼的风水局,“在安信,顾客很容易感觉很绕,而且走时间长了容易迷迷糊糊,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整个商场的内局利用了梅山巫术的古方。我们先不解释这种巫术,请先看一组数据:商场在六月开业,地下三层,算上商业层共六层,柜台六座,更衣室十五间,总建筑面积二十三坪,共有门窗二百三十面……发现什么了么?没错,所有数字都含有三或者是三的倍数。如果你仔细去银楼里探索,不难发现许许多多巧妙的数字三关系。而这正是古梅山文化中,猎人用于困住动物的手段:封三下法。通过大量含有三的意义的东西或组合,形成迷阵让动物困于其中。安信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试图通过无数偶然的“三”形成一个阵法,引住顾客,形成消费。但并未处理好,因为几个关键部分在建筑时没有按照设计图执行,于是导致了一个残阵,残阵带来的就是安信气场的紊乱。” 夏慕云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也有耳闻。按照你说的咒语,日期和时间推演,下一次安信再出事会是什么时候?” 李蔚然开始在罗盘上观察,心里计算,“按照时间推演,应该会在天德玉堂,换算成当今历法应该是......” 就在他换算的时候,夏慕云说,“就是二十七到二十九日之间,对吧?” 云瑶看了一眼茶楼外的风铃,“那不就是今天吗?二十八。” 李蔚然瞪大眼睛,“对对对,没想到穆大夫一手抓手术刀,一手抓紫薇星啊。” 夏慕云哼笑一声,“来,小伙子,把你的罗盘借我看看。” 李蔚然把罗盘递给了夏慕云,夏慕云继续说,“我精通周易,我预测到了关于你的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李蔚然有点不敢相信,“是吗?先听好事儿吧。”云瑶也睁大眼睛望着夏慕云。 夏慕云指着罗盘说,“好事儿就是,小伙子你一会会看到你梦中的女神,坏事就是,十一点半左右,这件咖啡馆西侧的餐馆会发生持刀杀人事件,你的女神会受伤。” 李蔚然摇摇头,“你看你这,没有科学根据,我不信,你都不知道我的女神是谁。” 夏慕云微微笑着,看着李蔚然和云瑶,“不信没关系,用事实说话。” 嗜血法阵 云瑶不禁开始查阅安信百货青浦店的一些资料,王上五花八门的说法不计其数,鱼龙混杂,难辨真假。各种分析,但是中心思想都差不多,都说这里虽然能聚财,可是每年都要用活人祭祀。各种玄之又玄的说法在书里和她的脑子里活跃着,各种推演也一直占据各个灵异风水消息的头十条。 李蔚然头扭向楼下,看着从正门出出进进的人,就在那一刻,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妙龄女子推门进了银楼。这个女子就是他一直暗恋的对象—百瑞律所的实习律师杨娉婷,而李蔚然回国实习,据说也是为了她。她身材高挑,一袭红裙恰到好处地包住了她曼妙的身子,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好像彩云里面的月亮,自带清辉和光晕。 李蔚然开始相信夏慕云的卜算卦辞了,“穆大夫,你说对了一半儿,我的确见到了我的梦中女神。万一另外一半要是准确的话,唉呀妈呀,不好,我要去保护我的女神。” 李蔚然也没顾上拿自己的罗盘,直奔扶梯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瑶幽幽地看着李蔚然一溜小跑,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嘴角留了一点水珠。 夏慕云用手抹掉那一点水珠,然后用手吮了一下手指,转身看着进门的位置。 她的脸上飞起一朵红晕,把咖啡放到桌子上,“那个,你倒是说话啊,这都十一点半了了,要是真事儿的话,咱们赶紧把李蔚然弄走啊,万一他受伤怎么办?” 他收回了目光,静静望着云瑶的眼睛,“一个天神的话,那就是预言啊,更何况,这些作妖的东西们,我是他们的主神。” 她赶紧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你坐下,人家卿卿我我,你去当什么电灯泡啊。” “你不是说一会会有持刀杀人事件吗?既然知道风险要发生了,就应该努力去规避它啊。”她显得有些焦急。 他端起她喝过的茶,抿了一口,收了笑容,平静地说,“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吧,事主跟这个女孩没关系,只是会被误伤。这样一来,你那个银耳羹舍命陪伴,苦难相随,反而增益他们的感情。” “可是”,云瑶还是不希望有人受伤,也不希望会发生他口中说的杀人事件。 “那杀人事件怎么规避啊?你不是天神吗?就不能阻止一下吗?”云瑶眼神恳切地望着夏慕云。 他点点头,“这是戾气,整座银楼都有戾气,戾气散不去,就一定会有活人去生祭。然后被杀的人走不出这个风水局,继续祸害来往这座大楼的人。” 那就不能解吗?你是他们的主神,带他们走上归途就可以了啊?云瑶显然不相信夏慕云的“戾气”说,她认为他可以点石成金,为所欲为。 “那你去说吧,我看看谁信。”说完,夏慕云继续喝云瑶的那杯茶。 云瑶起身,收好了书就直奔扶梯了,夏慕云没来得及拉住她,“你还真去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那家餐厅,远远地看见李蔚然和那个叫娉婷的女孩谈笑风生。她时不时撩一下自己的头发,柔美迷人。 “你看看人家,这才叫女人味儿。你看看你,空有一副女人皮囊,性格却像男人婆。”他们找了一个可以看到正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夏慕云点评着云瑶和娉婷。 云瑶也望着娉婷,“你怎么知道我没女人味儿?我模样不比她差,身材比她还好。” 夏慕云撇撇嘴,打量了一下她,“你说是就是吧,我们继续聊银耳羹说得那个风水局吧。我关注过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因果报应循环。想要破这个风水局,也不是没办法,你的那个未婚夫不是要跟你们晏氏联手收购这家百货吗?让他请帝君庙的云深道长来做几场法事,超度那些鬼魂去往归途,并且为他们备足盘缠,不过......” “不过什么?你一次性把话说完不成啊?还有,邵清波不是我的未婚夫,你都瞎说什么呢?”云瑶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看看正门口的石狮子没,你细看看有什么古怪。”他指着门口的石狮子。 云瑶心中默念咒语,看着石狮子上面各自骑着一人。这两个人均是黑衣黑袍,只是个背影,其他就看不清楚了。 “那两个人是谁?”云瑶开始靠近夏慕云,感到有些害怕了。 夏慕云抓住她的手,“你别怕,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来。他们两个是姬少尘的人,想必今日之事,帝君大人也有所察觉,直接派了两位使者过来摆渡今日的事主。” 她抓紧他的胳膊,“我能说,我看到了两位使者和石狮子之前有东西在动吗?” 他呵呵一笑,“你终于看到了关键处,使者压着的是就是厉鬼,但是使者没有义务抓厉鬼。这座大厦初建时,黑心商人勾结官府中的一些大人物,铲平坟墓的时候,有两位村民阻拦,却被横行的车子直接碾压了过去。事后,事情处理草草,尸体暴露在工地十多日。两位村民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守在了大厦的门口。门口的石狮子震慑不住厉鬼,加上他们经常去万灵阁收取怨气戾气,才会越来越厉害。” “那怎么办?要不你再施法术,把这两个厉鬼收了吧,祸害人的厉鬼,也只有你们有办法了。” 他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避免不了了,今天遇害的人会被姬少尘直接带走,相信下一世他们不会再遭横祸了。至于这里的怨气,需要借助帝君的一件宝物,才可以震慑住。” 她有点惊讶,“什么宝物只有他才有?”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呀,你不是他的宝吗?” 她嗔怒,用手拍打他的后背,“又开始胡说,我一会是邵清波的未婚妻,一会是炎江凌的宝,那我是你的什么?” 他避而不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很不好意思的是,你需要进入离地三十米的地方。具体操作方法,这里人太多,晚上回家讲给你听。” 她笑了,“这还差不多。” “杀人啦,杀人啦,大家快跑啊。”忽然有人大喊。 循着声音望去,云瑶看到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手里举着砍刀四处砍杀。 只见那男子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分是男是女,举刀就砍,偏巧李蔚然的女神坐在过道位置,她的后背被重重砍了一刀。李蔚然当时就愣在那里了,也惊呆了。 眼看那人举着砍刀超云瑶砍了过来,夏慕云举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刀,手被刀锋划破,鲜血流了下来。云瑶被吓坏了,一时慌神,瘫在了座椅里面。夏慕云眼中红光闪过,那举刀的男子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然后几个大厦的保全迅速扑过来,把那男子给“制服”了。 夏慕云托着云瑶往外走,“快,救人要紧,你去找马车,大厦门口等,我带着他们下去。” 云瑶爬着楼梯,大家也给受伤的人让出了一条路,路上血迹斑斑,昭示着现场发生了多么惨烈的血案。 夏慕云和李蔚然带着受伤昏迷的娉婷迅速下楼,云瑶开车停在了大厦的正门口,一切都是刚刚好。夏慕云朝两位使者交换了眼神,就钻进了车里。 “娉婷,你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你会没事儿的。”李蔚然一头大汗,紧紧抓着娉婷的手,安抚着。 夏慕云利用车上的药箱,迅速帮她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瑶妹,东海医院急诊门口,一路注意避让行人,快点。” 云瑶双手我这方向盘,熟练地驾车,躲避人来人往的主干道,穿过人少的胡同巷道,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东海医院的急诊楼下。 云瑶看到有护士抬着担架,把娉婷带进诊疗室之后,这才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李蔚然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走廊里跺来跺去。“穆大夫,你简直是大仙儿啊,十一点半,正好是十一点半,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着砍刀就进了菜馆就乱砍。因为我们坐的位置挨着过道,娉婷被砍刀给伤了,流了很多血啊,也不知道能不能......” “你放心,她的伤口我刚才看了,没事儿的,可能会留下一道疤痕,不过她这么年轻,几个夏天就没了。”夏慕云在安慰李蔚然。 云瑶也在旁边安慰,“蔚然,你放心吧,娉婷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忽然想起来,夏慕云的手也在流血,于是她拉了夏慕云去找大夫包扎伤口,迎着她们走过来的确是绿竹。 绿竹十分小心地包扎了伤口,“穆大夫,您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不能再损耗自己身体了啊,要不冥…明天的问诊怎么办啊?”她包完伤口,一脸忧虑地离开了。 李蔚然一脸歉意,“光想着娉婷了,没顾得上穆大夫也受伤了。” 夏慕云笑了笑,“没事儿,小伤,包扎一下就好了。” 三个人都坐在了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前面紧闭的那扇门。 一个时辰之后,那扇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位鹤发医者,他跟夏慕云交换了一个颜色,转而对李蔚然说,“病人转危为安,需要卧床几天,你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李蔚然点点头,对云瑶和夏慕云说,“云瑶,穆大夫,你们也辛苦了,医院我在就好。就是麻烦云瑶姐帮我跟justin请个假,就说我有朋友在医院,我明天上午就过去。” 云瑶与夏慕云来到医院外的街上,凶杀案的新闻已经出现在了东海主要街道的大屏幕上,人们议论着这安信的凶杀案。那凶手已经被刑警队的同志们给拿下了,羁押在看守所,等着侦破案件。 云瑶听着人们的议论,看着夏慕云的伤,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你都是为了救我,要不是你,现在急救室里面躺着的就是我了。” 一吻定情 夏慕云帮她抹去泪花,“没事儿的,我这点小伤,只是你,我送你回去吧。” 到家之后,云瑶铺在夏慕云怀里,大哭起来,“慕云,我怕,我好怕。” 夏慕云并没有伸手去抱她,因为他感觉到炎江凌在他身后。他不确定此刻她更需要谁,但是他知道,她此刻需要安全感。 夏慕云猜得没错,炎江凌就在他身后。他几乎是疯了一样,从夏慕云身边拽过来云瑶,搂在了怀里。 夏慕云脸上神情有些讪讪的,默默坐在了椅子里。 云瑶感到有人拉了她一把,并且紧紧拥住了她,那种味道好熟悉,那件衣服的味道也好熟悉,那种拥抱的感觉也很熟悉。 对,是炎江凌,他吻着她的头发,“我在你身边,不要怕,不要怕。” 她抽噎着,想努力从他的怀抱挣脱,“怎么是你?我被蛟魔吸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万灵阁惊魂的时候,你在哪里?刚才我险些被砍,你又在哪里?” 炎江凌冷着脸,不松开他抱着云瑶的手,“我在看着你,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夏慕云神色黯然,默默离开了他们,一步都不曾回头。 云瑶十分用力地挣脱,“炎江凌,你去做你的神仙逍遥,你爱的不是我,你守护的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有了什么十世纯阴命格,莫名其妙跟你有什么所谓的缘分。你知道吗?这个破戒指我早就不想戴着了,一点用都没有,还总是给我惹麻烦。你知道吗?我需要的是一个踏实陪伴我的人,一个真的肯护我怜我的人,而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却没有实际行动的人。” “我知道。”炎江凌低吼着。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炎江凌竟一时语塞,他不能告诉她十世轮回,这是鬼帝守护了三千年后第一世;他也不能告诉她,他多次守护过大学时期的她,那时她冒犯过不少神灵;他更不不能告诉她,这感情无缘无故却为何越来越浓。 云瑶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战栗,“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夏慕云在我身边。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喜欢他了,我和你根本没有缘起,也谈不上缘尽了。我也请你放过我,不要再看着我,有他一个就够了,天神的爱,我只要他。” 炎江凌哆嗦了一下子,他气得发疯,把她按在榻上,嘴唇几欲要吻了下来,“你属于我,我不让任何人夺走你!”他的用手压住云瑶的手,任她眼泪不断地滑落。 这个时候,夏慕云出现了,他听到了云瑶的话,急急地说,“炎江凌,你疯了吗?你可是堂堂少阳帝君,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他用力去拉炎江凌,“云瑶与我今生有缘,你就不要再从中作梗了,你如果真的爱她,就放过她吧,你看你把她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云瑶的头发披散着,她咬了炎江凌的手臂,他这才放开她,“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丢下这一句话,他狠狠地望了夏慕云一眼,身影消失了。 夏慕云紧紧拥住惊魂甫定的云瑶,“不要害怕,瑶妹,不要害怕。” 云瑶咬着他的肩膀,拍打着他的后背,放声大哭。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哭声伴随着抽噎,不停地起伏。他心疼地拥着她,好像拥着一件珍宝,“你不是问我,你是我的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让你变成我的女人。” 云瑶梨花带雨地望着他,望着他水一样深的眼睛,云一样脸庞,月亮一样的唇。深情对望中,他的脸凑近了她的,她并不躲闪,而是迎了上去。他施法放下了窗帘,做了一道遮蔽耳目的仙障。 四片嘴唇滚烫着碰到了一起,然后开始互相点燃,互相索取。她对他,从恐慌,到感恩,到不知所起的情愫;他对她,从恩情,到观察,再到守护。她能感知到那份来自天神的守护,每一次自己遭遇不测,他都及时赶到。这种安全感比什么都重要,她觉得此刻的她应该是爱上夏慕云了,并且十分深情,她也觉得夏慕云很爱自己。 云瑶的手开始在夏慕云身上游走,从腰部一直朝上,用指尖掠过他的皮肤。夏慕云知道云瑶的渴望,但是他现在不想“占有”她,因为她现在好像受伤的小兽一样,情绪起伏很大。 他设法让她安静下来,“你还问我,怎么样破解安信百货的风水局,那么现在我们在家里了,我告诉你怎么破解。” 听到这句话,她的抽泣渐渐缓解了些,“你说,你说,我听着,需要我怎么帮忙?”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需要你的意念,你的血,还有你的身体。” 云瑶破涕为笑,“啊?难不成要我献祭?” 他摇摇头,“其实步骤也不难,可是需要很强的意志力,要坚信你可以做到。从今晚开始,我会每晚带你去风水局的阵眼,你可能会受伤,但是那都是幻象。你会看到各种死去的鬼魂,张牙舞爪的,张口吐舌的,断臂缺腿的,总之各种各色的鬼。那些也是幻象,是阵眼中震慑人心的地方。你要牢牢记住,你有鬼帝的加持,你又帝君的护佑,你有灵戒和璎珞的保护,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你。最后就是你的鲜血了,每次带你过去,你都要用你的血滴入阵眼位置的白玉珏,用来弱化阵眼的法力。每晚从十一点开始,一点结束,如此过程需要持续二十一天,方能化解安信百货的风水局。” 云瑶觉得这个事情好大胆,好刺激,也好恐怖,“那么,我就能让安信百货来往的人免遭厄运了,是吗?” 夏慕云叹了一口气,“傻孩子,怎么可能?你这样做,只是保证接下来的一年不会发生困厄。你需要说动你背后的老板,也就是邵清波,让他请得道高人做法七七四十九天,让这里的鬼魂都能够顺利进入归途。尤其是门口的两只厉鬼,一定要殷勤抚恤他们的家人,用你们的诚意打动他们,还要造势,让做这个风水局的人知道。如此,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这里就不会有厉鬼和阴气了,再发生的那些生老病死,就是正常的轮回了。” “做这个风水局的人?谁这么可恶?做这样的风水局出来祸害人。我一定把他揪出来,然后让你把他大卸八块,打入十八层地狱。”云瑶咬牙切齿地说。 夏慕云笑着摇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那,万一,万一我死了,怎么办?”云瑶有点怯生生地问。 夏慕云微微一笑,“你不会死的,你知道七宝璎珞的作用是什么吗?保佑它的主人永生永世永享平安健康。” 梦嫁帝君 趁他不注意,云瑶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那就去体验一把吧,二十一天,我哪都不能去,还不能在公司待得太晚。我过几天跟邵清波见面,看能不能跟他聊一下这个事情吧。这个年头的人,一般不信这些邪祟的,所以邪祟才会肆无忌惮。” 夏慕云摆摆手,“错,越是有权有钱的人,越信这个。安信青浦店的事情,相信邵清波也有所耳闻。邵家的天堃集团,本来是房地产起家,如今跟你父亲联手,意图吞并的是整个安信商业帝国,当然也包括这个青浦店。再说,他也不希望自己收购的店铺里面,成天弥漫着各种邪祟吧。” 云瑶点点头,“什么,你也知道老纪要参与并购?” 夏慕云微微一笑,“想给你家当个小顾问,当然要先知道老板要做什么了。” 云瑶说,“既然老纪参与了这个收购案,我不想他的利益受损,我会尽力保护好他。” “是吧,你家老纪也笃信鬼神的,他年轻的时候被邪灵看到过。” 云瑶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听老纪讲过,他也很迷信。但是你吧,还是不懂世俗人,越是有这些噱头,越是吸引人,你不看来往安信的都是大人物吗?我看过百货近一个月的流水,那叫一个旺啊,全东海,就他家最厉害。你再看看一楼那些烫金的招牌,都是纸醉金迷,加上灵异的传说,充分满足了人们猎奇的心理。” 夏慕云坐从桌子上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那既然这样,还破解它干吗,留着揽客多好。”说完坐在了沙发,双手放在脑后,放松地舒展着四肢。 云瑶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角,“别别,我就是那么一说,虽然凶宅凶店是噱头,可以吸引人,但是这些东西毕竟不好。再说了,你那么多子民不能踏入归途,重新轮回,你肯定也很着急,是不是?” 夏慕云呵呵笑着,“行吧,一会出去吃顿饭,然后开始补觉,十点二十准时出发。” 云瑶撅噘嘴,“好吧,我不想去外面吃了,我去叫外卖。” 夏慕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懒虫,走吧,绿竹那边准备了,带你尝尝鬼帝专享套餐,吃完饭就在那边休息吧,别回来了。” 两个人到达行宫的时候,绿竹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远远闻到一股菊花的清香。“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好意境啊。” 她跑过去,看到桌子上菊花图案的粉色糕点,秀色可餐。可是旁边站着的六位姑娘让她望而却步。 夏慕云看出来云瑶的局促,就示意那几位姑娘退下去了,只留绿竹一人陪侍。绿竹端来清口茶水,伺候夏慕云漱口净手之后,才缓缓退步走出殿外。 云瑶爱这桌子坐了下来,一边端详桌上的菜肴,一边打趣夏慕云,“鬼帝的生活可真是奢侈啊,我也只能从《红楼梦》里面读过,还不是帝王的生活。电视剧里面演的,也多是夸张或者简约了的。这回我可真是见识到了,天神也需要五谷杂粮,你看你吃个饭,那么多侍女陪侍,做派丝毫不输人间帝王啊。为什么没人革你们的命,建立民主社会呢?” 夏慕云也坐下来,“赶紧吃饭吧,这么多美食都不能堵住你的嘴。”他开始夹了一块菊花糕到她的碗里。 她咬了一口,菊花的香气沁人心脾,“真好吃,我好歹是个富二代,可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他只是静静喝茶,并不动筷子。 “你真是餐风饮露呀?我开玩笑的,你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天神也吃饭的。”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吃过“鬼帝套餐”之后,云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顿“壮行饭”,接下来就是用什么方式上路了,是被鬼大卸八块,还是吓死,还是抽干血变成木乃伊,还是鬼上身各种离奇死亡。 夏慕云看出了她的担忧,但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叫绿竹带她下去休息。 穿过一段彩色雕梁的游廊,他们来到进了一间装饰考究的屋子: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博古,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一槅一槅,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绫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云瑶不禁称赞:“这么精致的房间,是你们主子平日睡觉的地方吗?” 绿竹点点头,“主子平日不怎么常来这里,他住在纣绝阴多些。” 云瑶不解,“可是我总在这里能看到他啊。” 绿竹笑了笑,带她进屋后左拐,走到卧室位置,“姑娘今天就在此安歇吧,这里有自鸣钟,九点半会把姑娘叫醒。” 云瑶看着这间屋子,倒像是电视剧里面娘娘们的寝宫似的,锦帐如云一般垂搭着,茜紫红的月影纱罩在窗户上,桌子都是流光溢彩的楠木,上面盖着精致刺绣的桌旗。她坐在床榻上,小心地把鞋脱了,用手去摸那柔软的帐子,“没想到二十一世纪的大都市,我还能有这样体验,感谢灵戒,让我体味了不一样的人生际遇,我还能进入这样复古的屋子,而且马上就要睡在这样的屋子里的这样的床上了。” 她想想自己刚才哭得脸都不成样子了,眼睛也一定红肿异常,就赶忙问,“绿竹姐姐,有没有水呀,我想洗洗脸。” 绿竹点点头,引她来到了正对着寝室的另外一櫊,那里有摆好的洗漱用品,都用铜架子撑着。 云瑶问道,“你们主子不休息吗?” 绿竹摇摇头,“主子也需要休息,不过他为了不打扰姑娘休息,睡书房里了,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儿,洗漱完就早点休息吧,晚上还有一场硬仗呢。” 云瑶点点头,心里想着,“看来夏慕云对这个丫头很不一般啊,什么事情都跟她说,说不定,这就是夏慕云的通房侍女。”她心里虽然泛酸,但是却笑着送走了绿竹。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眼睛肿的好像桃儿一般,“这可怎么办?一觉醒来不就睁不开眼啦,我可不要睡觉。” “知道你担心仪容,我带了这个给你,绿竹他们经常用来敷眼的,说是可以养护眼周的。”是夏慕云的声音。 “你是要吓死我吗?冷不丁冒出来,我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我还以为是厉鬼提前过来打招呼了呢。”云瑶拍着胸口大喘气。 夏慕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厉鬼会被你这副模样给吓跑的,你看你披头散发,不修边幅的样子。” 云瑶夺过来他手里的东西,“怎么说话呢?我是帮你驱鬼啊,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你的上帝吗?” 夏慕云赶紧赔礼,“主子息怒,奴才说错话了,主子艳若桃李,明丽活泼,是这十方天地找不出第二个的可人儿。” 云瑶笑着,“跪安吧,我还要赶紧养足精神,晚上让鬼折磨呢。” 夏慕云点点头,“瑶妹睡吧,我会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喊你,给你讲一下注意事项。” 他出门之后,她拿着那盒看上去好像胭脂膏子的东西,心里暗暗笑着,并且对着镜子涂抹,“这东西难道真的比神仙凝露什么的还有效?要是真的,我讨个秘方,开个淘宝店,专门卖这个,一定可以享誉全世界,造福全人类。” 她脱了衣服,拉了一条锦被盖在身上,仰头望着锦帐的顶部,那是一副好似敦煌壁画一样的彩绘,漂亮极了。她看着彩绘中恣意起舞的姑娘,扭动着腰肢,笑着,跳着,进入了梦乡。 她在梦里梦到了炎江凌,他穿着赭色的华丽锦袍,上面祥云朵朵,仙鹤飞舞,束发金冠上的夜明珠光芒万丈,一柄紫霞玉簪穿冠而过,两边垂下赭色丝绦。画面中,他离得却很远,如云如雾,好似她最初在梦里见到的样子。她也看到了夏慕云,他的样子很痛苦,胸口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红光,想要喷薄出来。一个画面的转换,夏慕云像是住在冰上,瑟瑟发抖,但是面容却十分平和。然后她看见了自己,凤冠霞帔,一身茜紫红的华丽锦服,身后的衣摆足足有十多米长,衣服上用金线绣着浴火凤凰,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她的妆容也是十分精致,淡然,但是脸上却无笑容。她想去拉夏慕云,却发现眼前是一道屏障,看上去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她被这梦给惊醒了,醒来后看了一眼自鸣钟,已经过了九点。她摸摸自己的眼睛,冲到镜子面前,镜子里面的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坐在镜子前面,想起了刚才的梦,“好奇怪的梦,怎么会梦到自己嫁给炎江凌?荒唐!” 夜宿行宫 她看到梳妆台旁的架衣杆上撑着那间百蝶裙,她不禁走近那件衣服。她以前从没认真端详过这件衣服,挂在这里真的好漂亮,一针一线都好像仙女织就,彩蝶翩翩起舞,好像飞出来一样。衣服的样式放在二十一世纪,一点都不过时,倒仿佛更有韵味,更有迷人的风致。 她忍不住把衣服取了下来,穿在身上,对着镜子起身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衣服好像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夏慕云交给她的第一次时,她就感觉到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精确尺寸的呢?难道神仙可以量体裁衣? 就在她顾影自怜的时候,她听到了敲门声,“瑶妹,我知道你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她想去把拿衣服换下来,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跑过去开门,迎接她的是一双如水一样深邃,如月光一样柔和的眼睛。 “你已经穿上了,不错,不用我再叮嘱你了。”他关上身后的门,“还有一些其他注意事项,我要一一讲给你听。” 他进屋后往右,到了那会客的软塌,然后盘腿坐在了软榻上。“你也一起来坐,我给你看一些东西。”她应声跑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手里拿着一副图,铺开在榻桌上,那是安信银楼的布局图,上面标注了一些图例。 他指着一个标注旗子的地方,“这里,就是风水局的阵眼,一会我会带你走进这里。这个位置有一枚白玉珏,你进去后首先要做的是用采血器扎破自己的手指,滴两三滴血到白玉珏的中心。看到血色变成黑色之后,白玉珏就会放出青色的光芒,你就坐在那里,不管采用什么方式,你要做的就是待够两个小时,并且不要乱了心神。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哪怕是你的亲人,或者是我和帝君的声音。时辰到了,白玉珏就会黯淡无光,我会打开法阵,带你回来。” “我在阵眼的时候,你在哪里?”云瑶抓住了他的手,“假如我心志乱了,会怎样?” 他抓住了她的手,“假如你乱了心志,我会救你,我只要你知道,我在你身边。”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主动要求去做的,怪不得你。我不是圣人,但是我也不愿看到无辜蒙难。如果我真的能坚持下来便好,但是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还希望你能编织一个完美的理由,不要让牢记和蒋老师伤心。” 听到这些,他心里不禁动容,他抚着她的脸庞,“我不会让你有事,你只管去。这肩百蝶彩衣可以辟邪,你实在害怕,就抓住璎珞,你知道咒语的。倘若慌神,忘了咒语,也不打紧,我会听到你的心声。”他指了指她手上的灵戒,“别忘了,我们有血盟的。” 她勾住他的脖子,“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好让我安心地去。”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绝不犹豫。”他信誓旦旦。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帮我照顾好老纪和梁老师。他们是我在这世上的牵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了。我这一生平庸而简短,都没做过一件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帮助安信百货渡劫,算是功德无量了吧。你不是想取我的血吗?怕是我死之后,这血就没有任何功效了吧,你趁着我人健在,赶紧取了吧。”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很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她也需要一个仪式,一个可以让她奋不顾身的仪式。 “你准备好了吗?你确定你的心意吗?你要知道取血之后,你就一命呜呼了,我需要的可不是你在外面献血的量啊。” “我当然知道,你救我这么多次,就算报恩,我也不应该这样吝啬的。就算我们没有前世恩情,今生,我欠你也够多了。”云瑶无意卷入这样的纷争,可是既来之则安之,赶不走的就好好享受吧,尽管这随时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硬闯阵眼 “瑶妹,你对我,除了报恩……我们是朋友吗?”他本来想问一下彼此的关系,可是欲言又止,转移了一下话题的方向。 夏慕云知道她和炎江凌发生过什么,他不想自己被当做替代品,或者说是赌气的筹码。 “还是等你平安渡劫之后吧,那样你的血会更有用处,到时候再取不迟。”夏慕云嘴角微微一笑,拉了她向着门口走去。 忽然,她从身后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后背,“我怕。” 时间就那么停滞了几秒钟,他转过身来,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他多么想帮她,多么想直接破了那风水阵。但是如今他被穷奇折磨得法力渐微,那东西感知到夏慕云触动情肠,有了牵绊。于是穷奇更加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夏慕云的身体,挣脱出来。穷奇在吞噬夏慕云的法力,消耗他的体力,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好似烈火煅烧一般痛苦。 突然,他的鼻孔里面流出了一股鲜血,他赶紧用手擦掉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松开了拥着云瑶的手,“好了,你现在这里等一下,我跟绿竹叮嘱几句。” 云瑶点点头,目送夏慕云离开了房间。 夏慕云刚出门,绿竹就已经侯在外面了,夏慕云强撑着身体,示意她别在这里说话。到夏慕云书房时,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花,声音也近乎哽咽,“主子,您手中已经有十方灵魂,您只需要一斛血就可以永生永世摆脱穷奇的折磨……” “不要再说这件事,如果那穷奇真的破了我的身子,轮回道上走一遭,下辈子转世当个普通人。” “可是你不取血,帝君也会取她的血……” “住口,绿竹,你僭越了。帝君情意深沉,才不会伤害她,或许他会想到其他的法子。帝君如此,我亦然。” 绿竹赶紧拿出丹药,递给了夏慕云,自己默默垂手而立,眼中的泪花盘旋着,不曾落下。 夏慕云深呼吸一口,拍了一下绿竹的肩膀,“我卜算过,近日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你的心思,我都知晓。” 自从绿竹被夏慕云收在座下,当上纣绝阴的第一女官的时候,她心中就发誓要用生命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与他相处几千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地伴着他。她懂得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义。她心中倾慕他,但是却不嫉妒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这份感情可以说是非常高洁了,超越了主仆,却永远不可能宣之于口。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只要默默守在他身边,她都觉得十分幸福,欣慰。而夏慕云刚才那句“你的心思,我都知晓”,让她心中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东西,看着夏慕云。 他对她点点头,“好了,你去接上瑶妹,咱们出发吧。” 这一晚,天空阴云密布,好似要下雨的样子。不过这都不能妨碍这个城市的闪烁霓虹,还有大街上出来宵夜的红男绿女。路过河北路的时候,第五季酒吧夸张耀目的灯光闪烁着,扭曲着,里面传来被削弱了很多的音乐,偶尔一两个身体蜷缩,精神萎靡的男男女女,成了这个城市夜生活的一个缩影。 他们到达安信百货的时候,大楼已经关门了,只有外围的橱窗里面还亮着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也可以看到大厦里漆黑一片,荧光的首饰在夜间发出微弱的光。 夏慕云带她从西南小门进去,一边走着,他一边念了几句。行走间,眼前的道路变成螺旋道路,有点像通往地下停车场的弯曲引路。道路的四周全是汉白玉砌筑的高墙,并且每隔三米会有一盏云石壁灯,但是灯光却十分昏暗,仿佛那灯光不是为了照明而设。这条道路似乎是通往地下某个地方,她只觉得越来越阴冷。 他一直牵着她的手,“不要怕,这是正常的地下寒气,跟风水局无关。”话虽如此,云瑶还是觉得有些瘆人。 这样连续走了一炷香左右,他们来到一处倒圆锥形的空地上。地面用大理石铺就,是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让整个空间都显得金光灿灿的。四周的墙壁上画着巨大的类似星座图的图案,只是这图案在云瑶看来,似乎是天书一般,不明就里。 “这就是你说的风水局的阵眼位置吗?”云瑶看着夏慕云。 他点点头,“是的,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一会你站在莲花花心位置,然后会自动下沉到阵眼。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半刻钟,你进去之后先把血滴入那白玉珏。” “然后我就在那等着交卷,是吗?”云瑶歪头看着他。 夏慕云点点头,“阴气开始汇聚的时候,阵眼的主灯,也就是那盏‘招财进宝’会点亮。你会看到各种各样平日见不到的景象,无论看到什么,都是虚幻的,就当看了一场傩戏吧。记住,你不要散了心神,不要跟任何人说话,因为那里没人。” 他递给她一只采血针,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她走到了莲花花心位置,冲他点点头。突然,她的头顶亮起一束白光,直直照射在她的头顶,然后脚下的石板开始松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下沉,她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下坠的过程除了风声,再无其他,这份安静让云瑶心生恐惧。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停在了一间屋子里,睁眼看时,屋子只有十几平米那么大,里面有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周围暖黄色的灯光温润地泻在屋子里。屋子的墙壁似乎也是暖黄色的,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其他陈设。她看到桌子上有一个锦盒,她走过去,打开了锦盒,里面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珏,是上好的羊脂玉所做,她的书房也有这样的白玉珏。 她用采血针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食指,随即嫣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她捏住手指,让那鲜血滴入了白玉珏的中心。 她静静地看着白玉珏,并没有颜色变化,她深呼吸一口气,“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于是她开始浏览书架上的藏书,都是道家经典,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等她再次回头去看白玉珏的时候,白玉珏里面的血已经变成黑色了。 当她回头看到白玉珏中的血变成黑色之后,她才开始感到害怕,身后一股凉气升腾到脑后,脸色都变白了。 她本来想好的道德经,左传,关关雎鸠,此刻都望到了脑后,在恐惧占领人的大脑的时候,大脑是来不及思考的,因为完全变成了空白的,此间许多东西都是本能反应了。 她跑到墙边,靠着墙壁似乎是安全的吧,可是这屋子真的没有任何异动啊,安静得可怕。根本不像日常恐怖片里那样,灯光也没有骤然熄灭,也不会有阴风阵阵,也没有青面獠牙的恶鬼露面。 “不能乱了阵脚,不能慌了心神,我要聚精会神,我要转移注意力。夏慕云说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幻想,都是扰乱心神的。”她嘴里嘟囔着,可是那声音分明十分颤抖了,她感觉自己的心想要从嗓子眼儿里面跳出来了。 她努力克制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夏慕云说过,我不会受伤,我也不会死,所有的东西都是纸老虎。”她反复告诉自己这些话,反复确认着周围的环境,手指不断地拈着手上的戒指。戒指红光闪烁,那红光十分微弱,似乎想要穿透什么而不得。 她已经不能准确地估算时间了,也不知道多久熬过去了,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地绷着。环境的“无变化”让她开始收回对心神的控制,她开始背诵王阳明的《形而上学》。她背着背着,记起来了一张面孔,忽远忽近,很模糊的影子。她记得她是为了引起这个人的注意,才开始背诵这本书的,她费尽心力,还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她嘀里嘟噜地背诵着,闭着眼睛,不看这屋子里的一切。 帝君破阵 她背到那句“我思故我在”的时候,听到了炎江凌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带着怒气和不解的眼睛,“你说话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阴毒邪恶的风水阵吗?” 她认为这是幻觉,便不多理会,继续背诵王阳明的语录和言论。 他走过来,抓住她的肩膀,“你既然不肯与我说话,那我就与你一处吧,有我在这里,没什么邪祟敢靠近你。”说完,他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阅读起来。 她的心神渐渐安静下来,不管这个炎江凌是真实的还是幻影,她都觉得没那么恐怖。她始终觉得,他可能不爱,但也不会伤害自己,即便是幻境里。 其实,这是真的帝君,他之前并不知晓云瑶在此处,他知道这风水阵是何人摆布,他此番就是想做点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她在这里。他不是没听到她破阵的豪言壮语,他也知道她只是一时书生意气,但看刚才的反应就可见一斑了。 夏慕云看到了炎江凌的出现,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陪着她?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陪在她身边,那个布下法阵的人会变本加厉伤害她。他可能很快就灰飞烟灭了,也不惧怕那个人的纠缠了,但是云瑶不行,她毕竟只是□□凡胎。他还听到传闻,那人此刻就在幽冥鬼都,经常趁着炎江凌外出休憩的时候兴风作浪。 他捶了一拳在那大理石的花瓣上,“我肯定是被猪油蒙心了,否则此刻在她身边的应该是我。但是我带给她的,可能就会有伤害了,而炎江凌不会。也罢,缘来缘去缘聚缘散,听天命吧。” 有个人从他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朝那人笑了笑。 炎江凌的作用是非凡的,那些前来聚魂的鬼魂走到白玉珏中心时,就感到巨大的炎阳威力,不敢探出头来,生怕被帝君坐下金莲的金光所伤。云瑶听到了聒噪的人声,嬉嬉闹闹而来,却在白玉珏周围发出“嘶—嘶--”的声音,还有烧焦的味道。她以为是自己的鲜血在焚烧白玉珏里面的邪恶力量,而实际上,那是炎江凌坐下金莲的在煅烧怨灵的声音和气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瑶看到墨麒麟出现在屋子里,体型似乎变小了些。它在炎江凌耳边似乎低语了几句,前腿便跪倒在地。炎江凌看着云瑶,“丫头,北冥有有神祗做法聚魂,巨大的怨气导致血池崩坏,我需要赶紧过去一趟,就不能陪你继续破阵了,夏慕云我也会带走。一会时辰到了,会有人带你回去,他会帮你淡化今晚的诸多回忆,丫头切记,不可乱了心神。” 云瑶分辨不清楚真假,只见他骑上墨麒麟,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血池?难道他说的是血池地狱吗?”她心里想着,不敢说出声来,也不敢任由思维发散。几分钟过后,她看到那白玉珏开始慢慢变大,变成一道月亮门洞的大小。有嬉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声音远近高低各不相同,大家似乎在你追我赶,“帝君走了,赶紧出来透透气吧。” 那些人从门洞里面走出来,容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服饰似乎是上个世纪的,卡其布的上衣,劳动部的裤子,有的衣服上还带着新新旧旧的补丁。 有老人过来搭讪云瑶,“姑娘,你不要来这里,会折损你的阳寿的。” 云瑶缄口不言,听他们继续说,“这个女人自不量力,被鬼帝蛊惑了心智,竟然来这里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一个女鬼吧,一边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梳头,一边说,“我做游魂野鬼习惯了,根本不想去归途,走上轮回路。不如先把这个姑娘吃了吧,然后丢到白玉珏里。”云瑶看到那流血的脖子,牙齿咬得咯噔咯噔作响。 一个容貌好似七八岁孩童的鬼说,“她可是十世十世纯阴命格的女人,天生棺材瓤子,她的血可以把咱们烧死,千万不要自寻死路。” 就在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的时候,房间里突然灭了灯光,云瑶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墙根。突然,西南方向突然发出一道金光--那是一道巨大的符咒发出来的光芒。在这强光的照射下,云瑶这才看清楚,这间屋子里,四面的墙壁上贴满了符咒,而她脚下的地面,绘制了巨大的符咒,有十个角的奇图案,有方有圆,好像多了四个角的兄弟会徽标。 看到金光,那些鬼魂立刻沉默下来,推搡着云瑶,让她和白玉珏站在一起,他们在外围围成一圈。云瑶此刻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她只知道自己可能要被施法了,然后跟白玉珏一起消失。 夏慕云并没有出现,血池崩坏的消息传来之后,他被炎江凌带走了,他们要与新鬼帝一起维护血池的波澜不惊。 眼下的困境显而易见了,她已经不能像刚才那样背诵《形而上学》。她怔怔地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人,眼皮努力想抬起来,却好像被催眠了一样,一点点倒了下去,昏死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明媚的阳光提醒她,早晨来临了。她猛地坐了起来,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不是在做梦,谁把我送回来的?” justin的电话把云瑶从神游状态拉回了现实。 “纪,小邵公子来了邮件,说他十点来公司跟项目组开个会,资料发到你邮箱了。” 云瑶“嗯嗯”应着,开始起床、然后洗漱,更衣,吃早餐。昨晚的惊慌犹如当前,可是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那些恐怖的东西似乎不值一提了。 云瑶开车路过安信百货的时候,忍不住观察那大厦门口,却发现大厦的台阶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云瑶心生狐疑,“这些人还真是奔着噱头来的啊。” 半个时辰后,云瑶来到美高集团的楼下,小邵公子的玛莎拉蒂的显得格外扎眼。“不愧是小邵公子,座驾都这么拉风。” 她迅速走进大厦前厅,遇到了抱着一摞书的李蔚然。“云瑶姐,你可来了,小邵先生等你好一会了,你赶紧去吧,他在泰山等你。” 这里需要插一句,一般大公司的会议室都有自己的命名规则,美高也不例外。美高的老板是美国人,喜爱中国的山川文化,所以美高的会客室以名山命名,泰山黄山黄山衡山……泰山是一间小型会客室,只够容纳四个人开会,平时只是用来一对一面谈使用。 云瑶敲门进入泰山的时候,邵清波正在翻看桌子上的一些资料。 她朝他道了一声“早”,他没抬眼看她,只是问,“听说你昨天在现场,怎么样?受惊了吧?” 她愣了一下,回答说,“您说的是安信百货吗?我的确在现场来着,现在好多了。” 他抬头示意她坐在他的旁边,把手里的几张资料拿给她看。云瑶看到了安信的账本。从昨日事发,到现在,安信的销售业绩逆势暴涨,今天早晨更是有许多人,早早地就在安信大厦前排起了长队,等着求购。 “你怎么看?”他看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回答。 她想了想,“您信风水堪舆吗?” 他笑了一下,“还行吧,古老的文化,肯定有它独特的魅力,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总会瑰宝,总有糟粕。”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云深法师吗?”邵清波苦笑一声,“这是个秘密吧,我的秘密,我没有跟外人说过,今个说起风水了,我也就想起了这个。你不是问我信不信吗?从那开始,我和我们家老邵都开始信道了,虽然不能做到心无欲望,但是也颇懂得尊重信仰。老邵还专门请了为我驱邪的道人做了邵氏的堪舆顾问。” 云瑶给邵清波倒了一杯水,“小邵先生您次来不会是为了跟我聊堪舆学呢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邵清波短期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我此来两个事情,一是跟进一下进度,看你准备资料准备得如何了;二是,过两天我想拜访一下我们邵氏的堪舆顾问,你有没有兴趣同去?” 云瑶点点头,开始跟邵清波说自己这几天的进展,并说自己打算退出项目,但是没说阵眼的事情。 邵清波冷了一下,“你和悦宁没有直接利益关系,没必要退出吧?” 云瑶嘴角微带笑意,“回头我找justin聊一下吧。” 慕云情债 送走邵清波之后,云瑶实在是心不在焉,她跟李蔚然说,自己有事情去处理一下,如果有事情应付不来,就给她打电话。 她开车来到东海医院,找到那个专属挂号机,挂号取号后,坐了专属电梯,来到三楼半的位置。她去了昨日就寝的寝殿,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只有那飘逸的纱幔,伴着没有温度的书桌,角几,还有几本翻开的文书。 她又来到了书房,却看见绿竹背对着门,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发呆,她不禁喊道“绿竹姐姐,夏慕云呢?” 绿竹从椅子上站起来,眼角分明挂着泪花,眼睛哭得红肿,声音也有点哽咽,“姑娘来啦,主子回幽冥纣绝阴了。” 云瑶拉起她的手,“姐姐,你为什么哭啊?是不是夏慕云欺负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他,给你出气。” 绿竹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是为什么啊?是不是夏慕云出事了?你平常对他那么上心,时刻陪伴在身侧,今天却不见他的人影。是不是他出事了?”云瑶记起来了,昨晚炎江凌的那些话,如果不是幻境的话,他应该和夏慕云一起走了。 绿竹点点头,又拼命摇头。 云瑶开始着急了,她努力回忆炎江凌说过的话,“血池是什么?是血池地狱吗?血池崩坏是什么意思?是哪位神祗兴风作浪啊?敢在夏慕云的地界作妖,而且还不怕炎江凌,到底是个什么鬼?” 云瑶的一串问题好像连珠炮似的冲着绿竹拍将过来。 绿竹深呼吸一口气,拉了云瑶在旁边坐下。 绿竹拉了云瑶坐下,“云瑶姑娘,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主子,也很爱重主子,所以有些话,我觉得我还是得告诉你。” 云瑶愣住了,“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绿竹望着正殿的方向,“您是知道的,主子是饕餮的化身,而且受命掌管冥界已有一万五千年,他已经连任幽冥界的鬼帝。” 云瑶点头,“这个我知道的,夏慕云跟我说过,我也翻过一些资料,怎么了?” 绿竹继续说,“主子的命格是君临天下的纯阳命格,可是身边除了侍奉汤水起居的侍女之外,再无其他的女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没有遇到可以让他暖的心。” 绿竹摇摇头,“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一个人一直深爱着主子,可是主子丝毫不动心。忌惮于这个人的威严和地位,没有人敢靠近主子。” “是吗?没想到夏慕云这么有魅力啊,还有人一直深爱,是神仙吧,还是一个美美的坏女人,对不对?”云瑶的话讲出来一个偶像剧的套路,信手拈来一般。 绿竹点头,“主子在这十方天地,容貌绝对是出挑的,相信除了帝君大人和白后卿,这世上就无人可以和他媲美,能够被这样一位爱着,此生无憾了。”云瑶看到了她严重迸射出的光芒,晶莹的,热烈的,向往的。 绿竹起身为云瑶斟了一杯茶水,娓娓道来一段类似爱情的往事。 夏慕云仙身巩固之后,一直在昆仑山修炼,从不越矩。后天少阳帝君一道法旨,夏慕云被封为北阴帝君,掌管幽冥五方天地,九天鬼帝的名号也是到了幽冥界之后才得来的。夏慕云初掌幽冥之时,冥界妖鬼魔神无序,也无道法尊卑。 那时,九幽十八层地狱并无章法可循,来到这里的鬼魂和妖魔众多,也没有枉死城和轮回的归途。那时还没有十殿阎罗,也没有完善的管理体制,基础设施都不全面。 流过地狱的冥河,遇上断头崖,就形成了一条血瀑布,滚滚血流淌入下方的血池。那时,许多枉死之人被推下血池,被鲜血吞没,但是怨气不能散去。血池本身就是怨气所聚化,阴气怨气维持着血池的巨大法力。血池的血常年沸腾,千万年来都是靠鲜血和怨气养就,一旦血池出现血水低迷的情况,就会有大批的鬼魂被投入血池来维护血池血量的稳定。 帝君找来元始天尊的弟子为幽冥至尊,也是为了借助昆仑山的道法来重新梳理一下幽冥的秩序。夏慕云访查原来的九幽地狱,才知道血瀑布的巨大阴气,希望可以把血池的使用接入正轨。血池的周围,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血水浇灌的花朵非常艳丽多姿。 夏慕云花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建立秩序,创建十殿阎罗,九幽地狱,规范了冥界的进出口规则。为了表率,他亲自下凡轮回十八世,遍尝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起到了以身作则的作用,也警醒了那些妖魔鬼怪和世人。 新建的九幽地狱依山而建,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阴风飒飒,黑雾漫漫。阴风飒飒,是神兵口内哨来烟;黑雾漫漫,是鬼祟暗中喷出气。一望高低无景色,相看左右尽猖亡。那里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夏慕云把血池作为自己人间炼狱的最后一次。他的魂魄被“押送”到血池边上时,他看到一个姑娘在采摘血池边上的彼岸花。血池中哀嚎声,波涛声,怨气升腾声,异常嘈杂,而且也异常恐怖。要知道,血池的阴气之重,连九重天外的神仙都忌惮几分,可是这姑娘却在那里静静地采摘彼岸花。 夏慕云没多理会,就命令鬼差把他投入血池,感受沸腾污血的洗礼。他抬头探出血池外,看见那姑娘瞧着他笑,他这才看清楚姑娘的样貌,椭圆的鹅蛋脸上,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总角发髻,皮肤白皙,一身鹅黄色的□□罗裙,脚踩一双无忧凤头履,手里拎着一个编织精巧的花篮。看这姑娘的装束,夏慕云推断她应该是来自九重天外。 姑娘祝祷跟夏慕云打招呼,“你是谁啊?为什么你会在血池里面?你不怕被血池融化吗?我听父神说,这血池威力极大,汹涌的波涛可以吞噬十方天地的一切。” 夏慕云在血池中站定,呵呵一笑,“父神?你是天帝的女儿?怎么会来地狱?” 女青放下手里的花篮,“对呀,我是女青。我听父神说,这十方天地最美的花就是彼岸花了,可是要去阿鼻地狱,又太远太磨人,我正好瞧见血池边上花开得正好,就打算采了回去。” 夏慕云从血池里面出来,身上的衣物沾满血污,可是女青的眼睛却直勾勾看着他,一点没有惧怕的意思,“你难道不害怕我这副样子?” 女青摇摇头,“你长得真好看,如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那就是天地间第一美男了。” 女青的话让他有点懵,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彼岸花离开幽冥就会枯萎,化成虚无,你采摘之后,也不能观赏,又有何意义?” 女青格格笑了,“你不也是一样么?历经十八世轮回,却并无丝毫伤痛,你经历它们又有何意义?” 痴情女青 夏慕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你知道我是谁?我历经十八世,是为了遍尝世情疾苦,遍历十八层地狱刑罚,属于感同身受。自己建立的秩序,总要自己先经历一遍,才能够说服别人也去遵守。” 女青噘着嘴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有几分道理,你知道吗?在你口若悬河地舌战十方天地诸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今天我专门过来采花,也是为了见到你。我并不在乎彼岸花的花开花谢花飞,我只希望能在血池边上远远看你一眼。可是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夏慕云楞了一下,“什么意外收获?” 女青哈哈大笑,“就是满身血污的九天鬼帝,哈哈哈哈,我要把你这副样子画下了,放到我的寝殿,日日观瞻才好。” 夏慕云苦笑一声,“女青,你还是离血池远一点吧,万一失足掉了进去,我可怎么向天帝交代。” 女青捡起岸边的花篮,塞进夏慕云手里,“先放在这里,我要回去读书了,改日再来找你拿回。” 女青是天界的小公主,是当今天后所生,自幼生长在天宫,容貌也算是天界少有的丽人。她很少见到自己的兄弟姐妹,因为大家分别驻守在十方天地中,甚少回到天界。女青的两位哥哥,少参与云商,一个在日出时升起,日落时降下;一个在日落升起,日出时降下,永生永世不能见面。女青在一次瑶池盛宴上,远远看了夏慕云一眼,那惊鸿一瞥在她心里种下了情痴。于是,她便来到血池地狱旁边守候,希望可以得见夏慕云一面。守候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轮回归来的夏慕云,她欣喜非常。 女青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名唤女魃。女魃是天帝与常曦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九头蛇身五彩凤尾,而且生得异常貌美。出生之后,人世间赤地千里,于是女魃被认为是不祥之物。天帝太微对外说她被上神带到了昆仑山修炼,其实是镇压在了扬子江底。女魃传承了常曦赶雨驱风之术,凝聚一颗火灵珠,曾帮助天帝打败了妄图入侵天界的妖神。也因为这一战,耗费了半世心血,再也不能飞升上天。为了延续生命和法力,她曾吸干了一千多人的心头血,因此惹得少阳帝君震怒,封印了她身上的妖邪法术,永久蛰伏九黎。她在一本天书中发现,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拥有至阴体质,她的血最能助益邪灵的修炼。如果能够得到这纯阴命格女子的鲜血来修炼,一定能够破除封印,重返九重天。她蛰伏九黎期间一直在关注十世纯阴命格女子的下落,也委托大司命一起寻找这样的人。 两姐妹每人持有一块昆仑上上清境的凤凰图腾青玉,两块玉合在一起是阴阳八卦的图案,寓意两姐妹一阴一阳,心心相惜,心有灵犀。女魃被少阳帝君封印,女青感应强烈,狂吐一口鲜血,大病一场,过了好些年才得以痊愈。她曾偷偷去过九黎看望这位姐姐,却见姐姐形容枯槁,面无血色,她暗自流泪,哀叹生命无常,更唏嘘自己和姐姐命运竟如此可怜见。 女青见到倾慕的鬼帝之后,故意留下花篮。这样,她就有了再次来幽冥的理由。每次来,她都缠着夏慕云给他讲十方天地的新鲜事儿,讲他每一世是怎么从出生,到遍尝辛苦,到堕入轮回道的。 夏慕云把十八世的事情讲了一遍,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年。 由于夏慕云创建幽冥秩序,功勋卓著,他得到了连任九天鬼帝的法旨。在庆祝他再次坐上九天鬼帝的位置时,女青亲自摘了瑶池的金莲来为他祝贺,并且带来了天后珍藏的玉液琼浆。 绿竹说,她清楚地记得夏慕云那天穿的衣服:紫红色的长袍,颈间白色的砗磲主子长长地垂在胸前。头顶带着束发紫金冠,闪亮的夜明珠照亮了整间纣绝阴宫殿。 那一次,庆祝活动持续了一百天,他们两个在这一百天里,吃酒,划拳,说笑,谈天。女青说,她想做夏慕云的侍女,侍奉夏慕云的饮食起居。夏慕云赶忙拒绝,“公主身份尊贵,我与你父亲同为十方天地的一主,共同维护十方天地祥和太平。慕云何德何能,怎么能够让公主屈尊来俯就呢?” 女青半醉了,她抱住夏慕云的胳膊,“如果我坚持呢?” 夏慕云扶起女青,喊了绿竹扶她下去醒酒休息。 后来的四千年,夏慕云忙着贯彻落实自己制定的制度,顺便物色了十殿阎罗的人选,分别为他掌握十殿阎罗的规章制度和判罚准则。他只需要定期听他们汇报,就可以对幽冥界垂衣拱手而治了。 而后,他的日子就清闲很多,可以随处逛一逛,或者从哪里采集一些仙气来压制体内的穷奇神兽,让那厮发作的周期延长一些。 有一次,夏慕云云游回来,觉得十分疲累,回到自己寝殿意欲休息。就在他躺下之后,他看到了全身□□的女青躺在锦帐里面,她微笑望着他,等待着他。 夏慕云并不动情,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看待。她的所作所为他也都当做小女儿的一时意气,从不在意。但是此时不同,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风姿绰约,窈窕淑女。他赶紧拉了一条被子把她的身子盖住,自己站在了地上,“女青,你不要胡闹,赶紧穿好衣服。” 女青躺在床上撒娇,“今天我哪里也不去,就要睡在这里,这里有你的味道。” 夏慕云很无奈,自己退出了寝殿,晃晃悠悠到了人世间,他找了一间客栈合衣而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哄闹的人声给搅醒了。出门下楼才知道,是一位恶少想要霸占一名歌姬,少女孤苦无依,围观的路人无人敢伸出援手。 夏慕云救下了这位少女,并且给了她一些散碎的银两,让她去找个正经人家,伺候洒扫。少女跪在地上,哀求说要以身相许来报答夏慕云的救命之恩,夏慕云摆摆手,“留着身子去照看你命中注定的人吧。” 说到这里,绿竹喝了一口水。 “莫非,那个少女就是我的前世?”云瑶终于听到了报恩故事的完整版。 绿竹点点头,“女青公主常来冥界守候主子,可是主子一直不见她。后来女青哭着立下诅咒,如果夏慕云爱上别的女人,情动之时,血池就会充满怨气,血池之水就会崩坏,血瀑布就会逆流,蔓延整个冥界,直到他爱上的女人魂飞魄散为止。女青是天帝的女儿,她诅咒就是天神的诅咒,带着满腔的怨气。据说立誓的时候,她亲自取心头血融入血瀑布,血瀑布噬血飞溅。” 云瑶听完,觉得肝儿都颤抖了,“啊?所以这次血池崩坏,是因为夏慕云动情,诅咒开始发挥作用了?”云瑶听到那样恶毒的咒语,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爱就离开啊,干嘛诅咒啊?慕云爱上了谁,难道谁就要用灰飞烟灭来回应女青的诅咒?他到底爱上谁了?” 绿竹眼中噙着泪花,“姑娘,你真的感觉不到吗?主子此前只是说守护你一生平安喜乐,您此前两世为人,主子都没有介入您的生活的。可是灵戒主子还是介入了,情深而不自知。他本可以去血池修行,以来可以镇压血池,而来可以增益法力。却不想你步步生灾,他步步守护,他与那蛟魔大战之时,由于法力不济,饕餮的法身已经漏出来了。亡命幽灵把他打得吐血,可他还是拼命去万灵阁把你救出来。” 云瑶怎么能不知道?她听到这些,眼中含泪,绿竹说着,那一幕一幕都在她心中如光影浮现。她对夏慕云的感觉也一直在变化着,从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不屑,再到救下闺蜜之后的感恩。夏慕云被亡命幽灵所伤时,她担心坏了,她多么担心夏慕云真的伤到了,再也见不到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十恶不赦”的“鬼”,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印,任凭岁月流转,怎么都抹不去。 绿竹说瞥了一眼云瑶的表情,继续说,“主子体内的穷奇感受到了血池的异动,已经开始蠢蠢不安,穷奇如果接触到血池,它会威力大增,怕那个时候,冥界诸生灵会迎来一场浩劫。现如今,主子的身子十分虚弱,连一个小小的风水阵都不能破解,唉。”说话间,绿竹的眼睛里面又噙满了泪花。 云瑶心中阵阵隐痛,她叹了一口气,“那他此行可有胜算?你说的穷奇会伤害他的性命吗?还有,用什么方法可以阻止血池状态的而进一步恶化?” 绿竹欲言又止,好似十分为难。 云瑶抓住绿竹的手,“绿竹姐姐,我知道你也担心他,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绿竹点点头,“主子爱慕的姑娘就是你,用姑娘的血来聚魂,然后化解血池的怨气,让血水回归到正常水位,这是唯一可解之法。但是主子不愿意那样做,他宁愿自己吃苦顶着,也不愿伤害姑娘分毫。主子气弱,穷奇的力量就会反噬主子,您还记得上次主子与亡命幽灵那次吗?主子就是被反噬了,才会吐血的。主子此行,怕是……”绿竹说到这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云瑶的肩膀也开始颤抖,抓着绿竹的手也开始用力,那是心痛的感觉。她十分担心夏慕云的境况,可是自己终究是凡人,除了担忧,别无他法。可绿竹说了献祭自己,她又有点担忧。她始终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如果自己真的去献祭,自己的父母怎么办?他们怎么能接受自己辛苦养育了二十五年的女儿,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去献祭?这是文明社会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绿竹看出来云瑶的犹豫,她长叹一声,“血池有异动,女青应该会收到讯号,说不定,最近几日,女青就会来找你,不知道会用什么方式。” 我愿为祭 “绿竹姐姐,阻止血池崩坏,除了聚魂,还有其他方法吗?聚魂的话,炎江凌会杀了夏慕云的,那个老古董,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云瑶脸上怒气冲冲的,心中却十分担心夏慕云,担心有人会因此容不下他,担心他因为血池之乱葬送了修行。 绿竹摇摇头,“据我所知,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主子爱上的那个女子主动献祭血池,不过,那样主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效果也不一定如传说那样。主子他宁可自毁修行,也不愿意伤害姑娘分毫。最立竿见影而且不伤害人的方法,就是聚魂。主子慈悲心肠,不愿意舍十方灵魂,每每缉拿住,也会直接抹去它的业障,消去顶上三花,送入轮回的归途。” “我听炎江凌提起过聚魂,他需要多少我的血,我愿意献出来,只是……”云瑶表明了心迹,但还是有点犹豫,“只是,我还有双亲在,希望不会因为此事丢了性命。” 绿竹有点惊愕,“云瑶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跟主子说这些啊,如果主子知道是我说的,非把我丢到拔舌地狱不可。” “不会的,这是炎江凌跟我说的,跟你没关系。”云瑶看着绿竹,“你现在告诉我吧,需要多少?” 绿竹有点怯生生地回答,“需要你的心头血,每日一升,连续四十九日。” 云瑶听到这个回答后,十分恐慌,“啊?这么狠啊?我就算造血功能再厉害,也不能日产一升啊。” 绿竹的眼睛中闪过意思狡黠,可惜云瑶并未觉察到,“我知道一个术法,可以让你每日产血。” “什么术法?”云瑶急忙问,她很希望帮夏慕云解围,她觉得自己很爱他,不希望他法力尽失,甚至灰飞烟灭。 绿竹用手朝空气中抓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开之后,手心里一张黄色帛卷,“这是术法,你可以先去考虑一下,如果你想好了,再来这里找我就好。主子回幽冥,我要在这里看守门户。” 绿竹送走云瑶之后,绿竹表情骤变,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宫殿里面,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她恶狠狠地说,“夏慕云,我要让你的小情人血液枯竭,让她生不如死。她只是一介凡人,蠢笨至极,不知道你喜欢她什么。我会吸干她的血,增益自己的法力,到时候,跟那个想成为鬼帝的人联手布阵,让血池的污血流过湨水,荡涤人世间。我要让你们都得到报应,报应。” 后来,她的容貌开始变形,衣服也变幻了颜色。一身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站在了夏慕云的书房,她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哀怨,然后是冷笑和不屑。 “青儿,你这样做,如果帝君知道,可是要严惩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叔,我知道事情败露的后果,可我就是气不过!你看那个凡人蠢笨如猪,为什么却深得慕云哥哥的心,我哪一样比她差?我是天界的公主,真君的门徒,她算什么?一个凡人,不就是有个什么命格吗?我是天神,才不稀罕她的血,我就是要毁掉她,毁掉她……呜呜--”女青说着说着,声音变得呜咽,伏在书案上哭了起来。 一位身穿黄色衣袍,面容模糊的男子轻轻地说,“青儿不要担心,我一定帮你。我要让他们知道,天神的预言是多么可怕,我要让他们看到冥河倒流的盛景。” 女青哭了一会儿,抬起头,“可我听说,那血池被灵符镇着,只有慕云哥哥一个人才能解开,帝君都无能为力。” 那男子冷笑一声,“本座统御九天星斗,听万籁和鸣,区区镇压血符,不会伤我。我会亲自去做这件事,然后留下痕迹。妖王和大司命不都蠢蠢欲动吗?正好给他们一个在帝君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是,□□上说,这个那个女子的血可以助鬼帝聚魂,镇压血池,这是真的吗?” 男子冷笑一声,“那都是帝君编出来荒唐之言,记载在□□里罢了,不过是为了引出对他不忠的人。那女子是洛神的心头血,带着女娲石锻造的灵戒轮回十方天地,还给鬼帝当过彼岸花。她的血根本不是什么纯阴之血,而是洛神的至尊天神血,只是因为她的命格有异,才会变成纯阴之血,不过,可以增益法力倒是真的。一位天神,如果法力无边了,想做什么那还不是水到渠成,别说镇压血池了,就算是地覆天翻也不是没可能。” 女青点点头,“所以,咱们可以把她抓来吃了?” 男子摇摇头,“你生来就是天神,要她的血没有用处;只有妖神吸收她的血才会有所助益。你姐姐,现在就是妖神,如果她吸了这女子的血,就可以重聚火灵珠,离开九黎那个鬼地方。三千多年了,她在人世间轮回,想必你姐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是找不到机会下手而已。” 女青听了男子的话,心中涌出一个想法,狡黠一笑,这一笑却被男子准确地捕捉到了。 她娇嗔道,“我明白了,那个大司命说是喜欢姐姐,可是纯阴命格女子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跟姐姐说过,这算什么痴情?” 男子摇摇头,“他掌管十方天地生灵的命运,怎会不知?只是帝君许与不许罢了。你以为这些年春城锁魂阵里的那些生人,是谁送给你姐姐的?真的是赢勾和后卿吗?别忘了,那阵里锁着的可是那姑娘的小跟班本尊。小跟班跟她说这些是为什么?你好好想想吧。你想做的,无非就是毁了她,一计不行,还有第二计,你放心,本座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女青温柔一笑,扑到那男子怀中,“还是王叔最疼我,父王就从来不肯为我做这些。” 男子轻拍她的肩膀,“好了,青儿,我的遮容咒语在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功效,我得赶紧离开,如果让夏慕云或者帝君发现,对你对我都不好。” 女青点点头,与那人一起离开了幽冥行宫。 让云瑶对绿竹深信不疑,女青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借着绿竹的嘴巴说出来,她更坚信了。离开医院后,她就开始思忖,“有人像中毒一样爱着夏慕云,这可怎么办?如果是寻常女子,我是一定会争的,我的爱人怎么能拱手他人?可是人家是女天神,分分钟撕了我的节奏,我还要不要继续爱?我又有什么资本来继续爱?” 夜幕降临,浦江沿岸已经有灯火通明,她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云江中来来往往的画舫游船,百般疑惑。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前面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在晃动,而她自己也仿佛从那句躯壳里面跳了出来。 她问那影子,“如果我和一位不可一世的姑娘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该怎么办?” 那影子问她,“有多么不可一世?” 她苦笑着,“可能因为得罪她,我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那影子继续问她,“那这个男人的态度呢?” 她低声说,“应该很爱我吧,他跟那个姑娘认识很久了,都没产生爱情,却跟我产生了。” 那影子说,“啊?云瑶,我理解你的苦楚,也清楚你的担忧,但是在爱情面前,永远不要怯懦。你记住,你也是爸妈的掌上明珠,也是这世界上的唯一。一个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男人,抓住他,不要放走他。至于另外一个女人,让那个男人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云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跟那影子说了一声谢谢,谢谢这段话。就在她离开江边的时候,那影子依然在那里晃动,眼中饱含着眼泪和不舍。 此时,另外一位身着银色绛云袍的女子站在那影子身后,“德贤,你跟了她数日,陪她哭,陪她笑,也陪她经历了许多。如今你看她,平安喜乐,还收获了一个爱她的人,你也该放心离去了。” 那影子眼泪掉下来,却好似蒸发一般,“可是你听到了吗?她爱的是鬼帝,她还想去血池地狱献祭。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到了那里还怎么回来?我想帮她这一次,不能让她自毁身子,自绝生命。” 银色衣服的女子说,“德贤,这些时日,我动用隐身术,才让你躲过阴司的锁魂链,留在忘忧阁。倘若你想帮她,阴司们肯定会捉拿你去幽冥审判,生死簿上没有你的姓名,你很有可能会被送去给辟邪神虫。” 那影子期期艾艾地说,“孟苒仙长,德贤很感谢您多日的照拂,我无以为报,愿来生能去你那里讨一口茶喝。我这短短的一生光景,每一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嫁给三郎之后,才有片刻欢愉。如果不是为了霓裳能够平安归来,我也不会……如今,我也想为自己活一回,现在说‘活’字,是有点不切实际。” 这孟苒就是忘忧阁的孟婆了,从幽冥存在时,她就伏羲大帝任命为忘忧仙人,值守忘忧阁了。有传言说,孟苒对伏羲大帝情深意长,而伏羲大帝却不为所动。伏羲大帝爱慕的是女娲,而女娲当时还是昊天的师妹,二人还诞育一个女儿,就是宓儿。昊天后来镇守九重天,女娲守九州,两个人相约守护天地众生,舍小爱顾大局。 后来共工氏之乱,天塌地陷,而昊天大帝神鬼混沌,以女娲一人之力,无力应承。伏羲大帝为了众生娶了女娲,并与她合力安定九州,守十方天地。伏羲氏魂飞魄散之时,孟苒伤心欲绝。他跟孟苒说,自己身归混沌是必然,只是被镇压的恶灵难免会出来危害人间,孟苒与其在这里哭泣伤心,不如问她做点什么。后来,孟苒拿着一纸帛书,来到了忘川边上的忘忧阁,帮他一起摆渡无辜的亡灵。因孟苒年岁比帝君还大,很多前来报道的人都笑称她为孟婆,这个称呼也就一纸延续了下来。 孟婆长叹一声,“你哪里是为自己而活,你仅剩一缕幽魂,还是想着霓裳转世的这个孩子。可是,你只是一缕幽魂,又如何帮她?你没有路引,不能进入过奈何桥,更别说去血池瀑布那里了。” 德贤的眼泪开始涌出来,“我虽然没有路引,但是我孕育救世的阴女,会有人助我渡过忘川,并且逃过阴司审判的。” 孟婆摇摇头,“我知道那人是谁,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为何,此人如此行径,愧为天神!” 德贤试图去擦拭泪水,脸上却是透明一片,什么也捉摸不到,“不管他目的为何,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我只是想要帮助我的女儿,而他可以提供帮助。纵使真的灰飞烟灭,我也绝不后悔。” “今日,云瑶还会去风水阵之中,去完成鬼帝的意愿,你只需要同她一起进入那阵眼,那人会来接引你。此行诸多凶险,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孟婆转身离去,环佩叮当,仿佛仙乐一般。 而这名叫德贤的女人的幽魂,则默默飘在了云瑶身后,紧紧跟随。 云瑶一边走,一边重复那几句话,“在爱情面前,永远不要怯懦。”她告诉自己,“我虽然是凡人,可是我不是胆小鬼,我选择的爱情,不怕你横加阻拦,我会越挫越勇,直到打败你。我的一世也不过一个多甲子,你却是永生,一个天神不会计较一个小女子的短短几十载。” 她驱车回到家里,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破阵子的事情。她本来该问问绿竹的,可是自己当时太担心夏慕云,竟然忘了这回事。她思来想去,提笔给夏慕云写了长长的一扎书信, “慕云, 我知道你此时正在血池维持局势,我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可是山高路远,我无仙法傍身,只能遥祝你万事平安。安信的风水局,我今晚会准时赴约,我相信老天爷会看到我的诚意,也希望那布下风水局的人会被我的诚心打动。关于爱情,关于未来,我没有想太多,但是当下,我不会放弃你,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甲子,我们是不会分开了。 云瑶。” 云瑶封好书信,自言自语,“世人都说想让鬼知道什么,就烧给他,并在心里默念鬼的名字,鬼就会收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忽的想起颈间的七宝璎珞,就摩挲着它说,“你是有灵的,对不对,那么能不能把这书札传送给你的主子?” 那璎珞果然有灵,发出柔和的七色之光,形成一个传送门一样的通道,而那书札也好像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从桌子上飘起来,朝着那传送门飘了过来。 云瑶大喜,“你果然是有灵的,我就知道,你是有灵的。” 璎珞的七色光对于云瑶没有伤害的,但是跟在她身侧的德贤却感到万箭穿心之痛,“七宝璎珞,是鬼帝的七宝璎珞,我如何抵挡得住?”她迅速逃离到那璎珞法力所不能及的范围。 书札传走之后,璎珞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继而隐去真身,藏在云瑶颈间。云瑶不确定这信息是否会被夏慕云读到,但是她确信自己会勇敢应战女青的挑衅。 她给老纪和蒋老师打了电话,说自己要被justin派去澳洲出差,时间紧迫,就不能回家了。老纪和蒋老师也表示支持孩子的工作,该奋斗的年纪不要享受安逸。 云瑶问起老纪联合投资并购的事情,老纪沉默了一会,说本来不打算隐瞒她的。云瑶说没事,并购还没有进入实质性阶段,计划书上已经有了悦宁集团,项目初期要论证,审核的事情太多。她没有说自己打算退出项目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继续做下去呢。 云瑶没有跟父母说法阵的事情,她不想自己的决定影响父母的平安喜乐。或者换个说法,迟早都有可能会波及到,但是她自欺欺人地以为,不告诉他们,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危险,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阵眼金仙 云瑶一边走,一边重复那几句话,“在爱情面前,永远不要怯懦。”她告诉自己,“我虽然是凡人,可是我不是胆小鬼,我选择的爱情,不怕你横加阻拦,我会越挫越勇,直到打败你。我的一世也不过一个多甲子,你却是永生,一个天神不会计较一个小女子的短短几十载。” 她驱车回到家里,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破阵子的事情。她本来该问问绿竹的,可是自己当时太担心夏慕云,竟然忘了这回事。她思来想去,提笔给夏慕云写了长长的一扎书信, “慕云, 我知道你此时正在血池维持局势,我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可是山高路远,我无仙法傍身,只能遥祝你万事平安。安信的风水局,我今晚会准时赴约,我相信老天爷会看到我的诚意,也希望那布下风水局的人会被我的诚心打动。关于爱情,关于未来,我没有想太多,但是当下,我不会放弃你,不管你怎么想,这个甲子,我们是不会分开了。 云瑶。” 云瑶封好书信,自言自语,“世人都说想让鬼知道什么,就烧给他,并在心里默念鬼的名字,鬼就会收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忽的想起颈间的七宝璎珞,就摩挲着它说,“你是有灵的,对不对,那么能不能把这书札传送给你的主子?” 那璎珞果然有灵,发出柔和的七色之光,形成一个传送门一样的通道,而那书札也好像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从桌子上飘起来,朝着那传送门飘了过来。 云瑶大喜,“你果然是有灵的,我就知道,你是有灵的。” 璎珞的七色光对于云瑶没有伤害的,但是跟在她身侧的德贤却感到万箭穿心之痛,“七宝璎珞,是鬼帝的七宝璎珞,我如何抵挡得住?”她迅速逃离到那璎珞法力所不能及的范围。 书札传走之后,璎珞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继而隐去真身,藏在云瑶颈间。云瑶不确定这信息是否会被夏慕云读到,但是她确信自己会勇敢应战女青的挑衅。 她给老纪和蒋老师打了电话,说自己要被justin派去澳洲出差,时间紧迫,就不能回家了。老纪和蒋老师也表示支持孩子的工作,该奋斗的年纪不要享受安逸。 云瑶问起老纪联合投资并购的事情,老纪沉默了一会,说本来不打算隐瞒她的。云瑶说没事,并购还没有进入实质性阶段,计划书上已经有了悦宁集团,项目初期要论证,审核的事情太多。她没有说自己打算退出项目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继续做下去呢。 云瑶没有跟父母说法阵的事情,她不想自己的决定影响父母的平安喜乐。或者换个说法,迟早都有可能会波及到,但是她自欺欺人地以为,不告诉他们,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危险,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夜里十点多,她穿好夏慕云给她的百蝶彩裙,驱车出发了,一起离开的还有德贤的那缕魂魄。 到了安信百货的西南门,她熟门熟路找到那个小门,进去之后却傻眼了,她不记得召唤螺旋通道的咒语。她想着,那东西看上去人工建造,不像是鬼怪所创,既然是人工,肯定有办法。于是她逡巡着,不自觉地把手碰到了墙壁。 刹那间,她的面前展开了一道螺旋下沉的道路,就是昨日夏慕云带自己经历过的。她没想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无意中触发那咒语所触发的事情。“不想那么多了”,她咕哝着,“老天爷,我还要等着给您老人家献血拯救血池之灾呢,您可千万要保佑我啊。” 就在她沿着道路一步步下沉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动作极其轻快,以至于她都没有察觉。壁灯照亮了那个人的面孔,容貌精致动人,原来是女青。 她跟在云瑶身后,布下仙障,遮蔽了众神的耳目。 她清楚地看见云瑶无所畏惧地进入阵眼,坠入布满符咒的屋子,然后滴血进那白玉珏。云瑶看上去大义凌然,无所畏惧,仿佛身边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子时到了,白玉珏一点点变大,变成一座门洞模样。从里面走出来形形色色的鬼魂若干,他们的眼神呆滞无光,他们的脸上泛着血光,不时有血滴在那屋子的地面上。德贤想要阻拦那些鬼魂怨灵,却发现自己的灵力被锁住了一般,在这法阵之中根本得不到发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瑶自己面对那些怨灵。 女青念动咒语,那些鬼魂便聚成一圈,把云瑶围在了中间。云瑶睁开眼睛,看到了盘腿打坐的女青,她的身子照射出万道金光。 云瑶感觉自己看到了救星,跪倒在地,“女神仙,您是不是来拯救安信百货和无辜的百姓的,您身上金光普照,一定能赶走这里的邪祟,还人间一片安静祥和。” 女青并不理会她,继续念动咒语,那些鬼魂距离云瑶越来越近了。云瑶甚至都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他们张牙舞爪,在咒语的驱使下目露凶光,仿佛饿鬼看到待宰的羔羊一样。 云瑶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女神仙根本不是来普度众生的,而是来驱动这些鬼魂来迫害自己的。很可能,她就是这风水局的始作俑者。云瑶心中害怕,那些朝自己靠近的鬼魂该如何摆脱?看她的样子,似乎要治自己于死地,眼下她该怎么办?她忽然看见自己尚未愈合的手指,那里还有血丝。于是她用手里的采血针再次扎破手指,朝着鬼魂们随便挥了几下,也不知道血洒在了什么地方。 几个碰到云瑶鲜血的鬼魂仿佛被火炭灼烧一般,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神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那些鬼魂被这些哀嚎给震慑了一下,仿佛醒了精神一样,开始窃窃私语。云瑶听他们的意思是,自己好像突然迷了心智,本来只是想出来遛弯放风,却好似被人捏了头的鸭子一样,奋不顾身朝前冲。 这样的“清醒”只维持了几分钟,女青的咒语再次生效,那些鬼魂又开始恢复了“战斗力”,朝着云瑶攒聚过来。云瑶看着那阵势,就算自己把血洒干,也不及那女神仙几声咒语。如此硬耗下去,自己恐怕阵的要生祭这风水局了。 德贤在云瑶耳边轻声地说,“屏气凝神,背诵鬼帝教你的清心咒,便可解眼前之困。” 云瑶好奇,是谁在给自己传音,她顾不得许多,迅速闭上了眼睛,开始大声诵念夏慕云教给她的清心咒。女青的这个鬼魂索命阵法,最忌的就是被害人心神不乱。倘若被害人乱了心神,分分钟就会鬼魂们撕裂并且吞噬了;但是若被害人心神一致,不为外物打搅,那么这些鬼魂到达距离被害人一尺的地方就会停滞不前,并且再不能伤害被害人分毫。 女青想要诛杀德贤,一道金光闪过,德贤的幽魂被人带走了。 女青眼神凶狠,反复念咒做法,却发现云瑶的心神始终如一,并无分裂的嫌隙可循。她心里想起了白天与云瑶约定的事情,嘴角冷笑浮现,退了法身,遁身而去。 云瑶感觉到耳边清净了许多,才徐徐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双双黑洞一般的眼睛给吓晕了。那些鬼魂的眼睛已经腐烂,但是好似还有生气,正勾勾望着她,仿佛望着一尊西洋景致一般。 云瑶从来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些鬼魂,他们的干尸一般的身材和带着血腥味的身体已经让她十分不适了,如今这骷髅一样的眼睛,让她死在没抗住,昏死了过去。 点燃情愫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了云瑶的屋子里,照到了她的脸上,她此刻仍旧是昏睡状态。她没有看到,夏慕云就在她身边。他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眼神爱怜无限,“瑶妹,我不该让你独闯风水阵局的,我知道是谁在捣鬼,但是我现在还不能伤害她。你不要害怕,我已经命令夜游神抹去了你恐怖的回忆,除了你的工作,你不会记起今晚的噩梦。我已经设下了仙障,没人会来伤害你,你安心的睡吧。你或许不知,我可能命不久矣,倘若我真的葬身血池,那也是还了女青对我的一片痴心,我就再也不欠她的了。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或许我命该如此,早知道今天这样的苦果,我就不该闯进你的世界。” 说着话,他吐了一大口血,“我拼死将你从阵中救出,希望你平安无虞,这身子是不中用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却没想到她居然伸出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嘴里还嘟囔着,“慕云,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 他轻轻放下她的手臂,“你太累了,都说梦话了,好好休息吧,我在此处守候你便可,也不知这样的相守还能有几次。” “慕云,你在哪里?”她还在呓语,这都是思念惹的祸,思念种到了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充满了她的每一寸身体,每一分精神,每一根头发。她想念他在每一个生活场景里,每一页书里,每一个梦里。 他把她抱了起来,走进了卧室,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躺在了她的身边。就在她的身体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躺在她旁边的夏慕云。 “是你吗?你一定收到了我的书札,对不对?”她勾住他的脖子,嘴唇一点点凑了过去。 他点点头,“我收到了书札。” 她颤抖着吻上他的唇,“我记得你在第一次吻我的样子。好几天了,都不曾见你,你去那里了?” “我在这里。”他没有躲开,一点一点啄着她的唇,带着爱恋,带着深情,他的手扣住了她的腰,然后四片嘴唇便分不开了。 他吻住她的唇,用舌尖去探寻她的唇齿,一点点吮吸着她舌尖的味道。她也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舌头,感受他爱和情的交织。 ~以下内容不适合发在这里~大概内容是俩人睡了~ 第二天清晨,明丽的阳光洒在公寓的床上。云瑶睁开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感觉腰部有些酸痛,脸上不由自主地爬上了红晕。她向旁边望去,夏慕云还在酣睡,身上的真丝凉被半盖着。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并做了爱心早餐,等着叫他起床。可是他进房间的时候,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她有点失望,有点愠怒,扭头将要出去时,撞上了他的胸膛。“还以为你神秘失踪了呢。” 他笑了笑,拥住了她的身子,“美人在侧,我哪舍得,就算真要走,我也要吃完老婆为我做的爱心早餐啊。” 她踮起脚尖,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敢喊你老公,我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我怕幸福来得太快,我怕……” 夏慕云知道,他们自从歃血为盟之后,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心。两人水乳交融之后,她的感觉就更强烈,也更敏感。但是她终究是凡人,不明白这种不安到底因何而起。她只是一味自己跟普通小儿女一样,患得患失罢了。 他把手指放在她的唇边,“我会娶你,等着我,我会带着盛开的彼岸花来娶你。” 她盈盈笑着,仿佛看见了他来迎娶她进五方冥界的情景。 早餐过后,她去公司上班,他回了幽冥。 目送她离开后,他仰天长啸一声,“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都陪伴在你身侧。如今女青发难,血池崩坏,我怕以后再无机会见你了。如果我能从血池平安归来,我一定迎娶你进五方冥界,你要擅自珍重。” 拜访帝君 到了公司之后,她让李蔚然回复邵清波,说自己愿意同他一起去拜访邵氏的堪舆顾问。 云瑶个justin聊起这个事情的时候,justin表示理解,他觉得国内很多企业家都有这方面的“情怀”。他说,在西方,有很多富豪也忠实地信仰基督,信仰一些其他的宗教,他们认为天父会一直保佑他们。为了获取天父的长期保佑,有些宗教会有一些神秘的献祭仪式。 云瑶说自己也了解过一些西方宗教方面的文化,才明白了摇篮曲里面的“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瑶在这李蔚然在东海西郊的一个炮楼下面等,那个炮楼是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的重要工事,如今作为历史的遗迹留在了这个城市靠海的地方。 云瑶和李蔚然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车门被人敲了几下。摇下车窗,原来是邵清波到了。 他一头钻进车里,看到了旁边的李蔚然,“哟,小跟班也在啊。” “您好,邵先生。”李蔚然率先伸手。 邵清波这次没有拒绝,也伸出了手,“听说你是lbs的?” 李蔚然点点头,“是啊,我听说您也是哪里毕业的,咱们算是校友,您是我的大师兄。” 邵清波整理了一下衣服,示意云瑶开车。他转头对李蔚然说,“唉,你上回说的那个大法师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云瑶边开车,也边附和,“是啊是啊,小李,你快跟我们讲讲,后来怎么样了?” 李蔚然局促地笑了笑,“我真的不知道,云瑶姐,小邵先生,要是知道我肯定说的。” 小邵摇摇头,“算了,没意思,还是跟你师父聊天有意思。”他靠在后座上,眼睛看着云瑶的后脑勺,“说说吧,心路历程,是什么东西让你豁然开朗,决定赴约的?” 云瑶茫然地看着前路,嘴里挤出一个字,“心。” 邵清波呵呵一笑,“算是一个合格的答案吧,看你黑眼圈很严重,不会是熬夜思考人生了吧?” 云瑶脸红了一下,“什么呀,我是熬夜准备资料和报表呢,赶在今晚出来一个计划书呢。” 邵清波上下打量了一下云瑶,“我去,不会吧,倒显得我周扒皮资本家了。你不用着急,老顾没那么多事,你晚点我也不会觉得有关系。” 云瑶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justin,邵总还有老纪都很看重这次的并购,如果我不能全力以赴,有何颜面面对江东父老?” 有一会双说话的眼睛在天空中看着云瑶,眼神狡黠闪烁一下,转而消失在苍茫的天际。 出了城门一路向西,他们的车沿着西部的山路曲曲折折走了几十分钟,到达了她曾经来过的帝君庙,那是炎江凌消受香火的地方。 她心里告诉自己,“云瑶,你记住,你此行是为了公事,为了三个集团的利益,不是来这里谈私人感情的。” 下车后,他们缓步上山,小铺两旁耸立着据说几百年的苍松翠柏,郁郁青青的,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上一次云瑶带着心事穿越而来,带着心事急急而去,都没仔细瞧瞧这里的风景。青石板路拾级而上,一步步走上去,感觉心里宁静不少,或许是两旁的黄泥墙,或许是鹅卵石铺就的旁道,或许是朱红色的墙垣。 走过石板路,就可以看见号称九百级台阶的花岗岩石阶,寓意九九重阳之至。每一百台阶尽头,都会有一个巨大的琉璃牌坊,青石柱子屹立左右,柱子上蟠龙雕刻;云瑶抬头看了几个牌坊上面的题字,“文治光普”,“文德武功”,“威震南天”之类,云瑶懒得抬头继续观瞻,只是沿着石阶往上爬,感觉腿都不在自己身上了。虽然不年不节,来帝君庙游园参拜的人并不少,大家虔诚地触摸石阶旁边的石柱,祈求帝君给他们带来所求的福报。 邵清波带着云瑶和小李从前殿进入,穿行游廊,越过中殿,直达后院,他们在一间流光溢彩,雕梁画栋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房间的正棂子上,书写着“云深”两个大字,笔力苍劲,风格雄浑。那题字人的印章实在看不出来,就只看云深了。 邵清波轻声对云瑶说,“这就是云深道长的起居室,我刚才联系过他,他应该在等着咱们,你整理一下衣冠,咱们进去吧。” 云瑶想起来了,夏慕云跟她说起过这位云深道长,据他说,只要这道长带领一干弟子做法数日,便可超度那些亡灵踏上归途,进入轮回道。 云瑶看见邵清波很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关掉了手机;她和李蔚然也关掉手机,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邵清波后面,踏上九级台阶。 邵清波轻轻叩门,云瑶听到屋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吱吱呀呀的木门旋钮声起,迎面走来一位道骨仙风的道长:只见他头戴玄色混元巾,藏青色色法衣上上有金丝银线绣的郁罗萧台;手里拿着一套阴阳环,脚踩衬以云头图案的云履。云瑶粗粗扫了一眼道长的容貌,浓眉下,一双水杏一样的眼睛;须长及胸,脸上清瘦异常。 邵清波单手行礼,“云深道长,您好,今天携了故友来访,就是刚才跟您提及的事情,特来征询道长的建议。” 云深道长还礼,“邵先生来意我已然知晓,请进,两位施主也请进来。” 云瑶和李蔚然朝着云深道长深深鞠了一个躬,说了一声“谢谢”,便跟着进屋了。这云深道长的起居室看上去十分简朴,不似外观那样描画得华丽。起居室分三櫊,左侧寝室,中间正堂,右侧会客小榻。 云深道长招待两个人以清茶两盏,让他们随意坐下,然后自己随意坐在了会客的木椅上。 “道长,我此来……”邵清波开口还没说完,就被云深道长打断了。 “邵先生不必多言,我知晓一二。”云深道长轻轻理了一下自己的法衣,“贫道没有那样高深的法力,去破那安信的风水局。据贫道所知,那风水局是招财之局,且法力无边,必要使生人献祭方可继续运转。” “哦?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阵法?是何人所布?难道招财就要献祭?如果这样,我宁可弃掉这枚棋。”邵清波喝了一口清茶,询问着云深道长。 云深道长轻叹一口气,“善哉善哉,布下这风水局的人……唉,这是天机,不可泄露。贫道所能做的就是帮你超度那些无辜枉死的亡灵,让他们早日到达归途,步入轮回苦海。” 云瑶静静地品着清茶,听他们在那里讨论风水局。她心里暗自思忖,“这位大师肯定知道那个黄衫女人,想必也知道那白玉珏的秘密,如今夏慕云不在,我是不是应该问一下这位云深道长。我不能不去出差,也不能不顾这风水局啊,眼下可两难了。” 云深道长 只见云深道长轻拈胡须,“安信风水局非常人所能破解,君不见,这安信每年诡异事件频出,生意却从未受到影响,而且各个国家的客商都摩肩接踵而至。这都是那风水局的奇异之处,只要风水局一日不破,这里就一日需要生人来献祭满足聚财的需要。” 邵清波冷笑一声,“既然道长都无能为力,我辈也只能望洋兴叹了,不知道我家老爷子听了谁的耳边风,要收购安信,我这就回去,回了老爷子,这个活儿我不干了,还是回金融街,做我的小分析师吧。” 云深道长轻轻瞟了一眼云瑶,她并未察觉到,她心里还在念叨,“别呀,我都去那阵眼待过好几日了,正准备献血破阵,可别说黄就黄了啊。” 云深接着邵清波的话继续说,“或许是高人指点吧,贫道只为邵先生顾问堪舆。” 邵清波好像想起来什么,“您既然顾问堪舆,那这安信百货的事情,之前老邵和老顾没有咨询过您吗?” 云深点点头,“邵先生的确有询问过贫道的建议,贫道只是告诉利害,具体抉择还是邵先生亲自做主。” 邵清波话锋一转,“哎,我还就不信邪了,我也不是一个怕吃苦畏艰难的人,道长,您既然知晓这风水局,那您应该知道怎么样进入这局中吧?我到时来了兴趣,想去会一会这位幕后高人,看看能不能把我也一勺烩了。” 云瑶和李蔚然在一旁静静听着,关于风水局,关于安信,关于收购案的由来。 邵云峰为了扩大商业版图,与东海市商业联合会密切沟通并深度合作,希望天堃去中心化,转向文化娱乐以及零售行业。他调查了东海以及周边城市的几家百货,全面评估了可能的风险和收益之后,他选择了安信。他看重的是安信与三角洲经济圈的关系一直密切,在这样繁华富庶的三角洲地区,安信在零售行业可谓首屈一指,它集购物,娱乐,餐饮为一体,丰富社区文化,还请来明星代言……就连京里面的很多贵人也都是安信的拥趸。除这些外,在日渐发达的互联网兴起之后,安信百货的“东海商贸之王”的称号却未受影响。安信的逆势而上给投资人和市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信息,安信的股票也涨势不错。 就这样的一个背景下,老邵开始着手收购安信的事情。 据说,老邵之前不怎么关注那些道听途说的巧合,也不相信会有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自从邵清波出事之后,他开始对鬼神有了敬畏之感。 邵峻峰在策划安信收购案之前,确实咨询过云深,云深帮他分析过其中的种种利弊,还编写了一份详尽的堪舆结论。只是这结论是孤本,只有一份保存在老邵的某个文件袋里。老邵知道这风水局,也知道生人献祭,他始终是个商人,打算弃了安信百货。但是有高人托梦给他,说会有能人协助他们破这风水局,还不会影响招财。老邵这才放心大胆地启动收购计划,并且按照高人的指引,选择了与老纪合作。 云瑶心里想着,莫非托梦给邵云峰的是夏慕云?或者是炎江凌?莫非他们支走父亲,与我合作是为了破局?不过她观察过邵清波,不像是知晓云瑶底细的人啊。云瑶有些迷惑,但是没有当场说破,她的表情被云深道长收入眼底。 关于风水局的谈话持续得不是很顺利,邵清波得到的消息很明确:云深无能为力,破阵的另有其人,只可看缘分。 李蔚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他的眼睛从来没有从云深身上离开过。他似乎在甄别这云深道长言语的真伪,也似乎不敢苟同云深的某些看法,只是因为自己只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不敢宣之于口。 邵清波只好携了云瑶和李蔚然退出云深的会客室,他回头看了一眼“云深”二字,无奈地摇摇头。 云瑶特别想跟云深聊几句,在退出的时候故意将手机遗落在座椅上。出门后,云瑶假称自己有东西掉在云深的会客室了,并说自己想看一看这帝君庙。 李蔚然也借机说,他也想参观一下这神庙,自己会跟云瑶一起回城。 邵清波并没有什么疑虑,就自己先离开了。 云瑶让李蔚然在外面逛逛,她有点事情想问道长。 少顷,她敲响了云深的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云瑶诧异了一下,为啥道长不来亲自开门? 她并未注意到,进入房间之后,这件屋子上空笼罩了一层仙障,隔绝了所有外界的耳目。 她进屋后,鞠躬行行礼,“云深道长您好,关于刚才的风水局,我......” 云深从会客室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就是那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你就是那风水阵的破阵人,据我所知,你已经进入阵眼两日了。” 她不禁愕然,“原来您什么都知道,那刚才为何不说破?” 道长这才微微一笑,“贫道不会插手俗事,姑娘关于自身命格从不说破,贫道自然也不会说破。”他示意她坐下说话。 “那您也知道阵眼中的女子了?”云瑶看着云深的眼睛,但是后者却并不看她。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天玄地黄,宇宙洪荒。姑娘可知这其中深意?”云深道长转过头来,也开始望着云瑶。 云瑶搜索自己脑中的知识,“道长,关于道学和易经,我研究得不多,但是这几句话我学习过。轻清者上升为天,阴浊者下降为地;天就像是黑色的洞穴,地就像是黄色的容器。我看有的人说,地上的黄泉,人的肤色,甚至是稻粮菽麦黍稷的颜色,所以才有地黄的传说。” 云深微笑着,“都说地下有黄泉,可是人们并不知道,流过地狱的是忘川,那水是赤色的,是人血的颜色。” 云瑶也附和说,“我知道血池,也知道九幽黄泉。”云瑶没敢说自己也曾经去过黄泉的另外一边。 “九幽地狱,各司其职,酆泉狱主摄天魔,衙泉狱主摄不职典祠,黄泉狱主摄山魈精魅,寒泉狱主摄江湖水怪,阴泉狱主摄血食邪神,幽泉狱主摄山林毒恶,下泉狱主摄古伏尸,苦泉狱主摄师巫逆鬼,溟泉狱主摄刑亡横死。由此可见,九天鬼帝所辖绝非只是灵类。这一次阵眼作祟施法的女子,便是天魔了。她来自九霄,却心魔缠身,欲念吞噬了她的心神。” “原来是天神作祟,天神没人管束吗?神爱世人,为什么她却毒害世人呢?”云瑶的想法有些天真,有些不合时宜。 “这位天神可是与众不同,没有经历过任何劫难,却偏偏遭遇了情劫,爱上了最无情的男人。”道长的这几句让云瑶仿佛看到了一幕狗血剧情,也想到了绿竹给她讲过的夏慕云的那段过往。 敢尔何如 “道长,您说的不会是女青公主吧?”云瑶试探着问道。 云深并不惊诧的表情,“正是女青。她遭遇情劫,异常痛苦,还对血池下了诅咒,只要那男子爱上别人,血池就会泛起滔天巨浪,血瀑布就会倒流,地狱和整个冥界就会被血河浇灌。” “我的天,这么狠?她一边危害冥界,一边又鼓噪人间,当真可恶至极。她这样的爱,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不会接受,佛口蛇心。她就应该被打入忘川受刑的,让她好好想想看看,那些被她毒害过的人和生灵。我不是圣母,这样的女子还年轻,坚决不能放过她。只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我定要擒她。” 云瑶的确不是圣母,一片赤子之心也只是普通人的赤忱,她敢爱也敢恨。她觉得不公平不合理,就敢说出来,不管你是天神还是邪灵,惧怕并不代表不敢面对。 云深一直观察着云瑶的表情,“其实,你可以破解这风水阵,想必有人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你继续因循旧法即可。” 云瑶想起绿竹跟她说过的话,“其实,我还有一事,只是不知道道长会不会认为我在妄言。” “施主但说无妨。” “道长可知幽冥的血池地狱,我听说那个女青诅咒血池逆流,我想请问道长,您可知道阻止血池崩坏的方法?”云瑶很真诚地望着云深。 云深盘坐踏上,闭上双眼,“你的血的确有用,月初沧海命格的纯阴血,而且你还是灵戒选定的主人。若要镇住那血池崩坏,只有化解怨气一道办法。此番诅咒是因为情缘而起,也必须由情缘来消解,也就是说,女青诅咒的是鬼帝所爱之人,眼下需要他爱人的身体去献祭血池,方可化解怨气。只是,那身体献祭之后将会形神俱灭,再没有了轮回的可能。” 云瑶听完这番话,吓得面如土灰,瘫坐在椅子里,声音也变得软弱无力,“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云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一棵婆娑树,“据贫道所知,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由一位至尊天神,聚齐十方灵魂,加上你的血和灵,行聚魂大法,强行消解怨气。只是那样之后,天神的仙体会在法阵中毁灭,变成得到之前的样子,并且再无得道的可能。哪怕你有万年修为,仙体被毁后,再无转圜余地。” 她是惧怕死亡的,尤其这种非正常的献祭式死亡,连个尸身都没有。梁老师和老纪年纪已经很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他怎么承受得了?可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的她,也是不想让夏慕云行聚魂大法的,她不希望夏慕云几万年修为毁于一旦,变身成饕餮的模样。强行聚魂,那是违背天道的,依照炎江凌当初的聚魂说,夏慕云一定会万劫不复。 云瑶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心底的悲悯和爱重涌了出来,从心底到达眼底,“那,这,云深道长,我愿意用自己献祭血池,然后保得那位天神的仙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云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说出口之后,云深道长的脸部抽动了一下,眼神中带着让人生畏的怒气。但是他强压怒气,“施主请三思。” 云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悯,“道长,我不知道那血池还能抗住多久,也不知道阴间与人世间是否有时差的说头。眼下,我需要先破解了那安信的风水局,然后再来求道长度我去那血池地狱。” 云深眼中泛起一种疼惜的情愫,愤怒,哀怨,还有绝望都在那眼神里面了。“冥界一日,人世间九日。施主尽可放心回去破阵,并且认真思量几日。” 云瑶点点头,“那么再请问道长,这些时日内,我是否可以离开东海呢?还是必须坚守在东海,寸步不离直到破阵那一日?” 云深不再看云瑶,只是盯着外面的婆娑树,阳光下,婆娑树的影子透过窗户斜了进来。“姑娘进入阵眼三日之后,便可离开东海了。只是姑娘需要随身携带白玉珏,无论身在何处,子时滴血入那白玉珏中心即可。” 云瑶鞠躬致谢,“多谢道长指点,多有打搅,弟子先走了,道长保重。” 她站起身,退了几步,走出了云深道长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云深道长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一身赭色衣袍的炎江凌盘坐在榻上,眼神中射出寒光阵阵。 炎江凌怒不可遏,他一下子拽掉了八仙桌上的桌旗,上面的茶水茶杯散落一地。“你就那么爱他吗?你愿意自己去献祭,好啊,那你去啊,让你看看他会不会那么爱你!你可知,被血池融化,你再也没有来生。夏慕云心心念念要改变你的命运,却还是逃不过天道好轮回。我早就说过,你的命运无人能改,天道轮回终究是躲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我幻想过你的命运可能真的会被修改,可你还是想赴这献祭道场。你被夏慕云蛊惑了心智,你知不知道?” 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眼睛,目光柔和了些,“血池崩坏,都是他的私情惹祸导致,这一点不可饶恕,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位天神有孽债孽缘。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丫头,我看你怎么破那风水局,我看你怎么才能够风水局脱身而出。你真以为自己的血是万能的吗?” 他苦笑一声,“本来,在北冥,灵戒选定你,让你帮我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本座担心你会形神俱灭,一直不愿出手,可你却心甘情愿为夏慕云付出。不知道本座需要你的那日,你是否还有今日的魄力和勇气。” 另一边,云瑶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她深一脚浅一脚,云深道长的话响在耳畔,她需要几天做个抉择。她脑海中泛出来的是夏慕云的笑脸,当然时不时还有炎江凌的眼神。本来,她可以有自己的岁月静好,本来她有自己的美丽人生,本来他有自己的天伦之乐,可是,一次无意之举,让她卷入了这样一场无望的情感纠葛,自己刚刚觉得爱情很美好了,却又戛然而止。而那个恋着的人,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就算能够回来,这样的爱情也并不一定能够晒在阳光下,更不用说会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了。 她在回城的车,迅速梳理了一下接下来一个多月的行程:跟邵清波去一趟春城,完成收购的计划;然后在中元节之前破解风水局,再回青岛看一眼老纪,跟父母说一声抱歉。 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之后,她变得大义凛然起来,“不作寻常床箦死,英雄含笑上刑场。” 她没有吃午饭,迅速回到珍公司排自己的行程表,并且安排了一次会议,来对齐这些工作行程,并且交代了跟她一起去春城的人选以及任务点。 她让李蔚然帮自己定了晚餐,熬夜做事,平日那些枯燥的文书,如今都变得十分亲切。她听到海神阁的大钟响到十声时,她觉得自己该出发了。 她看着安信大厦外壁的流光溢彩,怎么也想不到,在大楼底下的某个地方,有这样一个吞噬人生命的风水阵。 对话怨灵 她在大楼底下凝望了一分钟左右,才开始进入西南小门,沿着台阶拾级而下。她的手上戴着那枚灵戒,她默默对灵戒说,“灵戒啊灵戒,你说过会保佑我一个甲子的,我不久就会去血池了却一桩事由,你是时候寻找下一任主人了。其实我也不算你的主人,一个甲子对于千万年来说,实在是沧海一粟,我顶多也就是你的临时主人。我们缘分太浅了,我现在都分不清你的男主人到底是炎江凌还是夏慕云了,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真的可以通灵,那么你就乖乖去找下一任临时主人吧。” 她把带着灵戒的手扶在墙壁上,心中意念想着要进入阵眼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的动作重复她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进入阵眼那间屋子的时候她也懒得念动咒语开启天眼。她往白玉珏中心滴完血之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起一本书盖住眼睛,闭目养神起来。“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的命要留着阻止血池崩坏的,老天爷要是念及我的这点作用,就该保佑我平安的。我既然是什么十世十世纯阴命格,就是棺材瓤子,我怕什么鬼啊,我就是鬼。” 她觉得周围太安静,就哼着一首歌来缓解精神紧张,让自己放松一下心神。说是完全放松,那是不可能的,她心里盘算着时间,估计子时差不多到了,那些鬼魂们该出来放风了,她把书取了下来。 眼前一张五十多岁的憨厚大叔的脸,对着她憨憨一笑,把云瑶吓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大叔,您吓死我了,现在几点了?” 大叔仰头看了一下,“十二点半,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大叔这个“又来了”把云瑶的恐惧深化了一次,大叔是从白玉珏里面走出来的,是“那个世界”过来的。 她不自主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淡定”,“大叔,怎么今天就您自己啊?您的好朋友呢?” 大叔叹了一口气,“姑娘,我看到前几日献祭法阵的人收到了路引,他们可以不去枉死城,直接步入黄泉道了。不过这也是好事,他们都不是恶人,黄泉路走完肯定可以转世投胎的,我应该替他们感到高兴才是。” 这样的开场,云瑶的恐惧减少了几分,“那您为什么没有收到路引呢?” 大叔的眼神突然红光掠过,云瑶以为那女青又出来作祟了,吓得浑身抖动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姑娘有所不知,这个风水阵中凝聚着几百人的怨气,姑娘身上的善良祥和之气一点点淡化这怨气。头三天最为关键,如果这个时候我把你身上的灵气吸了,你就再也不能破阵了,身下的那几百人的怨气就会一直凝聚着。我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和老李枉死,怨气久久不散,也是希望有人会给我们一个说法,只是世事如此,我们也是无能为力。这些年,我们无意中伤害的那些人,大都堕入了枉死城,等着阴司的特赦,给一张路引。前几日的那几个人,直接就进入了轮回道,想必是有高人摆渡。我看姑娘内心纯善,一心想要拯救这里的灵魂,我也感到十分欣慰。”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姑娘,平日里,我们的怨气没有那么重,都是女青念动咒语帮我们凝聚,只有月圆之夜,我们的怨气才会那么重。今天是大晦日,只有我和老李怨气重,所以只有我俩出来了。” 云瑶听到这句,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凉风,明明只有一位大叔,他口中的“老李”也出来了,他在哪里呢? “莫非您和李大叔就是压住门口石狮子的那两位?”云瑶想起了出事那天门口的景象。 “对呀,就是我们,不是我们压住狮子,是那狮子根本就不足为惧,虚张声势而已。”这声音不是从眼前的大叔口中说出来的,这声音细而高亢,中期很足。 云瑶听到声音,才知道这“老李”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吓得瘫倒在地,回望那“老李”。只见一位同样五十多岁,但是身材健美,面孔像极了陈道明的大叔,只是这大叔没了下半身,只有一具上身。 云瑶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这比港台那些僵尸鬼片可怕多了,这是真真正正存在的鬼呀,只有上半身。 她昏死过去之后,那半身鬼老李说道,“老杜你看,这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只怕此时已经被阴司锁了魂儿去枉死城了吧?” “老李,你不该吓唬她的,她在这里坚持用自己的血来冲淡怨气,本身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你看老方他们可以收到路引,全是这姑娘的功劳。” 老李轻蔑地看着云瑶晕倒的脸,“你不知道,女青的咒语已经应验,血池崩坏,血瀑逆流。到时候忘川的水流到这里,我们顺着水路逆流,不愁到不了归途。” 老杜低头轻轻说了一声,“我们是要下地狱的,我们这几年使用怨气伤人太多,还助纣为虐,生人献祭维系女青的风水局,我们怎么可能顺利进入归途?” 老李的下半身徐徐“长了出来”,他移步到老杜身边,“你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她的血一定很甘美,我已经许久没有喝过年轻人的血了。” 老杜劝阻说,“老李,她的血可以唤醒白玉珏,也可以伤人,你不要铤而走险,做不该做的事。” 老李并不听劝,舌头瞬间伸长,直接附在了云瑶的脖子山,但是一到红光闪过,他的舌头被割断了,乌血和舌头一起掉在地上,灼热的感觉让他嗷嗷直叫。 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云瑶脖子里面发光的七宝盘螭璎珞,“啊,她有七宝璎珞保护着,我们根本靠近不得。” 老杜扶起来老李,“早就跟你说她不一般,你偏不信,这次被伤了吧,还好我们的舌头除了吸血,没什么大作用。” 老李靠在老杜身上,“你说得对,我是唐突了,我回去了。”话音刚落,他便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迅速地消失了。 老杜朝着云瑶吐了一口黑色的雾气,观察着她是否会醒过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云瑶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老杜坐在她旁边,本能地往墙根退着,“大叔,你不要过来,我可是有灵戒保护的,灵戒灵戒,赶紧出来保护我呀,我现在还是你的主人呢。” 灵戒听到呼救声,发出红色光芒,形成一圈红色光环,把云瑶围在了中间,那杜大叔顷刻便消失不见了。云瑶不知道,炎江凌已经出现在她的身边,杜大叔并认识灵戒,也不惧怕它,他惧怕的是炎江凌的纯阳之身。 云瑶望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威胁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软成一滩泥一样。 帝君春心 “你果然逞能,关键时刻,你的夏慕云身在哪里?”炎江凌心里实在没忍住,他一边心疼着眼前这个“逞能”的女孩子,一边不忘讽刺她的那个自以为是的爱情。 云瑶听到这个声音分明感到了安全感,却不愿意承认,她回头看到了他坐在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冷冷地望着她,声音之中还带着恐惧的颤栗,“我没想让你来。” 炎江凌漫不经心翻着书桌上的那本书,“你是希望夏慕云来,是吧?你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吗?” 云瑶的目光也变得冷冷的,“我当然知道,他在镇守血池,守护冥界太平,也守护人间的安宁。不像某些人,自诩为天神,却尸位素餐。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却不辨善恶,对待好人,你的条件严苛到无以复加,对待坏人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因果报应,什么生死轮回,都是你们这些天神用来宣扬神论的手段罢了。许多人这一辈子都活不明白,还关心什么来世?看到恶事袖手旁观,说什么自食因果,去你的吧,天神就应该拨乱反正,锄奸扶弱的,做错事就应该当场付出代价,你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权力。世间之事,都能够因果正常了,要你们这些神仙何用?你们枉受人间香火,却不干正事,标榜公平公正,却对不公不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知道这样的天神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云瑶一连串的指摘让炎江凌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微笑,“看来你对我颇有微词啊。我的存在,不需要你来指摘,维护秩序远远比你想的一桩一件事的处理复杂千倍万倍。至于夏慕云镇守血池,那是他的孽债情劫,他就应该自己去还,不管用什么方式。血池作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他处理的过程违反天规,我还会治他的罪。” 云瑶闭上眼睛,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看看你这幅样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你也是天神,你还是主宰,为什么你不去融化在血池里,而是他?你的法力应该比他更高强吧,效果也更快些吧?或者你动一动手指头,远比一般人损耗毕生修为来得更简便些吧。你不是万物主宰吗?什么物件儿敢违抗你的法旨呢?” 炎江凌听着这一字一句,“你就那么想让我消失?是不是融化在血池中的是我,你会更开心?” 云瑶几乎想都没想就接茬了,“对,让你也体验一次下地狱的感觉。高高在上久了,就忘记了尘埃是什么了。” 炎江凌迅速来到云瑶面前,抓住她的手臂,“晏云瑶,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恨我至此?我们就算没有爱,也不应该到如此境地吧?” 云瑶冷笑着,“我不恨你,我只是对你很失望,希望你永远离开我的视线而已。你说你维护秩序,在万灵阁,你做了什么?救我的是夏慕云。万灵阁是否合理合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在临江仙,日夜守护我的也是他,你又做了什么?那蛟魔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快活呢。如今血池崩坏,冲在最前方的还是他。女青,那个罪恶昭著的所谓天帝之女,你是不是也畏惧人家的权势地位,不敢拿她问罪?她设下这风水局,还诅咒血池,这是什么样蛇蝎心肠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你看看你的反应呢?我没看到你对女青做了任何可以被称为‘维护秩序’的事情。” 她想起来什么,用另外一只手褪下了手上的灵戒,塞到他手里,“这个还给你吧,倘若真是灵戒,也该寻觅下一任主人了。我了了人世间的事情之后,会去寻找夏慕云,我自愿献祭,以后这个世上就没有纪云瑶这个人了,你也不用纠结什么前世情缘了。我这一次,是报答他多次救命之恩,也平息那个女青的怨气。如果真的要一个人牺牲才可以换来什么,我愿意那个人是我。” “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甘愿为了他的错误惩罚自己。”炎江凌把她抱起来,放在桌子上,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那一个长吻让她感到窒息,她拼命挣脱,挣扎中咬破了炎江凌的嘴唇。他仍然不放开,用手压住她的手臂,“我今天就让你做我的女人。” 云瑶冷笑着,不再挣扎,“你来晚了,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威风,也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和他温存。哦,对了,就昨晚,他还来跟我幽会了呢。” 云瑶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她故意炫耀那场□□,气得炎江凌牙齿咬得格格响。 炎江凌也冷笑了一声,“那算是你的报恩了,你们的缘分也就在云雨之后消失了。以后,你就只能属于我了,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你!” 他看到她眼中的骄傲夹杂着落寞和无助,她的眼神带着晶莹的东西,好似泪光,也好似欲望。 他看到她柔嫩的红唇,婀娜起伏的胸部,他知道她的安全感来自自己,尽管她不肯承认。他压抑了很久的□□开始上涌,他低着头吻她,那么狂热、那么尽情地吻她,把她心上的一切都擦拭得一干二净。 她想说话,可是他的嘴又压下来。突然她感到一阵从没有过的狂热的刺激;这是喜悦和期望、疯狂和兴奋,是对一双过于强大的胳膊、两片过于粗暴的嘴唇以及来得过□□速的向命运的屈服。 他并没打算强行要了她,理智还是战胜了□□,他脱掉身上的赭色袍子,裹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抱了起来。惊魂甫定的她有点不解,但是她没问为什么,她或许有几分渴望,她的内心深处,他的位置很重要。他带给他安全感,他带给她悸动,就好像最初的吻一样的窒息的感觉。 他抹掉了唇上的血渍,抹在了墙壁上,“我现在为你破解这风水局,你不需要再来这里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炎江凌知道这些天她的委屈和不解,因为自己要在北冥度过半年岁月,他不能现身来到她身边。他挥手抹掉了这间屋子墙壁上所有的符咒,把那枚白玉珏放进了自己的手上。屋子瞬间黯淡下来,周围徒剩四壁。哪里有什么书架,哪里有什么几案,不过都是制造出来的幻象罢了。他念动咒语,从墙上钻出来许多纸人,形状大小不一,但是纸人的动作却是整齐划一的。他们扑通跪在地上,跪拜炎江凌。 炎江凌怒斥道,“这一次,你们罪孽深重,我不能容你们,自行了了断吧,还能够去下泉狱领罚,有望转世。” 那些纸人面面相觑,几秒之后便化作一团团火焰,焚烧殆尽。 那些纸人变成灰烬之后,凝聚成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球,慢慢升腾,炎江凌伸手接住那水晶球,对着它说,“下河地狱的门已然敞开,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这个时候墙面突然破开一道门,那门里面蓝色幽光阵阵,水晶球循着蓝光的方向飞走了。 云瑶很是震惊,也很是感佩炎江凌的手段,他是那么强大,夏慕云借助她的血还需要四十多日来破解阵法,如今被他一瞬间就给解决了。她更加深深感觉到,夏慕云的法力已经消退到什么地步,他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你可以去找云深,就说请他来给安信做一次开光大典,欢迎各界人士莅临。然后你的目的就达成了,这里不再会有阴气聚集。我始终相信,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正确的价值观念,不相信养鬼聚阴这种邪祟手段。这件事,幕后还有其他人,需要徐徐图之。”他转身望着还有些瑟瑟发抖的她,扶了她起来,“你如果还想献祭血池,我也不阻拦,只是别再喊我救命了,我很忙。” 他转身要走,又折了回来,“这里没了符咒镇守,一炷香之内就会崩塌,变成一块地基,你是想跟地基融为一体的话,那就在这待着吧。” 听到这话,她马上站了起来,左顾右盼,可是却寻不见出去的路。 炎江凌讪笑一声,拉了她的手,从这聚财阵的阵眼位置走了出来。 此时的安信百货看上去十分安静,如许多深夜的高楼大厦一样安静,云瑶念动咒语,用天眼看了一下,以前周围密布的云雾,此刻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微凉的空气和寂寥的青石板路。她想去正门看看那两个石狮子,就径自沿着大楼的外围去了,石狮子是那么平和,头上没有了恶鬼的身影。 她又走到西南门,看见炎江凌还在原地等她,她没有理会,绕开他走了。 他一直看着她的车子扬起烟尘,一路东去,才微笑一下。 回到家之后,云瑶没有脱下那件袍子,而是穿着它倒床就睡。炎江凌在梦里抹去了她惊悚的记忆,让她可以高枕无忧做个好梦,看着她酣睡如婴孩一般,他放心去了。 灵肉分离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昨晚的惊惧似乎不值一提,虽然心慌犹在。她把那袍子小心地收起来,挂到了衣柜里,挨着那条百蝶裙。她开始不确信,自己心中的那个位置,到底是留给谁的。 她去了福利院,她需要一个安静地所在,来荡涤一下自己的灵魂,她也需要回味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说,好久不见云瑶姐姐,十分想念她。她连忙解释说,最近实在太忙,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以后会坚持每个月来一次的。她看到了一样来福利院做义工的邵清波,两人相视一笑,一起陪孩子们画画,做游戏了。 邵清波说他要去一趟春城,那里是安信发家的地方,安信的黄老板知道邵氏的收购计划之后,竟欣然同意,并且已经备好了接风宴,等他到春城一叙。他还说他已经帮她订好了机票,第二天早上九点半出发。云瑶撇撇嘴,她其实也很想见见这个创始人,想必那个风水局,他也有份儿。 日暮时分,云瑶带着晏青回城,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临江仙饭店,一切如旧,服务员热情不失礼貌,菜品确认过,新鲜烹饪。她点了一份海鲜沙拉和杜松子酒,静静地坐在她之前“闹事”的位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夏慕云此刻处境如何,也不知道那个女青现在如何,炎江凌是否会真的惩戒那个尊贵的女神。 吃完饭,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却发现双脚总是朝着东海医院的方向挪。她看着那个熟悉的窗户,漆黑无光,她摸了摸脖子里的璎珞,凝聚着她的体温,她笑了笑。 她收拾着去春城所用的东西,justin发消息给她,说景辰律所的得力干将芮华陪他们一道去。 云瑶接触过芮华,那是一个妖娆的专业的干练的女子,妖娆的是身段气质,专业的是业务能力,干练的是行事作风。这样一个女子,也曾经是邵清波的前女友之中的一个,这次justin安排她同去,不知道是不是有别样的关系。她不关心那么多,只是想着这次旅行赶紧结束,这次收购赶紧结束,她还有顶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云瑶到达候机厅准备办理登机时,正好遇到了邵清波和芮华。 云瑶在微博和新闻里见过芮华,年少成名,三十出头就成了景辰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最擅长的是并购的案子。天堃请她来做这次并购的法律顾问,也是看中了她最近在一起it界的超级并购案中发挥的作用非常巨大。 芮华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好;眼神可盐可甜,能柔情似水,也能凌厉如锋。今天芮华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奶白色的衬衫有刚柔并济的效果,她挽着邵清波的手臂,款款进入候机厅。跟在他俩身后的,分别是两个人的助理,手里都拎着行李箱。 “您好,芮律师,我是纪云瑶。”云瑶看到两个人走过来,赶紧跑过去,首先伸出手,微笑地望着芮华。 “你好,纪小姐,听小邵说起过你,美女项目经理,悦宁的接班人,justin很有眼光啊。”芮华客气地恭维。 云瑶微笑点头,“芮律师,您过奖,您才是律政精英。” 她转而朝邵清波打招呼,“邵先生,您好。” 邵清波微笑点头,“云瑶,早。” 临走,云瑶接到justin的电话,他说,“你会在春城滞留三周,这三周将会有硬仗要打,记得每天的晨会跟团队对齐一下进度,安排团队一些工作。李蔚然因为论文的关系,将不能陪你去春城,你自己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云瑶点点头,“谢谢领导关心,我会做好项目的,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登机的时候,云瑶在机场左顾右盼,她很欣慰会有一个人拍一拍她的肩膀,然后说“嘿,别瞎看了。”可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一直到他们几个登上飞机,什么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邵清波定的是包机,云瑶看他俩有点你侬我侬的样子,就主动坐了后排,让他们坐在前排。望着窗外的波诡云谲,她想起了墨麒麟,也想起了炎江凌,还有夏慕云。“真的有另外的世界吗?云里面真的有神仙?那墨麒麟的速度比飞机还快,只是走的不是这一方天地。” 就在云瑶神游天外的时候,一位空姐礼貌地询问,“可乐,茶,还是香槟?” 云瑶回过头,“一杯白水,谢谢。” 接过空姐递来的一杯白水,云瑶说了一声谢谢。她看到那空姐的样子熟悉极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喝了几口茶,她觉得有点昏昏沉沉,倦意十足,于是取出来眼罩,躺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她感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召唤着,坐了起来,站在了过道上。可她的身体明明还在座椅上。她看到船舱内的一切都很正常,她的几位同事都在看电影,两位小助理在看手机,邵清波和芮华还在热烈地聊着什么;几位空姐的状态都很安详,那位空姐给云瑶递白水的空姐却不在其中。 后来,云瑶看到那个空姐在她的手上涂抹了一些淡黄色的东西,云瑶大惊,大喊“你在干什么?”空姐回头幽幽望着她,眼神中有种慈爱。而舱内的其他人,对于云瑶的喊叫和惊慌失措却无动于衷。那空姐变成一缕烟尘,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而机舱内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 她这是才晓得,自己已经是个异类。她摇晃躺在座椅上的身体,毫无反应,她这才发现自己是透明的。“难道我变成了自己在万灵阁看到的灵体?我已经灵肉分离了?” 她感到恐惧,害怕,更多的是匪夷所思。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像是幻境,也不像是另一个世界。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回头看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黑人玄帽玄衣,皂靴,黑色面庞;白人白帽素衣雪色面庞。两个人面无表情,身上自带阴风阵阵,让云瑶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你们是黑白无常?” 两人点点头,“云瑶姑娘,是吧,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然后云瑶就被他们拉着拖出了机舱,她感觉自己飘忽着,站在云端,毫无重力一般。她自言自语地说,“我应该在平流,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气流呢?” 黑衣人砖头看着她,“姑娘不必见怪,您现在是灵魂出窍,所以人世间的很多东西,您是感觉不到的。” “什么意思?我是死了吗?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不会这么短命吧?”云瑶被这句“灵魂出窍”给惊着了。 白衣人接话道,“姑娘放心,您有七宝璎珞护体,可以永生,就算神思,灵魂也不会灭,怎么会短命呢?” 云瑶听他说这话,不自主摸了摸颈间的七宝盘螭璎珞,“是不是夏慕云派你们来的,他是不是不能脱身,让你们来看看我。” 两个人点点头,“姑娘所言正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带您去血瀑布,主子,主子他恐怕就是这几日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恐怕这几日’?难道他不行了?”云瑶慌神着,焦急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姑娘亲自去看吧,您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姑娘,这是出入冥界的路引,你好生收着,我二人会护送你到血瀑布旁。” 三人一路御风而行,穿过云海,穿过山霭,穿过归途,穿过湨水,穿过浮光侨,来到了北冥。这个北冥和她之前来过的不大一样:这里有繁华的街市,这里有闪烁的霓虹,这里也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两位差大哥,这里怎么看上去跟人世间一模一样啊?咱们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云瑶感叹这里的繁华,也开始质疑自己是否来错了地方。 “这里其实就是人世间生活的延伸,人世间有的,这里都有。只是掌握十方生灵命运的是大司命,生灵死之后来到这里,就要听咱们主子的。还有一点不同,这里有半年白天,半年黑夜。从三月中旬开始,到主子生辰,这里是白天;从主子生辰之后,这里便是永夜了。”白衣人微微顿首,继续穿行。 “那为什么现在是阴历五月,这里却是灯火辉煌啊,看上去好像黑夜一般。” 两人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他们沿着那条“顺风大道”继续前行,云瑶也“穿行”了几个透明的灵类。“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透明的,和咱们一样?”云瑶试探着问二位差官,因为她发现自己跟好几个人撞上,不需要让路便穿行过去了。 黑衣人并不说话,白衣人继续说,“分是谁了,灵类自然是透明的,鬼和精怪,还有魔,都不是透明的。” 这个时候,云瑶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大喝一声,“又是一个该死的灵类,走路不长眼睛吗?是赶着去投胎还是怎的?” 云瑶赶忙道歉,“大哥,抱歉抱歉,我没瞧路,对不起对不起。”她抬头看的时候被吓到了,那是一个鬼,只见他也有一种面色苍白如雪,嘴唇艳红似血,黑发随意盘旋。 那鬼没有理会她,继续往前走。云瑶惊得心砰砰跳,“差官大哥,这不会是鬼吧?我是透明的,为什么还能撞到他?” 白衣人笑了,那笑容淡化了自己“鬼差”的身份,笑起来面容显得暖了些,“灵类只能被人和灵穿行,其他的族类撞到灵类都是不能穿行的。” 痴情痴念 “姑娘,你收好路引,我们要过奈何桥了。”白衣人提醒云瑶。 “我们都没走鬼门关和黄泉路啊,怎么就来了奈何桥?”云瑶的问题是基于她的知识储备的。 “因为我们走的是浮光侨啊,那里本来就不是鬼魂的必经之路。平常,那是神祗才会走的,这次事急从权,从那里过来,才能最快到达血瀑布。” 云瑶点点头,“噢,原来是这样啊。”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路引,跟护照大小差不多一个小本本,翻开来看,里面有她的肖像,还有一些看不懂的蝌蚪文,“所以,所以我的路引没有鬼帝的印章,对吧?” 白衣人点点头。 此时,三人来到一条长河边,河里的水是血红色,有很重的血腥味,水面时急时徐,不时会有口吐涎液的黑色蛇虫出没。忽然,大河掀起滔天巨浪,血红的水柱一飞冲天,好像要冲破什么东西似的。那冥河的水肯定温度很高,她分明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血水拍岸,沿河路上一片片血迹。 黑衣人拉了云瑶一把,“姑娘小心,冥河这是在惩戒恶鬼,这里的巨浪会拍到血池地狱,淹没那里的恶鬼,让他们感受被血池吞噬的痛苦。除非是犯罪的十方天地的人,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的,阴气太重,让人折寿的。” 云瑶赶紧躲开了,“我以为是女青的诅咒呢,太吓人了。” 他们沿河走了几分钟,来到一座装饰清雅的阁楼旁,阁楼北构西折,雕梁画栋,飞檐云墙。阁楼三层三檐,四角攒尖顶,看上去很有古风,别具一格。正顶层中间,挂着一面牌匾,上书“忘忧阁”三个鎏金大字。 在这忘忧阁旁边,就是一座联拱石桥,通体巨石砌就,关键部位均有银锭铁榫连接。白衣人说,“这里便是奈何桥了。这桥身的石雕护栏上共有望柱九百九十九根,柱高九尺,柱头刻莲座,座下为荷叶墩,柱顶刻有形色各异的异兽。姑娘稍安,我们要过桥了,你把路引放进桥头的白玉碑上,用你的意念想着咱们主子,你就能马上到达血瀑布了。” 云瑶点点头,把路引放到了桥头的石碑上,双手放在路引上面,心中默念着夏慕云的名字,心里盘旋着夏慕云的样子。她手下的路引开始发出一束白光,好像要灼伤云瑶的手心一般。石碑开始松动,然后云瑶感觉自己被什么吸住了,甩进了一个周围如云似雾的空间里。她还没有把着空间看清楚,就开始下沉,下沉,很快脚便着地了。 眼前的云雾慢慢散去,惊涛之声震耳欲聋,云瑶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那道血瀑布:只见它从断崖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急湍翻腾。那瀑布如擎天巨柱,直直插入地下的血池,如闪电劈空,如大海倒悬。血色的瀑布殷红一片,气势雄浑而磅礴,蔚为壮观。 而血池却是另外一幅景象,水面好像烧开了一般,汩汩地冒着水泡,在这样的血色里,连蒸汽都好血色一般,云蒸霞蔚。而且水位好像一直在上升,她能明显感觉到,血池里面的水,离自己所站立的地方越来越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瑶怎么会相信有这样的所在。这样的东西要是倒流到冥界,那会是怎样的灾厄?如果穿过湨水流到人世间,相信这灾难比世界末日更加吓人,那将会是毁灭性的,诺亚方舟恐怕都不能拯救这世界吧。 她望着无边无垠的血池,被血污的腥味熏得够呛,忍不住低头。她在看到了脚下红色的花骨朵,还未绽放,“想必,你就是彼岸花了吧,真美。都说你是地狱最美的景色,我看不假,你看这是什么鬼地方。” 彼岸花摇曳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盛世美颜,也仿佛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云瑶在血池的水面上,寻觅着夏慕云的身影。此时,一双巨大的透明的手,把德贤的魂魄送到了她身后。 除了翻滚的雾气和水汽之外,她看不到水面上有任何活物,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她朝着水面大喊,“夏慕云,你在哪里?我是纪云瑶,我来看你了。” 一声呼喊过后,血池表面并无异象,还是刚来那个样子,水面翻滚,蒸汽升腾。她不停喊着,“不是你说要黑白二位官差大哥带我来的吗?为什么你还不出来,我来冥界你不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吗?你出来啊,你出来啊。”她抓着颈间的盘螭璎珞,“夏慕云,你出来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跳下去了。” 她忽然想到云深和夏慕云的话,“莫非夏慕云已经葬身血池了?夏慕云,你为什么不等我来,不等我来?”她开始嚎啕大哭,趴在血池边上,“夏慕云,你这个骗子,你说好要娶我的,为什么现在说消失就消失?你说话不算话,你这个骗子。夏慕云,你出来,你不是冥界的主神吗?你不是九天鬼帝吗?怎么一个血池你都镇压不住,大禹治水的典故你没听过吗?” 她哭嚎着,声音时高时低,如泣如诉,“夏慕云,你知道吗?炎江凌帮你破了那个风水阵,他还说会严惩那个女青。你不用再为这些琐事费心劳神了,你听得到吗?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是不会知道了,但是,接下来发生什么,我肯定比你清楚。” 她拔出一棵彼岸花,花朵却开放了,那妖冶的花朵仿佛对着云瑶微笑,“你看这花,生得多美,多娇,我从来都没见过真的。我采一朵给自己吧,就算幻灭,我也要绚烂一点,美丽一点。我带着它去找你,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你,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遇见你。” 她抽泣了一声,继续倾诉,“我知道,你是天神,你的灵魂不灭,对不对,那么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吧。我真后悔,都没有记录跟你的回忆,也没有为你拍一张照片,我真是蠢透了。关于你的回忆就这个璎珞了,是不是我跳下去,这个璎珞也会融化呢?它如果有灵,是不是也应该离开我,去寻找你啊?” 她又看着手里的彼岸花,“彼岸花啊彼岸花,你看你还没开,我就把你采了,揠苗助长,你倒是开得如此娇艳了,对不起啊,但是想想我这将死之人,你也能原谅我是不是?” 水面依旧微澜,水波拍打着岸边,云瑶感觉到绝望的情绪弥漫在自己的心底,“夏慕云,你不是骗子,你不是骗子,你救过何悦,救过老纪,救过我,救过李蔚然,你是一个绅士,一个合格的天神。如今你为了天下苍生,葬身这血池地狱,不知道天下苍生会不会感念你的恩情?你拼死护佑的你管辖的五方天地,这人世间,是不是会弃你的牺牲于不顾?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大家压根就不知道你为他们负重前行着,他们以为岁月静好是理所当然的。” 德贤想跟云瑶说几句,可是又怕自己在血池边,被血池吞噬,只能静静看着云瑶。如果云瑶做了傻事,她就会尽力护;她无力阻止云瑶的作为,她听孟婆说过,这是云瑶的命,没人能改得了,除非脱胎换骨。 献祭血池 云瑶的声音几乎都被血瀑布的惊雷之声淹没了,但是她依然在血池边倾诉着,呼号着。“都说我的血可以万灵,眼下不知道还管不管用。”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尖红色的血液流出,“看来不管我变成人还是变成灵,我的血都是存在的。” 她把血滴入血池,那一小片池水开始下沉成一个小坑,她惊愕了,“水位下降?难道我真的有这个能力?” 她不再犹豫,跳进了几乎快到她脚面的血池中。她以为自己会被烫熟或者褪皮的,或者马上就魂飞魄散,身心俱不存在了。 事实并不是这样。 她刚跳下去,德贤也纵身跳进了血池,用自己微弱的灵力环住她的身体。她手里的彼岸花很快就融化了,但是她却完好无损。她伸展着四肢,慢慢地下沉,眼前翻过好多画面。她看到自己和老纪吵架的情景,他们在为云瑶是否要商业联姻争吵着。她还看到了自己来之前的那个世界,老纪和梁老师在吃完饭,梁老师说,他可以提前退休,世界那么大,一起出去看看也是不错的,并不一定要在商场争个你死我活。云瑶笑一笑,“老纪,梁老师,我这辈子可能回不去了,以后这世上再无纪云瑶。想投胎给你们做女儿也是不可能了,这一下我要飞灰湮灭了。难得老纪不钻进钱眼儿,梁老师提前退休也不错。” 她看到了邵清波和芮华推着躺在平床上的云瑶朝着一家医馆的方向跑着,大家神情都很焦急,好像警局的人也来了。他们都以为云瑶昏迷了,昏迷的原因未知。 芮华的助理对警察说,他看到一位空姐递给了纪小姐一杯饮料后就变成这样了。邵清波给他看飞机上的所有值班空姐,却没有看到递给云瑶饮料的那个。 她看到老姐和蒋老师在一起吃饭,老纪在跟蒋老师讲述自己涉足文化零售产业后的远大前景。老纪说,他会增加注资,收购成功后就让云瑶来回归家族企业,不用再给别人打工。梁老师说,邵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意你联合收购,她总觉得邵峻峰的决定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她还看到了盛装的夏慕云。 “慕云,是你吗?”她伸手要去触摸,可是却发现那情景不可触摸,离她很远。 她看到夏慕云身穿九章法服,头戴十二行珠冠冕旒,袍子上的金色游龙栩栩如生。他还是那副让人迷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脸上似乎永远都是带着邪魅。他胸前依旧是那串砗磲珠子,那是初见云瑶的时候他带着的,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她又看到一个身着赤霞袍的女子款款朝她走来,那女子头戴九凤朝冠,六彩大绶,脚踩玄色无忧履,赤霞袍长长地托在身后。她看清了那个女子的容貌,“啊,这是风水阵眼的那个女子,她是谁?是她要嫁给夏慕云吗?看他们的穿着,好像是要行婚礼的。” 随后,她听到仙乐飘飘,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一般。她看到一位银发银须的老人望着他们,“好,好,好。女青能够嫁给九天鬼帝,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她还看到炎江凌朝他们微笑,心满意足地望着他们。炎江凌身旁有一位异常英俊的男子,看着装束,好像是帝君庙里的大司命。 “怎么回事?这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女青?为什么她没受到惩罚?炎江凌,夏慕云,你们都是骗子,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如果不是我亲自来这里,我怎么会知道?夏慕云,你迎娶了你口口声声不爱的女人,炎江凌,你断案不公,趋炎附势。” “夏慕云,你太对不起我,枉我亲自来血池献祭,你却为他人披上嫁衣,你真的对不起我,你置我于何地?”她摇摇头,“终究是我多情了,其实也没什么,我何苦为难自己,来这里也是我心甘情愿。” 她听到女青低声问夏慕云是否真心爱她,凡间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夏慕云说,“都是逢场作戏,一个凡人,怎么能比得上尊贵的天界公主?” 云瑶看着他们三拜九叩,看着他们笑靥如花,看着他们忒煞情多,看着他们步入后堂...... 云瑶听到这些很心痛,好像刀绞一般,“夏慕云,你欺骗了我,我炎江凌也欺骗了我。我随着两位判官大哥至此,竟不知道该恨谁了。也罢,这些人,这些事儿,通通都消失吧。血池地狱,你如果真的通灵无边,那么就融化我吧,让我再也不用想这些,经历痛苦了。” 她看到脚底下一个巨大的星月十角灵符发出红色的光芒,跟她头顶的相同纹路的符文交相辉映。只是头顶的符文好像损坏了几个角,光芒也变得微弱了。继而,她看到到一双巨大的像水一样紫色透明的手开始搅动血池,血池的水翻腾得更加厉害了,她在波涛翻滚之中惊疑不已。她脚底的符文似乎也开始在血池的不断翻涌中开始动摇,她神祗看到符文下面,有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在期盼着什么。那人浑身被锁链拴着,头上和身上都有符咒贴着。 云瑶不再低头看,因为周围有毒蛇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兽类朝她浮游过来。那些蛇虫妖兽好像看到食物的恶狼一般,齐齐扑向了她。她完全闭上了眼睛,等着自己灰飞烟灭。 云瑶有种胸闷的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一直想要喷涌却不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血池中。“为什么我还没死?”大大的疑问困扰着她。 然后,她看见夏慕云长袖一挥,自己眼前就只有血水了,滚烫的血水,明明很烫,自己却毫发无伤,也是十分奇怪了。她看到有个几乎透明的“人”圈住了她。 “你是谁?你是来保护我的吗?” 只是那“人”灵力微弱,用尽她的力气要托举云瑶出血池,却是筋疲力尽,很快就跟血池融化为一体了。云瑶不知道此人是谁,她只是眼中含泪,对那人道了一声“谢谢。” 她迷惑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托着往上升。她回头看了一下,是一身华服的炎江凌,他把她从血池里面救出来了。她自己因为下沉太深,受不了压力的变化,昏厥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看到周围白色的床单,灰色的天花板,闪亮的白炽灯,蓝色的帘子......她已经身在春城市和平医院了。 她醒来之后,努力想回忆过去的情景,却毫无所获,她好像失忆了一般。她只记得自己被带走,然后看到夏慕云大婚,然后就不记得了。 她的病床前无人看护,她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值班护士看到她苏醒之后,叫来了她的主治医生。 几分钟后,一位大夫匆匆赶了过来,查看了她的瞳孔,舌头,还听了她的心跳,确认生命体征之后,他说,“病人现在生命体征恢复,接下来安排给她做个全面的检查,小胡,你通知一下病人家属。” 云瑶一直愣着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记忆断层有太多,她想弄清楚都发生了什么。她被告知卧床休息,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并叮嘱值班护士给她准备流食服用。 还魂春城 她一直没说话,想努力回忆,却只是徒劳。大约半小时之后,她看到了邵清波出现在了病房里,“纪云瑶啊纪云瑶,你可吓死大伙儿了,都以为你去见玉皇大帝了,你知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给我的时候,我心里日了多少条狗吗?我差点想飞天遁地带你回东海,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家纪总交代,老纪非把我撕了不可。你知道吗?老顾都急疯了,打飞的来了一趟了,可是他那边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又打飞的回去了。老顾临走跟我交代,你醒了,第一时间给他报平安。你都昏迷三天了,我寻思着,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该通知你爹妈过来善后了。” 云瑶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一脸的迷惘,“小邵先生,我这是怎么了?病危?发生了什么事情?” 邵清波的讲述,还原了人世间这一部分的真相:他们到达春城机场的时候,邵清波喊云瑶下飞机,却发现云瑶人事不省。他立刻联系机长和相关负责人员,并让他们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然后邵清波的助理迅速联系了春城最好的医院--和平医院。医院的救护车匆匆赶到,抬走了云瑶…… 电击和吸氧均不能恢复呼吸和生命特征,大夫摇摇头,宣布纪云瑶病危。邵清波一下子傻了,机场的人也呆住了,虽然是包机,但是人是在飞机上出事的,航空公司责无旁贷。 后来邵清波的助理天明作证,说是云瑶饮用了空姐递过来的白水后昏迷的,可辨认当天值班的空姐的结果却是“查无此人”。而那个水杯,送检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致命的物质,就是普通的一杯水。飞机上的监控显示,的确有一个空姐递给了云瑶一杯水,可是那个空姐当天一直在东海休假,并未参与那次飞行任务,有人证,有物业监控。 医院对云瑶的检查结果是:没有食物中毒迹象,没有疾病休克症状,就偏偏没有生命体征,呼吸和心跳全没了,这不是太诡异了吗? 更诡异的是,这些情景都被云瑶看到了,在她堕入血池的时候看到了。也就是说,她在血池看到的情景都是真的,那么,夏慕云迎娶女青入冥界的事情,就也是真的了。 她不求什么无上地位,也不求什么无边财富,她只求一个一心一意温暖自己的人,一颗只对自己炽热的心。她总想跟夏慕云求证一下这个事情,因为她认为血池看到的都是幻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作数的。 “一会警方会过来跟你了解一下当时的状况,你要想好怎么应付。” “能怎么应付?销案吧,我没事,我也不会扯上谁,我没有受到伤害,我只是登机前吃了几片防晕机的药片,却不想引起了休克。然后,经过和平医院主治医生的奋力抢救,我顺利脱险。再然后我会送一面锦旗给医院,救死扶伤,妙手仁心。” 邵清波盯着云瑶看了良久,“你确定吗?” 云瑶也看着他,非常坚定地说,“我确定!” 邵清波深呼吸一口气,“好吧,你准备说辞和锦旗,我来处理剩下的事情,你记得给老顾去个电话。” “芮华呢?就你自己来了吗?”云瑶想起来自己此行是做事的,不是来住院的。 “芮华去做前期合规调查了,你放心,第一手资料会汇总好给你的。一会让沈大夫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确认无事之后,再离开医院。我已经给老顾打过电话,说咱们会在春城盘桓数日,你放心好了。” 云瑶觉得万分歉意,“对不起啊,小邵先生,因为我自己的身体原因,给本次行程带来了迟延……” “哪来那么客气的话儿?对了,云深给我来了讯息,说我们回东海之后就可以联系他做法会,还说风水阵已经由高人破解了,我们可以高枕无忧。还真是邪门,谁这么大能耐?还是说风水阵就是个噱头?唉,这年头,为了增加流量,什么瞎话都敢说啊。” 云瑶知道风水阵是谁破的,但是却不便明说,“风水这东西吧,信则有,不信则无。经商的,做官的,大家都供奉赵公明和慈航大师,也说不上来有多大作用。你看好多人家玄关那里都放置钟馗的画像,图的就是个心安罢了。” “说得有道理,神鬼吧,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存在的,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而已。我相信,我们日常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的善恶也自有公允。自从那件事儿之后,我对鬼神充满了敬畏,我觉得冥冥之中,又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我们的周围。这种力量马克思他老人家解释不了,什么法学道学,什么格物致知,都很难解释。其实吧,说到底就一句话,人啊,还是得有点信仰,你说是吧?”邵清波的这番话,像是肺腑之辞,像是一个看惯世间繁华的人的一点觉悟,更像是警醒自己的箴言。 邵清波继续说,“你刚醒,身体很弱,你先躺着吧,我去买点酸奶。如果没什么意外,明天你恢复一些,再做检查,不着急。” 云瑶说了很多感谢的话,邵清波摆摆手,走出了房门。 房间里就剩下云瑶自己了,她才注意观察到,这是个鼎鼎豪华的vip病房,装饰考究不说,连采光,景致,都是最好的,也是托了邵清波和航空公司的福气吧。她拿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半坐着靠在那里。她想去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可实在身上乏力得很,只好作罢了。 她给老纪和justin都去了电话,说了自己只是食物中毒,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玄乎。她奇怪老纪为什么没有赶过来,一打电话才知道,他们去泰国度假,赶上了台风,困在普吉了,要不是早就飞回来了。得知自己平安,老纪和justin都很欣慰,老纪全云瑶不要乱吃东西,justin说让纪自己多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闭上眼睛,想小憩一会,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她本能缩了一下,睁开眼睛,眼前是一身华服的炎江凌。 他的眼神充满了关切,“你还好吗?” 这一句,让云瑶的鼻子一酸,眼泪如泉涌一般流了下来。有些话,她可以对他说的,他懂得自己。 “我不好。”她的眼泪扑簌簌的,但是却没有哭声,只是眼泪。 他拉她入怀,“我知道你不好,所以来陪你。” 云瑶想用力推开他,却发现浑身无力,“我不需要你施舍的温柔,能不能放开我,让我躺在这里。” 炎江凌并不放手,“你看你这副样子,为一个负心的男人,你值得吗?他现在正和他的冥后洞房花烛夜,你却在这儿垂泪到天明。” “你说什么?什么洞房花烛夜?你是说,夏慕云迎娶了女青的事情,是真的?”她气若游丝一般,但还是用力推开了炎江凌。 炎江凌点点头,“我刚从宴席上归来,不然我为何如此华服?” 云瑶看着炎江凌这一身锦衣,腰间佩戴着那枚玲珑玉佩,手上戴着那枚五彩石灵戒,头上的炎阳金冠熠熠生辉。如此行头,肯定是刚刚经过什么重要的场合。 “他一定是为了化解血池怨气,也是为了四海升平。他和女青地位相当,身份匹配,天神就应该娶天神。”云瑶一边擦眼泪,一边辩解。 炎江凌冷笑一声,“那就是说,你不在乎了?那为什么还梨花带雨,悲悲戚戚?” 云瑶咬着牙说,“我才不会在乎,我回去之后就答应老纪,做月宁德接班人了,我何苦要纠结那一场无妄的爱恋?在血池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只要今生快乐无忧,父母安康顺遂,其他的,无所欲,无所求了。” 炎江凌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刚才是谁说自己不好来着?怎么好得这样快?看来,这春城的大夫都是杏林圣手啊,我可要见识一样,他们怎么治疗心伤。” “你走吧,我不想说话了,我想休息一会。对了,谢谢你救命之恩。不知道我的献祭有没有用,血池的灾厄如何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活着回来?我不是跳下去就该融化的吗?”云瑶还是关心血池的状况,因为她见识到那神秘可怕的力量。 “血池?自然是涛声依旧,不过已经恢复到正常水位了。这还多亏了你英勇献身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上流的血,如今是血池之水,一般的邪祟不敢近身的。而你的血,已经完全融进血池了。” “所以,所以我还是献祭成功了,对吗?那为什么他还娶女青啊?”她刚才还笑了一下,转而又开始黯然,“他说过我是报恩,对吧,那么我们现在就是没有缘分了,他的恩情我也还清了。我用这一身的血,还他一个海晏河清。” “你可知陪你献祭的魂灵是谁?”炎江凌好像想起来什么。 “陪我献祭?我的确看到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女人,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云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我只说,她跟你是血亲,她一直从忘忧阁跟随你到血池。因为慑于七宝璎珞的法力,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守望。你跳入血池,璎珞法力受锢,她才能靠近你,用自己的凌厉托举你出血池。” “我的血亲?老纪没有兄弟姐妹,蒋老师也是独生女,会是谁呢?” “你的母亲。”炎江凌望着云瑶的眼睛,慢慢说出了这几个字。 “母亲?” 帝君情深 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很慌张,眼神里面充满了不确定,“你是说,我不是老纪和蒋老师亲生的?” 炎江凌摇摇头,“是他们亲生的。” “那是怎么回事?我的母亲不就是蒋老师,父亲不就是老纪?”云瑶有点激动,不知道炎江凌这模棱两可的说法。 炎江凌坐在床边,“你想听吗?” 云瑶努力点点头。 炎江凌在房间布下了仙障,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这要从这枚戒指说起。” 那是三千多年前,炎江凌循例在清明节前巡查十方天地。 这一日,炎江凌在北冥游走,大司命随侍。途经天池旁,他们听到前方有人说话,便驻足聆听。 原来是一股商队,试图走天池捷径,把从北冥极寒之地运来的上等皮货带回潭州。为首的是一位年轻后生,一身貂皮袍子,头戴翻绒帽子,脚踩鹿皮靴子。随行的伙计们都身穿厚厚的面貌,头戴瓜皮毡帽,厚厚的棉鞋裹着脚。有两位年长的老人在地上蹲着抽烟袋,吧嗒吧嗒地,一言不发。这一行人停在距离天池几里外的地方,望着茫茫的雪原,一边搓手取暖,一边商议着什么。他们身旁是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皮料,都被油布罩着。 为首的后生鼓励同行的人,“伙计们,不要害怕,天池没有传说中那样凶险,根本没有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别人瞎编出来唬人的。” 一位头戴青色瓜皮帽的伙计说,“少爷,我听说书的人讲过,天池真的有索命恶鬼,吃人的白虎。” 那后生抬起头,只见他峨眉淡扫,杏眼流转,粉面含春,可不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后生嘛。“休要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调子,我也从《神怪志》里面读到过一些,书院的先生说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恶鬼白虎,就是一些天池的海市蜃楼罢了,休要见怪。” 另外一位后生似乎是高阶仆人,他对女扮男装的后生说,“少爷,不管是传说,还是神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晏青,你不要跟他们一同来唬我,我可从来不信的。”她边说话边在雪地上铺开一张图纸,“这是我从北地山水先生那里高价求来的地图,从这天池旁边走是最近的路,过了天池,再走几日就是吉林了,只要进了吉林,往后就都是官道了,咱们找个镖局,把东西押送到潭州。” 她看了看茫茫的雪原,从怀中取出一块罗盘,在原地不同方向走了几步,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这个方向,再走几里就是天池了,咱们只消从冰面滑过去,话说我从小在潭州长大,还没有走过冰面呢?咱们来的时候走的林海雪原,路难行不说,货物也没法走啊,你看这条路多好,坦坦荡荡,一望无垠,运送货物那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晏青顺着她指的方向,也附和说,“晏青听少爷的,就走天池,咱们这么多皮货,林海雪原恐难行路。” 这时,一位地上蹲着的老者甩了甩烟袋锅,站了起来,“长卿,你说走哪里便走哪里。这么些年你在落云山,学得都是擒龙伏虎的本事,闯一闯这天池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算有什么精怪,也绝对不会打货品的主意,顶多就是我们几把老骨头,给它吞了啃了,没什么大不了。我老汉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妖魔鬼怪之类的呢。” 长卿恭敬地过去搀扶,“吴叔,这次您就应该在家享清福,您说这么老远,雪路难行的,您还押车过来,长卿实在是罪过大了。” 吴叔走到长卿身边,“说什么话,我过来是为了见证,让那帮老家伙们服气。这次押货若平安返回潭州,我就安排你进入潭州商会,看那些老家伙们敢说个啥。年轻人,就该历练一下,什么天池,什么鬼怪,浑不怕的。” 长卿点点头,“吴叔说得是。”他转而望着大家,“大家也都歇息一会儿了,咱们准备一下,半刻钟后出发吧。如今这天池正值初夏,是永远不会出现黑夜的,咱们只需掐着时间,穿过去就好。” 半刻钟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奔着天池的方向去了。 大司命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帝君大人何以会对人世间的凡夫俗子来了兴趣?也看了好一会子了,咱们该走吧。” 帝君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说话,踩云而去。 还未走远,帝君便折了回来,“少尘,你先走一步,我回天池看一下。” 大司命微笑一声,“那几个凡人自不量力,虽说勇气可嘉,可无意中做了囚牛的晚餐,也是咎由自取。” “作为他们命运的大司命,你现在应该翻看一下,他们的命运如何,不是吗?”帝君依旧面无表情。 大司命抬手,那些人头顶上出现了这些人的寿命和命运状况,“他们的确命不该绝。” “所以,我们何不去观察一下,看看那些人如何勇斗囚牛?”说罢,帝君又来到了天池边上,踩落云头,隐身看着即将踏上天池的那群人。 长卿为首,晏青率领队伍紧随,吴叔押车。到了天池边上,长卿叫停了队伍,他独自一人踩在冰面上,用佩剑试探一下冰面的厚度,“晏青,吴叔,这天池的冰面像是百年不化的,应该十分坚固。” 长卿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出了一片白茫茫,似乎没有其他异样的风景。他心中思忖,“我听山水先生说,这天池上方,如果有祥云出现,那是吉兆,此行必定上上安全;可如果四周有黑云压顶,那就是凶兆,断断不能强行上冰。可是如今这冰面,什么都没有啊?” 她在冰面上站立了一会,回到岸边,跟吴叔低语几句。 吴叔点头,“天色还早,这天池虽说是千里冰封,可我们也不能在冰面逗留太久,以防不测。” “嗯,山水先生说过,这冰面没有三日,是过不去的,可也总好过穿越林海雪原没有时日的好。”她转身对大家说,“各位,一会我们就开始走天池冰面了,根据山水先生地图,如无意外,三日后,我们便可抵达对岸。在滑冰的过程中,大家一定要密切注意脚下以及四周的冰面,如果有裂缝或者异样的声音,大家一定迅速前进,并且高喊示警。” 同行的伙计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点点头。他们在鞋底绑了穿越林海雪原的雪橇,赶了马车,开始在冰面滑行。 前路似乎并无危险,几个时辰过去,也无凶险产生,众人便松懈下来,开始说笑。 “看来,这天池就是个大冰场,也没什么凶险的物什。” “那些东西啊,都是读书人编出来骗大家伙的,年轻人最爱看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传奇话本了。” “这北冥的确是奇怪,都没有黑夜的。” “我听说书的人说了,说过完重阳节,这里就是永夜,那时,北方的恶鬼就开始出来觅食。” “你看你,又胡说,哪有什么恶鬼?都是别人编来唬人的。” 长卿一直不敢掉以轻心,她不断拿出罗盘来观察,生怕走错了方向,带大家踏上不归路。 一行人边说笑着,边往前走,似乎这是普通的行路一般。突然脚下的冰面发出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裂缝隔开了长卿和众人。 长卿大声喊,“晏青,吴叔,你们带着大家往西南走,不必管我。”他拿出宝剑,但是不知道此刻他要面对是什么,难道是真的妖魔鬼怪? 此时,他的头顶弥漫过来一团黑云,黑云中一双金光闪闪的“眼睛”看着她。长卿大吼着,“何方妖怪?休要故弄玄虚,有本事现身出来,咱们打过。” 地面的裂缝已经太大了,长卿都看不到晏青众人,只看到冰面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垠的水面。水面开始翻腾着,卷积着,围绕着那团乌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越来越深,一股盘旋着上升的水柱迅速地涌出来,与那乌云汇合。水柱四围电闪雷鸣,伴着巨大的漩涡,声音震天。 长卿大惊,她虽在海边长大,也见过龙卷风,可从未见过如此巨浪与漩涡。别说是人了,就是大罗神仙,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此情此景,活着离开是不可能了,她收了宝剑,对那漩涡和水柱说,“晏氏长卿,不知哪里冒犯神仙,如果神仙有灵,请保佑吴叔晏青,让他们平安离开。我晏长卿愿以我血肉之躯,慰藉神灵。” 而那神灵似乎根本听不到晏长卿的祷告,乌云中的“眼睛”突然消失,转而再次睁开,并且黑云开始渐渐消退。黑云消退之后,一尊巨大的妖兽出现在漩涡中,那水柱也消失不见了,但是漩涡还在继续转动。只见那妖兽头上有有角,如碗口粗细,长丈余,一双眼睛大如铜铃,鼻子上一只巨大的金环。看头面,像是一头牛,却长着一副蛇形的身子,那盘旋的“水柱”就是它的身子。 云瑶看那妖怪的身子,腿肚子发软,心中暗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冥兽—囚牛吧,牛头蛇身,说是‘牛鬼蛇神’,一点都不假。如今只希望晏青他们平安逃离吧,不过也很可能已经成了这妖怪的腹中之物。” “妖兽,你也曾效命蚩尤大帝,堂堂妖仙,如今却在北冥天池作恶,若蚩尤大帝泉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没想到,这个丫头还了解点奇门遁甲,这会子算是派上用场了。”帝君哂笑着。 大司命忍着笑意,“你看,囚牛似乎听到了这丫头的话,正在思考是不是要吞了她呢。” 囚牛直起身子,口中喷出巨大的水柱,直直喷在了长卿的身上。如此极寒之地,身上喷水,瞬间成冰。 长卿感叹,“你这妖兽,还好我裹得厚实,这水化成冰,不至于打湿我的衣服。” 那妖兽张开嘴巴,卷舌迅速伸了出来,似要卷起长卿。 “其他人都安顿好了?”帝君转过头询问大司命。 大司命点点头,“已然安排好了,就在对岸,此刻的记忆已然忘却。” 大司命看帝君的面色,便猜测道,“莫非她就是?” 帝君点点头,转而嘴角带笑,“都是张天师随口乱说,做不得数。” 大司命这才笑出声,“帝君万年铁树不易,待我稍稍试探一下这女子。”说罢,大司命不再隐身,形神缥缈,出现在了漩涡的上方。 大司命的出现,让囚牛收了神通,化身牛头人身的一个神人,样子却是豹头环眼,凶神恶煞一般。他见到大司命,赶紧跪拜。大司命摆摆手,“囚牛,此女乃是张天师卜算的帝君妇,你不要伤她。” 囚牛并不惊异,“遵命。” 紫宸幽冥 大司命化身白衣仙人,身后金光万丈,出现在波涛中,“下界何人?” 晏长卿见此仙人,想要挥挥手,却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隔着冰层,说不出来。她眼睛里好像看到了希望,可是这希望也不能融化她身上的冰,她开始觉得越来越冷,直到眼睛慢慢闭上。 炎江凌把这个叫晏长卿的男扮女红妆带回了紫宸宫,其他的人则送上了回潭州的路。 潭州的人都以为晏氏长卿长眠北冥,晏氏重孝挂于门上,府内被悲戚的气氛笼罩。晏氏的主人晏婴嚎啕大哭,为长卿建了一座衣冠冢。而晏氏主母--王氏德贤则笃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就这样死去。 是夜,她由通灵人引路,谷神亦凡人来到了潭州城外的万灵阁,拜求帝阁主白后卿,“信女德贤,跪拜阁主大人。我曾在十九年前,收到仙人托梦,说我会诞育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会承载着献祭自身,拯救人世间的重大使命。仙人还说,此女的寿命有二十五岁,可如今她才十九岁啊?” 万灵阁的大门一直黯淡无光,没有回应,德贤却并不放弃。 她继续说,“阁主,德贤无德无能,我愿意质押自己的阳寿,换我女儿回还。” 万灵阁的大门始终没有敞开,她看到一位身着黄色衣袍,脚踩紫色云履的仙人出现在前方,“王氏,你的女儿擅闯北冥禁地,如今已被囚牛禁锢。帝君念在你诞育十世阴女的情分,准许你去北冥探视,只是你需要付出你的生命,你可愿意?” 德贤听到此话,赶忙磕头,“信女此身死不足惜,希望可以看一眼女儿,就算死也瞑目了。” “你且回去,我会让你在幻境看到你的女儿,而幻境结束后,你也将殒命。” 德贤回到潭州城,在睡梦中,看到了冰封中的晏长卿,五官清晰,却毫无生气。按照梦中人的说法,这个冰块会被帝君带走,具体带到哪里他也不清楚。按照约定,心愿达成后,德贤将会灵魂出窍,身体会在三日内腐烂,再也不能还魂。也就是说,德贤见女儿的代价是付出生命。 晏氏一族,先后失去了“长子”,然后失去了主母,晏婴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对于晏氏的产业也不再上心。 另一边,晏长卿在紫宸宫醒来,看到身旁守护她的帝君。 “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晏长卿坐起身,看到眼前的男子眼中充满疲惫,脸上也是冰冷毫无表情。他转而看着这间屋子,似乎与平日自己生活中的屋子不同。 那房子好像特别高,琉璃的房顶,她躺着的那张床床头镶嵌的好像是淡紫色的祥云。床头分别立着两只青铜的仙鹤,高昂着头颅;这床没有云帐,也没有纱幔,只是一张板床。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张榻,塌边一座巨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典籍,每一个书架上都有标签分门别类。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石桌,上面有序地摆列着茶杯茶壶,桌边一顶瑞兽麒麟的香炉,袅袅香烟缓缓溢出,由此可见这屋子的主人一定是爱书且生活极简之人。 “你醒了。”男子只说了这一句,就起身离开了,一位粉色衣服的侍女快步走过来。 “公子,您可醒了,您不知道,帝君大人在这里守候了您七日,整整七日不眠不休。”那侍女眼中又是心疼,又是不敢相信。 “帝君?帝君是谁?” “您居然不知道帝君是谁?”那侍女一边倒水一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晏长卿。 “我知道帝君,就是帝君庙的神像,你不会说刚才那人是那尊神像?”长卿满眼的疑惑,接过来侍女递给她的热水。 侍女拼命点头,“那还能有假,这里就是东华宫的紫宸宫的,是帝君飞升后居住的地方,几万年了,都住在这里。” “啊?你是说……” 那侍女点点头,“帝君把您带回来的时候,您就是一块冰疙瘩,帝君请来上清境的药神,才把您救活。您昏迷这七日,帝君寸步不曾离开。” “那你是谁?我叫霓裳。”原来,“他”并不叫长卿,而是唤作霓裳,一个非常女孩儿的名字。 那侍女愣了一下,“原来您是女儿身,怪不得,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雪落,是伺候紫宸宫的宫娥,现在帝君指我来照看霓裳姑娘。”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怎么会变成冰疙瘩?还有,你家帝君为什么会救我?” 那仙娥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命照看姑娘,其他的,帝君大人没说呢。” 霓裳看那姑娘没有撒谎的意思,应该是真的不知情,所以才会一脸茫然吧,于是她说,“我能参观一下这个紫……” “紫宸宫!”宫娥马上接住她的话。 “当然能,姑娘,您手上戴着的是灵戒,十方天地独一份的荣宠,灵戒识主,看它的颜色微红,想必是认了姑娘做主人了。” 霓裳果然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枚微红色的宝石戒指,好似血珀之类的材质。“这戒指什么时候戴在我手上的?我全然不知啊。” 那是女低头窃笑,“姑娘,张天师曾对帝君说起过,这灵戒可以帮她找到命中注定的妻子,如今灵戒在您手上,想必帝君妇应该就是您了。” 霓裳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说法?那戒指给你戴上试试?”她试图摘下来戒指,却发现好像长在了手上一样,纹丝不动,手指头都勒得通红,可戒指就是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 “姑娘不必劳神,待会儿见了帝君,问一下可以摘取的法子就好。您刚才不是说想去参观吗?要不我带姑娘在这紫宸宫四处走走?” 霓裳心里想着,自己也没有脱身的法子,就勉强听这个侍女的吧。 故事讲到这里,云瑶心生疑惑,“为什么这个叫霓裳的姑娘不想回家去看看呢?她不知道母亲已经为她……” 炎江凌避而不答,继续讲述。 霓裳跟着雪落走出这间屋子,外面就是紫宸宫的各个殿宇,但见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烟霞漫天,祥和之气满溢自不必赘言。 霓裳与雪落一前一后走在云雾缭绕的天街,“雪落,你知道你家帝君留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做什么?自然是救治姑娘啊。” “那救治好之后呢?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的,留在这里做什么?” “留在这里跟帝君一起生活啊。”雪落一脸的“理所当然”。 霓裳一脸懵逼,摇摇头,她的记忆好像全然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我难道没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吗?” “你当然有,只是现在回忆被冰封在北冥天池了。”一个声音传来。 霓裳循声望去,一个身穿银白色□□,手执湘妃玉扇的男子款款走来,雪落欠身施礼,“拜见大司命。” “哦?大司命?看来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大司命微微一笑,点点头,“那是自然,看你想不想知道了。” 霓裳看了眼前这个人一眼,“你既然是大司命,想必不会说谎了,那就辛苦大司命跟我说一说吧!”霓裳眼神诚恳,“我很想知道,人是有根的,不能没有过去,也不能割舍过去。” “你说得对。”大司命走到她身边,“你找机会摆脱身边看着你的这个仙娥,到太液池旁。” “那如果,她把我们的对话告诉给那个帝君呢?”霓裳忽然有个隐忧。 “她不会的,因为她不记得我在这里出现过,这件事情也根本没有发生过。”大司命摇摇扇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霓裳看着大司命离开,转身看着身边的雪落,脸上的神情好像定住了,“雪落,你怎么了?” 雪落在大司命的身影消失之后,回到了自己,“霓裳姑娘,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听说这九重天外有个瑶池,那里风景优美,仙乐飘飘。”霓裳不敢直接提到太液池,生怕刚才的大司命本领没那么高强。 “瑶池啊,那可是无山圣母宴会众仙家的地方,不过最近没有宴饮活动,我可以带您去那里看看。” “不要您您的了,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吧,叫我霓裳。” 雪落的眼睛闪烁着清澈,“不行呢,虽然我跟姑娘年纪相仿,但是在这紫宸宫里,我跟姑娘还有一层主仆的位分之别,我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霓裳摊摊手,“好吧,你这样说,我不想去瑶池了,这里还也没有别的有湖的地方。” 雪落笑了笑,“有啊,太液池啊,那可是咱们帝君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个含元殿,咱们帝君每年都会去幽冥待一段时间,他每次从幽冥回来后都会去含元殿居住一段时间,用太液池的灵力恢复自己,修养自己。” 霓裳若有所思地点头,可是她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帝君到底去哪里,做了什么,她只想知道这个太液池在哪里。“喔,那你们家帝君可真辛苦,每年要去外地待着。” “不是外地,是幽冥,幽冥鬼都。”雪落一边说着,一边引着霓裳往太液池的方向走。 “他不是天上的神仙吗?去那里干嘛?幽冥鬼都不是有阎王爷吗?” “您说的是阎君吧?他们都归属九天鬼帝管辖,只是幽冥那个地方,天神也不能久住,住久了会疯掉的。本来鬼帝大人法力无边,可是近些年似乎有什么病灶,不能久在幽冥,所以帝君大人才会在幽冥居住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其实在我们看来,帝君大人就是出去了几个时辰而已。”雪落一边说,一边引着霓裳往前走。 “哦,那个鬼帝大人也是天神吗?他生了什么病啊?你刚才不是说上清境有医仙药神,怎么都不能救他吗?”作为吃瓜群众,霓裳倒是可以把这个当做话题聊,来打发时间。 雪落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我听说啊,有一个上古的什么妖兽,被鬼帝大人给吞了,可是咱们的鬼帝大人宅心仁厚,没有完全熔化那妖兽。那个妖兽呢,借助鬼帝的仙身,一边蛰伏,一边修炼,近些年来越来越凶,据说把咱们鬼帝大人给折腾得不轻呢。” “哦?宅心仁厚?怕是没这个本事吧,要是真有本事,悄无声息地给消化了,谁知道呢?”霓裳一边走,一边继续跟雪落“吃瓜”。 不胜其寒 雪落便走边继续说,“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上古的神兽可不是说能消化就消化的。有的妖兽就算能消化了肉身,怨念也是不能消化的,那需要强大的意念和无边的法力。” “哦,那就是说这个鬼帝法力不够,意念不专呗。”霓裳乐得嚼舌根子,反正闲来无事。 “姑娘,可不敢这么说,咱们这个鬼帝,可是上清境元始天尊的大弟子,怎么可能法力不够,意念不专?”雪落终年在紫宸宫伺候,很多年都没有人跟她聊天,今天来了霓裳,说了这么感兴趣的话题,不由得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来,与霓裳聊得十分投机。 “那是因为什么呢?”霓裳一边观看这天宫外的优美风景,虽然云蒸霞蔚,仙乐袅袅,处处流光溢彩,可总觉得少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雪落凑在霓裳耳边,悄悄地说,“我听咱们家帝君说起过,不是我故意偷听的,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路过,无意中听到咱们家帝君和天尊大人的对话。” “哦?是吗?快来说说,我最喜欢听这些灵异玄幻故事了。”霓裳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双臂交叉在胸前,静静听雪落继续讲下去。 “我听咱们帝君说,这个鬼帝呢,本来也是上古妖兽,但是因为久在昆仑山下,长期听天尊与各位仙家开坛讲道,慢慢开启了心智。后来天尊大人看他孺子可教,就收了他做弟子,在这之前,天尊从来不收徒弟的。” “所以,这个天尊大人就收了妖兽当徒弟?你们神仙还真是与众不同。”霓裳耸耸肩。 “是啊,据说收徒大会的时候,无山圣母亲自来祝贺,还给他赐仙身,赐法号,赐名,风光无限啊。” “哦?一个妖兽,却是该有个名字,那圣母娘娘给她起的什么名字啊?你见过他吗?”霓裳继续问。 “当然见过,那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了,他就是后来的鬼帝大人,你是不知道,这十方天地里,我一直以为咱们帝君是英俊无二,可是这鬼帝大人,除了英俊,还很幽默,每次来紫宸宫朝拜都跟咱们说说笑笑,也没有一点架子。” “所以,这个鬼帝大人,更招人喜欢,对不对?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鬼帝大人啊?”霓裳故意打趣。 “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喜欢鬼帝大人呢。” “很多人?还有谁呢?”霓裳听到八卦的话题,才开始真正来了兴趣。她听说这鬼帝魅力无边,喜欢他的仙娥可以从弱水排队到南天门了。她还听说有个什么仙人为了鬼帝大闹幽冥地府,被帝君镇压在交趾山,一辈子不能出来了。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太液池旁。 好大一座太液池。按照霓裳所看到的,得有几十顷的占地,周边有仙山环绕,水面波光粼粼,湖水上方祥云朵朵,偶有神鸟飞过,蔚为壮观。湖心有一座宫殿,外墙是藏青色,雕梁画栋,虽远观,也能感觉到宫殿的威严和气势。这宫殿想必就是雪落口中的“含元殿”了吧。 “姑娘您看,这就是太液池,前面是含元殿,咱们没有踩虹桥的本事,过不去那边,只能远远看着。” 霓裳心思并不在这太液池和含元殿,而是想着怎么支走这个姑娘,“你刚才说,有很多人喜欢那个鬼帝,快跟我说说,除了那个大战幽冥的姑娘,还有谁啊?” 雪落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让一个声音给喝止了,是帝君的声音,“雪落,不可背后语人是非!” 霓裳看见那帝君大人穿着一身赭色衣袍走了过来,头顶的炎阳金冠熠熠生辉。 “你来这里做什么?”帝君问云瑶,眼神依旧是冰冷的。 霓裳直直地望着帝君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跟帝君大人有什么渊源,我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我何时可以回去。我知道你们天神都有抹去别人回忆的本事,但是抹去记忆并不意味着跟过去一刀两断。” “你想说什么?”帝君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 “我想知道,北冥天池是怎么回事?这个戒指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 “因为你擅闯天池,被囚牛禁锢,本座带回了你的魂灵,你的身体和记忆却冰封在哪里了。”炎江凌冷冷地说,“你也不必费心思问东问西,你现在已经不是晏霓裳了,晏霓裳已经死了,” “那我是谁?” “你是谁不重要!”帝君的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那就请帝君大人放过我这个不重要的人吧。” 帝君抬起头,看着霓裳的眼睛,“放过你?怎么放?放你到幽冥界接受轮回?还是放你回人间做行尸走肉?” 霓裳的眼神也很倔强,“那也比待在这个了无生趣的地方要好,这里风景壮美,这里楼阁景致,这里仙气缭绕,可是那又怎样?没有一点烟火气,没有一点生趣,都是堆砌出来的华丽之物。” 帝君并不理会,“雪落,你带她回去,以后她将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云海慢慢,瑶光练练,就叫云瑶吧。” 雪落带着云瑶离开了太液池,两个人一路小跑,回到了紫宸宫。 “姑娘,刚才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帝君大人会狠狠责罚我的。” “雪落,如果你们想去人世间看看,你们会在怎么做?”霓裳似乎没有听雪落的小唠叨,她脑海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姑娘,您想做什么啊?帝君说了,您就在紫宸宫吧,实在无趣可以看看书,看看花草,咱们先不到处晃悠了吧。” 云瑶听到这个赐名,不禁抬头纹炎江凌,“难道这个霓裳就是我?你给她赐名云瑶,是什么意思?” 炎江凌本来想握一下云瑶的手,云瑶抽出手,躲开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在鬼市淘换的那副字画,“我记起来了,晏长卿,我屋里挂着的那副字就是她些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兜兜转转几千年,她和我又成了一体。” “后来,这个霓裳还是不愿待在紫宸宫,自己偷偷溜到了南天门,却被路过的宓儿给抓走了。” “宓儿又是谁?抓走霓裳做什么?”云瑶不解。 “宓儿就是洛神,她用自己的心头血制造了十世阴女,并且把此女献祭给了夏慕云。夏慕云吸了你的血,却没有吞噬魂灵,而是委托郁垒把你存放在琉璃斛休养生息。鬼帝曾许你十世安稳,于是把你悄悄放出,投胎做人,可不想你竟然私闯北冥天池。” “你的母亲德贤,并未进入归途,而是悄悄隐藏进了忘忧阁,孟婆一直帮她掩护。夏慕云当然知道,但是他觉得愧对你,也就遮掩过去了。”炎江凌没有停下来,“二十几年前,你的父亲梦到了琉璃斛,琉璃斛里的你就再次被放了出来,随后认识你的母亲,两人结合,生出了现在的纪云瑶。” “所以,我就是灵戒诅咒的十世阴女转世,永远摆脱不了二十五岁的魔咒?” “夏慕云在努力扭转,可是他似乎法力不济。”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吗?为什么你不帮我摆脱诅咒?为什么是夏慕云在努力扭转?” 炎江凌嘴角抽动了一下,“血池有异动,我先走了,你擅自珍重。” 云瑶冷笑一声,“我凭空丢魂三天,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解释,现在你又告诉我,我上辈子的母亲给牺牲了自己,保全了我,你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悲情聚魂 听她这些自说自话,炎江凌心很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漠然,“你好自为之吧,春城之行多有险恶,你务必多加珍重。你再遇到艰难险阻,恐怕,夏慕云就不会出现在你身边了。” 他转身要走,又停了一下,摘下手上的戒指,“这里面染了你和他的血,一个甲子之后才会消失。在他们消失之前,你还是收着吧,我不想带不属于我的东西在身上。”说罢,把戒指丢在了榻上,扬长而去。 云瑶扑过去,捡起那戒指,“灵戒啊灵戒,你到底有什么魔法啊?如果你染了我们的血融,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他?他真的娶了那个坏女人吗?” 这个时候,邵清波从外面走进来,“你在跟谁说话?”他拎着几个小包,里面装着补品,熟食之类的东西吧。 云瑶很不自然地笑笑,“没谁,就是闷得发慌,自言自语几句。”她把戒指戴在手上,“能不能把电脑拿给我,我不做点什么,浑身不舒服。” 邵清波笑了笑,“其实啊,我最喜欢这种工作勤奋的合作伙伴,但是呢,我又怕你嗝儿屁之后朝我索要工伤啊,意外啊什么的费用。所以,你起码在大夫确诊无虞之后,我才会给你办差的东西。在这之前,你就先卧床休息吧,这几天就算带病出差了。” 云瑶耸耸肩,“知道你小邵先生的本事,躺得我的头都发胀了。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下午呢,今天下午不行吗?” “你以为休养生息像过家家啊?”他说着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取出来一盒牛奶,“先喝点牛奶吧,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吃荤腥和富营养的东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疼惜自己。” 云瑶感到有些难为情,“我好想知道你为什么受女人欢迎了,你好像中央空调,对每个女人都这么暖。” 邵清波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青绿色的光,那绿光转瞬即逝,她转过头来,“哎,我说纪云瑶,你是不是脑子瓦特掉了,好心给你买吃食,却被你这样挤兑。有你这样对待伙伴的吗?不,是未婚夫。” 云瑶愣住了,“你说什么?未婚夫?老纪他们胡乱的说辞你都作数?别开玩笑了,你的芮华听到,还不定怎么吃醋呢。” 邵清波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特别的意味,好像月光洒在水面上那样温柔,不过这意味很快就消失了,“跟你开玩笑的,看你这样沉闷总不好,逗闷子让你乐一下。对了,芮华一会就回来,我要先去见一下那个黄老板,你有事给我传讯息。” 云瑶确认邵清波离开后,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发呆。她的脸色略有苍白憔悴,神情也有点恍惚难过,眼皮渐渐松弛,然后耷拉下来,眼睛慢慢闭上了。 其实她不知道,炎江凌一直没走,他就坐在病房的会客沙发上。他看出了邵清波的异样,他从他头顶看到了九头神虫的痕迹。他并没有当场缉拿,而是打算静观其变。 他看到她沉沉睡去时,他用仙障护住了这间屋子,不让任何事情,任何人来打扰她宝贵的睡眠。她太累了,血池之行吸干了她的血,如今体内留着的是血池之水。这血水成分十分复杂,不知道汇聚了多少怨灵,多少魔鬼。如果他不用仙障保护她,恐怕这些血的源头便会来滋扰她,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安宁。 云瑶的血,需要加上十方灵魂的愿力,还有夏慕云的聚魂大法,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其实,她来到血池边上时,夏慕云就在血池中看着云瑶,但是他不能出来。他用玄天印制作的幻象,一点一点进入云瑶的脑海,让她深以为那是自己所见。云瑶也的确相信了,炎江凌配合的演出更加深了她的印象:夏慕云对自己逢场作戏,迎娶了尊贵的天宫公主。 他的仙身在一点点融化,一点点与血池融为一体,而他的腿部已经蜕变成了饕餮的模样。他看到云瑶伤心难过的样子,痛心至极,多么想去擦拭她留下的泪珠,可是自己丑陋凶恶的样子,一定会把她吓坏。他眼睁睁看着她坠入血池,慢慢地被血池吸干了身上的血。他不敢去营救,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自己的力量净化她身边的那一圈血池之水,不至于污染她的身子。他的法力太微弱了,以至于都没有看到损坏符咒的人,他只是确信将臣还被镇压在血池底部,就再也没有力气做其他事情了。穷奇在他体内咆哮,血池的怨气增益了穷奇的法力,穷奇似乎更加嚣张和不可一世了。 他看到保护云瑶的那个灵体即将被血池吞噬时,孟婆将她打捞起来,头也不回地带走了。他本来可以卜算一下,那灵体是谁的,但是他当时真的没有精力那样做。 后来炎江凌出手,自己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忍受着血池怨气的煎熬。星月灵符被损坏,导致血池的水泛起巨浪,汹涌的波涛几乎要逼近丰都山了。山后的地狱已经被血池浸泡,有的恶灵顺着血池的水逆流而上,妄图进入冥河的上游。 夏慕云拼命压制血池,但是彼时已晚,有几百个恶灵已经冲到血瀑布的顶端了。他体内的穷奇开始猛烈斗争,想要冲破他的身体。 夏慕云闭上眼睛,念了一句,“也罢,今日不是我故意要行此法,实在是幽冥众生不能因为我的无能和所谓的善念惨遭灾厄。” 他朝着昆仑山的方向拜了三拜,“师父,弟子无能,母亲,儿子不肖。今日面燃不得已行聚魂大法,只为天下苍生集福。天不藏奸,地不纳垢,今日慕云所做与昆仑山无半点关系,与瑶池也无半点关系,皆是慕云个人意愿,所有的惩罚,慕云一人承受,只求苍生安康,弟子再无其他诉求,儿子再无其他诉求。愿慕云心声可抵达上听!” 他讲完这些盟誓,冥界的黄泉路上雷声阵阵,速来漆黑一片的丰都山上,血月升起。血月出现之日,就是怨气和阴气最重之时,此时聚魂,会法力无边。 他伸手对着云瑶坠入血池的东西施法,片刻,她已经让一道血柱升起,那些血顺着他的手指引的方向快速流动着。 他随手取来琉璃斛一只,用来盛放这些血。然后他的手掌变得无比巨大,巨大到可以直接从冥河河底捞起潜逃的魔鬼和恶灵,潜逃的数百恶灵悉数被抓回。他迅速聚齐自己收藏的十方天地的灵魂,然后祭出七星宝剑,直直插入血池,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岿然不动。 他盘坐在血池的正上方,身下的金莲放射出万道光芒,照耀着血池,也照耀着整个冥界,犹如白昼一般。那十方灵魂在这样的金光照射下,眼睛都不能睁开,更不用说什么反抗了。然后他引了云瑶的半斛鲜血形成一道屏障,渐渐靠近十方灵魂,并慢慢地与灵魂合成一体。十方灵魂围着七星宝剑旋转了九九八十一圈之后拧成一股力量,那力量带着至阳之气,形成如海啸一般的巨大气流,足以撼动整个冥界。 那气流沿着七星宝剑的剑锋直直流下,流到血池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坑。随即,周围血池的水沿着大坑盘旋而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七星宝剑的外围。眼见血池中尘封已久的怨灵纷纷哭嚎着,悲恸着,哭天抢地,好不壮观。 夏慕云念动咒语,伴随着这无比巨大的力量,他的饕餮之身也完全显露出来。巨大的身形蹒跚挪动着,每一步都掀起巨浪,每一个动作都让血池不停翻滚。这聚魂大法的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打开了一个传送门,门后面是什么,夏慕云是非常清楚的。 此时,穷奇从他腰间的口中喷薄而出,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在夏慕云体内多年,自己看似增益的法力只是假象。更没想到的是,它冲破夏慕云的身体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七星宝剑,那是专门用来斩妖除魔的法器。正如炎江凌所说,穷奇冲破夏慕云的身体喷薄而出的时候,就是它灰飞烟灭的时候。而夏慕云也因为穷奇的破坏,感到体力不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驶去了心智。他张开血盆大口,从传送门里面吸出来源源不断的肉林,吞进了他的腹中。 这一切,炎江凌和另外一位年轻人在云端看得真真切切,他摇摇头,“不是本座不容你,而是你魔性未除,如今你擅自动用聚魂大法,看本座不收了你。” 天尊救徒 炎江凌正要行法,听到一声高亢有力的声音,“帝君大人手下留情。” 他看到一身白衣,白眉白须白发的天尊风尘仆仆而来,便上前微笑揖手,“天尊大人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天尊轻拈胡须,揖手说道,“帝君大人说笑,您与天地同寿,师尊与您才勉强与您分庭抗礼。这一句,实在不敢当。” 炎江凌笑了笑,“那是伏羲氏。本座是伏羲氏转世,算是天尊的晚辈。不知道天尊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天尊笑着,指着正在吞食肉林的夏慕云说,“帝君大人明鉴,老朽次来是为了孽徒夏慕云。他枉顾天条戒律,随意行使聚魂大法,实在是罪不可恕。如今,他更是现出饕餮原形,并且借用聚魂术打开了传送肉林之门,更是罪上加罪。” 炎江凌轻叹一口气,“鬼帝如此行径,实在是天理不容,天尊能够大义灭亲,以斩断师徒之情来成全天地大义,那将会是无比高洁的品行。” 天尊点点头,“帝君大人所言甚是,慕云此行的确恶劣,不过念在他初心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冥界的长治久安,为了三才免遭恶灵洗劫。帝君大人,看他虽然行使聚魂大法,可那些魂灵本就作恶多端,留着也是危害十方,慕云聚齐他们,并未对冥界和其他天地造成任何恶劣影响。而且,他牺牲自己的肉身,换来血池的怨气消解,此行应当嘉许才是。至于吞噬肉林,这是饕餮神兽的本性使然,也是聚魂大法迷失了他的心智,那肉林本就是为他准备,他食用多少都无可厚非。帝君大人能否看在老朽的几分薄面上,让我带这孽障回昆仑山,好生□□如何?” 炎江凌冷笑一声,“恐怕不能让天尊如愿了,这孽畜因为一场孽缘,才会导致今日血池异动,本就不可饶恕。他还使得一位人间女子牺牲阳寿,献祭血池,天尊看那斛中鲜血,便是那女子之血。如今这女子身上流动着血池怨气,不知何时何日就会被恶灵纠缠致死。他行聚魂大法,搅动血池尘封的恶灵,这七星宝剑的力量已经让冥界地动山摇了。” 天尊顺着炎江凌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丰都山,北山,阴山都在摇晃,归途塌陷,黄泉路也开始易位。他赶忙从衣袖中取出一件法器,掷了下去。 “帝君大人请看,这是混元金斗,开天辟地以来,算是天地间最有具法力的宝贝了。他既可以降妖除魔,也可以真定乾坤,还可以让诸神无所遁形。我把它置于血池之中,换出七星宝剑,凭借它的无比威力,一定可以挽救摇摇欲坠的冥界。” 炎江凌知道这个法宝,虽然它灵力无边,法力无边,但是凭着他的修为,是可以收回这件法宝的。他如果收回法宝,就落了“不体恤下情”的口实,还会因此引起冥界大乱,更会得罪上清境。而且他知道,这血池异动,是有人破坏了镇压的血符所致,只是对方法力高深,一直蒙着脸,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 他看着那混元金斗脱离了天尊的手之后,开始迅速变大,好像一顶巨大的金色帽子,悬在冥界上方。这帽子里面有一方天地,里面似有和煦阳光,发出暖暖的光芒。洁白的云朵飘动着,浮游着,两只仙鹤在白云下面追逐着,鸣叫着。 天尊抬手,指尖法力无边,金色的闪电带着天地间最原始,最巨大的普度众生大法,融合进混元金斗的无边的祥和之气里,照耀着血池和冥河中受尽酷刑的十方灵魂。 炎江凌知道,天尊要使用这混元金斗无上的法力来帮夏慕云恢复仙身,普度因为这聚魂大法而灰飞烟灭的十方灵魂。他脸上没有一丝喜怒哀惧,平静得好像瑶池内清澈的水。他也抬手,朝那混元金斗施法加持,一束柔和的赤色光芒徐徐加入天尊的金色闪电,一并交汇在混元金斗无边的祥和之气里。 炎江凌身后的人也站了出来,祭出蓝色的光芒,与二人的光芒交辉。这人就是炎江凌推荐的新任鬼帝,陆离。 不知何时,女青也来到他们身边,她满脸泪光地望着血池中狼吞虎咽的夏慕云,后悔不已。她心中忏悔着,“慕云,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愿意经受任何惩罚,我只要你恢复仙身。就算不能嫁给你,哪怕默默守护着你也好啊。” 她祭出平日里采花的花篮。那可不是普通的花篮,那是天地混沌时昆仑山上的仙藤编制而成,法名云开月明乾坤篮。那里面汇集了三才的灵气,现在加上了她毕生的法力,这力量是彩云的颜色,慢慢地融合进混元金斗无边的祥和里面。 四股力量交汇之处,一面巨大的气墙凝结而成,气墙的顶部汇聚成一顶巨大的穹庐,覆盖住整个血池和冥河,其中一股力量完全罩住了了夏慕云那巨大的饕餮之身。此时,周围的仙鹤变成了九只,可以说是无比的祥瑞之兆了。这穹庐不断释放着彩虹般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逆流的冥河水开始顺流而下,血瀑布一泻而下,血池中的水渐渐地下降,直到彼岸花的花枝慢慢显露出来。 那输送肉林的通道也在这彩虹般光芒的照耀下,坍塌了下来,变成一座高高的堤坝,围住了血池的四周。夏慕云也停下了生吞肉林的动作,面朝穹庐,感受普照的祥和之光。饕餮的身子在那股围绕他的光束的试炼中,不断地变小,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七星宝剑也从血池中飞出,跟他的仙身融为一体。 整个施法的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只见血池中的夏慕云恢复了挺拔英俊的仙身,头戴东珠紫金冠,身穿紫色祥云袍,脚踩玄色无忧履,贾宝玉一般的容貌,便是他了。 他恢复仙身之后,看到了云端的四个人,赶忙踏云而来,朝着他们深深施礼,“多谢帝君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师尊,陆先生,多谢女青公主。” 他的话音刚落,女青便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云端。 炎江凌摆手,“鬼帝,你不必多言,此番劫难也是你命中注定。只是死罪虽已逃过,活罪必要惩戒。此番,你无视天条,打开肉林传输之门是为不忠;你借助十世十世纯阴命格的阴血,强行聚魂,是为不仁;一番孽缘引发血池飞浪,冥河逆流,是为不义;动用元始天尊如此高领为你普度众生,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实在是辜负了天尊千万年来对你的教诲,也辜负了冥界众生对你的期许。此番孽缘已了,尔自行去归墟极寒之地领罚吧。九月初九之后,你依旧是九天鬼帝,在此之前,你就在归墟受寒冰穿骨的酷刑吧。我会命令大司命为你掌刑,每日三次,记录在你的功德簿上。继任鬼帝之后,你仍需受满三百载刑罚,以慰十方生灵。至于惩戒女青的法旨,我已经拟好,稍后会送达天帝的手上,她要在地狱之门受火刑三百载,方可再回天宫。”他转身望着天尊,“天尊,不知此番安排可好?” 天尊的额头微微沁出汗珠,他行如此大法,必要好好调理一番方可恢复。帝君的惩戒不疾不徐,也不无道理,他只好点头,“帝君大人治仁慈,治下有方。鬼帝,你自行领罚去吧,切记,以后多行善事,多结善缘。”说罢轻摇拂尘,收了混元金斗,踏云而去。 夏慕云跪领法旨,“多谢帝君大人不杀之恩。在九月之前,是否可以让陆先生代掌冥界?” 炎江凌冷冷地说,“你不必多言,新任鬼帝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本座自会派他远行;我知你心中牵挂,我会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稍后再归墟静候你来领罚。” 炎江凌知道,夏慕云是想去见云瑶最后一面,他虽有不舍,却也理解这最后的情缘。此时,云瑶恩情已报,夏慕云孽缘已了,往后余生,云瑶便是自己的妻子了。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告别的仪式。他在天尊到来之前,将琉璃斛中云瑶的鲜血藏在血池之中滋养,打算了了此事之后,亲自为她换血。 炎江凌身后的陆离,脸上并无表情,他接了炎江凌的密旨,飘然远去了。 曾经沧海 云瑶在仙障的保护下,沉沉睡去。 她在半梦半醒之际,看到了夏慕云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她又惊又喜,眼泪不自主地滑落。她压抑着胸中的激动,把手伸了过去。而他也正好转身,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云瑶怔怔望着他,“恭喜你啊,跟九霄天宫的公主联姻,你们很是登对啊,此刻,你应该是洞房花烛夜啊,怎么舍得撇下娇妻,来这浑浊的人世间?” 夏慕云嘴角的笑容依旧邪魅,帝君允许他来人世间这一遭,是要他来了却情缘的,尽管他万分不舍,却不得不说绝情的话,做绝情的事。“是呀,她与你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一个是天生丽质,一个是蒲柳之身,我用脚指头想想,选谁还不是明面上的。” 云瑶听了这话,怒火中烧,“女青蛇蝎心肠,你却娶她为妻,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恭维她,她至毒至恶,你猪油蒙心,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夏慕云放下她的手,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灾厄,恐怕彼时自己再无机会挽救她于垂危。虽然此刻自己法力无边,却不能时时保护,他懊恼,却无能为力,他不能违背帝君的法旨,更不能再做出格的事情。此番炎江凌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对于自己,也算是有再造之恩。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他除了用自己的智慧和法力维护好冥界之外,再不能有其他想法了。眼前的她,贡献纯阴之血,助力自己聚魂,算是了却了恩情,为了她此生的平安喜乐,他不能再靠近她了。 他指着她手上的灵戒,“本来说好了一个甲子的,现在我后悔了,我们的歃血之盟到此为止吧。”他存了私心,吸走自己凝血的同时,也把她的血吸走了,这算是他最后一点关于她的念想了吧。他把血存进了自己随身的砗磲珠子中,然后笑着说,“你我就算缘灭了,今后余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东海医院的行宫我不会再去,穆昀以后也只是影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洞房,错过吉时可不好。” 云瑶冷笑着,“鬼帝悠着点,别纵欲过度伤了身子……哦,我忘了,九月九你就成太上皇了,赶紧消遣吧,别等到人走茶凉的时候,美人也逃之夭夭了。” 夏慕云冷笑一声,“那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就在刚才,少阳帝君法旨,我连任下一届鬼帝,所以美人应该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倒是你,是不是很伤心?” 云瑶也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人生这么漫长,你不过是一道风景而已。你的百蝶裙,还有七宝璎珞,我会抽空烧给你,不用再来取了。你走吧,美人等急了找我的麻烦,我一介凡夫俗子,可招架不住。” 夏慕云心疼得紧,看她伤心难过的样子,恨不得马上把她拥在怀里,但是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但是脸上依旧闪烁着难以揣摩的笑容,“谢谢你的血,助我练就无上法力,如今我可是这十方天地里面,法力最强的主神。只是苦了你,以后要跟无数怨灵为伴,还要时不时提防魑魅魍魉的造访,啊哟哟,以后的人生啊,会更加精彩的。” 云瑶抓起床单,猛地用力,可是由于长期水米不进,她有点低血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夏慕云看到她倒在床上,赶紧扶了她躺下,顺便为她把脉,“你这小女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你如此难过。忘了我吧,就像你所说,我只是一道风景,而你值得更好的。” 他轻抚她的脸庞,“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把我的血度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受那些恶灵纠缠了。只需数日,我就能恢复如初,而你的身体里面,却流淌着我的血,这样,你又欠我一次了。” 他说完便施法,把自己身体里的血,度了一部分给云瑶,直到他亲眼看着所有的怨灵被吸入玄天印中,他才收了法力。“那百蝶衣和七宝璎珞,不惧人间五行,你不必徒劳了,也许很快,你就不记得这些东西为什么存在了。” 他抓紧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瑶妹,说好了,我要娶你进冥界的,可是我不能那样做。如今我要去归墟受刑,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我不愿你为我伤心落泪。今生与你结缘,我觉得十分美好了,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们缘尽至此吧,我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说那些伤害你的话,这样你才不会太记得我,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因为爱我而伤心致死 。我不会去抹掉你的记忆,我觉得没有记忆的人此生无趣。” 夏慕云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滴落在云瑶的唇边。出于人求存的本能,眼泪流进了云瑶口中,唇齿间,然后被她吞咽了。天神的眼泪,具有祛病避灾的功效,云瑶竟然醒了过来。她看着夏慕云眼中含泪,抓着自己的手,感到惊慌失措,“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鳄鱼的眼泪,你这套把戏,我看着都心疼啊,不去搭台子唱戏,真是可惜了。” 他苦笑着,“看你,贱嘴刻薄的样子,还是我喜欢的,我真的要去洞房了,山高水长,江湖再见吧。” 他知道,归墟已经接到少阳帝君的法旨,开始吞噬他的身体了。他的四肢和身体一点点被归墟吞没,在云瑶看来,真的好像白日见鬼一般,她尖叫着,“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来装鬼糊弄我?”她忽然觉得不对,因为平日里,夏慕云的神出鬼没都是整个消失不见,而不是这样一点点消散。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她冲到了夏慕云面前,摇晃着他,“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是不是血池把你吞噬了?难道血池要来人世间了?你说话啊?” 夏慕云嘴角始终挂着笑容,“瑶妹,不要忘了你说的,记得给我烧纸啊?渤海之东,无底之谷,世上极寒,归墟无边。” 云瑶手中抓着的他的肩膀像蒸发的水蒸气一般,消散了,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了。她低头看着双手的时候,夏慕云整个被归墟抓走了。她再抬头,眼前只有一面窗户和一堵冰冷的墙面,什么都没有了。 归墟受过 炎江凌在云端看到夏慕云的周身,被归墟的八纮九野之水穿过身体,由天汉之流牵引着,他动弹不得。这几股水来自归墟,极为寒冷,穿过夏慕云的身体之后立即成冰,凝结住了。天汉之水却又是温润的弱水,但是却不能完全融化这寒冰。这样的刑罚,对于一个天神来说,也算是极为残酷了。 冥河之水载着罪恶深重的,不能超生怨灵恶鬼和不灭不散的神魂,全都堕入了归墟。归墟是天神的墓地,也是万事万物的最终归宿。尽管每时每刻,由难以计量的东西流入归墟,但归墟里的水,并不因此而有一丝一毫的增减。归墟就好像是一个黑洞,一个无底的黑洞,没人知道归墟的尽处是何方,也没人知道在归墟受刑千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夏慕云虽然来此受刑,他的金莲宝座还在,这宝座可以让他浮在归墟之上,永远不会坠落,也可以助他恢复身体。这一边在归墟上寿星痛苦,那一边却又很快疗伤,周而复始,这就是惩戒。夏慕云的金莲落在归墟上面时,接了法旨的归墟立刻结成冰面,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起,蚀骨的冰雪洋洋洒洒。他虽不惧这些寒冷,可是往后千年,面对着无边的归墟,无边的冰冷,他该心归何处? 云瑶呜呜地哭泣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夏慕云,你到底怎么了?” 她看到手上的戒指闪过一丝红光便黯淡了下去,戒指中的血螭已经消失不见。她像疯了一样,咬破自己的手指,滴到那五彩石戒指上,戒指恢复了红光,却不见血螭形成。 “你不是说,选了我做你的主人吗?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我要你带我去找夏慕云,你要真的是灵戒,就显显灵啊?你这样木讷做什么?”她不清楚,她体内留着夏慕云的血,他的血不能唤醒灵戒的,只有她自己的血才可以。 炎江凌没有看到夏慕云为她换血,因为那一瞬间,归墟带着极强的法阵前来,遮住了他的视线,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他只看到了云瑶过分伤心的样子,他并没有立刻走下云端,“也许,你需要时间,那么,我就给你时间。” 的确,云瑶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些忙碌的事情来占领她的大脑,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抄起桌子上的牛乳,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她还吃了一个苹果,“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眼泪如河一般淌过她的脸庞,打湿了盖在腿上的被子。 她的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都是关于夏慕云,他邪魅的笑容,他狷狂的表情,他好像贾宝玉的那张脸,还有他陪她一起度过的每个瞬间。她一会吃吃笑着,一会嘤嘤哭着,好像一个傻子。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护士来看她,因为大夫叮嘱过的,每两个时辰请测量一□□能数据。护士记录好之后,安慰她,“没事儿,姑娘,你未婚夫说晚上来看你,你可以适当下地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什么的。” “哦,”云瑶没有辩驳,只是说自己好困,想睡一觉,能不能开启“免打扰模式”。 护士笑了笑,“睡吧,我两个小时之后再来给你量体温和血压。” 护士离开后,云瑶这才回到现实:她在春城,不在东海。就算她回去,最早的飞机也得明日了。眼下,她来春城是做事情的,是带着任务的,不能说走就走,那不是一个正常理智的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人固然是感情的动物,可人最终是属于社会的,处在食物链中的任意一个环节,就不能由着自己性子。她除了自求多福和祈求上苍保佑夏慕云平安喜乐之外,此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能做了。 她忽然想起来要给夏慕云发一条消息,“慕云,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否为幻象,但是我依然祝你安康顺遂。看到你的身影一点点被什么东西吞噬,我不知所措,但是听说你连任鬼帝,我想你此刻是平安的。未知血池境况如何?你与女青联姻,想必血池的灾厄已经平安度过。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你在我心中定格的就是这个样子。我不会哭哭啼啼,也不会期期艾艾,既然不能江湖再见,那就各自安好吧。” 她召唤了璎珞,送走了那信札,之后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我会给你烧纸的,也会给你烧那件裙子和璎珞,我们就在没瓜葛了。我倒不是怕女青会上门寻仇,我只是觉得藕断丝连不好。你带给我的美好也罢,恐惧也罢,快乐也罢,伤心也罢,都是过去时了,分手快乐……好像从来没牵过手。” 她再次召唤了璎珞,送走了消息。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梦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云瑶,云瑶。” “你是谁?”云瑶看到那影子,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云瑶虽在梦里,却记起来夏慕云的故事,故事里的霓裳和德贤。 “这一生,我没有陪你一起长大,所以你的脑海里面,没有什么记忆。我寻了你千载,今生终于找到你了。”那模糊的影子说。 对于母亲这个词汇,所有的人都会动容,习惯了蒋老师,如今却被自己上一世的母亲所救,而这个“母亲”却被血池融化了。加上她当下的状态十分脆弱,这份动容就更让人心疼,她不禁潸然泪下“母亲,母亲。” 那模糊的影子张开双臂,拥云瑶入怀,“瑶儿,这些年苦了你,为娘在忘忧阁都看到了。” 云瑶没有听她说什么,只是想抱住母亲的身子,“母亲,瑶儿心里好苦。” 母亲抚摸着你唱的发丝,用充满慈爱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心悦鬼帝,对不对?” 听到这句,云瑶的眼泪更凶了,她拼命地点头,“是的,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我那样好,在我危急的时候,在我失落的时候,在我无助的时候,一直陪伴着我。可是如今,他却为别人披上嫁衣,我怎么敢相信,我怎么肯相信啊?” 母亲拥抱着云瑶,“傻孩子,我都懂,只是这是天机,母亲也不敢多言,我只告诉你,鬼帝不是多情之人。” 云瑶喃喃地说,“爱人的作用是什么?就是用来朝朝暮暮的,我不喜欢两地相思苦,我也不喜欢海底月是天上月,我只希望眼前人是心上人。世间不易,生活那么苦,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点甜。你能上天入地又如何?你能守护这世界上的一切,却不能守护我。” 其实后面那些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也很希望那些话会被归墟的夏慕云听到。说完这些话,两行清泪从眼角涌出,顺着脸庞滑落,到了颈间,钻到了她的头发里。 母亲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虚弱,拥抱也渐渐无力。云瑶哭着喊着,母亲还是消失了,就好像夏慕云消失的情景一样,化成透明的沙砾,消散在空中,不可捉摸。 原来她在血池时,差点灰飞烟灭,多亏孟婆出手相救,却被经过的阴司嗅到魂魄的气息。孟婆施法修复德贤的灵魂,并苦苦哀求阴司,给她一次见女儿的机会。阴司却并不动容,并道,“阎王教你三更去,谁敢留人到五更?魂魄没有路引,强行进入血池地狱,本就是触犯幽冥界规的,此刻融化在血池已经算是造化,如今还妄想幽魂会亲?” 孟婆拉那阴司走到一旁,悄悄说了几句,那阴司脸上立刻恭敬起来,“晏夫人为人之母,此心可昭日月,吾等必定拼尽全力周旋,只是请夫人务必赶在今夜子时之前赶回,不要让吾等为难。” 孟婆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看那阴司的脸色,想想也能知晓几分了。 德贤的魂魄消散之后,一个身着银色绛云衫的女子出现了,“霓裳,你不要为德贤伤心难过,她的魂魄流放千载,如今踏上归途,即将投胎,重新做人了。” 云瑶大惊,“您是谁?您怎么知晓?她会去哪里投胎?” 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竟然暖暖的,“我是谁,你无需知晓,我只告诉你,三日之后,京都妇产医院,产妇的名字叫岳临霜。” 女子说完,身影就隐去了,留下怔怔发愣的云瑶,她口中重复着那句,“三日之后下午两点,京都妇产医院,岳临霜。” 德贤投胎 云瑶梦醒,泪湿枕上,她记不清梦中的影子,但是却怀恋那个温暖的拥抱。她呆呆地望着屋顶,泪水继续婆娑。 她赶紧拿起手机,定了中午到北京的机票,她一定不要错过德贤母亲投胎的时刻。她悄悄拔去了身上的针管,换了那身病号服,带着口罩溜出了医院。 到了北京,已经是傍晚了,她入住了京都妇产医院附近的一家假日酒店。她正在休息时,何悦的电话打了过来。 “姑奶奶,你不好好在医院待着,你去哪了?”何悦的声音风风火火,带着焦虑和担心。 “我在北京,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谢谢你去春城看我,我没事,你放心吧,悦悦。” “什么事情?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不知道医院的医生都被那个小邵总给骂成什么了,差点打起来,警察都来了。” 可能是大病初愈,云瑶的情绪很不稳定,她听到有人因为自己起了冲突,更加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悦悦,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一定会跟你说。” 何悦叹了一口气,“你在北京哪里啊?我打算回北京了,跟江晨商量好了,他申请到北京工作。我刚辞职,听说你在春城出事,我就急匆匆赶来了。你在北京,正好,我就直接回北京吧,到时候你回东海,帮我收拾东西。” 云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悦悦,我在京都妇产医院旁边的假日酒店。” 何悦一惊,“你怀孕了?去那里做什么?你别说了,我跟小邵总打个招呼,说你在办很重要的私事,五天之后回春城跟他汇合。” 挂断电话之后,云瑶哭了好一会儿,心情略平复好,就给邵清波去了电话。 “对不起,邵总,这次是我的做法不专业了,但是如果当时跟您说,我又担心不能走……” 邵清波笑了笑,“没事,我们要跟老顾说,你安心办事吧,刚才何悦跟我解释了。不过,你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过后,你必须出现在和平医院的病房,要不这边,我没法解释,希望你可以理解,这几天,我会帮你挡一挡。” 云瑶拼命致谢,“谢谢邵总,谢谢您,五天之后,我一定回春城。” 她没有洗漱,实在觉得疲惫,加上情绪的激动,没多久就昏昏入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懒洋洋地照进云瑶的床上,她感觉自己好像复原了一些。站起身的时候,却因为长时间不进食,低血糖犯了,两眼一黑,倒在床上。 几分钟后,她感觉恢复了些,“我得赶紧先去医院看看,看看那个叫岳临霜的产妇。” 她叫了外卖,洗完澡,真好外卖就到了。 她去妇产医院时,里面待产的产妇,产检的孕妇,还有各种焦虑的准爸爸妈妈们,婴儿们,气氛温暖而和谐。 她去问询台,问了这个叫做岳临霜的产妇是否入住? “您是产妇的什么人?”工作人员很警觉地问。 云瑶迅速地转了一下脑筋,“我是岳临霜的,岳临霜的表妹,我妈是她姑妈,听说她不好好配合医生做产前训练,我来跟她做做思想工作。” 云瑶的胡诌居然误打误撞给蒙对了,正好岳临霜的主治医生经过,“岳临霜表妹是吧,产妇这几天的确情绪激动,不配合产前训练。都见红了,不吃不喝,哪有力气生孩子?” 云瑶趁热打铁,“谁说不是,我舅妈都快急死了,表姐夫也是很无奈,我才来医院的。” 医生瞟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在六楼的产科病房,云瑶见到了因为阵痛而□□的岳临霜。云瑶看着那位即将成为德贤投胎后的母亲的女人,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云瑶擦擦眼泪,走到了岳临霜面前。产妇意识不是很清晰,以为有护工来催她吃饭喝水了,“大姐,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想吃,不想喝。” 云瑶抓住产妇的手,“你要想想啊,你的宝宝多么想来到这个世界,她那么期盼着,你不吃饭,不喝水,怎么有力气带她来到这个世界呢?她那么小,那么可爱,你没有力气怎么保护她?” “可我吃不下去啊。”产妇的表情很痛苦,抓着云瑶的手也在用力,看来阵痛折磨得她没有气力说话了。 “你要想,那个天使在天上看了好久,选了好久,采选了你作为她的母亲,咱们不要辜负她的信任啊。”云瑶轻柔细语,“有很多人想留住这段缘分,却不得,怎么用力都抓不住,那影子就好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里面流走了。她好不容易才知道,这缘分可以在这里重新再续,从祖国的西南边陲,来到北京,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个她……” 产妇的阵痛刚刚好一些,就看到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垂泪的云瑶,“大姐,你是新来的护工吗?” 云瑶慌忙擦拭眼泪,拼命点头,“不是不是,啊,是是是,岳小姐,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着那个天使来拥抱你。” 产妇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你在那抹眼泪,我觉得很感动,我吃不下别的东西,巧克力有吗?” 云瑶赶紧从包里掏出来巧克力,打开包装,递给产妇,“岳小姐,给你巧克力。” 产妇吃了一口巧克力,“这个孩子啊,跟我缘分很深啊,从我怀孕开始,两次先兆性流产,还有一次我没站稳,磕在桌子上,孩子都没事。大后天,就是预产期了,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怕没人照顾,就赶紧来医院住下了。” “你的爱人呢?家人呢?” “我的爱人,是一名解放军战士,正在执勤,不能来医院陪我。我的爸妈在外地,说没有买到火车票,买到火车票就来。我的公婆很早就去世了,我都没见过。”产妇说着,黯然神伤。 云瑶灵机一动,她很想帮帮这个产妇,“你的家人在哪里?那里有没有机场,我可以帮他们订到机票。” 产妇犹豫了一下,“机票太贵了,爸妈和姐姐都过来的话,得好多钱。” “没事,我有朋友在航空公司上班,可以买到特价机票的。”云瑶故意撒谎,她希望自己可以用自己的一些微薄的助力,帮到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即将成为德贤妈妈的女人。 云瑶帮她的父母定了最快的机票来北京,自己则一直守护在产妇身边,握住她的手。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产妇开始宫缩,身子几位虚弱,云瑶被抓着的那只手都快要破开了。她努力笑着,想让自己的笑容给产妇带去力量和温暖。 第二天晚上,云瑶回到酒店时,小心地对手进行了消毒,何悦的电话打过来了。半个多小时以后,何悦出现在了酒店。 “姑奶奶,现在可以说了吧,怎么回事?” “你相信灵异事件吗?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的灵戒和那个贾宝玉吗?你还记得临江仙吗?” 何悦点点头,“记得啊,你经历过的,肯定是真的,我信。” “我为什么在春城医院,医生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我却没有呼吸,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云瑶坐在床上,拉着何悦也坐在那里。 她继续说,“我说我去阴曹地府转了一圈,你信吗?我去那里是为了见一见夏慕云,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贾宝玉。” 云瑶絮絮叨叨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了何悦,听得何悦如堕五里雾中,“天哪,这些天你都经历了什么?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简直就像传说一样。” 云瑶点点头,“是啊,的确不可思议。” “你说,那个叫岳临霜的女人,会生下你前世母亲投胎的孩子?啊,不是,是你前世的母亲会投胎到岳临霜的肚子里,明天下午两点降生?”何悦有点语无伦次,她也是很激动,头一回听到这样离奇曲折的事情,比小说还精彩。 云瑶抿着唇,点点头,“正解。” “我跟你说哈,我就在电视剧里见过投胎,显示生活还没见过呢,你得带我去见识见识,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云瑶点点头,“你来了,就一起去吧,这个女人也是可怜,我给你转十万,你帮我取出来,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何悦点点头,“嗯嗯,好,这个必须的,我没有你那么土豪,就出一万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何悦拉着云瑶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关于夏慕云呢,作为闺蜜规劝你几句,你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是凡人,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不是有句话叫人鬼殊途,既然他都为别人披上嫁衣了,你也不必恼火。他们的世界和咱们不一样,很可能有无奈,也很可能那就是规则。你凡事要看开点,不要钻牛角尖,不是说缘起缘灭吗?就当缘灭了,就当一场轰轰烈烈吧,总要回归平静的。” 何悦停了一下,继续说,“或许那个鬼,啊,就说那个慕云哥哥吧,或许他真的优秀到无以复加,可咱们都是凡人,怎么可能跟人家纠缠不清呢?就算真的在一起了,咱们又有那个福分去消瘦这份儿神情吗?” 何悦看到云瑶的眼中又噙满泪水,她给云瑶擦了擦,继续说,“算了,别想了,不是前世的恩情吗?今生你也报完恩了,自己的血都不要了,去给人家献祭,帮人家的忙,这也就算恩情还清了。报完恩,就适可而止吧,别像白素贞一样,生出什么其他幺蛾子。” “好了,你早点睡吧,我明天过来看你,老何在家等着我呢,看你这个状态,我就不带你回去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再来我家做客。” 何悦离开酒店后,云瑶陷入了沉思,“缘起灵戒,缘灭血池?是啊,缘灭,炎江凌也说过,恩都报过了,情还有必要继续吗?”云瑶似乎在自言自语,眼泪好像溪流一般,涌出来,却退不下去,源源不断。 天一叙说 第二天下午两点,产妇的家人也来到了医院,在众人的万千期盼中,云瑶和何悦看到了德贤半透明的身影。 何悦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觉得不可思议;云瑶的眼中饱含泪水,脸上却是笑容。德贤并没有看到她们,而是对着斜上方的空中微微一笑。云瑶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了身着银色绛云纱的那个女人,女人对她报以微笑。 孩子降生了,哭声洪亮,云瑶信息落泪,在产妇的枕头下面,留下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十一万现金。为了解释误会,她还留下一个纸条,“临霜,恭喜你做妈妈了,作为军嫂,你无比伟大。我跟你的孩子缘分也很深,这点钱是我给你和孩子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落款是一位有缘人。 三天之后,云瑶在春城出院,跟着芮华和邵清波来到了位于春城市中心,安信旗下的望江楼。 邵清波叮嘱她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看一下芮华这几天整理的资料,研究一下安信现阶段的经营状况和天堃悦宁的预期目标之间有什么关系。 到酒楼门口时,邵清波说,“今天,黄老板要给咱们接风洗尘,他听说美女项目经理大病初愈,也是一场压惊宴。” 云瑶点头允诺着,“明白,我知道这个黄老板的,也做过功课,放心吧。” 邵清波点点头,“嗯,不过我听说……” “听说什么?”云瑶有些不明白,邵清波似乎想说什么。 “你听说过天一法师么”邵清波压低声音说。 “什么天一法师?”云瑶不明白邵清波想说什么。 “我听说啊,这望江楼里锁着一个法师的魂灵,是死神亲自出手锁住的。” “死神?那是个什么品级的神仙?我怎么没听过?”云瑶确实没听过死神的头衔,她没听夏慕云提起过这样一号神仙头衔。就算真的有死神,那也应该是夏慕云,不能有旁的什么人啊。 “我听说啊……” 云瑶想起来李蔚然那个关于法师的故事,而邵清波的版本正是这故事的下半段。 话说天一法师被迷阵困住,无意中闯入了黄氏的庄园。他看到庄园上空黑雾笼罩,无数的生魂正在黑雾中跌跌撞撞,看那生魂的灵力微弱,想必是刚脱离肉身不久。 天一法师正欲出手,却发现一位无面巨人,身披黑色斗篷,一手拿开天巨斧,一手擎着巨大的招魂幡。那巨人的头部位置喷出一团火焰,开始煅烧那些生魂,并驱赶他们进入招魂幡。 天一法师大喝一声,“呔,尔等何人?敢在人世间行招魂邪术?” 那无脸巨人转过头来,手中的鬼斧快速祭出,另一边的招魂幡仍继续吸纳魂魄。 那斧子好像被人操控一般,跟天一法师缠斗起来。斧子碰到拂尘时,火花迸现,庄园外一片光亮。 天一法师一边与那鬼斧缠斗,一边祭出一件乾坤袋,想要收了那些灵魂。无脸巨人看到那乾坤袋之后,收了神通,携了斧子和招魂幡,迅速地离开了。 天一法师收了那些生魂,驱散了雾气,天朗气清,全然不似刚才的云山雾罩。他快步来到了那黄氏庄园,却看见横七竖八躺了许多人,想必正是那生魂的主人。 一口灵气在胸,乾坤袋笼罩在庄园上空。法师念动咒语,“清者为清,生魂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法师手摇拂尘,长喝一声“无量天尊”。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些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全都爬了起来,仿佛忘却了什么一般。大家互相望着,“哎,刚才我们不是在望江楼吃饭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在安信百货给我老婆看珠宝,怎么也来了这里” 那些人不记得发生的事情,也不觉得恐惧,有人认出了黄氏庄园,“我认得这里,这是安信的黄老板的私家庄园,我等为何出现在这里呢?莫不是和传说有关?” 一听到传说这个词,大家纷纷凑了上来,“什么样的传说?” 那人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我听说啊,这个庄园是魔鬼的献祭场,不知道多少人丧命在这里了呢,说不定刚才,我等就是被魔鬼抓来的。” “啊,魔鬼?你别造谣,在这里危言耸听?”有人却不信。 那人继续说道,“上个月,我在附近遇到鬼打墙,亲眼看见一个手提鬼斧的巨人,不,那不是人,是魔鬼在此处喷火。” 众人听说这魔鬼的又来,惊慌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只有那个说魔鬼的人留了下来。那人摇身一变,原来是天一法师幻化,目的是为了驱散众人,查看这庄园有什么异样。 天一法师念动咒语,开启天眼,看到这庄园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这法阵力量巨大,整座庄园都泛着强烈的红色光晕。这法阵十分奇特,不像是八卦,也不像是二十八宿,更不像是五行。 说起来,这天一法师也是师承碧霞元君,对于各种仙家阵法也是有所涉猎,只是眼前这阵法实在奇特,他竟一时判断不出来。他手里拿着碧霞元君赏赐的北斗星盘,可是星盘纹丝不动,这样的情景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这法阵与北斗星盘无关;另一种解释就是这法阵的法力已经盖过北斗星盘,使它不能发挥作用。就表象来看,法阵纹丝不动的原因似乎是前者。 碧霞元君的北斗星盘,是泰山碧霞元君祠的法宝之一,其作用可以探测十方天地有记载的任何一种法阵,并找到法阵的生门。该星盘乃是用九天玄铁制成,十分坚硬,构造也十分精密,里面凝聚了碧霞元君一生心血。此星盘共七枚,分别赐予元君的七位坐下弟子,暗河北斗之意,天一法师便是这七大弟子之一,因此他也持有一枚这样的星盘。 法师沿着东侧的楼梯拾级而上,北斗星盘突然疯狂转动,天一法师高度警惕,拔出了背上的破云剑,拿捏着脚步。 “黄口小儿,还是赶紧离开吧,在本座改变主意之前。”天一法师听到二楼有声音传出,那声音有点女人的尖,也有点细,但细细听来,却是男声。 天一法师并不畏惧,这十方天地里,敢自称“本座”的人不计其数,但凡有点法力或者道行的人,都敢以此自诩。只是真正当得起这几个字的人,无非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个。二楼的这个,但看法阵的邪恶和强烈的红晕,想必不是神阶,更不是鬼阶。如果不能跟这位对峙过招,以他的智慧和能力,很难判断出来这是何方神圣。 他辨别不清声音的具体方位,只得对着二楼说,“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既然有胆量在光天化日行招魂邪术,那么不妨现身一叙。” “好大的胆量,管闲事管到本座头上来了。”那人仍未现身,躲在暗处回话。 天一法师的脚步踏到了二楼的地面,他小心翼翼向前,手里的星盘开始指示阵法的死穴与生门。然而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法阵似乎变换起来,星盘指示的方位也开始变化,并且指针一直旋转,停不下来。 天一法师心里暗忖道,“好强的阵法运转,紫薇阁的阵法,加上八字四柱的排布,这布阵之人法力之高强,在这十方天地,恐怕屈指可数。” 法师大声地说,“我看这法阵也不过如此,比起帝君大人的九曲黄河阵,还是差了些火候。不知前辈从何处习得这阵法,可否赐教一二?” 那声音并不愠怒,只是冷笑一声,“小儿,你的师父在这阵中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你竟然大放厥词,说出这样话。” “哦?前辈竟然认识师尊?想必是师尊故交,晚辈今日若不拜见,实在是失礼。”说罢,天一法师低头拜揖,手里却紧握着破云剑,时刻警惕着。 就在法师低头的瞬间,一条赤色巨蟒从楼面深处迅疾地窜出,试图要缠住法师。法师感觉到红色袭来之时,并未抬头,而是直接祭出宝剑,催动咒语,让那宝剑与蟒蛇颤抖。却不曾想,那蟒蛇实在利害,宝剑竟然被甩到地上,动弹不得。法师使力召唤,宝剑却纹丝不动。 法师挥舞拂尘,与蟒蛇缠斗,却也在三五回合之后败下阵来。蟒蛇旋即缠住了法师,并且越缠越紧,法师感到呼吸困难,脸色也变得青紫难看。 “前辈是妖王?”法师凭着自己的见识,觉得这蟒蛇是妖王的真身。蟒蛇并不说话,只是发动力气,想要缠死法师。 千钧一发之际,那身披黑色斗篷的无脸巨人出现在面前。他向蟒蛇稽首,发出模糊的声音,“妖王息怒,不妨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交给属下,属下定让这儿郎生不如死,还能为咱们办事。” 蟒蛇吐了几口信子,似乎在思忖什么。转而,蟒蛇松口,退到了楼面的阴暗处,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大护法,你倒是说说,怎么让他为咱们办事?” 被叫做大护法的无面人说,“启禀妖王,这小儿不是有一个星盘吗?这星盘测算命格可比咱们的法器要精准多了,只要咱们把这星盘在周边转上一转,让那些符合条件的人自动来咱们的法阵,不比咱们自己翻看生死簿把它们弄过来要省力吗?” “有道理,既如此,那你就去办吧,小儿就暂时交给你处置吧。” 就这样,那大护法就把天一法师带到了望江楼,并且禁锢在了这楼里,具体禁锢在什么位置,一般人就不得而知了。 借酒起色 云瑶听完邵清波的讲述,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但是表情却是不屑,“你是说,这楼里禁锢着天一法师?死神做的?还拿着斧子,这段子编得,这是中国,怎么会有拿着斧子的死神?” 邵清波点点头,“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你别不信,这死神可能可能不是死神,民间文学,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夸张,但是这个望海楼,可能真有什么异常。” “那你看出来有什么异象吗?”云瑶四下张望了一下,并未发现有异的地方。 “没有,不过老黄肯定知道,一会宴席上,咱们见机行事。” 云瑶点点头,几个人齐齐进入了望江楼。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锦缎唐装,眉眼精明,十分精瘦的男人朝他们走过来。那人脸上皮笑肉不笑,对着邵清波和云瑶施礼道,“是老黄的过错,小邵公子大奖光临,我没有亲自去机场迎接,还有纪小姐,听说你大病初愈,春城穷山恶水,让纪妹妹受苦了,实在是罪过。” 邵清波也回礼道,“黄老板哪里话来,这不是纪经理刚恢复好一点,我二人赶着就来了吗?” 黄昆胜转眼望向云瑶,“听闻纪妹妹来春城之后,水土不服,昏厥不起,不知如今可安好些了?” 云瑶赶紧跟黄老板欠身,“劳黄老板记挂,我如今一切都好,要不也不能好端端地来赴宴啊。” 几个人各自揣着心事,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黄老板对邵清波说,“我刚才还在跟你父亲念叨你,不想你这么快就来了,邵兄一定十分欢喜。” “父亲?他……”邵清波并未得到消息,也不知道邵峻峰竟然在春城。 果不其然,那黄老板的身后传来邵峻峰的声音,“怎么,不认得为父了?” 邵清波赶忙上前一步,看到了脸上带笑的父亲朝着他们走过来。 邵清波赶忙道,“父亲,您来春城,也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措手不及的。对了,老顾也来了吗?” 邵峻峰摇摇头,“老顾没来,只是我想亲自看一看安信的总把子,便来到了春城。” 云瑶,晏青,还有芮华都向邵峻峰拜揖施礼,邵峻峰却并不看这些人,只是面向邵清波一人。 “都别站着了,赶紧入席吧。”黄老板熟稔地跟大家说。 敬酒的时候,这个黄老板来到云瑶身边,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云瑶,“纪妹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项目经理,全权负责这次收购,真是后生可畏啊。” 云瑶赶忙起身,“黄老板谬赞了,促成天堃悦宁与安信进一步的合作而已,后续的事情还需要黄老板和邵公子的大力支持。” 黄总要给云瑶敬酒,“叫什么黄老板啊,多生分?叫黄哥,在春城,我就是你的大哥。在春城地界上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直接给我信儿,我替你摆平。”说着话,就要拉住云瑶的手。 云瑶的胃部感到一阵痉挛,恶心透了,她想躲开却不得。她深呼吸一口,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有距离的笑容。好几次黄老板想要拉云瑶的手,都被她巧妙地躲开了。 这一幕被坐在主席位置的邵云峰尽收眼底,他马上明白了黄总的意图,于是他唤来了手下,亲手递上一盒大红袍,“早就听闻黄总喜好这一口,我特地从潭州带来一盒臻品云峰,希望黄总可以笑纳。” 黄昆生眼睛放光,盯着邵峻峰手上那盒云峰,“哟哟哟,邵先生如此盛情,老黄我真是惶恐呀,这可是臻品云峰啊,就只有那么一棵树,啧啧。” “美玉埋在深山,需要发现美的人来把它开采;这好茶也得有懂它的人来品才行啊,黄总是爱茶懂茶之人,就不要推辞了吧。”邵峻峰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一副“受之无愧,却之不恭”的神情。 老黄伸手接过来那茶,“邵先生如此美意,老黄我就收下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回赠邵先生的东西,悦宁集团的纪老板没有来春城,真是遗憾,那我就只能预祝咱们三家合作愉快了。”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转而举起酒杯,跟邵云峰把酒言欢了。 芮华用眼神提醒了邵清波,他的表情看上去恶心急了,白了黄昆生一眼,也举起了酒杯,“黄老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酒酣耳热之后,邵云峰找了一个借口,从宴会上离开了。他离开宴会厅之后,便让自己的贴身保镖给邵清波传话,说自己血压突然升高,感到头晕目眩。邵清波虽然玩世不恭,却是个孝子,他跟芮华和云瑶打了一个招呼就赶紧追了出去。 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思,留下自己信任的助理天明,并在他耳边叮嘱几句,然后匆匆钻进了等在门口的马车里。 到了酒店之后,他看到邵云峰正在洗澡,毫无眩晕过后的样子。他哭笑不得,意欲离开,却不想被保镖被架住了,直接关进了酒店的房间。 他还是预料到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就算资本原始积累阶段,有些肮脏,有些污浊,可现如今天堃是圈子里屈指可数的大鳄之一。父亲竟然为了不怎么占比重的零售娱乐,把芮华和云瑶两个弱女子拱手送入合作伙伴的怀抱。而纪云瑶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还是天堃的联合出资人悦宁集团老总的女儿啊。名利场啊,名利场,光鲜亮丽下竟藏着如此不堪的东西。 酒楼的宴会厅依旧热热闹闹,云瑶早就看透了黄昆生的淫邪心思,只是没有说破。他的咸猪手是不是想摩挲她的手,她觉得好像咽了一只苍蝇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老纪和天堃的利益,她早就出手伤他了。 也不知道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境,云瑶无意中念了一句开启天眼的咒语,此刻的云瑶眼中,看到了与金碧辉煌完全不一样的景象:这里就好像当日的万灵阁一样,每个角落都有哀哀戚戚的灵类,就连大堂正中央的水晶大灯上面,也布满了愁云惨雾。云瑶还看到了白后卿,他正在芮华的身后,端着酒杯朝自己笑呢,他真得像极了夏慕云,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夏慕云。要不是那身华丽的月白长袍,还有那眼角的陌生目光,还有那如枯枝一般的双手,她就知晓自己认错了。 云瑶知道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他,于是轻轻招手,示意他角落说话。她借口要去更衣,来到了酒楼的一个角落,灯光昏暗些,他随后赶到。 “白后卿,你怎么会在春城?你带了这么多邪灵来,难道不怕伤阴鸷吗?” 白后卿冷笑一声,“纪姑娘,对吧,伤阴鸷?我从来都不怕伤阴鸷。我这万灵阁是开门迎客的,最注重礼尚往来,要是没人花重金请我来,我怎么会来这种腐肉遍地的地方?” “谁邀请你来?你莫不是来取我的灵魂吧?”云瑶想到自己在万灵阁被他扼住脖子的情景,不由得心里一惊。 白后卿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算夏慕云把你捧在手心里,你也终究是个凡人,与我毫无用处。不过呢,要是有人花代价来买你的魂魄,我还是愿意出手的。” 云瑶不想继续问了,也不想在给自己惹事,“算了,多问无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现在就关闭天眼,权当看不见你好了。您是圣母的儿子,又是万灵阁主,我一介凡夫,绝不敢挡您的道儿。”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就算闭上天眼,还是能看见我,姑娘多说也无益,我们两不相妨,最便宜不过了。”白后卿脸上的笑容依旧轻蔑而冷淡,他退回了宴会的一个桌子旁边,继续摇晃酒杯了。 云瑶本来想问一下夏慕云的事情,可是在这个场合,想必说这些不合适,等自己平安脱困,回到东海再去找他不迟。 黄总急不可耐打开了那臻品大红袍,交给手下,“去,帮我泡一杯。”他对自己亲信的人说,“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是邵先生从哪个权贵那里弄的。这次合作,我待价而沽,他始终逢迎,如今溢价很多,想必是悦宁给投资了不少,我也不能再不顺势了。” 那亲信说,“那这次合作的硕果也算是您送给他的大礼了。” 茶水奉来,他端在手中观察着,“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 “黄总对茶这样有研究,我看这盏茶颜色真好,好像云出岫。”一位亲信谄媚着说。 “老张,你算识货,早就听说这正宗的大红袍颜色如霞,多少诗人赞美过它,说它是‘绝献参差翠色连,白云一迳入壶天。客来不屑求丹井,惟爱新茶煮石泉’。这种级别的茶,一般都是给达官贵人准备的,邵峻峰能给我弄来这么一盒,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他轻轻抿了一口,“你们看,这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真是绝品啊。” 破戒救爱 云瑶回到座位上,看到黄昆生往自己面前放了一杯茶,“黄老板,您这是?” 黄总嘴角带笑,想去拉云瑶的手,被她轻轻躲开了,他继而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春城名产,叫做暗香浮动,是上等的养颜红茶。平常这茶,可是特供北京的,今日哥哥我给你带来一盒,权当心意了。” 云瑶婉拒,“黄老板,您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实在不敢收。您是我的客户,我理应为您排忧解难,促成天堃悦宁与安信的合作。您这样做,实在让我为难,也不大合规,您就别为难我了。” 黄总还是拉住了云瑶的手,她慌忙缩回去,“瑶瑶。” 这一声称呼,让云瑶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不是公事,这也是私人宴会,为了给瑶瑶压惊,也是为了邵先生接风洗尘的,只是他高原反应先回客栈休息了。这里没有外人,你就算不收,也得给我个面子,尝一尝,怎么样?” 听到邵峻峰离开酒楼的消息,云瑶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莫不是老邵想把我送给这个大色狼?应该不会吧,他好歹是圈内大亨,断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她环顾了一下,除了天明和芮华,天堃的人已经悉数离开了。 她又看了看白后卿,“今天的气氛好诡异,什么人能让白后卿亲自来一趟?□□凡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面子?这个黄总看上不去不像是读道德经的主儿,作为春城最大的地头蛇,他肯定不信神佛。” 云瑶正思忖着,被黄总的话打断了,“瑶瑶,真的不肯给黄哥这个面子吗?要是老纪在,他肯定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黄总认识家父?”云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我们都曾经混迹行伍,服役期满之后纵横商场十数年,他在青岛,我在西南。”这个黄老板眼神流露出“忆往昔”的情怀,“老纪跟我不一样,能文能武,专业之后创办悦宁体育,那可是非常风光啊。这一次悦宁参与联合并购,咱们也算是有缘啊,回头老纪来春城,我带他好好转转。” “既然您是家父的故友,那我应该喊您一声叔叔,回头回到青岛,我一定跟他说明在春城,我遇到了您。”云瑶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你看,咱们也算有缘,这暗香浮动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赶紧趁热尝尝吧。你看那个姑娘,我也给她备了一盒,邵总的已经送到酒店去了。”黄总指了指芮华,果然见她面前放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封面一碗颜色像极了海棠春色的红茶,颜色温润,回味悠长。此时,芮华正在跟天明低头聊着什么,并没有朝云瑶这边看。 云瑶实在不好推脱,便端起茶杯,“黄叔叔盛情难却,那我就喝了这杯茶,但是先说好啊,我不收您的礼盒。” 黄总笑眯眯地看着云瑶,“好,好,一杯茶而已,你总是上纲上线的,生意还怎么聊?” 云瑶呵呵笑着,“黄叔叔说的是,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审计收购案的一些细节,我得回去邵公子和悦宁体育的人会晤一下,就先回去了,行吗?” 黄总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不急不急,咱们相见恨晚,我还有很多关于老纪的趣事儿呢,现在不过十点,你们年轻人不都是夜猫子吗?夜生活,才算刚刚开始吧。” 此时黄总拉过来云瑶,坐在自己身边,云瑶开始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了,她意识到那茶水中,一定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瘫软在桌子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黄总声称云瑶不胜酒力,并让自己的手下送她回酒店。天明想要阻拦,可是看到黄总凶神恶煞一般的几个黑人保镖,天明只好想别的办法。 芮华也看到这一幕,“天明,你是怀疑?” 天明点点头,“是的,芮华姐,刚才小邵先生离开的时候就有预感,不想到这老黄竟然这样明目张胆。” “那还等什么啊?报警啊?现在得知道老黄把云瑶弄到哪儿。”芮华神色慌张。 黄老板和他的手下随后离开了酒楼,几辆一模一样的豪华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芮华和天明留在酒楼的宴厅,不知所措。刚才还是推杯换盏,熙熙攘攘,如今却只有收拾的服务人员和残羹冷炙。 芮华询问服务员,是否知道黄老板的去向,服务人员木然地摇头。她凭着自己混迹商场多年的经验,拨打了110,她说亲眼目击安信的黄昆生强掳良民,意图不轨。 另一边,黄老板带着迷晕的云瑶踏上了自己的豪华轿车,一路出了春城城区,朝着他在郊野的一处私密庄园驶去。 “老爷,您不是这姑娘的世叔吗?怎么?”黄总的随行保镖不解地问。 “什么世叔?不了解她的软肋,怎么能喝下那加了作料的暗香浮动?”黄老板冷笑一声。 “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我看也就是一个混迹名利场的小鱼虾,完事之后,收购还让他顺利做完,您再多给他几个单子,她还得感恩戴德呢。您只需要暗示他几句,他就会自动按照规矩办事的。”保镖似乎也是熟谙游戏规则的。 “他是小鱼虾,他的父亲也不过是个破落户,悦宁集团这次说是联合收购,可是出资也就三成。听邵峻峰说,她还是个雏儿,这回我可要尝尝鲜了。这个事情,咱们不是主事的,就算出什么事,也是邵峻峰的责任。再说了,一个破落户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小美人,今晚你好好伺候你黄哥,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黄总一脸□□,望着云瑶泛红的颈部和俊俏的脸庞,咽了一口唾液。 他的车拐进了一片郊野树林,经过一块草坪,穿过一道丈高的大铁门,进了一座私密的庄园宅邸,铁门在车进入后缓缓锁闭。 这座宅子装饰十分豪华,仿照天鹅城堡的样式打造,还有宫廷的吊灯照壁,墙壁上挂着黄老板从各处搜罗来的名画。保镖把云瑶抱到二楼的一间宽阔奢华的卧室之后,便知趣地离开了。 黄总似乎并不着急,还在等待着什么。他倒了一杯红酒,靠在大床旁的贵妃榻上,直勾勾盯着云瑶起伏的胸部。 距离云瑶饮下暗香浮动约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开始苏醒,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有榻上色眼迷离的黄昆生。她面色开始变得十分红润,身体感到非常燥热,内心升腾着无限的渴望,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扭动。 黄昆生呵呵一笑,“这是我新得的思华年,拿你来试试药效,看上去效果很不错呀,小美人,我来啦。” 他开始朝云瑶扑过去,却不料被一束红光给烫伤了,疼得他嗷嗷直叫,“他妈的怎么回事?” 那红光是璎珞在警示,天神的护佑让十方天地六恶七苦无法靠近云瑶。璎珞惊动了正在归墟的夏慕云,此时他正在受冰锥刺骨的刑罚,那血的灵犀让他心口痛楚。 “是瑶妹,她有难了,我得去救她。”说完这句,他飞身离开了归墟,徒留一座旋转的金莲宝座,幽幽地在归墟悬着。几乎是片刻间,夏慕云已经出现在了云瑶的身边,他看到一旁衣衫不整的黄总时,愤怒不已,挥手把他抛出了庄园外。 他看到她面色潮红,浑身扭动的样子,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嘴唇贴了上来。他抱紧了她,“炎江凌啊炎江凌,你不是说要护她周全,可如今她差点受辱,你在哪里?如果不是璎珞在,恐怕现在她的身子就被玷污了。人世间无比险恶,你如何晓得?” 他心疼地抱着她的身子,不愿意趁人之危,“瑶妹,你等一下,我来帮你解这□□的药性。”他把她放平,躺在床上,对着她轻轻吹了一口气。他又去倒了一杯清水,喂她轻抿一小口,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她醒来。 大约两三分钟过后,云瑶醒了过来,眼神由迷离而后清澈。她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夏慕云,还是那身熟悉的紫色袍子,紫金东珠冠,还是那润玉一样的面庞。她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是在哪里?” “这应该是你那‘世叔’的私人宅院,你被他下了药,还好我及时赶到,现在没事了。”他缓缓道来,“你的朋友和警察应该很快会赶到,我不方便逗留,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云瑶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然后有点张皇失措,她看到自己衣服还很整齐,妆容也没有花,但是还是很害怕,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夏慕云及时出现,很可能现在自己已经失身了。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起身要走,却被她拽住了衣角,她的眼中分明带着泪花,可是嘴上还是倔强,“你不用假惺惺的,新婚燕尔出来,这算什么意思?家里有朵牡丹,还妄想着外面的野草?你既然离开了我,我们就再无瓜葛,我就算是死了残了,都跟你没关系。” 他转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我不许你诅咒自己!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你不是稚童幼子,把这个字挂嘴边上未免太草草了些。” 云瑶抓过夏慕云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我要你记住这痛,不要总是以为自己是个圣人,从你迎娶女青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我们俩从此陌路,不再相识。你偏偏今日来救我,这满手的齿痕,算是我的谢礼吧,鬼帝大人走好,不送了。” 夏慕云看到那齿痕,心里竟然感到一丝快慰,他面色平和,“的确,我不能多待,免得被冥后看见,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我未必能时时出现在你危难之时,世事险恶,善自珍重。” “不劳动鬼帝大人挂心,我只是想做一个平凡人,你们那些是非纷争,以后还是不要牵扯我了吧,我还有家人,我还想活着。”此时云瑶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好,珍重,瑶妹。”夏慕云转身要走。他离开归墟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归墟已经开始吞噬他的真身,他不得不离开了。 云瑶扭过头去,不看夏慕云的脸,他素来神出鬼没,她也没有上心。 失心坠楼 就在夏慕云刚离开不久,芮华带着天明一路驱车来到了庄园的铁门前。原来芮华走投无路之时,发了微博,圈了几个本地大v,说春城的安信老总,迷晕了前来做项目的女pm,求救广大网友。不到一分钟,有人竟然悄悄传话给她,说晏氏女子在春城西郊的黄氏庄园。那个人还说,老黄处理风流韵事总在这座庄园,他亲眼见到过几个明星出入这里。 半柱香后,芮华和天明看到了衣衫整齐的云瑶,“纪小姐,你没事吧,老黄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云瑶不能告诉大家,自己被夏慕云救了。假作花容失色,扑倒芮华怀里,嚎啕大哭,“芮华姐,吓死我了,还好我会点防身术,要不我此刻是没法见人了,呜呜--” 芮华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没事儿了,好妹妹,现在好了,咱们走,这个老黄,猪油闷了心,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别怕,让丫的这个孙子身败名裂。” 天明闯进楼里,迅速地扫了一下大厅和几间开着门的卧室,并没有发现什么老黄的身影。“老黄呢?他没在这里吗?” “那个色狼大概是被打后,承受不住,出去找帮手了吧。”云瑶恨得咬牙切齿,她的手不由自主转动灵戒,“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一个大活人,还有些功夫傍身,想必不会有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吧。”芮华紧张地对云瑶说,云瑶点点头。 他们刚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黄昆生摇摇晃晃从院外走进了庄园里。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在这园子发生的事情,他跟云瑶四目对视的时候,云瑶本能地发抖,是恐惧,也是恶心,更是愤怒。夏慕云略施小计,让云瑶的眼睛泛着绿光,且那绿光只有黄总一人可见。 黄总眼睛瞪的大大的,大声惊叫,“啊,鬼啊,闹鬼啦,鬼呀。”他被那眼神吓得面如土色,嘴巴都不能闭合,“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他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发疯似的朝着庄园外面跑出去。 芮华,云瑶,天明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摇摇头,耸耸肩。 “活该,下贱东西,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姐姐显灵,怎么没吓死他?”云瑶恨得牙痒痒,她甚至想亲手断他的胳膊腿。 “也不知道他看见什么了,都说春城这地方邪性,时不时闹鬼呀,灵异啊什么的。这园子怕是经历的腌臜事太多,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那黄老邪怎么就失心疯了呢。”芮华也是满脸的不屑,她朝着他奔跑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 一旁的天明也附和着,“走夜路走多了,见鬼了吧,我看这黄总是咎由自取,甭搭理他,咱们赶紧回酒店,少爷还在等咱们回去呢。” 云瑶点点头,“芮华姐,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安信并购的事情该怎么做下去呢?”云瑶眼中开始噙着泪花,她把手放在鼻子上,抽噎着,“芮华姐,我出去一下。” 她站在庄园的露台上,给justin去了电话,她一边哭一边说,“justin,我很感谢您给我这样机会,但是我真的受不了。”她把黄老邪的这次□□未遂事件声泪俱下地讲给了justin听,并且说,“justin,我现在状态很不好,怕是没有状态继续做项目了,您也知道悦宁老纪是我父亲,所以i quit。” justin听到此事,十分震惊,“纪,你先回酒店,我搭明天最早的飞机过来春城。这次事情,我感到十分遗憾和抱歉,在酒店等我。” 云瑶点点头,挂断了电话。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上了芮华带来的车后,云瑶好久才镇定下来,“芮华姐,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芮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冥冥中有个人传话给我,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歪打正着,找到你了。” 云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那你可看清传话的人是什么样子了吗?” 芮华摇摇头,“当时情急,没注意看,仿佛是月白色长袍,样貌不记得了。” 云瑶想到了白后卿,他出现在望江楼,还带着那么多幽灵,想必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只是自己刚才有些激动,忘了告诉夏慕云如此重要的事情。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到了酒店之后,邵清波和邵峻峰齐齐出现在云瑶的房间里,问候声声。 邵峻峰脸色平静,面带关切,“云瑶啊,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个老黄,真实人面兽心,畜生不如,做出这种龌龊事儿,我真实羞于与这种下作东西合作。” 邵清波抓住云瑶的肩膀,神色慌张,也关切着,“云瑶,老黄没把你怎么样吧?要不是……回来就好。我会让这个孙子付出代价,敢对你做这样下作的事情,别怪我辣手无情。” 云瑶此刻觉得邵家父子虚伪至极,她冷冷地说,“多谢两位邵先生关心,我今天很累,想先休息了,你们也请回去吧。” 云瑶关上门之后,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炎江凌,她闭上眼睛,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来。她装作看不见他的样子,背过身子,躺在了床上。 炎江凌站起身来,一把把她拉进怀里,“这件事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你受委屈了。” 云瑶拼命挣扎,用力推开他,“谢谢帝君大人了,你的关心我承受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轻叹一口气,“我在九重天赴宴,灵戒向我预警,我寻了借口才得以离席。” 云瑶容色憔悴,面如土灰,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帝君大人身份贵重,求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费精力了,你的庇佑我没那个福分,就算受到你的关心,我也不会领情。” 炎江凌强压着自己心中涌出的爱怜和愠怒,“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有及时出现在你身边。三才的事情,我从不插手,自是不知人心已经坏到了如此地步。我只说,还好你平安。” 云瑶咬了一下嘴唇,她摘下灵戒,“帝君大人,这个物件儿,你收回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请你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吧。” 炎江凌并未接过戒指,“这里面的血螭,我会渡给你,既要断了情分,就断得干干净净吧。” 云瑶冷冷地说,“求之不得。”然后便窝在了另外一张床上。 他挥了一下衣袖,云瑶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炎江凌眼中满是神伤,“你放心好了,那个玷污你清白的人,已经在黄泉路上了。至于从中捣乱的人……我得去处理这件事儿了。”他为房间布下仙障,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包括布梦的夜游神。他确定云瑶会平安无恙之后,身影一晃,从房间里消失了。 另一边,邵清波对跟随的天明说,“不对呀,这个老黄虽然好色,也不至于这样急火攻心啊。去查一查,看看有什么蹊跷。” 天明点点头,“这个老色鬼,还佯装清高,饮茶作诗,真是个附庸风雅的败类!” “好了,先去办事吧。”他送走天明,就回屋探望芮华,两个人说了好久才散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云瑶昏昏沉沉中,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黄老邪在明珠大厦失足坠楼了。” “是吗?怎么可能?老邪那么惜命,怎么会失足?” “有人说他失心疯,好像中邪了,所以才会跑到明珠大厦,然后失足坠楼了。” “我还听说黄老邪半夜醒来发现是在雨林里面,人给吓疯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云瑶听了大概,一脸惺忪推开房门,询问事情缘由。当她得知黄总失心疯坠楼的事情之后,大吃一惊,“啊?怎么会这样?” 她惊得关上房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然后她看到手上,灵戒还在,哭笑不得,于是她对着戒指说,“夏慕云?还是炎江凌?黄老邪怎么会失心疯呢?我想起来他昨晚说看到鬼了,难道是夏慕云做的?” 她跑到卫生间,拼命用冷水泼在脸上,“现在该怎么办?justin可能很快就到了,我该怎么说?” 她正惊慌着,听见有人在敲房门,“是纪云瑶的房间吗?春城市刑警队,请你去一趟队里,协助侦破一起刑事案件。” 警局问讯 云瑶打开房门,两位民警站立两旁,其中一个对她说,“纪云瑶,对吧,有目击者称,他最后见到你和黄昆生在一起,所以我们请你回去问话,希望你配合。” 云瑶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愕,“我,我愿意配合调查。能不能让我简单拾掇一下,看我这幅样子……” 两位警察对视了一下,“不必了,我们公务在身,希望你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先走吧。” 云瑶跟着两位警察刚要离开,邵清波从房间里也走了出来,“这是?” 云瑶看了邵清波一眼,没有说话,跟着警察走到了楼梯处。在酒店的大厅,遇到了匆匆赶来的justin。 “justin,我现在……”云瑶脸上表情很难看,警察随手把她拽走了。 民警带着她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停在了春城市的公安局门口,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拐弯抹角,来到了刑警队。 一位正义凌然,浓眉大眼的女警察把她带进了问询室“是这样,我们凌晨接到报案,安信百货的董事长黄昆生在明珠大厦失足坠楼,我们到达现场时,人已经死了。他的司机是本案的目击证人,声称黄昆生最后见到的人是你,说一说吧,在哪见到死者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云瑶深呼吸一口,对着问讯的女警和监控的执法记录仪,慢慢地说,“我本来是安信百货收购案的咨询方项目经理,在昨晚的酒会上,初见黄昆生。他在酒会上言语轻薄,并送我春城特产-暗香浮动茶。他在茶水中下了迷药,并把我带到了春城郊外他的私产庄园。后来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我就看到小邵公子的助理和芮华律师,他们接我回的客栈。” “死者有什么特别的异常吗?”女警问她。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离开庄园的时候,还见到了黄昆生,他看上去像是失心疯了,大吼他看见鬼了,在场的人有很多,大家都可以作证。”云瑶一字一句地“努力”回忆着。 “据目击证人所言,当时你和死者同在庄园,为何死者会从外面回来恰巧赶上你离开庄园?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要如实回答。”女警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 云瑶眼睛微微一闭,然后睁开,“警察同志,我刚才说过了,我被黄昆生下了药,你们去查查望海楼的餐具,肯定有残余。还有,您们看传讯一下死者的手下,司机庄园的工作人员,我是怎么进入庄园的。我也是受害者……” “我们已经将死者生前的饮食送去仵作查验,很快结果就会出来,你不必着急。你说的那些黄总的手下,我们已经查问过了,他们的确看到你是被驾着进入庄园的,但是进入庄园后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精通近身武术,而且,我们在你的房间,发现了蛊虫。” 女警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证物瓶,里面有一只干瘪的多足虫。她举起来那只盛着蛊虫的瓶子,“据我们了解,这蛊虫是成对的,如今只剩下雄虫,雌虫不知所踪,你说说,它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用处?” 云瑶看到蛊虫,脑袋懵住了,“这个蛊虫,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我从来不信什么厌胜之术,也相信警察同志不会相信这种苗疆巫蛊的东西,仅说一只虫子就可以说我有作案嫌疑,你们也太轻率了吧?你们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能作祟吗?你们不如直接说,我会使用法术就好了。”云瑶不禁冷笑,“信仰唯物主义的人,居然相信这些东西。” 女警并无特别的表情,“我信不信不要紧,你只需要交代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然后少的那只去了哪里即可,我们是否作为关键证据,不需要你来指导。” 问询室没有窗户,里面只有记录员奋笔疾书,记录口供的噼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伴着空气的凝滞,静悄悄的。云瑶向女警要了一杯水,喝下去润了一下喉咙,“警察同志,我不知道那东西的来龙去脉,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其他的,我没有什么要交代了。” 女警看了一眼云瑶,“那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你想明白了,再喊我,我先出去了。” 云瑶抬眼看着警察,眼神中带着不解,不过还是十分平静,“我知道,你们可以让我在这里待着,但是四十八小时之后,你们找不到可以拘留我的证据,就得让我回酒店了。” 女警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看似郑重,实则冷笑,“是的,我还要去看别人的口供,先失陪了。” 云瑶努力地想,却始终也不知道,谁放置了蛊虫在她的房间。不就是一个收购案吗?怎么弄得跟宫斗戏码似的,还有蛊虫,要不要来个神都龙王什么的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慕云和炎江凌肯定不会弄这种下作东西给自己,他们高高在上,也不屑用这种手段。邵家父子,倒是有可能,只是女警说,没有人进入房间,那有可能是谁做的呢? 她忽然想起来,案发前夜,白后卿也出现在了望江楼,这个人阴邪至极,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做的。她思忖着,自己跟这位神仙无冤无仇,一个神仙断断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打击报复一个凡人吧,看不顺眼,秘密处死就好了,干嘛这样兴师动众?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一位书记员进来取东西,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审讯室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另一边,天明几番查访,得知了一些黄昆生的生活习惯以及品性方面的细节。 黄昆生虽然精明跋扈,但是却对暗巫之道深信不疑,尤其是巫蛊之术,更是推崇有加。他曾经给一位女模的饮品中加入他从暗巫手中得来的蛊虫,导致那女模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把她养成了自己的□□。从那之后,他就更加笃信暗巫的巫术了。 黄昆生每年的中元节前后,都会邀请暗巫去庄园做法,说是为了赶走“风流鬼”,其实就是聚众的淫乐活动,庄园的管家深谙此道,也只是作为谈资说与天明。 天明得知,最近,黄昆生从暗巫处得到一种叫“思华年”的药水,其实也就是□□。云瑶在酒会上突然晕倒,不知道是否和此药有关系。 邵清波听完这些,不禁一笑,“什么蛊虫,喝的时候是死的,到了肚子里还能活过来不成?我看□□,才是真的。” 天明摇摇头,“不是,我亲眼见过作为虫蛹的人,皮肤下面都是虫卵和幼虫,人却不能马上就死,情形可怕极了。” 邵清波听了天明的话,默不作声,等天明出去后,他陷入了沉思。 “师兄,你修行不易,那些蛊虫,是不是你的杰作?”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邵清波眼中绿光闪过,“师妹,你在交趾山也不安分,我从东海来次,应该去看看你的。” 登时,屋内出现了一个薄纱裹身的曼妙女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只是那身子是半透明的,好似一缕魂魄一般。“师兄,帝君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你了,只要你不作恶,这一世还是能够平安喜乐的。那黄老邪的蛊虫,是不是你的杰作?” 邵清波摇摇头,“我不屑暗巫的事情,蛊虫也很久不做了。如今我做了天堃的大少爷,不知道多么逍遥快活呢,怎么可能会再做蠢事?” “是啊,那伢子魂魄离体,还是大护法把你入定到这少年体内,你才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他用心良苦,你还是不要辜负吧。” “骊珠,你才是没出息吧,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大闹幽冥,才招来这无妄之灾。” 骊珠娇嗔着,“你懂什么?看你上身这个,本来是个眠花卧柳的,你上身之后就单一专情了,别人都以为你转性子了。” 邵清波冷冷一笑,“不用说我了,我会好自为之,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别人瞧出什么。” “师兄,望海楼的那些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失踪了?没人报案,没人吭声?”骊珠脸上似有疑惑。 邵清波摇摇头,“白后卿亲自过来,想必是高人在背后指引,咱们是管不了的。” 骊珠点点头,“好吧,师兄,那我先走了。” 骊珠刚刚离开酒店,就被一个人暗中跟住了,那人便是陆离。 浮光掠影 且说警局里,云瑶靠在问讯椅子上,神思恍惚,“这次春城之行,恍然若梦,先是梦游幽冥界,然后经历血池崩坏,夏慕云的移情,可真是过山车一般的剧情啊。身体刚刚恢复一些,却又卷入了这样一场案件,真是天意弄人,好不唏嘘。” 她长叹一口气,盯着那一扇小小的窗户说,“警察同志,麻烦帮我倒杯水喝,另外,我还没有吃早餐。警民一家亲,您不能让我饿着肚子等消息啊。” 半盏茶后,一名警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盛着热水的纸杯,放到了她的手里,“给你。” 那声音很小,但是却异常熟悉,云瑶不禁看向了那位警察,冷峻的外表,上扬的眼角,还有冷漠的嘴角,虽然穿着警服,可云瑶认出来那是炎江凌。 “你?”她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她的动作已经停滞,面部表情也停留在了那一刻。 原来是他施法,使得她灵肉分离,得以脱身离开,去探访事情的真相。她眼瞧着自己的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眼神呆滞无光。而那位警察则退出了问询室。 她的魂灵被他拉着走出了警局,她想要挣脱却不得。“你要带我去哪?你不知道这样会折损我的阳寿?您是天地同寿了,我可是只有短短几十年的韶华。” “你放心,不会损你阳寿,你有天神护着呢,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他没好气地回她的话。 “你这样带我出来,那是不配合警察办案,私自潜逃,我们这是人世间,可不是你那九重天外,来也匆匆,却也无影踪的……”她还在振振有词地强辩。 他突然站定,用力抓起她的手臂,面色铁青地问她,“你想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有点惊愕,内心砰砰跳个不停,“我,当然想知道。” 他这才放下她的手臂,“那就乖乖跟着我,什么话都不要说。我会带你看看,这些日子,这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怎么看?” 他这才冷笑一声,“你忘了幽冥界的思过墙?我记得夏慕云带你走过一遭。” “那要是他不会思及过往,没有回忆可怎么办?”云瑶的担心不是无缘无故,他技能毫无征兆地“坠楼”,那么被抹去了记忆也未可知。 炎江凌微微一笑,“那你也太小看鬼帝了,这思过墙是郁垒亲自督建,每一道法印都是鬼帝亲自加持,量你是大罗神仙,思过墙前,云烟往事必会一一浮现。” 他带她走上春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在一家古玩店前停了下来。云瑶看到那古玩店的门脸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形状酷似灵戒中盘螭的图案。 炎江凌带着云瑶走上台阶,进入店里,他对着柜台后面说,“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话音刚落,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位白色素锦衣裤的男子,年龄看上去不过三十一二,面容沉稳而平静,嘴唇薄薄,双目炯炯,手中一把湘妃折扇。 “恭迎帝君大人,归途之门已经打开,请您随我来。”这位男子谦卑地把炎江凌引入柜台后面。云瑶跟着一并来到后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扫了一眼。这柜台后面有帝君的塑像和供桌,还有两个金莲蒲团放在地上,上面依稀可见褶皱和凹陷,可见经常有人在此祝祷和祭祀。塑像旁边是一处玄色石台,上面铺着素色羽线织就的枕席,轻纱帷幔在那石台后面悬挂着。 那男子默念几句,把手中的折扇用手一旋,折扇便飞入了空中,盘旋停住。大约几秒后,折扇下方出现一扇敞开的门,门的另外一边是一条青石板路,路上薄雾冥冥,不知伸向何处。 那人右手揖礼,“帝君大人,请吧,这期间我会为您护法。”他转身朝着云瑶说,“云瑶姑娘,凡人踏上浮光侨会折损阳寿,请您佩戴此物,以护住心神。”他说着,手上就出现了一串砗磲珠子,看那珠子的样式,跟夏慕云那串非常相似。 她看着那珠子,并未接住,“您是?您如何知晓我的名字?这珠子是做什么用?我看着眼熟,好像夏慕云有这么一串。” 那人这才微微一笑,“不才是帝君大人座下大司命,姬氏少尘,久闻云瑶姑娘芳名,今日得见本尊,真是鼎鼎有缘。”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纷纷扰扰的九州众生,生死大权掌握在您的手中?您还拒绝了巫山女神的求爱?”云瑶说的是屈原《九歌》中的辞藻,听到姬少尘这个称呼,不禁信手拈来。 姬少尘莞尔一笑,“是不是人世间对于姬少尘就是这个既成印象啊,都说我冷酷无情、自命不凡、自鸣得意、高高在上。” 云瑶也笑了,“我们对于神仙的了解,不过典籍文献罢了,今日得见大司命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她接过来那珠子,在手中摩挲,却忽然感觉到胸口似有温热气息涌出,这情景在场的两位天神都未发觉,她也没有明说。 姬少尘并未言明,而是说,“云瑶姑娘,这是天机,您和帝君大人赶紧踏上归途吧,浮光侨还有半个时辰就消失了,再要打开,就是中元节了。” 炎江凌冲着姬少尘点点头,拉了云瑶的手踏进了那扇门,就在他们进入之后,那扇门便迅速消失了,折扇也回到了云瑶的手中。姬少尘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他对着帝君塑像轻轻说道,“这女子阳寿本要到此为止,却不料您和鬼帝都来为她续命,福兮祸兮?”说罢轻轻摇头,挥一挥衣袖,供桌和石台便消失不见,只剩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且说云瑶随着炎江凌来到归途之后,看到了道旁含苞待放的彼岸花,她不禁想起了夏慕云的话,他说彼岸花开是冥界唯一可以称得上美的东西,彼岸花开时,也就是中元那日,也只有这些花儿可以帮助那些踏上归途的魂灵排解心中怨气和不安。 她的愣神让炎江凌看在眼里,“还是不要流连了吧,墨麒麟在前方等着,我们加快脚步吧,在浮光侨消失之前进入幽冥界。” 云瑶点点头,跟在炎江凌后面加快了脚步。未几,那熟悉的墨麒麟脚踩着青石板路,哒哒哒哒地朝着他们走来。炎江凌飞身上座,单手拉了云瑶坐在前方,他本想伸手拥著她,但是犹疑了一下,让她抓着麒麟的鬃毛,随后便吩咐起身了。 墨麒麟飞行如风,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湨水之畔。云瑶算是非常熟悉这个地方了,“这是湨水,我记得这个地方。” 炎江凌和云瑶双双下来,踩着尧山前行,“记得就好,你看前方,有一座浮光侨,我们过桥便是幽冥界了。” 云瑶顺着炎江凌指的方向,看到一座如彩虹一般的桥,云雾缭绕着,若有若无的。上桥的地方也有一扇门,这门好似透明一般,跟刚才进入归途的门十分相似。她看到门框和门楣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一道飞虹,跨滔滔湨水,不尽帆飞,人在黄泉路上;半轮明月,赏翩翩黄鹤,无边汹涌,家藏幽冥鬼塚。”横批是“浮光掠影”。 云瑶心中暗想,“这对联,看上去让人心惊肉跳的。” 炎江凌回头看了她一眼,“随我来,穿过这座桥就是幽冥界了,不需要穿过湨水,更不需要过鬼门关。” “是吗?可我听说,凡人走过浮光侨,会折损阳寿的,我不要过去。”她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你真想让我知道所谓真相,不用带我来这里,我不想用生命做代价来证明别人是错误的。” 炎江凌嘴角抽动了一下,并不回头,而是望着浮光侨,冷冷地说,“刚才那副大义凛然去哪了?你可知安信的那些冤魂此刻并未踏上黄泉路,而是被人拘了,准备行邪祟之法。届时,所有的冤魂都会灰飞烟灭,根本不可能进入六道轮回,更谈不上往生极乐。至于黄昆生的坠楼,正好是做了引子,而你却做了整个阴谋的替罪羊。因为你的十世十世纯阴命格,你的魂灵也会被别人拿去,以你为饵,不知多少神仙幽灵会垂涎三尺,枉做别人嫁衣。” 云瑶听了这话,只觉得后背发凉,“如你所说,这是你和夏慕云的失职,这些应该是你们来解决啊,我一个凡人能做什么?就算我知道天机,天机只会把我杀死,蚍蜉如何撼动大树呢?” “如果你不想以内别人的错误而枉死,那么你可以回去,我会让墨麒麟带你到刚才我们出发的地方。枉费了别人的辟邪珠子,也一并给我吧。”炎江凌说罢,踏上了浮光侨。 看到他如此严肃,她咬了一下嘴唇,虽然她现在对炎江凌没什么喜恶,但是他至少会给自己几分安全感。与其两天之内有什么不好的变故或者无聊地打发时间,不如华丽冒险一场,看一看别人的心路历程。她摸了摸那串砗磲珠子,“好,我去看看,有什么名堂。” 打定主意后,她快步走上了浮光侨,他嘴角划过一丝浅笑,瞬间又消失了。他拉住她的手,踩着浮光侨的桥面缓缓前行。 幽灵枯草 浮光桥下,湨水滔滔,卷起千堆雪,云瑶望着那透明的桥下,心惊胆战。她想着自己素来敢爱敢恨,性格分明的,为何现在时时处处都畏畏缩缩。她跟在炎江凌的身后,仍能够感觉得到来自冥界的阴风袭来,好似要打穿她的身子一般,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她听夏慕云说过,十方天地里,这浮光桥只有天神可以安然度过,其他的灵类包括凡人,都不能涉足,一旦踏上,必然会掉落湨水,万劫不复。那么此时,她却踩到了这桥上,为何会安然无恙呢?她摸了摸脖子里的砗磲珠子,“是不是你在护佑着我?” 她看不到,其实是隐身在她颈间的七宝璎珞泛着祥和的七色光芒,温润柔和,只是云瑶肤色雪白,加上浮光桥本身光芒四射,所以这七宝璎珞的光芒并不那么明显。 身在归墟的夏慕云感知到了璎珞发出的讯息,“你还是走过了浮光桥,我终究不过是你的过客,帝君大人才是你的归宿吧,也好,忘了也好,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时,寒风凌烈,归墟上方雪花飞舞,冰柱开始穿透夏慕云的胸膛,他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为什么会这样?”他望着归墟深处吼了一声。 此时归墟深处浮现出一张脸,半人半兽,扭曲着,蠕动着,在归墟的水面晃动着,“你吞噬了我的法身来助益你的法力,如今这十方天地,能够与你相交高下的人几乎找不到几个,可是这法身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与人的七情六欲中的爱、恶、欲相冲,你可以拥有喜怒哀惧,却不能有人的爱、恶、欲。” 夏慕云冷笑一声,“真是可笑,可悲,本座乃是神兽幻化,何曾有过人的七情六欲,早在我受到天尊点化那一刻起,我已经飞升,何来凡人的混浊情感。”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们现在是一体的存在,心爱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踏上了可以让凡人脱胎换骨的浮光桥,很可能会被篡改命运,将你的痕迹一并抹去,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心痛的事情啊。”那声音带着挑逗的意味,蛊惑的意味,骚动的意味,一点一点撩拨着夏慕云的心弦。 夏慕云的心的确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生疼的感觉,他强忍着,但是却被身体里的另一个感知到了,“哈哈哈哈哈,即便你贵为幽冥界尊贵的鬼帝,也难逃情劫,少阳帝君此刻正为你的心上人脱胎换骨,此刻你不阻止,以后怕是你的小情人就不记得你的存在啦,哈哈哈哈哈哈。”那笑声让整个归墟震颤,也让夏慕云的心悸动不止,此刻冰锥穿体而过,一阵凉风自归墟深水而来,他闭上了眼睛。 云瑶跟随夏慕云度过了浮光侨,七宝璎珞的光芒也收了。桥的另一边,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伸向远方,路边生长着一种灰色的小草,在阵阵阴风中摇曳着,但是小草似乎又泛着隐隐的白色光芒,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在小草生长的这条小路上。 “这是什么草?怎么是灰色的?”云瑶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心中的声音已经被炎江凌知悉。 “这是幽灵草,长在地狱上方的断魂路,既预示着死亡,也预示着极乐。幽灵草以腐烂的魂灵为食,无间地狱便是它最好的食物之源,这断魂路下的九幽地狱,每天都有腐烂的灵魂,来滋养着这幽灵草永生不灭。”炎江凌慢里条斯地说着,“这幽冥界,生长着世间最美的花朵,除了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丰都山的曼陀罗,北阴圣地的罂粟花,再者,便是这断魂路边的幽灵草了。” 云瑶低头望着那幽灵草,“我觉得这幽灵草并不美啊,灰色暗淡,跟这条断魂路一样凄凉。这样的植物,这样的一条路,除了让人心生恐惧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作用。” 炎江凌顿了一下,“一般的天神总会驻足观赏,对这幽灵草爱怜无比,其实是被这花草蛊惑了而已。你身为一介凡夫俗子,却觉得这幽灵草凄凉,也是难得的见地。” 云瑶轻叹一声,“看来帝君大人并未见过人间极致繁华,如今的世间,光怪陆离,无奇不有,就算在街路上看见神鬼,人们都不会觉得惊奇,更何况这路边的野草野花。我虽见识浅薄,但是这样的花,比起那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哦,就是那彼岸花,可是逊色不知千百倍。” 帝君嘴角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而是继续前行。 云瑶漫步在断魂路上,被那幽灵草的淡淡幽香包围着,心神似乎不如刚才那般淡定沉着了。她看到那微弱的白光慢慢扩散开来,好似帘幕一般,而炎江凌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在这白光里面。 “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中,双腿沉重得好似灌了铅一般。我是不是中毒了?”她看到那路边摇曳的幽灵草,在这白光里面格外幽然。她在这幽光里,看到了自己作为纪云瑶,少年时的天真无邪模样,在阳光下奔跑,手里捧着一束栀子花。她还看到了自己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的青春活力,努力地读书,努力地证明自己。她也看到了自己在美高工作时,力争上游的铿锵玫瑰状态,不折不挠,乐观向上。这样的几个云瑶都在向自己招手,少年的“她”把栀子花塞进了她手里,大学的“她”把获奖证书递给了自己,而美高的“她”则是笑靥盈盈地望着她。 她又看到那几个“她”开始拉扯她,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一般,而她却动弹不得,好像梦魇了一般,双腿似乎被束缚住了,喉咙里也好似被什么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释放不出一点力量,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片刻之后,她便完全失去了知觉,晕倒在那一束束的幽光里,再也睁不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清醒了些,身子也轻泛了些。她感到耳边有风掠过。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炎江凌怀里,而他们二人此刻正乘着墨麒麟,穿行在幽冥界上空。 她想推开炎江凌,却因为一时没抓牢,被炎江凌拥得更紧。 “你刚才收到幽灵草的蛊惑,还好,你不算蠢笨,知道念清心咒来护体。现在知道这幽灵草的厉害了吧,还会轻视它们的威力吗? “刚才不是说要沿着断魂路去思过墙吗?现在是要去哪里?”云瑶不解,她记得冥界的地图,断魂路漫无边际,可长可短。如果心灵纯善的人走过,不消半个时辰便可到达思过强。若是大奸大恶之徒,根本不能度过浮光桥。那么由此推断,她和炎江凌应该已经到了思过墙啊。怎么能用得着借助墨麒麟的脚力? “去了却一桩孽缘。”炎江凌面无表情,看着远方。 “孽缘?什么意思?”云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你带我去干嘛?要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四十八小时之后,如果我不能找到有效的证据,虽然我会被释放,但是我身上始终背着污点啊。” “你放心好了,人间的事情我不会插手,我也相信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炎江凌依旧面无表情,说那番话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炎江凌,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招惹了你,如果哪里我做得不好,我改,我只求你放过我吧。”云瑶咬了一口炎江凌拥着她的手臂,用力咬下去,嘴上都浸出了血。 炎江凌感到手臂的疼痛,下意识松了一下手,随后云瑶纵身从墨麒麟上跳下,消失在无边无际的云海里。 云瑶不清楚自己会落在何方,但是她满心想的,是赶紧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情消失,自己好回到现实世界,开开心心地做一个平凡的人。 就在她坠落的时候,她感到有人拖住了自己的身子,那感觉十分熟悉。她睁开眼睛,紫衣紫袍,面容如玉,是夏慕云,“怎么是你?”她诧异着。 夏慕云把她的身子放在一同到来的九色鹿身上,并且在耳畔叮嘱几句,然后一双眼睛,深沉如水地望着云瑶,“回去吧,回到你的世界,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你,你的百蝶裙和七宝璎珞,我收回了,希望他们没有困扰你太久。” 他略施小计,百蝶裙和七宝璎珞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把云瑶脖子里的砗磲珠子摘了下来,自己的那串送给了她,然后苦笑一句,“至于那灵戒,那是帝君与你的信物,你是遗弃不掉的。我很感激你血池瀑布帮我聚魂,这串珠子就算是谢礼了,没有我的口诀,任何人都不能从你身上摘除,希望可以护你一世周全。” 随后他拍了拍九色鹿,九头鹿便驮着她腾云驾雾,朝着远方去了。 云端的炎江凌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一笔勾销 夏慕云来到云端,揖手说,“我已然知晓帝君大人此行的目的,我会自行了却前缘,云瑶再也不欠我的恩情,我们再相逢就是路人了。惟愿帝君能做守护她的那个一心人。” 他说着,手里出现那本记载十方天地众生前世今生的《命运簿》,“其实帝君大人不必亲自回溯时光,只消在这命运簿上轻轻一笔,便可重修一个人、一桩事。”他翻到云瑶在前世被夏慕云搭救的那一幕,把命运簿递给了炎江凌,“帝君大人,就是这一笔了,眼下我离开有些时辰,归墟已经在召唤我了,剩下的就交给您吧。” 说罢,夏慕云踏云而去,消失在天地的苍茫之中,只留下炎江凌一个人站在云端。“帝君大人,您真的想好了吗?”是大司命姬少尘神游至此,“您当初选中她,也是带着征服的欲望吗?您可还记得,她当初为何被选中?” 炎江凌用手一挥,抹掉了命运薄上的那段前缘,“鬼帝已经舍弃了这段缘分,当初他在血池地狱中所作所为已然是斩断了情丝。我今日这样做,虽然有些决绝,可也是为了鬼帝能更好地思过。抹去前缘,这样一个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才能完全为我所用,用来化解那场浩劫。” 姬少尘现出真身,脸上的神情不可捉摸,“您和鬼帝都是君临天下的纯阳命格,都是造化。今年本是鬼帝的最后一年值守,但是血池之功,不得不表,还有天尊的加持,连任鬼帝也是势所使然。” 炎江凌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你可知,最近十方天地总是发生怪事,精灵城主在知晓鬼帝连任之前蠢蠢欲动,如今却悄然无声;鬼帝归墟受过这段时日,人世间有尸魂作祟,频频有成群冤魂堕入枉死城;还有云瑶受冤的地方,那个酒楼几百人莫名其妙失踪,还有春城的那座庄园,我看那有个锁魂的巨大法阵,法阵散发的红色光晕似乎是……” 姬少尘掐指算道,“帝君所言不虚,只是这世界之大,发生几桩看似异常的殒命事件,也不足为奇啊。近日这几起子事儿,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帝君也不必为此忧心。至于这姑娘受冤的那个庄园,一定不是她做的,这些年她安守本分,从未越矩……” 炎江凌的脸上乌云密布,“大司命,虽说众生芸芸,不过沧海一粟,但是我等的存在,是为了守护,不是杀戮。我暗访过这些群体亡灵的事故现场,看似偶然,却发现了尸魂的气息和痕迹,你看看这个。”他的手上出现一件画有鬼域灵符的黄纸,并递给了姬少尘。 姬少尘接过来那个画符,仔细端详,“难道这是?” 炎江凌点点头,“这是古神赢勾驭下的灵符,只适用于黄泉冥海,包括赢勾本身,也要受这灵符的压制。白后卿的万灵阁也总是接二连三做出格的事情,上一次亡命幽灵就是他助纣为虐,只是碍于无山圣母颜面,我并没有多加指责。那庄园上空是否有女魃的加持,本座自然会查清楚,你不必惊慌,着急为她辩白。如今只有将臣还算严守本分,焉知是否有暗流涌动。” 姬少尘脸上僵住笑容,“帝君大人,我知道您对十方天地外镇压的四大鬼神心存顾忌,别人我不敢说,女魃肯定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她……” 炎江凌打断了他,“你和她的暗通款曲,我早已知晓。感情这种事情,能有善果自然是好。女魃是上古上神,容色绝丽,法力无边,你如果和她真是心意相通,情比金坚,我就许了你这桩姻缘。” 姬少尘僵住的笑容立刻绽放异彩,双眼炯炯放光,“帝君大人,我和女魃虽然情投意合,但是绝没有做过越矩的事情,也绝对不敢辱没帝君大人的训教。” 此番,炎江凌没有告诉姬少尘,他回溯时光并不只是为了抹去夏慕云的前缘,儿女之情于他毕竟只是漫长生涯中的一页而已。他注意到黄泉冥海异动的时候,就注意到女魃与赢勾有私信往来。他还注意到附在邵清波身上的九头神虫的法身,那可是消失了几千年的神虫,如今现世,还跟无衣互道父子,这中间的曲折,云深居然没有察觉到。种种疑虑,让他眉间爬上许多愁云。 他在“过去”发现,赢勾授命自己的大护法多次在九黎摄魂,女魃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看着许多行将死亡的人聚在一起,供女魃食用,赢勾白后卿收走怨气和魂魄。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女魃故意制造“意外”来迷惑阴司和郁垒,让他们误以为那些阳寿未到而被牵连死亡的人都是“意外”导致的死亡。 他在天道轮回台发现,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第一世,也就是与鬼帝结缘那一世,女魃曾多次窥探女子的生活轨迹。大司命与女魃结缘于上古之时,感情也十分笃定,大司命曾多次为她求情。两个人的身份都十分高贵,只是一正一邪,一个是少阳君坐下主宰人间生死祸福的银龙大司命,一个是怒退风伯雨师造就赤地千里的天女女魃。两人多次在天河下游幽会,炎江凌并未说破,只是希望大司命能够引导女魃,让她一心向善。如今九黎恶事频出,他开始担心大司命和女魃的情意,担心他会因私废公。夏慕云曾多次跟炎江凌提起,女魃有为害十方天地的祸心,并且提及女青曾多次造访女魃。很有可能,安信百货风水局的背后就是女魃。 而云瑶,这个十世命格的女子,女魃一直在暗中关注,就在鬼帝即将卸任的中元节,会用云瑶的血来大做文章。春城是九黎属地,云瑶此番,无异于自投罗网,想必女魃已经关注她很久了。他也知晓,云瑶体内此刻流淌着的是夏慕云的天神之血,而她的纯阴血液已经被夏慕云封存,封印在血池的琉璃斛。夏慕云的“受过”既是惩罚,也是计谋,让天地间的人都以为帝君和鬼帝为了一个凡人女子大打出手。这也是为了麻痹敌人的心思,让他们早日露出马脚,好一举歼灭之。 他借着抹去夏慕云前缘的幌子,跟夏慕云演了这样一出“离愁别恨”,他的目的是要抹去大司命和女魃的前缘。只是不想,大司命居然神游至此,但他并未察觉炎江凌的心意。他一直以为炎江凌是为情所困,与鬼帝双龙夺珠,情感纠葛而已。夏慕云当然知道炎江凌的心思,只是这失魂咒和抹去前缘的把戏,恐怕是炎江凌故意为之。 姬少尘把灵符还给炎江凌,也收回了命运簿,揣进了衣袖,“帝君大人,您今日奔波劳累,想必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眼下,中元将至,鬼帝又在受过,就怕有邪灵恶灵浑水摸鱼,以此作恶。” 炎江凌摆摆手,“少尘,你替我去一趟黄泉冥海,九黎山,万灵阁,离恨天,就说帝君有法旨,准许四海神君赴东华台拜谒,共同商讨鬼帝连任的事宜。”大司命领了法旨就奔赴四方而去。 思过墙边-1 炎江凌还是有点担心云瑶,不禁跟着九色鹿的脚步,他看到九色鹿把云瑶的魂灵放在路边后,便腾云而去。炎江凌伸手抓住了云瑶的胳膊,“先别着急回去,你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云瑶想要挣脱,但是已经被炎江凌牢牢抓紧了。这一次,他没有走浮光侨,而是走了“归途”,一直走到尽头的黄泉路。他带她穿过黄泉路,来到思过墙前。此刻的云瑶已经忘记了夏慕云的存在,更不记得这归途与思过墙,除了那所谓的删改运簿,最关键的是浮光侨的法力。 炎江凌指着思过墙说,“这堵墙叫思过墙,是冥界北阴帝君设计,郁垒亲自督建,厚九尺,长无边际,现在归冥王郁垒管辖。每一个进入幽冥界的魂灵,都会经过这思过墙前,在这里回忆自己的一生。所有明白的,糊涂的,欢喜的,痛苦的,在这里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完完全全都会照出来。” 此刻的云瑶,心里住着炎江凌,关于他们尚未谋面时的炽热,见面后的一些细心守护的细节。除了夏慕云的痕迹之外,她记得所有的事情,关于灵戒,关于玉佩,关于湨水,关于墨麒麟。 思过墙边的道路看上去都是青砖铺就,蜿蜒曲折通向远方,思过墙随着路的走势也是蜿蜒的。抬头望去,不见穹庐,不见星光,也不是暗夜,而是混沌的浊黄色。但是这个地方好像有光源一样,好似人间阴霾天气里一般,景象十分怪异。 炎江凌把云瑶的手附在思过墙上,上面出现了云瑶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幕一幕,呱呱坠地的洪亮啼哭,咿呀学语的稚嫩柔弱,青春萌动时的娇俏可人,交大求学时冉冉向上,不过那些影像都是十分模糊的。云瑶把手放了下来,思过墙上的画面就消失了。 她不禁看了一眼炎江凌,眼神里面布满了疑问。 炎江凌望着思过墙,“因为你阳寿未尽,所以看到的镜像都是模糊的,只有死人的魂灵才能看清楚里面的影像。” “那你可看清楚,我不是晏霓裳,我是纪云瑶。” 炎江凌面无表情地说,“我都知晓。”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是尊贵的帝君,就算有情,你喜欢的是霓裳,而不是我。” “你可知命运轮回之说?” “我知道,就是这辈子没了之后,下辈子重新选角,不过是被动选择。” 炎江凌苦笑一声,“算是这个意思吧。十世之前,你前世的命运被天神诅咒过,第十世的时候,作为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那一世你被献祭给北阴帝君。他十分感怀你的命运,发愿许你十世平安喜乐,并派了郁垒大帝亲自送你进入轮回道。” “什么是十世纯阴命格?有什么说法?我最近常听到别人这样说我。” “就是这十世,你都是纯阴年份,纯阴月份,纯阴日期,纯阴时刻降生,而且都是月初沧海命格。这十世的每一世,灵戒都会精准地寻到你,伴随你短暂的一生。你这样的命格,对于那些想白日飞升的灵类,或者靠阴灵修炼的天神来说,你的血异常珍贵,食之可法力剧增,倘若是你真心献祭,法力更是裨益无穷。”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打我的血的主意。”云瑶撇撇嘴,“那你说,那个北阴帝君,是怎么守护我的呢?” “那北阴帝君,又称鬼帝,他以为自己发愿,手下的阴司就会遵守。可是,他在幽冥闭关了千年,出来之后想起你这么一桩事情,便去查看,发现那灵戒始终跟随着你。而这十世,你虽平安喜乐,可是依旧命不过二十五岁。” “那现在我是他发愿后的第几世?” “鬼帝觉得对不住你,所以这一世鬼帝决定亲自护持你,希望可以改一改25岁就离世的命运。所以晏霓裳就是你,你就是晏霓裳,本座说的话,你可明白?” 云瑶似懂非懂,“所以这一世,鬼帝会守护我。” 炎江凌摇摇头,“鬼帝现在无暇分身,本座来履行守护你的责任。” 云瑶点点头,好像是明白了,却又不知道明白了什么,她想起此行的目的,“那怎么调出来黄昆生的回忆呢?” “这里就是黄昆生的思过墙,半刻钟之后,思过墙会追忆他过往半月的经历。由于黄昆生已经堕入枉死城,所以,思过墙只能追忆他七日前的经历,这也是为了防止有鬼差徇私,篡改魂灵的命运。” 云瑶懵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先进的墙是谁建造的呢?它又存在了多少年呢?” 炎江凌用手轻抚思过墙,“这墙是幽冥的鬼帝所建,已经存在了一万多年,日复一日,伫立在黄泉路边,映照着即将进入幽冥的魂灵。” “哦,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鬼帝可真是神通广大,几千年前的鬼斧神工,竟然比现代的科技还要先进。不过,你说过那鬼帝会聚魂的,是吗?不知道这个坏人现在怎么样了,我可得小心了,你不是还说他要取我的血吗?”云瑶的表情不像是表演,她的确已经忘却了夏慕云在她生活中的存在,与他有关的故事也都模模糊糊,没了根。 炎江凌转过头望着云瑶,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到她眼神澄澈,脸色略微绯红,他开始相信自己的“一笔勾销”生效了,浮光桥让她脱胎换骨了,她已经忘却了关于夏慕云的一切。 他嘴角微微一笑,“不会了,鬼帝的修为有了飞跃的突破,不会再找谁的血来补足,你安心便是。”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省得我每日提心吊胆。”她继续望着那思过墙,“每日去往幽冥的魂灵万万千,这一堵思过墙怎么够用?上面的影像不就非常混乱吗?” 炎江凌哑然失笑,“这就是思过墙的妙处了,每个人都有一堵思过墙,每个人路过会有自己的回忆映在墙上。但是走过黄泉路,相同时刻走出的魂灵才会遇上,或结伴同行,或孑孓独往,都会在五个鬼门关进入幽冥。” “这叫殊途同归,对吧。无论我们来自何方,我们的终点都一样,那就是是幽冥界。” “终点一样,也不一样。有的天神会魂归无妄海,而有的天神会堕入九幽地狱,高阶的天神是不会经历黄泉路和思过墙的。除了天神外的所有十方天地众生,都会经过思过墙,都会走过黄泉路,也都会经过五个鬼门关,或进入轮回,或堕入地狱。” “我们经过浮光侨时,桥下的湨水浩浩汤汤,如果有人私自度过湨水,会怎么样?” 炎江凌冷笑一声,“能度过湨水的,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元气大伤,不会有第三条出路。要是危害人世间,会有人收了他去,不必担心。当然也有一些,会去万灵阁自生自灭。” “那万灵阁为什么能够存在呢?那些徜徉在万灵阁的都是些什么鬼?是不是十方天地里,也有一些法外之地?”云瑶问得很犀利,让炎江凌脸色骤变,过了一会才恢复。 “万灵阁不是法外之地,只是现在还不到时机,想要把一个根深蒂固的组织连根拔起,是需要耗费些心力的,也需要足够充分的理由才能治罪。” 云瑶听完,不置可否,但是心里是认同的。想起自己所在的人世间,想要拔除一个犯罪集团,单靠一人一物的愤慨是不行的,除了充分的证据之外,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必须拔除的契机。这万灵阁已经存在几千年,纵然是法外之地,也是诸天神默许的,否则他们各个神机妙算,手眼通天,怎会不知道这样的所在?无山圣母的后台固然牢靠,三清上神和炎江凌等诸位上神的不作为才是关键啊。 “是吧,那照你说,出现在万灵阁的那些都应该是鬼帝管辖吧,这个鬼帝可是眼盲心瞎,竟然让如此荒唐的地方存在着,公然挑战他鬼帝的权威。” “我不插手十方天的事情,十方天地,除了天界和三才,其他天地自有天神掌管,目前,鬼帝掌握九方天地,是名副其实的九天鬼帝了。鬼帝要连任,诸多繁芜杂事需要应承搭理,也实在是无暇分身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太上皇?还是被架空的傀儡?”云瑶扭头望着炎江凌,“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长,只要大家闹得不是那么过分,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是制衡之术,对不对?” 炎江凌微微一笑,“时间差不多了。” 思过墙边-2 突然,眼前的墙轻微抖动一下,上面呈现出斑斓的颜色,好像七彩虹一般。那颜色自带流光,从思过墙的边缘开始延伸,并迅速伸向远方。 炎江凌幽幽地说,“很快,你就能看到黄昆生死前七日内的所见所闻所想了。” 果然,画面中呈现出黄昆生在春城活动的场景: 他和蔼可亲地跟每个人打招呼后,直接进入自己的书房,然后鱼贯而入八个秘书分别汇报他近十日的行程,并且把当天要做的事情按照优先级排列好,计入他的备忘录...... 他亲自“督军”,安抚安信的众人,他表示加入天堃悦宁之后,安信的旧有员工不会被裁撤,仍然有饭吃。他还亲自打电话,邀请天堃集团来春城会晤,并在电话中标明了合作的决心...... 他开始批阅各种单子,开会,打电话…… 他忙得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春城大饭店,会见了泰国来的合作伙伴,那个合作伙伴说有一份豪礼要送给他,但是礼物没有当场交给他...... 会见结束后,他在书房里吃了随便的简餐,就去了安信新开业的山水画廊,并且捏了风姿绰约的女老板的屁股,女老板莞尔一笑...... 他又去参加了一个义卖的市场,并且捐了不菲的金额和首饰衣服,会场所有人都说黄老板是一个有担当的实业家,懂得回馈社会。 觥筹交错之后,车夫带着他回了位于西城区的家里,他没有妻子,但是有一个长期的情人,虽没转正,但是他呼她夫人。到家后就是洗澡,然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样的流水账般的一天,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接下来的三天也都是同样的情景,他跟其他商业巨子一样,每天勤谨工作,偶有点浪漫主义情怀,但是有一颗慈悲的心。 第五天的时候,有一位当红的主持人来春城会馆演出,按照惯例拜访了他。他召集了一个巨大的睡衣趴,邀请了春城当地很多红男绿女来参加,地点就在城郊的那个庄园。他在赶往庄园的路上,看到后座上一只雕花沉香木盒,然后神秘一笑。 下车时,他让司机把木盒送进了他的卧室,并嘱咐小厮去库里把他珍藏的“暗香浮动”取出来,他要与林小姐秉烛品茶。那个司机马上心神领会,朝着庄园的仓库奔去了。 “就是这个‘暗香浮动’,那天在宴会上,老黄也是拿这个茶给我喝来着,这茶一定有问题。”云瑶指着画面中的老黄说。 炎江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且继续看,看这茶有什么古怪。” 司机出去之后,老黄换上了一身真丝睡衣,并打开了那个雕花盒子。“他信这个老小子,果然守信,让我来看看这‘思华年’到底有多神奇吧。” 睡衣趴开始了,庄园别墅霓虹闪烁,音乐震耳欲聋,却无一人到场。他很快收到消息,林小姐和她的随行人员在来庄园的路上遭遇离奇山雾,视野模糊导致同路赶来的七辆汽车连撞,现场惨烈,无一人生还。 听完之后,他愣了一下,然后歇斯底里地推掉了几案上的美酒佳肴,果品美馔。庄园里纱幔垂落,院内的各色灯饰不断地闪烁着,留下老黄像个鬼影子一样,狼狈地蜷缩在角落。 老黄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跑到二楼,来到财神阁,焚香叩拜,口中叽里呱啦说着不知道什么咒语,很快,那香炉后面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依稀是个黑色衣装的巨型人形。 老黄始终不敢抬头,只是磕头如捣蒜,然后声音中带着恐惧,“大护法饶命,大护法饶命,我真的没有在做过背叛主子的事情,您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那个人影居然说话了,声音尖尖的,却是个男声,“这一回,是主子给你的警告,你可不要再生事,否则我可不保你。临近中元节,主子要恢复元气,势必要用血莲花来进补,你可不要再犯糊涂心思。” 老黄唯唯诺诺,点头如筛糠,“大护法明鉴,我绝不敢了,我会促成这次合作,绝不敢再生事。” 那个被称作“大护法”的影子又说,“主子现在找到了最佳的休修炼灵药,那可是十世的纯阴命格的女子,比以往多少纯阴命格的人加起来都要强千百倍,你可不要再坏了主子的好事。” 老黄对着那股烟信誓旦旦,“绝对不会,请大护法放心,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个林小姐会误入主子的局,也是她活该。” “她有没有错,你最清楚,你要是敢再往主人的法阵中送闲杂人等,小心你头顶的那盆火。”那股烟最后几句话声音很低沉,但是也很凶狠,吓得那老黄瘫软在那里。 云瑶不禁问,“什么大护法?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妖法吗?还有这个大护法的外形,似乎在哪里见过。” 炎江凌眉头紧锁,长叹一声,“鬼帝如今才被罚不足十日,就有人如此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眼下中元将至,不知道还有多少生灵枉死。我虽然不插手十方天地的事情,但是这妖灵作祟,我需要提醒一下鬼帝了。” “你怎么总是打哑谜啊,什么妖灵?血莲花是什么?不会是用人血浇灌吧?”云瑶的脑袋里面充满了问题。 “血莲花生长在黄泉冥海最深处,吸收怨灵才能发芽生长甚至开花,怨气越重,长势越好。这血莲花每百年一开,一开九朵,不多不少,长在冥海深处暗流最汹涌的地方。怨气凝结最凶的时候,也是血莲花盛开的时候,冥海无风就能洪波万丈,那都是怨气在作祟的缘故。血莲花也只有在那里,才可以茁壮成长。” “那血莲花有什么妖邪的作用啊?那个大护法和她的主子又是什么人?还有,他们跟老黄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们害死了老黄,然后我成了他们的恶行在人间的替罪羊?”云瑶的确很不解,这一切都好像惊悚片一样的情节,让她既感到害怕,又渴望知道实情。 “你继续看啊,后面会有答案。” 黄总瘫坐在蒲团上好久,脑海中浮想起过往的一些离奇案件,还有自己的一些看上去很“冒失”的行为。 一年前,老黄在看新闻时,发现西川发生团雾事件,十一辆行走在西川山路的契合和一队远足的行人,莫名看到眼前一阵团雾,刹车已经来不及,闯入了雾中......三十一全部死亡......老黄咕哝了一句,“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 他听到房间有传闻,有人拿团雾做文章,说什么死去的人都是死神的召唤,他们的血和怨气用来浇灌罪恶之花-血莲花。 老黄军人出身,觉得这些言论煽风点火,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过了四十九天之后,东部的一个城市的一家酒肆发生火灾,十七人在火中丧生......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老黄去东海查看安信百货的经营状况,偶遇了邵云峰。之后两个人相谈甚欢,相约出海钓鱼品酒。邵云峰表示想与安信百货进行深度合作,并且提出了并购的初步设想。 然后,在青浦区的安信百货,老黄亲眼目睹了一桩意外案件,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被风吹落,砸死了一名路过的行人。老黄正好撞见了现场,血泊中的那一幕触目惊心。他看到血泊的上方有一阵烟,好像人形的烟在空中弥漫了片刻后,消失了。老黄推说身体不适,取消了行程。就在他回到客栈时,邵云峰派了自己的堪舆顾问登门,帮老黄解开心结。 谈话的过程很模糊,即使在思过墙也看不清楚,听不真切,这一次,炎江凌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这背后操纵的人能够抵住思过墙的灵力,绝非等闲之辈。” 云瑶看了炎江凌一眼,“你刚才不还说这思过墙,灵力极强吗?” 炎江凌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思过墙的墙面。 再次看到的画面就是春城了,已经是中元节前一日。画面中的老黄驱车前往万佛公墓祭拜考妣,他在陵园敬献了鲜花,跟父母聊了几句体己话,准备回城。结果在陵园,他迷路了,之前走过的道路,铺满了鲜花和绿草,举目四望,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鲜花,草地,陵墓。老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还是硬着头皮,通过自己携带的军用手表来辨别方向,徒劳半日,没有找到出口。眼看着夕阳西下,黄昏日暮,老黄坐在草地上心惊肉跳。然后,老黄看到眼前发生了一幕惨剧,一群人在泉海附近的海滩野泳,遭遇暗流,七人失踪,下落不明。老黄看到那些人当中,有自己的一位得力助手,老黄心痛不已,捶胸顿足。 思过墙边-3 天黑了,老黄的额头全是汗珠,四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恐惧,来自未知的神秘力量的恐惧,那恐惧让他找不到出口,让他感到死亡的威胁。他终于顶不住了,跪在草地上,仰天大呼,“老天爷,我黄昆生自诩好色,但是我并不是恶人,今日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仙,竟然将我围困至此。” 老黄忽然想起来什么,他从脖子里面掏出一个灵符,那灵符发出一道红光,周围的诡异景象全部消失了。还是来时的路,月亮皎洁的光芒,照得公墓氤氲一片,月光清冷,周围的纺织娘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老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飞跑着逃出了公墓,他不敢坐汽车,徒步跑了好几公里,直到看见郊外的村庄,看到几位说笑的村民,他才慢下脚步,拦截了一辆出赶驴的农夫的车,回到城里。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庄园,而是住进了望江楼边上一家豪华的酒店。老黄仓皇的样子吓坏了酒店的大堂经理,不过还好他手上的vip金卡让经历的迅速认出了他,并且给他安排了总统套房。老黄说,希望有几个保全陪他一起进房间。 客房经理叫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跟随老黄进了总统套房。老黄从包里拿出十几万现金,放在桌子上,“你们几个,今晚陪着我,明天天亮之后,这些钱就是你们的了。” 几个壮汉面面相觑,以为要被劫色,都吓得噤声。老黄衣服都没敢脱,合衣躺在了床上,留下几个壮汉傻傻愣在那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这不会是什么障眼法吧?”云瑶也被那个情景吓坏了,“那个灵符,那个灵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那是鬼帝镇压邪祟的追魂血符,那上面的图案是鬼帝所有。”炎江凌神情凝重,眼睛里面闪烁着不可捉摸的东西。 “你是说,那符咒是夏慕云给他的?”云瑶觉得此件必有蹊跷。 “当然不是,夏慕云在毁坏肉林的时候,烧毁了符咒。不排除有邪灵会盗取符咒作孽的可能,鬼帝驭下不严,必当惩戒。” “但是他的灵符救了老黄啊,虽然我恨极了这个老色鬼,但是看他的样子,肯定是受了什么东西控制。” 炎江凌没有回答,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老黄从梦中惊醒,看到周围壮汉们憨厚的眼神,他不自然地笑着,窗外的晨光明媚地照耀着春城。他的恐惧才稍稍减轻些,“那些钱你们分了吧,昨晚的事情,如果从酒店流传出去,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老黄步行去了酒店的办公室,他看到“溺水”的那个助理来找自己汇报工作,老黄几乎吓破了胆。他开始相信,自己一定看到了将来发生的事情,那助理一句一字,他都感觉是催命符一般。他气急败坏,把助理赶出了房间,然后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部推到地上。 他喊来工作人员,去请一位高人……接下来的声音和影像又开始模糊…… 老黄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开始遍访春城和整个九黎地区的巫师,并重金聘请了一位大师做自己的堪舆顾问。老黄在顾问的指导下,在别墅布置了神像和贡品,也在庄园的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方位,分别悬挂了护身灵符。 影像中,始终看不到那位堪舆顾问的正脸,声音都是模糊的。一个多月,那助手平安无事,老黄心里才稍安一些。他下了严令,直到年底之前,所有的员工不许请假,生病也一定要他亲自批准,并且要有就医记录为证。 几个月平安无事,至少表面看起来平安无事,老黄生活的周边不再有离奇事件,老黄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直到寒衣节那一天,老黄再次被一个触目惊心的邸报标题所吸引—云海郡山区发生巨大山体滑坡,四十三人被掩埋…… 老黄嘴里念叨,“金木水火土,现在已经有了金,火,土,就剩下水木了。寒衣节到了,求求你们快点回去吧,不要再祸害无辜了。” 当晚,老黄收到消息,自己的助手在泉海海滨溺亡…… 老黄面如土色,抱着一尊雕像瑟瑟发抖,“天师救命呀,天师救命。”几声“祷告”之后,一股烟在他面前出现了。 老黄看着那股烟来得离奇,便跪在地上,“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那股烟迅速变成人脸的形状,尖尖的声音跟一年后的那个“大护法”一模一样。“黄昆生,你是活腻歪了吗?竟然有追魂血符伤害我家主子。” 老黄看到这样的灵异事件,魂儿都丢了,磕头如捣蒜一般,“大仙饶命,不知道我哪里冒犯了您和您的主子,能不能请您明示。” 原来老黄在公墓遇到了赢勾的出关法阵,赢勾想要利用中元节这一天的墓地怨气来浇灌血莲花,却不想被老黄闯入。老黄用灵符伤了赢勾,才导致这几个月的“平安无事”。 其实并不是真的平安无事,只是赢勾与白后卿达成一项交易:白后卿为血莲花提供怨灵,来助养血莲花,帮赢勾恢复元气;而赢勾答应帮白后卿,以后黄泉冥海的灵类,都要交给白后卿处置。而女魃也掺和进来,她只食用那些尸体的血,暗合五行。三个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 白后卿有一项本领,并不是每个天神都具备,那就是,他能看出来生灵的寿命,并且能精确卜算出每个生灵最后死亡的方式,以及时间地点等。赢勾希望白后卿帮自己卜算出寒衣节前,符合八卦方位的位置死亡的人,并且这些人要具备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中的其中一种命格。然后,赢勾只需把自己需要的人按照预先卜算好的数量,分别安排在预设的位置,然后,“意外”就会降临到这些人身上。而后三人分工,将这些事情平稳地抹去…… 转回来继续看老黄的表现。 看到那缕烟居然会说话,老黄惊吓得面如土色,“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只是为了保命,并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希望大神明鉴。” 那股烟绕到老黄脸庞周围,语气阴沉地说,“你私会的那个神秘人,法力很是厉害,我都不能获得他的讯息。但是,他不会时刻庇佑你,也无心庇护你,否则,你怎会落入我的手中。” 老黄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珠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嘴巴一张一翕,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怔怔的顶着眼前那股烟。 那股烟又继续说,“我家主子被你毁了修行,自然要找你来偿还。” 老黄吓得瘫软在地上,“不知,不知道主子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要你促成一桩生意,而你全力配合就好,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辣手无情。”那股烟突然发力,环住了老黄的脖子,箍紧再箍紧,老黄的额头青筋暴出,脸色铁青,他感觉到自己都要窒息了,却毫无招架之力。 忽然,那股烟松开了,“这次只是警示,下一次再生事,你就是被吸入血莲花的怨气了。” 那阵烟迅速地消失了,留下老黄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然后煞白色的脸上滴滴答答掉下来,他的眼神中除了恐惧再也没有别的神情。如泥一般瘫坐在一处,神色如死灰一般无异。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思过墙边-4 云瑶被这样的情节给吓到了,她不敢继续看下去,“这样的事情,可比鬼片更吓人,我估计我们的导演们都不敢这么拍,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首先迎来的是明天还是意外。” 炎江凌微微一笑,抓住云瑶的手,“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情。” “那些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怎么办”云瑶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难道就没人管得了那个大护法背后的人吗?他们肆意妄为,那全天下的人很快就会被他们给杀光了。”她挣脱开他的手,眼神呆滞,望着那面思过墙。 “已经有天神介入了,而且是高阶天神,法力不在我之下。”炎江凌继续盯着思过墙。 老黄的那个助理还是死去了,在海边野泳的时候被暗流带走,溺毙了。知道消息后的老黄大病一场,他不敢联系邵云峰的堪舆顾问,也不敢外出去任何公开场合。他把生意交给自己的副手全权接手,担任执行董事,而自己躲在一处僻静的公馆养病,他开始相信鬼神,在公寓开辟了一间屋子,供奉少阳帝君的神像。 一直到今年春天,老黄的精神才稍微见好,他回大厦的第一天,便收到信函,东海的天堃集团联合悦宁文体有意并购安信百货。老黄不敢怠慢,跑到东海去考察,参观,见习,并且认真地跟邵云峰谈论一些前期的细节。 他还是见到了堪舆顾问,聊天的内容一如既往听不真切,堪舆顾问的面容也是十分模糊。不过老黄聊完天之后神清气爽了很多,他饶有兴致地去吃了一顿大餐,并且跟东海市一位小明星共度良宵。 他的精气神儿又回来了。 老黄回到春城之后,回到庄园,置办了香案和供桌,放了一本长生咒在供桌前。这香案却没有神像供奉,只是上面有一串符咒一样的文字。 “这是黄泉冥海的镇魂咒,看来老黄已经知道赢勾的底细了,看他神态自若,应该是胸有成竹,不惧赢勾了。” 画面一下子切回到老黄的庄园,老黄的思路被一通敲门声惊醒,他慌忙接了话茬,是他副手来询问,说林小姐的经纪公司要找黄老板要个说法。 黄昆生想着大护法的话,转头对着神龛说,“主子放心,我会认真处理这个事情。” 接下来,老黄对外宣布,林小姐在演出完回客栈的路上遭遇意外,不治身亡。并询问大家不要恶意揣测,给林小姐的经纪团队以及相关的人员带来困扰。 然后老黄给了七百万的封口费给林小姐的家人和经纪团队,大家的口风开始转变,一口咬定是林小姐失足坠落悬崖,与黄老板无半点关系。并说黄老板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了林小姐的家人不菲的一笔安家费。 很快,七车连撞的结果出来了,其中一位司机吸食□□致幻,在迷雾中不变方向乱闯,导致车辆连撞。老黄悄悄托人看了死亡的人数,姓名,以及出生年月,都是清一色的木命,除了林小姐,而且出事的地点在郊区的森林别墅附近。老黄心中一紧,不敢思索太多。 车祸后,老黄的庄园有一位绝色美女造访,并且布下了仙障。炎江凌一眼就认出来,那美女是女魃幻化而成,想必老黄未曾回忆的部分一定有这个女魃的参与。 炎江凌一声叹息,“大司命啊大司命,如果你知道你的心上人正在害人,你该如何自处?” 云瑶听到这句,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什么?你说大司命跟这个美女是情侣?”云瑶不禁笑出声来,“只要是美女,无论私生活多乱,都有人敢接盘啊,这话不光是人,神仙也不能例外啊。” 然后画面上显示老黄接见了天堃悦宁并购的代表,也就是云瑶,清波,芮华和其他的人。接风晚宴,老黄似乎早已知晓云瑶是悦宁集团的接班人,对云瑶一见倾心。老黄的五脊六兽让大家匪夷所思,就算再好色也不至于这样心慌意乱吧。 云瑶想起来那天在大厅见到过白后卿,“我想起来了,那晚白后卿和万灵阁的人出现在酒店的宴会厅,还说不让我多事。” “你看看画面中的你,是不是异常娇艳欲滴,比平日里的自己更加美貌可人,更加风情万种。” 云瑶仔细看着画面中的自己,的确非常娇俏,甚至不那么像自己了,“这是怎么回事?画面中我们看不到白后卿的人,难道有高人做了仙障?” 炎江凌施法定格了画面,“你,不是你自己,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法术,所以你才会格外娇艳迷人。而布下这个法术的人,是为了让老黄意乱情迷,而老黄本人自己也中了噬心蛊毒,所以才会□□攻心。” 记下来,老黄带着喝下“思华年”的云瑶回到庄园,可惜云瑶身上的天神之血召唤来了一位天神,救下了云瑶。 “这是谁,他怎么会来救我?难道他是想用我的血?”云瑶的确忘记了夏慕云,他虽救了自己,自己心里却毫无痕迹。 她看到这位天神眼神中有晶莹的东西,他把自己轻轻放下后就离开了。另一边,老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昏睡过去,醒来已经是在庄园西南方位的树林里。 老黄又惊又怕,往庄园的方向跑回去,进庄园门口看到了眼睛中发出绿光的云瑶,好像失心疯一样,跑我到了别墅外面。 老黄从庄园出来后,看到不远处有人在那里聚会,篝火冉冉,好像是年轻人的篝火晚会。 老黄也不知道是恍惚了,还是怎么地,他竟然直直地往篝火晚会的方向跑了过去。他一边跑一边喊着,“主子救我,大护法救我。” 却不想在靠近篝火晚会现场时,现场已经是火海了,哪里有什么聚会,哪里有什么年轻人。分明是天雷引得电线起火,那喧闹的声音也是火海中的人呼救的声音,老黄使劲晃脑袋,“不,不,这不是真的。” 他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救命”,仓皇中甚至丢掉一只拖鞋。他被一块石头绊倒,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下一个画面,老黄已经出现在了明珠大厦的顶层,日出东方,老黄好像要拥抱朝阳一样,脸上表情欣喜非常,然后跳了下去。 画面戛然而止。 “这个老色鬼,死有余辜,不知道哪位老神仙帮我这样一个大忙。”云瑶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话。虽然整个“回忆录”很短暂,可是老黄回想的部分内容非常丰富,精彩程度堪比惊悚大片。 炎江凌望着道路的尽头处,冷冷的说,“好了,来龙去脉也算清晰了,你和这思过墙中的人,都只不过做了棋子。背后的高人真是绝杀,一招反间计,使得白后卿与赢勾反目,更使得赢勾得罪了本座的大司命。” 云瑶迷惑不解,“我不明白,如果是刑警队查案,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啊,难道让他们去拘捕那些鬼怪神灵不成?” 炎江凌忍不住笑出声来,“自是不会,黄昆生意图□□三方亲传之人,被天堃悦宁知晓,唯恐收购案传出丑闻,也害怕天堃悦宁的追究。加上自己多年资本原始积累阶段的罪恶,形状疯癫,失足坠楼而亡。” 云瑶冷笑着,“天下乌鸦一般黑,哦,不是,是所有的乌鸦都是黑的,不论它来自天堂,还是地狱。” 炎江凌沉默不语,口中念动几句咒语,眼前便出现了两位金甲神,他们带着云瑶的魂灵飘飘摇摇,离开了黄泉路,踏上了浮光侨,返回了大司命的神龛前。 然后大司命亲自护送云瑶来到审讯室,云瑶看自己自己的身子趴在问讯桌上,昏昏沉沉。大司命示意云瑶走过去,跟那身子保持一个动作,大司命金手指一挥,云瑶便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云瑶再看眼前,除了逼仄的小窗子,窄小的空间和漆黑的桌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英雄救美 云瑶最审讯室里待着的这两天,时不时会想起思过墙的奇遇见闻,也还会想起那个救她于危难的天神,还想着那位鬼帝发的愿。每天早中晚三顿饭,既没有什么好消息,也没有什么坏消息,很快地,两天就过去了。 第三日那天早晨,问讯她的女警进了问讯室,对她说案子销了。 “怎么回事?” “黄昆生意图□□并购案咨询方纪小姐,天堃,美高,悦宁都派人来,表示绝不姑息,希望严惩奸邪,还世间清清白白云云。安信接班人也已认罪,并且认定黄老邪坠楼是咎由自取,与苦主无关。” 云瑶唏嘘,还真被炎江凌猜到了,事情果然就这样处理了。 例行询问结束后,云瑶从女警那里领了自己的东西后,便下楼走出了衙门。她回头望了身后“为人民服务”砖墙,“唉,浮生若梦,还真是不假啊,这一切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她出门后就看到邵清波,老纪,和justin等人都在路对面站着,云瑶潸然泪下。 老纪最先跑过来,询问云瑶这几天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眼中含泪,“是爸爸不对,爸爸没想到你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几天你没吃苦吧?” 云瑶喊了声老纪,“我没事,在里面照例询问而已,也没有用刑,你们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吗?” justin拍了拍云瑶的肩膀,带她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之后,钻进了马车,朝着他们下榻的春城大酒店走去。 在回酒店的车里,justin对云瑶说,“纪,我知道你现在的身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我感到十分遗憾,也十分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走出阴影,你放心好了,收购案现在也搁置了,你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假,如果假期结束后,你仍然不能走出阴影,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对于这个事情,美高和天堃都会站在你身边。另外,因为你是悦宁文体纪总的女儿,你提出的避嫌,公司批准了,我们会更换此次项目的pm,你去做其他的事情。” 云瑶听闻此言,鼻子一酸,眼泪又来了,“justin,能不能停下车,我想一个人静静。” 老纪和justin知晓云瑶此刻的心情,可又十分不放心,“也好,静一静也好,让清波陪着你吧,让我稍微放心些。” 云瑶摇摇头,“justin,我想一个人,你带着小邵公子回去吧。” 云瑶的坚持,让justin很为难,也很无奈,他从袖口中掏出云瑶的手机,“也罢,这个你带着,有事打电话,我会尽我所能去见你。” 云瑶把手机装在口袋里,下了车。 脸上带着泪痕,云瑶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街边的一处排楼下,靠着那牌楼的石柱子,怔怔发呆。虽然盛夏,她依然感受到寒气阵阵。思过墙的回忆已经被炎江凌处理过了,此刻的她只有创伤的回忆,还有无助的痛苦。 身在归墟的夏慕云感知到了云瑶的悲伤,他化身赶来,轻轻拍了云瑶的肩膀,“美女。” 云瑶闻声抬起头来,看到一位面容温润如玉的男子半蹲在眼前,那男子脸上带着和煦的春风,好像红楼里面的宝玉,开口也好像灌了磁性一样,“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借一只肩膀给你,我看不惯梨花带雨的美女。” 云瑶真的不记得夏慕云了,夏慕云当然也感知的到,他不想唤醒她的记忆,他知道帝君可能就在云端看着他和云瑶。他不是惧怕帝君,他只是觉得自己归墟受过,不能时刻守护云瑶。归墟之过以后,如果云瑶还在轮回,他可以毫无顾忌来陪伴云瑶,迎娶她进幽冥界也不是不可能。 云瑶摇摇头,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来,“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先生自便吧。”云瑶晃着身子蹁跹而去,夏慕云隐身守护在她身边,一直往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夏慕云传话给帝君,说自己今后七日将暂缓受过,他要处理一些余孽。炎江凌当然知道夏慕云是要守护云瑶,他并没有说破,而是叮嘱他前途险恶,务必小心。 云瑶身上并没有钱,夜幕降临之后,她才醒悟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城,毫无熟悉痕迹的街,这里还时不时会有一点小骚乱。她开始感到害怕,感到心慌,“怎么办?怎么办啊?” 就在她晃荡在街头时,几个混混盯上了她,尾随一段路之后,发现她孤身一人。混混相视一笑,七八个人一起围了上来,拦住了云瑶的去路。 云瑶此刻十分清醒,看着眼前这几个雨林装扮的混混,“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个叼着草叶子的混混走到前头,他上下打量着云瑶,眼里□□闪过,“不干什么,就是看妹妹一个人走夜路,哥哥心疼。” 云瑶冷笑一声,“是吗?” 那个人丢掉了草叶,“当然是了,你看哥哥我孤家寡人,妹妹形单影只,月色正美,不如陪哥哥泄泄火。” 说这话,那人就开始靠近云瑶,云瑶攥紧拳头,刚要反击,却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放开她。” 众人循声望去,是下午跟云瑶搭讪的宝玉,云瑶心里被暖了一下。 “你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儿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那个奶油小鲜肉的样子,哟哟,还想趟这个浑水,今个侃爷就让你见识一下,马王爷有几只眼。” 那个自称侃爷的人朝众人示意,大家围了上来,开始群殴宝玉。云瑶看到这宝玉被人在地上暴揍,便开始出手,力劈,横扫,左切,右挪,七八个人很快被云瑶打得在地上翻滚,哭爹喊娘,叫苦不迭。那侃爷看到云瑶是个练家子,便啐了一口唾沫,“今个算你走运,哥几个,咱们走。” 那地上的宝玉捂着脑袋,从胳膊缝里看到那些人远去之后才“放松警惕”,他脸上带着伤痕,胳膊和膝盖被揍得够呛。 云瑶上前扶起来这宝玉,“小哥,多谢你来救我。” “女侠啊,早知道你这身手,我就旁边看热闹了,你看我这,浑身挂彩的,哎哟,疼死我了。”他捂着脸望着云瑶。 云瑶苦笑着,“其实,女孩子都会觉得挺身保护自己的人最可贵,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救自己。就这一份心意,好过别人千言万语的恭维。” 那人伸手,“是吗?穆昀,请多关照。” 红尘作伴 云瑶也伸手,“纪云瑶,多谢穆先生救命之恩。” “不敢当不敢当,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在街头晃悠,看你白天那么伤心的样子,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呗。” 云瑶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混不吝啊,我的伤心事让你寻开心,活该被打。” “你看你,终于不再苦瓜脸了,相逢是缘分,我从东海来这边度假,碰巧赶上姑娘梨花带雨,很是不放心,想暗中保护,没想到还被反保护了。”穆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从东海来啊?这么巧,我也是东海来的。”云瑶听到这句“东海”,便卸下了防备,“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在春城这样的的,居然可以遇到一个故乡的人,这是不是就是那句什么来着?” 穆昀笑着说,“他乡遇故知。” 穆昀的温润让云瑶暂时忘却了白日的痛苦,“这么着吧,我看你好像被人打劫了一样,看你这样单薄的穿着,应该什么的都没了吧,不如跟我去我的客栈吧。今天你救了我,我得好好感谢一下女侠呢。” 云瑶挑了一下眉毛,“好啊,那就叨扰了,不过,可不许耍歪心思,姑奶奶的本事,你可是刚领教过的。” 穆昀微微笑着,忽然一阵疼痛袭来,“哎哟,好疼,我哪敢呀,我还指望你给我看家护院,镇守家宅呢。” 穆昀打了一个车,带着云瑶来到春城南环路的一家客栈,客栈名字叫“慕云居”。 “名字不错,跟你的名字谐音,慕云居,久慕云间月,如沐花草香。公子如润玉,精妙世无双。好,真好。”云瑶对着这个客栈的名字称赞不觉。 “呵呵,就是个名字而已,这样别人就知道这家客栈的主人是谁,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名字。” 穆昀喊来了客栈的服务员,一个名叫骊珠,另一个名叫绿竹。他让绿竹带着云瑶安顿好,并说准备好一间舒适的房间,让云瑶放松地睡上一觉。 绿竹点头应声,带着云瑶来到了阁楼上一间宽敞的客房,里面全是简朴的柳藤椅,椿木床,洁白柔软的床品彰显着客店主人的用心之处。云瑶感激客栈主人穆昀的招待,也感激绿竹的引路。 绿竹递给云瑶一件颇有古朴气息的百蝶裙,“穆先生说了,看姑娘没有带换洗的衣物,这件裙子,姑娘先将就一下吧。” 绿竹离开后,云瑶坐在藤椅上感受了一下,她洗了一个澡,温热的水顺着身体流下,她此刻竟然感觉到一点“安全”,一个陌生人带给自己的安全。 “先不想了,放空自己吧,就当人生开个小差。”她洗完澡,换上了那件百蝶裙,简直像是为自己量体裁衣一般,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云瑶看了时钟,不过九点左右,便开门进了客栈的院子里。此刻穆昀正在准备烧烤,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云瑶扫了一圈这个院子:高高的院墙,墙头是琉璃瓦堆砌着,墙面上有大幅的涂鸦彩绘,看上去有点西域风情。院子里面有一圈篱笆,里面种着各种花花草草,夜太黑,看不大真切。篱笆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小灯笼,点缀着墙角的颜色,有一个角落还挂着一只大大的风铃,微风拂过,灯光摇曳,风铃叮当,非常有意境。正对着风铃的方位,有一个圆顶小亭子,顶子上都是茅草,亭子下面,穆昀正在认真地烹制美味的香草烤鱼。 她走下台阶,格格笑着,“都说会做美食的男人最有魅力,果不其然呀,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都可以去做大厨了,一定比那个刘,刘什么来着更受人欢迎。” 穆昀抬起头,憨憨地笑着说,“今天没有住客,你算是有口福了,可以品尝到这正宗的香草美人鱼。” 云瑶笑着回说,“哈哈,是吗?有珍馐美馔,怎么少的了美酒呢?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穆昀抬头看了一眼云瑶装作豪放的样子,他懂得她心里的苦楚,借酒消愁往往适得其反。酒醒之后,心情会更加狼籍不堪。不过看她的样子,今晚不醉是不可能了,倒不如陪她红尘作伴,一醉方休。 穆昀喊了服务员,“绿竹,去,把我那瓶珍藏的瑶台醉拿来,我要与纪小姐举杯邀明月,骊珠,你去准备两个凉菜出来。” 绿竹和骊珠应声就去后面准备了,穆昀已经烤好了香草鱼,端到了院子边上的一个餐桌。 院子里面种着几株桂树,还没有开花,却仿佛觉得满院桂花飘香似的,“你这院子,桂花还没有开,怎么会有浓郁的香气?” 穆昀指了指院子周围的篱笆上,“秘密在篱笆上了。” 云瑶仔细看,篱笆上面挂着一只只小香囊,不那么起眼,却点缀着墙内的篱笆。她走到墙边,弯腰取下一只香囊,放在鼻子边闻了一下,“桂花,松针,还有香草,还有什么?好香啊,还不冲鼻子。” 穆昀已经来到她身边,“还有杜若。” “喔?杜若的花瓣,那是相思花啊,看来穆先生心有所属啦。”她说完这句又觉得失礼,赶忙把香囊挂回原处,找话题岔开,“哎呀呀,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会感觉好饿呀。” 她转过身朝着烤鱼的桌案走去,“老板,我可以开动吗?” 穆昀也跟着走了过来,“当然可以啦,都说你有口福了。” 穆昀坐在旁边饿藤条椅子上,开始准备筷子和餐具。云瑶坐在了对面,眼睛直直地盯着烤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穆昀看见她馋嘴的样子,把餐具放在她面前,“开动吧,不必那么客气,尝尝味道怎么样?” 云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到了嘴里,那鱼肉柔嫩爽滑,伴着香草的气息,椒香扑鼻,沁入心脾,“好吃,好吃,这可比潭州的那些烤鱼强太多,你都可以去开饭店了。” 云瑶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赞不绝口,连连称妙。这时绿竹和骊珠从后面走了出来,绿竹的托盘上有一个雕花的白玉瓶,骊珠的托盘上有两个小菜。 云瑶喊住了她们,“两位姐姐,坐下来一块喝一杯吧。” 他们礼貌地微笑着,“谢谢姑娘,我们不喝酒,你们边吃边聊。” 看到人家婉拒,云瑶也没多说什么,看了穆昀一眼,穆昀没说什么。 穆昀为自己和云瑶各自斟了一杯酒,“谢谢姑娘救了我,敬最美的黑带高手。” 云瑶忍不住一笑,“敬最傻的见义勇为好青年。” 那酒非常柔,沿着喉管一直滑到肚子里,舌根还有淡淡的酒香。“这是什么酒啊,这么柔?” 穆昀看着她娇憨的样子,“这酒啊,是王母娘娘送给我的,一般人我都不拿给他喝呢。” 云瑶听了这句,哈哈大笑,“那这烤鱼,是不是玉皇大帝教你的啊。” 爱她护她 穆昀点点头,旋即也哈哈大笑。 “好多天没这么开怀大笑了,敬一次难得的开怀大笑。”云瑶倒了一杯酒,举起来。 穆昀问云瑶从事什么行业,云瑶咧嘴一笑,“jessie,上午的pitch book做好了吗?纪云瑶,你跟一下这个case,我们需要做的是high performance delivered。” “啊,你是做咨询的,对不对,那可是精英们聚集的行业。”穆昀眼睛里面满是欣赏地望着她。 “咨询行业的人很苦逼的,我好想回家做个富二代,跟着老纪吃喝混,等死,可臣妾做不到啊。” 穆昀睁大眼睛,“不会吧,我看姑娘年纪轻轻,不过二十郎当岁,貌美如花,舌灿莲花,还不愁钱花,却为何今日像是触了什么霉头,像一朵带雨的梨花。我看你这不像是富家二代,意气风发的样子啊。” 云瑶抬头看着他,“你说,哪里不像?” “你看呀,我初次见你,你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算是带雨的梨花;然后又遇见街头混混,三下五除二,打得人家屁股开花;现在坐在这里,跟一个客栈店主把酒言欢,让我有点雾里看花了。” 云瑶扑哧一笑,“没想到啊,你还会说这么多成语啊,我都好久说话没有夹杂成语了。你知道我们平常说话,怎么说吗?我给你学一段哈。” 穆昀笑着点头,“好啊,请开始你的表演。” 云瑶手里拿着两根筷子,站起身来,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一阶段需要美高的创新和创造,并且需要客户企业内部的人员更多地介入,因为,解决方案必须适应客户企业的独特环境;还需要客户的配合和参与,我希望可以旁听安信的经营财报及季度总结会议,然后基于安信的实际情况,制定出一套关于融资,支付手段,财税,法律方面的详细方案。其中融资和支付手段方面,美高会派出专家团队来做应援,财税方面,我的团队来完成,法律方面需要芮华的专业意见。也希望这可以为之后天堃与安信的谈判,签约做好铺垫。” 穆昀也站了起来,“这种啊,我也来一段,你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云瑶笑盈盈望着穆昀,“来,我看看能不能猜对。” “为什么要做心电图、彩超、造影?做一个不行嘛彩超是看房子多大,漏不漏水,心电图看电路通不通,造影检查水管堵不堵,这管子里锈成啥样谁也不知道。三个检查不可替代!” “哈哈,我知道了,你是医生,对不对?” 穆昀点点头,“看来,我们这行业的对话,特征太明显,一句话就让你看出来了。” 几杯酒过后,云瑶开始有点放浪形骸,“我跟你说,我为什么哭。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好像撞邪了,遇见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就好像你说王母娘娘送你这瓶酒一样荒诞,你知道吗?我这次接了一个并购的咨询,来出差做合规性调查和财务咨询,更是遇到了奇葩,就你们当地那个安信集团的黄老邪,他对我起了色心,还给我下药,劫持到了他在郊区的庄园。也不知道是谁,我真的记不得是谁了,救下了我。后来老黄突遭不幸,一命归西了,然后警察就把我抓起来了。你看见我的时候,我……我也没受什么虐待,刚从里面出来。说是问询,做笔录,他们并没有对我用刑,可我心里感觉特别苦,特别苦,我还不能跟别人说。你知道吗?我如果跟别人说,我被什么老神仙救了,或者我看到了什么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别人会以为我发烧说胡话,或者以为我疯了,呵呵呵呵呵。” 云瑶笑了一会,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肩膀不断地抽动,留下穆昀在她对面愣愣地看着。 穆昀走到她身后,递上一方真丝手帕,“哭吧,哭一哭会好一些,总要伪装着坚强,偶尔也需要放空自己,让所有的不愉快都随风吧。你放心好了,我就是你的树洞,说完、发泄完也就自动清空了。” 云瑶接过来手帕,擦了擦眼泪,又倒了一杯酒,用力过猛导致酒水溢了出来。她脸上带着泪花,鼻子下面带着鼻涕,泪眼模糊地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跟往事干杯吧,喝了这杯酒,我就忘掉那些不愉快,忘掉那些糟心的事儿。” 她呆呆望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还有那条被“大卸八块”的鱼,“我现在就跟这条鱼一样,彻底歇菜了,我明天不用早起,不用去珍公司,也不用去打单子,也不用看客户和老板的脸色,更不用听那些没完没了的文书。我只需要做我自己,做我自己……” 云瑶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穆昀刚要把自己的一件薄外套盖在他身上,却见一道白光在眼前掠过,是帝君降临。 夏慕云礼貌稽首,“你既然认定你们两个命中注定,为何在她需要的时候,你没有在她身边?” 炎江凌取下身上的祥云锦袍,披在云瑶身上,看见了那件百蝶裙,“鬼帝,如此珍贵的衣裙,今后就不要随便赠予他人了吧。此刻她身边有我,你可安心去思过了。溟海异动,各路邪神都想趁着你思过,出来粉墨登场一番,你可有对策?” 夏慕云冷笑一声,“我知道,眼下中元将至,湨水似乎也不那么可靠了。勾陈又兴风作浪了,制造这起子事件,让赢勾与白后卿之间产生龃龉,还害得云瑶差点遭人玷污……” “鬼帝,白后卿的罪孽,我是不能再相容,我会跟无山圣母言明。还有他的万灵阁,我也会一并铲除,这一点,你不必怀疑。至于勾陈,他到底是古神,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 “我是不会怀疑,赢勾我自会带到归墟受过,勾陈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再查了。只是你的大司命,与白后卿暗通款曲,在茶中下蛊,这又怎么说?” “你是说,暗中插手的高阶天神是他?不可能,他一直在我身边,无暇分身作案,倒是鬼帝,疑心易生暗鬼……” 夏慕云眼神很冷,“帝君大人座下,自是执法严明,但是帝君大人也有扶风微醉的时候,并不能时时刻刻都会让大司命跟随。你回去问问,他的银龙血玉,可还在身上?” 炎江凌转过头来,“这是他的贴身之物,怎么?” 夏慕云的手里出现了那枚玉佩,“这是绿竹在黄昆生的庄园捡到的,此玉佩并无女魃的气息。帝君大人还是自行回去查验吧,本座不屑做抹平痕迹的事宜。” 炎江凌接过来玉佩,“你是说,那日幽会黄昆生的是大司命?” 夏慕云不置可否,“帝君大人自己思量吧。” 炎江凌把玉佩放在手心,玉佩便隐了形状。他转身想要去抱走云瑶的身体,却被夏慕云拦住了。 炎江凌眉头微蹙,“鬼帝这是要作何?云瑶是本座今生的妻子,你也要阻拦吗?” 夏慕云的手放了下来,嘴角带着冷笑,“您是高高在上的少阳帝君,而云瑶不过一介□□凡胎的女子,要说她是您的妻子,恐怕这九十方天地的生灵和九重天的大罗神仙,没人会相信吧?” “她不属于你的世界,你那里高处不胜寒,你那里没有人间的烟火气息,你那里没有适合她生存的土壤。其实有时候,爱并不一定要占有,守候未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你抹去她的前缘,抹去她的记忆,但是你抹不去她作为一个凡人的印记,抹不去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牵绊。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你来说譬如白驹过隙,白云苍狗,可是对于她,却是生命的全部。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你就带走她,对于她来说,对于她的父母来说,这太不公平了。您本来对她并无爱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理,让您萌生凡念,慕云并不能理解,但是会尊重。” 他顿了一下,“关于那次聚魂,慕云自感罪孽深重,过了今晚,我就会去归墟受过。还有精灵城主以及一干不安分的邪灵鬼神,我会处理好,帝君大人安心守在北冥即可。” 炎江凌闭上眼睛,沉思一会,“此事容我思量一番吧,今晚,我自会守在此处,你可归去。” 夏慕云欲言又止,他望了一眼云瑶说,“帝君大人,寒舍后院有客房,您可带她去休息,慕云先行归去了。” 说完,九色鹿踏着云头款款飞来,落在夏慕云脚下,他带着绿竹何骊珠离开了慕云居。 他在云端看着慕云居:炎江凌抱起她的身子,缓缓走进了后院,走进一间客房。他轻轻放下,好像手里抱着的是一件旷世珍宝一般。他看着她酣睡的额样子,情难自禁,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坐在了床边...... 夏慕云眼睛里面有一种闪光的东西,他闭上眼睛转身,“我们走吧。”九色鹿仰起头,轻轻甩了一下鹿角,长啸着,向归墟的方向飞去。 偶遇勾陈 第二天早晨,云瑶在客栈醒来,昨夜的记忆留下来的并不多。此时炎江凌已经不在床边。 她起床洗漱,穿好衣服下楼,就看见一位背影酷似穆昀的男子正在走廊练剑。她看到那那剑锋如龙蛇一般,而穆昀身形矫健,走位跳动很大,满场飞舞,惊心动魄,真是猛厉无比。她不禁吟出杜工部的那首诗,“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云瑶看到那个练剑的男子,并不是穆昀,便愣了一下。 那男子收了剑锋,对着云瑶呵呵一笑,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有微微细汗在反光。 “您是这儿的游客吧?您好,我是勾陈,是这家客栈的店主。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您直说就好,不必客气。”那个男子自我介绍着,伸出了手。 云瑶赶紧伸过手去同他握手,“那个,昨天的穆昀先生呢?”云瑶还是没忍住,想要问一句。 那男子把剑放在桌子上,“噢,你说老穆啊,他走了。我是他的合伙人,这家客栈一直是我在打理。昨夜,他的一个病人有突发情况,需要他回去处理,今天一大早,买了机票就回去了。” “哦,这么回事啊,我就说嘛,他一直在东海,怎么能兼顾好春城这边的客栈的生意呢。” “是啊,客栈一直不开门,怕就要荒废了,更别说赚钱啦,这边需要一个‘当家人’啊,我就勉为其难,受累接他的班,在这里当家了。”勾陈耸耸肩,“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姓纪,您喊我小纪就好。”云瑶把手背到了身后。 “哈哈,不要您您的了,局促,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吧,我先去洗个澡,你先自己活动一下吧,那边的葡萄架下有早餐,你自己随便吃点吧。”勾陈指了一下葡萄架的方向,就跑进后院去了。 云瑶看到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上面已经郁郁葱葱,阳光从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留下斑驳的影子。“昨晚怎么没发现这边有葡萄架呢?” 她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摆着四五个小碟子,里面分别盛着炸米糕,糯米丸子,鸡豆粉,米线,还有汤包和鸡蛋。 云瑶皱了一下眉头,“原来春城人早餐吃这些啊,这...”她本来想去外面的街面吃些东西,可是发现自己没带银钱,她撇撇嘴,“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她一边吃早餐,一边放空自己,看着小院的晨光。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一趟酒店,跟justin说一下,然后取回自己的东西。 就在她“享受”早餐的时候,勾陈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这才注意看这个叫做勾陈的“穆昀合伙人”。他有着浓浓的眉毛,但是并不那么粗狂,眼睛是单眼皮,肤色也是健康的小麦色,嘴唇很薄,鼻子很挺括,有点像窦骁。 云瑶打招呼,“你来啦,那个,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勾陈很自然地坐在云瑶的对面,“你说。”他开始剥鸡蛋。 “是这样,我有些东西落在酒店里了,包括我的钱包。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去把东西取回来,要不,我连住客栈的费用都给不起。”云瑶低着头,不敢去看勾陈的面孔。 勾陈已经剥完鸡蛋了,他放在小碟子里,他并没有马上说话。 云瑶更加觉得不安,“完了,人家肯定以为我是骗子,骗吃骗喝骗房子睡,也怪我,走的时候太洒脱,现实面前太脆弱。” 就在她心里嘀咕的时候,勾陈说话了,“没什么的,穆昀临走的时候交代了,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你也就是我的恩人。你就放心在这住着好了,至于你的东西,你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取回来,你住哪个酒店?我在春城有些熟人,可以帮你拿回来。” 云瑶还是有点警惕傍身,她抬起头来,“不必了,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走一趟,也证明我所言不虚,没有欺骗你。虽然穆昀把我当什么‘救命恩人’,可一码归一码,住店的钱还是要给的。” 勾陈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这样吧,我听说你会点功夫,这几天我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你给我当保镖吧。” 云瑶嘴巴微张,“你是认真的?” 勾陈看着云瑶的眼睛,“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云瑶噗嗤一下笑了,“我给你当保镖?这个穆昀还真是不靠谱,我就那两下子,打个小贼还可以,要是打坏人,我怕你要被剁成肉馅了。” 勾陈吃了一块鸡豆粉,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我相信你,我会给你配一件称手的武器,你平常习惯用什么?你可以跟你在酒店的朋友打个招呼,万一这几天你要是缺个胳膊,少个腿的,也好有人知道你去哪里了。” 云瑶还是很犹豫,勾陈已经把一个精美的图册递给了她,“你考虑一下,早餐后我等你答复。”说完后,勾陈就离开了,留下云瑶一个人在那里一脸懵逼,不知道该做什么。 懵逼几分钟后,她才反反映过来,看这个勾陈的打扮,也算是比较儒雅了,语气虽然温柔,但是很坚定,而且从来说一不二,不给人反驳的余地。再说自己现在明显是理亏的,欠人家住店的钱,还有早餐的钱,人家没撕破脸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另一面,她不想再回酒店,对于justin和邵清波,她很无奈,也很抱歉,她觉得有必要跟justin他们说清楚。 云瑶一边吃早餐,一边随手翻着那薄薄的兵器谱画册,画册的名字叫《十方兵器谱》,里面画着各种长短兵器,有枪有棍,有刀有剑,还有各种奇异造型的武器。“这是真看得起我呀,这是什么年代的兵器谱?这上面的,我啥都不会呀。” 她忽然翻看到五彩灵戒,跟她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于是饶有兴致读了起来。原来这戒指,在与人歃血为盟之后,会根据主人的意念,为主人做一些事情。在这十方天地里,上可揽月,下可擎苍。 云瑶冷笑一声,“有点意思,不过什么叫歃血为盟啊?” 她往后翻看,什么灵光镜啊,凤鸣琴啊,七星剑啊,昆仑镜啊,辟火珠啊,有好些奇怪名字的,她觉得无聊至极,懒得继续翻下去。 她正思忖着,“有灵戒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了吧,给人当保镖,要是去什么地方,估计也会被搜身,带武器还不如两手空空的。” 前路未卜 云瑶信手翻书的时候,接到了父亲和justin的电话。 云瑶对老纪,说了她对天堃集团的质疑,并严重怀疑邵峻峰的品质。她没有说特别过分的话,她强忍着眼泪,说自己不会再与邵家的人共事。 justin说了很多,让云瑶有点哀愁。 “纪,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个事情的发生,我感到十分抱歉,是我没有事先调查好这个黄昆生的背景。刚才,我们接到警方的案情通告,黄昆生的堕楼事件,已经排除他杀,属于自杀行为。安信百货的事情暂时需要搁浅一段时间,等这边的刑事案件处理完之后再说,也要看天堃悦宁意向。” justin顿了一下,继续说,“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是一次休假好了,我会让蔚然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带回东海。这样,你可以休息一个月,你父亲那里,我也会帮忙安抚。这边安信的代理董事已经决定,等案子结了,继续走收购程序了。我和清波会继续跟进,等你状态恢复了,随时回东海来即可。” 云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谢谢justin和清波,谢谢您二位的信任,我……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一下。” 云瑶心里愤愤,“那个黄总是自杀,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姐姐帮我除可这样一口恶气,但是我没想他会死。人都死了,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对我做过不利的事情,除了忍下来,还真没别的出路了。” 她在院子里跺了几步,坐在了烧烤架旁边的藤椅上,躺在了那里。她怔怔地望着满院的阳光,她本来以为自己间歇性失忆了,可是这一通电话又把她拉回了现实。她不是经不起创伤的人,而且关于创伤的过程她全然不知情,她也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后遗症。她记得,自己被那个紫色衣袍的人给救了,但是关于这个人其他的印象,一点都没有了。她之所以突然情绪激动,哭起来,是因为惊惧和害怕,还有对这几天荒唐事情的无助,尤其是在她看了那个黄总的回忆墙之后。 其实这一切,原本和她都没有关系的,她就是个普通人,却遇上了这一堆事情,这一些人,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最让人无奈的是,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别人会把她当成疯子或者傻子一样看的。 就在她陷进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走出来的时候,有人往她的怀里丢了几件衣服和鞋子,这个举动让她回过神来。 “考虑好了没有,小纪?”此时的勾陈又换了一套衣服,一身黑色的西装,配上那张酷似都笑的脸,真是帅气极了。 他丢给云瑶一套衣服,“要是考虑好了,就把这衣服换上,咱们准备出发了。” 云瑶看了丢在自己怀里的衣服,黑色衣袍,黑色缠臂,黑色发带,黑色靴子,“咱们穿成这样,是去拍戏还是去打劫?” 勾陈嘴角上扬,“什么跟什么啊,都差不多吧,别磨叽了,赶紧去换衣服,我在慕云居门口等你。” 云瑶很无奈地摇摇头,“好吧,看在穆大夫收留我的份儿上,我今个陪你走一趟。” 她换好衣服出来,看到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马车,对,没有看错,就是一辆马车,一位穿着民族服饰的车夫在前面驾车,并没有招呼云瑶的意思。 云瑶不禁乐了,“这小哥不会是传奇戏剧看多了吧,要么就是武侠电影中毒了,这是要‘一骑红尘走天涯’的节奏啊。” 她还是看错了,马车停了一下就走了,完全无视云瑶。云瑶刚要喊,却被一个声音喊出了,“小纪,这边。” 云瑶这才看到,路对面有一辆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军绿色吉普车,车窗摇下,是勾陈帅气的脸庞。 “这客栈,不需要锁门吗?”云瑶用手指了指客栈的门。 “锁什么门啊?还要开门迎客的,一会小二和服务员就过来了,你赶紧的吧,上车。” 就在他们的车离开之后,一位身穿天水碧长袍的男子出现在客栈门口,他微笑望着远去的车辆,“这个鬼帝有意思,一边收着那虫妖,一边又弄出来一个什么合伙人,不如跟过去凑个热闹。”言罢,他隐去身子,跟踪上那辆车。 马车沿着郊外的道路一直往西边跑,经过了几处苗族风情的村寨,然后就开始盘山了。曲曲折折,蜿蜒直上,路的右侧是巍峨的群山峻岭,左边则是万丈悬崖和深不见底的河沟。那路也不是沥青路,而是坑坑洼洼的山路,不定什么地方就会有落石的危险。 “这是什么地方啊?附近都没有人烟了。”云瑶看着窗外看不到顶的山石问。 勾陈看了云瑶一眼,“这里啊,这是神仙的家乡啊。” 云瑶无语,“大哥,拜托,来句实话行不行,要不,一会我保护不了你啊。” 勾陈笑了笑,“一会你就知道了,你把这个吞了,一会可以跟我心灵沟通,记得少说废话。”勾陈递给她一颗虾红色的丹药。 云瑶又是一脸懵逼,“咱们这是要去卧底啊,还是剿匪啊,这弄得跟谍影重重似的,还有,你这个药丸是什么东西做的啊?” 勾陈还是不慌不忙,“你先咽下去试试,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云瑶端详那个药丸良久,却被勾陈一巴掌给送进了嘴里。她咽下那颗丹药之后,没有感觉到任何一样。约莫半柱香时间过后,她听到一声“小纪啊小纪,你到底能不能听到我的心声?” 云瑶大惊,“听到了,听到了,你在喊我。” “听到就好,你别废话了,还要俩小时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喊你。”勾陈不给云瑶分辨的机会,从侧面拿出一个眼罩,“你戴上它,休息一会,别一会哈欠连天的。” 云瑶撇撇嘴,还是戴上了眼罩,颠簸的山路,很容易进入梦乡。 云瑶身上的璎珞开始有了感应,那是危险讯号靠近的警示,而远在归墟的夏慕云感受到了这个警示。 他刚受完冰锥刺骨的刑法,“是瑶妹,她好像遇到了危险。” 他打坐在莲花宝座之上,看到了云瑶正在一步步走进一个仙障,但是云瑶身边是谁,却感应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压住了璎珞的法力。 “这应该不是帝君,璎珞对于帝君,是不会反馈任何讯息的。此时能够把云瑶拘在身边的人,会是谁呢?”夏慕云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想要运气调息,不想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天尊法旨,宣师兄昆仑山一叙,帝君已经恩准。”那是一片光晕,说完这些光晕就消失不见了。夏慕云知道,这是天尊身边的白鹤童子,看来他老人家有话要跟自己说。 夏慕云不敢违逆天尊的法旨,他十分感念天尊的救命之恩,只是上清境早有规矩,没有法旨宣召,不得擅入。他整理好衣冠,九色鹿早已恭候在归墟之外,随他一起向昆仑山奔去了。 他用凤鸣琴语给炎江凌传信,“云瑶有难,璎珞示警。”随后,便随了白鹤童子,去往上清境了。 云瑶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到车子似乎停了下来,还是急刹车。 云瑶摘下眼罩,看到了车子前面,有一头狮子拦住了去路。云瑶瞪大了眼睛,“我去,陆大哥,你不会让我一个弱女子,大战眼前的雄狮吧?” 勾陈看上去面不改色,“醒啦?” “赶紧倒车啊,想什么呢?”云瑶有点害怕了,那可是一头狮子啊,一辆小吉普的玻璃子,分分钟可以拍碎的。 “你看看后面,怎么倒车?”勾陈递了一个向后看的眼神。 云瑶往后一看,车后面竟然有两只吊睛白额大虫,一个个虎虎生威,一声向天吼,耳鼓都要被震裂的感觉。她吓得花容失色,“大哥,你这是来野生动物园了吗?这道路这么窄,前有雄狮,后有猛虎,左右悬崖峭壁,你杀了我吧。” 勾陈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云瑶哭笑不得,更是惊慌失措,乱了方寸,“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勾陈很淡定地说,“现在是不是觉得,活着就挺好,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了。” 云瑶摇摇头又点点头,“是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说这些有什么用,老虎和狮子才不会管咱们的死活,嗷嗷待哺啊。” 谒见妖王 勾陈看了云瑶一眼,“你相信我吗?我可以让他们瞬间消失。” 云瑶一副怀疑的神情,可是当她再次看到车前方时,那狮子的确不见了,后视镜里面的老虎也不见了。 云瑶张大嘴巴,“天哪,你怎么做到的?”不过下一秒,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勾陈很可能不是普通人,是大法师也说不定,几只猛兽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阻碍。 勾陈说,“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后面的老虎的花纹,那是东北虎,这是西南地区,怎么会有它们,活下来都很费劲,还能生龙活虎的,肯定有诈......还有那个雄狮,好了,我编不下去了,你看前面。” 云瑶看到车子的前方,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云雾渐渐散去,前方出现了一座宏伟的楼阁,北构西折,勾心斗角,楼阁有点敦煌壁画中的万种风情,颜色绚丽,线条也十分流畅。只是在这样的人迹罕至的地方,有这样一座建筑,着实是鬼斧神工,天方夜谭。楼阁的前方,是一大片空旷的平地,跟他们所处的山路有点格格不入。 勾陈和云瑶下车,向着那宏伟的楼阁走了过去。云瑶闻见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不似檀香,也不似沉香,“这是什么香气?好诡异?这楼是什么地方啊?” 勾陈小声地说,“你一直抬头往前走,不要低下头,这香气是召唤蛇虫的铁铃铛。” 云瑶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低头看了下地面,那条泥土路上已经布满了各种颜色的蛇虫,他们蠕动着,爬行着,但是却不敢靠近他们。云瑶不敢挪动脚步,心里有一万次赴死的想法。 “你闭上眼睛,只管往前走,我们的鞋和衣服上有雄黄,蛇不敢靠近的,只需要再走一百步,就可以到达那个平地。这只是妖王给咱们的下马威,咱们可不要被吓到呀。”勾陈拍了一下云瑶的肩膀。 云瑶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在发麻,这些活物可比湨水那些不知为何的东西更让人心悸,密密麻麻的蛇虫让人腿都发软。云瑶心里宽慰自己,“别害怕,就当是一次探险,往前走吧。” 勾陈拉住云瑶的收往前走了一百步,“睁开眼睛吧,我们到了。”云瑶回头看来时的路,坑洼不平,上面有尘土阵阵,根本没有什么蛇虫呀,只有他们的汽车孤零零地停在山路上。 勾陈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云瑶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座楼阁。云瑶看到那楼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匾额,上书“巫妖阁”三个鎏金大字。云瑶想起来白厚卿的“万灵阁”,莫非这个地方和万灵阁是一样的所在? 进门之后,云瑶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厅,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大堂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巫妖堂。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一副巨兽的画像,不似龙虎,有点像上古的什么兽类,或者什么图腾吧。这幅画的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海。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正中央张金丝楠木太师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丰功赫赫昭日月,威名鼎鼎动地天。 云瑶心里暗暗地说,“这口气不小啊,还昭日月,动地天的。” “哎,我说,这里面怎么没有人啊?”云瑶拉了一下勾陈的衣角。 勾陈没有回头,压低声音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无屋里响起埙的声音,有点凄惶,有点苍凉。随后就看见几只彩色的鸟从巫妖堂的匾额后飞出来,在大厅的上方盘旋,鸣叫。 随后,就看见从交椅的后面走出来几个奇装异服的人,跳着类似傩舞的动作出现在大厅里面。他们头上戴着九色羽毛编制的帽子,脸上画着好像戏剧脸谱的图案,显得诡异神秘;他们穿着玄色的袍子,脚踩尖尖朝天靴,手里拿着青铜摇铃,围绕着勾陈与云瑶起舞。 他们一边跳着,嘴里嘟哝着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好似咒语的句子,场面看起来好像是在驱邪似的。 “你不要害怕,我现在千里传音给你,一会,你看你会遇到一些事情,我无法预测,也探查不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身边的人和你将要面对的人,法力极高,可以镇住七宝璎珞和灵戒的法力。你不要回话,因为会被别人听去,一会你放心应付就好,不出意外,炎江凌随后就到。” 云瑶听到一个声音,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听到炎江凌要来,心里觉得踏实了些,她本想说点什么,可是想到勾陈可能会听到,就没有过多的思想活动,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至于那些巫师们跳跃的舞姿,她就当欣赏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勾陈大声地说,“妖王,好盛大的欢迎仪式,在下实在是惶恐。” 云瑶心里没底,生怕哪里飞出来什么奇异物种,作为一个保镖的“本职”,她挡在了勾陈的前面。 此时,跳舞的巫师们悉数散了去,从正座的后方走出来十四个人,云瑶迅速扫了一眼这些人:或豹眼环目,或凶神恶煞,或体型膘肥,或眉眼犀利,看上去都不像好相与的绝色。他们鱼贯而出,齐齐坐在了正厅的交椅上。 其中位置最靠前的一位,五短身材,一袭长袍略地,微胖的脸上,一张嘴似笑不笑,一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上下打量着勾陈与云瑶,“精灵城主果然器宇非凡,仪表堂堂,身边这位护卫也是眉清目秀,好像还是一位不让须眉的美娇娘啊。” 勾陈示意云瑶退到身后,自己站到了正中央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吴军师果然目光如炬,正是在下。” 云瑶心里想着,“今日这地方不只是龙潭还是虎穴,也不知能否活着离开,想想之前的那些,其实算不得什么。活着,才是唯一的希望,除了活着,其他都是浮云。” 勾陈传话给她,“不必害怕,都不是坏人。” 云瑶退后两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戏台子”,以及台上的这些粉墨登场的人物。 “吴军师说笑了,不过是我花钱雇来的花面,曾经是东海一位富豪的贴身保镖,有点拳脚功夫而已。”勾陈看了云瑶一眼,转而看着吴军师。 云瑶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有一万头野牛呼啸而过。自从认识夏慕云,并见识过他的“神出鬼没”之后,人世间的一般人和一般事都不足以让她脸上有些许的波澜了,虽然夏慕云的记忆消失了,但是习惯还在,已经到骨子里了。 吴军师眉毛一挑,“是吗?那我倒想讨教一二。”他微微扭头,递了个眼色给堂下的几个巫师,巫师立刻脱掉身上的巫衣,露出短衣襟的打扮。 勾陈坐在吴军师旁边的椅子上,“吴军师,几个壮汉欺负一个女子,这要是传出去,会有人说妖王仗势欺人吧。” 吴军师皮笑肉不笑,“勾陈,这姑娘骨骼清奇,既然是勾陈的贴身保镖,想必有两下子,稍稍切磋一下,点到为止,绝不会伤了这位姑娘的。” 勾陈转而对云瑶说,“小纪,要不你陪他们走两招?” 云瑶哭笑不得,心里想着,“天哪,让我来当打手了呀!不过还好,我这个特种兵的徒弟,终于可以一展拳脚了。” 天神之血 云瑶心里默念了一遍天眼决咒语,天眼开启后,看到周围环境并非人世间的环境,这哪里是什么聚义堂,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山洞。眼前的吴军师乃是一头野狼幻化而成,至于旁边的这些巫师,却是獐头鼠脑之辈。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叫苦,一旁的勾陈却岿然不动,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和即将与之交手的那些“人”。 勾陈似乎看出了云瑶的顾虑和担心,“吴军师,咱们事先说好,不许使用旁门左道,不许使用幻术,点到即止。” 吴军师点点头,望了那些打手巫师一圈,那些打手点点头,摆好了架势。 此时大厅的灯光骤然亮起,交椅已经被悄悄地挪动了位置,为这个演武场腾出足够的空间。 云瑶跟那几位男巫在演武场转了半圈,“请吧。” 四个男巫一拥而上,把云瑶团团围住。云瑶心中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迎战。 云瑶躲闪腾挪,那些打手簇拥着,逼近着。云瑶的功力拳拳到肉,那些巫师的本事也是钢甲铁拳,几个回合下来,云瑶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四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孩子,还是有些不大合理的。 勾陈看到了云瑶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开始鼓掌,“哎呀呀,吴军师的这些巫师,个个身手了得,我这个小花面怕是敌不过啊。” 吴军师用手捋着山羊胡,“城主说笑,这些个酒囊饭袋,眼看着是敌不过城主的爱将,也罢,就此为止吧。” 吴军师示意那些巫师罢手,巫师们便收了拳脚,其中一个却暗下杀手,一枚袖箭从手里脱出。说时迟,那时快,云瑶没来得及躲闪,右肩中了一箭。 云瑶看到那发箭的巫师,心中十分愤怒,可是她身边却没有傍身的武器。她捂着肩膀,鲜血汩汩地流了下来。随后发生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鲜血落地的那一刻,整个巫妖阁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所有的幻术都不再起作用。以那滴落的鲜血为中心,一个巨大的血色光环开始出现,并一点点扩大,由血色变成橙色,最后扩大到整个巫妖阁之后,变成鲜亮的紫色。周围的小妖们都显出了原形,吴军师的道行高深一些,但是头上的毫毛还是露了出来。 吴军师马上后退,蹬蹬蹬蹬几步,差点瘫倒在椅子上,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瑶的血带来的光晕,惊动了在场的所有小妖们,包括吴军师和勾陈。那个吴军师瞪大眼睛看着云瑶,“你的血?你有高阶天神的血统?” 云瑶也很惊诧,而且她惊奇地看到自己的伤口自愈了,呆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明白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勾陈惊愕地望着云瑶,“你,不是十世纯阴命格的阴女,怎么会有天神血统?” 云瑶听到勾陈这句话,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对我无所不知,那么今天的安排,也是有意为之吗?” 勾陈本想要回答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女子凌厉的笑声,声音勾魂摄魄,在这洞内回荡盘旋,“勾陈,看来你是下手晚了一步,你不知道,夏慕云已经用自己的血替换了云瑶的纯阴之血。所以,她的血,现在可以燃烧一切没有福报的东西。” 忽然,洞内亮光四起,那把金交椅前方,已经出现许多条狂舞的金蛇,许多条舌头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睥睨着洞里的一切。云瑶被这情景吓得后退好几步,面如土色,心都要跳了出来一般。 云瑶镇静一下,方看清楚,金蛇的上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看那女子,姿容胜雪,好像神妃仙子一般,参天双峨眉,卷翘流光目,粉面娇娇,口含朱丹。只见她穿着金丝羽线织就的□□彩裙,红色襦裙曳地,上锈九头蟒蛇图案,头戴一弯新月紫金冠,手里拿着一株金色莲花,座下一条千头蛇。 云瑶被这女子的坐骑给吓到了,脸色煞白,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吓了出来。她心中暗自思忖,“这女子也是人面桃花,坐骑确实如此可怕,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妖王?也不知道和这个勾陈是什么关系?” 勾陈看到那个女子,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惊愕变成了微笑,“妖王驾到,勾陈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那女子冷笑一声,用手抚摸着手中的金莲说,“精灵城主远道而来,我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手下不长眼的布库还伤了您的花面,理应是我的罪过。” 勾陈微笑着摇头,“一个花面而已,妖王不必放在心上。” 那女子抬起眼睛,盯着云瑶,“我看您的花面,可不是一般人啊,能让鬼帝屈尊换血的,想必就是那位阴女了。今个,我倒是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把鬼帝的魂儿给勾了去。” 女子屏退了千头蛇坐骑,只见那蛇马上化作一张坐榻,屹立在她身后,岿然不动。她款款走下台阶,来到云瑶跟前,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云瑶心中怯懦,却还是抬眼直面妖王的眼睛,眼神对接的刹那,云瑶感觉到了那女子眼中的一种神秘力量,这力量让她有些眩晕。 几秒钟后,云瑶的已经失去了意识,昏厥在地上。 “哼,也不过是□□凡胎,没什么了不起的,本来是阴女的命数,血还可以助益本座功力,现如今她的血被夏慕云给换了,没什么价值了。吴军师,你去,把她丢到后山喂狼吧。” 吴军师领了命令,刚要行动,却被勾陈喝住了,“且慢,妖王,这个女子虽然现在流的是天神的血,但是据在下所知,她的血被夏慕云封印在幽冥界的血池之中,由彼岸花神看守。如今,夏慕云在归墟受难,还把自己一半的血给了这个凡人。如果我们能够说动冥海中的那位相助,相信取血不是什么难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赢勾也觊觎这个女子的鲜血很久了,只是一直不能如愿。我现在被帝君施了诅咒,也不敢妄动,我还指望这个女子的血可以帮我解除诅咒呢。”那女子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云瑶的面孔,然后慢慢蹲了下来。 勾陈嘴角冷笑,“妖王英明,您留着她做筹码,还怕夏慕云不乖乖把血送过来吗?” “勾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把这女子送给我,夏慕云肯定会恨毒了我。他不敢迁怒帝君,但是对本座和大司命还是有威慑力的。如今他虽然在归墟受难,可是他吞噬了穷奇,法力倍增,还有天尊老儿为他加持,连任鬼帝,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我可不敢以身犯险,更不愿意把大司命推到风口浪尖。” 突然,金蛇王座的后面出现一个衣着天水碧长袍的男子,腰间一把紫色玉带,头顶红玛瑙束发金冠,脸上好像蒙了一层云雾,五官看不清楚。只见他抬手一挥,一束冰蓝色光芒震开了妖王和勾陈。他的修为一定很高,在那王座后面时,在场的竟无一人发觉,包括那号称嗅觉天下第一的勾陈。 “勾陈,本座虽然不是鬼帝,但是你如此行径,我今日定不能容你。”那男子伸手,那手臂似乎迎风就长,直接扼住了勾陈的喉咙,那勾陈已然感受到来自这人的雄厚法力,用手抓住他的手,“妖王救我。” 妖王还未出招,那人已经出手,遮蔽了妖王的双目。那人显然无心恋战,他的速度极快。放开勾陈之后,带了云瑶的身子,离开了巫妖阁。 勾陈蛊惑 勾陈大喝一声, “来人,拦住这个人。” 众妖赶忙跟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妖王,您可看清楚来者何人?”勾陈一边咳嗽,一边冷笑。 “本座很少离开九黎,这个人是谁,我也不得而知。”妖王坐在金蛇座椅上,目光游离,似有神思。 “能够在你我面前,毫不费力带走这个十世阴女,想必不是善类。他刚才扼住我的时候,内力深厚,法力无边,这十方天地的高阶天神,我都认识,只是刚才那位,我也猜不出来。” 妖王好像想起来什么,“我听说,帝君遴选了一位新鬼帝?会不会就是他?” 勾陈也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这个新任鬼帝,选好好久了,可是一直在上清境接受三清的训教,从来没在十方天地露过面。” “那鬼帝是怎么选出来的?难不成是金甁掣签?”妖王冷笑一声,语气有点尖厉。 勾陈呵呵一笑,“在下对于遴选鬼帝的事情,的确略有耳闻,如果妖王感兴趣,我倒是愿意给您讲上一讲。” 妖王摊摊手,摸了摸座下的金蛇王座,“反正总在九黎待着,也很无趣,我和我的金蛇王都快生锈了,讲点有意思的事情,也不错,打发时间吧。” “这呀,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在一万五千年前,夏慕云第一次当鬼帝的时候,那是帝君法旨,主要是为了重建幽冥界的秩序。但是五千年后,幽冥的秩序稳定,鬼帝遴选就不能让帝君一个人来决定了,各方神圣就开始跳出来,大家说要用一种更合理,更符合制度的方式来遴选幽冥界的主神。于是,一帮老神仙们就制定了一个全新的遴选鬼帝的流程。” 妖王听着来了兴趣,“元始天尊那个老家伙,怎么会同意?夏慕云可是他的爱徒。我听说鬼帝行禁术聚魂的时候,炎江凌雷霆震怒,可还是被天尊老儿给救下来了。他这么护犊子,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徒弟把鬼帝的位置拱手让人?” “妖王大人,这您就不懂了,在天尊的那个位置,名正言顺比强权压人更让他们信服。当时鬼帝意气风发,不但建制,而且亲自在十方天地修行,感受他亲自设立的九幽地狱十八层的刑罚,这在十方天地,那可是美谈啊,也就是因为这,才让天帝太微的小女儿倾心仰慕,酿成今日血池之祸。” “哦?”妖王眼睛泛出不可思议的眼神,“还有这样一个浪漫故事呢。” “怪啊,就怪鬼帝慕云太优秀,太英俊,太招人了。” “那可是后卿君的皮囊,要说英俊,也是后卿君英俊在先,圣母才会照着他的样子给鬼帝做一副皮囊。” “妖王大人所言极是,咱们大司命也是英俊无二啊,英姿勃发,十方无两啊。” “继续说吧,怎么遴选鬼帝的?说了半天没用的。”妖王轻叹一口气,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她附在金蛇王座的蛇头上,慢慢摩挲着。 “上清境的三位仙尊,还有十方天地有资历的老神仙们就制定了一个规则,就说啊,九天鬼帝掌管幽冥,除三才之外的所有生灵,地位非常尊贵,所以这个规则的制定就格外严谨。” “怎么个严谨法?” “所有参与遴选的候选人都以雾遮面,且在遴选过程中,不得使用法术。” “哦,”妖王很是疑惑,“不使用法术,那拼什么,谁做好事做得多啊?” “一般,就跟上八洞的神仙遴选方式一样的,要考察几位候选人的心智,心态,心灵,既要善良,还要温和,还要胸怀苍生,还要法力高强。” “前面的好说,观察好十几二十载,便可见端倪,那法力高强怎么验证?不是说不让使用法术的吗?”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呗。”勾陈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讲述,“老神仙们给他们设置不同的场景,但是筛选规则是相同的。” “好了,好了,本座不想听了,这些都是虚的,决定权还是炎江凌,毕竟他是这十方天地的主人。他永远那么自负,以自己的好恶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资格做什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为什么留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永远蛰伏!我也永远忘不掉,当时他的大司命在为我请命的时候,他是怎样的不可一世!”妖王的眼神充满愤怒,在讲到大司命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不过那温柔很快消失了。 “想不到妖王对少尘兄如此深情,只是妖王还不知道吧,大司命已经在偷偷联络白厚卿。” 妖王站起身来,望着勾陈的的眼睛,“白厚卿?他们速来毫无瓜葛,怎么会突然联系?” 勾陈也很迷惑,“本座也不知为何,妖王与少尘兄你侬我侬,都不得而知,我一介外人,如何知晓呢?本座还从可靠渠道得知,帝君大人,已经对打算亲自为此女子换血了。” 妖王把手里的莲花对准云瑶待过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这就十分有意思了。我如今留着她有些碍眼,不如放回人世间,等她的血被换回阴女原血之后,我再抓来不迟。” 妖王对勾陈说,“城主今番前来,不只是把这个女子送给我,这么简单吧?” 勾陈附耳在妖王的耳边,嘀嘀咕咕几句,妖王的脸色大变,近乎是愤怒,眼睛喷射出来熊熊的火焰。 “本座苦心经营多年,却被这个女子联手鬼帝一并毁了,啊……”她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手里的莲花变成一条金蛇,喷射出长长的火舌,大厅里的妖怪纷纷下跪,畏惧的声音齐声喊着,“妖王息怒。” 勾陈微笑一下,对妖王说,“妖王息怒,您还不知道吧,帝君大人似乎也很中意这个女子,如果妖王让大司命在帝君大人面前进言,难道还需要妖王亲自动手不成?妖王的手始终是干净的,那些魂灵的精气,在妖王身上可是不见分毫啊。” 妖王突然转过头来,冷笑一声,“城主,你可真是好手段,蛊惑本座行龃龉之事,你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就算夏慕云魂飞魄散,你以为,帝君会让你做幽冥界的主人吗?别忘了,上清境受训的那位,声势那样浩大的鬼帝遴选,还不是比不过夏慕云。” 勾陈嘴角的笑容戛然而止,“妖王这是什么话?勾陈虽然不才,但是从未觊觎过鬼帝的位置,更没想过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只是妖王,您这么些年来吸入的那些无辜的魂灵,还有您和赢勾暗通款曲,草菅人命的事情,这些可都在万灵阁的《十方纪》里呢。如果白厚卿突然念及兄弟情义,给了夏慕云,又或者敌不过帝君的淫威,交给了帝君,大司命跟您的情义还在不在,帝君大人还能不能容得下你,这都是未知的事情啊。从那阴女这一世出生,您就暗暗关注了,赢勾也从未放松过监视,这些事情,勾陈都略知一二。” 妖王并没有说话,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坐在蛇头王座上,“凭你我的修为,帝君大人想要处理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本座知道你心中想什么,可是你别忘了,白厚卿从来不把鬼帝当兄弟,不过是无山圣母照着后卿君制作的一个皮囊而已,况且也都是看在天尊的名义上。本座从未滥杀无辜,那些人只是那个时刻该死,本座呢,只是好心,让他们结伴神游太虚而已。” 勾陈看到自己的威胁不能够让妖王臣服,心上又生一计,“妖王,你可知女青仙子因为蛊惑血池崩坏,将要去地狱之门受过?” 妖王不以为意,瞟着洞门的方向,“那是她自己蠢,明知道鬼帝铁石心肠,却春心荡漾。” “妖王有所不知,女青仙子诅咒的一众亡灵,将在今年的中元节,由帝君庙的住持道长亲自超度。”勾陈继续说,“那些亡灵所在的迷阵中,聚集了非常大的怨气,那怨气如果跟黄泉冥海的怨气勾连......” 妖王手里摆弄着金莲,脸上出现冷笑,眼中的讯息也是不可捉摸,“还不止呢,如果到时候鬼帝受困于归墟,而帝君大人还在瑶池饮宴,那么接引的天神将会由大司命来担当。而大司命因为处理其他公案,又或者出了什么别的岔子,那么这些亡灵将会流落人世间,四处游荡。” 勾陈继续接茬,“万灵阁绝对不会放过这次超度的机会,白厚卿一旦掺和进来,这场戏,就更好看了。” 妖王女魃 这时,勾陈旁边的吴军师突然说话,“妖王,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妖王看着吴军师说,“本座最烦这种弯弯绕,有话直说。”吴军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包括勾陈。 妖王便明白了,那是一些体己话,不能与外人知晓,于是便对勾陈说,“城主,今日不妨议到这里,城主的幻术,十方天地无人能出其右,过几日中元节,还请城主多多帮忙。今日我巫妖阁还有一些家事要处理,就不留城主久坐了。” 勾陈见状,也不好久留,只说,“既如此,那勾陈就先行一步。”说罢,勾陈退出了巫妖阁的厅堂,晃晃悠悠朝着黄泉冥海的方向去了。 妖王见勾陈走远,且此地再无他的气息之后,这才示意吴军师继续说。 吴军师稽首,“妖王,您这万年的修为得来不易,何必趟这个浑水?帝君他老人间火眼金睛,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是赢勾和白厚卿在捣鬼?勾陈虽说有反意,可是慑于鬼帝的无边法力,也不敢造次,只是蠢蠢欲动,四处游说而已。我观他方向,想必是去黄泉冥海蛊惑赢勾去了。妖王,从上古三皇开始,您就有击退蚩尤的不世之功,虽然法力被封印,削弱,可是您到底是这十方天地的正神,比您的父亲天帝地位更崇高些,何必争那些缥缈的虚名呢?如今您与大司命缱绻情深,可是大司命野心勃勃,帝君不是不知。他多次让勾陈幻化成您的样子作恶,这些您都看在眼里,只是您始终觉得大司命有苦衷而已......” 妖王突然喝止了吴军师,“住口!本座的言行如何,大司命的人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吴军师有些畏惧,但还是仗义执言,“您可以去地狱之门看一看,那里千万年来燃烧着熊熊烈火,吞噬着十方天地罪人的灵魂和身体,怨气足以摧毁任何天神的意志。” 妖王眼前仿佛浮现出地狱之门的情景,她仿佛看到了女青被烛龙扰乱心神的瞬间,地狱之火在女青身上燃烧,周围的怨灵伸着獠牙,爪子,撕咬着女青的身体。等她的身体被撕成碎片止呕,烛龙再次聚合女青的身体,进入下一次的“毁灭”,周而复始,直到惩罚结束的那一刻。 妖王心有畏惧,更多的是不甘心,几万年前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几千年前,妖神蚩尤挑战帝君炎氏,炎氏请来天帝助阵,打了一百多年,双方僵持在冀州,分不出胜负。后来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当时出任大司命的姬少尘的部队。一时间,洪水泛滥,灾民成群,流离失所,饿殍遍地。洪水所到之处,植被全部被卷走,生灵也全被湮灭,少尘的大部分军队也被洪水冲散,一时间炎氏损失惨重,几乎溃不成军。 后来天帝命令自己的女儿前来相助,这个女儿是九头赤练蛇,曾在扬子江底修炼,自有一身无边的神通,用自己的心头血铸成一颗火灵神珠,可保自己不受江水的侵扰。她来到冀州后,祭出火灵神珠,天气立即放晴,洪水也在一日之内褪去。炎氏大喜,亲封她为万妖之王,并带领她来到蚩尤祸害的土地,带她击退洪水。 可是连日出战,女魃大伤元气,心神损耗极为严重。她所在的地方赤地千里,几个月不曾有一滴雨降落,刚刚从水灾中回复的百姓又遭受干旱的困苦,民怨四起。天帝怕炎氏降罪,偷偷回了九重天,留女魃在人间自生自灭。 因为同女魃连日并肩作战,姬少尘开始留意这个女子,她衰弱无力的时候,只有姬少尘前来探望,并带来千里之外采摘的新鲜瓜果。女魃告诉他,自己需要用人的心头血才能恢复元气,姬少尘惊愕不已,并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后来女魃实在困顿难忍,火灵神珠法力渐渐褪去,几乎灰暗了下去。女魃便偷偷抓来一千灾民,在月圆之夜吸干了他们的心头血,恢复了元气,火灵神珠熠熠生辉。这事情却被炎氏知晓,炎氏震怒,要毁灭女魃的元神和火灵神珠,并且要让女魃灰飞烟灭。 姬少尘长跪紫宸宫前,求帝君饶恕,并且愿自毁修行,来救女魃一条性命。帝君心有不忍,便命令大司命超度被女魃吸血的无辜冤魂,并让他们直接进入轮回道。帝君亲自封印了女魃的法术,让她永远蛰伏在九黎,生生世世不能返回九重天。天帝知晓此事后,面无表情,也并不哀伤,更不敢忤逆。 帝君施法的时候,女魃大声申诉,“帝君厚此薄彼,如果不是我,这里恐怕还是洪水泛滥,饿殍遍野吧。如果不是我,帝君如何击退风伯雨神,如何大败妖神,换来这十方升平呢?如今我元气涣散,你们却不闻不问,你们又何来的情义?如果没有我,这一千多人恐怕死得更快吧?” 帝君不听她申辩,“孽障,犯下如此罪孽,还不知悔改?你逼退洪水,功德无量,只是你不珍惜自己的羽翼,做下这等人神共愤的罪孽。” 女魃抬头冷笑一声,“功德?难道我心神破裂涣散,这就是功德?我那父亲看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把我请来;看我无用弃之如敝履,难道这就是帝君眼里的功德?难道我的火灵珠黯淡无光,不多久我就会灰飞烟灭,这就是功德?” 帝君施法收了女魃的火灵珠,“孽畜,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你可知本座已经与天尊商议,要收了你身上的旱魃,不日便要施法,你就可以在天界做一名无忧无虑的天神。可是没想到你恶念不除,杀人如麻,本座绝不容你。” 帝君念动咒语,收了女魃的神通,散去火灵珠的法力,让她留在天气常年阴湿的九黎蛰伏。少尘偶有时间,会来九黎探望,一来二去,两人渐生情愫,并且情意变得深沉。 而这期间,也正好是宓儿豢养的十世阴女计划刚刚出来的时候。宓儿十分佩服女魃的法力和魄力,亲自去九黎探望女魃,却吃了闭门羹。 宓儿说道,“你我本是同宗,今日我来此处,本想告诉你一个法力助益的法门,可是你如此不识抬举。” 女魃听到这句,才现身出来,她果然看到那女子是紫色蟒蛇所化,“你就是女娲娘娘的女儿?不好好在洛水待着,来到这蛮荒之地作甚?” “女魃,念在你我同宗的份上,现在又有同一个敌人,我就不妨告诉你,我曾经赠予炎江凌的那枚灵戒,现在正在游戏人间。” 女魃冷笑一声,“与我何干?” “那灵戒驯养了一个纯阴命格的女子作为在人世间的主人,这女子生得清奇,月初沧海。我卜算过此女子的命盘,这十世,她会经历十方天地轮回,那么十世之后,她的血珍贵无比……” 女魃依旧不屑,“一个凡人的血,能有什么玄妙?” 宓儿亦冷笑一声,“看你花容月貌,没想到腹内草莽,看来扬子江这么些年的修炼,助益的只是法力,而不是智慧啊。” 女魃看着宓儿,听她继续说,“这《十方纪》中记载,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其鲜血可以助任何灵类白日飞升。而这经历十方天地的纯阴之女,倘若其真心献祭,其助益不可估量。” “哦?”女魃确实未曾听闻这样的理论,“既如此,那十方天地内,觊觎她的人……” 宓儿转过身,望着女魃的眼睛,“所以,我才来告诉你这法门啊,我封印了那女子的灵魂,不到第十世,我是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的,包括那个腐朽的帝君。” “所以……” “我会告诉你那女子的特征,你可暗暗关注之,待第十世期满,你可在那女子二十五岁生辰之日,啖其肉,取其血,心愿必达。” 说罢,宓儿飞身离开,女魃也拂袖而去…… 陆离探案-1 云瑶醒来时,记忆只留下前日的宿醉。她看到慕云居的服务员为她准备了早餐,她支付了房费,想在春城好好玩几天。她看了看身上那件百蝶裙,便说,“这衣服是你们老板那里借来的,能不能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回东海后我亲自联系他。” 服务员笑嘻嘻地写下了穆昀的联系地址和电话,云瑶带上离开了。 云瑶刚离开客栈,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嘿,纪云瑶。” 云瑶冷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一个素色麻衣的男子在看着她。 “您是?我们认识吗?” “你忘啦,你是怎么从巫妖阁回来的?”那人嘴角带笑望着她。 云瑶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男子,眉眼弯弯的,也是色若桃花,嘴唇薄薄,身材看上去很瘦弱,个子跟夏慕云差不多,“你是谁?怎么会知道巫妖阁?” “陆离,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这就是我的名字。” “陆离?你又是何方神圣啊,是神是鬼?是炎江凌派你来的?” 陆离好像在想这个问题,“你敢直呼帝君的大名,看来你们关系很融洽啊。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从勾陈和妖王的手上,把你救回来,送到慕云居的客栈。” “看来你很厉害啊,你是让我报恩呢,还是让我酬谢你?”云瑶看着这个陆离,询问他的来意。 陆离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不如,你带着我四处逛逛吧,我知道你不想回东海,咱们可以搭档出去玩,但是你出钱,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 云瑶哭笑不得,“好吧,看在你救命的份上,走吧,吃喝玩乐,姑奶奶全包了。” 她跟陆离走走停停,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从春城,到百里,到离江,几日玩下来,放松极了。而陆离,也非常鄙视失魂咒那一套把戏,悄悄帮云瑶植入了关于过往的所有回忆。 这一天,她来到了三江,看到有人在贩卖一种虫子,说是可以养起来当宠物。云瑶看那虫子好像蚕一样,想起在警局被女警询问的蛊虫,似乎跟眼前的相似,觉得蛮有意思,便想要两只,她不信邪,不相信这种虫子可以摧毁人,控制人。 “这个虫子怎么卖?”云瑶跟摊主搭讪。 陆离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云瑶和摊主的聊天。 “一百两只,不还价。”摊主眼皮都没抬,口气也极为不屑。 “有没有更好的,我说的是效果。”云瑶盯着那摊主。 摊主这才转过头来,“你是想下降头还是做蛹?” “有什么区别吗?”陆离这才凑了过来。 摊主很神秘地说,“下降头就用锦瑟,有道是一弦一柱思华年,不知不觉中消耗宿主,让他此情可待之成追忆,到头来,终究只是当时已惘然。” “哦,没想到大叔才华横溢啊,那做蛹怎么说?”陆离饶有兴致地问。 “做蛹啊,那就比较凶残了,有几款,分别是将进酒,静夜思,和不拘一格。”摊主拿起一对较小,但是有触角的虫子,“二位请看,这就是静夜思,放于宿主床前,明月光照进来,会住在仇家的枕头下,举头望明月,低头身心亡。” 摊主又拿起一堆银色的虫子,“看这个,是不拘一格,就是说会沿着宿主的任何部位进入宿主体内,并且以万马齐喑的架势繁殖,体检查不出来,x光拍不出来,让宿主日渐消瘦,精神萎靡,直到见了阎君,而这虫子本身,也会在宿主离开后,一并死去,绝无后患。” 云瑶听完,打了一个冷战,差点没站住,还是陆离扶住了她。 摊主继续介绍另外一种虫子,有点像北方的潮气虫,“这个呢,叫将进酒,价格最贵,对宿主的侵害也越隐晦。这个呢,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接触,只需要拿来宿主的头发或者指甲,跟这虫子在一起待够九九八十一天,这虫子便会与尔同消万古愁。将进酒在事后,也会死亡,且不会留下寄养痕迹。” 听到这句,云瑶更是惊得肝儿颤,“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残害对手。” “那如果不起作用呢?”陆离把那虫子放下,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里的摊主。 那摊主好像受到挑衅一般,猛地站了起来,“这虫子,是老巫医下过诅咒的,百试不爽,很多人从我这里买过的,不信你们去周边打听打听。” “去哪里打听啊?”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 云瑶看那女孩子,忽然想了起来,“你是骊珠,怎么来这里了?” 陆离饶有兴趣打量这骊珠,薄纱的衣服,如云的黑发上别着一只虫形发饰,容貌娇憨可爱。“你不是在交趾山吗?怎么出来的?” “管的着吗?”骊珠白了他一眼。 云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多问。 骊珠拿起那虫子,眼中有火红的光芒喷射出来,直直喷向那“静夜思”的虫子,她发现这虫子跟云瑶在酒店的虫子不一样。 “这虫子,就是普通的菜青虫,别说那么邪乎。” 她对虫子做法,被陆离陆离看在眼里。他悄悄在云瑶耳边说,“这个虫子很是蹊跷,肯定有暗巫相助,否则,单凭几个虫子,不会至人殒命。你欠我一个人情,买下这些虫子,带回去,咱们研究一下,看看这虫子背后的人,到底在用什么手段,危害人间。”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可没说让你把我救回来的。”云瑶扭过头,不理会陆离的“要挟”,朝着接头走去。 骊珠白了陆离一眼,追随云瑶而去。 陆离摇摇头,“老板,四种虫子,各来一种,一千,不需要找了。”陆离丢下一沓钱,取了四个虫子的容器,便朝着云瑶走过来。 “不要这样不讲道理,要不是帝君要我看顾你,我才懒得跟着你。”陆离撇撇嘴,表示抗议。 “那你走好了,我可不愿意接受你家帝君的示好。”云瑶这句话是真心的,她更愿意做一个普通人。 “那好吧,那你继续放飞自我吧,我先走了,去研究虫子了。”陆离说完,人就不见了。 云瑶转过头,没有看到陆离的影子,“好吧,好吧,你们都喜欢装神弄鬼。” “瑶姑娘,这个陆离真是奇怪,怎么惯爱多管闲事的?”骊珠的样子很是娇憨可爱。 云瑶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还以为你和穆大夫一起回东海了呢?勾陈把我带给妖王,还是这个陆离把我救了呢。救命之恩,也不算多管闲事吧。” “勾陈?那又是谁?妖王是什么?能吃吗?”骊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我好饿啊,从早起来这边采买东西,到现在我还没吃一口饭呢。” “你来这里采买东西?” 骊珠点点头,“对啊,瑶姑娘不知道吗?三江的香草,可是全世界闻名啊。我从小在三江长大,对这里的香草,我是最熟悉不过了。穆大夫喜欢香草,每道菜都要香草的,这香草还可以驱虫。”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香囊,“你看,这就是穆大夫送我的,可以驱赶毒虫,很有用的,回头,让穆大夫也送你一个。” 云瑶看那香囊阵脚很细密,做工也很精致,“啊,不会吧?穆大夫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香囊,说出去都没人会信的。” 骊珠和云瑶找了一家客栈,大快朵颐。 骊珠的饭量把云瑶吓了一跳,“这穆大夫养得起你吗?” 骊珠娇憨一笑,“平时我都自己抓……我就是个小吃货。” 酒足饭饱之后,骊珠说要回家看望家人,就不多陪云瑶了,云瑶表示理解,她也很开心重新认识这个三江姑娘骊珠。 回到三江酒店的那个晚上,云瑶和衣而眠,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老黄的身体变成了一个蛹,尸检的时候,他的身体表面并无损伤,而身体和内脏,血管,都已经被吞噬干净了。 她从噩梦中惊坐起来,窗外月光皎洁,透过酒店的玻璃照进屋子里来,清冷的光辉照在云瑶沁着汗珠的额头上。云瑶决定,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看看老黄的尸体。 陆离探案-2 云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禁摸了摸灵戒,“老黄出事已经五天了,尸体应该送到殡仪馆了吧,自己该以什么借口去看尸体呢?” 灵戒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那光芒传到了夏慕云所在的归墟,也传到了炎江凌所在的纣绝阴。 “她身边有潜伏的危险。”夏慕云刚要起身,却被炎江凌千里传音给制止了,“鬼帝,你潜心修行吧,以后她的事,我会在侧。” 夏慕云感念炎江凌的不杀之恩,并且让他继续连任鬼帝,他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跟帝君反目的,这是让十方天地的众神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炎江凌感知到灵戒的示警,“有蛊虫?怎么回事?” 他拿出昆仑镜,看着云瑶身边发生的一切,有一个面部遮着云雾的人出现在她身侧,将她从巫妖阁救下,并且从慕云居出来后一直跟随在侧。“这是何人?能在昆仑镜中隐去面孔,想必法力高强,这十方天地内,还有谁有如此修为” 他想起夏慕云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不应该是他,他躲不过昆仑镜的。” “帝君勿要惊慌,是我。”陆离千里传音给炎江凌。 “陆离?”炎江凌很是震惊。 陆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炎江凌也有些许忌惮?这就要从四大古神说起了。 上古时代,混沌世界有四大古神,分别是女娲、伏羲、昊天、犼。前三位各位看官想必已经非常熟悉了,最后一位书中没有过多表述。那么现在,我们来好好演说一下这位“犼”。 传说盘古神鬼混沌之后,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化成了四大古神,左脑化成伏羲氏,右脑化成女娲娘娘,心脏化成昊天,而身体和骨骼则化成了犼君。其中女娲与伏羲都是人首蛇身,伏羲多了一对牛角;昊天完全进化成人的形状;犼则是状如马身有鳞,外形像麒麟,有九条尾巴,非常凶猛。 昊天在与共工氏的矛盾激化之后,导致了九重天坠落人间,而昊天也因此身体受到重创,身归混沌;女娲补天之后,身体虚弱,基本出于归隐状态;伏羲氏协助女娲补天,一缕魂魄转世为人,就是后来的少阳帝君。而犼君,在上述这些战役中,没有出一点力,法力占据四神之首。在帝君率领众神攻打蚩尤的时候,犼君趁着各位神君元气大伤时,出来刷存在感,一会儿在地上神龙摆尾,一会儿在天上呼风唤雨,弄得刚刚停止战乱的人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帝君看他如此嚣张,却碍于法力受损,无能为力,听任那犼君胡作非为。 这个犼君与大司命座下的金毛犼虽说是同出一脉,可是法力却是天地云泥之别,否则又怎么解释,一个是上古妖神,一个是天神坐骑? 女魃出山,协助帝君退了蚩尤之后,帝君一道法旨召犼君去北冥天池议事。犼君非常聪明,他当然知道这是“请君入瓮”,可他还是昂然去了北冥。 传说那一日,北冥上空霞光笼罩,太微坐镇东方,鬼帝坐镇北方,天尊坐镇南方,大司命坐镇西方,帝君稳坐中央,还有天池下方镇压的囚牛护法。 却说犼君仗着自己法力无边,完全不把这个阵势放在眼里。六大天神大战犼君,北冥天池的冰面融化了很多,各位神仙也都败下阵来。无奈之中,帝君使用禁术,祭出炎阳八卦阵,将犼君的九条尾巴切断,分别镇压在十方天地里。而犼君的身体则被八卦神震得粉身碎骨,但是魂魄却没有被击溃。炎江凌再次做法,割裂了犼君的魂魄,并将其分成了四份:两分化身成白后卿,由无山圣母辖制,虽然有万灵阁的罪孽在,终究还是危害不大,一切皆可被帝君和圣母控制;两分化身成将臣,天生嗜血,镇压在血池深处,由血池怨气滋养,永远不能出世;两分化成赢勾,由三千道灵符永镇黄泉冥海深处,法力受到约束,咒语无解;还有四分,帝君自己收在了东华台,由那里的灵气来度化。 这一份镇压在东华台的魂魄,常年听帝君开坛布道,开蒙了心智,仿效九天鬼帝修炼的模式,渐渐褪去了妖身。加上东华台钟灵毓秀,日月精华皆汇聚于此,那魂魄竟然借着这不断涌动的灵气修炼成了人形。帝君见这人形渐稳,就亲自采撷北冥玄冰,为这一份人形铸成身体,并赐名陆离,寓意东华台隔绝过去,与凶神渐离渐远。 这陆离一直居住在东华台,也算安分守己,因为其巨大的威慑力,帝君亲自举荐他参选新一任鬼帝。上清境的几位老神仙得知此事之后,十分不放心,将陆离放在上清境接受“训诫”。明为训诫,实为囚禁,主要是想度化他的妖神之心,希望他回归正途,像夏慕云那样为帝君所用,掌管九幽。 陆离的表现一直很谦卑,温和,好似完全褪去了妖神的执念,直到有一日,帝君发现陆离跟大司命讲了银龙大司命的身世,以及大司命与帝君的恩怨。帝君本来想欲擒故纵,可帝君的希望再次落空,他在黄总的思过墙上,发现了那云雾遮面的天堃集团的堪舆顾问,与陆离的身形十分相似。可是陆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所以,炎江凌在听到陆离的千里传音之后,心中大惊,这样一个人在云瑶身边,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云瑶的生命是不会受到威胁的,因为云瑶的纯阴命格并不会助益陆离的北冥玄冰所筑的修为,而以陆离的法力,他不会把任何天神放在眼里。那么,他留在云瑶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给犼君复仇?为了灭亡九天鬼帝?为了取代少阳帝君?一切皆有可能,因为陆离不按常理出牌。 炎江凌在昆仑镜中观察了大司命,他虽然多次作孽,可现在却不是镇压的好时机,至少他在帝君面前还是谦卑模样。那个勾陈虽然想兴风作浪,却翻不起什么浪花。眼下,需要精心筹划一番才是,既要保证自身的安全,还要保证几位蠢蠢欲动的妖神能够各个击破。炎江凌坐在纣绝阴的紫金王座,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他伏在紫金王座,“混沌神兽,本座现在遇到最大的难题,各部妖神蠢蠢欲动,陆离险不可测,夏慕云禁锢归墟,洛神的灵戒也不省心,你说,本座该怎么办?” 紫金王座的兽首摇了摇,像一只大猫那样,让帝君慢慢伏在那里,帝君的眼中闪过一束红光,眼神中充满了凌厉和阴狠,这与帝君素来的威严与迂腐截然不同。 春城验尸 云瑶迷迷糊糊再次进入睡眠,虽然很轻。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云瑶起床气暴涨,“这什么酒店啊,还让不让人睡个回笼觉了?” 开门后,云瑶才发现来人是陆离,“你怎么进来的?没看见免打扰的牌子吗?”云瑶指了指门上挂着的牌子。 陆离手里拎着油条豆浆,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这可是我跑遍三江城才找到的,知道你爱吃,特地买来给你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瑶虽然不知道陆离是谁,受谁指使来到她身边,她只知道,他对她没有歹意,至少不是要取她的血,或者要了她的性命,因为璎珞一直处于隐藏的状态,灵戒也没有让她的手灼热异常。 云瑶望着陆离的眼睛,眼睛始终是模糊的,即便云瑶开启天眼,也不能准确地判断出来,那眼中朦胧的东西是什么。云瑶并不知晓,陆离是玄冰所筑,眼神如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有的想法都在他的灵魂中了,眼神并不能瞧出来什么。 “送早餐啊,你还真是天使啊,不过我不想吃。”云瑶走到床边,用被子蒙住了头,窝在床上。 “我有两个消息,保证你听了之后食欲大很,精神亢奋。”陆离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坐在了桌边的沙发里,顺便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什么消息?”云瑶从鼻孔里面发出这个声音。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听哪个?”陆离故意卖关子。 云瑶并无兴趣,“爱说说,不爱说拉倒,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磨嘴皮子。” “按照我的习惯,先抑后扬,那就先说坏消息吧。” 陆离拿出一根油条,蘸着豆浆,咬了一口,“坏消息就是老黄今天下午下葬…..” 云瑶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扯开蒙在脸上的被子,“什么?这么快?你怎么知道的?” 陆离摊摊手,继续吃油条。 “那好消息呢?”云瑶追问。 “好消息就是,我作为入殓师,将亲自为他装棺入殓,可以直接接触老黄的尸体。”陆离这句话,正好说中了云瑶的心思,她正好想去看老黄的尸体是不是被做了蛹,或者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那,你可以带我去吗?三江距离春城有几百里地,就算坐飞机,两点之前也不能赶到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给人家入殓,莫非你有翅膀?”云瑶又躺了下去。 陆离继续吃油条,“你忘了,我可以从巫妖阁带你回来,肯定会点小本事的。你要是信我呢?就赶紧吃饭,我略施小计,咱们一起去春城验尸;如果你不信我呢,继续睡吧,我吃完早餐就出发去春城殡仪馆。” 云瑶将信将疑,但还是去洗漱,坐在了桌前,“姑且信你吧,你作为入殓师,我呢?” “入殓师需要助理啊,你就帮我拎着工具箱吧,小纪。”陆离很自然地称呼云瑶。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勾陈派来的卧底,他也喊我小纪。”云瑶一边喝豆浆,一边嘟囔。 “卧底?勾陈还不能与我相提并论,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那我有个问题问你。”云瑶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你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我的血,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目的?” 陆离吃完油条,喝了口豆浆,“你的血?我用不着,我修炼不需要人血,无论多么尊贵都与我无关。” “那你是为了什么?”云瑶盯着陆离的眼睛,如云似雾,看不出端倪。 “有两个原因,第一,我跟你一样,想铲除万灵阁;第二,昨晚那个叫骊珠的小姐姐,你介绍给我认识呗。”陆离似笑非笑地望着云瑶。 “铲除万灵阁?你太看得起我了,炎江凌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到?”云瑶冷笑一声,“你要是心存正义呢,眼下查一查老黄背后的黑手是谁,大护法是谁,那个主子又是谁?你如果图谋不轨呢,我阻拦不了,随你什么时候想做什么吧。骊珠那么可爱的姑娘,我不会介绍给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的,你放心好了。” “我从来不站队,我不正不邪,你别磨叽了,赶紧吃东西,九点之前到达殡仪馆。你越是拖延,得到真相的机会越渺茫。骊珠妹妹呢,我很喜欢,你不介绍我自己认识去。好了,我言尽于此,你想要怎么办自己决定,云海还有五分钟到这里,云海一到,我就出发。” “云海是什么?”云瑶听到一个如此新鲜的词汇。 “就是天上的云啊,我观察天象,云海的方向是东南,正好经过春城,一会儿我会御风而行,云海正好可以遮住。” 云瑶听完,开始狼吞虎咽,生怕自己耽误了这一班云海“航班”。 五分钟后,陆离拎着云瑶的领子,直接把她拽到了云海后面,“你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陆离看了她一眼,换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拽,拉到了怀里,“你看这样行吗?” “我,我是个凡人,不能御风,你这样抱着我,算什么事儿啊?”云瑶觉得很尴尬,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抱着,这人不是夏慕云,也不是炎江凌。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占你便宜,我知道夏慕云和炎江凌因为你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可不想中间插一杠子。”陆离很鄙夷这种三角爱情,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裹尸布,往脚下一挥。那裹尸布变成了一块木板一样坚硬的物件,而云瑶稳稳地站在那“木板”上。 “这是?魔毯?”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在神话故事里才可以看到的秘密武器,今个却出现在了她的脚下。 “什么跟什么啊?这就是穿云术的一种,以物拟物,俗称拟态。”陆离也站在那“木板”上,“不过你说的魔毯,这个蛮有意思,那就叫它魔毯吧。” 云瑶笑了笑,“那你说说呗,一路上多无趣啊,讲讲你的故事呗,我最近特别喜欢听神仙的资本原始积累以及发家致富的故事。” “发家致富?你当是做生意啊?”陆离的嘴角全是不思议的情绪。 “说说嘛,说说嘛。” “你是在跟我撒娇吗?”陆离眉眼弯弯,笑靥盈盈地望着她,刚才的鄙夷随着风都吹走了。 云瑶哭笑不得,“小哥,你是不是没认识过女孩啊?这哪叫撒娇啊?这是女生的女儿态,我可不会撒娇。” 陆离盯着前方的云海,“以后有的是时间,一会儿,咱们需要按落云头了,春城到了。” “不是吧?这么快?这还不到十分钟呢。”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云海比飞机还快啊?” “对呀,你没有学过物理啊?云海的移动速度非常快,离地越高,速度越快,具体多快,我没计算过,但是肯定比汽车快。”陆离按落云头,带着云瑶来到了春城市殡仪馆的后门。她们到了之后才发现,骊珠等在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陆离邪魅一笑,“想我啦?” 骊珠白了她一眼,“我也想知道老黄是不是被做成了虫蛹,你懂得。” 云瑶看到骊珠出现这里很惊诧,看她跟陆离一副冤家的样子,也心知这姑娘不是凡人。看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就一起吧,反正目的都差不多。 陆离换了个装束,一身黑色的西装,带着两位同样装束的姑娘,来到殡仪馆的追思厅。陆离出示证件之后,就进入了停尸房,按照工作人员给的号牌,带了尸体来到了入殓室。 陆离认真查验了尸体,“身上没有伤痕,没有邪灵入侵的痕迹。” 骊珠用手拂过那身体,掌心带着土色的光芒,“不是蛹,没有蛊虫的痕迹。” 云瑶帮着递工具,帮尸体梳头,整理面部,“会不会是那个将进酒,意念杀人的把戏?” 陆离哈哈大笑,“意念杀人?小丫头,你看看那本著名的《金枝》吧,巫术或许真的有用,但是都能杀人了,我们还需要法术干嘛?还需要武器干嘛?医院也不必开下去了,战争也就没有了,假如想暗杀某个大佬,不必亲自过去,直接找个跳大神的摇摇晃晃就好了。” 骊珠检查完就不做声了,站在旁边看着陆离。 陆离检查尸体,用手掌滑过尸体的从头到脚,突然发问,“你见过姬少尘吗?” “姬少尘是谁?”云瑶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就是你们帝君身边的那个大司命啊,掌管除天神外的十方天地的命运,记录每个生灵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据我所知,他通晓巫术,而且颇为精通。” “你刚才还说巫术不靠谱,怎么现在又说大司命懂巫术?”云瑶有点不理解,她用天眼看那尸体,目光所及之处,并无异常。 “我说巫术不靠谱,那说的是凡人,我可没说天神的巫术不靠谱。你还记得吗?那个卖虫子的说,这些虫子都有高人指点过的,百分百奏效。”陆离一边帮助尸体穿衣,一边对云瑶说。 云瑶也想起来那摊主的话,“那摊主确实这样说过,你是说有天神管理这些虫子?然后驱动虫子去做坏事?天神这样做图什么?缺钱还是缺血?” 陆离忍俊不禁,“你知道,普通人都会去庙里许愿,张家说,‘帝君大人,保佑我儿无病无灾’;李家说,‘仙人啊,保佑我金榜题名’;王家又说,‘月老啊,保佑我找到一个梦中情人’。大家都求好事情,那么坏事情去哪里了?这个视乎天神就需要一些东西来作为这些不好的东西的载体。比如你吧,你虽然有天神垂怜,你可以看到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你的血液可以让一些邪祟远离你,但是你活不过25岁,这就是灵戒的诅咒,灵戒不可能让你什么都拥有的,那样的你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什么歪理?你不是也说了,要是求神管用,大家都不必长脑子了,有事就求求神佛就行了。”云瑶帮陆离抵着工具,脸上还是不屑一顾。 陆离呵呵一笑,“你爱信不信。” “你到底有没有检查出来什么,咱们可是进来好久了。” 骊珠在一旁幽幽地说,“陆先生这是要在帝君面前表现吧,这么上心,还查到大司命头上了,大司命尊贵无比,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陆离笑着说,“就像我对骊珠妹妹,一往情深,不惜舍弃冥海的血莲花,也要跟随你到这里。那大司命对妖王情深义重,而且又知道了自己被帝君所伤过,还给换了法身,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别的心思呢。” 骊珠瞪了他一眼,“瑶姑娘,你不要听这个登徒子瞎说,他哪知道什么叫感情呢?他以为所有人都是冰疙瘩,不懂感恩,不懂情义呢。” “我不懂感情,你懂,你懂行了吧,追了人家慕云哥哥那么久,还大闹人家老窝,人家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现在人家在归墟,更没工夫搭理你了。” “我就是喜欢慕云哥哥,关你什么事?他就算在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随,就算帝君,也不会管人家情爱之事吧。你算哪棵葱?” 云瑶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想吵架,倒好像打情骂俏。听骊珠的意思,好像是 无衣现身 陆离在老黄的眼睛里,发现他的血管喷张,白眼球充血,“他的思过墙,你去看过吗?” 云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思过墙?” “我当然知道,幽冥界的一草一木我都知道。”陆离停了一下,“所以有些手段,我多少知道一些。” 他指着老黄的眼睛,对云瑶说,“我掐指一算,你见过这个凶手。” 骊珠在一旁讥笑陆离,“我掐指一算,这凶手就是你吧?给人家当堪舆顾问不过瘾,干脆一刀剁了,自己取而代之。” 陆离凑近骊珠,“妹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给他当堪舆顾问的事情,是你家慕云哥哥说的吧?” 云瑶想起来,思过墙上,老黄的确结识过老邵的堪舆顾问,而那个堪舆顾问脸色模糊,据炎江凌的说法,那是一位法力高强的人。 云瑶说,“凶手不是那个大护法吗?” 陆离摇摇头,“大护法?你说的是那个房角石吗?他虽阴狠,可从不主动害人性命的,就算赢勾下令,它一般也不会主动害人,顶多就是恐吓一下。不过大护法,你也见过的,就是你爸住院的时候,在病房里那个好像海带一样的,就是他。” 云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止我,就是我们这次合作的客户,也见过这个大护法,你说他是海神的属下?” “什么海神啊,就是个老泥鳅,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陆离很不以为然地说,“看老黄眼睛里的惊惧,应该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面对大护法,他只有敬畏和惶恐,却没有惊惧之色。” 骊珠一脸鄙夷,撇撇嘴,“肯定是看到你了呗,你自己是什么化身,心里没点数吗?” 陆离冲着骊珠眨眨眼,“本座要是杀人,怎么会让他自杀?不过,话说我从不杀凡人,自从被割裂之后,我没有杀过人,你们帝君可以作证的。” “随你红口白牙,乱说一气。” “你看你,这么没城府,你的师兄可比你强多了。” “世人从不知我有师兄,慕云哥哥我都没说过,你如何知晓?莫非,你跟踪我?” “慕云哥哥呢,的确不知道你与这么个师兄,如果不是你夜访,我也不会知道,你会有这么一个远方亲戚。你如果今天实话实说啊,我就不把你这个师兄的事情告诉你的慕云哥哥,还有帝君。你如果不说实话呢,这仙障就遮不住你了。” 骊珠听说有仙障,更加放肆了,“就算知道又如何?我师兄从不害人!” 陆离冷笑一声,“他要是害人,第一个容不下他的,就是度他回来的人。”说罢,陆离继续查看尸体。 云瑶不关心那个师兄,他只想知道这“那会是谁呢?你要是知道,就别卖关子了,别一会我们被清走了,关键的话一句没说。”云瑶被陆离说得云里雾里。 “我知道,我说过,你见过的,你想想,不是正常人的‘人’,你见过几个。”陆离帮云瑶回忆起来,“最开始认识帝君实在幻境,然后通过灵戒认识鬼帝慕云,然后就是一系列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如果是小鬼,老黄背后的大护法肯定会帮他解决的,他们身后还有人,那个主子是不是海神?还是另有其人?” 陆离停下手里的活,“有几个人最可疑,海神也有嫌疑,但是用自己大护法出面联络,手段有点太蠢;还有几个人,也在嫌疑名单上,远在九黎的妖王,就是把你掳走那个美艳的女人,她需要位于八卦阵中的所有血肉,来维持她的火灵珠正常运转;万灵阁的后卿,也非常可疑,他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攫取灵类的机会,不管是什么灵类,他都照单全收;还有一个人,一直站在背后,他就是你们家帝君身边的银龙大司命。少尘君看上去文质彬彬,可是却深不可测,这么多人,除了夏慕云和帝君,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他了。” 陆离说完,眼神瞟了一眼云瑶,“行了,差不多行了,一会我们把尸体交接给追思仪式的工作人员。这边查得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他随手取下老黄一只眼睛,趁着云瑶不注意,放了一颗玉石眼进去,那速度非常快,好像熟练的外科医生。 骊珠看到他做手脚,没有言明,打算暗地里跟踪查探,她也不想云瑶知道额外的东西。 云瑶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结论是什么啊?” 陆离耸耸肩,摊摊手,“结论就是,老黄自杀,关键信息,在老黄从火祭之后,到他登上明珠大厦这一段,是老黄去世的关键,可惜,在思过墙上,这一段被抹去了。” “听不懂。”云瑶摇摇头,她已经把工具都放进了箱子。 “你用自己的脑筋好好想一想,鬼帝慕云,是何等人物,那个思过墙,任是大罗神仙,也必须如实显示一生过往的,尤其是死亡前的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四小时。而老黄这一段,恰好被抹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鬼帝亲自打造的思过墙上做手脚,而你们家帝君却没‘觉察’到呢?” “你是说,有人在墙上做了手脚?” “怎么这么笨?真不知道,夏慕云看上你什么了。”陆离摇摇头,不置可否。 云瑶哭笑不得,“我不是搞刑侦的,也不是神仙,不会通过一具尸体发现什么有效信息。但是,如果你给我一个策划案,一个商业case,我能用我的专业知识为你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闻道有先后,术业各有专攻,如是而已。” 陆离摆摆手,“好吧,你说什么都有道理,行了吧,我带走了一些我认为有用的东西。有一点,我十分肯定,老黄的去世,跟你有关系,你没杀老黄,老黄却因你而死。你将成为这个收购案的金主之一,到时候会有一个超度法会,法会的时候,你适当祭奠一下老黄吧。” 骊珠盯着陆离,一言不发。 陆离拉着云瑶,站在一旁,按响了旁边的应声铃。 一分钟后,从外面走进来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胸前别着白色菊花,他们礼貌地向陆离鞠躬后,就把老黄的尸体送走了。 追思会现场,来的人不多,仪式也很草草,老黄的情人,还有那个“接班人”都没有露面。陆离和云瑶在监控室看着追思会现场的监控,发现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陆离快速闪到追思会现场,深处像枯树枝一样的手,但是那个身影却迅速消失了。 云瑶从监控室冲了出来,看到一脸木然的陆离站在人群里,“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云瑶在人群中扫视着,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人走茶凉,何况老黄走得时候,还那么不体面。” “我刚才看到了无衣,他出现在追思会,是想要做什么?”陆离的思绪开始飞转,他快步走出了追思会大厅,观察着四周,刚才那个人早已无影无踪,气息都没有留下。他再回头看时,骊珠已经不见了,他的直觉是,骊珠追随无衣去了,具体去做什么,他还得追上去才会知道。 云瑶站在陆离身后,“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如果你不说,我就先走了,收购案,得继续做下去。” 陆离手中攥着老黄的一只眼睛,那个眼睛上留下一个影像,那只眼睛也是玉石眼,那影像是陆离做了手脚后才留下的,他需要回到东华台,用他藏匿在那里的一间法宝来开启这段影像。 他派了自己的影子循着骊珠的气息而去。 “喂,你不是想去老黄的庄园去看看吗?”陆离在她身后大喊。 云瑶听到这句,停下了脚步。 暗访庄园 二人来到老黄的庄园外,远远就发现那里大铁门上贴着封条。 “怎么进去?”云瑶看着陆离问。 陆离一副苦大仇深的脸,然后长出一口气,尴尬一笑,“其实,我可以进去,但是你就不好说了。” 云瑶白了他一眼,“那过来有什么用?” “我想想办法哈,你别着急。”陆离故作姿态,在别墅外面徘徊了几分钟,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封条自己就掉了下来,“现在,你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 “这是犯法的。”云瑶一边吼着,一边被拉进了别墅里面。 云瑶在别墅里看着,她看不出来任何异常,除了二层的神龛。就连那个神龛,看上去也就是土财主的一点迷信思想,也无可厚非。 “我怎么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法阵呢?天一法师在哪里呢?”云瑶心里嘀咕着。 “你别嘀咕了,这个叫陆离的已经被困在阵里了,这大阵,我都觉得害怕。刚才,他布下仙障,我没法靠近你,现在这里没有仙障,我才能跟你说几句。”是勾陈的声音,他还在监听云瑶的心声。 “是吗?阵眼在哪里?怎么破阵?”云瑶使用心声问勾陈。 “我只是一缕魂魄在你身上,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可以在房间里转一圈。现在,你可能看不到陆离了,你不要惊慌,你可以救他。” “你怎么突然变好了?你不是很希望他们都死翘翘,然后你取而代之吗?” “你不知道吧,就这个陆离,本来是要接替那个鬼帝夏慕云的,可是夏慕云连任了,你说该恨夏慕云的是谁?我没有能力除掉夏慕云,但是陆离有啊,所以,你帮我把陆离救出来,也算是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救陆离?”云瑶一边在别墅的房间里面挪动脚步,一边心声对话勾陈。 “救他也是你的自救啊,没有他你就出不去了,这法阵已经有日子没有吸入生魂了,来一个生人,还是纯阴命格的,人家求之不得呢。”勾陈给她解释利害关系,试图说服她。 听了这句,云瑶心里也很慌,她大声喊,“陆离,陆离,你在哪里?” 别墅空荡荡的,传来阵阵回声,“陆离,陆离,你在哪里。” 云瑶开始感到害怕,他来到神龛面前,里面供奉的是帝君的神像,“不会吧,我在思过墙里,看到过这里有异常,可这是帝君的神像,异常在哪里呢?” “神像?什么神像?我感知不到神像啊?”勾陈的气息开始变得慌乱。 “怎么会?这就是帝君的神像啊。”云瑶望着那个神像,她紧紧盯着神像,不知不觉被那双眼睛给吸引住了,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让人深陷其中,挪不开眼睛。 “小纪,小纪,那神龛的眼睛有问题,你快醒醒,醒醒。”勾陈急促地喊着,可是云瑶却渐渐失去了知觉,离那神龛越来越近,几乎要走进了神龛里面了。 灵戒中存有的天神之血,预感到神龛的异常,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示警。 在归墟的夏慕云感知到这异常,他刚刚受完刑,正在调理气息,“瑶妹怎么去了那里?” 他感知到在云瑶身上的自己的血已经开始沸腾,仿佛在抗争什么,“想必法阵的主人还不知道瑶妹身上的血是我的,帝君让我不再靠近,就让璎珞保护她吧。” 他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而云瑶在无限靠近神龛的时候,她体内热血沸腾,好像要冲破她的身体,而勾陈的那一缕魂魄也被困顿住了。这神龛的法力唤醒了她关于夏慕云的记忆。 突然,云瑶被弹开了,那神像的眼睛也暗淡了下来。 “好险,小纪,你的血不是纯阴鲜血,你得感谢夏慕云,他的血灼伤了那神龛后面的妖孽,那璎珞护住了你的心神。” 云瑶回过神来,“所以,所以我破阵了,是吗?” 勾陈哈哈大笑,“这法阵啊,除非是鬼帝和帝君亲临,否则,以普通人的法力,是不能破阵的。” “那陆离呢?你不是说,陆离法力很高吗?”云瑶不再心声,而是说了出来,她内心觉得恐惧,害怕,好像趴在玻璃上的蚂蚁,明明看到窗外阳光斑驳,可是却总也找不到出口。 “陆离这会子应该在阵里,我不确定他是否有法力破这个阵法。我不知道这个阵法是按照什么排位,所以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来阵法的生死门都在什么地方。”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呢?”云瑶着急忙慌地下楼了,“我记得刚才陆离没有跟我上二楼,他一定就在一楼的某个角落。” 云瑶想起来手上的灵戒,她站在一层大厅的中央,“灵戒啊灵戒,如果你真的有灵,告诉我,这个阵法的阵眼在哪里?或者告诉我怎么救陆离出来?” 突然之间,别墅里面一片漆黑,外面斑驳的阳光已经不见了,好像阴云密布一样。云瑶吓了一大跳,她尖叫一声,“救命啊,陆离,你在哪里?救我!” 云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唤来了夏慕云。看到那样无助的云瑶,他还是来到了她身边。 “瑶妹,我来了。”夏慕云一身紫色衣袍,出现在云瑶的身边,他挥手抹去了罩住别墅的阴霾和魔雾。 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扑到夏慕云怀里,眼中含泪,心中有爱,“慕云,慕云,你终于来了,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夏慕云的手抬起来,犹豫了一下,他想起帝君的话,可是抽泣的云瑶让她实在心疼。他还是抱住了她,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肩头,“瑶妹,我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修行,所以不能常来看你。” “陆离都告诉我了,你在归墟受难,你不用瞒着我了。”云瑶紧紧抱着夏慕云,生怕他再次被那冰柱穿透,被那归墟吞噬。 “我知道他告诉你了,我也知道你很无助,我们一起去找一下陆离,他带你来,也是想帮你探究发生过什么的。”夏慕云抓着云瑶的肩膀,看着那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他轻轻拨开云瑶有点散乱的头发,“别哭啦,眼睛会肿的,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这样哭闹,让陆离知晓,我不是很没面子啊?” 云瑶这才破涕为笑,“那我们快找一下陆离吧。” 夏慕云停了一下,他感知到了勾陈的存在,他在云瑶的腰后画了一个新月形状的符咒,剥离了勾陈的那一缕魂魄,“瑶妹,你紧紧跟着我,不要离开我超过三步远,我现在做法,帮你把陆离找出来。” 云瑶点点头,紧紧抓着他的紫色衣袍,“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话。” 夏慕云笑了一下,他转而祭出自己的凤鸣琴,坐在地上,弹奏起来。那是著名的古曲--《风入松》,夏慕云边弹边吟唱,“西岭松声落日秋,千枝万叶风飕飕。美人援琴弄成曲,写得松间声断续。声断续,清我魂,流波坏陵安足论。美人夜坐月明里,含少商兮照清徵。风何凄兮飘凤脊,搅寒松兮又夜起。夜未央,曲何长,金徽更促声泱泱。何人此时不得意,意苦弦悲闻客堂。” 琴声如诉,诗声朗朗,琴声上注入了夏慕云糅合的法力,加上玄天印之功,上可擒仙,下可伏魔,十方天地无不闻之色变。琴声呜咽,房间内似有千军万马,嘈杂错乱,他们充斥在这别墅的每个角落。 云瑶也看到了那些“人”,在别墅立面抱怨,争吵,喧闹。“难道,这就是法阵里面困顿的生魂?” 夏慕云点点头,琴声戛然而止,继而他的手中出现一把扇子。他把扇子掷了出去,那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再也听不到,四周安静下来。 他收了琴,拿回扇子,摇晃着,“好了,瑶妹,时辰到了,我该回去受刑了,不出半刻钟,陆离就会破除那法阵,你在此安心等他便是。” “那你呢?你去哪?”云瑶不是没听到那句“受刑”的话。 夏慕云收了扇子,“瑶妹,我真的该走了,我已经触犯过一次天条,帝君宽仁待我,我不能再触犯天条了,你善自珍重,咱们中元节法会会再见的。” 夏慕云说完后,就消失了,留下云瑶在别墅里面怔怔地发呆。她都没有来得及回味这“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会面,也没有机会去跟她倾诉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他就这么消失了。 她还在恍惚中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那谁已经走了,你想什么呢?” 云瑶惊了一下,转头看到了一脸疑惑的陆离。 “你刚才去哪里了?”云瑶擦掉了眼中的泪水,“你知不知道,你在哪个什么法阵里,我在二楼的那个神龛里,差点被吸进去。” “神龛?走,带我去看看。”陆离手里攥着一个东西,他把那东西小心地放进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跟着云瑶上了二楼。 陆离看着那神龛,恍然大悟,“我还一直寻思,这厮寄身在什么地方,谁有能想到,他会寄身在帝君的神位呢?帝君无心管辖这些事情,倒是让他们钻了空子。帝君,对不住了,本座要捣毁您老人家的神位了。” 陆离手中出现一颗冰蓝色的球状“闪电”,朝着那神龛祭了出去,那神龛旋即变成一堆泥块。 紫金大阵 那个冰蓝色的球形“闪电”在捣毁神像之后,开始升空,然后慢慢变大,大到足够可以笼罩别墅和别墅周围的庄园之时,“砰--”地一声,就好像爆炸声一样,除了巨大的声波和蓝色的光晕,云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巨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赶紧捂住了耳朵。 陆离拍了一下她,“好啦,没事啦。” “什么没事啦?我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云瑶噘着嘴,杏眼圆睁,盯着陆离。 陆离找了一把椅子座下,“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讲讲吧。” “你不是在思过墙,看到过一部分吗,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法阵,镇压着天一法师,那可是碧霞元君的徒弟,法力无边。老黄呢,受了某些不明身份的人的指使,在这里供奉了神龛。名义上,这里供着帝君,其实是那个不明身份的人。不知道多少生魂被陷在在这法阵,不得脱身,还好是鬼帝本尊来了,要不本座还真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这法阵,都是读书少,没有人教我怎么破阵啊。” 陆离叹了口气,继续说,“老黄呢,是两方势力角力的牺牲品。有一方呢,是那个房角石,你看到过的,在你父亲住院的时候,还有那个小邵公子的房间里。只是这房角石长时间附在人身上,我竟然察觉不出来他附在谁身上了,这恐怕还得靠帝君和鬼帝来调查了。不过,一个在纣绝阴坐镇,一个在归墟受难,他们肯定没时间了,还得我亲自来。” “房角石不是远古时代的古生物吗,早就灭绝了啊。”云瑶度过dk的大百科全书,这个名字她在书上看到过。 陆离嗤笑一声,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继续说,“房角石就是那个什么海神的大护法啦,他代表冥海的势力。而另外一方势力,也想攫取这些生魂,其实也不是攫取生魂,只是想做点什么刷个存在感吧,就在这里布下了这个法阵。然后冥海那拨人看到这法阵太厉害了,就不敢过来,可是还想吸取生魂,那怎么办呢?你说怎么办呢?” 云瑶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那自然是打一架了,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神仙打架,历来如此。” 陆离不禁笑出声来,“是斗法,不是打架,其实也差不多吧,就是那个意思。你还记得老黄总是照面的那个堪舆顾问吗?那人法力无边,帝君的昆仑镜和鬼帝的思过墙都不能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那人是谁呢,不是你吗?”云瑶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按理说不应该是云深道长啊,云深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我?我从来没兴趣当什么堪舆顾问,明人也不会做暗事。我看出来一些端倪,但是不敢肯定,还得再求证,不过我现在唯一肯定的是,法阵不存在了,那些生魂被鬼帝取走了,很可能是让他们先留在枉死城,等着中元节时,一块进入归途。” “那老黄为什么会自杀呢?” “老黄首先是看到了你眼里的鬼火绿光,然后目睹了火刑的残酷,他害怕,害怕被人杀了,想要避难,可又无处可去。他身前最后看到的,是大司命,但是谁逼迫或者诱导他跳楼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他看到火刑后,发生了什么,目前,我们都不知道,包括帝君和鬼帝两人都不知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些信息,在思过墙看到的,只是最后见到的是大司命,这个有些蹊跷。”云瑶见过那大司命,翩翩公子,文质彬彬,怎么会诱导别人自杀呢? “大司命有很大嫌疑,但是能抹去那段回忆的,除了你们家帝君,我真不知道还有谁。”陆离终于说出了他怀疑的事情。 “你是说炎江凌杀了老黄?”云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可是最厉害的主神,至于去杀一个普通人吗” 陆离上下打量着云瑶,“我看你呢,模样尚可,蠢萌有加,智商也还行。” “你什么意思?”云瑶有些迷惑,她不知道陆离为何突然看着她,说出这些话。 “老黄出事前一晚,可是有人要玷污你的清白?”陆离很严肃地问。 云瑶点点头,“对啊,这个你是知道的,我恨得牙痒痒,这孙子死了活该。” “那就说得通了,帝君大人见不得这些腌臜事儿,帮你结果了老黄,然后弄这么一出戏,让大家追来追去,发现就是一个局,查到帝君那里,谁还会再查?谁还敢再查?”陆离摊摊手,长叹一声。 “要是他做的,我也可以理解吧,好了,咱们走吧。”云瑶想要走出别墅,却发现外面的封贴还在,锁具还在,门是打不开的。 陆离摇摇头,“也罢,回吧。” 出了别墅,云瑶说她想回东海了,陆离要不要一起。 陆离说自己还有些要紧的事,滞留几天。 他看着云瑶离开的身影,“后会有期。”转而消失不见了。 这一幕幕,身在纣绝阴的炎江凌看得真切,他扶着紫金王座说,“混沌神兽啊,你的主意不错,让他们互相猜忌,然后各个击破总好过本座再费神劳心。”他还是抬手,再次念动了失魂咒语。 堪舆顾问 离开殡仪馆后,云瑶给justin打电话,才知道大家已经回了东海,并说安信百货的事情搁置了,他询问云瑶的近况,云瑶说已经恢复,随时可以待命。justin就让她联系邵清波,并说邵家少爷一直在春城的酒店等她。 云瑶有点吃惊,火车到达春城后,便急急赶到了酒店。她看到邵清波正在酒店的餐厅吃午饭,便喊了一声“清波”。 云瑶眼中带泪,接受了邵清波的友好拥抱,“实在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邵清波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们该道歉才是,让你受到了伤害,天堃悦宁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很快他们到了驿站,邵清波在房屋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把云瑶拉到了房间里。 “是这样,刚才在大堂,有外人,我不方便说。我现在找你商议一下安信百货的事情。” “justin不是说收购的项目搁置了吗?”云瑶不解。 “是这样,这边的人都很信鬼神,并说希望能够举行一场法事来超度一下亡灵,包括刚去世的那位。安信的接班人说,他不愿再留下安信,希望赶快出让安信,签约估值等事情会找人来做。我一想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们美高最专业,我已经跟justin打过招呼了,你回来项目就重启,但是不再是项目经理,而是悦宁文体的负责人。你可以把你之前的数据汇总一下,这边的数据我通知他们发出来,律法以及交接已经由芮华在跟进了。” “喔,很好。”云瑶想起那场法事,“法事的话,可以请帝君庙的云深道长来主持,他深谙这些门道。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清波停了一下,“我已经跟云深道长打过招呼了,我们明日启程回东海,然后一起拜会他老人家,你代表悦宁,我代表天堃,法事不需要美高介入。眼看就要中元节了,你知道的,做生意的人都有点迷信,我们家老爷子给帝君庙捐了一百万,并打算在帝君庙的迎善堂小住几日。” 提到邵峻峰,云瑶的心中还是隐痛,“清波,老黄那个事情,我始终相信我的判断,我觉得天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清波停了下来,“云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邵当时把人支开,他的确不可推卸责任。事后,我也跟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当时有奉献你的想法。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会有牺牲你的想法?” “那你是说,活见鬼了?” 清波很郑重地抓住云瑶的肩膀,“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那天在酒店大堂,我看到了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话,让云瑶想起了白后卿,“所以,人性本恶,也要推给世界上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不信你说的。” “云瑶,我跟你说,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这个事情,我从云深道长那里知道,你也可以看到那些东西。” 云瑶的脸色骤变,好像自己的什么丑事被人揭露了一般,她抬头望着邵清波,“你是什么意思?” 邵清波很真诚地望着云瑶,“云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指摘你什么,你有天眼,这不是可耻的事情,也不需要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而感到震惊。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事你知我知即可。” “那云深怎么知道?” “云深道长是得到高人,知道一些秘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你怎么保证云深不会告诉别人?他不是告诉了你吗?” 邵清波深呼吸一口气,“你不要这样激动,开启天眼也不是怪胎,我开启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啊。” “我跟你不一样,不要用你的价值观来衡量我的想法。”云瑶的表情很难看,脸上写满了不安。 “我郑重声明,我不会因为你又天眼这个事情而歧视你,或者戴有色眼镜来看你,我们还是朋友,如果想往前走一步,也可以。但是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一下安信这个事情怎么收尾,悦宁可是你父亲的心血。” 云瑶盯着清波的眼睛,的确是真诚的,没有丝毫的诡诈,她不禁转了一下手上的灵戒,“好吧。” 于是,云瑶跟邵清波,一同搭乘第二天的飞机,离开了春城,回到了东海。那几只从三江带回来的虫子,因为机场安检没有通过,也就没有跟着回来,留在了春城的安检大厅。只是云瑶和清波往里面走的时候,那两只虫子发出黑色的幽光,从安检的废物盒里消失了。 云瑶落地东海之后,看到来机场接机的何悦。 回到家之后,她给老纪报了平安之后,开始询问何悦最近的近况“我都还好,只是云瑶,您还好吗?” “我还好,你过几天回北京,我给你送行吧。”云瑶跟她讲了慕云居,讲了妖王,讲了勾陈,讲了老黄的诡异坠楼。 “穆昀?云瑶,您说的可是东海医院心外科的穆大夫?”何悦发觉云瑶似乎有些“健忘”,便追问道。 云瑶点点头,“怎么?你也知道他?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云瑶似乎“失忆”了,有些记忆已经不存在了,何悦不解,“啊,您当真不记得穆昀大夫了?您忘了,我和纪伯伯住院的时候,他帮了不少忙呢,我还以为你们俩很熟,你在春城还跟我说,你俩有过感情呢。” 云瑶的表情很懵懂,“是吗?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他这个人有什么不同吗?我为什么要记住他?”似乎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何悦以为云瑶是跟男朋友吵架,故意装作不认识,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不是什么人,春城之行,让你受苦了。” 云瑶点点头,“嗯,春城这一趟,确实终身难忘,那个黄老邪,我更是恨之入骨,如今他死了,我也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外界传得很玄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何悦冷笑一声,“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呗,别放在心上了,眼下回东海了,这一页就翻片儿吧,该吃吃,该喝喝,该赚钱赚钱。大好的新生活不能让一段插曲给毁了啊?再说了,这也不算插曲,这就是一蚂蚱,抬脚被踩死了,人还得往前走不是。” 云瑶点点头,“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松鹤楼,走起,给你接风洗尘,也给我压压惊。” 第二日,云瑶回到美高,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李蔚然看到云瑶走上来的时候,就赶紧冲了一杯热热的茶水,放到了她的桌子上,并且画一张笑脸。云瑶看到后,微微笑了,她给李蔚然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 随后她去找了justin,跟他说了一下安信的事情,她说自己决定辞职,以悦宁文体代表的方式参与项目,她说自己写了一份交接计划,只是她现在的状态不好,这个交接计划可以作为参考。 justin说,“纪,我可以理解的,你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我觉得很遗憾,也很抱歉,回家好好调整一下,再出发吧。” 云瑶说,“邵清波想在收购案签约后,举行一个‘中元法会’,你知道的,那个大夫刚发生凶案,他们要超度一下,就在大厦新冠名揭晓仪式上。” “我听说了,那块地方经常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这件事情,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无所谓的。”justin虽不信风水堪舆的说法,但是对于这些大亨们的一点敬畏鬼神谱系的想法还是十分理解的。 他微笑着对云瑶,“我说过,我尊重你的想法,回去自己家族企业也是不错的想法,大家以后还是朋友,要是有咨询项目,记得想着美高。” 云瑶请李蔚然和项目组的人一起吃了顿散伙饭,就交了自己的工牌,收拾东西离开了美高。在楼下的时候,她望着那个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从实习到助理分析师,再到分析师,这是她走出校园的第一份工作,她十分珍视在这里的时光。 她刚要上车时,李蔚然站在了她身后,“云瑶姐。” 李蔚然的一张笑脸迎了过来,她回过头,“蔚然,快要毕业了吧?” 他点点头,“云瑶姐,我听说你要回家继承皇位了,我来送送你。” “什么?继承皇位?你们年轻人说话可真幽默,是是是,我是回家‘继承皇位’,不过现在还是太子。” 他笑着点点头,“我听说,你过几天要去帝君庙,能不能带我一起啊?我也想见识一下中国的堪舆文化,还有那个神秘的顾问。上一回,我没敢说话,你懂得。” 云瑶点点头,“好啊,三天后,西郊的镇海楼。” 李蔚然点点头,“好,我记下了,good luck。” 云瑶点点头,“好运。” 云瑶开车离开了园区,李蔚然盯着那车子的背影,好久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之后,云瑶在家里蒙头大睡了一天,春城的经历让她有点心有余悸。 她跟父亲和几位公司的董事开了个会,了解到了悦宁的具体收购详情,以及资产配比情况。老纪很开心,就跟她说,“你的几位叔叔都很想看你回来,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叔叔们说。” 云瑶说了一下具体的收购日程,还说以后拜访安信的所有过程都会录音录像,防止有纠纷发生。云瑶还说了中元节的法会,还说悦宁要在这次法会上刷一下存在感,让东海的人看到悦宁的姿态,也是一个不错的亮相仪式。 几位董事对云瑶的想法纷纷附和,并说全权委托云瑶办理东海的事宜。云瑶眼中含泪,“谢谢爸爸,谢谢几位叔叔,我会做好这次收购案,为悦宁争取最大的利益。” 开会结束后,云瑶单独给老纪打了电话,她说老邵的品德很差,不是值得合作的对象。 老纪说,“云瑶,我知道你在春城的事情了,老邵的作为让我很失望,这次合作,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爸,说实在的,咱们终止这次合作吧,我会想个完全的办法,让这次收购案泡汤,让老邵付出惨痛的代价。不过一个收购案,对于偌大的天堃,可能就是毛毛雨。” “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先隐忍吧,天堃集团背后,很可能有魔鬼帮助。”老纪说这话非常严肃。 “魔鬼?爸,你在开玩笑吧?咱们悦宁还有神仙相助呢。” “我没有开玩笑,你还记得我跟你妈那次出海吗?跟着老邵一块?” “记得啊,那个时候你刚出院,还没好利索就跑了。” “那次出海时,邵峻峰秘密接见了一个人,碰巧让我撞见了,但是那人好像没看到我。我亲眼看着那人跳进了海里,准确地说,是消失在了海面上。”老纪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后来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就没在意,老邵的表情也很自然,我当时就没多想。” “那人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你是在怎么觉得那是魔鬼的?”云瑶追问老纪。 “我在天堃有熟人,他们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就是那天在海上的人。” 云瑶随即看到了老纪发来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只见过一面的大司命—姬少尘。 云瑶大惊失色,为了不让父亲察觉自己的一样,还是格格地笑着,说老纪想多了,还是早点睡吧。 再访帝君 农历六月底,虽说是伏天,可是路过郊外的林荫路时,斑驳的阳光还是透过树荫照射进了车子里。云瑶打开帘子,让郊外的丝丝暖风吹进来,让阳光也跟着暖风一起包围她。她深呼吸几口,心里觉得十分酣畅,这么多天的阴霾,因为这一束束阳光,一点点被驱散了。 云瑶带了李蔚然,从镇海楼接上邵清波,一行人就出发了。从镇海楼到帝君庙不过半个小时车程,一路上几个人说笑着,很快就到了。今日不是年节,但是帝君庙的游客和香客却丝毫没有“少”的意思。虔诚的香客们在庙门前就开始匍匐跪地,上香祈福。高高的登天梯扶手上,此时已经绑了很多如意锁,那开锁的钥匙被丢进了天梯尽头的金蝉天池,寓意着“事事如意,情意不解”。 云瑶看着那如意锁,挑了一下眉毛,“要是这个锁管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悲欢离合了。” 邵清波带着云瑶和李蔚然拾级而上,来到了大殿前,云瑶没有直视大殿的帝君神像,而是直接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了后院。邵清波先去叩门,听到里面的回声之后,才带着两个人进了屋子。 三个人朝云深大师鞠躬行礼,云深点头回礼,示意他们落座,角几上面已经放好了清茶一杯。 邵清波刚要开口,却被云深道长一个动作给止住了。“邵公子不必多言,你的来意我已然知晓。关于安信众冤魂的超度法事的日期,贫道认为中元节前日最佳,申时时开始,亥时结束。法事所需一应法器应事先摆好,防止发生不测之事。” “为何是中元节?”邵清波不解地问。 云深道长解释说,“无量天尊。中元节乃是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一天,也是众魂灵守望归途的日子。这一日,鬼帝会打开丰都城门,所有枉死城和游离的魂灵都会获得鬼帝签发的路引,得以进入幽冥界,并且很快会得到阴司的审判,或地狱受刑,或望乡遥聚,或转世投胎。这安信的一众魂灵虽然遭遇可怜,但是近些年造成无数冤孽,能否顺利进入幽冥界还是一个问题,还要看鬼帝的意思。” 云瑶听着云深的话,手里摸索着灵戒,心里思忖着,“鬼帝是何人?” 云深瞥了一眼云瑶,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继续说,“每年的中元节,幽冥界的鬼门关会大开城门,思乡情切的众鬼灵会游离进十方天地,也有很少部分会进入人世间。而另一面,众多枉死之人的冤魂和厉鬼也会经由鬼门关进入幽冥界。百万阴司候命,各司其职,迎接这一众‘新灵’,并一一划归到各自的位置。只是…” 云深道长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让两个年轻人心生疑惑,清波问道,“道长有何疑虑?尽可说出来。” “近日东海,常有人丢失一魂一魄,不止东海,很多地方出现这样的景象。” “还有这么高深玄妙的法术?炎江凌摆不平吗?”云瑶心生疑惑,思忖到。 “你可不要说出来,你那两个凡人朋友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云瑶惊了一下,是勾陈的声音。 云瑶抬头,正好碰到了云深的目光,她尴尬一笑,心中道,“不是说那丹药就几个时辰吗?怎么现在你还能听到我的心声?你在哪里?少装神弄鬼,你要知道,这里是炎江凌受香火的地方。” “啊哟哟,是我不好,我竟然忘记了,几个时辰在九重天外和在这里是不一样的,你可能要几个月都要被我监听呢。上一回被人剥离了这一魂一魄,还好丹药还在,还好那人及时离开了。”勾陈继续调侃。 “别走神,认真听,听听这个老头说什么。” 云瑶的不自在引起了邵清波的注意,“云瑶,你怎么了?” 云瑶故作镇定,“没什么,抱歉,道长您继续。” 云深微微一笑,继续讲,“贫道夜观天象,中元节那日,夺走这些人魂魄的元凶将会现身东海,这孽障不想错过吸取这些无主怨灵的机会。” “那该如何是好?”邵清波满脸虔诚和谦卑地望着云深。 “我听闻,有一个女子,是月初沧海的纯阴命格,倘若能寻得她在法会现场,那些邪灵定不敢来滋事。” “不会吧?又是我?”云瑶心里直打鼓。 “我看这个老头,我以为他九曲心肠,没想到是个草莽。你要是在现场,那些恶灵还不把你生吞了?” 云瑶不想理睬勾陈的话,继续听云深分解。 “小邵公子回去之后,可想办法寻到那女子,并晓之以大义,我想那女子一定愿意出现在法会上,保护魂灵安心接引,进入归途。” 此时李蔚然的表情有些冷峻,好似与勾陈的想法一致,觉得这个云深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邵清波迷惑地问,“那这女子可有何特征?我又如何去寻?” 云瑶听闻此言,心中也开始质疑这云深,“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要我去献祭,作为诱饵吸引那些作恶的东西上钩,还得心甘情愿,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去?” “算你聪明,否则被人当傻子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勾陈戏谑道。 李蔚然突然发话,“道长,这怕是不妥吧?” “如何不妥?”云深的眼中突然多出来一束寒光,直直地看着李蔚然。 “且不说那女子能否寻得到,就算真寻到了,她又如何心甘情愿在那法阵之中,护佑那些魂灵接引?再者,有十世阴女在法阵里,那些作祟的邪魔外道怎么会不知道?道长此法,违背了出家人的慈悲之心吧?” “天一法师?他不是在春城的锁魂法阵中镇着吗?怎么会在东海?”勾陈声音有些急促,这显然是心声,而非言语。 “你说李蔚然是天一法师?就是那个很厉害的天一法师?”云瑶不禁开启天眼,瞧着李蔚然。好一副不可侵犯的凛凛气势,尤其一双星辰一样的眼睛,冷峻而高傲。虽然身着休闲麻布衣衫,却丝毫挡不住逼人的贵气。这在以前,她许多次的观察中,不存在这样的法身啊。 看来之前云瑶的猜测不假,只是她一直没想到,故事中的天一法师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李蔚然笑称自己是天一法师的时候,自己还笑出了声音。之前在安信百货遇到的那个梦中情人又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法师,又有高强的法力,如何能轻易被一个幽灵附体?法师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凡人? “别胡思乱想了,一会下山问问你那个傻徒弟不就知道了?”勾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似乎已经洞穿一切。 “你知道内幕呢,就说;不知道呢,就闭嘴,没人爱听你聒噪。”云瑶没好气地回怼勾陈。 “你看看你,有哪一点招人喜欢了?夏慕云这个傻瓜居然神魂颠倒的,帝君也是七荤八素。”勾陈好像是闲聊似的。 云深不经意抬头,碰上了云深的眼神,那个眼神十分凌厉,十分不屑,又带了一些不确定,那个眼神中夹杂的东西实在太复杂。 “夏慕云是谁?别乱点鸳鸯谱,你再胡沁,我用灵戒了,你知道灵戒的本事。”云瑶假意威胁勾陈,想让他住嘴。 云深的目光柔和了些,转头对着李蔚然说,“这位小公子,出家人慈悲为怀,贫道从未说过要那女子如何如何,小公子又何出此言呢?” 李蔚然冷笑一声,“道长还真是慈悲,慢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女子,就算真有,我也会亲自寻来,为她贴上隐身咒,让那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无法靠近她。” 邵清波和云瑶都齐齐地看向李蔚然,二人心中都十分敬佩李蔚然刚才的那番话。只是云瑶无心理会此时,反正自己多灾多难,虱子多了,就不怕痒了。邵清波却心中疑惑,他看上去似乎不关心这两个人的辩驳。 “邵公子,稍后,我会让弟子绘制一些经幡和咒语,你在中元节前放置到法会的东南角以及贫道身后的屏风上,可保参加法会之人无虞。” “道长所说,这十世阴女?”邵清波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云深轻拈胡须,“贫道言尽于此,能否寻到,且看缘分吧。” “东海怪象,清波也有耳闻目睹,只是清波愚笨,并不能帮助一二。眼下只希望法会可顺利进行,安信的冤魂可以成功回到他们的乐土,他日若有机缘,清波叮当竭尽全力,为故乡父老贡献自己绵薄之力。” 云深点点头,“贫道有两只锦囊赠予公子,一只绿色,在法会开始之前打开;另一只红色,在万不得已之时打开。此二只锦囊可保公子性命。” 邵清波毕恭毕敬地接过锦囊,揣在怀中。 此时,两名帝君庙的小道童推门进来,手中捧着经幡和符咒,交给了邵清波,邵清波连忙道谢。 “如此,那就打扰道长了,我这就回去安排,静候法师大驾光临。” 邵清波几个人想要离开时,云深喊住了李蔚然。“这位小公子请留步,贫道有些问题想与公子探讨几句。” 李蔚然嘴角冷笑,“我也正有此意。” 邵清波携了云瑶恭敬地拜别,走出了云深的屋子 只是手段 “后学拜见帝君大人!”天一法师恭敬拜礼。 “还是被你识破了,碧霞元君可好,本座久不去东华台,不知她老人家可还康健?” “托帝君洪福,师尊身体康健,只是她老人家不喜人多热闹,常年云游在外,后学也无法知晓师尊的行踪。” 炎江凌并未现出真身,而是轻拈胡须,对天一法师说,“这段时间,你在那法阵之中,可发现什么?” 天一道,“帝君大人所料不错,西南多事,是妖王所为,不过她的确没有滥杀,而是把行将就木的人,按照五行排列,放在了一处而已……” 炎江凌眉头紧锁,眼神灰暗,“这已经是极度恶劣之举了,她什么时候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难道鬼帝对此事一概不知吗?这可是有人公然挑战他的权威,越俎代庖了。” 天一低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启禀帝君大人,这就是后学要跟您禀报的第二件事了。” “哦,难道有什么隐情?” “鬼帝的确去过那法阵,而且发现了那蛇形妖物并非妖王,而是……”天一法师似乎不敢说出那蛇形妖物的真实身份,他暗暗观察炎江凌的脸色。 炎江凌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是何人?” “白衣翩翩,玉龙泠泠,却披上妖王的赤色霞衣,只是并非九头。” “你是说本座的大司命?”炎江凌的一只手中抓着大司命的五彩玲珑佩,手背的青筋开始凸起。如果说夏慕云的话是个铺垫,那么天一法师的话,让他确认了,大司命如此做法究竟为何? 天一法师继续说,“除了姬少尘,还有一人,也来过法阵,是她把后学从法阵释放出来的。” “宓儿,对吧?本座知晓,她的确蛊惑过女魃,而女魃也的确关注过云瑶的十世生活。宓儿怨怼本座,十方天地,人尽皆知,只是她不屑连累普通生灵,也从未伤害过谁。” “那帝君可知,云瑶在清明节前缘何坠江?而彼时,帝君正在瑶池饮宴,鬼帝才不得不出手的。” “还有什么是本座不能承受的?但说无妨。” “十方皆知,鬼帝受困于体内的穷奇,尤其近百年,穷奇感知到鬼帝法力渐微,不能压制。加之鬼帝即将卸任,归期不期,所以异动更加频繁,而有人,此刻祭出了十世阴女来献祭给他。”天一法师顿了一下,背对着帝君,面朝门的方向继续道,“那人锁了阴女的魂魄,任是帝君您也不知道这就是十世阴女。而选在鬼帝祭礼上献祭,说是为了鬼帝身体康健,这理由似乎不大充分吧。帝君您是知道的,鬼帝从来不用祭品,都是让郁垒大帝直接送入轮回道的。” “本座的确不知这十世阴女缘何而来,她之前的生存轨迹,本座也卜算不出来。这十方天地里,能在本座眼皮子底下使障眼法,足见这人法力颇高,不在本座之下。”炎江凌的确好奇过,只是一直不得线索,虽说十方天地里,能人异士不少,可是如此高强的法力,却是他所忌惮的。 “是洛神,她……灵戒之所以能够接受鬼帝的血融,也是因为洛神的授意。洛神苦心经营千载,应该不只是因为儿女情长吧。”天一法师字字诛心,让炎江凌有点心神不宁。 “无非是想让鬼帝做本座这个位子罢。”炎江凌虽然轻描淡写,心里却是怒海翻腾。 “后学与鬼帝并无交情,在法阵中会面,鬼帝也并未质疑后学在法阵中的目的。他还帮着渲染后学陷入法阵的故事,好让十方天地的众生灵知悉,后学是被擒来的。如今鬼帝法力无边,却心甘情愿在归墟受难,不敢越矩,后学斗胆,以师尊的名誉发誓,鬼帝绝无不臣之心。”天一法师伸出右手起誓。 “本座并未怀疑过他,只是归墟受难也是为了惩戒他在血池私自聚魂而已。”炎江凌的手有些颤抖。 “刚才勾陈……”天一法师仿佛是在询问,为何勾陈可以进入帝君接受香火的地方,甚至是帝君身边,而帝君却佯装不知,未加阻拦。 炎江凌摆摆手,“且看魑魅魍魉如何粉墨登场吧,眼下距离中元节不足十日,相信有纪云瑶这个诱饵在,各方势力一定会争夺不休的。” 天一冷笑一声,“帝君的情意还真是特别,您对云瑶姑娘的那点好,也是为了对付中元节的群魔乱舞吧?倘若云瑶姑娘知晓……” “你不必言语讥讽,她知道我是用她做诱饵,而非真正的献祭。她如今体内是夏慕云的血,献祭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就算是真的献祭,她也只是凡人,她的献血也不会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妙。”炎江凌脸上闪现一丝冷冷的表情,不过瞬间消失了。 “所以帝君在十方天地散播十世阴女如何玄妙,只是一种手段?” 炎江凌不置可否,“罢了,你且出去吧,这几日留心冥海那里即可,血莲花开,冥海定有大事发生。” 天一法师恭敬地退出帝君的云深室,领了帝君的法旨向冥海的方向去了。 炎江凌现出真身,脑海中浮现出女娲补天之后的情景。 他作为女娲娘娘亲自遴选的继承人,在十方天地巡游,英姿皎皎,风光无两。女娲的小女儿宓儿刚刚及笄,花儿一样的年龄,锦瑟一般的华年。 女在补天之后,元气大损,不再入世,十方天地的事情也全权交给了炎江凌来处理。炎江凌途经洛水,发现了宓儿的踪迹。宓儿出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洛水上空仙障弥漫,她来洛水是为何因? 炎江凌虽然从女娲那里继承权力,却对这位小公主敬而远之,甚少会面。此次虽然遇上了她的车驾,却并不打算靠近,而是转头想要离开。 他的耳中传来宓儿微弱的呼救声,“炎江凌,救我!” 炎江凌按落云头,看到了宓儿虚弱的身子瘫在洛水之滨,巨大的蛇影已经开始显现,行将现出蛇形元身。 “你是宓儿?何人伤你至此?”炎江凌赶忙扶起宓儿,用真气控制住宓儿的心神,防止她现出原形。他思忖着,宓儿身为女娲的女儿,会被何人重伤至此? “不必多言,我怕是快不行了,我要见我母亲。”宓儿几乎是气息将尽一般,有气无力,脸上丝毫无了血色。虽然有炎江凌的真气压制着,可是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了。 炎江凌虽然心生疑惑,可是眼下宓儿的性命更加重要,于是赶忙把宓儿放进自己的乾坤袖,唤来墨麒麟,奔向女娲修行的太行山南麓。 炎江凌并没有直接进入山麓,而是在云端呼唤女娲娘娘的随身仙娥。 仙娥闻声赶来,拜见了帝君,询问何事。 “仙娥,本座知晓,此时打扰女娲娘娘清修实属不该。可是本座有不得不为之事。” 炎江凌手中出现一条紫色小蛇,那是宓儿的真身,“宓儿姑娘遇险,本座将她带给女娲娘娘,希望娘娘可以救宓儿姑娘于危难之中。” 仙娥见状大惊,躬身接过宓儿的真身,“帝君大人何处救得宓儿?” “洛水之滨。”炎江凌并未多言其他。 “多谢帝君,此事,还望帝君能够周旋一二,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仙娥说完,飘飘落下了云头。 炎江凌身为帝君,初上任,也希望自己治下河清海晏,十方太平。对于伤害宓儿的邪祟,自是不会放过。于是他转回至洛水之滨,想要一探究竟。 炎江凌来到洛水之后,看到宓儿的座驾还在那里,于是唤来驾车的文鱼。 那文鱼素领青衣,头戴锦翎,见到炎江凌之后,跪拜行礼,眼神有些慌乱,语气也有点恐惧的样子,身子有些颤抖。 “文鱼,你不必惊慌,何人重伤宓儿姑娘,你如实道来。” 文鱼跪在地上,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帝……帝…….帝君大人,小人不知。” 炎江凌并不愠怒,只是微笑着说,“如今本座代女娲娘娘掌管十方天地,宓儿姑娘无故重伤,如果女娲娘娘知晓,你们将会是什么下场,想必无需本座提醒吧。对了,知情不报,是要投入血池地狱的,如今忘川翻滚,血瀑激荡,想不想去试一试呢?” “帝君,帝君不要说笑,血池地狱那是关押有罪的灵类的,从不管呀天神,小人不才,也是天神呢。”那文鱼显然思路很清晰,并不畏惧炎江凌的话。 “十方天地,如今是本座当家,血池瀑布关押何人,本座自然无需他人置喙。”说罢炎江凌一挥云袖,眼前出现血瀑飞流直下,云蒸霞蔚,惊涛阵阵的情景。 那文鱼见状,吓得匍匐在地,“帝君大人,小人知错,小人知错。” “既已知错,那就说吧。”炎江凌负手而立,一双星火一样的眼睛盯着文鱼。 “宓儿姑娘,她,这还要从女娲娘娘补天的时候说起。” 洛水孽缘 文鱼娓娓道来一曲苦情恋歌。 女娲补天后,身体非常虚弱,倒在了不周山下。宓儿抱着母亲的蛇形元身,放声痛哭。这哭声感天动地,惊动在在洛水修行的洛神。他闻声来到宓儿身侧,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女娲和梨花带雨的宓儿。 洛神假装自己不识女娲母女,将二人带到洛水,他跟宓儿说,自己很想救助这位蛇仙,可是丹元受损,爱莫能助。可是他一心向道,所以带她们二人来此休养生息,希望可以借助洛水的灵气帮助他们恢复。 洛神信手拈来一段普通蛇仙苦心修炼,一心向道的故事,并说自己心中仰慕女娲娘娘,练就五彩石补天云云。他说自己虽然一事无成,愿意用自己的丹元来帮助这位蛇仙,为自己晋升仙班积攒阴德。这信口胡诌的台词居然骗过了宓儿,还让宓儿深深感佩洛神的品质。 在洛神那法力低微的丹元的护佑下,宓儿帮助女娲娘娘护住了心脉,在洛水稍作修整后,宓儿带女娲娘娘回到她修炼的太行山麓,并用仙障封住整座山。 应女娲娘娘的法旨,少阳帝君炎江凌赶来太行山,急急接过十方天地的掌权权杖。他坐镇紫宸宫,与天帝一道弹压蚩尤,并割裂了妖神犼君的魂魄,敕封四大妖神,分别镇压在四方,由不同天神辖制。这一段前文已然讲述过,此处不必赘言,且说回宓儿与洛神的一段孽缘。 女娲闭关修养的日子里,宓儿每日去洛水河畔,一来是感谢洛神护持女娲的情义;二来是山中岁月无趣,宓儿想听洛神讲述他修行的故事。 那洛神说,他本是洛水河畔一条小银蛇,日夜在洛水中修炼,却被伏羲大帝认为是妖孽,需要肃清,因此丹元受损。为了重新修复丹元,他刻苦修炼,一日不敢懈怠。后来听闻一声巨响,闭关数日后复出才知道,那巨响是不周山撞破了天。作为一只小妖,他惶恐不安,躲在洛水河床不敢出来。 一时间,九州纷乱,妖气四窜,他一不敢出来弘扬正气,二不敢顽抗各路妖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为众生祈福。洛河之水水位上升,各处水患不断,水中的妖邪更是厉害,随便一只妖邪都有威胁他的生命云云。几百年后,他突见天空中五彩荧光闪烁,听水中的要邪门议论,他才知道是女娲练就五彩补天,解除了人世间九州之患。 再后来,炎江凌接过权杖,在天地坛前发誓肃清九州妖孽。洛神说,修行不足的或者未位列仙班却一心向道小仙家们,都成了炎江凌权杖下冤魂。炎江凌把这些修行不足的人,全部赶到北冥天池。很多小仙家们不满炎江凌的“一刀切”政策,偷偷潜回自己修炼的洞府,只待历劫飞升,却不敢再次走出洞府一步,生怕被帝君“肃清”了。 宓儿听到这里,不禁询问,“我听说,女娲娘娘的权杖可以识别妖邪与潜心向道的小妖,炎江凌应该不会驱赶你的啊。” 那洛神眼中邪魅闪过,谎话信口就来,“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帝君大人追求的是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稍有不同的声音,就以妖邪论处。十方天地,谁敢有个说辞,帝君大人的权杖就会闻声赶来。权杖之下,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生命再无轮回的可能。如今,那权杖光芒肆意,戾气非常重,不知道凝聚了多少怨气,怕是几万年都不能化解啊。”说完,那洛神竟然吐了一口鲜血,说自己千年法力毁于一旦。 宓儿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她认为自己与这洛神同为蛇形道友,炎江凌对洛神的打击,让她以为炎江凌是对蛇妖同修的打击和剿灭。也不知洛神的装可怜起了作用,还是那惺惺作态让宓儿起了保护欲,洛神竟然引得宓儿与他天地双休。 双休期间,宓儿算是幸福的,快乐的,两个人同在洛水,出双入对,羡煞旁人。那洛神终究是修行尚浅,消受不起身为天神的宓儿的丹元,不到几载的时间,他的蛇身已经千疮百孔。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完全吞了宓儿的丹元,想用宓儿万年修为为自己加持。于是他趁着宓儿不在的时候,偷偷毁了自己的丹元。 也就在炎江凌途经洛水那一日清晨,洛神突然口吐鲜血,他对花容失色的宓儿说,“宓儿,我此生最欢愉的时光就在这洛水了,如今我体力不支,大限已近……” 宓儿用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救你性命。” 那洛神奄奄一息,“我多次想修复自己的丹元都不可能,如今我精元已经耗尽了。就算我侥幸修复丹元,帝君也会认为我是妖邪,我也不能位列仙班,迟早会丧生帝君的权杖之下。他的墨麒麟,会把我生吞了的。” 那洛神喘息一口气,“我算过时辰,今日巳时,少阳帝君会乘坐墨麒麟路过洛水上空,如果他知道你与我在一处,怕他更不能容我了。” 宓儿的蛇影突然现身在宓儿的身后,吐着紫色的性子,蛇尾怒拍到水中,掀起阵阵白浪,“他敢?如果他不能容你,我也不会容他!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他失去权杖,成为十方天地的罪人。” 那洛神伸手抓住宓儿的手,“不要,宓儿不必如此,今日我至此,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 宓儿眼睛放光,她扶着洛神,眼泪吧嗒吧嗒滴落下来,“你说,你说如何救你?” 那洛神再次口吐鲜血,蛇尾已经开始显露出来,“宓儿,如果有蛇形同修,肯把自己的丹元让渡给我,我或许可以恢复一些。” 宓儿闻言,开始运转法力,吐出自己那颗修炼了万年的丹元,紫色的丹元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耀眼夺目,照得那洛水河床仿佛仙境一般,浮动的紫色光芒闪烁着电光,洛水开始翻腾,泛起巨浪。多亏宓儿用仙障遮住,这里的异象才不至于被外人看见。 洛神摇摇头,抓住宓儿的手,“宓儿,你不必如此,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要了你的丹元。你的丹元纯阳,想必是在山中熬过了几千载,到达今日的修为,实属不易……咳-咳-咳”,洛神边说着,边昏厥了过去,完全变成了一条银蛇,瘫软地趴在洛水的河床上,眼睛是闭上的,蛇身上有些淡淡带血的伤痕,蛇尾已经黯淡无光。 宓儿眼中带泪,“你是个傻的,没有你,我要这修为做什么。我此生虽然有万年修为,可是却无半点欢愉,是你让我体会到,情爱的甘甜。有匪君子,如琢如磨,我以前不知道那些凡人写出来这样的句子到底为何。现在我明白了,这就是我心中的你。就算拼了我万年法力,我也要救你一命。” 说罢,她开始运转丹元,让那丹元所发出的光芒照耀着洛神的身体,并且在身体上反复滚动。这是一个修复的过程,一是修复洛神身体外表的伤痕,也是丹元自身在确认是否与这身体契合;二是宓儿强行给丹元下令,让那丹元寻找“突破口”,进入洛神的身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宓儿发力,那丹元开始缓缓进入洛神的体内。 眼看着丹元从光芒四射到慢慢暗下来,宓儿知道,那丹元在尝试融入洛神的身体。从丹元的状态来看,应该是融合了,所以光芒才会渐渐隐去。宓儿没了丹元,又强行施法,不禁口吐鲜血,浑身无力,瘫在洛水河床,她的嘴角依旧是微笑的。 洛神的身体吸入了宓儿的丹元之后,那丹元暂时似乎融入了洛神的身体,他醒了过来。醒来后,他并没有去看看在一旁昏厥的宓儿,而是想运转一下自己的新丹元,当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易操控洛水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时候,他疯狂大笑。 然而好景不长,不到半个时辰,那丹元的法力开始一点点发烫,并且与洛神的身体产生排异,一点点反噬着洛神的心智和身体。洛神毕竟非正统的修炼,哪里受得住宓儿万年修为的纯阳丹元?洛神不服气,想用自己的“法力”压制丹元的反噬,却发现徒劳无功,自己越是用力,丹元的反噬就越凶险。 洛神终于抵挡不住丹元的反噬,张开嘴巴,把那丹元吐了出来。他实在爱极了这丹元,既然不能拥有,他便耗尽一生的法力,毁了那丹元。丹元碎裂的瞬间,紫色的光芒犹如闪电一般,气障一般,让整个洛水翻腾不止。河水开始疯狂上涨,吞没了周边的山峦和村庄,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紫光消退之后,河水也恢复了正常,只是仙障还在。 洛神毁了丹元之后,体力不支,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他不知从哪里得来墨麒麟的鬃毛,放在了宓儿的身侧。而他自己,却被那紫色的光芒给拥簇着,被河水翻卷着,变化成一条细细的小银蛇,翻在了洛水的河滩上。 恰在此时,炎江凌携墨麒麟经过洛水,他看出了洛水的异样,听到了宓儿的呼救。 “所以,宓儿认为是本座伤了洛神,毁了丹元?” 文鱼点点头。 银龙司命 炎江凌摆摆手,“罢了,你且退下,好生照看你家主子。” 待文鱼远去之后,炎江凌在河滩上看到了那小银蛇,炎江凌捡起那银蛇,揣入乾坤袖中,踏云而去。几百年后,宓儿借助女娲石的法力得以恢复,而女娲娘娘却再也没有离开过太行山麓。 那一天,是炎江凌正式入主紫宸宫的日子,在十方天地诸神朝贺帝君的时候,宓儿也来了。宓儿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据说是女娲石的一角锻造而成,灵力无比。 宓儿发现炎江凌身边多了一位银色衫子,风度翩翩的的美少年,俊逸非凡,从未见过,便向周围人打听。听诸神说,那少年名叫姬少尘,是古神银龙得道,下凡历劫时,冠以当时最尊贵的姓氏,现在是帝君大人新任命的大司命,掌管十方天地生灵的命运。 宓儿冷笑一声,说了一句“酸腐”,然后便来到炎江凌身边,笑靥盈盈地望着炎江凌,并说自己多谢他的救命之恩,希望能够报答他。宓儿取下戒指相赠,炎江凌却冷冷的,没说一句话。他看到了宓儿封印在戒指中的墨麒麟的鬃毛,便接过来戒指,攥在了手心。 这一幕被十方天地诸神看到了,只道是帝君拒绝了宓儿姑娘的一片痴情,终身看到宓儿粉面微怒的样子,唏嘘不已。 很快,仙乐齐鸣,大司命宣读女娲娘娘法旨诸神拜礼,接受新任帝君的封禅。帝君已经准备好帛书,交给一旁的仙吏阅读。只是那帛书从头至尾,并未提到宓儿的名字。 炎江凌知道宓儿此行必有风浪,便对宓儿说,“宓儿姑娘,身份尊贵,你与本座说一说,想在何处修身养性?” 宓儿笑着说,“帝君大人,宓儿无他,希望可以在洛水之滨修行。” 炎江凌并不差异,当场敕封宓儿为洛神,可以不必朝拜帝君,文鱼仍然随侍洛水。 宓儿并没有谢恩,也没说别的话,拂袖而去,留在现场的诸神,一面茫然,不禁开始窃窃私语。于是帝君拒绝宓儿的事情便传遍了十方天地,帝君成了一名铁石心肠的男子,冷口,冷面,冷心。 大司命看着宓儿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他小声地对帝君说,“帝君,这姑娘咱们可得罪不起啊,她可是女娲娘娘的……” 炎江凌嘴角冷笑,“不会,宓儿姑娘不是性格扭捏之人,本座与她断断不会因此起了龃龉。” 炎江凌并未居住在紫宸宫,他命令姬少尘留守,自己则随着墨麒麟来到了东华台,他曾经得道飞升的地方。 他来到泰山脚下,走进被仙障隐藏的东华台,那里有一缕浅蓝色魂魄正在试图凝聚。 “炎江凌,你来看望本座,有什么想说吗?”那缕魂魄在炎江凌面前幽幽地说。 “你知晓一切,何必在这里故作姿态?”炎江凌坐在石台旁边,看着那缕幽幽的蓝色魂魄,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壶酒,倒在了旁边的一个玉石酒杯里。 他把那杯酒拿在手里,摇晃着,“本座给你赐个名吧,陆离,如何?” “陆离?五采争胜,流漫陆离,还算不错,本座笑纳了。”那缕魂魄语气有些轻松。 “随你怎么理解吧。”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赐名吧,你刚刚封禅,何等荣耀,却放着舒服的紫宸宫给那条蛇住着,自己来东华台喝闷酒。” “本座就是来拜会一下老朋友,有何不可?”炎江凌苦笑着说。 “老朋友?本座被你粉身碎骨,魂魄被你切割,本座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何来朋友一说?” 炎江凌隐隐一笑,“本座可不这样认为。你在本座修行的地方,接受日月精华的滋养,这里灵力充沛,帮你净化妖身,助你修成正果。如果不是本座的朋友,本座怎么会带你来到东华台呢?” “修成正果?本座已然是上古妖神,你凭什么打着所谓正义的幌子来剿灭我?那蛇妖说得对,你就是借着你的权势来打压对手,铲除异己。”陆离口气十分的不屑。 “上古四神,有三神已经身归混沌,你仗着自己的法力,危害十方,生灵涂炭,你配得上古神这个称号吗?昊天氏迎战祝融,元气大伤,女娲娘娘与伏羲氏合力补天,女娲娘娘修养太行山,伏羲氏只留一丝残魂;昊天氏也在大战蚩尤之后魂归无妄海;只有你,趁着十方秩序未建,恣意妄为,践踏十方,凶狠残暴,你如何配得上妖神这个称号?” “上古妖神,哪个不残暴?女娲伏羲,不知道服用过多少生灵凝聚的魂魄;昊天氏激怒祝融时,又怎么会想到天塌地陷?怎么本座出来录个面,就被认为凶狠残暴呢?” “本座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本座在这东华台已经注入法力,三个时辰之后,你就不会记得你是谁了。哦,不,你只会记得你是陆离,是本座从昆仑山带来的一缕仙气,然后在东华台修炼,具体什么时候得道,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卑鄙,炎江凌,你真是卑鄙,你抹去那条蛇的记忆,摇身一变成了银龙大司命;现在又来对我故技重施,本座不会让你得逞的;倘若本座有修成正身的那一日,本座会将你的龌龊行为公布天下,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陆离十分愤怒,蓝色的灵气开始慌乱地游离,窜动。 “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了,本座可是少阳帝君,本座为了天下苍生,割裂你的魂魄,镇于四方。本座仁怀天下,采撷一缕仙气,助他修成正果,这是无量的功德。哈哈哈--”炎江凌喝下那口酒,把酒杯放在那里,扬长而去。 炎江凌路过幽冥,但见怨气横生,瘴气冲天。炎江凌按落云头,看到这里丝毫没有秩序可言,黄泉冥河里面邪灵横蹿,血瀑布几近干涸,毫无震慑之力;血池周围的彼岸花,花枝枯萎,毫无生气;九幽地狱也是形同虚设,那些在肃清十方时镇压的灵魂四处激荡,有的甚至铤而走险,穿越湨水…… 炎江凌穿行在幽冥,若不是有金身护着,恐怕自己已经被邪灵给撕碎了。“看来,这幽冥界乱象已久,本座需要给它寻个主神来守着了。” 叹息之后,他回到紫宸宫,大司命跟他说,仙鹤童子送来请柬,元始天尊新收一个徒弟,邀请帝君前去观礼。 “不就是收徒吗?还弄个仪式?”炎江凌有些不大想去。 大司命凑过来,很神秘地说,“这可是天尊的首徒啊,听说,还是一只上古妖兽。” “上古妖兽?”炎江凌取来了昆仑镜,在镜面上施法,“是什么样的妖兽呢?” 大司命看了看镜面里出现的各种妖兽:白泽,辟邪,龙女,玄武,朱雀,九尾狐,穷奇,梼杌,饕餮,不胜枚举,“我也不知道,都有可能吧,天尊选徒弟,不看出身的。” 炎江凌看着大司命说,“少尘,那你就随本座一道去观礼吧。” 少尘微微一笑,“好啊,我听说久居瑶池的无山圣母也会去观礼,久闻圣母娘娘柔嘉表度,慈祥和蔼,有幸一观,也是此生的荣幸了。” “甚好,自上次开坛讲道,本座也有时候没见过无山了。” 入主幽冥 收徒仪式盛大而又隆重,天尊邀请了上清境和十方天地的主神前来观礼,唯独幽冥没有代表参加。 炎江凌在收徒仪式上看到了饕餮元身的天尊首徒,天尊当场赐法名面燃,亲自用混元金斗收走了徒弟身上尚未开蒙的凶残之气,加盖了三花。 面燃跪在地上,谦卑地感谢师尊的赐名和净化。当他接过来天尊的凤鸣琴时,收徒仪式正式礼成,接下来就是各路神仙纷纷献上贺礼的环节了。 炎江凌看到各种法宝轮番上阵,唯独圣母的礼物与众不同。她接受犼君的两分魂魄之后,孕育了十方天地第一美男子--白后卿。在送礼环节,她照着白后卿的模样,打造了一具仙身,并在混元金斗的法力加持下,附在了面燃的身上。 半刻钟后,一位身着紫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无山圣母当场赐名“夏慕云”,以示此子面若九天彩云,姿若惊鸿游龙。夏慕云跪接赐名,当场称呼圣母为母亲,并感激圣母赐予他新生。 夏慕云来拜会帝君时,谦恭有礼,不卑不亢,让炎江凌印象极好。他跟天尊商议,是否可借此子一用? 天尊不解,“帝君借此子有何用?” 炎江凌说了自己在幽冥的见闻,“本座觉得此子既有金刚法力,又有慈悲心肠,孺子可教,本座愿意考察他几百年,倘若此子通过考察,本座邀请他来入主幽冥界,重建幽冥秩序,不知天尊意下如何?” 天尊轻拈银须,“多谢帝君抬爱,老朽愿意割爱,能够入主幽冥,也是难得历练机会,这是他的造化。” 接下来的百年里,夏慕云除了修习仙法,巩固仙身之外,开始学习各种典籍,礼法,气度也变得更加高洁,处事也更加沉稳。除了凤鸣琴的技艺精湛之外,他的法术也愈加精进,在他吞噬了穷奇的身子之后,他的身体不能完全地消化,因而需要每三年食用大量肉林来巩固成果。 九十九年之后,帝君就迫不及待下了法旨,授予夏慕云琉璃乾坤扇,正式邀请他入主幽冥界,并且亲赐压制穷奇法力的仙丹。每三百年,仙丹就需要服用一颗,一万多年来,不曾断绝。 自此至今,夏慕云已经在任上待了一万五年。 近万年来,夏慕云治下的幽冥界,和魔,精灵等天地,也十分拜服夏慕云的统治,天地之间也算和谐。他多次造访洛水和月宫,炎江凌也并不反对,谁还没有一两个朋友呢? 炎江凌回忆了这么多事,他不是不知道宓儿不满自己,积怨已久,洛神的那段孽缘,宓儿始终怨恨自己。可是扶植夏慕云来取代自己,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夏慕云的悲悯和法力足以让他担纲“帝君”这个角色。 夏慕云却并不这样想,在幽冥秩序完善之后,他更愿意做一个不受拘束的散仙,来寻点法子化解体内的穷奇。他经常接触各种凶恶的灵类,却并不受到浸染,也算是品质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了。 炎江凌的思忖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帝君,老黄最后看到的,是您座下的银龙大司命。” 他回头看去,一缕冰蓝色的“烟”出现在他面前,他并不惊讶,“哦?大司命这样的理由是什么?” “下臣不知,帝君可打开昆仑镜,一看究竟。” “本座法旨,中元节法会,定会有人出手,你务必从中周旋,本座会派天一法师协助你。” “谨遵帝君法旨,只是,我这没名没分的。” 炎江凌冷笑一声,“倘若大司命不安分,本座不会容他,你不是看上那个叫骊珠的姑娘了吗?本座会给你合法拥有她的权力。” “骊珠?不错不错,炎江凌,啊,不,帝君,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啊。” “少阳帝君从不虚言。” 炎江凌打开昆仑镜,果然看到了老黄玉石眼中滞留的最后影像,果然是大司命在召唤他。“难道,是陆离告诉了他关于洛神的回忆?陆离在修成人形之后,就破解了本座的失魂咒,那都是他的前世无边的法力使然。当初他跟本座立誓,绝不会泄露当前大战蚩尤以及以前发生的事情,莫非他毫无诚信可言?” “帝君,我劝你别瞎想了,只要是本座的化身,都会破解你的失魂咒,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怎么收拢你那大司命的心吧,他本就不是龙,你强行给他安上一个古龙的身份,怕是德不配位吧。” “你还是想想,怎么让云瑶相信你吧,编个圆满的说辞,切记,不可告诉她夏慕云的遭遇。” “你未免也太小心,夏慕云已经不能唤醒她的记忆了,她身上除了那个璎珞,再无其他与鬼帝有关的瓜葛了,你就放心好了。” “好了,本座要去巡视九幽了,你抽空去一趟冥海,看看那个血莲花,是不是已经开了,如果真的开了,你就勉为其难,消化一下吧。” “你就不怕我顺道收了赢勾?” “你如果想这样做,早就做了,何必今日才来问我。” 陆离收了冰蓝的灵,离开了纣绝阴。而炎江凌,收拾了一下衣冠,唤来了童儿,“去请一下大司命,让他从冥河开始,巡视九幽,不得有误。” 此处放下,暂且不表,说回云瑶。 云瑶离开帝君庙后,跟邵清波嘀咕,“没想到,这个小崽子居然是天一法师。” 邵清波表情也有些揶揄,“是啊,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谁成想,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就在咱们身边,还是你徒弟。” “是啊,却是没想到,你之前经常损人家,看你今后怎么面对人家吧。”云瑶撇撇嘴。 “他不是说要跟云深道长谈经论道吗,不如咱们先回去吧,反正他是法师,可以乾坤大挪移回去。”邵清波抱着双臂,看着云瑶。 “要走你走吧,我等他。”云瑶坐在了帝君庙台阶上,“反正你不是我的客户了,我也不需要再对你唯唯诺诺了。” 邵清波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对我唯唯诺诺过?你从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不过说正事,我有个问题问你,你们天堃集团,有几个堪舆顾问?”云瑶忽然想起来在思过墙上看到的“堪舆顾问”的事。 “一个啊,就是云深大师啊,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邵清波也坐在了台阶上。 “天堃收购安信之前,你见过老黄吗?”云瑶探寻着,也观察邵清波是否撒谎。 “当然见过,开过好几次会,他也来看过老邵几次。” “那,老黄可曾见过云深大师?”云瑶盯着邵清波的眼睛问。 “没有,云深道长从来不去集团,老黄每次来东海,也都是朝来夕去,根本没有时间来这深山老林拜访云深大师的。”邵清波解释着,“哎,你问这些干嘛?” “我觉得你父亲有事瞒着你,你们家还有一位堪舆顾问,而且,这个堪舆顾问,见过老黄。”云瑶言之凿凿,仿佛洞穿一切似的。 “你怎么知道?”邵清波满腹狐疑盯着云瑶。 忆起往昔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们打个赌吧,你回去查监控,查资料,肯定能发现端倪。”云瑶故作姿态,她当然不会告诉邵清波,自己去了幽冥的思过墙。 “哎,让我捋一捋。”邵清波开始掰扯,“你让我调查老爷子,我就调查啊?” 云瑶摊摊手,“我没有让你调查,我就是说你可能有些事情不知道,仅此而已。” “少在这儿故弄玄虚,会点阴阳眼,还真把自己当大法师了。”邵清波的脸扭向了另外一边。 云瑶冷笑一声,“懒得跟你说,你快点回去吧,别耽误您的大事。” 邵清波真的站了起来,“行吧,我走了。” 他没走几步,又返回头,“我需要提醒你,悦宁出资百分之三十,天堃出资百分之七十,话语权还是在天堃这里。” “是,如果说天堃的董事局主席,指使自己的堪舆顾问,精神控制收购方的董事长呢?”云瑶的眼神很漠然,“还不止如此,你难道忘了,在春城,天堃的邵总,是怎么试图牺牲联合出资人的身体,来满足并购方的□□的。” 邵清波快步来到云瑶面前,“我跟你解释过了,老邵绝对不是那样想的,现场有异样的情况,我相信你也看到了。” “我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老邵把我拱手推给老黄,然后自己装病溜走,并且他的大孝子随后也离开了酒店。酒店大厅的监控,我已经拿到了,老黄是罪有应得,恶贯满盈,而老邵,我也绝不会放过。”云瑶的脸色一改几分钟前的和颜悦色,眼神都变得十分凌厉,情绪却看不出来激动,脸色很平静。 “你要告老邵?”邵清波从未见过这样的云瑶,他当时知道自己被老邵困在酒店,也十分懊恼,他跟老邵理论过,掰扯过,可是老邵并不听他的。也许云瑶说得是对的,老邵就是想把云瑶献给老黄,目的很可能就是践踏老纪的尊严。 “我保留起诉的权力,但是,我也很可能会用其他的手段,你让老邵在家等着吧,哦,顺便让老邵告诉你们天堃那个堪舆顾问,就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会有人来惩戒他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邵清波面露难色,他猜不出来云瑶会用什么手段。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你不需要明白,回家安心等着就好了,中元节之前,你们的收购案应该就会结束,你记得中元节法会要好好操办。” 两个人循声望去,是陆离穿着一身冰蓝色的衣服,如风一般,来到了他们面前。 “怎么是你?”云瑶看到陆离后,也很诧异。 “怎么不能是我?殡仪馆一别数日,君可安好啊?”陆离俏皮地打招呼。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在春城吗?”云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有外人在,我可不好意思说,等这位小哥哥走了吧,咱们再细聊。”说完,他竟然坐在了云瑶旁边,跟云瑶一起,看着一脸木然的邵清波。 邵清波回过神来,只看云瑶,“你说的事情,我会回去查一查,你放心,我说过的,天堃会给你一个公道。对于老邵的错误做法,我想你道歉,我也会登门拜访纪叔叔,亲自道歉。” 云瑶没有接话,亲眼看着邵清波走下台阶。 “怎么了?看你那意思,舍不得你的未婚夫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这里的住持云深大师吗?” “当然知道,怎么了?” “他是帝君座下的大司命。” 陆离哈哈大笑,“怎么可能?云深怎么可能是大司命?” “有人亲眼看到,大司命作为天堃的堪舆顾问,造访天堃,而天堃的堪舆顾问,又是云深大师。”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也说不定啊。”陆离睁大眼睛,“我见过这个云深大师,就是一个凡人,只是有些智慧而已。” 云瑶扭过头来,盯着陆离的眼睛,“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你是不是炎江凌的化身?还是勾陈的化身?” “呵,你知道的还不少啊?我既不是帝君,也不是精灵城主,我就是陆离,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 “好了,不要耍嘴皮子了。”云瑶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跟你辩论,你最好马上离开,要不天一法师出来,我可救不了你。” “天一法师?他不是被困在那个锁魂大阵里吗?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啦?”陆离又开始没正形,笑嘻嘻看着云瑶。 “我不喜欢你这种态度!”云瑶摸了一下手上的灵戒,“灵戒啊灵戒,你能不能赶走这个聒噪的人,我烦透了他。” 那灵戒仿佛真的听懂了,对着陆离发出一束微红的光,陆离巧妙地躲开了。 “我去,你真的可以驾驭灵戒?”他迅速闪到云瑶身边,为她把了一下脉,动作之快,云瑶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你现在体内流的是天神的血,你可知道,这血是谁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云瑶白了他一眼。 陆离故意做了一个仙障,他在仙障下面,跟云瑶说,“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是我实在是心软,见不得离愁别绪,看不惯他痴心待你,你却一无所知。” “他是谁?你在说什么?”云瑶不解。 “你脖子里那个项圈,你知道是谁的吗?”陆离略施小计,让云瑶的璎珞显露出来。 云瑶这才感知到那个璎珞的存在,“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我从来不知啊。” “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到有什么记忆的断层?有些人,有些事,你都不记得了。”陆离好像一位心理医生,他在云瑶身边转圈,仿佛是要催眠云瑶一样。 “有些事情,他替你抹去了,我也没有办法还原命运簿上的东西。但是,关于失魂咒,这十方天地里,只有我有办法破解。”陆离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念动什么咒语似的。 云瑶脑海里好像电影一般,一幕幕画面开始显现出来,从拾得灵戒,到夏慕云的神出鬼没,到何悦和父亲住院,到归途相见,到万灵阁赴约,到血池献祭,到春城被救,到换装穆昀收留她的客栈。 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自己的记忆断层也都填补上了。 那些回忆的内容,让云瑶的眼泪溢满眼眶,“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可是又有什么用,他已经迎娶了那个作恶多端的女人,你没看见他洞房花烛时,那个风光的模样。”云瑶抹了一把眼泪,扭头不看陆离。 “你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你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吗?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几次见你,都是像下沙一样消失?” 云瑶并没有扭头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他为了压制血池之浆逆流到冥河,甚至湨水,他私自使用七星宝剑,用你的血做了引子,行秘术聚魂,使得幽冥恢复了秩序。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去抓捕那些已经流入冥河的魂灵,冥河的异兽已经有一些进入了湨水。这些都是郁垒和神荼以及绿竹仙子帮他做的。”陆离靠在台阶上,索性躺在那石板上,“你是不知道啊,绿竹为了追那‘逃犯’,现在身心交瘁。” “夏慕云去哪里了?”云瑶看着躺在那里的陆离。 “行禁术聚魂,是违反天条的,帝君下了严旨,鬼帝囚禁归墟三百载,每日卯时,午时,亥时受冰锥戳骨之刑两个时辰。”陆离好像说一件传奇故事一样,“这一天,几乎没什么时间是闲着的,也是够他忙的,哪有时间迎娶女青帝姬呢?那都是幻境,幻境,你懂不懂啊?” 云瑶听到这一段,她站起身,“你……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你?你是个凡人,还没靠近归墟外围的海域,怕就被冻死了。”陆离望着那仙障外的天空,“你们帝君这会儿没准儿就在上面看着咱们呢,他要是知道我帮你恢复了记忆,他不得劈死我啊。” “我不会出卖你的。”云瑶居高临下看着修长的陆离,“但是我不能装作不知道,我知道他现在遭受苦难,我却不能去看一看,我心里非常难受。” “他一个天神,还是幽冥的主神,怎么可能就这么脆弱呢?那些刑罚,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他还可以在归墟修行,没有什么东西打扰,多好的事儿 ,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少说风凉话,这次我听你的,不去看他,当然,我也没有能力去看他。那你能不能帮我拍一张他的照片啊,你不知道,这么久,我都没有一张他的照片。”云瑶说着话,眼泪竟然又流了下来。 华丽冒险 “哎呀,我说瑶妹,你不要再哭了,我这个人最是心软了,见不得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不就是想要一张夏慕云的照片吗?可是那里不允许拍照。可是我使用幻术变出来的,又不会维持太久,怎么办呢?” 云瑶想了想,“你会做手工吗?” “手工?什么手工?”陆离坐了起来。 “你会捏泥人吗?如果你会,帮我捏一个他吧。”云瑶眼巴巴地望着陆离。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偶哟。”陆离哆嗦了一下,“还真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留个念想在身边。”云瑶低下头,脸色有点泛红。 陆离长出一口气,“不是有那个璎珞吗?还要什么泥人?” “算了,你不帮我,我一会就去帝君庙,告诉炎江凌,你帮我恢复了记忆……” 陆离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好啦好啦,帮你就是了。” 云瑶拿开他的手,“你今天来这里干嘛?你不知道这是炎江凌的地盘?你跟我说这么多。” “我当然知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真比能力,我不比他差,也不比受罪的那个差,只是我低调罢了。”陆离说这句话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禁笑出声来。 云瑶也笑了出来,“好吧,你来干嘛?” “我来保护你啊,给你当私人保镖,免费的那种,你看我,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给你当保镖,有面儿吧?” 云瑶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想结识骊珠吧,你既然知道她在哪里,把她救出来,不是正好英雄救美,得偿所愿吗?” 陆离冷笑一声,“现在我的老大是帝君,他已经首肯了我和骊珠的事情,就差夏慕云那边点头了。” 云瑶撇了一下嘴,“好吧,不过你是不是得换个样子啊,要不很多人,不是,是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认识你啊。” “我可没那么出名,十方天地,认识我的,不超过十个,所以一般的人都不认识我,你放心好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眼下的事情,我的确需要时间去处理。”云瑶竟然忘记了还在帝君庙的天一法师,带着陆离离开了帝君庙。 二人离开后,头顶那片碧蓝的仙障随即散去,只有碧蓝的天空,和即将照射那片石板路的当空的太阳。 陆离在回东海的路上,给夏慕云传递了一个消息,“云开月明。” 夏慕云收到消息的时候,冰锥正在穿过他的骨骼,锥心之痛让他有点痛苦。飞萤传来消息,夏慕云却不安起来,“陆离怎么会在云瑶身边?帝君在谋划什么?” 他还没来得思考,冰锥再一次袭来,他伏在冰面上,不能凝神。 归墟中,有一个声音忽远忽近,“还能谋划什么?以暴制暴,让陆离用自己四份的犼灵来击破另外几位,然后大家都一蹶不振之时,你们那个帝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几位不服从他管束的妖神各个击破了。” “这一招倒是不错,帝君就当如此。”夏慕云虽然身上插着冰锥,脸上却带着笑容,“只有这样,才显得驭下有方啊。” “你不应该感激陆离告诉了那个女人真相吗?”那个声音在归墟回荡。 夏慕云微笑着,“陆离,本来我现在的鬼帝之位,是他的,只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安排,所以,才会在瑶妹身边。他在那里,我放心。” “蠢货!” “你不懂!” 夏慕云受刑结束,金莲自动归位,他静坐其上,屏息凝神,开始调息。他全神贯注之时,归墟深处鸦雀无声,那个声音就没有再冒出来。 云瑶一路上跟陆离说了一下收购案,说了一下自己的报复计划,问陆离的看法。 陆离说,“其实,我可以帮你去吓唬一下那个老邵,大司命也不会知晓。” “哦?那你预备怎么做?” 陆离摸了摸下巴,“神仙打架的事儿,跟你说也没用,你也不懂。不过,那个收购案,你现在不能退出,你还得做下去,你可以不择手段,达成目的,中元节法会,你得在现场。” “等着别人分而食之?”云瑶一边开车,一边自嘲。 “不是,那一天,夏慕云会到现场,帝君特许,他需要给那些幽魂签发路引。”陆离很郑重地说,“其实帝君也很在乎你,所以才会派我来你身边保护……” “你不要说这些了,我不想听。”云瑶听到这句“在乎”,心里很不舒服,“你还是抽空想想,怎么让我达成目的吧。” 陆离撇撇嘴,“好吧,我还需要一个人帮忙,你得帮我弄到这个人。” “谁?你说,我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天一法师,他有经验,他的那个星盘,可以控制那个法阵。在春城的法阵,我把他弄出来的时候,他还乐不思蜀呢。” “是你救他出来的?” 陆离点点头。 “他是美高的人,我用什么理由找他呢?” “这还不简单,他是你徒弟,你们有这一层情谊,你跟他随口一说,他就听你的话了。”陆离说得轻描淡写。 “你以为过家家呢?我现在不是他老板,他凭什么听我的?”云瑶反驳他。 “就凭你是帝君妇。”陆离把重音放在了最后三个字。 云瑶咬了咬嘴唇,“我不是!”说完,她猛踩油门,车子迅速窜出去,没有系着安全带的陆离差点被颠起来。 陆离吓得赶紧系好安全带,“女人都是暴君,都是暴君。” 回城后的第二天,云瑶亲自找了老纪在东海相熟的一家律所的律师,做了相关并购的法务咨询。她感到自己经验不足,在justin同意的情况下,接触了接替她来负责这起并购案的项目经理,推敲项目的细节,忙得不亦乐乎。她的身边,一直有一个高大帅气的“保镖”,从来墨镜不离眼睛,他就是陆离。他平时不跟她一起,只是给了她一只哨子,放在包里,需要的时候吹一下,陆离会在十秒之内到达战场。 云瑶在高开区租了一间办公室,作为悦宁体育在东海的办事处,她打算招聘个秘术什么的职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首先想到了李蔚然。她给李蔚然打电话,说一起吃个饭,有些事情想当面跟他聊一下。 会面选在了一家咖啡厅,环境清幽。云瑶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等着李蔚然。她心里盘算着天一法师的事情,她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天一法师怎么是李蔚然,那个亡命幽灵附体又是怎么回事。 李蔚然姗姗而来,坐在了云瑶对面,“重新认识一下吧,李蔚然,法号天一。” 云瑶微微一笑,伸出手,“你好,纪云瑶。” 李蔚然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那次亡命幽灵,对不对?” 云瑶点点头,帮他叫了一杯柠檬水,示意他边喝边说。 他微微抽动了一下嘴唇,“李蔚然就是我在人间的影子,被困在法阵的时候,我灵力被锁,这孩子的体质也就弱,很容易招惹邪祟。加上你这么一个棺材瓤子在他身边,想不引来那亡命幽灵都不可能。” “既然是影子,你现在附在他身上,算是怎么回事?”云瑶满脸惊愕,问出了这句话。 “我,我只是化成了李蔚然的样子,真正的李蔚然在家睡觉呢。” “什么意思?” “你不信,可与我同去,我绝对没有害他性命,我那样做,帝君会天雷惩戒我的。” “那你变换个别的人不就好了,你去见老黄什么样子,现在就还什么样子呗,借着人家的身体,算怎么一回事。” 天一被这句话怼得说不上话,“也好吧,我这次回去后,再也不借别人的身体。” “这还差不多,你既然选了人家做你的影子,你就应该离开人家身边,免得自己行动不当,妨害人家。” 天一哭笑不得,“是是是,云瑶姑娘说得是。那个夏慕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考虑过穆昀大夫的感受吗?你还真是双标。今天你喊我来,我正好要与你道别,我接了帝君法旨,要去冥海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云瑶不解,“冥海不是海神住的地方吗?” “什么海神,就是一条龙,吸收了犼君的两分魂魄而已。” “那为什么会被三千道灵符镇压呢?” “赢勾本身就是龙族的普通一员,实力虽然强悍,心肠并不坏。当年帝君大战犼君,犼君的魂魄被分割成四份,一四三二,其中二分魂魄强行糅合进赢勾的身体,他的躯体发生了变化,体内的神力变成了无尽的怨气,并且在怨气的滋润下,赢勾变成金刚不死之身。他并不甘心帝君将自己贬谪成为守护黄泉的小神仙,于是对帝君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不断地祸乱人间。” “所以,他被镇压在黄泉冥海,一辈子不得擅出?” 天一摇摇头,“可以出来,但是无法力傍身。” “那你去那里干什么?看望他?” 天一呵呵一笑,“当然不是,这是天机,先不跟你说了,你找哪个孩子的话,今日午时之后就可以联系了,我得准备起身了。” “你自己去?” “还有绿竹仙子同去,她代表鬼帝的意志。”天一准备起身。 云瑶听到绿竹的名字,心里涌上一阵心疼,“既然都可以跟你同去冥海了,想必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能不能帮我带个问候。” 天一点点头,“可有什么信件,我会帮你传达。” “我是一个凡人,身上没有傍身的法器,夏慕云给过我一串珠子,麻烦帮我转交给她吧,我有一只璎珞,就够了。信物不需要那么多,一个就够了,满满的情意,都在这璎珞里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祛除一只锦盒,里面是那串砗磲珠子,她递给了天一。 天一摇摇头,“自古有情多痴儿,不管你是大罗神仙,还是幽冥鬼帝,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云瑶潸然,眼泪扑簌簌滑落,她转过身去,“你走吧。” 无衣之子 云瑶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邵清波等在那里,她本想转身就走,可是理智告诉她,他还需要依靠他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云瑶,你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就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邵清波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满脸的不自然。 云瑶把包放在桌子上,自己去倒了一杯水,“说吧,不过我需要找个朋友陪我一起听,你不介意吧?” 邵清波摇摇头,“我不介意,但是我希望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云瑶并不理睬,只是借口去打电话,悄悄吹响了哨子。果然,云瑶还没有走到办公室,陆离已经出现在玻璃门外。 “什么事儿?”陆离以为云瑶有什么要紧的事,脸上略显慌张。 “哦,没什么,就是小邵公子来了,像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也怕其中有什么不安全的因素,你在我身边帮我听一下。” “你不是会近身格斗术吗,一个小邵公子还能威胁到你?”陆离一边打趣,一边跟在她身后,迈进了办公室。其实陆离知道,这邵清波的身份,只是目前他看上去似乎人畜无害。 “这是我的助理兼私人保镖,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用避讳他。” 邵清波看了一眼陆离,他沉默了几秒,“春城的事情,我问了父亲,他……” 云瑶思忖着,“春城的事情你不必多说,我已然知晓,陆离已经带我去现场踏勘过了。”尽管她心里非常透彻,可是她还是对邵清波点点头,“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郑重向你道歉,我……”邵清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他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跟他抗争,让他不知道如何宣之于口。 “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不必说了,邵公子请回吧,我还有事,少陪了。” 云瑶并不记恨邵清波,对于邵峻峰,她还没有完全想好报复的计划,那需要一点点来。 邵清波走后,陆离坐在了邵清波刚才坐过的地方。他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什么?你这几天玩失踪,不会是去调查这些破事儿了吧?” “还真是,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毁掉你的三观。” “但说无妨,这几个月来,毁三观的事情还少吗?”云瑶喝了一口水。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房角石吧,其实是邵清波的父亲,而邵清波有天眼这个事情,房角石并不知晓。那么有趣的事情就来了,既然他是大护法,那么堪舆顾问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瑶正准备喝第二口水,却被这几句给惊到了,“什么,你说邵峻峰是大护法?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天眼,可以看到他。” 陆离点点头,“这个年轻人的天眼是大病重生后自带的,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没有人会知道的。” “重生?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陆离说,“真正的邵清波啊,在他大病之后就变了,房角石就把他当初救下的一只九头神虫的魂魄,入定了自己的儿子,并封印起来,其实也是借助邵清波的身体来恢复。” 云瑶慌了神,她感到十分为难,也十分害怕。邵清波的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自己的父亲还是房角石化身。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身边会有一个据说是你的堪舆顾问呢?” “怎么大家都会认为那个是我呢?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冒充我。”陆离表情有些惊异,他也在思忖,到底是谁做了这堪舆顾问。 云瑶忽然又想起一个事情,“我听老纪说,老邵私会过大司命,就在海上。” “哦,那极有可能是大司命变成我的样子,来当这个堪舆顾问,也说不定。”陆离的话似有玩笑的意味。 “大司命跟妖王,鹣鲽情深,他还不知道妖王幽会过老黄。” “怎么可能?老黄居住的地方根本没有妖王的气息,就算妖王吃人,也不会本人前来,她有的是手段,又怎么会去幽会一个凡人?她对大司命,也是十分钟情的,大司命曾为她多次顶撞帝君。” 云瑶望着茫茫的江面,“照你这么说,大司命还真是至情至性。” 陆离点点头,“如果说他之前做的事情,对于帝君还有些许愧疚。可就在勾陈告诉他,他的前世是被帝君给摧毁的话,他会对帝君恨之入骨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奇怪。” “好乱,也就是说,堪舆顾问除了云深,就是大司命;然后大司命又跟大护法不和;大司命借着妖王的名义做了些恶事;白后卿,妖王,赢勾三个人互相利用又互相忌惮?” 陆离哈哈一笑,“不算太蠢,差不多就是这些意思吧。大司命肯定难逃一劫,就看帝君什么时候出手了。你刚才说的这几个,都不是善茬,他们勾结一气,对于十方天地,可是一场浩劫啊。” “那为什么炎江凌不知道呢?放任他们胡作非为?” “都是炎江凌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分而治之,摧毁犼君的魂魄,包括我身上那份。”陆离的眼神幽幽的,缓缓说出了这句。 “所以,你靠近我,是为了挟持帝君?” “当然不是,帝君会把我碎尸万段的,我可不想跟老黄一个下场。再说,我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我知晓自己当年祸祸人间的罪恶,虽然不是大彻大悟,但是我愿意协助帝君,惩奸除恶。” 云瑶盯着他的眼睛,始终如迷雾一般,就连眼神都是稀薄的,什么样的胸怀,才能够放下被割裂魂魄的仇恨,跟仇家言归一处,心归一处?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即便万年过去,他们的记忆都还在,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说释怀就释怀呢? “你不恨他?” “恨过,可我也看到了,自己作孽的后果,如果一个神,不能造福还可以被谅解的话,再制造痛苦就是不可饶恕了。就算是瘟神,也不会无缘无故制造灾祸的。” 陆离说,“自从犼君的灵魂被割裂后,只有四分保存在了东华台。说是修行,其实是净化灵魂。净化的手段是什么?就是每日看着由于我的过错,给十方天地带来的灾难:我看到犼君的水火灵珠引得天地间烈焰熊熊,我看到火光之后的满目疮痍,我看到水漫人世间的罪孽,我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我看到无家可归的孩童,我看到十方天地的结界被冲开,精灵和妖界被幽冥和魔界荼毒,我看到白骨成堆,我看到恶灵怨气冲天……” 他长叹一声,“没有经历过困难,是不会理解苦难带来的灾厄的,每日那情景在我的眼前显现,我仿佛置身炼狱一般。以前我总认为,‘鬼神千钧重,人命草芥轻’,但是我实实在在看到那场景,我就不敢再这样想。” “其实,我知晓帝君是念在同为上古妖神的份上,饶我一命,否则他可以使用禁术直接将我封印到归墟深处,就好像归墟深处镇压的许多妖物一样,永生永世再不得见天日。” 云瑶听到归墟,不禁问,“夏慕云如今就在归墟受过。” 陆离点点头,“鬼帝的受过,只是在归墟表面,他还带着座下金莲,根本不会沉入归墟深处。你可知,归墟深处,有多少蚩尤的部下,又有多少天塌地陷时的妖兽恶灵?” 云瑶摇摇头,一脸茫然,她思忖,这样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历史书里面又不会讲,《神怪志》也没有记载,百度也百度不到。 陆离看云瑶一脸懵逼,便从鼻孔嗤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鬼帝此番去归墟,名为受过,实则是借用鬼帝的法力来融化穷奇,吸收归墟深处的怨气,增益鬼帝的法力,更好地操控幽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觉得你可以出本书,叫《十方天地那些事儿》,我保证可以成为畅销书。”云瑶故意打趣,其实是想缓解有些凝重的气氛。 陆离走到落地大玻璃窗前,望着远处茫茫的海天,“帝君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别看他好像因为聚魂的罪过,镇压鬼帝,其实是想让鬼帝变成真正的恶灵之首,妖兽之王,好统摄除三才的其他七方天地。” “你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他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陆离头一次瞪大眼睛,“你这说的什么啊,这么拗口,什么你知道他知道的?” 云瑶想起来安信的收购案,“好了,不说了,眼下这个局面,怎么继续收购案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邵清波忘掉父亲是房角石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什么,失魂咒。” 陆离打了一个响指,“妥了,邵清波开车回到家,就会忘记这个事情,我会亲自去提醒大护法,以后行动谨慎,不要轻易露出法身。”他掐指一算,“本座算了一下,邵峻峰已经罹患重病,不久就会魂归冥海,所以,他也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了,他本身不坏。之前有邪祟纠缠小邵公子,房角石,啊,不,是大护法亲自出手击退的,只是担心儿子不信,借助了云深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云瑶若有所思,“我的确听说,是云深道长做的这件事,没想到只是障眼法,其实有这样一位父亲,也是幸事。那么,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把我献给老黄?”说道痛处,云瑶的眼里迸射出怒火好吧。 陆离轻叹一声,“你可看到,白后卿在当场?” 云瑶用力点点头,“我是看到了白后卿,可是他没有出手。” 陆离瞥了云瑶一眼,“事实真相,当时老黄并没有动色心,他后来的言行有悖是因为有恶灵附体,而恶灵是白后卿带来的;邵峻峰呢,表面听命于冥海那位,实际上,是故意为之,如此才会有鬼帝相救,恐吓老黄的戏码,才会有误打误撞遇见火刑,以及以后的事情。” “你是说,一切都是炎江凌所为?都是他策划好的?”云瑶简直不敢相信,看上去义正言辞的帝君大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为了所为的大局,竟然要牺牲自己的清白之身。她心中愤懑,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听信那帝君的一字一句,再也不要注意帝君的一言一行。 她压抑着自己的苦闷,可她不知道该相信帝君,还是相信陆离。他们是仇敌,陆离看上去人畜无害,心思通透,却凭什么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一介凡人呢?不能排除挑拨离间的嫌疑,可陆离看上去似乎无可挑剔,态度也从来是端方持中,并无恶意诋毁,也从无言语讥讽。于是,她继续试探,“你这样说,我竟不知该恨谁了……我还听说了赢勾和白后卿勾结的事情,他们共同作恶,危害……。” 陆离摇摇头,看着云瑶的眼睛,“他们勾结是不假,但是他们并没有危害十方天地,那些恶灵也的确应该湮灭。你倒是跟我说一说,被夏慕云豢养的冥兽给吞掉,或者贡献给更高阶的灵类,哪一种方式更高尚?”陆离转过头来,盯着云瑶,嘴角略有抽动,脸上的表情也好像布满了愁云。 云瑶跟他四目对视,也是得不到一个正确答案,“是啊,到底哪一种更高尚呢?只是被冥兽吞掉,似乎更合礼法,更符合秩序,在万灵阁交易,或者浇灌血莲花,有点,有点……怎么说呢?你看我们现代社会,禁毒,禁暴力,禁□□,你情我愿似乎是万灵阁和血莲花的生存法则,但是这个生存法则跟丛林法则一样。谁来保护善良的、弱势的?如果没有监狱,就跟十方天地没有九幽地狱一样,那将会是特别可怕的一件事情。弱小被迫献祭自身,来获取本来他们应该获取的权益,比如生存下去,比如家人的平安喜乐。虎兕若不在柙中,对于十方天地的危害,恐怕要比九幽地狱小很多吧。” 陆离冷笑一声,“你们的调调还真是一样,夏慕云和炎江凌都说过差不多类似的话。他们都认为,万灵阁和血莲花,就跟出于柙的虎兕,毁于椟中的美玉一般,既然破坏了秩序,就应该惩戒。” “惩戒?万灵阁那样的所在,有圣母庇佑,不会得到惩戒的。血莲花,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物件,但是肯定是妖孽。如果每一种灵类都跟万灵阁一样存在着,那么还要帝君何用?换句话说,帝君可以渺万里层云,睥睨十方天地,他可以随心所欲,要这屏障有何用?要这天条何用?还不是因为这些地方有漏洞,需要有些人来填补这些漏洞,而天神,各个天地的主神,还有大大小的鬼差阴司们,各司其职,才有这十方天地的海清河晏,安宁太平。” 陆离走到椅子边上,转了一下椅子,“好了,又扯远了,你还得去万灵阁拜托人家后卿君带你去看夏慕云呢,别着急剿灭人家,好不?” 云瑶哂笑一下,“也是,这是万灵阁存在的意义。” “三观这么不正!”陆离假装鄙夷地看了云瑶一眼,“接下来,你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得去准备准备,眼看中元节就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你也得马不停蹄啊,中元节之时,不管你们收购到哪一步,安信青浦,一定要有法会。”陆离说完,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云瑶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呆呆发愣。 老邵断魂 又过了忙碌的一周。 云瑶跟法务和并购咨询方每天都会开一个简单的视频电话,了解了一下进度,对齐了一下相关的数据和资金的铺排。她很诧异,为什么邵清波没有参与到电话会议中来。 她晚上回到家之后,躺在床上看肥皂剧,突然一个新闻弹窗跳了出来,标题是《突发:天堃董事长邵峻峰离世》。云瑶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不会吧,陆离说不久,也没说这么快啊?” 她在手机里输了消息,“节哀顺变,珍重。”可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删除了,都说死者为大,可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她在发愣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芮华打过来的。 “邵总去世了。”芮华的语气很沉重,声音略有沙哑。 “我知道了,看到新闻了。”云瑶也有些凝重。 “我给你打电话,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让你谅解他在春城的所作所为,我只是想说,清波现在很无助,收购案箭在弦上,以后恐怕要辛苦你。” “这个……我应该做的,芮华姐,法务的事情,还需要你费心。” 芮华答应着,“我会跟justin多沟通,确保悦宁和天堃的利益不会受到影响。我这边需要陪着清波,先不聊了。” 挂断电话,云瑶望着窗外,月光似乎也变得惨白,招进来的光芒也是凄冷的,炎炎夏日,竟然比三九天气还让人觉得寒噤。 她给父亲去了电话,说了一下老邵去世的消息。 老纪和蒋老师都十分震惊,此前他们并不知晓老邵罹患绝症的事情,可能是老邵太要强,不想让外界知道他病重的消息。可能他本来想让邵清波做这个收购案立威,可是他终究没等到这一天,提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云瑶和父母聊了好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在梦里,她仿佛进入一个幻境,四周都是冰面,无际无边的冰面。云瑶走在冰面上,每走一步,脚下就会传来冰裂的声音,让她心惊胆寒。走了十几步,云瑶看到冰面下方出现了血色的莲花,正在怒放,有一条紫色的闪电从远方传来,一直绵延到云瑶的脚下。 “不要怕,那是你敬仰的海神来接你了,他要用你的血来浇灌血莲花,进而吸食整个冥海的怨气。” 云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喊她的人是谁,但见一捆海带一样的东西缠住了她的身子,拖着她离开冰面。她抬眼看了一下那个“海带”,原来是房角石大护法—无衣。 她感觉到耳边风声阵阵,呼呼作响,想要说什么,却好像被人卡住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被这梦境惊醒,虽然屋里的空调开着,可她的额头还是浸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梦,陆离真不应该跟我说这么多,害得我胡思乱想,瞎梦一场。” 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灵戒啊灵戒,你若幽有灵,让我安睡吧。” 三日后,是老邵的追思会,云瑶还是去了,一身黑色西装的她替她父亲和悦宁文体给老邵送了挽联和花圈。 在追思会现场,云瑶看到一脸憔悴的邵清波,他脸色略显苍白,眼光有点深陷,黑眼圈很重,想必这几天都不眠不休吧。他的身子本来就瘦,加上这几日的煎熬,感觉都有点脱相了,好像一只行走的枯树蝶。她没有看到邵妈妈的踪影,听说她多次哭昏过去…… 云瑶朝超清波微微鞠躬,“小邵公子,节哀顺变。” 邵清波抬起头,眼睛充血,眼神浑浊,“你来了。” “听到噩耗,我和父亲都深感震惊,今日送来挽联,聊表寸心。”云瑶表情凝重,“你最近好好休息吧,收购的事情我来跟进。” 邵清波漠然点点头,“好,芮华是集团法务,她会代我履行一些责任。” “伯父的遗体在哪里?”云瑶用探寻的语气问道,她想看一看大护法圆寂之后,转世人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邵清波指了一下追思大厅的后面,“就在花篮的后面。” 云瑶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个带黑色墨镜的保镖站立门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是悦宁集团纪建军的女儿,受家父之托,来看故人最后一面。”云瑶诚恳地解释,可是保镖并不让她同行。 “让她去看看吧。”是邵清波的助理天明的声音。 云瑶并没有回头看,而是径直走进了遗体停放的屋子。 云瑶看到了巨幅照片,和一具楠木的棺材,邵峻峰的遗体静静躺在里面,她扶棺说道,“伯父,我无意来打扰,但是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此行就是想跟你求证一些事情。我知道您是大护法转世,虽然魂归冥海,可是气息会七日不散。” 云瑶看到那遗体并无反应,她继续说,“我不会打扰您太久时间,我只是想问,那日在东海医院的是否是您?还有,那日在春城,您为何将我献给老黄。” 云瑶看到那遗体仍是毫无反应,便不再相信“气息七日不散”之说,“看来陆离说得是错的,以后要选择性相信他的话。” 云瑶抬头时,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背后冷飕飕的。她猛地回头,果然看见大护法的法身,她的瞳孔无限放大,昏厥了过去。 大护法轻轻挥了一下衣袖,云瑶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她看到自己仍然躺在棺材旁边,便坐起身来,“吓死我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 “这样丑陋的外貌,是不是?”大护法的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出,因为脸上并没有嘴巴这样一个器官 。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云瑶辨识不出来大护法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只是青泥一般的颜色,毫无表情可言,他说,“我并不在乎你是什么意思,你的第一问,的确是我;第二问,我不会告诉你。” 云瑶冷笑一声,扶棺站了起来,“我已经知道了,你想让我用美□□人,然后引得老黄家里那个法阵的正主现身。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想说得是,鬼帝心悦我,帝君对我也是不一样的感情,他们如果知道,这是你所为,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 大护法依旧面无表情,“随便你如何揣测,本座断断不会说。” 云瑶迅速地从随身的衣服兜里掏出一把哨子,吹了几声。 “霄云哨?你怎么会持有霄云哨?”大护法的声音如旧,只是气息不似刚才那般淡定。 云瑶把哨子收起来,“你既然知道这个哨子,想必一会儿出来的那位正主,你也就知道是谁了吧?” “本座虽然常年生活在冥海,但是也是从上古时代走来,上古的妖神,本座倒是认识一些。这把霄云哨……” “这把霄云哨,也是我从北冥拾得,并不知道是谁遗失。”陆离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大护法并不认识陆离,“你是何方神圣?” 陆离站在云瑶身后,“我是小纪的保镖兼助理。” 大护法冷笑一声,“本座懒得理会你是何人,只是这霄云哨,本座要收回了,它是冥海主神遗失之物。” 云瑶还没反应过来,那哨子已经到了大护法的手中。 陆离并不惊慌,但是脸上却露出来一丝委屈的表情,“无衣,不要仗着有点法术就强抢别人的东西,都没有人管的吗?” 大护法发出不屑的笑声,“你可知这哨子的由来?竟敢在这里冒领?” 陆离“躲”在云瑶身后,“这哨子是上古神物,是盘古的指甲所化,盘古氏身归混沌之后,这哨子就归犼君所有,一直戴在身上。后来,犼君收到帝君和几路古神的截杀,魂飞魄散,这哨子就落在了北冥天池。有一日,我去那附近转悠,发现这枚哨子,就带了回来。” “那你可知,冥海主神赢勾,就是两分犼君的魂魄所化?”无衣的眼睛发出绿光,直直望着陆离。 陆离点点头,“那不能说,有两分魂魄,就可以把这哨子据为己有吧?那我还说,我有犼君的四份魂魄呢,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哨子?” 云瑶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陆离在她面前演戏,逗弄大护法无衣。 “本座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眼下有人入侵冥海,本座先走一步。”无衣转身正欲离去,却发现四周好像铜墙铁壁一般,他的法术施展不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而且这高手也是上古而来。 陆离斗法 陆离从云瑶身后走出来,一边讪笑,一边故意问道,“哎,大护法怎么还在?不是说有急事吗?” “是谁在故弄玄虚,还不快快现身?”无衣虽然心中惊慌,却还是故作镇定,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 陆离开始拍手,“我以为无衣先生法力无边呢,也不过如此吗?一点雕虫小技,大护法就无法脱身,啧啧,我都觉得害臊呢。” 大护法并未转身,但是一双海带一样的“手”已经伸出来,扼住陆离的咽喉,“本作劝你不要自作聪明,趁早收了这障眼法,免得误入枉死城。” 陆离假装惊惧,脸憋得通红,两腿拼命挣扎踢打,随后眼皮一翻,双脚停止了动作,昏厥过去。无衣看着陆离没了气息,就直接将他摔倒了地上。 云瑶大跌眼镜,“不会吧,这就挂了,刚才不还振振有词呢吗?”她惊慌失措之时,陆离朝她吐了吐舌头,她马上明白。 “大护法,你这是何意?今天的事,我一定会告诉夏慕云和炎……” 云瑶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云瑶颈间的七宝璎珞发出彩色的光芒,仿佛是霞光满天。这是璎珞在用自己的能量保护主人,那只扼住云瑶喉咙的“手”仿佛被灼伤一般,迅速弹开,掉在了地上。 云瑶捂着脖子,才注意到落地的是一块类似蜈蚣腿一样的东西,带着触须,外有坚壳。云瑶咳嗽几声,“开始我以为你是海带精,现在看见你掉在地上的腿,我才知道,你真的是房角石。天哪,要是把你送给自然科学博物馆,那些教授们得乐开花。” 无衣冷冷地说,“嘴硬,刚才要不是七宝璎珞护你,这会儿,怕是你已经在枉死城了。” 云瑶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说你是帝君的人,为什么你会对我起杀心?我听人说,你不会轻易伤人性命,那么你现在杀人了,就是触犯了天条。”她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灵戒啊,灵戒,你是不是该显灵了?” 灵戒发出微红的光芒,然后就黯淡下去。 无衣想要离开,却发现四周仍是铜墙铁壁,不得脱身。他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有些怒气在里面,“本座劝你行善事,得善果。如若本座今日不能离开,整个殡仪馆的人,都会心中惊惧,悲痛过度,追随邵翁而去。”言闭,房间的屋顶上悬浮了千丝万缕的带着淤泥颜色的触角一样的东西,从房间里蔓延开来,仿佛珊瑚一般,一直延伸到外面。 云瑶心中很是纳闷,一般的,灵戒或者璎珞示警,夏慕云肯定会有所行动,或千里传音,或亲自前来,怎的今日毫无波澜?她不知道,今日璎珞和灵戒的事情不能穿透,是陆离的原因。他为这间屋子布下了天罗地网,目的是为了擒获大护法无衣,也是为了封锁消息,让炎江凌和夏慕云无从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离灵肉分离,他的法身已经不再是犼君,而是一团人形灵气。他张开嘴巴,那珊瑚一般张牙舞爪向外面蔓延的东西开始一点点进入他的口中。 无衣看到陆离的法身时,也给惊到了,“你如何能吞噬本座的‘烟霞万丈’?你到底是谁?” 陆离并不理睬,继续吞噬那扩散开来的“烟霞万丈”,而他的法身幻化出来另外一个法身,“无衣,你滥用法术,伤人性命,本座今日容不得你了。不管你往日是装出来的仁善,还是真的仁善,今日,本座都要收了你。” 陆离转而对云瑶笑了笑,他指着无衣说,“你不是想要个标本吗?你看着,我给你取标本,你捐给自然科学博物馆。” 无衣想要再次出手,却被陆离的第二个法身给擒住了,陆离的手指仿佛变成一把锋利的刀一样,直接剖开了无衣的肚皮,里面流出褐色的污浊之物。他迅速地祭出一张封印符,在上面画了一幅咒文,贴在了无衣的肚皮上面。污浊之物流了几分钟,在灵符的作用下开始愈合,一直到灵符与无衣的身体融在一处。 无衣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也可能是陆离动作太快,他都没来得及说话。无衣的身体缓缓落在地上,他的真身开始慢慢显露出来:真是一只房角石,“头部”有几十根大而锋利的似鹦鹉喙的触角,身上是坚硬的外科,外壳呈玳瑁色。 “原来,刚才璎珞击下来的的不是腿,而是头部的触角。”云瑶一边看着那慢慢变小的无衣的真身,一边确认着。 少许,陆离的第一具法身已经把“烟霞万丈”全部吸收干净了,俄而跟第二具法身合二为一,附身到陆离的身体里,他坐了起来。 “好了,我们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了,为了防止别人起疑,我把时间稍微给停顿了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你现在刚来殡仪馆。” 云瑶点点头,“那我,我马上去外面候场,再来一遍。” 陆离摇摇头,“倒也不必,一会你看到你自己的时候呢,故意撞一下那个你就好,然后你们俩就合体了,接下来怎么表演,看你的本事了。” “那这个……”云瑶指了指地上的无衣。 “我只是封印了它,它并没有死,还不能给你做标本。我稍后会把他送回冥海,人从哪来的,再回哪去,好像没什么毛病吧。” 云瑶走出停放遗体的房间,其他人好像根本感知不到这个“云瑶”的存在一样,熟视无睹。云瑶在出门后,看到了一身黑色衣装的另一个自己。她低着头走到自己身边,假装没注意看路,直接撞到了那个自己的身上。好像打了个盹一样,两个人合成了一个人。 张灯结彩 安信的收购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并不受黄总去世的影响。继任的安信执行董事是董事会一致选举出来的,对于安信的大局把控得当,收购案终于在中元节前夕的一周落下帷幕。 并购战略合同签署的当天,老纪和邵清波作为资方代表,安信新选的新执行董事作为卖方代表,交叉握手,东海市各大媒体云集东海市安信百货青浦店,与镁光灯和香槟酒一起见证了这个“伟大”的时刻。 小邵与云瑶在大堂的后面举杯庆祝,“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项目告捷,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吧。” 云瑶呵呵一笑,“这不就是庆功会吗?还要怎么庆祝?” 小邵撇撇嘴,“美女,要不要这么古板,我打算开个游艇制服趴,到时候邀请你们部门的几个鲜肉美女们,还有justin,一起来玩一玩,怎么样?” 云瑶喝了一口酒,“我就算了吧,你可以邀请justin去,他很喜欢这种大趴。” 小邵看到云瑶脸上的微笑虽然礼貌,但是带着疑云,便问,“这么大的合同都敲定了,你们悦宁也算是一脚踏进了东海的零售业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云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邵总,最近大家一直忙着收购,忽略了中元节的法会,不知道这个法会...” “我当是什么事儿?这个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并且在各大社交媒体做了软文推广,放心吧,肯定会确保无虞的。” “那我们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你联系的是云深道长本人吗?” 小邵指了指大堂签约台后面的一盏莲花灯,“你看见没,那就是云深道长亲自加持的,确保这次签约会顺利进行的,那个可以镇压邪气。” 云瑶有点惊讶,她没想到这个金融街的海归富二代居然想得如此周到,他不一定信邪,但是他却按部就班地做着什么。他甚至愿意亲自请来云深法师,为这里的怨灵超度,也算是良心“资本家”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邵清波叉腰看着云瑶。 “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有跟我们平行的其他世界的生物?” 邵清波喝了一口酒,深呼吸一次,“小纪,我这么跟你说吧,存在即被感知,我相信这句;但是我也相信马克思他老人家的唯物主义理论。我曾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论者,但是我现在,选择相信这个世间存在着我们探索不到的世界和生物,也可能不是生物。通俗地讲,有些东西,当你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时候,形而上也是不错的信仰。” “那你见过鬼神吗?”云瑶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探寻的光芒。 邵清波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还在继续,只是突然很神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云瑶惊愕了一下,“什么秘密?” 邵清波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便对云瑶说,“其实,我有天眼,我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自从我那次大病之后,我就具备了这个能力。” 云瑶假装张大嘴巴,“啊,不会吧?”其实她知道,是陆离对他下了失魂咒,让他忘却关于房角石的一些回忆。 “是真的,你不信啊,那我告诉你,这个大厦门口的石狮子上面,一边趴着一个恶鬼,只是现在他们被金甲神给压住了,不能作祟。还有啊,你身后,现在就有一个非常帅气的紫衣男人,只是脸色很苍白,看样子好像大病初愈。”邵清波煞有介事地说着。 云瑶回头,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心中思慕的那个紫衣男子,可是事与愿违,她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逗你的,我要是有这么个本事,就不在金融街混了,世界那么大,我要去抓鬼,哈哈哈哈。”邵清波笑得前仰后合,而他的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升腾而出。 “邵总?”云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瑶啊,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晕乎乎的,有点不在状态。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了?你不是说有问他要问我吗?”邵的状态显然不是装出来了。 “啊,没什么了,我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开法会,要不要放生什么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去买点鱼和鸽子什么的。”云瑶快速转换了话题。 “那个呀,不需要,老邵的意思是法会当天开业剪彩,到时候会请一些个明星来助阵,现场搞得热闹些就好。这些不用你们操心,有专门的供应商来做这些。”邵恢复了“邵总”的角色状态。 “邵总,今天我有些累了,想去后面休息一下,这里就拜托你盯着了。” 云瑶走到贵宾厅,靠在一个沙发里,觉得晕晕乎乎,竟恍恍惚惚进入了梦境。 她看到夏慕云背对着自己,站在贵宾厅里。 云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里面有泪水在打转,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深呼吸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到夏慕云朝她走了过来,“真的是你吗?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你经历了什么?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还有,你怎么会来这里?” 夏慕云嘴角微微带笑,那笑容就好像东海市七月的阳光,掠过浮云,那么耀眼,那么明亮。“我当然是安心当我的鬼帝啊。绿竹啊,她在丰都山处理一些日常杂务,不能来人世间游玩了。我能经历啥?谁敢欺负一个天神?脸色苍白?那是因为我的血被你吸干了啊,我这回来就是要讨回我的血。” 云瑶苦笑一声,“你看你,没一句正形儿,你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我也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夏慕云摆摆手,“你不必说了,你经历的事情我已然知晓,只是我不能在你身边,让你遭受了这么多。中元节前这几天,我跟你们家帝君大人请了假,专门来这场法会为你们保驾护航。” 云瑶锤了夏慕云胸口一拳,“什么我们家帝君,不要信口胡说。” 这一拳正好打在了刚刚穿心而过的冰柱刺穿的地方,夏慕云不禁感到一阵疼痛,他捂住胸口,“瑶妹,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云瑶意识到自己可能用的力气太大了,便马上赔礼,“我早该知道你现在身体虚弱,受不得这些的。” 夏慕云苦笑着,站直了身子,“瑶妹,你要注意了,如果有人看到这段监控,以为你是精神不正常呢,监控是探测不到我的存在的。” 云瑶抿住嘴唇,“好吧,你先去公寓,庆功会结束后我就回去,见面详谈。” 夏慕云点点头,“对了那个金莲,你告诉你那个富二代准女婿,不要乱动,庆功会结束后,它会笼罩住整个大厦。”夏慕云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云瑶想喊,却喊不出来,几经挣扎间,梦醒了。贵宾厅里的空调开得很大,她觉得有些发凉,“原来是做梦了,我就知道,夏慕云不能来见我的。” 云瑶披了件衣服,走进了大厅。 云瑶观察了一下四周,除了门口被金甲神镇压的恶鬼在苦苦地挣扎之外,看不到其他任何怨灵作祟的迹象。她看着小邵背后的那朵金莲绽放着微弱的金光,那金光护佑着整个会场。 “原来真的有金莲,是夏慕云托梦给我了,”她摸了摸手上的灵戒,“谢谢你,让我还能看见他。” 云端的炎江凌看到这一幕,心里并没有太多的苦楚,“这也许就是我不可得的情意吧,希望中元法会不出什么波澜。” 一旁的大司命看出了他的心思,“帝君不必担忧,您尽可放心去赴瑶池饮宴,圣母相邀,不能不去。如今鬼帝法力受损,不能实战,属下会亲自护法,确保法事圆满成功。” 炎江凌点点头,心中想起那枚玉佩,“那就全部托付给少尘了,其他倒还好,你注意不要让白厚卿吸走那些怨灵即可,至于赢勾,他的修为还不成气候,血莲花目前还未绽放,鬼帝生辰之日,自有镇压妙招。至于妖王和精灵城主的事情,大司命不必挂怀。” 炎江凌这话也是暗自提醒大司命,这些人根本不会掀起多大的浪花,一切尽在他的掌握。说罢,他踏上墨麒麟的脊背,跟着前来邀请的仙童直上重霄九。 大司命的脸上疑云重重,他思量着刚才炎江凌的话,也思量着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女青受难 中元节是女青受难日,她需要提前几个时辰从天庭出发,到地狱之门受过。 女青被金甲神押送,来到了位于昆仑山脉的北麓,那是一个巨大的天坑,方圆百里,终日燃烧着熊熊焰火。 传闻,这地狱之门是盘古氏的怒气所化。盘古氏神鬼混沌之后,怨气不得消散,每隔几个时辰,就会吞噬怨灵来存续。地狱之门周围,怨气流窜,周围百里之内,寸草不生,直到后来帝君敕令夏慕云重建幽冥秩序。 夏慕云上任之后,注意到这个地方的怨气,亲自弹奏凤鸣琴七天七夜,压制住了这里的怨气。他用自己的半斛血画下巨大的符咒,并且派上古妖神烛龙来看守这里。此后,这里就被十方天地众生戏称为“地狱之门”,久而久之就成了“正名”。 她来到地狱之门百里以外的地方停下,望着远处一座巨山,低声叹息。这天坑周围虽然有巨山环绕,可里面的冲天焰火还是十分壮观,窜动的火舌引得周围通红一片。 她看到一位身着海棠红烟云纱罩袍的女子背对着她站着,那女子也望着远处的天坑烈焰,女子头顶的赤金蛇冠在火光中,显得更加绚丽,灿烂。 “我就知道你会来。”那女子回过头来,流波般的眼睛中溢满眼泪,“妹妹。” 原来是女魃来送别女青。 女青扑到女魃的怀里,两姐妹抱头而泣,“姐姐。”“妹妹”。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痴儿。”女魃一边擦眼泪,一边抓住女青的手,那双手冰凉无温。 女青望着姐姐,相顾无言泪千行,“姐姐,你自幼离开天庭修行,我们甚少见面,你在九黎蛰伏,因为帝君诏令,我能见你的机会寥寥。” “妹妹,我都知道,你虽然不能常来九黎,但是你采撷的彼岸花,我都收到了,只是九黎并少有怨气,彼岸花也不能长生,没多久就枯萎了,我只能做成干花,藏在巫妖阁的花册里。”女魃说着,放开了女青的手,“妹妹,这地狱之门,烈火经年不息,你看周围的白骨成堆,你看赤地千里毫无生命的迹象,无不向世人传递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女青望着不远处的巨大天坑和不灭的烈焰,“还有一个时辰,那里的火焰会喷出火舌,烈焰使者会带我进入地狱之门受过。” 女魃也望着那天坑,“我听说,这一次,不是烈焰使者,而是烛龙亲自出来接你,以示帝君恩泽。” 女青冷笑一声,“帝君恩泽?也是真的恩泽,否则,姐姐就不能在这里看到我了,您需要去血池地狱边上跟我道别了。” “无论是血池,还是火海,对于一个天神来说,都算是酷刑了。三百个春秋,五个甲子……” “我还好,只是每日烈火灼心,倒是他,日日在归墟受冰锥蚀骨之刑,也是三百载,我跟他还真是同病相怜。” 女魃冷笑一声,“他?如果不是他插手那个风水局,你怎么会落得今日下场?他对你并无感情,你却将心给了人家。” 女青低下头,眼框再次变红,“姐姐,不管他是否爱我,在我心里,我们一同受过,这就是万年修来的福分,这就够了。就好像大司命帮你游说帝君,说您从来无心吞噬生人生魂,这样的情愫,总是一样的。” “大司命?”女魃的脸上出现苦涩的笑容,“怕是他现在,心之所爱,在洛水之滨吧。” 女青诧异,转过头望着姐姐那绝美的侧脸,“什么意思?大司命心中所爱,难道不是姐姐吗?” 女魃的嘴角微微抽动,地狱之门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分不清是火光,还是殷红的脸庞,“他……罢了,不说他,我的火灵珠可以帮你抵御烈火的灼伤,你且收下吧。”她吐出那颗护佑了她万年的火灵珠,也因为这珠子,她蛰伏九黎。今日知悉女青受火刑,她心中不忿,赠她此珠,只是想护佑这小妹妹平安度过三百载。 “姐姐,不可,你离了这火灵珠,九黎的阴湿你如何能够抵御?”女青望着那通体赤红的火灵珠,又看着女魃的坚决,她心疼地说。她知晓,帝君罚她在九黎受过,就是用这颗珠子来疏散那里的阴湿之气。如果火灵珠离开,那里的阴湿瘴气将会贻害周围的生灵,怕是帝君又会诘责降罪。 “无妨,蚩尤被击败之后,帝君罚我,火灵珠没了法力,只能当做辟火珠使用,我留着也是无用。再者,本座是九头赤练蛇的法身,自带炎阳烈焰,区区三百载,可以无虞度过。”女魃将火灵珠引渡到女青的胸中,“你使用法力运转一下这颗珠子,偶有不适,不必惊慌。” 女青含泪接了火灵珠,“多谢姐姐怜惜,姐姐,你今日私自离开九黎,要是帝君知晓,怕是又生祸端。” “无妨,帝君他去瑶池宴饮,无暇来此。”女魃言及此,眼中爬上一丝狡黠,“妹妹,此去经年,你多珍重。” 这句话刚落地,但见一条彤色神龙从天坑之内游来,所经过的地方,火光烁烁。只见这神龙身长不可估量,从天坑到女青站立的地方有百里,却见那神龙的身子还没有蜿蜒完整。神龙通体彤色,鳞片也是彤色,爪子却是金色,这一特征昭示着它上古神兽的身份。那神龙一点点逼近,她们才看清,原来这神龙有着一副慈祥的人面,须发皆为绿色,一双细长的眼睛,炯炯闪亮,传说他的眼睛能发出万丈光芒,其状如极光,可照亮九幽黄泉之下的冥界。 “久违了,女青公主。”洪亮的声音从烛龙口中传出,如同黄钟大吕,铿锵有力。 女青欠身回礼,“有劳烛龙神君亲自接引,女青这就去领罚。” 烛龙对女魃微微点头,带着女青朝着火海游去。 在火海边上,女青回望了一下女魃,转而又对着北方说了一句,“你在归墟受难,我在天坑渡劫,我权当缘分了,珍重。” 说完,女青纵身跳入天坑,地狱之门马上聚合,而女青的真身也进入了烛龙已经安排好的刑场,接受烈焰的炙烤。 烛龙眼见女青就位之后,缓缓挪动着他那不见尾的长长的身子,盘在那天坑外面,岿然不动,宛如巨山。 九尾白狐 “烛龙,烛龙。”一声悠长而又悠远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烛龙依然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你的妻子,我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了。”这声音渐渐逼近,带着呜咽,如泣如诉,让人闻之泣涕。 烛龙闭着眼睛,自从他镇守这“地狱之门”以来,无数次遇到这样的情景。不愿去就死或者赴罪的灵类,使出浑身解数,假扮烛龙当年惨死的妻儿,来扰乱烛龙的心神。烛龙晓得这些套路,只要他不睁开眼睛,直视那蛊惑者的眼睛,不听那蛊惑者的曲折描述,他就不会上当,也不会心神混乱。 “父亲,父亲,我是冬野,我跟母亲一起来看您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吧。”烛龙耳边传来一位少年的声音,这声音真的是他那逝去的孩儿的声音,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十方天地认识烛龙一家人的太多了。 “九阴,你难道忘了我们母子了吗?你可记得当年,你跟祝融关系极好,可是因为他撞倒了不周山,又联合蚩尤挑衅帝君的权威。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却大义灭亲,站在帝君那边,帮助帝君剿灭这个贼子。谁知,祝融将我们母子三人掳去,烧毁尸身,震碎魂魄,所以我们母子三人才会形神俱灭,且无法聚魂……” 伴着这个声音的讲述,一段回忆在烛龙的脑海中被翻了出来,这段回忆尘封太久了,久到布满了灰尘,开启它的时候,总让人胆战心惊,担心这灰尘会蒙住人的心神,让人乱了分寸,失了心智。 那还是祝融身为火神,刚刚上任十方天地的时候。他教会人世间的人使用火,既可以烹制美食,又可以取暖驱寒。他又使用火焰来震慑十方天地中那些败坏品德的生灵,让他们不敢靠近人类。 祝融与水神共工速来不合,当时就流传有“水火不融”的说法。当年共工氏与伏羲氏争夺十方主神的位置,昊天氏协助伏羲,极力弹压,引得共工氏暴怒,以一己之力撞上了不周山,引得“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这之后,女娲炼石补天,伏羲氏魂归昆仑,这一动乱宣告结束。因为烛龙在此期间,帮助祝融以及帝君阻隔洪水,三个人形成了友谊。后来祝融吞噬了水神共工,此举受到帝君的惩戒。他心情愤懑,带着烛龙投效到蚩尤大帝的门下。蚩尤大帝因为与帝君大战,求贤若渴,接受了祝融和烛龙的投靠,二人联手,发动了持续三百载的洪水,彻底惹怒了帝君。帝君率领诸神迎战,并且请来了女魃助阵。 战斗持续期间,烛龙亲眼看到十方天地的惨状,心中不忍,便悄悄告诉了帝君,脚掌处事祝融的死穴,帝君可轻易取之。也因为这一个秘密,帝君杀死了祝融,在东华台亲自敕封祝融的魂魄为水火神,镇守北海。烛龙回到章尾山时,发现妻儿失踪,大惊失色,问了侍奉的小妖,才知道他们被祝融掳走了。 祝融氏已死,所有的前世记忆均被抹去,关于烛龙妻儿的消息也随之湮灭。烛龙悲愤不已,却无可奈克,他捶胸顿足之时,有祝融的随侍过来告诉了烛龙,说他的妻儿在地狱之门受火刑,烈火是祝融亲自点燃,因为他们命运辟火珠的保护,受刑七日之后,将会灰飞烟灭,形神俱散。烛龙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十日了,但他还是匆忙赶到了地狱之门,果然妻儿三人已然不见了踪迹,只有那汹汹的烈火在窜动着,恣肆着。 帝君问讯赶来,深表哀悼,他亲自念动咒语,取出来尚未来得及炼化的灵魂碎片,用乾坤袋收集起来,采撷东华台的灵气,日夜滋养起来,以期修复后进入轮回之路。烛龙虽不愿妻儿轮回,但是这已经是帝君所能做到的最大的恩典了。 此后,烛龙表示,自己愿意生生世世守候地狱之门,以防孽障作乱,危害十方。帝君默许此事,亲赐打神鞭,以惩戒不轨之灵,也是卫道十方的秩序。 烛龙脑海中回忆着这些事情,心绪已经不是那么平静了,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一只九尾白狐,正在凝望着他。他早就听说九尾狐族是圣物,他们能洞察上清境上神们都不能洞察的事情。他也听说,九尾狐族最善蛊惑,他们说的话自带魔音,可以让所有人陷入幻境。传说只有君临天下命格的人才不会被九尾狐蛊惑,十方天地内此命格的天神寥寥,能抵御这魔音蛊惑的也自然魔音几人。 “是谁派你来的?” 烛龙的声音特别大,那白狐忍不住后退几步,“烛龙,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会告诉你,你的妻儿现在在做什么。” 烛龙的眼睛有望穿幽冥的威力,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看到过妻儿的魂魄,入伍意外,他们此刻还在东华台,或者已经不能修复,化为灰烬了。 “我从不信任何关于我妻儿的言论,帝君亲自带走他们,非帝君亲临,其他人说的都是蛊惑人心,做不得数。”烛龙的胡须微微颤动着,他的眼皮不曾移动,也没有去看九尾狐的眼睛。 九尾狐在天空中划过一圈光晕,“绥绥白狐,九尾庞庞。寥寥千年,只待惘惘。绥绥白狐,九尾庞庞。与君相拥,地久天长。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这是子初的声音,这是子初的声音。”子初是烛龙妻子的名字,许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模仿出来子初的声音。子初是上古神鸟所化,声音极其悦耳动听,宛如百灵鸟的歌声一般。 他看到九尾狐画出来的光晕里,子初穿着与当今时代相同的服饰,正在教两个孩子诵读《诗经》里面的句子。子初抬头朝着两孩子微笑,那笑容像极了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 烛龙不禁转向九尾狐,“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 烛龙的眼睛与九尾狐的眼睛对视之时,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自己的心神,对方的眼睛迸射出七彩的花朵。花朵徐徐飘出,形成一道七彩的飘带,飘进了烛龙的眼睛里…… 这飘带一直持续着,九尾狐挪开了自己的双眼,她转而对着云端跪下,“妖王陛下,这花带的蛊惑,可以维持三个时辰,但是对于烛龙这样法力高强的天神来说,可能也就一个时辰。” 女魃在云头哈哈大笑,“一个时辰,足矣,本座多谢妹妹。此处的影像,本座已经抹去,十方纪也不会留下任何一笔,追责起来,是本座经过天坑,遇到烛龙咄咄逼人,才会对他使用蛊惑之书。” 九尾狐起身,“当年烛龙帮助祝融危害人间时,少昊君也被他重伤,不久就撒手人寰,这份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女魃用手轻轻抚摸九尾狐的尾巴,“妹妹,往事不可追,一切还需要往前看。如今少昊的魂魄不知在何处,世人都传,天上那个太微是少昊君的转世灵童,可竟无半点少昊君的风采。” “陛下,那可是您和女青的天父,您?” “父亲?他可曾承认过他是我的父亲?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赤地千里,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被送到扬子江底受苦。还好,母亲临终送我的火玉守护着我,我把它修炼成火灵珠,才得以在江底偷生。想当年,我帮帝君退蚩尤,也是功勋无二,可太微始终不认同我的做法。在我被帝君惩戒之后,太微居然独自回到九重天,试问,这样的男人如何配得上父亲的称号?帝君和先祖为何要选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之徒来做天帝?”女魃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九尾狐看到女魃的蛇尾疯狂地鞭挞地上的黄沙,便欠身劝慰,“是小妖惹得妖王伤心了,小妖给您赔不是。” 女魃也觉得失态,收了蛇身,“罢了,本座刚才还跟你说往事不可追,倒是本座先坏了‘规矩’。妹妹,你速速离开吧,本座会抹去你的痕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 九尾狐远去之后,女魃施法,从筑龙的眼睛里抹去了九尾狐的痕迹,她以为这样的操作就算是“毁尸灭迹”,毫无线索了。聪明如她,却忘了帝君手里的昆仑镜,有“上察九重天,下观九幽谷”的法力,可能是此刻,她复仇的意念太强烈了吧。 妖王释灵 女魃虽然没有了火灵珠助力,法力略显微弱了些,不过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她的法力有太大的影响。 她看了一眼昏昏沉沉的烛龙,开始做法,片刻之后,阴风怒吼,血水滚滚,从地狱深处的忘川传来。那滚滚的血水,就是忘川的河水,血水撞击天坑的四周,一时间浊浪排空,四周地面剧烈震动,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血水凝聚成巨大的一股,冲破了天坑的结界,血水携带者地狱的怨灵,犹如脱缰的野马,见到天日之后,你追我赶,汪洋恣肆,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去。而在地狱之门受火刑的众神,也有蠢蠢欲动之势,地狱之门形同虚设一般,成群的怨灵鱼贯而出…… 另一边,位于东海市青浦区的安信百货大楼一层大厅,一场别开生面的剪彩仪式正在举行。 一位主持人热情洋溢,他扬着声音说了一大通套话,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什么再续辉煌,续写传奇之类的。现场不但有剪彩,还有歌舞表演,酬宾购物券等活动。最重要的是,为了呼应“文化东海,魅力东海”的号召,新安信将举行一次弘扬道家思想的“文化讲座”,由帝君庙的云深道长亲自主持。 坐在台下的云瑶观察着周围,她想尽力捕捉到不安全的因素,或者干扰这次法会的人,好让法会顺利进行。她开启天眼,看到了大厦门口的石狮子旁,一边站立两位金甲神,想必是有大神给安排好了的。她再看大厦进门处,那个巨大的坑还在,里面断断续续出来“透气”的怨灵。现场有夏慕云亲自带来的金莲,抵不住万道金光刺骨的怨灵刚出来,就朝着旁边已经搭建好的模拟“归途”去了,那里有郁垒亲自为他们分发路引。 邵清波从里面走出来,跟云瑶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法会的事情。 云瑶并未觉察到,有两个人混迹在宾客席中,正虎视眈眈盯着这场法会,盯着云瑶。没错,一个是赢勾幻化,一个是勾陈幻化,二人变脸技术高超,云瑶的“天眼”根本觉察不到异常。 剪彩活动很快就结束了,现场留出一片空间,云深带着几名弟子坐在中间的蒲团上,开始念动经文,进入打坐状态。 云瑶突然看到,一阵黑色的波浪式的雾气进入了安信百货。雾气进入那个洞口位置时,四散开来,变成一股股怨气,四散在周围的人群里。 “不好,有怨灵来作恶。”云瑶拍了邵清波一下。 邵清波也看到了怨灵的表演,“那怎么办?” “这些怨灵根本不怕金莲,应该不是普通怨灵……”云瑶刚要说什么,却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等她醒来时,她已经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里了,她想走走看看,却发现自己身上被什么东西缠绕着,不能动弹。 云瑶大声呼喊,没有回音,没有人回应。云瑶心里想着,“我不会是又来那个法阵了吧?我记得炎江凌当时毁了那个法阵了啊。” 云瑶感觉自己被什么邪祟给控制了,本能的,她想要咬破自己的手指。 而安信百货这边,晕倒在地的“云瑶”醒了过来,两眼迷迷糊糊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满面含春地望着邵清波,“小邵,这次合作很愉快啊。” 邵清波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太相信自己的所见,他迷茫地点点头,“合作愉快。” 有人拍了一下云瑶的肩膀,“嘿,瑶妹,好像有怨灵闯进来。” 云瑶脸色突然变了一下,不过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转过头来,笑靥盈盈地望着夏慕云,“我也看到了,很多怨灵,该不会是从鬼门关那里出来的吧?” 夏慕云摇摇头,“不可能,中元节的鬼门关,进去的孤魂都要排队好久,谁还有功夫出来呢?除非……” “除非什么?”云瑶追问。 夏慕云手里出现一把扇子,随意拦截一只怨灵,“告诉本座,你从何处而来?” 那怨灵哈哈大笑,“一个饕餮,也敢号令本君。”说完,挣脱了乾坤扇的束缚,朝那法坛流窜过去。 “不好,天坑出事了。”夏慕云感应到天坑结界的变化,那结界是他当初布下的。他刚要起身去天坑,可是他看到怨灵在这法会肆意妄为,他感到焦头烂额。 邵清波也看到夏慕云在身边,“穆医生,我记得你,难得你有空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啊。”邵清波脸色不大自然,显然他也看到了很多他的视野可以看到的怨灵。 夏慕云来不及跟他们客套,尴尬一笑之后朝着云深打坐的地方,因为他看到那些怨灵似乎对生人不感兴趣,他们竟然都去攻击云深。就在夏慕云对云深发生浓厚的兴趣时,“云瑶”悄然离开了现场。 现场来的宾客很多,大家都是冲着邵清波请来的女明星和小鲜肉来的。大把的钱花出去,为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买单的人,蜂拥而至,而他们却不在乎这里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着什么。 “为什么他们攻击的是云深,而不是那些生魂?这个云深有什么不同?”夏慕云缓缓走近云深,而云深的眼睛始终闭着,此刻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也有些苍白。 夏慕云还想继续探究,归墟的冰柱已经来牵引他回去受刑了。为了不让“云瑶”和邵清波看到,他闪身到了法坛的后面。 法会还在继续,邵清波在现场看着法坛周围黑雾流窜,吓得缩在一处角落,静静地观察。 云瑶拍了一下邵清波的肩膀,“出来吧,别害怕了。” 邵清波恍恍惚惚站起来,刚才他看到的那些东西全然不存在了,四周是宾客的欢声笑语,还有商场开业酬宾的广播声,还有大屏幕上巨幅的广告,还有舞台上小鲜肉的唱唱跳跳。 勾陈轻轻抹去了邵清波的回忆,还收回了云深赐给邵清波的天眼,后者再也看不到异象,如果那个被封印的魂魄不醒,他就只是普通人一个。 洛神补坑 回到归墟的夏慕云心神慌乱,“是谁释放了地狱之门受过的怨灵?这件事情得赶紧让帝君知晓。只是帝君此刻受邀在瑶池宴饮,大司命也不再身边,这可如何是好?我戴罪之身,没有不方便上九重宫阙,” 说罢,他念动咒语,一只仙鹤从归墟上方朝着九重天的方向飞去了。 “你不就是想知道,是谁破坏了天坑的结界吗?”归墟深处,一个声音传来。 夏慕云眉头微皱,“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其实,你知道是谁?只是你不愿意自己去探查,这归墟的冰锥,真能困得住你吗?你不过是看那些邪祟不伤害普通凡人,所以才会甘心归来受刑吧。” 夏慕云嗤笑一声,“还是瞒不过你。” “你的口信也不会到达帝君的身边,想必这会儿已经被大司命拦截了,是丢在弱水,还是投进天河,这就不得而知了。”那个声音继续用戏谑的口吻跟夏慕云说。 夏慕云的双眼紧紧盯着归墟深处,“也许真的如你所说吧,你也不要逞口舌之快。本座卜算过,洛神在半刻之后会路过天坑上方,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声音开始狂笑,归墟深沉,竟然没有回音,“还是我想得不够周全,竟然忘了洛神出行不看黄历。别看洛神平日并不理会十方天地之事,关键时刻,她还是会站在炎江凌这边。” 夏慕云摇摇头,“你错了,她不是站在帝君这边,她这是为大司命赎罪。” 且说洛神宓儿出行,的确很随性,也不在意什么节日,什么仪式。这一日,她听花神说,死亡谷边的七色花如今开得正盛,她打算采撷回来,装点洛河之滨的滩涂。 七色花为何物?传说,七色花是花神采撷了金乌身上的七种颜色,做成一粒种子,播撒到死亡谷边上。却不想,百年之后,死亡谷边上竟然开除了七色之花。而且这花的繁殖速度极快,只要金乌的战车经过的地方,这花都能够生根发芽。只是后来,后羿射日,十大金乌,有九位被射下来,帝君亲自封印在地狱之门的火海中,只有一位留在天空中。那漫山遍野的七色花也渐渐枯萎,只有死亡谷边上的那一片七色花存活下来,而死亡之谷就在地狱之门的外围。 宓儿且行且住,来到了死亡之谷,却见七色花奄奄一息,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破坏过,凌虐过。宓儿自幼通晓花语,她询问了七色花精灵,才知道,地狱之门的结界被破坏,烛龙状态癫狂,一众被镇压的邪灵怨灵疯狂肆虐,破坏了旁边的所有活物,朝着十方天地流窜去了。 宓儿迅速来到天坑边上,她看到了天坑的结界被人弄开了一个破洞,天坑的周围已经满目疮痍。除了已经逃出去的邪神怨灵之外,还有一些试图逃走的怨灵正在你追我赶,朝着破洞口子上拥挤。 宓儿还看到了天坑边上癫狂的烛龙,他摇晃着头颅,眼睛闪烁不停,却毫无神采。他的身子随着头颅摇晃的节奏,胡乱地摇摆,震颤着那个本来就有破损的结界。 宓儿想要用自己法力去修护结界,却发现结界是用幽冥的咒语铸成,而自己却并不通晓幽冥的咒语。她忽然想起,此刻炎江凌在瑶池赴宴,自己身居化外多年,不受十方天地管辖,自然也到不了九重天外的瑶池。 “得想办法通知帝君,要不结界的漏洞会越来越大,也不知烛龙何时可以恢复正常。”宓儿身上没有傍身的法器,唯有一枚灵戒却还在别人身上,而且现在,她居然感知不到灵戒的方位。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是预谋很久了,而且是很多位高阶天神的联合,且这些天神的法力,都不在幽冥那位主神之下。 宓儿忽然想起来,当初母亲归隐太行山的时候,曾留给自己一只女娲石,用它想必可以帮助自己千里传音到九霄。 她祭出那颗在自己身上挂了一万多年的女娲石,它的右下角有一个明显的缺口,那块碰掉的部分锻造成了灵戒,此刻正戴在云瑶的手上。冥海深处,所有天神以及灵类的法力都会消失,包括灵戒本身,所以女娲石也不能感应到灵戒的位置。 女娲石腾跃在天坑上方,发出七色光芒,那光芒编织成一道临时的屏障,罩在了天坑的上方。不断涌出的邪灵怨灵撞到女娲石发出的光晕,叫苦不迭,不敢硬闯了。眼看着天坑情况有所稳定,女娲石发出一阵微红光芒,化作一只红色杜鹃,朝着九霄云外飞去。 宓儿站在天坑边上,不断地朝女娲石输送法力,她心中默念着,“我虽不齿炎江凌的一些作为,但是天坑有毁,是十方天地的灾难,我不能坐视不管。眼下只希望炎江凌可以收到我的传音,速速归来便是。” 宓儿的做做所谓被归墟的夏慕云看在眼里,“宓儿虽然憎恶帝君,但是在大义上面,她还是拎得清的。” “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银龙大司命就是当年的洛神,她更不知道自己所爱被炎江凌给置换了银龙的身子。” 夏慕云冷笑一声,“我一直以为宓儿钟情帝君,十方纪里,也是这么记载的,没想到,宓儿钟情的是一条不知名的银蛇,而且这银蛇本来是应该跟作恶的黑龙一起被剿灭的。帝君如此做,到底是何用意?” “说到底,你不是人,你不懂得人心啊。”那归墟深处的声音一边冷笑,一边“点化”着他,“帝君本可以将那银蛇直接丢进燃烧着三昧真火的权杖里,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那只权杖,一万年了,一直下落不明,试问,谁敢盗取十方天地主人的权杖?你不觉得蹊跷吗?” 夏慕云撇撇嘴,“当时帝君新官上任,根基未稳……” “说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他可是伏羲氏的转世灵童,不但继承了伏羲氏的法力,还有斗姆元君加持,十方天地的众神,谁敢不服?”那声音好像知道所有的秘密似的,一点点引导夏慕云去了解什么。 “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不要在这里绕弯子,跟你说话,真是费神。”夏慕云凝神打坐,“冰锥之刑行将结束,本座准备去天坑帮忙了。” “你总是这样无趣,不知道你那个小情人怎么会喜欢上你的,去吧,下次再继续讲,也是一样,反正,你我独处的岁月,还长着呢,一次就把话说明白了,也太没意思。” 夏慕云苦笑一声,“也是,你陪着我,也不至于太寂寞,我还没那么心急要毁灭你的元神,等我出关的时候吧。” 他唤来九色鹿,腾空而去,徒留一座金莲孤零零地悬在归墟的冰面上,时而金光闪烁,时而黯淡颜色。 话说,宓儿正在给女娲石输送法力,突然,一阵呜咽的《猗兰》响起在她耳畔响起。 宓儿立时收了法力,“你还真是有乱必治啊,就算归墟的冰锥子,也挡不住你这一刻缴贼的心啊。” 夏慕云嘴角微微带笑,“宓儿,你才是道骨仙风,凛凛君子,今日你的义举,可谓十方天地表率。比起破坏这结界的人,想必不知道要高洁多少倍。” 随着《猗兰》的曲声动人,烛龙开始恢复了神智。只见他猛地摇晃了一下身子,然后那千里长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地发出轰隆隆的“叫苦”声。他循着那曲声,看到了云端的夏慕云和宓儿,慌忙稽首,“拜见鬼帝,见过洛神。” 夏慕云一边弹琴,一边询问,“烛龙,你可知罪?” 烛龙恍惚忆起自己是被什么东西给“催眠”了,为什么催眠,何时催眠,他竟浑都忘了。他慌忙飞到空中,低头盘旋,龙爪向下,无精打采。 宓儿收了女娲石,“罢了,我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先走一步了,这一次,记在你头上吧,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夏慕云假装惶恐。 “好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心中焦虑那朵彼岸花,此刻她被什么人给拘在冥海了,你抽空去救她出来吧。”宓儿说完,踩着云朵远去了。 “怪不得我收不到灵戒的消息,也感知不到盘螭璎珞的讯息,原来是被羁押在冥海深处了。”夏慕云无暇多思,他转而朝着烛龙说,“你也是古神了,对于那些关于你妻儿的谎言,你听过万千遍了,怎的这次失了心神?” “他是被人蛊惑催眠了,所以才会没有记忆,只是他的眼睛不同于旁人,会留下关于他身边之时二十四个时辰的回忆,就跟那蜉蝣一样。”是帝君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着帝君的声音,寻着帝君的人影,却不想,无山圣母与元始天尊一起来到天坑上方。夏慕云赶紧喊施礼,分别拜见了三位尊神。 云深去世 圣母在云端看到邪灵怨灵在人间作祟,有些愠怒了,她朝着烛龙怒喝一声,“孽畜,你修为不够,心思不纯,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了去。” 烛龙登时化作人形,跪在云端,“圣母饶命,是下神修为尚浅,定力不够。” 元始天尊轻轻拈着银色的胡须,“无山,并不怪他,那些邪灵并没有危害生人,你看。” 他手中一枚轩辕宝镜,镜子上面光影毕现:光影中是那些四散奔走的邪灵怨灵,只见他们有的奔袭神庙,有的毁坏神像,有的直奔万灵阁去了。最蹊跷的一波,是直接进了人世间一处繁华的所在,穿过门口的金甲神,径直朝着一位正在念诵往生经文的道人奔去。那道人抵不住怨灵沸腾,心中气血上涌,竟然当场吐血而死。云深吐血圆寂之后,现场出现一阵骚乱,引得不少人拍照扩散。 夏慕云亲眼看着,云深倒地后,炎江凌的面色铁青,出离愤怒。“莫非,那个云深真的是帝君在人间的傀儡?那些金甲神不是帝君派去的吗?难道那些邪灵不识得帝君的使者?” 圣母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些,她对着烛龙说,“孽畜,你且归位,你眼中蕴藏的东西一会会投射在轩辕宝镜之中,倘若真有邪祟蛊惑,我定不轻饶。” 烛龙跪拜之后,化作赤色龙身,安安静静地俯卧在天坑周围。天尊掷出另外一件法器—混元金斗,笼罩在天坑上方,天坑上方顿时祥云缭绕,仙鹤起舞。几位尊神分别施法,配合夏慕云的琴声,不到一刻钟,那些潜逃的邪灵怨灵已经悉数归位,回到自己受刑的位置。 天尊收了混元金斗,“此番与无山,帝君一起做法,三色结界加固,想必这十方天地内,很难有人破坏得了了。” 无山和帝君齐齐点头。 夏慕云收了琴,跪拜三位尊神,对于恩师和母亲,他觉得分外亲切。无山看到他,也是很慈祥,“我儿快快起来,刚在归墟受完刑,又要来这里镇压邪灵,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夏慕云赶忙起身,扶住圣母,“母亲哪里话?儿子不苦,这是儿子的担当。” 圣母一边微笑一边点头,旁边的天尊也拈须颔首,微笑默叹,暗暗欣赏自己的爱徒。 此时,众人都朝着那轩辕镜看着,上面出现了一只九尾白狐,九尾白狐的魔音蛊惑也都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怎么是她?”炎江凌十分诧异,“本座一直以为是……” 众人心知肚明,他们都知道帝君所指是谁,天尊道,“九尾狐与烛龙的恩怨,已逾万年不解,她的确有这样做的理由。” 圣母也在一旁附和,“九尾狐本就是妖族灵物,可知过去未来,能够蛊惑烛龙,也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炎江凌的脸色一直是铁青的,“九尾狐虽然是灵物,可她此番初犯天条,私自蛊惑烛龙,导致贼人有机可乘,破坏了天坑的结界,十方天地皆遭困厄。此番罪过,不可饶恕。” “陆离,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炎江凌朝着天坑的方向掷出去一件看不清样貌的东西,落地之后,原是一位色若桃花的翩翩佳公子。 天尊一眼就认出,这是犼君的魂魄所化,他眼神中既是震惊,也是不屑。震惊的是这陆离本在上清境,怎么能摆脱仙障,来到这里?不屑的是陆离“犼君化身”这个身份,始终觉得被割裂魂魄的犼君不过是个破落户。 天尊斜睨陆离一眼,轻蔑地说,“你不是在上清境吗?何时逃出来的?跟犼君一样,不受约束的孽障。” “什么?他是犼君的化身?”无山似乎没有见过陆离,但是对于“犼君化身”这个身份,她有点诧异。 炎江凌转头对天尊说,“天尊,本座让他出来的,鬼帝此番在归墟受过,很多事情,不能及时抽身来助,陆离既是遴选的新任鬼帝,虽然没有正式的接受仪式,但好歹也是一位正神。且不说他以前身份如何,这些年来,他在东华台修行,现在他的魔性已然尽除,心思恪纯,可堪大任。” 陆离朝着各位神尊以及鬼帝稽首,“见过天尊,圣母,拜见帝君。慕云兄,久违了。” 帝君的脸色似乎还是那么难看,“你去青丘,传本座法旨,九尾白狐,蛊惑烛龙,致无边灾祸,此罪当诛,念及九尾白狐乃天地灵物,修行不易,罚九尾狐堕入畜生道,与少昊君一处修行。待少昊君重归九霄之日,九尾狐可与其一同归来。” 陆离听到这法旨,有点心悸,“不会吧?堕入畜生道?那可是九尾狐,妖族之灵啊,怎么能如此草率?还要跟少昊君一同修行?帝君不是不知道少昊君与九尾狐的孽缘。” 炎江凌没有听到陆离的回应,便提高了嗓门,“陆离,你没有听到本座的话么?” 陆离回过神来,赶忙说道,“谨遵帝君法旨,小神这就去青丘宣旨。” 陆离刚要起身,却又被人叫住了,这回是圣母的声音,“陆离,我听说你最近去过冥海,不知那里的血莲花,是否绽放了呢?” 众人都惊住了,圣母怎么会突然问起血莲花? 陆离愣了一下,马上回复,“启禀无山圣母,那七朵血莲花,我,我,我不小心全部吃掉了。” 听到这句,炎江凌和天尊大惊,就连夏慕云都有点不敢相信。 “你可知,那血莲花凝结了黄泉冥海的怨气,你吞下那血莲花,相当于吞掉了冥海三分之一的怨气?”圣母又继续追问。 夏慕云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脸色,只有圣母一脸平静,看来她事先知情,之前装作不认识或者吃惊的桥段,也不过是客套罢了。夏慕云看到三位神尊各怀心事,而眼前这个陆离根本不惧三位神尊,这戏码,越来越有意思了。 “小神当然知晓,只是小神当时已经好几日不曾用过饭食,到哪冥海时,血莲花散发着有人的香气,小神忍不住采撷了一朵。谁知那血莲花不是俗物,竟然释放万条赤练蛇攻击小神。小神实在气不过,把那几朵血莲花连根拔起,全部吞进肚子里了。” 炎江凌冷笑一声,“狂妄,血莲花心化成的赤练蛇,本座都未必抵挡得住,你居然绕过他们,直接吞了莲花,而且毫无排异反应,看来,本座没有看错你。” “小神惶恐,的确是那血莲花……” 天尊本就厌恶陆离,这一番“狡辩”下来,天尊更是感到一阵阵痉挛,“如此德性,毫无廉耻可言,更不知法度为何物,摧毁血莲,使得冥海无镇守之物,此罪,帝君当如何处置?” 帝君接着这个话茬,对陆离说,“既然冥海无镇压之物,那么你传完旨,就直接去那里上任吧。赢勾久不安分,与什么人有勾连,做了什么,想必大家都十分了然。冥海不是法外之地,三千道灵符都不能换来赢勾的安分,想必是他不习惯住在那里了,那么就换陆离去吧,正好可以撤了那里的封印,让有能力的仙家镇守,也省得诸位仙家每百年的法力加持了。” 天尊紧接着说,“这陆离何德何能,可以镇守冥海?” 炎江凌转过身来,“二位神尊,本座知道你们心中所想,你且随我来。”他朝着陆离挥了挥袖子,陆离就飘然离开了。 三位仙尊翩然远行,不知去往何处,夏慕云一个人愣在天坑边上。 “怎么回事?当我不存在?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宓儿刚才提醒我,瑶妹在冥海,不若我先去把她救出来。”打定主意之后,夏慕云也晃晃悠悠往冥海去了。 银龙上位-1 云深道长去世之时,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勾陈幻化成云瑶的样子,意欲何为?云瑶为何会出现在冥海深处?且听笔者慢慢分解。 安信百货青浦店,云深道行带领一众弟子诵年往生经文,经文的功德筑起一道金色传送门,由门外的金甲神开路,眼见着那些从洞口走出来的一众冤魂怨灵走上传送之门。然而,怨灵恶灵的出现,破坏了这传送门,还侵扰云深,引得云深气血翻腾,当场吐血身亡。 想必诸位已经知晓,这云深就是帝君在人间的傀儡。云深身故,虽然帝君远在九霄,可他还是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个讯息。他收了自己附在云深身上的一魂一魄,准备离开瑶池宴会。站在他身旁的大司命心领神会,先行一步离开了九霄。 “无山,天尊,本座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能继续饮宴了。”炎江凌起身,朝着坐在对面的两位神尊辞别。在场的仙家很多,上八洞的仙家却没有来,他们不受帝君的约束。圣母是主,天尊和帝君以及一众仙家是客,而这么多仙家里面,只有天尊和圣母与帝君并尊。所以,炎江凌意欲离开,必定要向这二位辞行。 圣母看到帝君要走,便问,“帝君有什么要紧的事?连老身的饮宴会,都等不到结束吗?” 炎江凌微笑着对圣母回话,“无山,实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地狱之门不知被何人破了结界,怨灵恶灵没了约束,胡乱张狂,实在是刻不容缓。” “哦,既如此,老身与天尊就陪帝君一道去看看罢。” 于是就有了上回书说到了三尊并驾来到天坑的盛景。咱们此次不表三尊,只说这枉死的云深以及现场发生的事情。 且说大司命先行一步离开九霄,他之前接到了夏慕云传来的帛书,来传信的仙鹤在信令到达之时,就化作尘埃,消失在了茫茫九霄。他点指成火,那帛书就化作灰烬,被他丢进了弱水之中,随着那弱水化得无影无踪。 他此番先行一步,也是接了帝君的法旨,要去协助青浦的接引事宜。他在云端看到了暴毙的云深,混乱的现场,还看到了一路北上的女魃的身影。 他闭上眼睛,“也罢,其实我对帝君并无恨意,即便他为了重塑仙身,还留我在身边。但是对你,我有悔意,你此番作为,我尽力成全吧。” 他刚想按落云头,却被一个人喊住了,“少尘兄,这是要去往何方啊?” “原来是你!”姬少尘看到来人是勾陈,便停下了脚步。 “我听说了一个关于少尘兄的惊天大秘密,不知道少尘兄要不要听一听?” “哦,本座年长你几千岁,不知道你能知道本座的什么秘密?”姬少尘以为他会说女魃与自己的事情,疑惑是自己前些时日做过的错事,他动了灭口的心思,掌心开始运气。 勾陈早就发现了姬少尘的心思,他迅速神兽,按下了他的手,“少尘兄,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瑶池的珍馐美馔,玉液琼浆也不能抵消你的火气吗?你且听我说一说,说完,你再杀我不迟啊。动手早了,万一秘密泄露给整个精灵界和魔界的人,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姬少尘知道勾陈有天女散花的本事。所谓天女撒花,就是勾陈可以凭着一口气息,让消息迅速扩散到他掌控的精灵界和魔界。当年犼君被割裂魂魄的事情,能在一盏茶的功夫,传遍十方天地,这就是勾陈的厉害之处了。这也是为何,他到处蛊惑,惹得各方混乱,而受到的责难却只是大惩小戒,并不会动了根本。炎江凌虽然不齿勾陈的作为,可是勾陈的这个本事,却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钱,而且勾陈的存在,能够让炎江凌把握众主神之间的平衡。正所谓,下神拧成一股绳的现象,不是炎江凌愿意看到的,倒是各位勾心斗角,炎江凌使力弹压,这才是为君之道。 姬少尘冷笑一声,他心底里看不起勾陈这样的人,世故圆滑,小人模样,他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那么,你且说说,本座有什么秘密,竟是本座不知道的?” 勾陈嘿嘿一笑,伸出自己枯木一般的手,手中一颗湛蓝色流云珠熠熠生辉,华彩闪烁。 “流云珠?”姬少尘一眼就认出了这颗珠子,这是天地初开的时候,人鱼族的公主流云仙子的眼泪所化,传闻任何人都可以在这珠子里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堪比帝君的慧眼昆仑镜。只是这颗珠子只是在《十方纪》中有记载,关于珠子的故事也只是传说,真正见过珠子的人却鲜有听闻。 勾陈脸上笑容邪魅,他不疾不徐地说,“大司命果然见识广博,这就是人鱼之泪--流云珠。想当年,流云仙子一生无泪,却为伏羲氏痴情一生。后来伏羲氏婚娶女娲娘娘,流云仙子留下一滴泪珠,掉落在离恨海,化成这颗流云珠。后来这珠子散落在十方天地里,所幸被我拾得,今日拿给大司命看,也是为了让大司命活得通透,明白。” “本座从不信这颗珠子会有什么前世今生的说法,就算是有,也是对于凡人和普通天神精怪,对于高阶天神,它如何能知晓所谓的前世今生?本座从生下来就是银龙大司命,血统尊贵,岂容你这泼皮来玷污,胡乱编排?” “大司命不要着急去否定,是也不是,您把手伸过来,放在这珠子上,一探便知。”勾陈试图引诱大司命来看自己的故事。 姬少尘本就不想去法会帮什么忙,只是碍于帝君法旨,不敢不从。如今勾陈带来这么一个新鲜物件儿,看上去十分新奇,关于它的传说也是异常玄妙,不如试一下,就算没有传说中那样神奇也无伤大雅,大不了毁了这珠子和珠子的主人便是。 “那本座,就信你这一次,怎么试?”姬少尘并未表现出任何“渴望”的眼神或者神情,脸上倒是挂满了不屑。 勾陈让姬少尘伸出左右,心中默念自己的宝诰,然后勾陈才把珠子缓缓放到姬少尘的手上。“请大司命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流云珠的魅力吧。” 姬少尘应勾陈之言,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九天玉辅银龙大司命。”他在用心感受这颗珠子,他也想知道这珠子是不是真的如传说那样玄妙。 姬少尘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一般,进入了十几万年前,共工氏之乱时的天地间。十方天地一片混乱,恶龙频出,怪相迭生。少尘看到一条银蛇跟在几条黑龙身后,祸乱人世间,一会儿喷云吐雾,一会儿涎水横流,使得人世间尸横遍野,洪水肆虐。 就在恶龙肆虐之时,突然一道红光万丈的权杖出现在恶龙肆虐的天空里,几条恶龙登时化作污血一片。只有那条银龙看到权杖之后,迅速闪避到洛河河床上,也不知是权杖没有检视到银蛇的存在,还是那洛河水自带仙障,银蛇逃过一劫,避免了被肃清的命运。 那银蛇在洛河河床蜿蜒爬行一段时间,发现这河床十分宽阔,而且自带一座水晶宫,不知道是哪位仙神的洞府,虽然很久无人居住,不过纵蹄看上去还算敞亮。他瞧着不错,就略施法术修缮了一下,在这里盘踞下来。 那银蛇也算是修为不错,且在黑龙潭底修炼过一些时日,逐渐褪去了蛇身,修炼成了人形,只是蛇尾一直不能褪去。偏巧有一日,他看到西南方向五彩绚烂,天空被完美撑了起来,有人在源源不断输送五彩霞光到天际。银蛇幻化成其他野兽的样子,在洛河边上的山林打探消息,才知道是女娲练就五彩石补天,伏羲氏帮她撑着天际。 他自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是想快速增益自己的修为,伤害权杖的主--少阳帝君,为那几条恶龙复仇。为什么是伤害,而不是杀死呢?因为银龙知道自己的能力,以他目前的修行,他能伤害帝君已是不容易的目标,遑论杀死帝君呢? 没过几天,他听到蛇形同修的传音,根据他的能力判断,那蛇形的修为不在万年之下。于是,一个阴谋在他的脑海开始形成。他救下了那蛇形同修以及她奄奄一息的母亲,根据传闻,他判断出来,这是女娲娘娘和她的幼女宓儿。他自称是洛神,修为低下,为帝君迫害驱使,不得已避祸在洛河河床。他半调侃,半自嘲,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鬼疑云横生。他的话句句戳心,引得宓儿对少阳帝君心生不满,怨气暗种。 银蛇与宓儿每日耳鬓厮磨,互诉衷肠,竟然生出了情意,只是银蛇逢场作戏,心有暗鬼,而宓儿却将痴心交付。之前咱们已经讲述过发生了什么,此处不必赘述,只说那银蛇被宓儿的丹元珠伤害之后,变成一条干硬的蛇干,被洛河水的波浪推到了岸边。 银龙上位-2 银蛇变成蛇干之后,奄奄一息,任由河水卷到沙滩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他的几条恶龙兄弟已经化成污血,魂魄也被权杖吸入,只怕现在已经形神俱灭了,等待他的可能是一样的命运。 突然,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捡了起来,他的身体太虚弱,都不能睁开眼看看是谁把自己捡起。他只是觉得被那人藏在云袖之中,腾云驾雾,穿过不知道多少重天地,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时而寒气侵体,时而热气腾腾。但是在那人的袖子里,他觉得十分舒适,十分安心,浑然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竟然昏昏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周围金碧辉煌的墙面映得他眼睛都没法睁开。他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紫金钵盂里面。 “这是哪里?这是地狱吗?地狱居然是金光闪闪的。”他看看自己的身体可以活动自如,身上的伤口也被修复了。“看来真的是来地狱了,身体的伤口都没了,不知道这是阿鼻地狱哪一层。” 他顺着紫金钵盂的内壁向上爬,好奇地往外瞧着,却发现自己好像在一间藏书阁一样的地方,那屋子极宽敞,除了几个宽大的黑檀木书架之外,就是一个黑檀木的几案,上面简单放着几个书简,一座瑞兽金脑的香炉在悠闲地喷云吐雾。 他从紫金钵盂里面爬出来,爬下了放着钵盂的黑檀木桌案,沿着几案前面的一条飞星追月织云毯往前爬。他看到那屋宇非常高,金光灿灿,雕梁画栋,每隔几步就有一根两人合抱的盘龙金柱。屋顶上有帝君斩杀恶龙的油彩画,画面中的帝君伟岸高大,英勇无畏,恶龙皆被斩杀在帝君的权杖之下。 “莫非这是帝君居住的地方?”它刚诧异着,就听见有衣物窸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推门进入了屋内。 进屋的那人看到了在地上的银蛇,他小心捡起它,带回了紫金钵盂,“你这是要去哪里?你是好奇这是哪里,对不对?” 银蛇对着那人点点头,他看到那人面色冷峻,却非常好看,头顶的炎阳金冠熠熠生辉;他的衣服好像也格外考究,缂丝织就的霞衣,赭色的罩袍长长曳地。 银蛇心中想着,“莫非这就是那万恶的少阳帝君?” “你猜对了,本座就是少阳帝君。”那人脸上并无笑容,始终是冷冷的感觉,声音却是酥酥的。 “你能猜得透我心中所想?”那银蛇不敢相信。 “是的,这天地间有灵之物,我都能读懂他们的心中所想。”帝君随手拿起一本书简,不再说话。 “是你杀死了我的黑龙兄弟?” “是。” 银蛇确认之后,怒气升腾,一下子立起了蛇身,伸出头,咬了帝君的手腕,血从那齿痕里面流出,血液呈黑色,“炎江凌,我可是银环毒蛇,我的牙齿带毒,你活不过三个时辰。如今,我咬伤你,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帝君并不惊慌,他转过头来,“你是银蛇,却跟恶龙为伍,你能融入他们吗?” “那个自然不需要你来操心,你把他们化成污血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你摧毁宓儿的元丹,可知那是她万年修行所聚,你可知那是女娲娘娘的掌上明珠?” “我开始并不知道,后来她的随从,一条外形丑陋的鱼告诉我,说它是女娲娘娘的女儿,我才知道。” “你可知你修为平平,强吞她的丹元,对你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帝君这才看着那银蛇。 银蛇低下头,“我知道,我伤害了那个姑娘,还毁了她的丹元,不知她现在如何。恶事已经做下,我自是不悔,今日咬你一口,天神的血液对我也是重伤,我命不久矣,也算是还那姑娘一命。” “还算是敢作敢当,可是宓儿却因此恨毒了我,她听了你临终之言,你还把墨麒麟的鬃毛给她,也是坏了居心。”帝君并不去处理那被银蛇咬伤的伤口,他放下书简,面对着银蛇。 “那根本不是墨麒麟的鬃毛,那是我在周围山林里抓的一只黑熊的鬃毛,我哪有本事拿到墨麒麟的鬃毛呢?虽然手段很拙劣,不过已经不重要了,那姑娘信了。信不信也不重要了,你也快魂归九幽了,等着有下辈子你再去跟那姑娘解释吧。” “你还有什么不平的,可一并说出来,本座去了九幽,也可以帮你问上一问。” “没有了,其实在天塌地陷之时,我胆小怕事,并没有做什么恶事;你行事武断,所有来自地底和海底的怪物,全部收在权杖之内,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帝君冷笑一声,“因你没有杀生,权杖并没有收你,权杖有灵,这一点,希望你知道。” 银蛇也冷笑一声,“我本该命绝洛河,你为何救我?难道是为了给我讲经说道?” 帝君略施法术,将已经游走到手臂的毒血赶了出来,“你的毒,只能伤普通人,对于本座,不会有伤害。你也不是银蛇,而是银龙,我受你父亲之托,在乱世找到你,将你带回紫宸宫……” “不要跟我打温情牌,什么父亲?我一个海底怨灵所化的银蛇,怎么会是银龙?” “非也,你的父亲是古神计蒙,曾与伏羲氏交好,后来伏羲氏转世,他对本座有恩。在他身归混沌之时,他曾对本座说,他的妻子早亡,唯有一子,因为被恶龙掳走,几千年来杳无音讯。他们是神龙族,不会身死,之行为本座有帮他寻回儿子,好生教导。” “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吗?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要杀要剐,随便吧!” “你与恶龙为伍,不算罪孽,但是你摧毁宓儿丹元,罪不可恕,今日本座代你的父亲惩戒与你,你可服气?” 银蛇不屑地摇晃头颅,“随你便。” “那么,本座就罚你受天雷酷刑三百载,以慰藉宓儿失去的丹元,还有她陨去的芳灵。” “等等,你说那姑娘死了?” “是的,女娲娘娘使用万年法力,为那姑娘续命,本座护法刚刚回来,能不能醒来,就看这几个时辰了。” “那女娲娘娘,肯定不会饶恕我,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未知,你在天雷之刑时,好自为之。” 接下来的三百年,银龙就被绑在南天门的天雷法坛,每日受天雷劈身之刑。 三百年后,刑罚期满,银龙自以为惩戒期满,长出一口气。他朝着太行山麓的方向跪拜,希望那个姑娘可以平安无事。他离开南田凤,准备回洛水时,却被一缕红光给掳走了。 正是女娲娘娘,她卷走银龙,亲自施火刑,将银龙炙烤于洛水之滨。那是开天辟地的六丁神火,那火曾经将西方极乐世界的观音大士的杨柳枝烤成焦土一滩。那场火烧了七天七夜,银蛇的身子也化成了焦土,魂魄也只剩下一魂一魄,晃晃悠悠来到了紫宸宫。 炎江凌巡视归来,看到银龙的魂魄,掐指一算,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取出乾坤袋,将那一缕魂魄收了进去。 炎江凌到底是念旧之人,他把乾坤袋放到太液池中,吸收九重天外的仙气灵气。只是那六丁神火威力太过强大,银蛇的前世记忆已经全部炙烤殆尽,只有那一缕魂魄在太液池游走,修行。 太液池的湖水灵气充沛,银龙在湖水中修炼了几百年,渐渐修炼成了人形,只是法力低微。炎江凌每次出行到非常大的场合,都会带着他,除了听经论道,就是带他认识各路神仙,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他新任命的银龙大司命,身份尊贵,掌管除天神外其他九方天地的灵类的命运,丛生到死,从虚无到虚无。 心机勾陈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看帝君如何对我恩重如山,照顾有加吗?”姬少尘满脸鄙夷地望着勾陈。 “当然不是,大司命不要着急,您继续看啊。” “继续看什么?以后的事情,我已悉数知晓,何必要多此一举从你那里看呢?我看这流云珠,是可以知晓一些事情,本座也没有什么前世今生。”姬少尘挑了一下眉毛,“无非是一位从未蒙面的古神父亲,然后就是帝君的恩义了。” “你根本不是什么银龙,你的头上也没有角,你就是银蛇,你也没有什么古神计蒙这样的父亲,你就是地底的银蛇,被帝君置换了银龙的身子,而那六丁神火就是炎江凌亲自施法祭出的。” “为何流云珠……” “流云珠也惧怕帝君啊,帝君篡改的幻境故事,流云珠也不敢恢复,除非……” “除非什么?”姬少尘心中也有疑虑,如果有所谓的“真相”,他也想知道这真相。 “除非,您取到那十世阴女的血,加上您的血,这流云珠就会说实话。” “你不会是想用这个损招儿来骗取那十世阴血吧。”姬少尘多了一个心眼儿,他担心自己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我是天神,自是不需要那个什么十世阴女,这血现在在妖王那里,她与你素来交好,你们……” 姬少尘打断了他的话,“妖王也是天神,她并不需要那个什么女子,你不要信口胡说,栽赃陷害妖王。” 勾陈眼光狡黠一闪,“妖王是天神不假,可是自从那一役之后,妖王被贬九黎,元气受损,每三个月就要吸食人血来补益自己。这些,已经是十方天地公开的秘密了。如果不是妖王吸食的那些人,早就该死,妖王早就被鬼帝给缉拿了。哦,对了,妖王如何知道那些人何时生,何时死?这说起来,焉知不是大司命从中帮忙?” 姬少尘听到这句,心中一怔,他动了杀心,“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说罢,姬少尘猛地翻手,手化作龙爪,直接插进了勾陈的心脏,并且将那心脏给掏了出来,“银龙掏心,没料到吧,你想威胁本座,还太嫩了些。” 熟料,那没了心的勾陈化成了稻草人,从云端掉落了下去,真正的勾陈却站在不远处看着大司命,“姬少尘,你终于露出了恶龙的本来面目,我看你怎么和帝君交代。” 姬少尘抬头,看到了炎江凌坐在墨麒麟上,面无表情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幕一幕,他轻叹一口气,按落云头。 他来到帝君庙,来到主持的房间,看到了云深的灵柩停在那屋子的正中央。“云深,你遭逢这一遭,本座对不住你。” “帝君,圣母娘娘和天尊在云端,天坑有异,你要不要带着圣母娘娘去看看?” “你不好好弹琴止恶,还有心思给我传音?一会儿可带无山来看看白后卿的那些勾当。” 于是就有了三尊齐齐驾临天坑,止恶灵,迎祥和的盛景。 三尊结束完天坑之后,去了青浦,看到了令人瞠目的一幕:稀薄的阳光照在安信青浦的上方,这本来应该是是酷热的农历七月。那个巨大的献祭法阵在云端看得非常清晰,白后卿的法身—一具巨大的僵尸,站在那个法阵的死门,接引着从那个法阵镇压的恶灵和冤魂,他祭出手里的锁魂□□,那些冤魂恶灵齐齐进了□□之中。而法阵轮回门两旁的金甲神呆若木鸡,完全不顾接引仪式异常的表现。如此形容,想必是被人失了法术,失了心魂。 无山圣母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她实在不敢相信,平日里谦卑温和的白后卿,居然在做接引恶灵的事情。她听说过万灵阁的事情,也听说他做过一些灵类在万灵阁质押灵体,但是总体也不会破坏十方天地的秩序。但是这次,他竟然伤害鬼帝派来的金甲神,公开接引魂魄至锁魂□□,实在是德性败坏,乖张至极。 无山轻轻拂袖,唤醒了金甲神。金甲神看到云端的三尊,纷纷跪地,吓得浑身发抖,大呼“失职。”三尊并不怪罪,只是示意他们退下。 无山伸手借来一缕惨淡阳光,朝着后卿的法身引了过去。那法身看到阳光后,方才抬眼,当他看到三尊皆在云端时,大惊失色。身在万灵阁的白后卿的本尊匆匆赶到,来到云端。 “拜见母亲,拜见帝君,拜见天尊。”白后卿朝着三尊行礼。 帝君和天尊站在一边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无山圣母,看她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些事端。 “后卿,你为何这样做?”无山施法,讲那些进入□□的冤魂释放出来,通过轮回之门,由金甲神的接引之路进入夏慕云设计的归途。 “母亲,后卿不愿解释,也无从解释。”他擎着锁魂□□,“后卿跪请三尊责罚。” 无山圣母看到白后卿并不辩解,低声叹了一口气,“后卿无言辩驳,无山教子无方,我二人愿受帝君责罚。” 天尊点点头,看着帝君。 炎江凌面无表情,淡淡地说,“后卿君,你本是犼君两分魂魄感应到圣母所化,本座与上清境诸神,本以为你可以接受圣母仁德的感化,谁想你私自设计万灵阁,并在万灵阁质押灵体,干扰十方天地正常的轮回秩序。你既对万灵阁情有独钟,本座就用万灵阁来惩戒你。本座赐你永镇万灵阁,遍尝万灵噬魂之苦,你可认罚?” 听到“万灵噬魂”,白后卿颤抖了一下身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多谢帝君恩典,小神领罚。” 炎江凌轻叹一口气,他摊开手掌,手中出现一张符咒旗,“这是杏黄旗,本座会将它张贴在万灵阁的九层之上,待九月初九那日生效。”说罢,那杏黄旗晃晃悠悠朝着万灵阁的方向去了。 “无山,本座此番安排,可好?” 无山圣母神色暗淡,她虽心疼后卿,可后卿今日作为,三尊皆是见证,而且那万灵阁也是经不住推敲的腐朽,没有让后卿灰飞烟灭,已是帝君恩典了。她点点头,“帝君赏罚分明,十方天地定然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天尊拈须微笑,“无山声明大义,不庇护幼子,此情可嘉许。” 帝君点点头,“此番接引仪式,慕云君虽在归墟受难,可依然抽身亲临。慕云君镇压天坑乱象有功,接引冤魂功德无量,本座有心与无山以及天尊商议,是否可减轻归墟受过的刑罚?” “这?”天尊迟疑了一下,“慕云哥哥虽是我的徒弟,可我不敢求情,不敢宽严,但凭帝君做主。” 无山心知后卿此番,回天乏力了,慕云哥哥此番功勋卓著,况且他也是自己的一个儿子,由他来护佑自己,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她点点头,“无山无他,后卿作为,是我教子无方,我无心理事,回九霄思过去吧。”说罢,无山轻轻施礼,离开了。 白后卿看到母亲离开,也拜别了两尊,朝着万灵阁方向去了。 “天尊,既然无山无异议,那么就让鬼帝受刑到他继任之时吧。” 说罢,帝君也离开了那个云头,飘飘然远去了。 出师未捷 且说那法会因为云深的去世,不得不提早结束,虽然有屏障遮蔽着,现场的客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邵清波告诉云瑶,说他会送云深的遗体回帝君庙,商场这边由云瑶先行看着。 这个云瑶正是勾陈幻化,她当时正在□□去蛊惑大司命,险遭毒手。待他入定之后,邵清波已经走了。 勾陈吩咐人撤了法会的支应,自己在商场溜达着,看到现场也并无邪灵,“看来,天坑之乱已经有人平息了,想必妖王已经得逞,赢勾掳走了那个女人,我也算圆满了。还好,我没有卷进去,我还是回去吧,做人得有做人的架势。” 勾陈从商场走出来,本想去冥海看热闹,不过他掐指一算,赢勾可能大难临头,自己还是不要蹚浑水了。于是转身,朝着云瑶公寓的方向去了。 她回到公寓,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怎么样啊,我看新闻了,商场头一天,势头不错啊,我看你们还支应了法会。” 勾陈跟云瑶习惯不一样,她正襟危坐在一把椅子上,“父亲,法会还算顺利吧,商场秩序井然。” 老纪当然没有听出来异常,“你邵伯伯去世前,给我发了一封信函,他之所以愿意跟咱们联合,是因为想跟咱们更进一步。” “怎么更进一步?什么意思?” “啊,云瑶,我知道你很排斥则个事情,但是这个事情,我必须跟你说,你和清波……” “哦,父亲是想说订婚的事,对吧,我同意,我愿意嫁给邵清波。” 老纪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云瑶,你说你同意了婚事,不再反对?” “是的,邵伯父已经去世了,这段时间我也感叹世事无常,我不想发生‘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老纪狂喜,说会尽快来东海,跟邵家商量一下婚事。 勾陈眼神魅惑,而邵清波的电话翩翩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 “你能不能陪陪我,今天的事情,把我吓坏了。”云瑶声音酥软,带着幻声。 邵清波本来想说云深遗体安排的事情,可是听到云瑶的话,他有点诧异,“你害怕?” “是啊,小邵哥哥,来陪陪我,好吗?” “嗯?你怎么了,纪云瑶?芮华找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过去了。” 勾陈想再次做点什么时,他听到夏慕云的千里传音,“还没有酿成大错之前,你先回精灵界吧,本座不会追究你。” 勾陈立刻慌张起来,但是嘴便却不饶人,“你还在归墟受罚,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我不干涉你,你们家帝君对纪云瑶是什么样的情愫,你可知道,如果他知道,你借着她的皮囊做了有辱她清誉的事情,你看看帝君会怎么对你?女青和赢勾的下场,你不要忘了。” “少来吓唬我,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勾陈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刚要躺在沙发里,却被一双枯树枝一样的手扼住了喉咙。 “你们家帝君没跟你说吧,穷奇打破之后,本座的法力十方天地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我即便在归墟,擒拿你也是轻而易举。你如果现在离开,我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咱们还是上下属;如果你执意留在那里,那么就派你去陪伴辟邪神虫了。” 那扼住他喉咙的手,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是天神,他是不会死亡的。但是听到辟邪神虫,他浑身颤抖,那辟邪神虫吞噬魂魄,根本不分十方天地,只要是到嘴边的,它就一概吞了,而且迅速消化;如果辟邪神虫吞了他,任是神农再世,也不能将他恢复了。 “你敢?”勾陈仍然不服气。 夏慕云并没有再说话,只见一根冰锥直接穿越而来直接刺进了勾陈的胸口,瞬间鲜血涌出,浸染了沙发的靠枕。冰锥过后,勾陈被拖着,离开了那件屋子,具体去向如何,咱们后面再表。 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身在冥海的云瑶本尊并不知晓。 她在冥海深处的一间水晶房子里,此刻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源,她感到压抑,害怕,幽闭恐惧症开始发作。“有人吗?有人吗?”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她晃动灵戒,“灵戒啊灵戒,我这是在哪里啊?你救救我吧。” 这里要说一下冥海这个神奇的所在。 冥海位于北冥天池之北,那里常年黑夜(其实就是极夜),只有绿色的地狱之光(极光)照耀着冥海。冥海有多大?没有人测量过,只有一只叫做精卫的鸟曾经想飞过冥海,却因为体力不支,葬身冥海。冥海的波涛有多汹涌?极寒之地,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居然不能阻挡冥海的波涛。有地理爱好者亲眼看到冥海的血水掀起十长高的巨浪,以至于地狱之光都被映成了血色。 嬴勾本来是守护黄泉冥海的天神,是上古的天神,奉帝君之命镇守冥海。赢勾法力高强,为人耿直,帝君大战蚩尤之时,冥海的怨灵蠢蠢欲动,都被赢勾镇压下来。但是,命途多舛,犼君的魂魄被帝君割裂之后,有两分北上找到了赢勾,与他合二为一,让他彻底堕落无边血海。帝君知悉这一事情之后,联合十方天地各位主神,共同驱动三千道灵符,将赢勾镇压在这里。赢勾反抗过,掀起冥海无边波涛,血海汹涌,可是反抗也是徒劳,只是徒增自己的罪孽。帝君震怒,直接削去赢勾的顶上三花,废除它身上的天神法力,封印了犼君的魂魄。也因为赢勾无法术傍身,帝君为了保障其安全,就给冥海施加诅咒,黄泉冥海方圆千里以内,法力不会发挥作用,只有帝君和三清上神才可以在黄泉冥海施展法术。 说回在冥海深处囚禁云瑶的那间水晶房子。那个水晶房子是赢勾亲自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存放他偶尔从十方天地穿梭时带来的奇花异草。他刚把云瑶带来时,考虑到她凡人体质,受不了冥海的血腥气和极寒的气温,就把她放在这个水晶房子里。只是这水晶房子,只有他在才能开启,其他任何人均不奏效。他靠近这水晶房子,房子的光源—水珊瑚才会发光。 突然,眼前一道强光照射进来,让云瑶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她的手被捆着,不能自如活动。“谁在那里?救救我吧。” 一个声音传来,“这下好了,没人跟我抢了,妖王盗走你半斛血,我掳来你整个人。大护法因你身受重伤,被封印住魂灵,今番我将你毁了,也算是为大护法报仇雪恨了。” 俄而,囚禁云瑶的地方好像周围无数个光源齐齐发光一般,云瑶看到了周围的环境,那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屋子,四周有各种珍奇异宝,当然也有许多海带水草。云瑶看到一个浑身紫色的老人走近了这间屋子,那人紫色的衣袍,紫色的面孔,紫色的须髯。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在海神祭典之前见过他,是夏慕云召唤他出来的。 “海神,您是海神,海神救我。”云瑶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声地呼喊。 谁料,海神竟然直接伸出舌头,那舌头跟临江仙作怪的蛟魔一样,长着像针一样的触角,吸附在云瑶的颈间,开始吸血。 云瑶心中有一万图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心中暗呼,“完了,上次侥幸逃过,这次是要被做成木乃伊了。” 谁料想,刚吸食几口的“海神”突然像被什么给灼伤一般,停下了舌头,紧紧捂着喉咙。 “你,你的血不是十世阴血,你不是那个十世阴女!”“海神”捂着喉咙,气急败坏离开那水晶房子。 对,这个所谓“海神”就是赢勾,他听了勾陈的话,专门为云瑶准备了一个水晶屋子,防止云瑶“缺氧”致死。他知道妖王去血池盗走那半斛血,就去找妖王理论,可是妖王根本不愿意与人均分那来之不易的阴血。赢勾受困于三千道灵符,不敢与妖王抗衡,负气掳走了法会上的云瑶,留下勾陈假扮云瑶,留在法会现场。勾陈还没来得及告诉赢勾,那云瑶体内的血是夏慕云的天神之血,赢勾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勾陈只好等夏慕云走了,再急急赶去冥海,跟赢勾说明情况。 然而,勾陈却被夏慕云带走了…… 冥海纷争 纪云瑶看到赢勾被自己的血伤了喉咙,气急败坏,来到水晶宫的偏殿,怒砸了几件奇珍异宝,“勾陈小儿,竟然误我,如今血莲花被一个不知名的散仙给吞掉了,那十世阴女的血也不是我所欲求之物,可恨,可恶。” 且说勾陈被带离公寓之后,夏慕云无心惩戒他,在他离开公寓之后,惩戒几句,就放开了,只要他不再做坏事,他还是精灵城主。他等到夏慕云回归归墟之后,才急急忙忙赶到了冥海。 而赢勾气急败坏之时,勾陈正好赶来,他满脸堆笑,对赢勾施礼,“海神息怒,海神息怒,都是小神不是,没来得及跟您说清楚,您就贸然吸血,害得您伤了嗓子。” 赢勾嗓子已然沙哑,那血的灼伤实在剧痛,“你说,现在怎么办?” 云瑶看到勾陈,想起来自己与他有心灵互通,于是便喊,“勾陈,勾陈救我。”然而,她不知道,帝君已经抹去了她跟勾陈的心意相通。就算此时勾陈可以听到云瑶的呐喊,也断断不会伸手援助的。 勾陈抬起头,眼中闪过狡黠,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海神,那血莲花是指望不上了,这十世阴女似乎也不起作用,不若……” 赢勾并非毫无心机,他看到勾陈欲言又止,就知道他心中有了鬼主意,只是不知道这鬼主意是否对自己有利,“不若什么?” “不若,海神低头认错,跟帝君说,这一切都是妖王指使。妖王以送妹妹上刑场为由,蛊惑烛龙,破坏天坑结界,释放妖灵,已是重罪;再者,他盗走十世阴女之血,鬼帝也不会放过她;她这么些年来,私自集结将死之人的肉身到一处,破坏冥界往生规则,帝君早就知晓,如今加上这一桩,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您觉得呢?” 赢勾思忖着勾陈的话,正要动摇之时,有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火朝天的?” 来人手摇琉璃乾坤扇,颈间一串砗磲珠子,头顶的紫金东珠冠格外耀目。此人正是夏慕云。 云瑶看到夏慕云,大声的喊,“夏慕云,救我,救我,我就在你面前的水晶房子里。”她喊到嗓子嘶哑,夏慕云却仍然感知不到。 “拜见鬼帝大人。”勾陈与赢勾齐齐下跪施礼,朝着夏慕云施礼。勾陈害怕夏慕云折返回来惩罚自己,吓得魂不附体。 夏慕云并未搀扶,而是收了扇子,放在手心,“二位不必多礼,我来冥海,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勾陈给赢勾递了一个颜色,赢勾似乎明白了,不敢说话。 “城主,你也在这里,是来串门吗?”夏慕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勾陈,眼神中仿佛有归墟冰锥的温度,寒气阵阵。 勾陈佯装轻松,“是啊,串门,串门,久不见海神,就来看看。” “看海神怎么发怒吗?我看这周围的紫珊瑚,似乎是刚刚被打碎的样子。”夏慕云望着偏殿陈设的削掉一块的紫珊瑚,“啊哟哟,好可惜啊,这么珍贵的物件,放在归墟,也能帮我点个亮呢。” 赢勾赶忙脸上堆笑,对夏慕云说,竟然不顾自己的喉咙有损,声音嘶哑,“鬼帝说笑,您要是喜欢,我送您一株紫珊瑚,跟您的紫袍很是称得起。” “哦,赢勾,你的嗓子是怎么了?莫非是热伤风?这七月流火,你可别贪凉啊。” “是,是,是,是热伤风,这水晶宫似乎也不能避暑。” “本座听说,这冥海海沟的血莲花,被一个不知名的散仙给吞了,这么久的怨气灌溉,不知道这散仙能不能消受得起啊。”夏慕云脸上似有惋惜的意味,幽幽地望着赢勾。 赢勾脸上也似有惋惜的模样,其实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不由得悲从中来,“委实如此,听说他还是心遴选的鬼帝继承人,如此德行,如此行径,当真是德不配位啊。可怜那血莲花,几千年才开一次花,竟被活生生给吞了。” “你放心好了,若是那厮无福消受血莲花,血莲花会将他撕裂的,花瓣花茎会灼伤那厮的五脏六腑,你就擎好吧,没几日,那血莲花就会乖乖跑到冥海海沟那里,帮你继续镇压怨气。”夏慕云扯开扇子,兀自扇了起来,“不过,话说会来,本来帝君的法旨是你不能离开冥海一步,那血莲花没了,为了不让怨气四溢,只有劳烦你,常驻冥海,辛苦些了。” 赢勾慌忙回应,“那是小神职责所在,不辛苦,不辛苦。” “无衣伤势如何,本座是否可探望一二,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赢勾听到这句“问候”,凄凄艾艾起来,眼角竟然挂了泪珠,“小神多谢鬼帝大人牵挂,无衣他……他还没有恢复,小神法力低微,不能解开封印,实在是无能。” “是何人所为?可有线索?” 赢勾摇摇头,“小神只知道那人法力极高,那个巨大的结界,小神也不能看穿。就连无衣本人,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哦,这十方天地,竟有无衣不认识的而且法力高强的神祗?”夏慕云早就料算到,那是陆离所为,而且受了帝君的授意,不过他还是装出来一幅迷惘的样子,“会不会是盗走血莲花的那个?” “这个,小神不知,倘若真的是那人,十方天地,恐遭劫难无数啊,仗着自己有几分法力,全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吞噬了血莲花,难保不会嗜杀成性,危害十方啊。”赢勾的忧虑倒是有几分道理,站在他的立场,如果让这个陆离当上九天鬼帝,那么他掌管的地方,将会闻之色变,稍有不满意,就会被陆离铲除,这当真是令人惊惧。其实他细想起来,夏慕云也不是什么善茬,光他在幽冥豢养的那些冥兽,足够让十方天地闻风丧胆了。而且夏慕云本人就是饕餮,传闻他这些年吞掉的恶灵怨灵不计其数,不知多少生灵永远地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夏慕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天,赢勾和勾陈费力地应对,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 三千灵符 夏慕云在冥海,法力不能施展,他强压着焦虑的心情,装作淡然的样子,望着赢勾,“本座听洛神说,你掳走了那个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不知你把她囚在何处?” “鬼帝这话,小神听不明白,那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小神知道她与鬼帝的关系,怎么敢掳到冥海来呢?”赢勾辩解,脸上毫无慌神,十分坦然。 夏慕云取出自己的灵光镜,交融了瑶池水镜的法力,镜子在水中也金光闪闪,“这个镜子呢,跟随本座多年,那个女子身上流淌的是本座的血,如果本座滴一滴血到这镜子,这镜子就会告诉本座,那个女子身在何处。如果真的是在这冥海之中,帝君也会知晓,他对这女子,也是痴心一片啊。” 赢勾才不会相信夏慕云的镜子能在冥海深处施展法力,更不会相信帝君会痴心一个凡人女子。他继续狡辩,“小神惶恐,小神真的不知道您说的那个女子的下落。” 云瑶叫喊到没有力气,想弄破手指,让血流入灵戒,可是却动弹不得。那束缚她的海带好像自带弹性一般,她怎么活动都不会伤到自己,就是不能挪动自己。 她看到夏慕云跟那两位谈笑风生,却无计可施。 夏慕云刺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滴入那灵光镜,灵光镜却毫无反应,“帝君啊帝君,您让这冥海镇压赢勾,也镇压诸神法力,不知是福是祸啊。” 赢勾诡诈一笑,“鬼帝,小神早就说了,没有囚禁那个姑娘,您不信我不打紧,难道您还不信灵光镜啊?” 夏慕云满脸尴尬,满脸无奈,“那就是本座误判了,本座出来也时辰不短了,归墟怕是要开始召唤,本座先行离去,你好自为之吧。” 夏慕云正欲离去,忽然转身,“赢勾,这冥海的符咒是帝君亲自画就,那陆离却能够在这样的所在吞掉你的血莲花。这说明,那陆离的法力不在你我之下,甚至不在帝君之下,今日本座是好意提醒你,如果陆离亲自来营救那女子,怕是你要大祸临头。” 赢勾早就厌烦了夏慕云假惺惺的样子,他不禁冷笑一声,“鬼帝,你与其担心那个被你换了血的女子,不如担心一下血池中,你存放的半斛血吧,那才是十世阴女自己的血。” 夏慕云一怔,自己担心云瑶安危,竟然忘了那存放在血池的半斛血,若是被别用用心的人盗去,后果不堪设想。夏慕云闻言,匆匆乘坐仙贝船,离开了冥海。 就在夏慕云刚刚离开冥海后,宣旨归来的陆离跟随帝君一道,来到冥海上方。 “陆离,你看这冥海的波涛,充满怨恶之气,随时可能会反流。”炎江凌冷冷地望着冥海。 “帝君,您是怪我吞了那血莲花?” 炎江凌依旧面无表情,“那血莲花,就算你不吞,鬼帝也会吞了,给你或者给鬼帝,都是一样的。” “鬼帝刚刚离开冥海,好似一无所获的样子。”陆离揣测着夏慕云为何悻悻离去。 “夏慕云的法力,可以在冥海施展,只是现在他有归墟的冰锥在身上。冥海的尽头是归墟,夏慕云自然受冥海束缚,不能施展。” 陆离恍然大悟,“所以,鬼帝还不知道自己本可以在冥海施展法术?帝君知晓鬼帝来冥海所谓何事?” 炎江凌冷笑一声,“我此行也是为同一件事。对于赢勾的作为,你怎么看?” “小神,跟帝君一样的想法。”陆离狡黠一笑,心里思忖着帝君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 “喔?你如何知晓本座怎么想?” 陆离望着冥海的波涛,“帝君肯定是想让这冥海恢复往日的平静,帝君苦心,苍天可鉴。” 炎江凌脸上表情不可捉摸,不再说话。 陆离朝着冥海喊了一声赢勾的法名,“冥海主司赢勾,接帝君法旨。” 须臾,只见赢勾缓缓出海,跪在海面上,“赢勾跪拜帝君。” 炎江凌并不说话,而是挥手在冥海上空播洒出一纸法旨,陆离将法旨读了出来,“冥海主司赢勾,不顾冥海三千道灵符约束,擅自离开,助纣为虐,春城锁魂大阵,勾取生人魂魄,其罪当诛。中元法会,赢勾又掳去凡人女子到水晶宫拘役,实在是枉顾天条法度。本座罚你永镇冥海不变,外加一道天网灵符,永世不得出海一步,若出海面,魂飞魄散。”陆离停顿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继续念道,“仙r’r’r’r师陆离,甚悼尔之,功法卓越,可堪重任。兹任命陆离为冥海主司,监管幽冥,待鬼帝正式继任大典后,再行安排。” “赢勾接帝君法旨。” 陆离也跪在冥海之上,“陆离何德何能,不敢接帝君法旨。” 炎江凌十分不解,“难道,你还心心念念鬼帝的位分?” 陆离不承认,也不否认,一言不发,跪在那里。 炎江凌沉思一会儿,对着赢勾说,“至于无衣,本座不允许他再作恶,既然都安息了,就不要再醒过来了。你去吧,本座此来……” 赢勾知道炎江凌次来是为了那个水晶房子的女子,便跪拜道,“帝君少待,小神这就去。”少时,赢勾便将云瑶从冥海海底带了出来,交给了炎江凌,随后俯身钻入了茫茫冥海。 云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看到炎江凌,还是有一点安全感在心头。炎江凌没有再理会冥海的事情,他拉着云瑶的手,离开了冥海。陆离既然被安排了冥海主司的位置,也不敢再走动,虽然他不太情愿进入冥海,这里太压抑了,他的个性不是耐得住这压抑沉闷的。他带着帝君的法旨,要让那个大护法无衣永远安息,他只得跟在赢勾身后,进入冥海。 炎江凌抱着云瑶,将她带回了东海的公寓。 他想去触碰云瑶的脖子,那里被赢勾吸食了一下,有一个伤口,不再流血,但是依然有点隐痛,他的手刚碰到那里,云瑶刻意躲开了。 他平静地说,“你的脖子,是赢勾伤的,我帮你磨平了痕迹,你现在可还有灼痛的感觉?” “不敢劳烦帝君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是报答不完。”云瑶看着窗外,并不直视炎江凌的面容。 炎江凌本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的脸庞,安慰一下她受惊的心,听到她这样说,他也并无愠色,他直直盯着云瑶的脸,“我依稀记得,春寒料峭时,你初见我,心悸的样子。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云瑶蜷缩在一处,“不敢有情愫,或许刚开始的时候有那么一点悸动,但是随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这些情愫,也被消磨殆尽了。” 炎江凌叹了一口气,“也罢,你既然与我这样生分,那便如此吧,珍重。” 炎江凌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云瑶的一句话打断了,“我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感兴趣。”云瑶在海底待得时间不短,乍然来到陆面,有点晕乎,她窝在沙发里,“多谢帝君大人救命之恩,帝君请回吧,我会守口如瓶。” 云瑶看到炎江凌身影消失,暮色深沉,便倒在沙发里睡着了。这几日在冥海深处,她的确受到一些惊吓,不过自从灵戒附体之后,她经历的怪事太多,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了。 炎江凌守在她的公寓里,用仙障护住,防止那夜游神布下让她惊惧的梦境。在她熟睡之后,他轻抚她的脸庞,“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我心知你心念夏慕云,也知你记忆恢复,我不强求你,也不强求感情,只愿你平安喜乐过完此生。” 他轻叹一口气,“我已经寻了理由,将夏慕云释放,还有一个月,他就恢复了自由身,倘若你真心悦他,我不会阻拦。” 看着云瑶熟睡之后,炎江凌离开了公寓。 血池之乱 且说夏慕云离开了冥海,急匆匆赶往血池地狱。就在他行将到达血池边上的时候,归墟的冰锥开始追刑。他不禁感叹,“冰锥啊冰锥,今天我能不能告一天假啊?今天我可是要处理公务啊。” 夏慕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冰锥只有行刑,并没有将他拖回去,“呀,难不成归墟能感应到血池有难?”他还不知道,帝君已经撤了他的归墟之刑,冰锥穿心并没有减少。这冰锥穿心之苦也只需要维持到九月初九,他就恢复自由之身了。 夏慕云顾不得冰锥之后的曲折,他忍着剧痛,摘掉身上受刑的冰锥,一路身子滴血,顺着冥河逆流而上,跑到了血池边上。他一路观察冥河中那些恶灵和冥兽的状态,冥兽形容凶恶,对那些堕入冥河的魂灵或啮咬,或剥皮抽筋,或穿心裂肺。冥河河水浑浊如血,滚烫鼎沸,河水之中除了冥兽,还有数不清的虫蛇,腥味顺着蜿蜒的河岸飘出,久久不散。夏慕云为了让这些冥兽虫蛇不能修行成精,除了定期弹奏凤鸣琴之外,每隔百年就会在冥河播撒噬魂粉,专门噬取那些冥兽虫蛇的魂魄,防止他们做大。近万年来,这一招很奏效,除了一些夏慕云或者帝君认为有必要存在的冥兽灵兽之外,其他的冥兽虫蛇只会执行指令,并不会有思想和精气神,这也是统御幽冥界的手段之一吧。 他到达血池边上时,看到血池瀑布依旧滔滔,但是池水却如死水一滩,毫无往日的浪涛翻滚的迹象。岸边的彼岸花也被人连根拔起,花瓣泣血,奄奄一息。夏慕云施法,恢复了彼岸花的气息,紫光闪过之后,彼岸花又招摇起来。 夏慕云跳到血池之上,掌心拍打池水,他看到水面上映照出池底景象,将臣仍在地牢封印着。“还好,他没有逃走。” 他再次拍打水面,水中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水坑,藏在此处的琉璃斛不见了踪影。“糟糕,瑶妹的血被盗走了。” 夏慕云跳到岸边,对摇曳的彼岸花说,“彼岸花,是谁盗走了琉璃斛?” 彼岸花摇曳着,花瓣上方出现了被拔起来之前发生的景象。一位满身赤色衣服之人潜入了血池地狱,虽然面部被云雾遮住,不过看着身形,似乎是女子。那人盘着头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锦霞□□,应该不是一般的仙神。那人身上并没有法器,而是赤手空拳将彼岸花连根拔起,彼岸花的花瓣划破那人的□□,划破了那人的手臂。夏慕云不禁冷笑一声,“彼岸花啊彼岸花,看来这人的法术极高,而且熟悉彼岸花地形,布防,要不,人家怎么会准确地知晓琉璃斛所藏之处?还好,你的花瓣有毒,可以使人致幻,那人就算抢了这血去,也不敢马上做法,会走火入魔的。” 夏慕云在岸边踱步,思忖着这人到底是谁,赢勾似乎知道,但是要他说出来,似乎不易。“这人喜欢穿赤色衣服,能自由出入血池,且不怕彼岸花的魅惑之术,这几个条件都具备的,十方天地的神仙可就太多了,这让我怎么找啊?和赢勾又勾结?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沿着血池边走,听着血瀑布浊浪飞溅,涛声震天。他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了眼睛,那是一枚赤色龙鳞。夏慕云捡起那鳞片,拿在手中端详着,“龙鳞,赤色龙鳞,这十方天地,赤龙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而且都是戴罪之身,在不同的地方镇压着,会是谁呢?” 夏慕云想把龙鳞收起来,却发现那龙鳞开始变得暗淡,赤色渐渐地消失了,变成了银色。 “是姬少尘?”夏慕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自己手里的的确是银龙龙鳞。 “难不成,又是跟春城聚魂一个套路?大司命假冒妖王作乱,妖王背锅?可是春城有赢勾和大护法的份儿啊,不知道这儿有没有?” 夏慕云转身又想,“不对啊,少尘兄这会儿跟帝君在一起,从九霄殿到血池边,找到机关,取出琉璃斛,大败彼岸花,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就在此时,摇曳的彼岸花突然发声,“主子,是妖王。” 夏慕云吓了一跳,“天哪,你会说话?” 这一万多年,彼岸花从不发声,怎的今日说话了? 一个活泼轻快的声音传过来,“嘿,我说,这才一会儿没见,就记不起我的声音了?” 夏慕云这才反映过来,“我就说嘛,彼岸花虽有灵,但是在血池的噬魂粉还是有作用的,怎的突然开口说话啊。” 原来是宓儿,只见她一袭紫色衫子,活泼明丽,明眸善睐,“我正好看到了,是妖王做的,那个鳞片的确是大司命的,不过可能是大司命心有愧疚吧,故意做了这一出‘声东击西’,让人看出‘幕后真相’。” “难不成姬少尘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冒充人家做了很多坏事,现在又来帮人家一把,结果还被你发现了?”夏慕云揶揄的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言辞。 宓儿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不满不可思议,“的确如此,炎江凌可能是眼瞎了,很多事情竟然选择性失聪失明,他就是这样治理十方天地的吗?” 夏慕云赶紧摆手,“宓儿姑娘可不要这么说,咱们可不敢背地里议论帝君啊。” 宓儿哂笑一声,“少跟我装三从四德,你明目张胆要了帝君的妻子,这可比背后议论他厉害多了吧。” 夏慕云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小神不敢当啊。” “不敢当,敢做就行了,慕云哥哥,哈哈哈哈哈哈。” 夏慕云苦笑一声,“好了,不要打趣我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追回那琉璃斛,如果妖王真的饮下那半斛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且慢!”宓儿制止了他,“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凡人了吧?” “什么意思?”夏慕云被这句给问懵住了。 “字面意思。”宓儿狡黠一笑。 “好了,那个女子的血有什么效用,你最是清楚。”夏慕云提醒宓儿。 宓儿点点头,“可是这会子,恐怕,她早就饮下那斛血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阻拦一下?” 宓儿拍拍手,抖抖衣服,“我就是要看好戏啊,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妖王姐姐趁着这次七月十六的血月,再次练成火灵珠,然后一把火烧了紫宸宫,再烧了九霄殿,这样我才觉得解气。” “宓儿,你……你糊涂啊。”夏慕云并没有时间去跟宓儿掰扯对错,而是直奔九黎去了。 重聚灵珠 果然,宓儿的预料是对的。 女魃带着那琉璃斛到达九黎之后,火速命人布下了仙障和毒虫阵,并且让十六个当家的大妖怪来护法,协助她重聚火灵珠。之前在地狱之门,她的那颗几乎没了法力的火灵珠只能当做辟火珠使用,如今,她需要使用那十世纯阴命格女子的血,增益自己的法力,重聚一颗火灵珠。 九黎的巫妖阁内,一座巨大的法坛已经筑好,法坛内充满了纯阴命格的人血,不知道是女魃从何处寻得这样多的鲜血,也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血遭殃。就在这鲜血的滋养下,一盏琉璃斛居于正中,琉璃斛众盛放的就是那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的鲜血。那琉璃斛是无山圣母所赠,在月光之下,洁白如玉;在阳光下,霞光万丈;在那血池中,则呈现出殷红如血的颜色。盛放在这琉璃斛中的东西,可保千年不腐,也正因如此,夏慕云才会将鲜血盛放在琉璃斛中。本来夏慕云想着抽时间去给云瑶把血换回来,可是一来二去竟然耽搁了,这才被别有用心的人盗去了。 女魃掐算着时间,七月十六昏时如约而至。 巫妖阁的灯火在昏时齐齐点亮,整个大厅如同白昼一般,众妖开始围绕法坛打坐护法。昏时一刻,妖王的万蛇王座开始金光闪现,一条巨大的九头赤练蟒蛇盘踞在王座上面。少时,那蟒蛇变得模糊,妖王的人形站在王座面前。 月亮从东边升起的时候,颜色如血一般赤红,等到那月光招待琉璃斛上之时,那血竟然开始升腾,化成血流朝着血月流去。 妖王身边的吴军师大呼一声,“妖王陛下,血月开始接引这十世阴血,您开始做法吧。” 妖王双手交缠,作莲花状,妖王的法身—九头赤练蟒蛇在金蛇王座之后升腾而起。蟒蛇张开九张血盆大口,从血月返回来的血被蟒蛇吸到口中,妖王眉心开始隐隐显出蛇头的影像。 不到半刻钟,所有的血液已经被蟒蛇吸入口中,琉璃斛似乎是融化在法坛中的血液里一般,消失不见了。 “妖王,别来无恙啊,在血月之夜做法,这是要做什么啊?”夏慕云的声音出现在巫妖阁。 “夏慕云,你来晚了,那血我已经全部吞掉了,不过你可以在这儿观瞻一下,看看我是怎么重聚火灵珠的。”妖王的元神出窍,前来和夏慕云对话。 夏慕云听说过妖王的遭遇,也很同情她,可是妖王所做的事情却凶残至极。从她开始吸食那些无辜的百姓鲜血开始,她就走上了不归路,帝君贬谪她在九黎,也是为了让她思过。可她却与赢勾和白后卿勾结,利用冥海可以看清楚人的生死时刻,命格命数,便开始利用这一点吸食那些将死之人的鲜血,来维系火灵珠的法力。 “你今日做法,如果被帝君知晓,你将会遭到灭顶之灾,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吗?”夏慕云站在法坛边上,提醒妖王。 妖王的口中吐出了一颗赤色的珠子,火光闪闪,悬在那法坛之上,法坛中的血开始燃烧,火焰开始炙烤这珠子。珠子借着血月的光芒,发出赤色的光芒,如炬如电,光芒盖过了巫妖阁所有的灯火。 “如果本座收了你的火灵珠,你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夏慕云手摇琉璃乾坤扇,慢条斯理地对妖王说。 “怕是你没那个本事,血月现,火灵珠重新聚成,你可知万人血凝聚的火灵珠由这十世纯阴命格的鲜血滋养着,这不比我之前的那颗珠子差。”妖王隐去了法身。 夏慕云还是没有阻止妖王重聚火灵珠,他也是存了一点私心,这血如果要回去,也是献给帝君,与其让他去接近云瑶,不如给妖王做个顺水人情。他知道妖王冷血,残忍无情,可是火灵珠重新聚成,并不一定会再做出格的事。云瑶的血没了,她就可以永远使用夏慕云的血,他们就可以永远心灵相通。 夏慕云迟疑着,还是没有出手,任由那火灵珠从法坛祭出朝着血月奔去。待火灵珠从血月返回之时,火光熄灭,火灵珠被妖王吸入了体内。 吸入火灵珠之后,妖王睁开眼睛,万蛇王座的光芒黯淡下去,她从王座上起身,走下台阶,来到法坛面前,“九天鬼帝,你不在归墟好好待着,来我这巫妖阁做什么?你不出手阻止,也不攻击我,你这是来给我护法来了?” 夏慕云收了扇子,“本座不会帮你,也不会阻止你,只是本座要提醒你一句,你利用生人的血凝聚而成的火灵珠,不可用来攻击十方天地众生,否则,你会遭到反噬,轻则法力锐减,重则灰飞烟灭。” “无需你提醒,本座自然知晓。” “罢了,冰锥之刑,本座已经错过一回,眼看着时辰也差多了,本座会归墟了,你好自为之吧,切记不要再作恶,否则,少尘兄也不能救你。” 妖王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望着夏慕云,“本座多谢鬼帝提醒,鬼帝慢走,不送。” 夏慕云突然感知到了盘螭璎珞传递来的讯息,他摇摇扇子,“还好,你平安了。” 夏慕云离开后,鬼帝身旁的吴军师协同一众小妖齐齐跪倒,山呼“妖王陛下万岁。” “恭喜妖王,贺喜妖王,妖王重聚火灵珠,实在是妖界之福,十方天地之福啊。”吴军师跪在那里,朝妖王道贺。 妖王大笑几声,“说我是妖王,真是可笑,永远镇在九黎的妖王。今日本座重聚火灵珠,也算是造化。” 她斜看向天空,“炎江凌啊炎江凌,你也没想到吧,你的鬼帝对你并不是忠心不二,因为一个女人,你们生了龃龉。”她漫步走向台阶,坐在那万蛇王座上,“太微,你罚我永世不得再踏入九重天上,今日,我倒是要让你见识一下,这火灵珠的威力,让你看看伴随火灵珠的业火的厉害。” “妖王陛下,这里虽然是妖界,可是比邻人世间,您可……” “怎么?连你也来劝本座?” 吴军师慌忙跪下,“小妖不敢,小妖只是想说,妖王刚刚做法凝珠,肯定耗费了很多心力,不如先修整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妖王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可能是刚才的凝珠仪式法力消耗较多,还好夏慕云没有出手,要不现在金蛇王座恐怕都不能震慑了。 她朝着众妖摆摆手,自己伏在王座上,昏昏睡去。 妖王休息时,有个特别的现象,虽然她本人在九黎的妖界,但是法身会出现在人世间的阴湿之处,一则为了防止妖王的火灵珠导致九黎赤地千里;二则也是一种惩罚的手段,让妖王永远在阴冷潮湿的环境,火灵珠不能发挥作用。 且说妖王的法身伏在九黎的黄树瀑布下,远远看去,只见碗口粗的一条赤练蟒蛇趴在那里,让人观之心中凉气横生,摄人心魂。 却说有一波游客趁着盛夏的一波及时雨后,天气微凉,进山来观雨后的瀑布。大家一边走,一边拍照,说笑。 且说有一位摄影爱好者摆好架势,架好摄影架,准备开始拍摄。他在镜头里对准瀑布拍摄时,却发现一条赤色蟒蛇横在那瀑布下面。那摄影爱好者被吓得魂不附体,“蛇,有蛇,大蛇。” 众人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条碗口粗的赤色蟒蛇,偶尔蠕动一下。众人都大惊失色,嚎叫着向山下逃窜。而这有点大声的号角,惊醒了妖王,她的法身也回到了九黎。当她看到那些四下逃窜的游客时,她借用后卿的法眼,看到了这些人的命数,都是将在七月十七殒命的石中隐玉格。 “还真是巧啊,本座正好需要这石中隐玉格的人血来恢复元气,偏巧,他们就送上门了,让我不得不动心啊。”妖王舔了一下舌头,“那本座就笑纳了,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送过来的。” 赢勾命丧 说回那被镇压的赢勾,因为喉咙受伤,加上冥海上空的天网灵符,他也不能出去,只好自己在水晶宫休养。 他与陆离一前一后来到看顾大护法的密室。 在那水晶棺前,赢勾扶棺哭泣,“无衣啊,都是本作无能,不能帮你恢复元气,还好帝君没有深究,你才可以安息在此。” “好啦,他也是自作孽,你无须难过。”陆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奉帝君法旨,我需要给大护法加一道封印,不知道……” 赢勾擦拭了一下眼泪,“主司大人,能否允许我,再跟大护法说几句,趁着他现在还能听进去。” 陆离心中思忖,“说几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要违背帝君法旨吗?封印之后他再也不能醒来,说多少也是无用啊。”他虽心中不屑,但是表情上,还是表现出十分惋惜和痛心的样子,“也不知大护法犯了什么错,竟然被如此对待……” 赢勾看到陆离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厌恶至极,他吞噬了自己精心养护的血莲花,今日又来为大护法行刑,他不禁攥紧了拳头,“主司大人,不知道那血莲花,您消受得如何了?” 陆离被这么一问,有点羞赧,“这,味道还不错,这几天我出恭几次,应该都消化完了吧。” 赢勾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强压愤怒,“那真的要恭喜主司大人了,不知主司大人在遴选之前,在何处修行,竟然道行如此高深?” 陆离也扶住那水晶棺,“也没有什么,就随便一个灵力充沛的仙山什么的,闭关修炼了一段时间。” 赢勾冷笑一声,“主司大人真会说笑,随便的仙山,也能被帝君发现,也能参加鬼帝遴选,什么时候,这主神的门槛变得这么低了,我竟浑然不知呢。” 陆离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笑了,你先跟大护法告别吧,一炷香之后,我来施法,不能耽搁了。”说完,便退出了水晶棺所在的密室。 赢勾无法术傍身,他趁着陆离不在,将护身的避水珠放进了大护法口中,并且加盖了隐身罩,“无衣,你跟随本座万年,本座实在是对你不住,妖王背信弃义,私自盗走那……不谈这个,这避水珠追随本座多年,现在我把它放在你身上,希冀它护佑你不至于灰飞烟灭。” 赢勾请来了陆离,陆离施法为无衣加封印,他看到了那避水珠,却佯装不知,“唉,本座与他们也无仇怨,本座也无心取那赢勾的二分魂魄,不若就算送他的顺水人情吧。” 水晶棺在陆离事发之后缓缓盖住,只见一条巨大的房角石在棺内安静地躺着,身上的蓝色法印依稀可见。 “好了,我虽然领了这冥海主司的差事,可我住不惯这里,你还是在这里安信修养吧,你的喉咙灼伤,我没有灵丹妙药,鬼帝本尊,肯定也不会怜悯你,你好自为之吧。” “你去哪里?”赢勾很诧异,陆离居然会选择不在这里监视他。 他的话音未落,陆离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声远远传来的声音,“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赢勾望着那水晶棺,他长叹一声,“本座现在身受重伤,不知道会有谁来寻衅滋事,本座可能无力抵御,你将来能出这水晶棺的话,记得为本座报仇。” 他走出密室,来到水晶宫的正殿,却看见妖王女魃站在一株红珊瑚旁等着他。女魃的金蛇王座竟然跟她一道下了冥海,由于受不住冥海三千灵符,诸蛇已经蜡化,无法施展毒性和火性了。 “老匹夫,你夺走那女子的肉身,意欲何为?”妖王冷笑一声,“莫不是,你想冲出这黄泉冥海?” “女魃,你来这黄泉冥海,也是没有用的,你的法力不能法会作用的。你抢走那女子的血,枉我配合你扰乱法会,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法会?你不说法会,我倒是忘了,你做什么了?除了浑水摸鱼拖走那女子的肉身,你做了什么?我竟懵然无知呢。” “那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我领了那些按照命格排序的死人,你会分我一半血,可是你竟然食言,尽数盗走了,你把我置于何地?”赢勾显然很愤怒,“如今,我永远不能再出冥海,你也算是心愿达成了。” 妖王一边端详面前的一株红珊瑚,一边轻轻抚摸,“是啊,你被帝君削去顶上三花,又永远不会再出冥海;你的身子受不住帝君新加的灵符,导致犼君魂魄出窍,另谋法身;赢勾本尊性格暴躁,也受不住约束,强行闯出帝君在冥海布下的天网灵符,结果灰飞烟灭。” 赢勾听到这句,并不畏惧,他只是冷笑一声,“你敢?你私闯黄泉冥海,帝君却不予追究?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能为什么?炎江凌并不是事事都能知悉,他日理万机,怎么会关心一个贬谪九黎的无用之身?” 赢勾轻蔑一笑,“跟你情投意合的大司命,在法会外想杀勾陈,被帝君在云端看得仔细,这会子,恐怕在相繇泽受刑吧。” 听到大司命受刑的消息,妖王还是心动了一下,她知道那相繇泽。相繇是何方神圣?相繇又称相柳,是上古时代的凶神,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它喷出来的水比洪水还厉害,且辛且苦,无论是谁饮下那水都会送命,因此,这种水泽连妖兽也不能生活。帝君见相繇如此猖獗,就联合天尊与鬼帝,合力在诛杀了它,也算是为民除害。这相繇身上流出的血,一沾土地就五谷不升,沾水就会怨气翻腾。帝君与尝试用泥土陉塞,但三陉三陷,帝君只好把这片土地劈为池子,各方天神在池畔筑起一座高台,镇压妖魔,是为相繇泽。 自从帝君筑成这相繇泽后,这里就用来惩戒一些蛇形成圣的妖兽,感受相繇氏九九归一的蚀骨之刑。如今大司命也遭受相繇泽之刑,看来帝君真的是怒不可遏了,就连女魃自己,此次想诛杀赢勾,也很担心会遭受相繇泽之刑。 女魃虽然担心,可还是反唇相讥,“他怎么会糊涂到当街伤人,少来诓骗我。” 妖王出其不意,蛇尾卷住了赢勾的脖子,妖王发力,想要借此逼出犼君的两分魂魄,自己吸走。而赢勾因为被云瑶的血伤了喉咙,那一处实在薄弱,轻而易举就被妖王缚住了。妖王虽然在此处不便使用法术,但是她的法身是赤练蛇,蛇的本领不会因为法术而受到限制。而赢勾是上古之神,不会身死,这些年因为犼君占据身子,他自己的额魂魄已经被犼君快吞噬干净了。妖王此举也只是为了逼出犼君的魂魄,据为己有,犼君的魂魄一旦立身,赢勾的身子就不中用了。 赢勾在女魃缠身一炷香之后,终于现出原形--一条绛紫色的八爪巨龙,而女魃随后也现出原形,紧紧缠住远远看去,一龙一蛇缠斗在一处。 “女魃,你好大的胆子,帝君都没有明令要将我赶尽杀绝,你今日此举……此举就不怕帝君雷霆之怒吗?” 女魃此刻杀心毕现,务求逼出犼君的两份魂魄。只见赤练蛇狂舞,紫龙挣扎,周围的红珊瑚,翠玉树都在缠斗之中摔得粉碎,冥海也因为这缠斗掀起了滔天巨浪。 终于,赢勾的体力不支,犼君的魂魄还是慢慢剥离出来。魂魄出窍的刹那,女魃祭出火灵珠,直接吸走了。 “本座做事,从不喜欢拖泥带水。”只见那火灵珠在赢勾身上滚动着,生生把赢勾的身子给烤成一片焦土。妖王阴狠一笑,带着金蛇王座离开了冥海。 放下逃走的妖王不说,单说那烤成焦土的赢勾已经身亡,而多年以来被犼君压制的赢勾魂魄飘飘悠悠离开了那焦土一样的身子。他恍惚中看到一位身披麻衣的男子来到自己身边,他本以为那人是鬼帝亲临,却没想到那是白后卿。 各位看官可能心生疑惑,那后卿不是被帝君镇压在万灵阁了吗?其实不然,九月初九之前,后卿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用现代的话就是缓期执行,如果没有特别大的过错,惩罚都有可能减轻,也说不定。这都是后话,此处不表。 且说白后卿使用随身携带的乾坤袋收走了赢勾的魂魄,在冥海留下一个假身傀儡。 身在纣绝阴的炎江凌当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静观其变,待合适的时机,敲山震虎,达到震慑的目的。如果手底下这些人都和和气气,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反倒是大家你争我斗,帝君从中制衡,才是十方天地正主之道。 而那位大司命,也因为之前对勾陈的作为,被帝君惩罚。帝君本来打算让他在太液池蛰伏一段时间即可,可大司命痴情加上愧疚,为女魃求情,求帝君宽恕女魃。大司命自请剥去龙鳞,在南海的相繇泽中浸染。帝君无奈,将一纸灵符附在大司命身上,命其在九月初九之前,不得恢复人形。相繇泽高台处的阁楼上,挂着帝君掌管十方的权杖,震慑着整个相繇泽。权杖手柄处的伏龙珠光芒万丈,十方生灵望之心惊胆战,受之魂飞魄散,即便是尊贵至极的银龙大司命,也不能逃脱权杖的法力追责。 那权杖多年不曾现身,十方天地的生灵都以为权杖消失了。谁又想到,在大司命犯错之后,帝君竟然请出权杖,直接镇压了他呢。 白狐受惩 放下冥海、血池不表,且说陆离离开冥海后,带了帝君的法旨,来到青丘。那青丘位于朝阳谷之北、濮水之南,是传闻中帝君当年斩杀蚩尤的地方。这里地形多丘陵,少有平坦之地,地上奔跑着怪异野兽,生长着奇花异草。 陆离在地面信步闲逛,但见溪水潺缓,小草青葱,连空气都是倾心的感觉。陆离不禁感叹,“都说青丘有灵,看来不假,九尾狐生在这么个地方,难怪是天地间以灵物。” 他一边走着,突然看到一个手提花篮的少女,张皇地朝着溪水这边跑过来,“救命啊,救命啊。” 陆离看见那少女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只黑熊。黑熊虽然身子笨拙,但是奔跑起来,却丝毫不逊那些灵活的虎豹。他看到少女弱小无助的样子,不禁出手,将那黑熊击倒在地,救下了少女。 少女一袭白衣,头顶双丫髻,一张笑脸稚嫩可爱,察之不过十七八岁年纪。陆离无心观察少女的容貌,他还要赶着去向九尾狐宣读帝君的法旨呢。 陆离抬脚刚要离去,却听得那少女娇滴滴的声音,“奴家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必,举手之劳。”陆离摆摆手就走了。 陆离按照帝君指示的线索,找到了九尾狐居住的地方,原来是一间小茅屋,屋顶的烟囱还有袅袅炊烟。 “还有点烟火气息。”陆离心里思忖着,还是大声传音,喊起了九尾狐的名号。“涂山女娇,接帝君法旨!” 听到这声召唤,茅屋的门“吱呀呀”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女子。陆离细细一看,原来是自己适才从黑熊爪下救出来的那位少女。 陆离来不及客套,他清了一下嗓子,宣读了帝君的法旨,“九尾狐仙-涂山女娇,蛊惑烛龙,致无边灾祸,此罪当诛,念及九尾白狐乃天地灵物,修行不易,罚尔堕入畜生道。” 女娇的表情很平静,跪在青青草地上,“女娇接帝君法旨。” 陆离按落云头,“原来是你。” 女娇抬头,看到陆离,“原来是恩公,恩公肯否赏脸,近寒舍饮一杯清茶?” 陆离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女娇进了那件茅屋。屋内光线有点暗,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还有一张旧木床,桌子上只有一只紫砂茶壶,四只紫砂被子。这样简陋的屋子里,正堂位置,却有一副牌位显得格外刺目。牌位上面,篆书写着“夫君少昊之灵位。” 陆离站在那牌位前,心中暗暗感叹,“原来少昊君与九尾狐的爱情,是真的存在过,并不是传说。不知少昊君是否还记得这个青丘的痴情白狐,真是可惜可叹。” 女娇提着一只铁壶,来到桌边,她熟练地从旁边的小罐子里祛除一小撮茶叶,换手拎起铁壶,将滚烫的水倒进那个紫砂小茶壶。屋子里非常安静,陆离甚至都可以听到茶叶慢慢展开的声音。 “你……这……”陆离指了指那个牌位。 那姑娘用双手把茶杯递给陆离后,慢慢走到牌位前,“许多年了,不曾忘却,如今少昊君音讯未知,我也只是心中挂怀而已。”她用手抚摸那个牌位,“万年以前,烛龙与蚩尤的孽障,少昊君被洪水卷走,这件事,我一直不能释怀,才会在近日,触犯天条,催眠烛龙。” 陆离脸上的表情带着苦涩,带着理解,“其实,你施法之时,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刻,你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却忘了烛龙的眼睛有一只是帝君锻造的玉石眼,那眼睛可以留存长久的影像,还可以望穿九幽。” 女娇冷笑一声,“不重要了,帝君没有将我打散魂魄,毁我法身,已经算是恩德了。” “帝君知道,谁是这事的幕后主使,定会严惩,该来的总会来。”陆离很坚定地说,“于你来说,万年修行不易,如今遭受如此贬谪,也是……”陆离一声长叹,表示惋惜。 陆离坐在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女娇站在另外一边。 女娇目光中带着决绝,她望向远方,“此事是我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干,倘若帝君因此来迁怒旁人,我涂山氏怕会做出什么让帝君更加不愉快的事情。” 陆离有些惊愕,他早就听说过九尾狐族独立于十方天地之外,属于化外之处,他们虽然名义上归属妖族,由夏慕云统御。但是实际上,夏慕云从来没有巡视过此处,此处远离幽冥界,处于完全自治的状态。 陆离顿了一下,“其实,帝君的法旨还有一句,我刚才没来得及说。” 少女转过头,看着陆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刚才都没来得及询问上神姓名,看我粗心的。” “陆离,不是什么上神,就是一个散仙,今日正好在天坑附近,被帝君抓了来宣旨。”陆离不自然一笑,回答了女娇的问话。 “陆仙长,失礼。” 陆离喝了一口清茶,“好山好水好茶。” “您刚才说,还有一句,请问那一句是什么?” “帝君许尔与少昊君一处修行。待少昊君重归九霄之日,尔可与其一同归来。” 那少女的手开始颤抖,眼睛里面溢满泪水,嘴唇也是颤栗的,“陆仙长是说,少昊君,少昊君?” 陆离点点头,“少昊君此刻在异地修行,帝君许你与他一处,只是你是畜生道,少昊君不会记得你,因为你只是他在人间的一世而已。即便将来,你们一同轮回归来,他也不会记得你。你永远是畜生道,不会再化成人形,他飞升之后仍是人形,但是你们可以永生相伴。” 女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女娇谢帝君恩典,我知道少昊君是凡人,我是妖神,有那么一世已属不易。帝君许我世世陪伴少昊君,也是无上的恩典了,女娇跪谢帝君恩泽。” 陆离心中不是滋味,“好了,这茶叶喝了,旨也宣了,我也该离开了,少时,郁垒大帝的使者会带你进入轮回道。” 女娇点头,起身要送陆离。 陆离抬手,“不必,姑娘,我可以透露给你,今生你将是少昊君身边的一只白猫。” 女娇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脸上强打出笑容,“多谢陆仙长告知,奴家将在此恭候郁垒大帝行刑。” 陆离走出茅屋,忽然想起来什么,“妖王还有大司命的护佑,你的身后,可是什么都没有。” 说罢,陆离的身影就消失了,留下女娇一人呆呆站在那里。 “无妨,今后,我的身后就有少昊君了。” 天一回归 且说云瑶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起床后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新闻弹了出来,“贵州省九黎县发生泥石流,十七人丧生。” 她坐在沙发上,捏了捏手上的灵戒,自言自语道,“灵戒啊灵戒,我自知自己现在与众不同,我真的不应该在这东海待下去了,我也不想给身边的人找来灾祸,更不应该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人。” 她倒了一杯水,“其实,现在老纪很需要我,只是,安信收购案也告一段落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她正想着怎么跟老纪告假,老纪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云瑶啊,这次收购案,你功不可没啊,这青浦新开业的第一天,营业流水超过五亿,实在是好事。” “这么多?”云瑶本来想着,云深的死亡,可能会给营业额带来一些影响,却没想到,人人都喜欢有噱头的“赶场子”,越是奇闻异事,越是给这地方增加银钱收入。 “是啊,我听说那个地方聚财,是高人点拨过的,这一次我可算是见识到了,回头我也想找高人给咱们悦宁看看,选个风水宝地。我回头啊,找个好日子,我把悦宁的总部大楼奠基仪式搞起来。” “什么?奠基仪式?现在的地方不好吗?” “我呀,打算把悦宁的总部迁到东海,我找了个人,帮我看上了一块地方。” “什么地方?谁帮你看的?青岛不好吗?干嘛要来东海?” “说起来啊,这个人你认识呢,是东海医院的穆昀,穆大夫。他帮我看了一块地方,还说过完重阳节,就来悦宁给我做免费的堪舆顾问。” “什么?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云瑶很是惊诧,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夏慕云了,怎的他却见到了老纪? “就你去春城出差的时候啊,穆大夫说了,他跟医院不是编制的,是合同关系,九月初九正好期满,不打算续约,还说跟我一见如故,要跟我一块大展拳脚呢。” “哦。”云瑶不知道跟老纪说什么,就说了这么个语气词。 “对了,我给你派了一个助手,是一个归国海龟,是公司前两天刚招聘的,我看好像是美高的背景,跟你共事过,我也放心。” “什么?”云瑶还也从夏慕云的故事里恢复过来,又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介入,“李蔚然?” “不是,天一,这个名字蛮亲和。” “天一?这是什么名字?”她转念一想,“天一法师,天一。” “你嘀咕什么呢?小天预计这两天就会去报道,你好好接待一下,不要亏待了人家。” “老纪,我年纪轻,经验浅,你不如派个叔叔伯伯过来吧,我不想做这个执行董事。”云瑶说的是真心话,她不认为自己可以领导这样一家公司,她还是希望老纪过来主持工作,“还有,你打算把总部迁过来的话,你也一起过来吧。”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快过中秋了,要不要回青岛?” “回吧。” “那行吧,周末了,你好好休息一下,也可以去咱家的百货大楼扫点货。” 很久不见,云瑶也十分想念夏慕云,她忽然想起来,陆离跟她说过,她可以去万灵阁找白后卿,后者可以带自己去看夏慕云。 “万灵阁,怎么去呢?上一回是炎江凌带着去的,可是我完全没有印象怎么去。” 她一边准备煎蛋烤面包,一边想着怎么去万灵阁,却不想自家的监控门铃响了。 云瑶接听之后,看到了站在门岗处的保安小哥和一位青年,“业主您好,这里有一位叫天一的年轻人,说是你的同事。” “哦哦,是,是,大哥给他放进来吧,谢谢哈。” 几分钟后,天一出现在了云瑶的公寓,跟李蔚然真的是一模一样,“你还是用了李蔚然的皮囊?” 天一摇摇头,“不是,是李蔚然发生意外,我替他继续活下去,仅此而已。” 云瑶听了这句,十分震惊,“什么意外?我怎么不知道?” 天一法师说,“九黎,泥石流。” 云瑶大惊,“你是说,李蔚然去九黎,遇上了泥石流?” 天一点点头,“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命格都是石中隐玉格,而且他们的死期,都是七月十六。” “阎王教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就是命啊。”云瑶也是感觉到生命的无常,世事的变迁真是诡谲,“李蔚然也是七月十六?你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不重要了,我现在用天一的名字,李蔚然这个年轻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一法师轻叹一声。 云瑶给天一倒了一杯水,“你知道万灵阁吗?” 天一坐在椅子上,斜睨了一眼云瑶,“我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就开始问东问西。” 云瑶坐在沙发上,“我不用想,你肯定是炎江凌派来的,你们一个鼻孔出气。” 天一嘿嘿一笑,“我是化外之人,不受帝君约束,之前在春城,也是想查明真相,将恶人绳之於法。” “所以,你此次来,是为什么?”云瑶挑挑眉毛,撇撇嘴,“真的是我们家老纪招聘你来给我当助理?” 天一点点头,“对啊,我既然混迹人世间,总要找个正当营生吧,给你当助理,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带着李蔚然的脑子,还有法师的本事,给你当助理,还算合格吧。” “嗯,那么你的第一个任务,带我去万灵阁。”云瑶拍了一下天一的肩膀,“算是试用期的考核,如果万灵阁之行我还满意的话,你就算转正了。” “帝君现在惩戒后卿君,万灵阁怕是不开门了,你去那里做什么?”天一问道。 “你只管带我去,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不要过问老板做事的目的。”云瑶摆出一副老板的架势,“我先去换衣服,你想想路线,一会我们出发。” “现在不行啊,万灵阁只有午夜时分才会可见,其他时辰,都是一片荒芜。”天一法师提醒云瑶。 “没关系,眼看他起高楼,我正好可以观瞻。” “行吧,下午出发,不使用法术,开车需要两个小时。” 再访后卿 云瑶跟着天一驱车来到万灵阁所在地,东海城艳阳高照,来到这里,阳光却稀薄了许多,这稀薄的阳光照在如茵的绿草上,绿油油的,好似一片绿色的绸缎。就在这巨大的绸缎上,零星分布着几棵枯树,偶尔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 “这里是万灵阁?” 天一点点头,“正是。” “那为什么我看着就是一片草地呢?奇怪的是,手机在这里没信号,准确的说,是不能开机,好像这里有强磁场一样。” 天一无奈一笑,“这里没有什么强磁场,只是你们的科技覆盖不到这里,因为这里有一座万灵阁。这万灵阁不是位于人世间,而是在幽冥界,妖魔界与精灵界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十方天地都知道这么个地方,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撼动这个地方。” “我知道,除了圣母这个靠山,还有很多利益盘根错节,就包括你们家帝君,也常常出没这里探听消息。” 云瑶冷笑一声,“我就说,烂到根子了,想拔除,那是要动筋骨的。” “其实吧,帝君不会那样做,有这么个地方在,就是震慑怨灵的,那么多怨气,得不到纾解,怎么办?自然有高段位的怨灵会聚集这些怨气。猪养肥了,帝君再把它们送给鬼帝处置。我不是夸口,鬼帝有一万头冥兽等着吞噬恶灵怨气来维持生命呢。” “不是吧?原来十方天地规则差不多的。” 天一点点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无边的草地和枯藤老树,对云瑶说,“眼下还早,你确定要在这里等?” “我车里有吃的喝的,不如我们就在车里等吧。”云瑶对旁边的天一说。 天一点点头,“眼下可以休息一会,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地办事。” 云瑶觉得天一说得有道理,“嗯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首先醒来的是云瑶,她并不敢下车,只是静静地望着车窗前方的景象:两百多米的正前方,一座巨大的朱红色高塔屹立在那里,那高塔看上去秀丽挺拔,不知这塔有多少面,面对着云瑶的一面可以看到每层有三个小神龛,神看重供奉着不知何方神圣。塔的飞檐下挂着赤红色风铃,迎风摇曳,铃声清脆。 她端详着,心中带着恐惧和敬畏,“就是这万灵阁,只是看上去,似乎跟炎江凌带我来的那次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呢?” “你看到了吧,第七层,有帝君的杏黄旗在那里插着,这样,那万灵阁就只许进,不许出了。凡是进去的恶灵冤魂,在里面随便交易,然后大家一起吃喝玩乐咬后卿。” 天一法师说第一句时,就把云瑶吓了一跳,“天啊,吓死我了,你这比鬼还可怕。” 天一微笑一声,“怕什么怕,又不是第一次来,只是这一次,不见得能进去呢。” 天一与云瑶一起下车,朝着万灵阁的正门进去,门口看守已经换成了金甲神,而非暗夜幽灵。抬头望去,“万灵阁”三个大字依旧苍劲有力,摄人心魄。 天一看到那万灵阁门口紧闭,轻念咒语,“天地玄黄,万物擎苍,万灵阁石门开启。” 万灵阁的石门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说只能进,不能出吗?怎的这口令不能用了?”云瑶看着石门,对天一法师的话表示怀疑。 天一法师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呢,要是咱们进不去,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云瑶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心底的恐惧跳出来了,但是还没有把她打垮,“要不,我来跟白后卿说几句?” 天一法师点点头。 云瑶清了一下嗓子,“后卿君,我是纪云瑶,就是你们说的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我今日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求你帮忙,我愿意质押灵体,也愿意质押我的血,我只求可以见你一面。” 云瑶一番话说完,万灵阁还是毫无反应,只有吊角的风铃传来清脆的铃声。那悦耳的风铃声可以使人致幻,也是这万灵阁的屏障之一,只是天一与云瑶全然不知。 云瑶在一阵阵悦耳的风铃声后,进入了幻境。 云瑶昏昏沉沉地,仿佛睡着了一般,她的游魂漫步在一处水晶屋子里面,隔着水晶墙,她看到外面云蒸霞蔚,仙鹤起舞,一片祥和的景象。 突然画面变幻,他看到了一个紫衣紫袍的男子,头戴着东珠紫金冠,脸色灰暗,头发散乱,打坐在寒冰之上。她隔着一层水晶看着远处的他,他抬眼却看不到水晶墙这边的她。他看到有冰锥穿过那男子的胸口,鲜血洒在冰上,瞬间凝结,雪花飘落,盖住那鲜血,冰面上白茫茫一片。男子的头上落满了雪花,发丝在寒风中飘摇。他的身子已经与冰湖融为一体了。他的面孔是模糊的,但是她总觉得她记得他,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牵绊。 云瑶把手放在那水晶上面,想去触摸一下那男子的面庞,那种感觉极为熟悉,似曾相识。那男子回头看着水晶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笑,“瑶妹,你还记得我吗?” “夏慕云,你是夏慕云!”云瑶摸着那水晶壁,喉咙要喊破了,却发不出来声音。 天一法师也有点迷晕的感觉,多年降妖除魔的经验让他立刻警觉,看出了云瑶似乎被致幻了,他就地打坐,屏气凝神,默念清心咒。十几分钟之后,他才恢复正常,为了不让自己被那声音干扰,他施法护住了自己的视听感觉。天一安定住自己之后,发现身旁的云瑶神情有些呆滞,似是进入幻境的样子。 “云瑶,云瑶,你醒一醒,醒一醒。”天一摇晃了一下云瑶,发现并不奏效,她还是一副痴傻的样子,他只能把他扶住,靠在万灵阁的石柱上。 “这怎么办?我不是天神,没有金光罩护体;也不是灵类,不惧那风铃的声音。”天一法师看着云瑶手上有灵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用女娲石锻造的灵戒?这灵戒有灵,会不会它可以唤醒云瑶呢?” 天一刚要去触碰那灵戒,戒指释放出微红的光芒,那是灵戒示警。也就在几秒种后,炎江凌出现在了万灵阁门口。 “天哪,还真是有效,竟然唤来了帝君。”天一愣了一下,心中思忖道。 “天一拜见帝君。”天一赶忙施礼。 炎江凌摆手,“不必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天一表现得很为难,“我也不知道,云瑶姑娘为什么想要来这里。” “她是个凡人,来这里,会断了阳寿,你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炎江凌非常生气,“你们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来这里不可?” “她现在好像是进入了幻境,那风铃声音可以使人致幻。”天一提醒炎江凌。 炎江凌看到云瑶的眼神呆滞,表情迷离,轻轻挥手施法,让她恢复了清醒。 “夏慕云,夏慕云。”云瑶嘴里嗫嚅着这几句,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炎江凌的时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有些头晕,炎江凌赶忙扶住了她。 云瑶推开炎江凌,“不劳帝君费心。”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炎江凌有些担心地询问,“你知不知道,凡人来这里会折寿?” “我不知道,你上次不是带我来过一次,也没见折寿啊?”云瑶嘴上狡辩,心里还是很害怕。 “上次你跟着我,我有金光罩护住你,你当然不会受到波及。但是这一次,天一只是法师,既不是天神,也不是灵类。他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精力来保护你?” 天一闻言,惭愧地低下头,“帝君恕罪,我没有保护好云瑶姑娘。” 炎江凌并不理会天一的话,自顾问云瑶,“这万灵阁,已经被杏黄旗镇住了,不会再开,你一个凡人,来这里做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想见夏慕云,你把他囚禁在哪里了?”云瑶猛地站起来,仿佛控诉似的,“这段时间,绿竹姐姐也不见了,东海的行宫也空无一人,我莫名其妙被订婚……我知道你们都是天神,我也知道人神殊途,我更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我也很无奈,我只想见见他,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看一眼他,我也可以安心做个普通人了。” 难以忘情 炎江凌听到这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还是不能忘记他,你还是记起了他,这是孽缘,决不能再延续。” 云瑶也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愿意斩断情丝,但是这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希望帝君成全。” 炎江凌轻叹一声,“本座不能直接带你去归墟,后卿的万灵阁可以质押灵体,你可以通过万灵阁质押灵体,灵魂出窍去见他。但是你此行,会折损阳寿,你要三思。” 云瑶的眼中泪水在打转,“多谢帝君,就算折损阳寿,哪怕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也想见他一面。” “也罢,既然你言及于此,本座无话可说。”炎江凌说完这句,法身就消失了。他以为五千年的缘分,会在今生再续,却没想到抵不过一个乱入的。就算是让大司命改了云瑶的命运,也还是抵不过情比天海长,缘分捉弄人,他这个帝君也不例外。 天一朝着炎江凌刚才站的地方施礼,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内心只是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以前他认为说这话的人都傻,但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好了,帝君已经走了,他给我留下了金光罩,你可以不用害怕那个风铃声了。” 云瑶心里感觉有点复杂,“你怎么看?” 天一愣住了,“什么?” 云瑶抿嘴一笑,“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云瑶走到那石门前,把手放在那石门上,念动之前的咒语“天地玄黄,万物擎苍,万灵阁石门开启。” 石门打开一个缝隙,那缝隙刚好可以通过一个人,云瑶与天一一前一后进入了万灵阁。 万灵阁入口处,有幽灵使者质押了云瑶的灵体,□□留在那里,等待赎回。天一悄悄看了一下去归墟的代价,是四十载凡人寿命,他内心一阵惋惜。 质押灵体后的云瑶变成一个普通的幽魂,跟着天一法师的灵体一道进入万灵阁的的大堂里。那大堂本来是一片荼白,空无一物;待云瑶二人进入之后,厅里顿时靛青一片,四处有声音传来。俄而,云瑶又看到万灵阁的盛景,姿态各异的灵类在厅内游走,或驻□□头接耳,或演舞演歌,或角落独酌,或公然吸食灵体,此处不再赘述。 云瑶小心谨慎地穿过无处不在的灵体,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觅着白后卿的身影。她知道白后卿对自己不友好,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云瑶想起来上次惊险的见面,自己一句“仗义执言”换来白后卿的锁喉,差点命丧万灵阁。现在,她一心求死,也顾不得这许多,她大声吼道,“白后卿,我要去归墟探望故人,求您带路。” 众灵听说这句“去归墟探望故人”,都十分惊诧,目光齐齐地朝着云瑶忘了过来。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也传过来了,细长而又高亢,“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吗?” 少顷,白后卿的面孔出现在她和天一面前,那张脸与夏慕云一模一样,除了脸色更苍白些,形容更枯槁些,声线略有差别之外,常人很难分辨出来二人的区别。 “今日,你倒是识趣,主动质押了灵体,本座还算欣慰。” “后卿君,以您的通天法力,想必在门口的景象您也看到了,我愿意质押自己的寿命,换取归墟之行。” 后卿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你何苦如此?夏慕云虽然身在归墟,但是他只要想见你,还是可以的,你又何苦自己去找他?” “他每次来见我,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拖走,我想他不愿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就连这次中元法会,我都没能看见他。他虽然身在归墟,心里却念着幽冥,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忙得过来?” 白后卿望见云瑶身旁的天一法师,“我当是谁呢?陪着这个痴女子来万灵阁,白白损了自己百年的修行,原来是天一法师。你还真是炎江凌的忠实信徒啊,能为他闯锁魂阵,也能为他老婆去归墟。” 天一施礼,“后卿君言重了,十方天地,莫不为帝君马首是瞻。犼君四分魂魄修炼的陆离大仙人都可以对帝君称臣,更何况我这样的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凡人?” “凡人?你这么说,可是辱没了碧霞元君的宝诰,她老人家何时说过自己的徒弟是凡人?哈哈哈哈……”后卿君自顾哈哈大笑。 天一的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压抑自己的愠怒,“后卿君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凡人,只是领了法师的名号而已。您不是也必须听命于帝君大人吗?哦,我浑都忘了,您和帝君之间还隔着归墟那位呢。” 后卿的笑容瞬间即逝,脸色极为难看,他攥住拳头本想发作,因为他着实不愿意别人拿他和归墟那位相提并论。虽说他只是一个尸王,可是他是无山圣母的独子,这份尊崇在十方天地是独一无二的。他对夏慕云的情愫,很难用言语表明,他自誉为尸王,曾经有心接管幽冥,可是帝君并无此意,几次明里暗里让无山帮忙,可帝君一直不松口。后来饕餮兽拜在元始天尊座下,并获得无山赠送仙身,却没想到入了帝君的法眼,摇身一变成了幽冥的主神,凌驾于妖王,精灵城主,尸王,五方鬼帝之上。 他脸上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苍白的面孔之上,这笑容显得惊悚有加,他朝着天一啐了一口,“黄口小儿,本座懒得跟你费口舌,你连本座的魔铃幻音都抵御不了,不配与本座理论。” 天一听到这句很不舒服,可是后卿的话说的却是实话,自己法力低微,脸后卿君的魔铃幻音都需要费劲心神才能勉强抵御,的确是当不得法师这个称号,也的确不配跟白后卿唇枪舌剑。于是,天一只是微笑,不再言语,静静看着后卿和云瑶。 后卿引着云瑶从地上走到了地下,走过有点阴潮的走廊,来到一间灯光昏黄的屋子。屋子里面除了一个书架和一张桌子,再无其他陈设,显得极为空旷。后卿等人进入屋子之后,门从他们的身后自动关住了。 天一与云瑶不约而同忘了一下身后的门,等他们转身再看屋内时,桌子上多了一颗泛着黛色的水晶球。 白后卿对云瑶说,“此番去归墟,只能你一人前去,本座的法力不足以抵御归墟的吸力。” “我一人去?怎么去?”云瑶很是不解。 白后卿指着桌上的水晶球说,“这是曲径通幽,只要你把手放在这曲径通幽处,心中默念万元归墟,你就可以到达归墟。” “真的吗?”云瑶有点急不可耐了,她快速跑到水晶球前,伸手就要去触摸那水晶球,却被后卿抓住了。 “姑娘别急啊,你质押灵体是进入万灵阁的规矩,可是你让本座的曲径通幽带你去归墟,你还需要付出别的什么才可以。” 云瑶怔住了,“还需要质押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尽管拿去。” 白后卿这才微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夏慕云,云瑶望着那张脸,那身麻衣,竟然有些恍惚了。 白后卿意识到了云瑶的异样,赶忙收了手,“痴儿!” 云瑶这才回过神来,“后卿君,您说,还需要质押什么?” 白后卿盯着云瑶的脸说,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云瑶面色大惊,继而就同意了,“我同意!现在可以带我过去了吗?” 白后卿后退几步,并示意天一法师一通后退到十步以外。 相顾无言 云瑶朝白后卿和天一点点头,上前一步,把手放在了曲径通幽上面,心中默念,“万元归墟,万元归墟。” 接下来,奇迹发生了,曲径通幽水晶球释放出黛色的光芒,整个房间都感到一圈巨大的光晕。而云瑶好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时空隧道一般,她的灵体进入了那个曲径通幽自带的通道里面。 云瑶看到那个通道的起始处布满星河,天空如黛,星河如带;几秒种后,就是一片昏黄,混沌阴霾遍布,仿佛在归途的路上一般;再过几秒,就是各种冥兽在通道的外壁张牙舞爪,这应该就是冥河河床了;又过了几秒,外壁就是绿色的极光了,忽而变成紫色,白色,光芒灿烂耀眼,气势磅礴,这应该就是极地了吧。 突然那通道快速下坠,好像失重一般,云瑶闭上了眼睛,等着终点的到来。那个下坠的过程持续了有一分钟左右,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停在了一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周围似有水流直下的声音。 云瑶睁开眼睛后,看到她停在一处昏暗的地方,脚下仿佛水在流动,她还在诧异自己为什么不会掉进河里,而是浮在河面上时,有一个声音唤住了她。 “云瑶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云瑶听到那个声音,倍感熟悉和亲切,那是绿竹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看到河面上游一艘小木船,船上打坐一位绿衫女子,正是绿竹无疑了。只是见绿竹的样子,似乎行动不便,只能在那船上盘腿坐着。 云瑶倒是行动自如,她来到那木船边,手扶船舷,想去触摸绿竹的手,却发现碰不到,“绿竹姐姐,你在这里,那么他也在这里,对吧?我怎么碰不到你?” 绿竹眼中惊诧不已,“你是灵体来此,莫非是通过‘曲径通幽’?” 云瑶点点头,“对,就是那个水晶球。” “你知不知道,你来此,要折损阳寿四十年?你可能还会付出其他的代价。” “顾不得了,绿竹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受到惩戒的他啊?怎么帝君连你一起罚?” 绿竹微笑一声,“是我自愿追随主子的,我行动自由,主子有任务给我,我还是能去的。只待主子走出归墟之时,才是我离开之日。倒是你,质押灵体来此,主子知道,心里肯定极为难过。” “无妨,不见他,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我想看看他在遭受什么样的刑罚,我也知道见面之后意味着什么。” “你,你不该啊。” “绿竹,你在同谁说话,你可知本座正在屏气休养?”是夏慕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地底传来。 绿竹面露惊恐,“禀主子,您自己来看看吧。” 少时,夏慕云出现在了云瑶的身后,绿竹利用真气发动船只,漂移到了较远的地方。 云瑶不禁回头,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子,紫衣紫袍,面容俊逸,只是胸口还在流血,那是冰锥行刑后的结果。云瑶眼中喊着泪珠,胸中巨大的悲悯涌出,泪水滴滴答流出来,但是泪水却不能被自己感知到。 夏慕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中竟然带着晶莹,苦笑一声,他想伸手去摸云瑶的脸庞,却发现那脸庞是透明的。他心中隐隐作痛,“傻丫头,你不必来见我。” 云瑶也想去抓住他的手,也想摸摸他的脸,也想扑在他怀里,可是一切都不可得,唯一可得就是“相顾无言泪千行”,她嘴角抽动,“我知道,你受戒三百年,对你来说,可能只是须臾,但是对于我,那就是一辈子见不到。” 他脸上带着笑容,站在离她很近,却触碰不到,“我虽受戒,也不是全然不自由,除了不能去人世间,其他的地方,我还是可以去的。” “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处?慕云,今天我看看你,此生也就无憾了。以前我总觉得因为爱情做傻事实在是愚不可及,但是现在我愿意为你做傻事。”她马上摇头否定自己,“不,这不是做傻事,我只是想你,中了你的毒,你才是解药。” 夏慕云满脸满眼的心疼,但还是强作笑脸,“都是傻话,你真有本事,来这里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他知道帝君肯定不会带她来这里,帝君不会伤害她的阳寿;但是白后卿就不一样了,她肯定质押了灵体才能见到白后卿,至于用什么东西交换,作为来归墟的条件,他不得而知。他知道,云瑶一个凡人的灵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淹没过往,意味着不久于人世。如果帝君允许他为她续命,他定毅然帮助她,但是那样违背天条,他之前说过的要守护她这一世平安喜乐的诺言,就算是没有兑现了。 “我说过,我要护你这一世的平安喜乐,我终是做不到了。”夏慕云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在天坑的功劳,帝君已经打算免除了他三百载的冰锥之刑。即便刑满,他也只是不能来人世间而已,十方天地的其它地方,他还是出入自由的。对于幽冥界的主神来说,人世间本来就不是他该来的,游戏人间也只是痴人说梦。 “你疼我护我,我是知道的。有时候,那么几个月,几天,跟一个自己心悦的人在一起,也是幸福。我不知道你当初靠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现在知道你心中有我,这就够了。” “有一点,很可惜啊。”夏慕云佯装惋惜的样子。 “可惜什么?”云瑶不解。 “可惜啊,你的血,我终究没喝着,你现在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夏慕云一副自怨自艾的表情。 “是啊,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靠近我就是为了我的血,只是现在不凑巧了,咱们算是血脉相连了。”云瑶不禁笑出声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但是刚开始不是这样的。有句特别俗气的话,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我乱入了帝君的姻缘,我就觉得是个笑话。这么些年来,我很少观察你的生老病死,但是这一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干涉了,还抢了帝君的女人,我实在是罪孽深重。”夏慕云望着周边从各个方向汇入归墟的河流,“万元归墟,这里深不可测,九幽,黄泉,忘川,都会流向这里。本以为这里会血腥气很重,可是真正在这里了,才发现,一切是那么宁静祥和。” “你倒不像是来思过受戒,好像是来修行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里的确很宁静,可是静水流深,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才会站在这水面上。” “你现在是灵体,没有生人的痕迹,当然可以站在这水面上。你来得静悄悄,我都丝毫没有感觉。” “看来白后卿,真的很有本事。” “掌管灵类的尸王,自然是神中翘楚,本来我的位置就是他的,谁知帝君属意了我。还有那个陆离,我看到他近些日子跟你在一起,他肯定也会记恨我,只是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那个陆离,似乎也是帝君的走狗,对帝君唯唯诺诺。” 夏慕云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帝君的走狗。” 云瑶也嗤笑出来,“看你在这里平安无事,我也可以放心走了,你要珍重。” 夏慕云眼神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你放心去吧,我在这里都好。” 这句刚说完,曲径通幽已经开始准备收走云瑶的灵体了,而她也感知到了曲径通幽的法力。 “再见了,慕云哥哥,哦,不,我说错了话,是江湖不见了。” 云瑶的灵体被曲径通幽吸走了,归墟的四周恢复了安静,只有夏慕云一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他望着那无边水面,轻叹一声,又继续回到归墟的金莲宝座上了。 一笔勾销 夏慕云在灵光镜上看到了云瑶回归万灵阁后的景象: 云瑶的灵体回归万灵阁后,身体震动了一下,天一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没事,我没事。”云瑶站稳之后,对白后卿说,“白先生,我已经归来了,是否……” 白后卿说,“无妨,你先回去,你离开这万灵阁后,你的质押就生效了。” 云瑶点点头,与天一一同跟着白后卿走出了曲径通幽处。 “你现在心疼了?她离开那曲径通幽处,就会完全忘记你,忘记帝君,忘记关于你们的一切。”归墟深处那个声音对夏慕云说。 “这样的结果,于他来说,是最好的吧。”夏慕云表情平静,眼神中却掩盖不住心疼。 “不仅如此,她还质押了四十年的寿命,还有跟白后卿的私下交易,这交易你却不知内容为何,哈哈哈哈哈哈,猜来猜去,好不辛苦。” 夏慕云哂笑一声,“不用猜,我也知道,白后卿觊觎瑶妹的灵戒许久,而灵戒一旦经过心甘情愿地赠予,就会寻上新的主人。” “要说以前是大司命作怪,现在是天命在作怪,帝君都不能逆转。曲径通幽处,前缘尽消除,还真是厉害。” “我本来就不被允许再进入人世间,到底还是我过错在先,帝君雷霆雨露皆是恩泽,我都甘之如饴。” “你的确奇怪,亦正亦邪,我本来都灰飞烟灭了,你却留一缕影子在归墟,我是该感恩你呢,还是恨你呢?” “不过是个影子,陪我打发时光罢了,我也不想把你带走,三百载不长,你同我作伴罢。” “你从九黎回来,那妖王重聚火灵珠,你既不阻止,也不襄助,不知道帝君是否知道你的心思。” 夏慕云略显无奈,他咕哝了一句,“帝君自有主意,本座能有什么心思?” 他当然有心思,妖王之前犯了那么多错,帝君怎会不知?他还是因为大司命的苦肉计原谅了妖王。此番妖王重聚火灵珠,算是忤逆了帝君的初心吧,毕竟那火灵珠是帝君亲手毁去的。如今妖王又去冥海杀死赢勾,帝君不知是否会惩戒,妖王只有铸成更大的错误,大到帝君都不能遮掩,大司命也不能承担的时候,恐怕帝君才会雷霆之怒吧。 至于这曲径通幽处的一笔勾销,他深感惋惜,却无怨无悔,“也罢,都是浮云,这几个月,也没什么。只是你的阳寿,我无能为力,不知道帝君是否会干预?我记得郁垒说,看不透你的未来。” “好了,还是别再看了,她走出那万灵阁,你们就再也没有联系。”那影子跟夏慕云说道。 夏慕云轻轻拂袖,灵光镜上的影像消失了,灵光镜也隐去了。 说回万灵阁。 夏慕云猜的很对,白后卿的确觊觎云瑶的灵戒,而云瑶再也不想跟那个戒指有什么关系,她心甘情愿把那个戒指质押在了万灵阁。天一法师和云瑶在幽灵的协助下,入定各自的肉身,不过半分钟,便恢复过来。云瑶亲眼看着那负责灵体质押记录的幽灵,在一个本子上划了一笔,她此刻有点害怕,“四十年,这么一下子,四十年的光阴就没了。” 走出万灵阁后,随着身后的石门关闭,一阵阴风吹来,云瑶竟然感觉到丝丝凉意。云瑶的头顶,有一朵水母一样的光晕瞬间离去了,颈间也有一道七彩的光晕消失了。此时已经是丑时,那万灵阁也应时隐去了塔身,周围一片荒野,偶有萤火虫从脚底,头顶飞起。 “天一,这是哪呀,咱们干吗来这里?”云瑶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 天一迅速在脑海里面搜索应对的答案,“哦,老板,这不是纪总选的那块总部大楼的地块吗,咱们来这里看一下是不是合适。” “回头我给老纪打电话吧,什么破地儿,鸟不拉屎的,怎么能有生意做?” 天一愣了一下,“嗯嗯,老板你说的是,咱们这就回去吧,也很晚了,我也想回去睡一觉。” 云瑶打了一个哈欠,“好吧,回去吧,我的车在那边。” 天一发动车子时,云瑶已经昏昏入睡,一路无话。 把云瑶带回公寓后,天一卜算了一下云瑶的命数,“奇怪,怎么卜算不到她的命数?阳寿多少,都计算不出来,难道?” 他想到了有人会逆天改命,但是他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他猜到可能是帝君,因为帝君似乎对这个女子情意不一般;也有可能是鬼帝,因为鬼帝对这个女子是真的动情了;还有可能是白后卿,因为白后卿取走了她手上的灵戒。他帮她打开了小夜灯,就悄悄退出了公寓。 归墟的夏慕云收到了那枚七宝璎珞,“还是物归原主了,也罢,留着给我以后的夫人吧。” “你就是天煞孤星,怎么可能会有夫人?”那影子还不忘揶揄他,语气似乎带着戏谑的意味。 夏慕云隐隐一笑,“呵--,冰锥行刑,本座要打坐休息了,不许聒噪。”只见金莲下面的水面迅速凝结成冰,冰锥爬上金莲,穿过他的胸膛,而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而是静静地打坐。 少顷,帝君的宣旨童子来到归墟上方, “九天鬼帝,接帝君法旨!” 冰锥退出,夏慕云来到归墟之上的河面,单膝跪地,“接帝君法旨。” “鬼帝聚魂,本是重罪,不可饶恕,然天坑之乱,多仰仗卿,得以平息。本座念及此,心有悲悯,着免去鬼帝冰锥之刑,九月初九出关,循往年例,入主纣绝阴。” 夏慕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帝君竟然来了这样一招,前脚将云瑶的寿命减少,抹去云瑶的前尘往事;而今又减免自己的刑罚,即便自己进入人世间,见到云瑶,云瑶也不会记得他是谁。灵戒已经给了白后卿,最后一点牵绊也没有了,这个轮回算是闭环,夏慕云和云瑶只见再无可能了。帝君却不同,本来就是相识于幻境,他可是百无禁忌,而且体质纯阳,也不会伤人。 虽有很多无奈,夏慕云还是跪拜了,“接帝君法旨。” “别灰心,她身上流着你的血!”归墟那个声音提醒着夏慕云。 妖王犯戒 云瑶第二天醒来,躺在床上不愿起身,“老纪给我两周假期,做点什么好呢?” 她从手机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着一些旅游的攻略,顺便看一些有趣的奇闻异事。突然一桩新闻映入了她的眼帘,“泰山惊现紫气东来盛景。” “紫气东来,什么年头了,还这么迷信。”她撇撇嘴,“泰山,还别说,我一个山东人,都没去过泰山呢。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要不就去泰山吧,捎带回家看看老纪。” 就在云瑶打算订机票的时候,她临时起意,“还是不回去了,昨个刚跟老纪说中秋节回去。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不如,去春城吧,那里四季如春,在那边住一段时间,也蛮不错。”此刻,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春城之行的险恶,只记得去那里做了一场收购谈判。由于一场刑事案件,导致谈判延期,后来死者的继任者完成了收购谈判,仅此而已。 她在旅游网站上,找到一家不错的民宿,“慕云居,这个好,点评也不错,就住这里吧。” 她正收拾东西,手机响了,是何悦打过来的。 “悦悦,好久不见你了,你在忙什么啊?”云瑶接过来,满眼笑意,问候何悦。 “你还记得我啊,你,我以为小纪董事都忘了我这么一号人了呢。”何悦一边打趣一边说。 “这话从哪里说呢?我现在休年假,打算去春城,你要不要一起?”云瑶放下手里的活儿,跟何悦提议,也是真心的邀请。 “我可没时间啊,我在北京刚找到工作,资本家们都恨不得我们二十四小时坐在办公室。你去春城的话,帮我求个风铃回来呗。” “这叫个事儿吗?”云瑶盘腿窝在了沙发里,“对了,悦悦,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江晨那边办平调有点问题,他好像后悔来北京了,我们现在有点矛盾。” “江晨是福建的,肯定不太愿意去北京,这个可以理解。你想离父母近一些,他也想啊,矛盾不就有了。” 何悦应着,“是呀,所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云瑶靠在沙发上,“何悦,我没有什么建议,但是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之隔你说,遵从自己的内心吧。其实距离不是问题,你们可以在北京好好奋斗,到时候把江晨的父母接过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江晨想在东海买房,我觉得对于我俩来说,这个压力太大了。”何悦有点焦虑了,这是当前年轻人最关注的事情之一了。 “你还是跟江晨和叔叔阿姨再聊聊吧,看看能不能各自再退一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中秋放假,我飞一趟东海。对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下午三点的飞机,我正收拾行李呢,你电话就来了。” “哦,那你一路平安吧,好好玩,最近那个收购案,可把你累坏了。” 云瑶点点头,“嗯嗯,你也是,别太闹心,泰山都紫气东来了,你也开心些。” 云瑶给天一去了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自己就驱车去了机场。几个小时后,飞机在春城平安降落了。 云瑶下飞机,就看到有一个姑娘举着牌子,上面赫然写着“纪云瑶”三个名字。她有点好奇,朝着那举牌子的姑娘走了过去。 “您是?”云瑶很惊诧,自己在春城并没有认识的人啊。 “啊,您是纪女士,对吧,我是慕云居的服务员绿竹,过来接机。”那举牌的姑娘回答着,收了牌子,开始帮云瑶推行李。 云瑶觉得很温暖,“没想到啊,春城的服务业这么发达,一个民宿都有接机服务了。” 姑娘微微一笑,“快走吧,这都五点多了,您早点过去,早点休息。” 到了那民宿之后,云瑶看着“慕云居”的牌子,心中若有所思,“奇怪,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却怎么也不记得了。” “是啊,宾至如归。这个穆昀,是你们的老板?”云瑶看到民宿题字的落款是这个名字。 姑娘点点头,“是啊,穆先生就是我们的老板。纪小姐快请进吧。” 她走近客栈之后,另外一个姑娘迎了上来,带她去了前台登记。介绍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姑娘叫骊珠,她和绿竹都是客栈的迎宾服务员。 绿竹帮她卸下行李,对她说,“纪小姐,好多顾客都觉得这里温暖友善,这也是我们做民宿的初心,宾至如归嘛。” 小院比较宽敞,墙边有篱笆,上面似乎缠着灯线,院子的一边有一架葡萄藤,这会儿挂满了葡萄。葡萄架的正对面,就是一幢三层小竹楼,看上去蛮有苗家风格。云瑶的房间在三层,是一间独立小阁楼的房间,安静,雅致,景观还很好,可以看到月亮湖。 “惊喜啊,订的时候不知道这间正对着月亮湖呢,我还蛮幸运啊。” 绿竹帮云瑶放好行李,“纪小姐,您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喊我就好,我叫绿竹。” 云瑶点点头,“谢谢绿竹姐。” “那就不打扰了,您休息吧。”说完,云瑶退出了房间。 云瑶归置好东西,简单洗漱之后,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她打开窗户,看到外面的天空月半,零星点点,偶有一声乌鸦的啼叫,“真好,在东海好像很少看到这样晴朗的夜空,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月亮湖,静水流深,湖边有霓虹闪烁,但是却非常静谧,心中一阵阵惬意。 她靠在房间的藤椅上,晃晃悠悠的,竟然睡着了。 她进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梦里有山有水,有湿地,有瀑布。“这是哪里?我不是在春城吗?” “这是九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云瑶记起来,前几天,这里发生泥石流,她之前在美高的实习生丧生于此,她回过头来,“哦,这里风景挺好的,就是地质灾害多。” 她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红色的汉服连衣裙,面容十分交好,尤其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正笑靥盈盈地望着她,“你笑起来真好看,不过,你是谁啊?” “你不记得我了?”那女子表情很惊诧,仿佛他们是旧相识,今日云瑶居然不认得自己了。 “是吗?我们认识?在哪里见过?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云瑶不会有事地笑了,“姐姐生得这样美,我印象中,只有明星才这么美呢。” “你倒是嘴很甜,不过在我这儿,没什么用。” “什么意思?”云瑶不解,这女子说话好没趣,几句话就把她噎住了。 “你的血都不是自己的,这身子留着,自然也是没用,不若送给我吧。”那女子笑得诡异,说话更是诡异,让云瑶感觉瘆得慌。 “你到底是谁?”云瑶很是惊诧,这女子虽然漂亮,看上去可不像善类,不过这景象似乎是在梦里了。 “不认得更好,哈哈哈哈哈哈。”那女子笑声有点惊悚,有点像通话剧里的黑女王。她一边笑,一边用一朵金色莲花划破云瑶的脖子,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笃笃笃”的敲门声惊醒了云瑶的梦,她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啊,吓死我了,是一场梦。”她想摸一下脖子,却感觉好像有什么滑润的东西,映着月光,她看清楚那好像是血。 她更加害怕了,赶忙去开门,却发现一位身着白色麻衣的男子。“快,快叫救护车,我,我……”她扑到在那男子面前,呼吸急促,大声呼救。终于还是血流过量,他晕倒在那男子的怀里。 续命新生 那麻衣男子正是穆昀,也就是夏慕云在人间的一缕魂魄,他看到云瑶颈间的伤口和汩汩的鲜血,也惊呆了,“绿竹,快,准备平床。” 他把手放在那受伤的地方,伤口并不能愈合,“这是有人在故意放血,是妖王,是妖王。” 他的惊慌失措,京东在归墟打坐的夏慕云。夏慕云大惊,“妖王如此明目张胆,别怪本座今日辣手摧花。” 夏慕云赶到春城,与穆昀合二为一的同时,也帮云瑶止住了血。他用七星宝剑斩断了妖王的金色莲花,一滩黑色的脓血掉在阁楼。 他愤怒不已,“女魃,你果然心性残忍,实在不配为神,今日,本座就行使主神的雷霆之威,让你永世不能再作恶。” 他把云瑶抱起,咯咯噔噔下了楼,放到了绿竹准备好的平床上,推进了一间密室,这里陈设与东海医院那个行宫几乎不差。 “绿竹,瑶妹失血过多,是妖王作祟。本座卜算过,今日便是她大限,也是她失去那四十载阳寿的必然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被妖王所伤,看来妖王贼心不死啊,重聚火灵珠还不满足,还要来作恶。” 绿竹一边为云瑶点上长明灯,一边回应他,“主子,既然云瑶阳寿已尽,我们还有必要……” 夏慕云沉思一会,触摸着云瑶已经苍白如雪的面孔,身体温度好像也渐渐变凉了,“她的魂魄还没有出窍,你的续命长明灯还是有用的,一会儿,会有人来接引她。如果是黑白使者,她就可以归郁垒管辖;如果是大司命的座下星君,那就不好说了。” 夏慕云脸色阴沉,“绿竹,我现在要去九黎跟妖王理论,你在这里好生守护云瑶的肉身,这长明灯不熄,黑白使者就不会来锁魂。” 绿竹面色也很焦急,“那如果是大司命的座下星君,又当如何?” 夏慕云长叹一声,“无妨,如果星君到了,帝君应该也会来,你听帝君的就好。” 绿竹抿唇点头,“主子放心好了,我会守在这里,守着您的……” 夏慕云摆摆手,“不必说了,我会尽快回来。” 且说妖王在梦中刺穿了云瑶的动脉,让云瑶失血过多,没了气息。此刻她也心有余悸,毕竟自己的金莲花被夏慕云砍成了两节,她手中的那一半也成了一滩脓血。 “夏慕云,你坏我好事,本座定不饶你!”妖王一掌拍到金蛇王座,那几条被拍中的蛇立刻没了性命,悄然消失了。 此刻巫妖阁中的诸妖也十分惊恐,重聚火灵珠之后的妖王性情似乎与之前大不相同。 吴军师弓着身子拜礼,“妖王陛下,您已经重聚火灵珠,为何还要那女子的肉身呢?” 妖王瞪了吴军师一眼,“庸才,你懂什么,她毁了我经营多年的命格阵法,让我不能再吸食人血……” “可是,您前几日才刚刚吸食过的啊,这石中隐玉格的人血,您难道忘了?”吴军师提醒妖王。 妖王一下子觉得不对劲,“是啊,不是都断了命格阵法,怎么前几日送来的都是我正需要的,是谁做了菩萨心肠呢?” 吴军师抬头,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大司命被权杖镇压在相繇泽,应该不能□□;冥司被镇压在冥海,也不能出来,更别说那奄奄一息的大护法了;后卿君永镇万灵阁,也不得出阁门半步;勾陈平时都不跟您来往的,您重聚火灵珠,他怕牵连自己,更不敢来咱们这了。眼下,跟您交好的,就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妖王也察觉有异,自己重聚火灵珠时,夏慕云并未阻拦,而自己需要休养生息时,又恰好有送上门的石中隐玉,这一切都太巧了,“你是怀疑有人暗中算计,故意引我入局?” 吴军师拈须点头,脸上泛着油光,眼中透露着精光,“极有可能,您还是多收敛为好,此番,您又断了那女子的性命,怕是鬼帝不肯善罢甘休,帝君也极有可能会……” 吴军师话音未落,一个紫色的身影直直来到妖王面前,“女魃,你多次收集人血吸食,简直罪恶滔天,那些被你吸走鲜血的冤魂,此刻正在枉死城,等着揭露你的罪孽。” 妖王并不相信这说辞,她吸食人血,而赢勾摄取生魂,后卿吸食怨灵,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怎么会到了枉死城? “拜见鬼帝,不知您大驾光临。您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神听不明白呢。” 夏慕云站定在妖王面前,“妖王陛下,你几个时辰前吸食的那些石中隐玉,可是没有人为他们接引魂魄呢,郁垒亲自引着他们,把他们安顿在了枉死城。有人,可亲眼看到九头赤练蟒蛇了。” “您说的那些,我的确知悉,那是连日山雨,引发泥石流,天灾难避,本座也深感惋惜。”妖王佯装叹息,几滴怜悯的泪珠还滚落出来。 “妖王,你不要惺惺作态,那些被搜不到的仅有的一具尸体,形容枯槁,已成干尸,而他正是天一法师在人间的影子。” “什么,天一法师?天一法师是谁?本座并不识得。”妖王已然有些心虚,她并没有在那群人中发现有異稟的,怎么会有一个法师? “你可记得,黄氏庄园的锁魂大阵,被无衣和少尘所在阵里的人,就是天一,你不会贵人多忘事,忘了这个吧?” “本座没有去过黄氏庄园,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鬼帝不要惊吓到小神啊。”妖王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了夏慕云身边。 夏慕云伸出手,一把灵光镜出现在他手上,镜光闪过,一条赤色蟒蛇与天一法师的对话,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天一法师大声地说,“我看这法阵也不过如此,比起帝君大人的九曲黄河阵,还是差了些火候。不知前辈从何处习得这阵法,可否赐教一二?” 那声音并不愠怒,只是冷笑一声,“小儿,你的师父在这阵中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你竟然大放厥词,说出这样话。” “哦?前辈竟然认识师尊?想必是师尊故交,晚辈今日若不拜见,实在是失礼。”说罢,天一法师低头拜揖,手里却紧握着破云剑,时刻警惕着。 就在法师低头的瞬间,一条赤色巨蟒从楼面深处迅疾地窜出,试图要缠住法师。法师感觉到红色袭来之时,并未抬头,而是直接祭出宝剑,催动咒语,让那宝剑与蟒蛇颤抖。却不曾想,那蟒蛇实在利害,宝剑竟然被甩到地上,动弹不得。法师使力召唤,宝剑却纹丝不动。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妖王,不知这十方天地里,赤练蟒蛇有几条啊?还识得碧霞元君,还知道九曲黄河阵……” “这根本不是妖王,这是……”吴军师看不下去妖王被诬陷,这条蟒蛇的确不是妖王。他刚要说,却被妖王删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一介小妖,知道什么,本座和鬼帝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吴军师被这一记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不敢再说话,退立在一旁,阁中其他妖物也纷纷退避三舍。 “你们都退下吧,鬼帝跟我还有事商议。”妖王腐朽,想要屏退左右。 “别人可以走,这位忠心耿耿的吴军师,还是留在这里吧。”夏慕云挥挥手,众妖散去,阁内只留下妖王,他和吴军师三个人。 妖王伏法 夏慕云转而看着吴军师,眼神凌厉,目露凶光,“吴军师,你倒是说说,这是谁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假借妖王的法身来作恶啊?” 吴军师从未见过夏慕云如此目光,这怕是动了杀心了,他吓得跪倒在地,“鬼帝饶命,鬼帝饶命,小妖刚才信口胡说,并不知晓。” 夏慕云并不惊慌,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扇子,“你不愿说,也没有关系,不如去这扇子里吧,也算是修行。”他反手就要把那狼妖收到扇子里。 那狼妖识得这琉璃乾坤扇,他自是不愿被收进折扇,成为一处点缀,“鬼帝饶命,鬼帝饶命,我说,我说。” 夏慕云收了折扇,望着妖王的脸,“那么,就请吴军师说说,这污蔑妖王的妖孽是何方神圣吧。” 妖王欲出手,却被夏慕云阻断了,“妖王,这样的妖孽,恐怕你也容不下吧,不若我们一起破案,让那厮无颜于世。” 妖王很无奈,她不敢正面与夏慕云交锋,她知道自己敌不过夏慕云,不敢贸然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军师在那演说。只听吴军师用颤抖的嗓音说,“那根本不是妖王陛下,她老人家一直在九黎,从未离开半步。那是洛神!” 听到这句,妖王松了一口气,夏慕云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如何知晓,那是洛神?” 吴军师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帛布,里面包着一片鱼鳞,“这是洛神的坐骑--文鱼的鳞片,请鬼帝大人明鉴。” 夏慕云结果来那鳞片,仔细端详,并无幻化痕迹,以这狼妖的本事,根本不是文鱼的对手,更不会尾随宓儿。他在现场明明捡到大司命的玉佩,还在海神节当日找到金毛犼的一撮毛。 “你何时捡到此物?”夏慕云很是惊慌,他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妖王被人嫁祸?还是……”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隐隐的感觉,只是那感觉现在有点明朗了。 “就算那个不是你做的,这次你吸食十多个生人的鲜血,你也拒不承认,是吗?”夏慕云幽幽地望着她。 妖王不知道夏慕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还是怒发冲冠,现如今又和颜悦色,但是她笃定地说,“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求鬼帝明鉴。” 夏慕云祭出那枚玄天印,玄天印在万灵阁上空霞光万丈,罩住了整个万灵阁。 “妖王,本座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珍惜,你亲眼看看自己的罪孽吧。” 玄天印吸走了妖王的一片鳞,带到鳞片附着在玄天印时,从妖王的诞生到现如今的种种都呈现在巫妖阁的墙壁上。妖王的母亲是尧帝的女儿常曦,与天帝结合,生下人首蛇身凤尾的一位女儿,这边是女魃;与此同时,天后也剩下一个小女孩,粉妆玉琢,便是女青。 天师为新降生的两位公主卜卦,女魃自带火命,与天帝水系术法相冲,且女魃降生时,人世间赤地千里,是灾星,凶煞。于是天帝派人将女魃送到扬子江底,用寒冰链锁在江底。女魃的母亲伤心欲绝,加上产口亏虚,没多久就魂归无妄海了。扬子江底潮湿寒冷,女魃潜心修炼,聚成一颗火灵珠护体,保她在江底身体安康。 帝君大战蚩尤时,女魃授命退风伯雨神,助帝君大败蚩尤,并获得“妖王”的名位。后由于女魃心怀不仁,吞噬千人平民心头血,惹帝君震怒,镇压妖王在九黎,并销毁火灵珠法力。而这期间,女魃与姬少尘情愫暗生。 此后万年,女魃多次吸食生人鲜血,但是功效甚微,火灵珠也就成了辟火珠,没有其他效用。自女魃与赢勾通过无衣牵线搭桥之后,女魃利用赢勾的探魂术,她可以成功获得她所需命格的生人。于是女魃与赢勾勾结,女魃食人血,白后卿摄人魂,那些怨灵则全部给了白赢勾,用来浇灌血莲花。三个人狼狈为奸,万年以来,不知多少可怜人命丧三人之手。最近的影像就是女魃吞噬那十几个石中隐玉的生人,并无黄氏庄园的影像。 女魃看着玄天印照出来的影像,也不得不认罪,她祭出火灵珠,本想拼死一搏,却被夏慕云收在了玄天印中。 夏慕云收了玄天印,“女魃,本座不罚你,你若有心,就当日日自责,夜夜自省,以告慰那些被你吞噬的无辜生灵。” 妖王没有了火灵珠,也无心再战,她跪在地上,“本座甘愿受罚。” 夏慕云刚要说什么,帝君的传旨童子脚踩祥云而来。 “女魃,帝君法旨。” 女魃与夏慕云齐齐跪下,那狼妖早就摊在地上了。 “妖王女魃,本座准尔在九黎修行思过,然尔不思己过,毁人不倦,伤人无数,并私行禁术,重聚妖珠,杀害赢勾,本座失望至极。然少尘君自毁龙鳞,浸染相繇泽以替妖王受过,本座深感痛心,着革去妖王尊位,由鬼帝带往雷神山受过,日日受雷霆万钧之刑,永世不得出。” 童子宣读完帝君法旨之后,将一只乾坤袋悬在空中,吸走了女魃摄取的两份犼君魂魄。 女魃瘫软在地,“小妖接帝君法旨。”以帝君的严厉,她的罪责是灰飞烟灭的,可她没想到姬少尘对自己用情至深,不惜自毁龙鳞来保她性命。 这里,咱们要稍稍表一表,帝君是如何发现大司命的曲折心肠的。 话说,帝君在含元殿的花园里,沿着游廊闲庭信步,眼瞧着一只仙鹤在庭院啄食。他坐在游廊边上,对仙鹤自言自语,“鹤童,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但是她的阳寿已尽,也是可怜之人。如果我不带她来到上清境,恐怕此刻已经被鬼差锁魂去了幽冥界了。” 那仙鹤长啸一声,拍打着翅膀,像是对炎江凌自白的回应吧。 他继续说,“她这十世纯阴命格的女子,本来寿命都超不过二十八岁,如果不是灵戒护佑,鬼帝加持,恐怕她早已经魂归幽冥了。我此番违背天意,带她来此,也是可怜她一律芳魂。我希望拥着紫宸宫的灵气,助她芳龄永驻,玉山巍峨。” 这个时候,从紫宸宫正殿方向走来一个人,像是有急事一般。 那人靠近之后弯腰挹手,“帝君大人,四方鬼神都愿意在九月初九,共同来朝贺九天鬼帝继任。并且承诺永远手鬼帝约束,再不做越矩之事。但是,他们有个条件……” 炎江凌目光一下子变得疑虑重重,询问着眼前的人,“大司命,你说,他们有什么条件?” 大司命迟疑了一下,“帝君大人,他们希望之前的那些沉珂旧案可以一笔勾销……” 炎江凌冷笑一声,“一笔勾销?大司命,你怎么看?” 大司命心中早就料到帝君的问题,抬头看着庭院中的仙鹤,娓娓道来下面一段,“帝君大人,我身为掌管三才命运的大司命,自是同帝君一道,捍卫十方天地的安宁与和平。这四位邪神之中,赢勾素来跋扈,认为‘天地为刍狗,人命草芥轻’,小仙不敢苟同,身为古神,他这种观念无一丝可取之处。近日他在十方天地之中更是胡作非为,与白后卿勾结,一边聚魂伤人,一边在万灵阁与诸灵类交易灵力,的确是把天条视作无物的表现。”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帝君的脸色,似乎并无波澜,于是继续说道,“白后卿,您是知道的,仗着无山圣母的宠爱,在十方天地鱼肉灵类,更是建立了臭名昭著的万灵阁。他在万灵阁公开叫嚣灵力待价而沽,并且有诸多天神不懂得自重,私下参与万灵阁极其粗野的交易,现场混乱不堪。而白后卿竟然以此为乐,还说什么万灵阁包办十方天地的所有交易,简直厚颜无耻。” 炎江凌眉毛蹙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从云端飞来的另外一只仙鹤。大司命看着情境,只好继续往下说,“女魃算是最无辜的一位,不但受赢勾欺压,在自己的封地为所欲为,连汇报给帝君的勇气也没有。小仙虽然与她交好,却也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炎江凌这才转过头来,“哦,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的血玉玲珑佩在吗?我把云瑶带来了紫宸宫,想借助玲珑佩的法力,助她度过眼前的一劫。” 大司命本来以为帝君大人会斥责自己“办事不力”或者“传声筒”,没想到却被问到了血玉玲珑佩,还是为了帝君心爱的那个女子。他摸了一下自己素常放置玲珑佩的位置,忽然追忆起来自己把这玉佩遗失在了某个地方,他偷偷瞟了帝君一眼,似乎帝君并未发现自己脸色时常。 他陪着笑容,“帝君大人,真是不巧,近几日,那玉佩被我放在了逍遥阁,未曾戴在身上。过几日,小仙再来朝拜时,一定带来玲珑佩,为帝君和云瑶姑娘解忧。” 炎江凌看着姬少尘的面庞,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你是本座的大司命,莫要因为一段孽缘毁了修行。本座给你机会,你却不说出事实情,怪不得本座了。” 炎江凌掷出昆仑镜,镜中大司命在春城的种种作为,跃然镜上,他勾结赢勾,袒护女魃,还跟白后卿暗通款曲,春城大酒店的百十余人突然中毒身亡,都是大司命的杰作。当然,还有那个困住天一法师的巨大锁魂阵。 “你是得道正神,不需要生魂来助益法力,你告诉本座,这样做,究竟是为何?”炎江凌言辞恳切,希望得道一个合理的答案。 大司命自觉事情败露,也不辩解,“你把我从洛水救上来时,就应该知道,我是恶龙本性!” 炎江凌面无表情,“妖王吸食人血,本座本指望你会多加劝阻,谁知你却助纣为虐。是的,很多案发现场都没有妖王的痕迹,可是你大司命却总有想得不周全的时候。你可还记得那个堪舆顾问?” 大司命眼神带着惊疑,“莫非是帝君您?” 炎江凌摇摇头,“本座还不知道是谁,但是那个人也算是见解绑了本座,有人亲眼看到你私会无衣;也有人看到你跟白后卿签订契约。不过,你是本座的大大司命,本座不忍重责,好好去太液池修行吧。” 大司命闭上眼睛,缓缓的说,“那女魃,帝君预备怎么处置?” 帝君冷冷地说,“剥离她身上的旱魃,投进这权杖,形神俱灭!” 大司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帝君高抬贵手,我愿自毁修行,剥去龙鳞,永镇相繇泽,一球保全妖王一命。是我做得不好,拖累了她。” 炎江凌冷笑一声,“你当真不可救药,也罢,相繇泽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自行去领罚吧。” 且说为女魃宣旨的童子走后,鬼帝对女魃说,“这已经是帝君恩德了,你好自为之吧,待本座收了你这一众小妖,随后咱们上路吧。” 妖王并不反驳,“但凭鬼帝发落。” 夏慕云看了她一眼,“带你上雷神山,本座会还你火灵珠,可保你收雷霆之刑后无虞。” 妖王眼中泪痕点滴,“谢鬼帝。” 帝君并没有提及云瑶的肉身,夏慕云也懒得多思,他把狼妖和一众小妖收在了折扇里,携了妖王,往雷神山方向去了。 众神献宝 放下妖王受过不提,且说云瑶的肉身因为血枯,躺在了夏慕云的春城行宫中,绿竹和骊珠守候在一旁。 夏慕云刚离开行宫不久,就有彩衣童子降临,只见童子一身玄衣,满脸稚气,眉眼弯弯,笑靥盈盈,头顶一堆鹿角格外醒目。 绿竹并不识得那彩衣童子,“请问仙童,在哪位仙长座下修行?” 彩衣童子微微欠身道,“绿竹姐姐,我乃老君座下麋鹿童子,奉家师之命来给这位姑娘送还魂丹。” 绿竹赶忙还礼,“原来是老君座下仙童,失礼失礼。” 麋鹿童子将一枚仙丹放入绿竹手中,“取无根之水,吞服,三个时辰之内,这姑娘自会醒来。” 绿竹领受了仙丹,拜礼送别了麋鹿童子。 骊珠赶忙凑过来,“绿竹姐姐,这无根之水?这个怎么解?” 少时,又一位彩衣童子来到行宫。这位童子与刚才那位略有不同,头顶一只仙鹤,身着雪白色羽衣,手摇白色拂尘。 童子朝绿竹施礼,“天尊座下白鹤童子,见过绿竹仙子。” 绿竹识得他,忙还礼,“天尊座下,不知是否天尊急召鬼帝议事?” 童子摇摇头,“不是,绿竹姐姐多虑。我此番前来,奉天尊之命,送五彩霞衣给这位女子,霞衣可助她回血。待女子回血之后,霞衣会自动剥离,回到天尊身边。” “多久可回血?”绿竹诧异,心中暗忖,“世上竟有这样的宝物。” 童子点头答曰,“片刻可回血。”童子话落,手摇拂尘,一件五彩霞衣罩在云瑶身上。只见那童子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动什么咒语,绿竹侧立一旁,听不清童子的经文内容。 五彩霞衣在咒语的驱使下,发出一阵阵霞光,云瑶的脸色也开始由苍白变得红润,手臂也不再枯槁,仿佛活过来一般,就连颈间的伤痕也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霞衣隐去,白鹤童子拜别了绿竹,闪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骊珠在一旁咕哝,“一会儿是五彩霞衣,一会儿是还魂丹,不晓得还有什么法宝。”绿竹朝绿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话。 果然,骊珠话音未落,又有一位彩衣童子来到行宫,只见这童子头发是红色的,一身珈蓝道袍,头上并无特别装饰。 绿竹只是微笑欠身,只等童子自报家门。 那童子跟绿竹拜礼,“慈航真人座下善财童子,见过绿竹姑娘。” 绿竹听到慈航真人的名号,慌忙回礼,“不知慈航真人座下童子大驾光临,罪过罪过。”一旁的骊珠大气儿都不敢出,就站在绿竹身后,低头拜揖。 童子微笑,“绿竹姑娘,不必多礼,奉真人法旨,助这位姑娘托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我家主子并未交代有慈航真人为这位姑娘脱胎换骨,不知仙童?”绿竹十分惊愕,脱胎换骨意味着云瑶不再是凡人,这一世就跟主子再无半点关系了。她该怎么做?阻止还是答应? “怎么?绿竹姑娘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有鬼帝的许可,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真人见谅,烦请仙童转发这份歉意。” 仙童点点头,“也罢,我这就回去向真人回话。” 绿竹见那仙童走后,千里传音夏慕云,告诉了他几位仙童到来的事情,此时夏慕云正在押解妖王去雷神山的路上。 “你不必惊慌,能让这几位仙师出面赠礼的,就是帝君了,还脱胎换骨,看来帝君这是动了娶她的心思了。” “那主子预备怎么应对?” “等我回来,不管谁来,就说我不在,你不能做主,以不变应万变。她的魂魄未离身,我会给她续命。” “主子,您……”绿竹本想说,他冲破穷奇的代价已经很大了,如果逆天续命云瑶,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惩罚。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骊珠撇撇嘴,“这个姑娘真是好福气,这么多仙家来献宝。” 绿竹轻轻叹气,“他们哪是给姑娘献宝,分明是冲着帝君的情面。” 骊珠也叹了一口气,“帝君牵挂着,这得多大的福气啊;这边还有慕云哥哥心系着,不晓得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十方天地呢。” 果然,没一会儿,又来了几波彩衣童子,有送□□的,有送冠冕的,也有送夜明珠的,绿竹都一一回绝了。 天快亮了,绿竹有点困倦,趴在云瑶旁边的一个桌子上昏昏欲睡,只觉得眼前又来一个人。 绿竹强撑着起来,却发现来的是天一法师,她有些激动,因为骊珠在旁边,她还是隐忍住了,“原来是天一法师,你什么时候从法阵出来的?” 天一微微一笑,“出来有几日了,修整了几日,恢复得好一些了,得知你家主子在春城历劫,就过来了。” 绿竹眼睛闪烁了一下,脸上笑意浮现,“没事了就好,这些日子,苦了你。” 天一摇摇头,表示无妨,他指了指躺在那里的云瑶,“她怎么样了?” 绿竹还没来得及回答,绿竹已经憋不住了,“已经回血了,还魂丹还没有吞服,老君特意提醒,用无根之水做药引,这无根之水怎么解呢?” 天一看着骊珠,微微一笑,“这你就算问对人了,井中河内之水,俱是有根的。那什么叫无根呢?正所谓露‘天承接,不使落地’,雨雪霜露都可以称为无根之水,只是这大伏天儿的,雪露霜是不可能了,就等着雨吧,我看这天儿也不像有雨啊。” 天一走到外面瞧了一下,“这没有雨,可怎么办啊。” 绿竹仿佛想起什么,法师少待,我有办法。 绿竹跑到后面,取出一个白玉坛子,“这是我去年收集的梅花雪水,存放在这里,给主子烹茶用,没想到今天派上这个用场了,还有一些,服药应该够了。” “你倒有心,快取一些,盛放在玉碗里面,给云瑶服下就好。” 于是,两个姑娘分工,一个负责取水,一个负责喂药。 天一这才注意那位叫骊珠的姑娘,娇憨可爱,“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骊珠抿嘴一笑,“我叫骊珠。”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骊珠,陆主司在冥海遇到蛇虫啮咬,你去看看吧。” “陆主司是谁?”骊珠一脸懵逼,她甚至都不知道是谁传音而来。 绿竹在一旁略加思索,“陆主司就是陆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一旁的天一也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很快就判断出来,这是陆离,“念在我救你一命的份儿上,成全我一次,让那骊珠姑娘一个人来寻我,我心悦之。” 天一马上心神领会,他对绿竹使了一个眼色,“陆主司既然点名要骊珠姑娘去,想必是病得不轻。”他转而递给骊珠一把哨子,“有事的话吹响这只哨子,会有人来救你。” 骊珠将信将疑,“陆主司在冥海,怎么会有蛇虫鼠蚁?” 绿竹忽然想起来什么,“那陆主司吞了血莲花,莫不是血莲花中的赤练蛇没有消化?” 骊珠大惊,“不会吧?那颗是剧毒之物啊,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要不冥海又要辛苦慕云哥哥了。” 她拿了天一手里的哨子,一阵旋风似的,离开了春城。 天一和绿竹见她行色匆忙,相视一笑。 “那陆主司,不会真的是?” 天一赶忙解释,“陆主司啊,那是心病。” 绿竹不解,满脸疑惑,“陆主司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怎么会有心病?” 天一“当然是柔肠百结,待人去帮他舒展啊。” 原来,陆离跟踪了骊珠很多天,发现她并不是奸恶之徒,而且还心地善良,心思恪纯。唯一一个“污点”,就是大闹幽冥那次了,还不是主动作为。加上那姑娘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这一次佯装生病,以来为了试探这姑娘的真本事,二来也是想确认,这姑娘是不是值得自己交付真心。 绿竹轻叹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骊珠妹妹的确可爱,主子也很是喜欢她呢。”她又看着云瑶,“瑶姑娘真是可怜之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天一说,“你先休息吧,我在这儿守她一会儿。” 绿竹微微一笑,“辛苦法师。” 天一坐在绿竹对面,“不用客气,你也是辛苦,一边陪你们家主子修行,还要给他守着媳妇儿。” 绿竹听到这句,不禁笑出声来,“法师真会说笑。” 天一自己从桌上拿起一只茶杯,自行斟了一杯茶,“哎,我说,那个归墟是什么样子的?水很多?很深?还有冰?” 绿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万元归墟上面,那里很多条河流交汇,水面很宽,至于水流向的地方,我法力低微,过不去,也看不到。”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帝君又没有罚你,只是罚鬼帝一人。”天一很难理解,“他又不需要吃喝拉撒,二十四小时看顾。” “在那里受刑的是我的主子啊,守护他是我的使命。”绿竹的困意竟被这谈话给赶走了。 “既然是你主子,那这么多年,你主子没给你找个好人家啊?”天一打趣绿竹,“太微的仙娥,都有匹配良人的机会;帝君更甚,身边连个洒扫的仙娥都没有。” 绿竹听到这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法师说笑,主子每日事务繁忙,怎么会顾得上这些小事。” “是啊,他不需要吃喝,不需要暖床,所以也就不需要贴身伺候的。倒是你,这十方天地谁不知道你是鬼帝座下大侍女,只要敬畏鬼帝的都会对你敬畏三分,莫不是,你舍不得这份威势?” “什么威势不威势的,都是虚名,主子于我,有救命之恩。” “哦?救命?我看你是肉身成圣,怎么会被他救命呢?” 绿竹望着窗外的鱼肚白,幽幽地说,“在很多年以前,鬼帝管辖的这几方,总是给他老人家献祭,献祭的祭品叫做彼岸花。而我,很多年前,也是一朵彼岸花。” 原来,绿竹曾经是部落献祭给鬼帝的彼岸花,鬼帝并没有食用,其实鬼帝也不需要这些彼岸花来续命或者增加道行。这个绿竹从部落法师那里学到一招穿云术,在献祭当场,绿竹使用了这一招,被道场外的鬼帝给看见了。他觉得很有意思,就问这招叫什么,跟谁学的。穿云术其实就是障眼法,跟现在的魔术差不多,施加了法术的话,会瞒天过海,也会隔空取物。鬼帝觉得很有意思,就直接在火场布雨,救走了绿竹。绿竹感激不尽,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鬼帝,鬼帝哈哈大笑,说不需要她做牛做马,实在想报恩,就做了身边伺候洒扫的侍女吧。就这样,鬼帝把绿竹留在了身边,一留就是一万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听说这纪云瑶也是彼岸花,怎么她就得你家主子青睐了呢?你看看,帝君和你家主子因为她,都生分了。” 绿竹摇摇头,“我也不知。” 天一喝了一口茶,“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要是只有鬼帝一个人关注呢,帝君可能也不太在意;要是帝君一个人关注呢,鬼帝可能也不在意。偏巧,鬼帝跟这个女子有个什么前世缘,还有什么血;而帝君呢,又被张天师一顿卜卦,两个人的好奇心就被带动了。俩人开始猜她的心思,跟踪她,保护她,你争我抢蛮有意思,就一直这么下来了。” 绿竹听完哈哈大笑,“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呢,还你争我抢,我们家主子不会跟帝君争夺,别看主子平日言行放浪,主子心里是敬重帝君的。” 云瑶复活 天一法师与绿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很快,转眼太阳已经跃出了地面,四周都放亮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骊珠去哪里了?”夏慕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二人见他到来,双双起身施礼。 绿竹嫣然一笑,“冥海的陆主司,说是被蛇虫啮咬,要骊珠姑娘前去医治。” 夏慕云哂笑着,转而望着云瑶的肉身说,“她现在怎么样?” 绿竹赶忙回话,“已经回血,还魂丹也已服下一会儿了,按理说,这会儿姑娘该醒了。” 夏慕云冷笑一声,“她是阳寿已尽,肯定不会醒过来,除非生死簿上她的寿命延长。” 天一法师面带难色,“这是逆天改命啊,这是要被……被您惩戒的。” 夏慕云苦笑一声,“我,我有那么厉害吗?” 天一脸上一抹诡异笑容,“您不厉害?光您豢养的冥兽,我就吓得吐血了,您说您厉害不厉害?” 夏慕云长叹一声,“那都是震慑的手段,无他。逆天改命,出面惩戒的也不是我,是以帝君为首的秩序力量的代表。如果我做出这样的事,帝君也肯定不会轻饶的。” 天一点点头,“好吧,那如果帝君做呢?” 绿竹睁大眼睛,她没想到天一竟然百无禁忌,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静静看着夏慕云,脸上并无表情变化,依然温和如外面的阳光。夏慕云微微笑着,“她是灵戒的主人,照理说活不过25岁,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所以万灵阁那一遭……”天一试探着问道。 “本座答应护她一世周全,希望可以改变后世的她的命运,看来,这都是妄想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发生。”夏慕云走到云瑶身边,熄灭了那盏长明灯,“本座无能为力,不如归去吧。” 他刚打算把那肉身放到一处意外发生的现场,却被人拦住了,“鬼帝且慢!”夏慕云停下手,转过头来。 “原来是延寿星君,不知星君大驾光临,可有要事?”夏慕云佯装不知情,询问星君。 延寿星君,一身月白道袍,头戴七星冠,五官俊美,美髯垂下,他朝夏慕云施礼,“小神此番前来,是为眼前这位女子延寿续命。” “哦?不知她何德何能,引得星君为她续命?”夏慕云幽幽地问。 “实不相瞒,此女子是紫薇阁卜算的帝君妇,且已在浮光侨脱胎换骨,不死不灭。小神前来,只是帮助她度过此厄。” 星君的话提醒了夏慕云,他居然忘记云瑶已经踏上过浮光侨,早就不是普通的凡人了。那按照这个说法,她现在不能醒来,就是灾厄未过,需要星君度厄。他不禁苦笑,“星君提醒的是,请星君为此女度厄。” 众人让开,延寿星君取出延寿簿,念动咒语,只见有箴言从延寿簿流出,把云瑶完全给笼罩住了。箴言流动之处,有一些黑色的东西从云瑶身上出来。夏慕云定睛一看,那些黑色的东西,是她作为凡人寿命的阻隔,他赶紧阻止,“星君,您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星君收了延寿簿,“鬼帝,敢问有何不妥?”他当然不知道夏慕云和帝君与这个女子之间的事。 夏慕云微微一笑,“她就是一个凡人女子,怎么会是帝君妇,怕是紫薇阁卜算有误吧?不能说,她跟灵戒有缘,就跟帝君有爱啊。” 延寿星君点点头,“此话确实有理,可是张天师刚才言之凿凿,还给我看了紫薇阁的卦书,这难道也有误?”他手中出现一张帛书,递给了夏慕云。 夏慕云接过来卦书,仔细看上面的内容,“从卦象上看,从这个女子第一世进入轮回开始,也就是为本座献祭之后那一世,她的命格突然就进入了紫薇阁,并且与帝君的命格十分契合。” 延寿星君点头,“如鬼帝所解。” “这,一个凡人的命格怎么会进入紫薇阁?既不是大富大贵,也不是帝王将相,更不是神仙妖灵,星君不觉得诡异吗?” “鬼帝所言有理,小神也确有疑虑,可是小神神阶低微,不敢违逆天师和帝君的意思,您知道的,大司命现如今在相繇泽……” 夏慕云点点头,“好,你这样回去回复帝君,本座愿意用三千载修行,换这个女子三十载阳寿,我会找郁垒亲自来操作,避免有差错。” 在场的人都惊愕不已,但都不敢插话。 延寿星君虽感到惶恐,却还是点点头,“好,小神这就回去复命。” “慢着,”夏慕云继续补充道,“你可以跟帝君说,这一次,不算帝君妇欠我的。” 延寿星君瞪大了眼睛,这样的话他怎么敢回复给帝君?不觉脸上尴尬异常。夏慕云见他那副样子,就摆摆手,“回去吧。” 延寿星君走后,绿竹试探性地问夏慕云,“主子,您……” 夏慕云面色变得异常冷峻,貌似他在血池聚魂时,都没有这样冷峻,“你不必说,为我护法,只消半个时辰就好。” 绿竹点点头,打坐在夏慕云身后,开始屏气凝神。 天一当场就愣住了,心里思忖,“不会吧,这个鬼帝,枉为幽冥至尊,为了一个凡人,自毁三千年修行,怕是猪油蒙心了吧。” “你不用心里嘀咕,有心护法就坐下,无心护法就回东海。”夏慕云其实会读心,只是他甚少说破而已。 天一瞪大眼睛,“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好吧,为你护法吧,免得你你说我没有一点仙家气度。” 夏慕云低头,嘴角一抹不经意的笑容。 试探骊珠 且说骊珠急吼吼来到冥海上方,但见海面平静,并无传说中的阴风怒吼,浊浪排空。她几次想寻一个可以入水的地方,却发现那水面好似钢铁铸就,以她的法力,完全进不去。 骊珠撞击水面的声音传到海底,早有提灯龙鱼前去禀报陆离。 陆离闻之一笑,在那龙鱼耳边低语几句,龙鱼领了命令就朝海面去了。 这龙鱼是冥海独有的一种鱼,头上两个触角,好似灯笼一般,而身形酷似银龙,故而名为提灯龙鱼。这鱼本来的责任是是看守血莲花,自从血莲被陆离吞了,他们就收到赢勾的处罚,镇压在那血莲生长的海沟中。后来陆离当了这冥海主司,才把他们释放出来。龙鱼感激陆离的救命之恩,发誓绝对效忠主司大人。 且说提灯龙鱼领了陆离的命令,来到冥海上方。只见他悲悲戚戚,“何人在此喧哗?主司大人病入膏肓,听不得喧闹之声。” 骊珠愣了一下,“难道我来晚了?看这个虾兵的意思,那个陆离翘辫子了?” 她咳嗽一声,问龙鱼道,“陆离怎么样了?我是鬼帝大人派来医治陆离的医圣,要是他真的没得救了就算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龙鱼眼角含泪,“主司大人……” 骊珠有点着急了,“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干嘛?陆离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龙鱼赶忙劈开一条水路,引了骊珠往冥海深处走。 “他真的是被赤练蛇咬伤的吗?不是主司大人吗?怎么几条蛇都受不住?那个血莲花是什么东西?我都没见过呢?”骊珠一路嘀咕着,被龙鱼引到了水晶宫。 她看到病入膏肓的陆离正躺在水晶床上,奄奄一息。她凑近看,陆离的嘴唇发黑,脸色铁青,浑身僵硬生冷,鼻孔似有黑色液体流出。她赶忙拽起陆离的胳膊,“脉象紊乱,生脉气若游丝,的确是中毒的迹象。” “主司大人被赤练蛇啮咬,那你们可有抓到一两条啊?”骊珠问龙鱼。 龙鱼愣了一下,“有,有。”他还神去假山后面,拿来一个小笼子,里面两只嘶嘶作响的赤练蛇。 骊珠把手伸进那笼子里,赤练蛇停止了喧嚣,乖乖爬到了她手上,并且缠上她的手臂。 这里,咱们要稍微交代一下,这骊珠是九头虫母成圣,对于蛇虫鼠类,具有天然的威慑力。她不但听得懂他们的语言,还可以直接驱使他们做事。关于虫母骊珠的“伟大事迹”此处暂时不表,且看她如何医治陆离。 骊珠对着两条赤练蛇似乎低估了集聚什么,赤练蛇嘶鸣几声,乖乖爬进了笼子。骊珠拍拍手,“得了吧,陆主司,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陆离躺在床上,没有动静,浑身僵硬着。 “不起来是吧?我刚才问了那两条蛇,他们是你从交趾山抓来的,玩蛇虫,我才是行家。班门弄斧的把戏,好没意思。那两条蛇说了,龙鱼出去之前,你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一会儿就浑身僵硬,谁信啊?除非你被帝君大人给封印了。” 陆离还是一动不动,旁边的龙鱼有点着急起来,“医圣大人,陆主司真的是中了血莲花中赤练蛇的毒,小可不敢骗您。” 虫母在床前坐了一会儿,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赤练蛇不敢撒谎,莫非他们道行浅,不知道你已经身中剧毒?”她再次为陆离搭脉,这一次她十分认真。她翻看了陆离的眼皮,嘴角,鼻孔,头发,“这位小鱼哥,能不能帮我打一盆清水。” 骊珠一边用清水擦拭陆离的脸,一边寻找着解毒的线索,“眼下,这个主司大人体内可能还有毒虫,不如唤将出来,问个究竟吧。” “小鱼哥,你法力如何?”骊珠询问龙鱼。 “法力低微。”龙鱼羞怯回答。 “算了,这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你在旁边为我护法,我看看你家主司大人到底中了什么毒。” 骊珠念动咒语,只见九头虫的法身现身在她身后,每一颗头颅仗着血盆大口,齿缝间有毒液流出。那法身嘶叫了好一阵,龙鱼都吓呆了,还是不见有毒虫爬出来,更不用说赤练蛇了。 她觉得实在蹊跷,“不可能啊,陆主司如果是被毒虫啮咬,肯定会有毒虫痕迹显现的,我的法术不可能失灵啊?” “小鱼哥,你方便带我去血莲花生长的地方看一看吗?” 龙鱼点点头,继而满脸不安,“那主司大人怎么办?” 骊珠觉得很诡异,“怎么,这里很不安全吗?” “您难道忘了,前几日,妖王直接来把原来的主司大人给……” 就在这时,赢勾从外面走进来,“怎么?是谁在这里说我呢?” 骊珠并不认得赢勾,看他浓眉大眼,一身紫色衣袍,须发都是紫色的,“你是谁?” “我就是这位龙鱼肖先生口中那位被妖王给杀死的赢勾啊。”赢勾脸上表情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我说陆主司,您的手下说话这样不检点,您是不是……”他还没说完,就看到躺在水晶床上“中毒”的陆离。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陆主司,您这是怎么了?几天前还神采奕奕,现在竟然成了这副模样?”他迅速帮陆离搭脉,“陆主司这是中毒了?” 骊珠点点头,“这位小鱼哥说,陆主司是因为吞了血莲花,才会如此的,我们就说,看能不能去看一下那血莲花生长的地方。” 提到血莲花,赢勾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比刚进来的时候更加难看,他眼神中滑过的阴狠被装死的陆离感知到了。赢勾本想作法,可是骊珠和龙鱼都在,加上帝君的那道镇压灵符在身,他不便施展,于是心生一计。 赢勾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龙鱼,你带这位姑娘去吧,我在这里看守陆主司。” 龙鱼对赢勾本能地感到恐惧,赢勾的魂魄不知被何人偷走,犼君的二分魂魄本来是被封印着,按理说此时也不可能出来。这个赢勾到底是谁?他在这里看守陆离,龙鱼自是不放心,可是也不敢多言。眼下,赢勾如此说,他也不敢反抗,只好带着骊珠从水晶宫退了出来。 龙鱼带着骊珠走出好远,确认赢勾鞭长莫及的时候,他才急急地跪在地上说,“求姑娘救救陆主司吧!” 骊珠看他心焦的样子,赶忙上前搀扶,“小鱼哥,你别怕,我会尽力救治的。我不行的话,还有慕云哥哥,再不济,还有帝君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龙鱼摇摇头,“不是的。”龙鱼把自己受陆离之命,诓骗骊珠来冥海的事情全都坦白了。原来陆离为了演得更逼真,竟然自己封住了法力,锁闭了灵体。赢勾已经被妖王杀死,此番来冥海的是不是赢勾本尊也未可知。如果真是赢勾,他肯定心中记恨陆离吞食血莲花,故意支走了龙鱼。 骊珠听说自己是被诓骗来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陆离,装死博同情,姑奶奶我最讨厌被骗了,告辞了。” 龙鱼白术骊珠的大腿,“陆主司对姑娘一片痴心,只是想单独跟姑娘相处片刻,却不想被赢勾给……这个时候,怕陆主司已经遭毒手了。您就算不喜陆主司如此做事,您也好歹看在你们共同侍奉鬼帝大人的份儿上,救一救陆主司吧。” 听到陆离心悦自己,骊珠心里还是有点波澜的,她停下了脚步。“你是说,那赢勾心存不轨,想要谋害陆主司。” 龙鱼拼命点头,“那血莲花是赢勾辛苦培育万年所得,却被陆主司一朝吞下,他心里恨毒了主司大人。只是碍于自己技不如人,他才一直隐忍着。他刚才为主司走脉,肯定已经看出来主司大人锁住了法力,故意支走咱们,就是为了找机会下手啊。” 骊珠停了一下,“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她便走边吹那只从天一处得来的哨子,希望天一他们可以过来帮忙。殊不知,那就是陆离本人的哨子,哨子鸣叫只是会唤醒陆离而已。 且说水晶宫里,这个“赢勾”支走龙鱼等人之后,冷冷一笑,“陆离,本座知悉你是犼君化身,你身上有四分魂魄,我如果现在吞了你的四分,会不会也承接了你的法力呢?到时候,本座就可以纵横四海,取代夏慕云,称霸十方天帝,指日可待啊。你封印了赢勾的大护法,这是不仁;你侵吞了本该属于我的血莲花,这是不义,今日本座就收了你,为大护法报仇,也解我血莲花的怨气。” 这是何人?想必大家都猜到了,这就是勾陈。四方天地之内,幻化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他本想去九重天外,路过冥海,却看到海面平静,掐指一算,是陆离受困。他幻化成陆离的样子充当天堃的堪舆顾问,一旦被陆离识破,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灾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帝君这灵符可以封住神祗的法力,大家却都疏忽了,他有一件开天辟地时的法宝—方天画戟,是灵符封不住的。几万年来,他从未将此物示人,以至于抱愧帝君在内的神祗都忽略了此宝。他张开嘴巴,从齿缝中取出绣花针大小的方天画戟。他默念几句咒语之后,方天画戟亮闪闪伫立在水晶宫的地面,光灿灿,晶晶亮,银光鋥锃,寒气逼人。 水晶床上的陆离自封了法力,锁闭了灵体,虽然能感知到“赢勾”的不友好,却没有办法破禁而出,眼看“赢勾”的方天画戟就要钻心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道紫色光芒闪过,方天画戟被击落在地上。“赢勾”却没看到是谁动的手脚,他刚回过神来,想要再战,却不想听到霄云哨的陆离灵体被释放出来。 陆离使得一手好□□术,一个法身解开了法力,另外一个法身跟这人缠斗起来,“你到底是谁?化成赢勾的模样意欲何为?看你法力高强,不在本座之下,想必你绝不是普通天神。你如果不从实招来,别怪本座今日收了你。” 谁知,这个“赢勾”无心恋战,收了方天画戟,仓皇逃走了。 他收拾好自己,准备查探,到底是谁绑了自己时,骊珠和龙鱼急匆匆从外面赶来了。 骊珠看到陆离安然无恙,转身就要走,龙鱼则识相地退下了。 陆离快速闪身到骊珠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好妹妹,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这也是想跟你单独相处,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骊珠推开她,“救你如此德行,你就不如慕云哥哥。陆离,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认真地跟你说,你这的确是下下策,而且很无聊。” 骊珠本来有那么一点担心陆离的安危,但是她看到陆离四平八稳地站在水晶宫,那么一点担心全部化成了怒火,“陆离,你枉为冥海主司,我看你是德不配位。你行事诡诈,根本不是君子作为。你如果喜欢我,可以光明正大说与我听,为什么耍这种伎俩?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看不起你,打心底里厌恶你。” “夏慕云知道我喜欢你,才会默许你来这里的……”陆离一着急,竟然说出这一句。 骊珠转过头看着陆离,眼中竟然有泪珠滚落,“你是说,慕云哥哥亲手把我推给你?” 陆离看不得骊珠落泪,他宁愿她劈头盖脸骂自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骊珠并不听他再多说一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冥海,朝着交趾山的方向去了。 骊珠走后,陆离开始起了警戒,“刚才那个人是谁?”他问龙鱼,“这十方天地里,谁的幻术可以使得出神入化?连本座都看不穿呢?” 龙鱼想了一下,“现在啊,帝君大人,圣母娘娘,鬼帝慕云,玉清天后,精灵城主……”龙鱼如数家珍一般,一下子列举了十多位,似乎意犹未尽似的。 “你停一下,有这么多人都幻术了得?”陆离摆摆手,“那方天画戟是谁的兵器?” 龙鱼听到这个武器之后,变得有点害怕,“这是赢勾主司的兵器。” 陆离大吃一惊,“赢勾的身子被妖王焚毁了,魂魄被白后卿收走了,犼君魂魄被我收着。刚才来的,绝对不是赢勾本尊。” 龙鱼也很诧异,“那还能有谁?” 陆离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觉得那人使用幻术前来。只是眼下,幻术出神入化的人这么多,本作也无从查起啊。” 再遇蛊虫 且说续命之后的第二天,云瑶醒了过来,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她睁开眼睛,看到屋顶的椽子和灯泡,“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睡到这个点了。” 她起来快速地洗漱,独自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昨晚就没有吃饭,这个点儿真是要饿死了。” 她来到院子里,看到有服务员在院子里摆桌椅,便走上前去,“请问,在哪里吃午餐啊,都有什么菜啊?” 摆椅子的服务员停下来,转身对她说,“那边葡萄架下有个餐厅,桌子上都有菜单,嫌热可以在外面吃。” 云瑶应了一声,来到葡萄架下,随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下了,抬眼看到昨晚接机的绿竹,“绿竹姐姐,我点菜。” 绿竹微笑来到她身边,“纪小姐,中午好,想吃什么?我们有想考罗非鱼,鸡豆粉,汽锅鸡,还有菠萝饭。” 云瑶笑一笑,“好啊,那你说的这些都来一份吧,我一个人吃,也够了。” “要不要来点新鲜蔬菜,这个期间报恩草可是很新鲜的。” “报恩草?”云瑶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一个菜,“那是什么样的草,是不是这个菜背后有什么故事啊。” 绿竹点点头,娓娓道来一个施恩与报恩的故事。 瑶族姑娘幺妹上山采茶,遇到大蛇伤人,幺妹逃不开,被大蛇咬伤。幺妹中毒昏厥之后,被上山采药的阿云大夫遇上了。阿云冒着中毒的危险,帮幺妹吸出了身上的毒血,自己却中毒昏迷,再也没有醒来。那些毒血喷溅的地方,长出了一众绿色的草,嫩油油的。幺妹将那些草割下来,却发现血流满地,只要血流过的地方,都会长出这样的草。幺妹把这些草捣碎成汁液,喂恩人服下,恩人醒了过来。从那以后,瑶族人就把这个草叫做报恩草了,而这报恩草也就成了瑶族的传世名菜。 “那这个报恩草要怎么吃呢?来一份吧。” 云瑶坐在餐桌边等菜的时候,信手去上网搜了一下这个报恩草,可是网上并没有关于这个报恩草的结果,也没有说春城一带有这样一种吃食。 不一会儿,云瑶点的几个菜就都上来了,包括那个报恩草。报恩草旁边一叠剁椒辣酱,寓意幺妹报恩的毒血。那个报恩草,长得像薄荷,但是与薄荷的口感不大一样,入口微苦,蘸着辣酱吃味道苦且辣,“这是什么神仙菜啊,还传世名菜。” 她风卷残云,吃光了上来的菜,只有那个报恩草没有吃几口。她吃完之后,告诉绿竹,她想出去转转,拜托绿竹将报恩草打包,送到自己房间。 云瑶在春城街上信步游荡,暑天炎热,没一会儿便一身白毛汗。“春城,比东海还热啊,这大伏天,恨不得每个人都是行走的腊肉白吉馍。” 没走几步,她看到织绣衣裙的摊位,那裙子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翩翩起舞,“哎,这个衣服不错。” 摊主脸上堆笑,过来解释,“姑娘可真识货,这是瑶族的传统手艺,叫织绣。这件裙子是瑶族最巧的幺妹用了一个多月才绣成的百蝶裙,裙子工艺复杂,是卖给最有缘的人。” 云瑶听到这句话,当即来了兴趣,“有缘人?什么叫有缘人?” 那老板笑了笑,“这有缘人啊,就是穿上这裙子,彩蝶会迎风起舞。” “迎风起舞?你说的是彩蝶活过来?”云瑶诧异地问,“这怎么能做到,除非这个人会巫术。” 摊主不以为意,也就不再跟云瑶费口舌,估计摊主认为,她并不是这裙子的有缘人。 云瑶自告奋勇,“我能试试这个衣服吗?” 那老板一改刚才的笑脸,“这件衣服三千块,不能试穿。” 云瑶嗤笑一声,“刷卡还是现金?” 摊主看到云瑶如此阔气,笑脸又爬上了脸,“扫码吧,付完钱,就是你的了,你随便试。” 云瑶并没有当场试,而是将衣服收在了袋子里,“只要你有钱,跟谁都有缘,还真是不假啊。” 她讪笑一声,继续沿街闲逛。 云瑶走后,那贩卖衣服的大叔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只见他摇身一变,竟是郁垒大帝。 “心想事成,心想事成,求财得财,求子得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响亮的叫卖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也包括云瑶。 只见摊主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一对小虫子,“这个呢,叫做心想事成,一只在您身上,一只在宿主身上,只要将自己的血喂给他们,任你求的是什么神仙难办的事,它都能给你办成。” 这摊主的自吹自擂,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人群中有人开始开玩笑。 “那,能不能赐给我一个林志玲啊?” “能不能给我一千万啊,我可不想上班了。” “那这个虫子能不能让我大红大紫,成为大明星啊。” …… 摊主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说,“你想要金钱美女,对不对?” 那人点点头,脸上是不可描述的猥琐笑容。 摊主把那虫子放在那人手上,“你带回去,把这个虫子放到一个财神的座下,一个放到大司命座下,保你一个月内,横财到手,美女在怀。” 那人将信将疑,“要是没有效果,我可是不付钱的。” 摊主摆摆手,大声地说,“不用付钱,今天我第一次来春城摆摊,我会挑选十位幸运的顾客,赠送‘心想事成’给这十位顾客,帮助大家心想事成。” 这些人推推搡搡,云瑶也变成了十名幸运顾客之一。 她拿着那个装虫子的瓶子,晃晃悠悠回到了客栈。 “纪小姐回来啦?”正在打扫院子的绿竹看到云瑶,主动跟她打招呼。 “回来啦,晚餐有没有特色菜啊?” “有的有的,老板回来了,说会给店里的顾客做烤全羊,外加自助小酒会,一会儿下楼来参加啊。” “哦,是吗?好啊。” 她洗过澡之后,换上那件“有缘人”的百蝶裙,“什么彩蝶飞舞啊,就是想狮子大开口,不过姑奶奶心情好,这衣服摸上去也确实不错,就当为旅游事业做贡献了。” 她随手将那虫子丢在了梳妆台,下楼去了。 前缘再续 她下楼时,夜幕已经降临,云瑶看到篱笆墙上的彩灯亮起,仿佛彩带一般。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杜若的香味,看来这家店主还蛮有情趣的。” 她下楼后,看到院子里似乎没有别的顾客,“看来,非假日出来旅游,很不错,人也少,很惬意。” 她看到葡萄架下,一个身着紫色衣服的男生在忙着烤东西吃。 “真香啊,这是烤全羊的味道。”云瑶一边笑,一边朝着那男生走过去。 男生抬头,在氤氲的灯光中,那张脸仿佛这春城的阳光一样,帅气急了。云瑶从里没见过这样帅气的男生,她觉得那男生好像从言情小说里面走出来的男主角。 男生跟她打招呼,“纪小姐,是吧?” 云瑶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穆昀,穆先生,久仰久仰。” 穆昀抬起头,憨憨地笑着说,“今天周一,住客都回城了,你算是有口福了,可以品尝到这正宗的穆氏烤全羊。” 云瑶笑着回说,“哈哈,是吗?有珍馐美馔,怎么少的了美酒呢?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云瑶好像在哪里见过,台词好像都是如出一辙,只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绿竹,去后面把我的瑶台醉拿出来。”穆昀一边烤羊,一边跟绿竹说。 “不是说有自助酒会吗?”云瑶想起来绿竹的的话。 “随便吃,随便喝,不就是自助酒会吗?”穆昀哈哈大笑,半开玩笑半掩饰。 “挺好,挺好。” 穆昀眼光停在云瑶的裙子,“衣服不错。” “是吗?谢谢穆先生,今天去街上淘换的,说是什么瑶族的传统工艺织绣,那个老板还说,有缘人穿上,可以彩蝶飞舞。” “呵呵,是西六条街那个吧?他的衣服都很贵的,不过质量确实不错,样式也好看。” “对对对,就是那个大叔。” 穆昀把烤羊取下来,放到专用的平盘里,而绿竹也拿出了美酒。 穆昀切了一块羊排给云瑶,“尝尝,这是北边人的做法,堪比康熙当年的鹿腹烤羊。” 云瑶笑了一下,接过来羊排,放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好香,那我就不客气了。”彼时,酒一惊斟上,“穆先生,谢谢你好酒好肉款待,先干为敬了。” 穆昀幽幽一笑,也端起了面前的酒。 “穆先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但是我一时想不起了。” 穆昀呵呵一笑,那笑容跟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的俊逸,好看,“是不是在梦里啊。” 云瑶哼起一个曲子,“见过你,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看来这美酒美景惹人醉啊,才一杯,你就醉了。”穆昀呵呵笑着,“这酒可是王母娘娘座下仙官酿造的,你是普通人,喝一杯肯定会醉。” 云瑶听到这句哈哈大笑,“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穆先生真是爱开玩笑,那我跟你说个秘密吧。” 穆昀饶有兴致,端起一杯酒在手里摩挲,“别喊我穆先生了,直接喊我穆昀吧。你说,什么秘密?” 云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她指着头上的葡萄,“葡萄美酒夜光杯,好酒,好酒。”她站起身来,走到穆昀身边,悄悄地说,“我呀,我是……我是二郎神的姑妈。” 穆昀闻言哈哈大笑,“姑妈?对了,姑娘从哪里来啊?” 云瑶手里拿着一根羊腿,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形象,因为这瑶台醉的酒力太强劲,云瑶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我从海上来,带着白浪花,海上的浪花开啊,我才到海上来。” 她一边唱着,一边趁着月光在院子里翩翩起舞,“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是少年宫舞蹈比赛的冠军,看看我跳的《月光下的凤尾竹》。” 云瑶的舞姿优美,一会如孔雀引颈,一会又似婉转低眉,清风徐来,衣袂飘飘,裙子上的彩蝶竟然真的飞了出来,落在云瑶的肩头。 “舞余裙带绿双垂,酒入香腮红一抹。”夏慕云手里拎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你是真不知道,这百蝶裙就应该属于你。” 鬼帝话音刚落地,一道白光闪过,炎江凌飘然而至。他一把拥住云瑶的柔软腰肢,“我来了。” 云瑶醉眼惺忪,“你是谁啊?你放开我,穆昀,快来救我。”尽管想反抗,可是身子已经醉成一摊泥,到在炎江凌的怀里。 穆昀朝帝君施礼,“帝君尽管放心,她并不记得我,当然,也不会记得您。” 炎江凌想要带走她,被穆昀拦住了,“帝君,本座已经为她续命三十载,您懂我为何帮她续命,她还有自己的生活,您不可能割裂她与现世的关系。” “本座并不想割裂她与现世的关系,只是她醉了,本座带她去醒醒酒。”炎江凌抱起她,转头对穆昀说,“本座让你可以自由出入十方天地,是因为你牺牲自己三千年修为,来人间渡劫可以尽快帮你恢复,你可不要九曲回肠。” 炎江凌沿着小院的石板路,径直走到云瑶居住的小阁楼。炎江凌和绿竹站在那里怔怔的,目送他们离开。 “主子?”绿竹像是要宽慰穆昀,穆昀却摆摆手。 “你不必说了,帝君说得对,我来人间历劫,是帝君恩德。我不应该奢求别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来这里度假,住咱们的民宿。”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主子不必介怀。”绿竹想去扶住有些微醉的穆昀。 穆昀拎起那酒壶,猛灌了几口,脚步有些踉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哈哈--”他笑得有些凄苦,有些无奈,“绿竹,你下去吧,天一在慕云居外面。” 绿竹实在放心不下,“主子,您……” “你放心,没人能伤我,我是带着法力来历劫的,不是真的凡人,你放心好了。” 绿竹眼中似有晶莹在闪动,她怔怔地忘了一下穆昀,还是慢慢退出了慕云居的院子。她知道,主子想安静一会,她不能再打扰他。她不懂得情感的美好和凄苦,但是主子的喜怒哀乐,她却真真感受到了。 天一与绿竹是怎么回事?各位看官莫急,且看下回分解。 天一绿竹 天一与绿竹的缘分,还要从夏慕云开始关注赢勾与女魃的暗通款曲开始。 绿竹受夏慕云之命去春城查案,却遇到了同样目的的天一法师。二人同行,感觉到春城一带的上空怨气冲天。 绿竹循着怨气的线索,来到春城郊外的黄氏庄园,“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在这里作孽?” 她拿着夏慕云的七星宝剑,潜伏在庄园周围,她看到那庄园上空被一个巨大的锁魂法阵笼罩着。她的法力不足以破阵,她只好潜伏着,看看是谁布下这法阵,倒行逆施。 这一天,她看到一个道士装扮的年轻人也来到庄园周围,她出剑拦住了这位年轻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回去好好修炼吧。” “七星宝剑,你是鬼帝的人?”天一法师轻轻挪开那宝剑,他瞧着眼前绿色衫子的女子,“绿色衫子,还持有鬼帝的护身宝剑,你就是鬼帝座下的绿竹仙子吧。” 绿竹看着这个身着灰色麻衣的道士,五官还算清秀,眉宇间一股英气,“你是什么人?怎么认得我?” “后学是碧霞元君座下弟子,道号天一。”天一法师朝着绿竹欠身施礼,“见过绿竹仙子。” 绿竹在鬼帝身边多年,也只是远远地看到过碧霞元君,早就听说她不随便收弟子,这一晚多年来只收徒几个,具体是谁,十方天地却鲜有人知晓。“你如何证明自己身份?” 天一法师的手上出现一枚星盘,“绿竹仙子,你看这星盘。”他指着星盘说,“此星盘乃是用九天玄铁制成,十分坚硬,构造也十分精密,里面凝聚了师尊毕生的法阵心得”。 这个星盘,绿竹听说过,传说此星盘共七枚,分别赐予元君的七位坐下弟子,暗合北斗之意。既然持有这北斗星盘,想必身份不会有假了。 她这才收了宝剑,“好吧,既然是元君座下,来此地做什么?” “我说,我是受帝君之命,来查案,你信吗?”天一法师一脸无辜的样子,转问绿竹。 绿竹瞧他一脸憨直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你如何证明,你是奉帝君法旨?” 天一睁大眼睛望着绿竹,“我如何证明?我还真没法证明,我不干扰你办案,还不行吗?” 绿竹也无心与天一饶舌,“行吧,我们各自办案,互不干涉吧。” 绿竹潜伏的日子,那法阵没有进来一个生魂,“难道妖王真的安分了?”按照常理,一旬就是一次锁魂周期,可是绿竹在春城探访了两旬,并没有看到有妖王或者赢勾的任何迹象。法阵的威力太过强大,她几次想靠近,却发现那法阵威力太大,她根本进不去。她不敢动用七星宝剑,为空打草惊蛇,就匆匆离开了春城,辗转去了九黎。 绿竹在九黎私下查访时,又遇到了前来九黎探查线索的天一法师。两个人多次同行,虽各为其主,可也算异曲同工。 天一在春城城外的竹林外用幻术筑起一座木屋,他查案行程结束后,就在那里休憩。 绿竹看到大司命与女魃相见,谈话也是普通的互诉衷肠,并没有逾矩,也没有违规。后来,她收到夏慕云千里传音,说东海市的海神节出现诡异形状的妖兽,妖兽的痕迹中发现了大司命的金毛犼的一撮毛。 绿竹惊诧,再次来到庄园外,她看到了赢勾座下大护法与黄昆生见面的痕迹,她还观察到黄昆生的一些诡异的行踪,她发现与黄昆生一同而来的还有天一法师。 天一法师似乎被老黄奉为座上宾,绿竹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天一的袖子,跟进了那个锁魂法阵。 进入法阵后,绿竹看不出来这法阵是什么阵,只是知道法阵中的怨气是吸取生魂用的。她随着天一来到法阵的核心—庄园别墅的二楼。她直觉这里是法阵的中心,却不知道这中心的关键物件儿是什么。 她听到天一跟老黄的聊天,才知道天一是被邀请来驱邪的,老黄说这里总有诡异的声音。老黄还说自己总是梦魇,感觉什么东西扼住自己的喉咙似的。天一取出手里的北斗星盘,却发现那星盘平静,并无异象。 他知道老黄可能是试探他的本事,他也看出来这里的法阵上空怨气翻腾,无数生魂聚集,久久不散,但是他还是装作平庸,装作不知,于是就说,“这里啊,可能出过几次意外事件,所以难免有点怨气,你也不必心慌。” 老黄站在院子里,似觉心安,也似有不安,“那,法师可有什么建议?” 天一画了一张灵符给老黄,“这灵符可有保你安枕。”他把灵符交给老黄后,就离开了。 天一走出法阵,回到竹林时,他才对着袖子里的绿竹说,“出来吧,绿竹仙子。” 绿竹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她出来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进不去那个法阵,只好藏在你的袖子里,尾随进入了。” 天一叹息一声,“你知道那个法阵多厉害吗?北斗星盘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阵法。那法阵上空的怨气久久不散,不知道聚了多少次生魂了,也不知道什么人会接引这些怨气。” “你还看到什么?阵眼在哪里?”绿竹疑问很多。 “老黄请我去看那个法阵,似乎是在呼救,可是我不确定。” “呼救?我看他眼神狡黠,目光游离,怎么可能呼救?”绿竹不明白天一为什么这样说。 “我感觉老黄并不是想让我来,就在我走之后,他就烧毁了那个灵符,根本不会用。我也只是怀疑,还是要找机会再次进去,才会知道其中的缘由。” “那你预备什么时候进去?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绿竹似乎是在央求天一。 “你肯借我七星剑一用,我就带你进去。”天一邪魅一笑,看着绿竹。 绿竹脸上泛起一阵红,一阵白,她思忖再三,还是把剑递了出去,“这是主子的剑,我也不好驾驭,你行吗?” 天一接过来七星宝剑,只觉剑身沉重,伸手欲拔此剑,却发现怎么也不能拔剑出鞘,“果然是好剑,不过还得本尊来拔剑才有威力,我露怯了,拔不出来这剑。”他把剑还给绿竹。 “难道,你不是天神?这把剑得是天神才可以□□,我以为你也是天神。” “我当然不是,我才有五千年道行,我就是一个活得岁数大的凡人法师。”天一故作轻松地解释。 “你还挺有趣。” 绿竹接了夏慕云的传音后,再次离开了。 再来春城,就是跟随夏慕云一起了,他们在庄园的阵眼中,看到了被锁住的天一。 夏慕云想要出手救出天一,却被天一拒绝了。 “多谢鬼帝,只是后学奉帝君法旨,来这里查案。我现在在这法阵里,可以感受到至少三千名生魂的怨气,我在这里,也是等着,看谁回来接引这些怨气。” “你可有线索?”夏慕云问天一,自己在法阵里面转悠。 “现在别墅的二层有个神龛,我觉得那里很可能是法阵的中心。以前那里供奉财神,现在供奉的是帝君。我的星盘在哪里转得飞快,那神龛,一定有诡异。” 夏慕云走到那神龛前,看上去就是帝君的神像,并无特别的异常,只是在神像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枚玉佩。他捡起来,观察了一下,交给绿竹。 绿竹面露惊愕,“这是大司命的?” 夏慕云点点头,把那玉佩收了起来。 他对天一说,“本座赐你一道护身灵符,可保你在法阵周全,此地凶险,你好自为之吧。” 夏慕云打算离开时,发现绿竹的眼神有些不对,她的眼神有些关切的东西在里面。夏慕云笑了笑,“你跟天一一起来查案,他被陷其中,你也不必心焦,他带着帝君的法旨,你放心。” 绿竹点点头,跟着夏慕云回了幽冥。 再后来,绿竹来春城时,想去探望天一,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进入法阵,只好作罢。 夏慕云被罚归墟时,天一被陆离释放出来。天一想去归墟探望陪同夏慕云受罚的绿竹,可是法力不行,不能进入万元归墟。他想到过去万灵阁质押的方式,通过曲径通幽过去,可是帝君又派他去冥海查案,只得作罢。 所以在慕云居见到绿竹,天一感觉恍如隔世。他不想再错过,就一直陪在绿竹身边,他希望自己可以帮绿竹找回自我。 复活赢勾 且说炎江凌将云瑶抱到了阁楼上,轻轻放在床上,云瑶彼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为她整理衣服时,眉头一皱,“你还是穿上了这件衣服。” 他本想坐在床边,守望着她,却不想有人千里传音给他,“帝君,白后卿复活了赢勾,目前还在万灵阁。” 炎江凌十分惊愕,他知晓白后卿收走了二分犼君魂魄,本以为他是想自己用来增益发力,却不想他竟然复活了赢勾。白后卿是尸王,可不是什么活神仙,他复活的绝不是赢勾,而是借助犼君的魂魄制作出来的僵尸。 炎江凌皱了一下眉头,他轻抚云瑶的面庞,“这瑶台醉,你需要睡上三四日方可酒醒,本座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不如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炎江凌走下阁楼,却看到绿竹在收拾东西,夏慕云坐在藤椅里面,对着篱笆墙发呆。 “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还像是幽冥主神吗?你的丰神俊朗哪里去了?”炎江凌怒从中来,呵斥夏慕云,“为了一个凡人女子,你居然借酒浇愁,本座竟不知你如此痴情。” 夏慕云虽然有点醉意,他并没有消沉,他盯着篱笆墙也是在看那墙下的杜若花。被帝君如此训斥,夏慕云有点“冤屈”,但是他又懒得申辩。 “拜见帝君,不知帝君有何吩咐?” “夏慕云,白后卿复活了赢勾,作为他们的主神,你去看看吧。” “谨遵帝君法旨,小神这就去万灵阁。” 炎江凌点点头,“嗯,陆离在冥海遇袭,还好他无恙,他刚才千里传音给我,你们二人要通力合作,本座会带着天尊和无山在云端,以被不时之需。” “母亲已经伤心过度,在瑶池避世不出,帝君为何?”夏慕云是真心心疼无山,白后卿被杏黄旗压在万灵阁时,他看到无山眼中的泪水,还有心痛的表情。 炎江凌有些愠怒,“那杏黄旗,九月初九才会生效,本座的法旨岂能更改。白后卿能在此间带走赢勾的魂魄,就是想把赢勾做成僵尸,他这个尸王,心思可大得很啊。至于无山,她教子无方,理应削去顶上三花,下凡历劫的,本座让她将功赎罪,已是法外开恩了。” 夏慕云见过帝君雷霆之怒,却没想到这次他如此狠厉,这样的话,对于一个上八洞的神仙来说,这算是非常重的话了,“帝君,您这样说,怕是不合适吧?当初白后卿的万灵阁,您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不是您这么多年的骄纵,怎么会有今日之祸?这春城锁魂阵的玉佩,海神祭典的金毛犼鬃毛,还有前几日九黎的祸端,真的是妖王作祟吗?” 炎江凌还是刚才那副黑脸,“大司命已然在相繇泽受刑,你还要如何才肯罢休?本座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刚刚交代你的差事,本座劝你不要耽搁了。”说罢,一道白光划破夜色,炎江凌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 夏慕云摇摇头,对绿竹说,“本座去一趟万灵阁,你在此地留守,天一会帮你一起守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访。至于阁楼那位,给她的房间撒一些醒酒的药粉,让她明晨准时醒来。你可以使点手段,让她早日离开春城。” 绿竹点点头,目送夏慕云离开了慕云居。 天一从外面进来,“他也真是不易,顶着受戒的罪名,这里降妖,那里除魔。” 绿竹无奈一笑,“主子就是这样,为了座下太平,鞠躬尽瘁。” 天一嘴角一笑,“怪不得你那么仰慕你家主子,换了我,我也会把他当偶像的。” “好了,不废话了,我去阁楼一下,你要不要过来?” 天一摇摇头,“不必了,难得帝君没有给我什么差事,我在这里赏会儿月亮,你去吧。” 绿竹撒完药粉,来到院子里,看到天一当真在赏月,下弦月非常皎洁,周围星光点点。她也去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你们家主子,真的喜欢纪云瑶?”天一有点好奇。 绿竹撇撇嘴,她也望着天上那一弯月亮,“我不太懂主子的心思。不过依我这么多年来对主子的了解,他不是容易动情的,也不相信什么情感,那都是大司命的座下星君们编的套路。” “所以,你家主子被套路了?”天一晃悠那个藤椅,对着月亮说。 绿竹把手肘撑在腿上,手托香腮,不再看那月亮,而是望着那矮矮的篱笆墙,“帝君已经抹去了运簿上关于主子和云瑶姑娘的前缘,此前,帝君还抹去过云瑶姑娘的回忆。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个姑娘总是能遇见我家主子。你看这次,曲径通幽处一行,前缘尽勾销,可是云瑶姑娘又来了,还主动穿上了主子放在郁垒那里的百蝶裙,还真是诡异无比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就是一个情字,来的莫莫名其妙,毫无缘由。可一旦来了,怎么赶也赶不走,如果不能相守相望,必得两败俱伤,唉。”天一好像深谙人间世故,望着月亮长叹一声。 “我也不懂,也不想深究,我还是做好自己的差使吧,免得被主子责罚。”绿竹有些困意,“你还是继续赏月吧,我困了。” 天一扭过头,望着绿竹,“从那姑娘醒来,你都没和我好好说过话,除了帝君,就是你家主子,然后就是那姑娘,你难道没有什么要紧话跟我说吗?你都不问问我,在那法阵都经历了什么,我又是怎么出的法阵?” 绿竹起身刚要走,被这一句话给问住了,她有过担心,有过不安,也想过求夏慕云把他给救出来。可是一直有事,一直有事,她又怕自己身份低微,说的话无足轻重,还可能因此会被主子责罚。 绿竹眼角有些湿润,本来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头,但是又不愿被人说破,更不愿当事人知晓。她内心波澜本来没有那么汹涌,但是被天一这一问,似乎就开始微澜成晕,继而波心荡起来。她还是压抑住了那份波澜,拢住了那似在嘴边的万语千言,“我,我没什么可问的,先去休息了。” 天一欲言又止,摇着藤椅,闭上了眼睛。 巫神入梦 云瑶宿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这店老板的酒还真是烈,现在头还有点晕乎乎的。” 她斜望外面的阳光,“在春城也有几天了,去趟丽水吧。” 起床后她快速洗漱,在整理自己衣着时,她看到了梳妆台上的蛊虫瓶子,“这么个玩意儿,真的会有那么神马?我听说很多明星都养这个东西,而且求什么来什么。” 她拿起那瓶子对着阳光看,那瓶子竟然变成透明的了,里面一对像蜱虫一样的小虫在一起依偎着。瓶子变成透明之后,云瑶吓了一跳,瓶子扔在了地上。落地之后,瓶子摔破了,两只虫子从瓶子里爬了出来。 云瑶本来是不怕虫子之类的东西,她抬脚去踩那虫子,却不想,那虫子的壳极为坚硬,啮齿也特别凶狠,踩中的那只竟然顺着她的脚心钻了进去。云瑶只是感觉到脚心一阵灼痛之后,抬起了脚,那虫子已经不见了,脚心什么东西都没有。 “都是封建迷信的遗毒,算了,去跟前台退房,准备去丽水吧。” 她收拾好行李到前台退房时,绿竹接待了她。 “纪小姐,您好,这是您这几天的账单,麻烦您核对一下。” 云瑶查看了账单,点点头,“没有问题,昨晚那一顿算是友情赠送吗?” 绿竹笑着点头,“店老板也是东海人,跟纪小姐算是旧相识,他临走之前叮嘱过的,那顿算他请了。” 云瑶诧异,“旧相识?莫非之前见过?” 绿竹愣了一下,“啊,是这样的,店家是一名医生,可能之前接诊过您,所以才这么说的,纪小姐不必多心。” 云瑶点点头,“哦,是医生啊,我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那行吧,回头你替我转达一下谢意,我就先走了。” 绿竹微微一笑,“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呀。” “打算去丽水看看,朋友托我买一只风铃,我也正好想买一个。” 云瑶租了一辆汽车,一边开车,一边哼着歌,离开了春城。她没了灵戒,没了璎珞,也脱掉了百蝶裙,即便是脱胎换骨,也还是凡人一个。她并不知道那蛊虫已经顺着她的腿开始向上爬行,虽然速度极慢,但是那蛊虫却对她的生命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到达丽水时,已经是傍晚了。 她匆匆去办理了民宿的入住后,便迫不及待跑到了云河古镇,一边逛游,一边购买一些当地的小吃来填饱肚子。她隐隐觉得背后发冷,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虽然她也不确定那双眼睛是谁的。 “总听说这边不大太平,经常会有一些人贩子,毒贩子,莫不会是真的吧?”她有点害怕,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姑奶奶我一身好功夫,害怕这些坏鸟吗?这么大的旅游景点,他们怎么敢出来?看来是我多想了,怕是昨晚的酒还没有醒。” 她逛游到古镇的正中间一条街,那个著名的网红风铃店传来悠扬的风铃声,把她的眼神和心吸引了过去。她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那家店里。满目的风铃,有的如彩云追月,有的似雾里看花,造型各异,寓意万千的风铃飘飘悠悠,摇曳着人的心神,荡漾着人的思绪。 店里的客人很多,她在风铃店里转来转去,找不到中意的风铃。 店老板笑盈盈地迎上来,“姑娘,有没有喜欢的,拿下来给你细细看看?” 她尴尬一笑,“啊,不用,我自己看看就好,您忙您的。” 她看到有个风铃的造型好似云出岫,样子漂亮极了。“老板,这个风铃我要了,还有旁边的‘心悦晨服’,都帮我包起来吧。” 那老板脸上笑容满满,“姑娘真是有眼光,这‘云出岫’啊,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姑娘一下子就看中了。” 她并不理会店主的溢美之词,这样的商业套话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老纪说过无数次了。她只是礼貌地笑一笑,“谢谢店主。” 她拿着打包好的风铃继续往前走,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怎么回事?” 随着初秋的凉风起,她也感觉到一阵疲惫,“算了,还是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去爬雪山呢。” 为了打消自己刚才的恐惧念头,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打开窗户四下瞄了瞄,一片祥和的丽水古镇,熙熙攘攘的店铺,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可能有些太累了,挨着床便睡着了。 在梦里,她恍恍惚惚进入一个山洞,洞里各种毒虫来回爬行,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她想找到山洞的洞口,可是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她想大声尖叫,才发现自己喊不出来,这是梦魇的感觉。她恍然意识到,这是在梦里。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火把,她举着火把到处乱挥,那些毒虫因为害怕火光,纷纷散开了。 也许是看《荒原蛊虫》之类的小说看多了,她担心自己会被什么毒虫咬一下,然后浑身溃烂而死。不过强大的内心使她镇定下来,“就是一场梦,就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是纸老虎。”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举着火把往前走。不知道那个毒虫咬了她的脚踝一口,有血从伤口处流出,毒虫竟然好像被灼烧一般,化成了灰烬。“有意思,他们怕我的血,跟玩游戏打怪一样,且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因为这点原因,她不再惧怕毒虫,举着火把往前走,发现有微弱的亮光在前方不远处。“想必,那就是出口了吧。”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一个声音从洞中传来,她分辨不出来那声音来自何方,只是那声音的粗细高低,依稀可辨是女声。 “请问您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云瑶并不惊慌,权当一场冒险之旅了。 “我是巫神,你一介凡人,擅闯巫神的地宫,该当何罪?”那声音忽近忽远,若即若离。 云瑶冷笑一声,“那你应该问问,是谁把我弄来了,怎么抓我来的人无罪,我倒成了罪人。” “本座最不喜伶牙俐齿的人,你这样饶舌,不怕本座将你做成蚕蛹,蒸了吃?” “我又不是唐僧,你煮了吃怕是也不能长生不老吧?”云瑶好像突然有了力气一般,“你到底是谁?什么巫神?我无意冒犯你,但是你作为神祗,随便吸食凡人的血肉,你不怕天打雷劈吗?就算你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吃了,你不怕我变成厉鬼索命吗?” “哈哈哈哈,本座不归幽冥管辖,就算吞了你,幽冥那边也浑然不知,你的魂魄我也会一道吞了去。” 云瑶举起火把,照亮了山洞的一隅,“别装神弄鬼了,我最讨厌这样的把戏。要么你就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吃了,要么你就乖乖出来露个面。你都声临其境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好歹露个面吧,别让我死得不明不白的。” “我就在你身后啊,你回头便看见我了。” 云瑶惊恐万分,猛一回头,却发现空无一物,只有一副壁画横卧在那里。 穆昀说鬼 云瑶看到那壁画之后,慢慢走近,火光映照下,壁画中一位栩栩如生的女子,脚踩莲花,脚踝和手腕都带着蜈蚣形状的手环,一身线条流畅的薄纱衣物,头顶一朵出岫之云。 “这壁画,真美啊,好像敦煌莫高窟里的飞天一样。” 云瑶真要兀自感叹一番,却被“笃笃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她撇撇嘴,“真讨厌,我还没来得及摸摸那壁画,就被你们给吓醒了。”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去开门,“谁呀,这一大清早的?” 开门时,发现是穆昀,他一手拄在门框上,满脸笑容望着她,“穆昀?你怎么在这儿?这也太巧了吧。” 他把手放下来,“你跑得倒快,在我店里落下东西了,你不记得啦?” 云瑶没有让穆昀进来的意思,尽管穆昀那张脸她毫无免疫,“什么东西呀?” 穆昀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一只手袋,“这是你买的那件衣服吧,落在慕云居的前台了,绿竹帮你收起来了。我正好来这边爬雪山,顺道给你带来了。” 云瑶看清楚了,是那件百蝶裙,她记得自己受到行李箱了,看来还是忘了。她接过来袋子,笑嘻嘻地请穆昀进屋,“辛苦你了,穆昀,千里送鹅毛。” “这怎么能是鹅毛呢?三千块大洋,这怎么也得是凤凰毛吧。” 云瑶哈哈大笑,“你来爬雪山?我今天也想去爬雪山呢。” 穆昀微微一笑,“是吗?这么巧?” “哎,我想起来了,绿竹说你是东海人,还是医生。”云瑶把衣服放好,转身过来问他。 “对啊,我是东海医院的,之前你父亲有一次木瓜粉过敏,我接诊的。” 云瑶好像忽然想起来了,“哦哦,我记起来了,半年前吧,老纪有一回是木瓜粉过敏来着。看来你对我有救父之恩啊,我得好好请你吃顿饭。” “好啊,那我可要宰你一顿,要去爬雪山了,装备都齐了吗?” 云瑶愣住了,“装备?什么装备?你是说军大衣吗?不是可以租吗?” 穆昀摇摇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你不会想着开车到半山腰,然后走几步,再坐缆车下来吧?” 云瑶认真地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穆昀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那多没意思啊,一会开车到半山腰,那里有个据说是远古时期的山洞,可以去看看。然后沿着山洞可以一直爬到缆车的平台,不想继续爬的话,就坐缆车下来,既可以锻炼,又可以探险。” “探险?”云瑶摇摇头,“抱歉,我对探险没有兴趣,我还是想按照我的计划来。” 穆昀摆摆手,“好吧,那你要是开车的话,能不能捎我一段,我大包小包的行礼都在客栈的大堂呢。” “啊?你怎么过来的?没有开车吗?”云瑶一脸疑惑,“这不会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吧?” 穆昀哭笑不得,“好吧,既然你认为是搭讪,那就算了。东西也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云瑶的确没有探险的准备,她就是来旅游的,她是为了舒缓一下心情,以便开始接下来的新征程。她带了一套冲锋衣,一双登山鞋,一把登山杖,一箱水,还有几块面包,就出发了。 走出客栈之后,她一边导航,一边看路标,一个高大的男子肩挑行礼的样子进入了她的视野。那人很瘦,挑着一把花挑扁担,扁担的两头是两个大的军绿色旅行袋。她开车经过他时,发现了穆昀那张向着阳光生长的好看的笑脸。“好吧,就带他一段路吧,这么好看,也是真养眼。”她咕哝完这句,踩了一脚刹车。 “嘿,我说,那个挑夫,来吧,本姑娘捎你一段。”下车后,云瑶对着穆昀招呼着。 穆昀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那荡漾的感觉就好像秋日私语般,让她心旌摇曳。 “你真是菩萨心肠啊。”穆昀坐在车里的第一句话。 “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这社会都是看脸的,你要是长得跟阎王爷一样,我都懒得理你。”云瑶半开玩笑,半打趣。 穆昀尴尬一笑,有点憨憨地说,“我……我有那么好看吗?” 云瑶转头看了他一眼,“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你这个颜值,扔到明星堆里都是出挑的。我听过一句小说里的词,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穆昀反过来问了一句,“不应该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吗?” 云瑶以为自己调戏花美男,却不想反被调戏,不禁脸红了一阵子。 穆昀看她脸上一抹红霞,不禁暗笑一声,“还是色厉内荏,就这么一句,就害羞了。”他打算缓和一下气氛,“给你讲个故事吧。” 云瑶专心盯着前方,山路有些曲折,“讲吧。” “这是个鬼故事,你怕不怕,怕的话,我就不讲了。”穆昀很郑重地提醒云瑶,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本正经的。 “小伙子,姐姐我不是跟你吹牛,我见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你讲吧,放心大胆地讲。” “那我可开讲啦。老王是印钞工厂的员工,他和几位邻居一起生活在一个四合院里。老王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就把自己的房子砌得比大家的都高出去一截。”穆昀故意放慢语速,营造一种诡异的气氛,“话说中秋这一天,月亮大大的,照得小院清辉一片。老王难得早点下班,倒了一杯小酒,打算小酌一顿。没想到几杯酒下肚,老王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这个时候啊,好像从月亮里走出来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家伙,沿着天梯一步步走了下来。” “是嫦娥吗?”云瑶打岔,一脸古旧的笑容。 “你别打断我啊。那个白色的东西趁着月光,来到了老王的房顶上,它悄悄潜入了老王的房间,一把抹在了老王的后背。老王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酒醒了一大半。老王看了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月光洒在席子上,院子里,屋顶上。老王毕竟是坚定地无神论者,他以为自己是意识模糊了,也就没太在意。” “然后呢?”穆昀讲故事的语气勾起了云瑶的兴趣。 “第二天晚上,老王回来很晚,差不多快十二点了,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搞得他有些疲惫,回家后他也没开灯,脱了鞋倒头就躺在床上了。老王刚睡着,那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家伙又来了,又是一把摸在老王的后背上。那凉飕飕的感觉,吓得老王腾得一下就坐了起来。他迅速地摸到灯绳开灯,可是屋子里除了碗架就是一张破桌子,一口破柜子,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老王吓了一身冷汗,一整晚都没睡着。” 穆昀从右侧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继续讲故事,“天亮以后,老王就问邻居,这几天晚上也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邻居们都嘲笑老王光棍当久了,梦见狐狸精了。老王这一天从单位回来的时候,悄悄带回来自己执勤用的□□,猫在门后面,等着那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上门。” “那东西来了吗?”云瑶也很好奇。 “那一晚,老王等到过了两点了,那东西还是没来,老王实在困倦难当,就睡着了。果然,那天晚上,怪物没来。一连过了三四天,那怪物都没出现。老王就放松了警惕,恢复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每天都带着枪。话说一个礼拜过去了,老王自以为高枕无忧,这天正好是老王妈妈的忌日。他给妈妈少了几叠纸钱,祷告了几句,就回去睡了。半夜十二点一过,老王感到自己背后被人摸了一把,凉飕飕的。他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摸出□□,直接开枪了,却打在了门栓上。老王骂骂咧咧冲出去,连连开枪,他眼看着那东西好像顺着一个梯子往上爬似的,窸窸窣窣地就不见了。” “就这么跑了?”云瑶感觉这个故事要烂尾。 “老王的枪声惊醒了邻居们,大家纷纷来院子里围观,问老王发生了什么。老王说他看到一个不干净的东西,来到他房里,他用枪声把那东西给吓走了。大家都指指点点,不大相信,只说老王魔怔了。其中有一个老头对老王悄悄地说,让他找村里的老神仙看看。老王本不信邪,可是邪事儿接连发生,老王也觉得腿软。第二天一大早,就拎着鸡蛋挂面和蛋糕去拜访村里的老神仙了。” “老神仙是谁?他怎么说的?” “老神仙说,他看老王印堂发黑,活不过九月初九了。老王不信,还砸了老神仙的招牌。老往回去后,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劲,拎着东西带着笑容给老神仙赔不是了,并问老神仙,有没有破解的办法。老神仙说,老王要是刚才这么说还有救,现在他也回天乏力了。老王失望而回,倒在床上,一病不起。邻居们给老王请了好几拨一声,都摇摇头,说老王的病蹊跷,没有伤口,没有病灶,却越来越瘦,本来敦实的一个汉子,现在成了骷髅架子。果然,九月初九这天,老黄撒手人寰了。” “啊?就这么没了?”云瑶觉得不可思议,她以为会有剧情反转的。 “还有下文呢。老黄死的那天晚上,有两个小年轻的给老黄守灵,也双双归西了。众人不解,纷纷跑去给老神仙磕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老神仙说,老王早年在后山打狐子灯,惹怒了狐仙,狐仙来给子孙们报仇了。众人又问那几个小年轻的是怎么回事,老神仙说,年轻人他算不出来。众人啊,都觉得不可思议,狐仙害人罪不可恕。于是大家商议,在九月十二那一天晚上,在后山放了一把大火,山上的狐狸都被烧死了,而村里的老神仙,也从此失踪了。” “这就完了?”云瑶一边惊讶,一边瞟了一眼穆昀,“这个故事,哪里有鬼了?这是聊斋好不啦。” 穆昀耸耸肩,“好吧,本想让你路上解闷,现在露怯了。” 说着话,他们就到了景区入口处,突然云瑶的车前出现一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云瑶惊慌失措,猛踩刹车。云瑶下车去看,什么都没有,“天哪,可能是刚才听故事太出神了,这是景区,怎么可能有妖怪?” 有个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云瑶的肩膀,她不禁摸了一把,毛茸茸的感觉。她回头看时,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的大“怪物”朝着云要招手,联想起刚才故事里的狐仙,云瑶大惊失色,恨不得寸拳招呼它一顿。 头套摘下,原来是穆昀。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云瑶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看来你也怕鬼神啊。”穆昀一脸无辜地望着云瑶。 “好了好了,去买票吧,被你吓死了。”云瑶愠怒着,跑去售票中心了。 再遇巫神 景点的售票中心的山底,可以买高价票开车到半山腰,云瑶当然是买了高价票,载着穆昀往半山腰去。一路上,云瑶都有点气呼呼的,一句话都不跟穆昀说。 穆昀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云瑶懒得理会他,自顾往前看,脸上的肌肉都没有动弹。 “话说,螃蟹出门散步不小心撞到了泥鳅, 泥鳅很生气:‘你是不是瞎啊?’螃蟹很委屈:‘不是啊,我是螃蟹!’” 云瑶本来想要,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怒气。 穆昀继续讲,“小王和小李参观一座别墅,小王说,‘这个房间怎么这么大啊?难道是擎天柱的?’小李就说,‘那下雨天住哪?’” 云瑶还是不理不睬,其实心里已经消气了,故意端着。 “老张装房子,买了个新灯泡,可是灯泡一直不亮。老张就去问老板,‘你家灯泡怎么都不亮啊?’老板说,‘你买的这个啊,是限亮版。’” 云瑶实在没绷住,笑了出来,“好啦好啦,我不生气了,你别将这种冷笑话了,一点都不好笑。” 穆昀不自然地一笑,“你好好开车吧,我眯一下,到山腰得半个小时呢。” 云瑶没吭声,穆昀已经神速入眠了。 到了半山腰,云瑶把车停好,穆昀还没有醒。云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睫毛长长地垂在眼眶下方,那张好似冠玉的绝世美颜,还有那仿佛施脂一般的薄唇,好诱人啊。云瑶自诩不好色,但是这样的“美少年”在她面前,她还是心怦怦地狂跳。 她发现穆昀的有眼睫毛下似乎有一个羽毛,可能是刚才戴头套落下的。她没忍住,伏过身去,想要帮他拿掉。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巧,就在云瑶轻轻地伸手时,穆昀醒了。四目相对,在车内那样闭塞的环境里,气氛有些暧昧。 云瑶没忍住,咽了一口唾沫。谁知这个动作,好似故意引诱,穆昀直起身子,吻住了云瑶的唇。云瑶并没有反抗,而是一动不动愣在那里,脸上不知道是惊愕还是慌神的表情。她的唇就在那里,任由他的舌尖来索取,掳掠。她来不及多想,也不想多想,她想就那么静静地享受这个吻,她也更希望吻她的人可以抱紧她。而他仿佛知晓她的心意一般,拥住了她伏过来的身子,像是要把她融化尽自己的身体一样。 其实,丽水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艳遇不断的地方,云瑶经常可以在各种旅游论坛上看到各种香艳的故事。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竟也成了这香艳故事的女主角。此刻的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想好好享受这个美男子的艳遇之吻。她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无边的大海,明艳的阳光下,碧蓝的海水一波一波涌上沙滩,那就是这个长长的吻的感觉。 穆昀停了下来,脸色通红,一直红岛耳朵根,他松开了抱着云瑶的双手,“下车吧,再不出发就迟了。” 云瑶脸上的红晕还在,嘴唇的微微殷红仿佛昭示着刚刚被占领的痕迹。“好吧,你先出去,我换一下冲锋衣。” 穆昀羞赧一笑,“好,我在牌楼下等你。” 云瑶看到穆昀背着一个大的登山包,朝着牌楼走去,她莞尔一笑。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回味着刚才那个浓烈悠长的吻,情不自禁地嗤笑着。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人的唇还在,气息还在。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穆昀提议说,“还记得早晨我跟你说的按个山洞吗?就在前面,想去的话,我带你去。” 云瑶还沉浸在那个吻里,她以为这是一种“邀约”,就点了点头。他们走到穆昀说的那个拐弯处时,离开了向上攀登的人群,走上了一条荒野小路。 果然,前面不远处真的而有一个山洞,洞口虽然有荒草覆盖,刻着景点名字的石碑却还是显露了出来,大篆体“巫神地宫”几个字刻在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 “哎哟,不错呀,你还认识大篆体,这可是很古老的一种文字。” “本姑娘还认识甲骨文呢。” “哟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穆昀从包里取出一个火折子,擦亮了火焰。 “为什么用火折子?咋不用手电呢?”云瑶不太理解。 穆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这种山洞啊,里面肯定有毒虫,光不起作用,得火才能吓跑他们。” 云瑶进了山洞后,感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看来真是秋天了,这里面冷飕飕的。”穆昀回头牵住了她的手,“别怕,抓紧我的手。” 两人继续朝前走,突然一阵吱吱吱吱的声音,好似许多虫子在爬行。云瑶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场景就是她昨日梦里的场景,难道这就是未卜先知? “我昨晚梦到这里了。”云瑶紧紧抓住穆昀的手,不敢迈脚了。 “是吗?那你还梦到什么了?” “我还梦到许多虫子朝我走来,有一只咬了我一口,然后我的血好像有什么特质,烧死了那个虫子。然后还有一个自称巫神的女人跟我隔空对话。” 穆昀也停下脚步,“这里的确有很多虫子,我在这里,他们不敢靠近。”他举起火折子,借着火光,她看到了很多毒虫,止住,甲壳虫,写字,蜈蚣,还有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多足爬虫。这些爬虫让云瑶头皮一阵紧似一阵。 云瑶钻进穆昀怀里,闭上了眼睛,“这里面有一张壁画,壁画上有个女人,她应该就是那个巫神了。” 穆昀用手用火折子在头顶画了一个大圈,那虫子的声音就远去了,“你看,虫子都走了吧。” “这里真的住着一个叫巫神的?”云瑶看不到虫子后,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从穆昀的怀里钻出来。她凭着自己的记忆,“那个巫神的画像好像就在我身后,你看看有没有。” 穆昀聚齐火折子,果然在云瑶的身后看到一副壁画,上面一个体态丰盈,穿着薄纱的女子,侧卧在那里,看着这个山洞。 “就是她,就是她,我昨天梦到的就是她。”云瑶大叫。 “嘘,你不要这么大声,会惊醒她。”穆昀把手放在唇边。 “来都来了,故人总要见上一面吧。”是云瑶睡梦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云瑶吓得又闭上眼睛,钻进了穆昀的身后。 旧情犹在 穆昀熄了火折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骊珠,你也别藏着了,出来吧。” 云瑶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山洞突然放亮,周围变成了幻术制成的一座大屋,里面陈列着珍奇异宝,桌椅板凳。大屋的正堂上悬挂一块巨大匾额,上书“巫神地宫”四个大字。匾额靠里的地方有一个台子,一张长长的桌案摆在那里,桌案后就是那个衣着薄纱的女子了。 那真是好美的一个姑娘,五官极为精美,尤其一双绝美的丹凤眼,仿佛能言能语,看似体态端庄,眼神却勾魂摄魄,自带一股邪魅的媚惑。她缓缓站起身子,薄薄的纱衣裹着丰盈的身子,一点一点朝着他们挪动过来。姑娘不似现代的女子,可是那眼角眉梢的风情,脸云瑶一个女子都被勾了魂儿去。 “你是骊珠?是我知道的那个骊珠吗?”云瑶一脸惊诧,她记得慕云居有一个叫骊珠的服务员。 女子并不理睬云瑶,她轻启丹唇,吐气如兰,“好久不见,君可安好?” 穆昀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扇子,“还凑合吧。” “我听说,你连任鬼帝了,恭喜啊,都没来得及跟你道贺。”那女子把身上的薄纱随意地丢在穆昀身上。 穆昀卸下背包,放在身旁的桌上,他拉了云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在这里避世,消息倒还灵通,你的影子前几日也消失了,看来是被你收了回来。” “我虽不才,但是我有亿万只甲虫大军,他们每天在十方天地游走,什么消息带不来?只是我被封印在这里,走不出去而已。那个影子被陆离调戏,我实在气不过,收了回来。” 云瑶听过那女子看穆昀的眼神,把他们俩的故事猜了个□□不离十,女的喜欢穆昀,而且喜欢了很多年,可是女的被封印在这,长期见不到他。为了一解相思之苦,一缕魂魄化作影子跟随穆昀左右。却不想,影子被陆离给调戏了,女子就收了那影子。今天穆昀来这里看她,也可能是有别的目的,被女的给逮了正着,连带她也被“请”了进来。 穆昀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叹息,“你在这里也好,安静还无人打扰。” 女子苦笑一声,看着云瑶问穆昀,“这个小姑娘是谁啊?怎么跟你在一起?” “说起她,你昨日邀她入梦,是什么意思?”穆昀的脸色依旧为何,语气却是温柔地坚定着。 云瑶在一旁补充,“我昨天确实梦到你了,你本人比画上美多了。” “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就这资质,是怎么把你身边这位给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冷笑一声,转脸对穆昀说,“这就是你要守护的那个凡人?” 穆昀点点头,“本座的意图,你很清楚,不用在这里飞醋。” 女子听到这句“飞醋”,不禁乐了,“你还是那么自负,这么久都没变,你的心愿怕是要落空了,很多人处心积虑要她的命。” 穆昀闻言,脸色有点阴沉,“九头虫母,你不可不要错了心思。” 云瑶听到这个称呼,首先想到的是《西游记》里那个妖怪,便在心里说道,“九头虫,不是男的吗?” 九头骊珠缓缓走到云瑶面前,轻纱在云瑶面前一挥,云瑶便晕了过去。穆昀不明白九头虫的意图,以为她要伤云瑶,便出手阻止,“你这是做什么?” 九头骊珠指着云瑶腿部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你看你,我更喜欢你喊我骊珠。你看她体内现在有一个毒虫,不知从哪里带来的,我这边的虫子们可都没见过,想必不是凡物。” 穆昀这才注意到,云瑶中了蛊虫的毒,“这是什么?” “你现在可以叫醒你的小情人了,你喊她的名字,她就缓过来了,只是她要是知道自己中毒,不知道会不会吓得魂不附体呢?” “你小看她了,她见到过比这些更凶险的。”穆昀轻唤云瑶的名字,她醒了过来。 “我刚才怎么了?”云瑶好奇自己为什么躺在椅子上,浑身酥软。 “没什么,就是缺氧了。” 骊珠一脸笑容地问云瑶,仿佛刚才的事情她都不知情,“姑娘,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比如腿疼,头晕?” 云瑶摇摇头,似乎并不觉得害怕,“多谢姐姐关心,我没什么,倒是你,似乎和这位穆先生缘分不浅呀。” 骊珠冷笑一声,“你都看出来了,就不瞒你了,我确实和这位慕云哥哥有过一腿。只是啊,郎心如铁,他把我镇压在这么一个阴湿逼仄的山洞里,一辈子都出不去。” “为什么呀?”云瑶并不看穆昀,而是直直盯着九头骊珠。 “你让我吸你一口血,我就告诉你。”骊珠说完这句,哈哈大笑,笑声酥脆,让人闻之瘫软。 穆昀听到“吸血”这个关键词的时候,很警觉地站起身来,却被骊珠按了下去。 云瑶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为了听个故事,还得献血。” 骊珠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可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不能反悔了。” 云瑶回应说,“我宁愿失去这个机会。” 骊珠对着整个屋子说,“你们都听好了,是她自己放弃这个机会的,可别说我九头虫母不仗义啊。” 穆昀对骊珠说,“好了,难为你,你继续修行吧,我要走了。” 骊珠微微一笑,“珍重吧,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 穆昀点点头,“你放心,本座再来春城,还过来看你。” 骊珠眼中明明含着泪花,腮边抽动着,好像在强压自己的情绪,这一幕被云瑶看在眼里。 云瑶捅了一下穆昀,“抱抱人家呗,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面,这么痴情的妹子,你不心动啊?” 穆昀愣在那里,双手垂下,僵直地站在那里。云瑶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装在骊珠怀里。骊珠也没有伸手去拥抱,或许她宁愿相思,也不要施舍的爱意吧。穆昀还是伸出双手,把骊珠拥在怀里,骊珠的头爱在穆昀肩头的一刻,她朝着云瑶笑了笑,仿佛是感激,也仿佛是欣慰。她的手慢慢拥住了穆昀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眼角的泪已经婆娑,打湿了穆昀的冲锋衣。 那个拥抱也就一分钟不到吧,骊珠就松开了,故作潇洒地说,“赶紧走吧,要不就看不到云出沧海了。” 骊珠挥挥衣袖,大屋的侧前方出现一道推拉门,“去吧。” 穆昀与云瑶拜别了骊珠,从那推拉门出去,来到了外面,不到两百米处高的地方,就是雪山的索道了。 云瑶一边沿着小路走,一边问穆昀,“说说呗,那姑娘怎么回事儿啊?那么痴情的姑娘,你怎么舍得留她一人在那个破山洞?” 穆昀转头问她,“你不觉得害怕?她能够驾驭毒虫,还会幻术?” 云瑶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有,存在即合理,就像那个老神仙一样。” “什么老神仙?”穆昀似乎忘了老神仙的梗。 “就是狐大仙儿啊。”云瑶很诧异,穆昀的记性怎么会这么差,她提醒穆昀。 穆昀“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朝前走。 “现在跟我说说呗,你跟那姑娘的故事。” “你真的想听?”穆昀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问她。 她点点头,“我向□□保证,我真的想听。” 君子解围 三千多年前,九头骊珠刚刚白日飞升,成为九重天上一位正神。她在天庭游走,不太认识去紫薇台的路,迷迷糊糊来到了太液池边,冲撞了看守太液池的金甲神。 “何方妖怪?竟敢擅闯帝君的太液池?”金甲神定睛一眼,原来是九头虫修炼成正果,白日飞升。 骊珠唯唯诺诺,她可是知道帝君的,一柄权杖让十方天地的妖物闻风丧胆,无处遁逃。虽然她已修炼成神,可还是十分畏惧帝君,听到名号都要吓得浑身哆嗦。 她仓惶后退,却撞到了前来朝拜帝君的夏慕云。她看到一身紫色衣袍的夏慕云,感觉有点眩晕了,他的风华正茂,他的翩翩身段,他的浅浅笑意,他的丰神俊朗,都让她感到目眩神迷。 他扶起她,“姑娘没事吧?” 她脸上飞起红晕,“没事,多谢神尊,不知神尊怎么称呼?” 他浅浅一笑,“夏慕云。” 她也听过夏慕云的名号,传说中,夏慕云是幽冥的主神,青面獠牙,一脸横肉,手拿钢叉,牵着一条三眼大狗,骑着四不像。传说似乎跟眼前实景并不匹配,看来传言多不可信。 “原来是鬼帝,小神骊珠刚刚飞升,不认得去往紫薇台的路,误打误撞冲撞了帝君的金甲神,还好您来了。” 夏慕云喊了身边的侍女过来,“绿竹,你带这位姑娘去张天师那里报道,登记仙籍。” 绿竹带着骊珠离开了太液池,骊珠恋恋不舍,回头望了好几次,夏慕云一直站在那里,微笑望着她。 或许就是这倾城一顾,在骊珠心里埋下了情爱的种子。 后来,她听说鬼帝长居幽冥,她便想去探望,却不想撞见女青与鬼帝交往甚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神,而女青可是天帝的女儿,子时没法比,但是那情根却枝枝蔓蔓生长开来,扰得她心里痛苦。 她在等待封神的日子里,百无聊赖,就在张天师的紫薇台偷偷作了一幅画,画上正是她初见夏慕云时的样子。她的这一点相思意被张天师看在了眼里,偏巧张天师是个爱管闲事的,就把骊珠封在了幽冥与天界的交界处,也就是西南的交趾山。交趾山地处西南,环境阴湿,畅游毒虫出没,骊珠作为虫类的仙家,在这里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骊珠在那里待了一百多年,慢慢熟悉了那里的地形,她经常趁着幽冥鬼界鬼门关开启的时候,悄悄溜进幽冥,在纣绝阴的门口偷瞄夏慕云。可是事不我愿,她十回有五回见不到夏慕云。她的法力不够,不能进入纣绝阴大殿,就佯装没事儿人一样悄悄问外面的一些鬼差,夏慕云去哪里了。久而久之,伺候纣绝阴的人,都知道有一位痴情的骊珠,暗暗恋着高高在上的鬼帝。 这一天,偏巧帝君接引,在纣绝阴坐镇,他看到了门口鬼鬼祟祟的骊珠。这骊珠也是业务不熟,居然不认识少阳帝君,差点酿成大祸。 帝君招呼骊珠进殿回话,骊珠瑟缩着身子,不敢进殿。帝君哂笑一声,撤去了纣绝阴的仙障,让她进了大殿。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徘徊?” “小神,小神骊珠,是这交趾山的守护者。小神仰慕鬼帝威仪,偷偷流进了幽冥,希望可以得见天颜。”骊珠确实心思实诚,一句撒谎的没有,和盘托出。 帝君有些怒意,“你既是交趾山的守护神,私闯幽冥已经是触犯了天条,还说什么情深意长,逡巡在纣绝阴大殿之外,你让本座如何处置与你?你可知罪?” 听到“本座”这个称呼时,她吓得匍匐在地,“小神,小神擅离职守,愿意领罚,还请神尊责罚。” 偏巧这时,夏慕云带着绿竹从外面游荡回来,看到了这一幕。 “帝君息怒,这骊珠是小神邀请过来,与郁垒交流神虫的豢养术而来。您是知道的,这黄泉冥河里面,神虫密布,小神虽能号令,可是忘川黄泉两处太长,忘川又多难事,小神终究无法□□。郁垒手下一帮冥司,苦于这神虫无法驾驭,想破了脑筋。偏巧那天绿竹跟我说起,这交趾山的守护神骊珠是虫类成神,对于各种虫类神怪驾驭有术。所以,我就让绿竹把她请过来跟郁垒交流交流,却不想她没来过这幽冥,误打误撞,竟然冒犯了帝君。这说起来,她冒冒失失不是第一次了,白日飞升那次,还在太液池边冲撞了您的金甲使者呢。” 绿竹也在一片附和,“启禀帝君,正如鬼帝所言。” 帝君一手托住头,一手摆了摆,“罢了,都出去吧,本座乏了。” 夏慕云带着绿竹和抖若筛糠的骊珠从纣绝阴退了出来,来到物华广场。 “听说,你仰慕本座?”夏慕云倒是直言不讳,望着骊珠问话。 骊珠也是敢爱敢恨的,她的恐惧从走出纣绝阴就消失了,“是啊,神尊两次相救骊珠于危难,骊珠感激不尽。神尊俊朗风姿,在骊珠心中落地生根,实难忘记。” 夏慕云笑了笑,“不需要你感激的,不过你真的懂如何驾驭虫兽吗?” 骊珠点点头,“小神是九头虫修炼而成,在虫类里面,九头虫是王者。小神懂得如何驾驭凡品,您刚才说的冥河神虫,小神怕是没那个本事。” 夏慕云思索了一下,“这样,绿竹,你去喊郁垒和神荼过来,还有五方鬼帝,一并喊过来。让这位骊珠姑娘去冥河边,亲自教授驾驭神虫的本事。” 骊珠听到五方鬼帝要亲临,不觉有些害怕,“公子,您是认真的吗?” 夏慕云点点头,“当然是,你既思慕我,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当得起骊珠这个名号,能不能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 骊珠听到这话手舞足蹈起来,“那我试试吧。” 骊珠跟着夏慕云来到冥河边,她看到那滚烫的河水,散发着腥臭的气味,还有扑面而来的热气。“这里,真的豢养着神虫?”她确实不敢相信,这样高温的环境,居然有活物。 夏慕云挥手祭出自己的凤鸣琴,按住法力,弹了几声,只见一只三眼多足神虫从冥河河面跃起,掀起一阵血浪,但冥河水却没有拍到岸边。“看见没,这忘川河,九幽泉里面,养着的大多是这样的虫怪,还有很多冥兽。冥兽倒还好,数量比较少;虫怪实在太多,无法统一管理。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听话?” 骊珠望着那三眼神虫,嘴里念动平时她驭虫的咒语,可是却无效用,那虫怪喷出一口水汽在骊珠脸上,翻身钻进了冥河。 “我平时驾驭的都是凡品,咒语对于这些神虫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啊。”骊珠跟夏慕云解释着。 驭虫有术 骊珠正在琢磨怎么能让神虫服从驱虫咒语的时候,五方鬼帝陆陆续续来到冥河边。他们朝着夏慕云施礼之后,郁垒首先说,“听说主子带来一位能人,可以驱使冥河神虫。” 夏慕云点点头,给众人介绍骊珠,“这是本座从天界带来的骊珠上神,是九头虫成圣,法力无边,尤其是对驭虫术,很有造诣。” 骊珠不敢抬头,低头拜揖各位鬼帝,“小神拜见各位神尊,小神不才,那些驭虫术只能针对凡品,如今这冥河神虫,小神也是无能为力呢。” 夏慕云又划拉了一声琴弦,“你看我的,虽然是一声琴响,可是我在这琴上按着法力,这哨声可以驱动他们体内的灵符,他们才不得不来水面。你以为他们都是白来的啊?” 骊珠点点头,“我这驭虫术跟您的道理差不多,也是多威势,因为我是虫中之王,众虫能分辨出我是虫王才会听从召唤的。就跟您一样,您是鬼王,您是这幽冥的主神,他们才会惧怕您。” “那我也不能事无巨细啊。神荼,郁垒,你们五个试试用你的方法召唤一下冥兽和神虫,看看哪里不对,咱们一起解决一下。”夏慕云对五方鬼帝说,自己站在河岸边观察。 首先是北方鬼帝,他站在冥河边,屏息凝神,吹响自己驭虫的哨声,冥河河面毫无动静,除了湍流的河水一路向背。 骊珠发现他的气息略有不足,便拜揖,“北方神尊,小神发现您气息略有不足,您比鬼帝的声线也不一样。不知道我分析的对不对,按住您的哨子,我试一下看,我想一定有什么可以驾驭神虫的。” 北方鬼帝退立一旁,看着骊珠在那表演。 只见骊珠飞身来到冥河上空,那冥河的水太浑浊,都看不清水面之下有什么。她想着,“既然这些神宠形态各异,不如先按照驱使蛇虫类的咒语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蛇虫形状的冥兽神虫给召唤出来。”打定主意之后,她的身子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九头神虫的法身,每一个虫头都张开嘴巴,尖尖的牙齿显露出来。 “哟呵,没想到这小妮子的法身是这模样啊,绿竹,你看。”夏慕云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骊珠。 骊珠开始念动咒语,九只虫头面向九个方向嘶鸣,好似居高临下的神君一般。这一招果然奏效,片刻之后,几十条蛇虫状神虫从冥河水面一跃而起,纷纷向九头神虫稽首。他们颜色不一,外形也是各异,有三目的,有浑身是眼睛的,有多足的,有无足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身长似蛇。 夏慕云在岸边拍手,“不错,小丫头像模像样,你赶紧教教我们这几位鬼帝吧。” 骊珠再次念动咒语,退了神虫,隐去法身,回到了岸边。 “鬼帝,各位神尊,小神献丑了,各位不要笑话我啊。”骊珠一脸诚恳,朝各位鬼帝拜揖施礼。 “你这本事,他们都目瞪口呆了,你快教教他们个中法门。”夏慕云示意骊珠不必多礼。 “各位,骊珠所在的交趾山不能没有人守护,本座这就去紫薇台,跟天师讨一位得力的干将去。” 望着夏慕云翩然而去的背影,骊珠仿佛看到了曙光,脸上挂满了笑容。 骊珠在忘川,黄泉几条河里,各自探查了不同河域神虫冥兽的特点,一一记录下来。在忘川探查时,骊珠被铁链冥兽伤了九头法身,差点栽倒在忘川。还好夏慕云来得及时,将她从忘川河面“捞”了出来。 几次相救,骊珠倾心不已,心中暗暗发誓,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留在夏慕云身边,正所谓,“三顾倾城君施恩,情花采撷九头虫;奴在幽冥勤顾盼,半缘修道半缘君。” 骊珠在幽冥养伤时,绿竹在身边照顾,无意中发现了骊珠的画像,还有那首让人观之动情的诗。 “姑娘,您真的倾慕主子?”绿竹拿着画像问骊珠。 骊珠也不避讳,“真的,从他第一次为我解围,又好几次救我性命。君子救人于为难,这份情义我不能忘。” “姑娘,奴跟随主子几千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主子为女人动心的。”绿竹很诚恳地劝慰。 “可我见他跟女青公主情谊甚笃。”骊珠直截了当地问绿竹,“他是不是对女青公主?” 绿竹摇摇头,“不是的,女青公主痴情恋着主子,可主子只是把她当妹妹,女青公主各种手段用尽,主子丝毫不动情。后来,女青公主用自己的血在血池降下诅咒,‘主子如果对谁动情,血池将会崩坏,血水倒流,淹没整个幽冥地府,甚至十方天地。’” 骊珠听到这咒语,心中一惊,“还真是痴情的女子,那么,她的诅咒应验了吗?” 绿竹还是摇头,“主子不是凡人,也不是肉身成圣,根本不会有人的七情六欲,更不会对谁动心思。您看看这幽冥十八重地狱,上万头冥兽,数不清的神虫,这还不算九幽,归墟,北冥的妖神。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无边法力,就算真的动情,您敢让他在您身边吗?” 骊珠根本听不进去绿竹的劝告,“他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还多次救我,如果他肯留我在身边,我必粉身碎骨,报答这恩泽。” 绿竹轻叹一声,“姑娘,多余的话,奴就不说了,您好好养伤吧。” 骊珠点头致谢,“绿竹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逛一逛这幽冥地府,如何?” 绿竹惊诧地望着她,“这幽冥地府,处处地狱,步步业火,您要逛这里做什么?” “我在凡间修炼的时候,常常听说这幽冥有各种故事和传说,如今能在这里修行,我也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绿竹若有所思地点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等九月初九以后。” “为什么呢?这之前不可以吗?” “帝君在纣绝阴,你到处乱逛,小心帝君责罚,可不是每次都很幸运,遇到主子解围的。” 提到帝君,骊珠抖了一下身子,吐了吐舌头,“好像每次遭殃都跟帝君有关,我还是不要撞刀尖了。” 实际上,骊珠还没等到九月初九,一件大事发生了,这件大事,也直接导致了骊珠被贬,镇压在交趾山骊珠居住的洞府。 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大事呢?且听下回分 郎心如铁 骊珠的伤势渐好之后,便又来到忘川边上,教习几位鬼差冥司驭虫之术。也不知道是为了保留一点技能,好能够继续在鬼帝面前露面,还是一时差了意思,她在驭虫的时候念的咒语与教授给众鬼差的咒语略有不同,而这不同正好被路过的炎江凌捕捉到了耳朵里。 炎江凌本来就觉得她鬼鬼祟祟,垂涎鬼帝更是容她不得,却没想到,她这次错教咒语,撞在了炎江凌的刀口上。 她教习完咒语,坐在忘忧阁的亭子里喝茶,孟婆跟她说,这里的茶不是给神仙喝的。 “这茶,给谁喝?”骊珠不解。 “这茶是给过桥的人喝的,喝了这茶,就算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为下一世轮回谋一个干净的身子。” “你是说,喝了这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婆点点头。 骊珠不信邪,“既然不是给神仙喝的,那神仙喝了会怎样?”她还没等到孟婆回答,自顾饮下了一碗孟婆汤。 孟婆讥笑一声,“姑娘,你才成圣百年,仙身还没有永固,正神喝了会心悸失眠,而像你这样修为不高的小仙家喝了会心神不宁,意识混乱,做出来什么事,我也不得而知啊。” 骊珠饮下那茶,并不觉得异样,她只认为孟婆危言耸听,连饮三碗之后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别院。 这幽冥一直是昏黄的,没有阳光耀眼,也没有夜幕低垂,更没有云雨风雪。少阳帝君与夏慕云的区别就是,少阳帝君坐镇的时候,幽冥是寒季,帝君的降临是为了温暖一点;而夏慕云在的时候,幽冥是炎季,鬼帝的坐镇是为了凉风少许。 骊珠虽然成圣,可还是惧怕严寒,进屋之后便趴在床上,裹上厚厚的被子,不愿意挪窝。 夏慕云关照绿竹,送些应季的瓜果蔬菜给骊珠享用,她久居阳光之下,在这暗无天日的幽冥,怕适应不得,新鲜果蔬可以缓解她的不适合焦虑。 绿竹端着瓜果敲门的时候,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绿竹轻声一句,“这个贪睡的小骊珠,我进来啦,主子让我给你带些……”那“新鲜果”蔬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绿竹就尖叫一声,大惊失色,瓜果也散落一地。 原来骊珠饮下那孟婆汤之后不久,抵御不住那汤水的威力,只觉得腹内滚烫,浑身燥热,在床上胡乱扭动挣扎。骊珠的意识已经错乱,人形也隐去了,直接现出了原形,一条瓮口粗的巨虫摇晃着九只碗口粗的虫头,张着血盆大口,口内毒腺分泌出汩汩的毒液,肆意摇摆,嘶鸣不止。绿竹进来的时候,九头虫还在摇摆着身子和虫头。绿竹虽然见过无数的妖魔鬼怪,但是这酷似相繇的,骊珠算是第一个了。 骊珠看到门打开后,直接趟过绿竹的身子,朝着门外蹿了出去。绿竹虽然心慌不已,可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她传音给夏慕云,说骊珠心性大变,恐生事端,请求鬼帝拦截。 骊珠离开屋子时,丰都山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长空,这是天有异象的征兆。正好在纣绝阴议事的夏慕云和炎江凌都看到了那道闪电。 “不好,丰都白日,灾星降临。”夏慕云带着凤鸣琴语七星剑冲出了纣绝阴,炎江凌紧随其后,只为一探究竟。 且说骊珠窜到忘川之上,不断地嘶鸣,忘川河水翻腾,浊浪排空。忘川水面下的神虫冥兽听到这嘶鸣的驭虫之声,齐齐跃出水面,赳赳意气,眈眈虎视,久久不落。骊珠见众虫兽集齐之后,长嘶一声,带着他们一路狂奔,从忘川到黄泉,到九幽,所到之处,哀嚎遍野,众鬼差叫苦不迭。 骊珠等来到九幽上空时,听见琴声阵阵,如风入松。骊珠看到那弹琴之人,没了往日的温顺乖巧,而是性子愈发暴躁起来。她率领一众卒子齐齐进攻,毒液,虫尾,毒牙,无所不用其极。 而弹琴人不远处的一位赭色衣袍的男子,手中一柄蓝色宝石权杖,掷于空中,权杖之下,进攻的冥兽和神虫全部化成了污血,掉落在九幽的水中。骊珠嘶叫着,放弃了进攻弹琴人,转而奔着权杖飞身过去,却不想被权杖打落了八颗头颅,击落的头颅在九幽水面挣扎几下,便沉入了水底。失去了骊珠鼓噪的众冥兽,在琴声指引下,回归了忘川,沉入了水底。 那手执权杖的人,刚要击毙骊珠,却被弹琴人拦下了。大家猜得不错,这弹琴人就是夏慕云,权杖的主人正是帝君炎江凌。 “此等孽畜,做下此等祸事,人神共愤,本座断断饶她不得。”炎江凌不由分说,权杖就要劈下去。 “帝君息怒,念在她是初犯,而且已经失去了八颗头颅作为惩戒,您就网开一面,留她一命吧。她是小神请来教习鬼差驭虫咒语的,实在没有坏心思。” 炎江凌冷笑一声,祭出昆仑镜,“你也熟习驭虫之术,你看看这咒语,还说她没有坏心思?” 夏慕云从昆仑镜看到了骊珠故意“留一手”和狡黠的笑容,“这,小神也不知何故,但是您就看在她不通世故,尚未铸成大错的份儿上,饶她一条性命吧。修行不易,成圣更是千难万险,小神请求帝君宽恕。” 此时,绿竹匆匆赶来,她不敢多说,只是静静跪在夏慕云身后,望着只剩一颗头颅,在地上打滚的骊珠。 帝君翻转昆仑镜,照向骊珠,骊珠在镜子的光芒照射中,恢复了人形。她还睡眼惺忪,却不知自己的一时忘形,竟然坏了幽冥的秩序,毁了自己的法身。 她看到鬼帝稽首,绿竹下跪,慌忙也跪在旁边。 炎江凌怒斥一声,“孽畜,你可知罪?” 骊珠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帝君这声“孽畜”所指何物。她只看到帝君身旁一柄闪着蓝光的权杖,发出万道蓝光,每一道光芒都是照耀幽冥的神光,也是消灭一些妖邪的雷火。 孟婆晃晃悠悠从忘忧阁走来,跪在地上,“启禀帝君,鬼帝,这虫妖毁坏了黄泉的工事,撞破了忘川的河堤,还把小神的忘忧阁搅得一塌糊涂,支离破碎。” 骊珠这才恍然大悟,她就是喝了这个女人的三碗汤水,然后就不听自己使唤了,如果刚才她所言句句属实的话,那么自己算是触犯了天条,帝君口中的“孽畜”便是自己了。 她不敢辩解,自知有罪,垂下头颅,“小神……啊,不,是小妖修行尚浅,妖性未除,求帝君降罪。” 炎江凌缓缓落地,将权杖收了起来。 “九头虫母,不思修行,乖张狡黠,心性入魔,毁坏忘川冥河,着骊珠修缮工事,废除仙籍,削去顶上三花,择日镇压交趾山巫神洞,千载不得出。” 骊珠绝望不已,跪拜帝君,“谨遵帝君法旨。” “鬼帝,这小妖既然是你作保,那么这趟差事,就由你你办吧。” 骊珠这才明白,是鬼帝救下了她的性命,此等恩情,怕是这辈子都报答不清了吧。 鬼帝带着骊珠来到交趾山的巫神洞,亲自封印了山洞,五百道灵符都是雷火铸成。骊珠痛苦不已,“夏慕云,你虽处处救我,可你的多情眉目,也害得我好苦。” “本座知晓你的情意,但是本座不是有情之人,你还是忘了本座吧。在此好好修行,将来说不定帝君心软,会放你出来。” “妾心缠绵,郎心如铁。”骊珠跪在山洞里痛哭不已,她再次嘶吼着祭出法身的时候,却发现少了八颗头颅。她深处舌头,舔舐被击落头颅的伤口,几乎昏厥过去。 “是啊,你的确无情,可为何要对我倾城三顾?” 夏慕云心无波澜,平静地说,“并非是本座对你三顾,本座是你的主神,保护你是本座的职责,就像今日封印你,也是本座必须执行的刑罚。” 骊珠嘤嘤哭泣,“原来竟是我误解,那驱虫的咒语,我今日告知你吧。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多留些岁月,可不想被帝君误以为别有用心。就好像那孟婆汤,我以为就是一碗黄汤而已,却没想到,断送了我的前程,还差点让我丢了性命。” 夏慕云沉思一会儿,“如果是本座让你心生误解,本座向你道歉,望你以后独善其身,得遇良人。那孟婆汤,怪本座和绿竹,没有告知你详情。本座误以为,你修炼千年成圣,这十方天地的各种法门你已了然于胸,却还是棋差一招。” “你不必解释了,我虽然没了八颗头颅,可我的心智还在。我会用心修炼自己,熟读十方经典,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骊珠稍稍振作,将那驱虫的咒语告诉了夏慕云,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咒语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心知她此刻的伤心惊惧,“本座今日敕封你为巫神,与其他妖神并列为尊,希望你不要妄自菲薄,这一本十方纪,你务必潜心研读。另外,你失去的八颗头颅,是权杖击落,本座也无能为力。不过本座听说,地母娘娘有一件宝物,可以修复天地间任何灵物,只是那宝物只渡有缘人,我跟地母娘娘交情匪浅,不日会带过来给你,一切还要看你的造化。” 听到这句,骊珠又燃起了希望,可是那希望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你三番五次帮我,却说对我无情,我不信!” 他摇动手里的扇子,“罢了,本座还要回去向帝君复命,你且在此修行吧。” “我……我可以喊你慕云哥哥吗?”骊珠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带着企盼和渴望。 夏慕云点点头,身影消失了。 该当如何 云瑶听完这个故事,感动落泪,“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忘记你,我也记得你,一直一直都记得,那个穿着麻衣的贾宝玉,那个身穿紫色衣袍的夏慕云,那个翩翩佳公子穆大夫。从你在山洞里驱赶虫群开始,我就记起了你。” 穆昀愣了愣,“记起就记起吧,已是曾经沧海,还是放下吧。” 云瑶冷笑着,“放下?怎么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既然放下,你为何还在我身边徘徊?为何千方百计在我身边逗留?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放下?” 穆昀轻叹一声,“本座曾许诺你今生平安喜乐,可是你命途多舛,困厄颇多,本座在你身旁,也是为了兑现诺言。” “怪不得骊珠会误会,你是真不懂风情?还是风情太甚?”云瑶继续朝前走,一边自嘲着,“其实也没事,就当本姑娘白嫖你了,你这么好看,占你便宜也是不错的感觉,走吧,人都在我身边了,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穆昀赶紧快走两步,跟在了云瑶后面。 在下山的索道上,穆昀问她,是否有不适感。 云瑶摇摇头,“好得很!” “刚才忘了跟你说,你体内有一只蛊虫,是谁下的蛊?” 云瑶经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前几天在春城时的那个贩卖蛊虫的人,“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在春城的时候,有一个人说免费赠送,我没有扔,带回了慕云居……可是我并没有服用蛊虫啊,也没有为蛊虫滴血。你说蛊虫在我身体里了,那其他的得到蛊虫的人岂不是都中招了?” “什么?还有其他人拿到了这种虫子?骊珠都没有感知到,看来这背后的人,是故意遮蔽了这一段,这蛊虫十分蹊跷。” 云瑶幽幽地说,“人家说了,求子得子,求福得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我还以为你也中招了那蛊虫,所以才来这边找我的呢。” “此话怎讲?” “当时这虫子从瓶子里跑出来,我想踩死他们,却不想被他们上身了。另外一只,应该还在阁楼里,不知道会被那个有缘人捡到呢。” “那你可有所求?”穆昀有点焦虑,那蛊虫如果真的如豢养之人所说,很可能会害人性命。 “我从来不信这些东西,所以也不会跟这些虫子求什么东西。”云瑶看着外面的层峦叠嶂,“你看这绵延的雪山,谁有能想到,山下镇压这那么一位痴情的姑娘。” 穆昀哂笑一声,“我会告诉绿竹,把剩下那一只虫子找出来,按图索骥,找到其他几位拿到蛊虫的人。这是这蛊虫的解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哪里寻找,还需要骊珠帮忙。” “先不想了,快到山脚下了,这丽水的美食,全国驰名,一会我带你去尝一尝吧。” 穆昀摇摇头,“不必了,我还要去调查这背后捣鬼的人,如今几位可疑的都在受罚,我实在想不出来,谁有这样做的动机和能力?”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在三江城的时候,遇到过蛊虫,当时陆离还在场,不知道跟今天的蛊虫,是不是有关系。说实在的,只有一些爱剑走偏锋的人才会信蛊吧,但凡读过几本书的,没有人会相信几只虫子就可以改变命运的。” 穆昀笑了一笑,“陆离?他跟你无冤无仇,而且法力高深,不在我和帝君之下,如果他想害你,不会费心思,直接就下手了。你说的三江城,那里挨着缅甸,会不会是外来的虫子,目标不一定是你,你只是误打误撞伤了?” “你慌什么慌,回东海之后去你们医院做个手术不就好啦?不信现代医学,信这些乌七八糟的。”云瑶开始吐槽,“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真的没必要,我最近是经历一些非常的事情,可是我还是笃信现代医学。拍个x光就知道那虫子在哪,到时候取出来不就好了?” 穆昀摇摇头,“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刚才骊珠有心为你驱虫,可你断然拒绝,她觉得很无奈,你没看出来吗?这蛊虫不是凡品,它在你体内流毒了,蛊虫到达你心脏的时候,纵使帝君亲临,也是无能为力的。” “中毒?”云瑶本来开了一瓶水,准备喝,可是听到这句,那水却没有喝下去,“不会吧?我才二十五?我可不想就这么嗝屁了。” “我也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我可是……”他本来想说为她续命的事,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可是什么?”云瑶喝了一口水,问他要不要也喝一口。 “没什么,快到山腰了,一会自己开车回去吧,我的那些东西你帮我带着吧,方便的话帮我带回东海。” 云瑶点点头,“你去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穆昀无奈一笑,“其实我本来想送给你一个物件儿,可是又怕帝君多心……” “陆离给我一个哨子,也没见他多心啊,再说,他多心不多心,跟我有什么关系?”云瑶想要拿出陆离的哨子给穆昀看,却忽然记起来,那勺子她放在天一那里了。 “陆离对你没有守护的情意,也没有觊觎你的意思,就是受帝君之托,跟你一块儿相处了一段时间而已。”穆昀的解释很直白,陆离的确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有别的意思。 “你有别的意思,对不对?”云瑶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一个答案。 偏巧这时,缆车停靠,他拉着云瑶走了下来,“好了,到了,一会儿自己开车回吧,我先走了。” 云瑶怔怔站在缆车停靠的平台上,许久不说一句话。 “算了,还是回东海吧,我这个腿得赶紧住院,我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意外,阴沟里翻船。” 她给师天一去了一个电话,“帮我挂号,东海医院皮肤科,感染科都挂专家号,我中毒了,身体里住了一只虫子。” 天一听到这句“身体里住了一只虫子”,脸色大变,“是蛊虫?” 云瑶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个东西,你可有什么方法?” “是三江的蛊虫吗?”天一开门见山,“如果是三江的蛊虫,我懂驱虫之法,如果不是,我怕是要查阅一些古籍。” “电话里不方便,帮我订机票吧,最早回东海的航班。” 天一笑着摇头,“云瑶才做了几天老板,已经开始习惯使唤助理了,老板的本事不知道如何,这矫情劲儿倒是一分不少。” “你说什么?”云瑶没有听到天一的嘀咕。 “没什么,马上帮你订机票,等我电话。 惩戒后卿 回到东海后,云瑶没有休息,直接去了东海医院的皮肤科。 “大夫,是这样的,我被一只蜱虫叮咬了,我怀疑蜱虫已经进入了我的腿部,您看能不能帮我取出来?” 医生点点头,一边记录一边询问,“什么时候被蜱虫咬伤?也没有身体不适症状,比如头晕目眩?皮肤表面可有疱疹?” 云瑶摇摇头,“什么症状都没有,哦,对了,我在春城看过医生,他们怀疑我被感染了,让我认真检查,我信不过,回咱们东海来瞧瞧。” 那医生侧过身子,为云瑶做祭出诊察,“眼皮没有下坠,瞳孔收缩正常,舌苔没有变黄,皮肤没有浮肿,心率正常。”他扎下听诊器,“这样吧,你去拍个片子,验个血,然后再化验一下大便和尿液,先看看情况。” 医生开好了单子,就开始喊下一位。 在天一的陪同下,云瑶诸验血验尿验便,又去拍了腿部的ct,前前后后忙活下来,腿儿都细了。 在派ct片子的时候,云瑶面色慌张地问医生,“大夫,您能看见蜱虫吗?” 医生冷着脸,“我只负责拍片,一会您拿着片子去找大夫。” 云瑶撇撇嘴,没有再多问。 再次坐到医生诊察室的时候,大夫告诉云瑶,“你身体里的确有蜱虫,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治疗。通过你的血液检测,你确实中毒了,这一点来说,你需要去感染科做进一步治疗。” “那好,谢谢大夫,什么时候做手术?”云瑶急切地询问,李天一站在他身后,轻轻拍她的肩膀。 “这个季节,皮肤被蚊虫叮咬中毒的比较多,但是你这个比较急,今天做手术应该是不行了,明天上午吧,记得术前四小时空腹。” 云瑶点点头,跟着李天一走出了诊室。 “不知道他在不在?如果他在应该知道我来医院了吧?”云瑶心中默念着夏慕云,脸上挂满了忧伤。 “走吧,回家好好休息,等明天来手术。”天一拽了一下云瑶的胳膊,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尽收眼底。 “好了,他不在,中秋将至,他要要去纣绝阴坐镇,准备接受万鬼朝贺,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妖魔灵怪。” “万鬼朝贺,好吧,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云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天一聊天。 “东海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啊?” “什么叫新闻?” “比如金融啦,并购,还有狗血八卦。”云瑶靠在座椅上,眼皮都懒得翻。 “哦,你那个合作伙伴,邵清波跟芮华分手了,原因未知,网上有直播视频;还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女明星,上了一个真人秀,一下子爆火,每天上热搜;还有,安信这几天的营业额一直高走,这块宝,你算是押对了;哦,对了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纪总与蒋老师中秋节来东海,下周一的机票。” “哦,”云瑶眼皮都没有抬,她疲累得不行,都没有力气回话了,也没听清楚天一说什么,昏昏沉沉,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你中毒了?”是炎江凌的声音,他坐在了云瑶身侧。 云瑶迷迷糊糊,“是中毒了,不过没事,明天做手术,把那个虫子拿出来就好,不劳帝君挂心。” “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十分挂记你。”炎江凌也是很难掩饰自己的关心。 听到这句,云瑶有点动容,“我真的没事,我相信现代医学,我现在很疲累,需要好好休息,希望帝君可以理解。” “那灵戒,我去万灵阁帮你拿回来了,你戴着吧,有事转动灵戒示警,我便会来到你身边。”炎江凌把灵戒戴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 “那万灵阁的阁主呢?这可是质押在他那里的物件儿,你取回来,会不会夺去我的阳寿?”云瑶看到那灵戒,心里还是欣慰的,但是关于万灵阁的质押,她有点心悸。 “不会!”炎江凌的语气变得十分温柔,“白后卿坐下逆天之事,我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说到这里,笔者要插几句,简单解释一下白后卿的“后事。” 在穆昀去春城之前,不是奉帝君之命,去万灵阁查看白后卿复活赢勾的事情吗?咱们就从那天说起。 话说夏慕云来到万灵阁,看到那杏黄旗迎风招展,而白日的万灵阁,却毫无生气可言。夏慕云念动咒语,闪身进入了万灵阁里面。阁内陈设依旧,却十分安静,仿佛一个无人光临的大剧场,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 他径直去了九层的石室,那是白后卿平日做法的地方。 石室里面,有两面巨大的丹霞旗挂在正厅,那是无山圣母经的经文,是趋吉避凶的佳品。丹霞旗下面,就是一张石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符咒,符咒虽多,却分门别类,挂了书签摆放。石桌的两侧,两个巨大的胡桃木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古书古籍。石室的侧厅,白后卿坐在蒲团上打坐诵经,他正前方的丹炉里,是即将成型的赢勾的法身。 夏慕云长吁一口气,“帝君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赢勾尚未成型,他居然未卜先知。” “贤弟,你可以住手了。”夏慕云并没有出手,而是抛出了这句亲人般的劝诫。 白后卿并没有停下,而是冷冷地说,“不用在这里假惺惺。” “母亲在云端看着呢,你若不停手,她在帝君面前,如何自处?”夏慕云这句话是真情而发,无山圣母与炎江凌以及天尊皆在云端查看,发生在万灵阁的一切都在他们眼中。 白后卿听到无山也在云端时,分了心神。他仰头望时,看到了无山眼中的失望和无奈,还带着一丝怨气。虽然他是犼君魂魄感应圣母所生,但是他对无山,那是真的母亲情分,那是十方天地里最疼他的人。这么多年来,无山疼他,护他,处处牵挂他。他平日在外面的乖戾作为,也从不报给无山知道。无山知晓他是尸王,也知他构建了万灵阁,但她却不知道后卿平日里在十方天地置换灵体的勾当。 那一日在青浦,圣母有些震惊,今日复活赢勾,圣母就是失望了。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腹内草莽的病娇儿子,居然做出违背天条的事情。 “后卿,你自行领罚吧,我……我也不会保你。”无山转过头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天尊一旁劝慰,“后卿君年少无知,略施薄惩,相信他会回头是岸,浪子回头的。” 炎江凌的脸一直冷着,不置一词。 夏慕云从那丹炉里取出赢勾魂魄,小心地放在乾坤袋内,“小神已将赢勾魂魄取出,请帝君,师尊,母亲发落。” 炎江凌并没有伸手,“赢勾身躯已经被女魃破坏,他本来的魂魄应该被陆离收起来,久闻无山擅长移花接木,御制法身……” 他还没说完,无山圣母赶紧转过头来,“帝君放心,我会快修复赢勾法身,交由陆离仙师处置。” 听到陆离的名字,天尊满脸不屑,和鄙夷,自己虽有心为后卿求情,可实在拉不下脸面,只得作罢。 夏慕云看到了师尊微妙的表情变化,以及无山圣母脸上略带哀怨的神色。无山圣母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位神尊,上八洞的古神,今天却为自己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满脸卑微。于是他跪在白后卿旁边,祈求帝君,“可否看在母亲亲手为海神缝制法身的份儿上,对后卿从轻发落?” 白后卿在一旁冷冷地说,“少在那里装贤德,本座不需要你来求情。” 尘埃落定 夏慕云并不直接跟白后卿对接,而是跪在白后卿旁边,朝着三尊的方向。 炎江凌沉吟片刻,看到了白后卿手上戴着的灵戒,他伸手收回了它。这一幕,被当场的几位神尊和夏慕云都看在了眼里。 “白后卿,本座问你,为何要要将赢勾做成僵尸?” 白后卿虽然畏惧炎江凌的权杖,但还是十分倔强,他闭上眼睛,略平静一下自己,才缓缓开口,“帝君大人,小神只是见赢勾横死,怨气不灭,所以才会出此行事。” 炎江凌面无表情,冷冷地说,“赢勾横死,本座已经发落女魃;今日你倒行逆施,还堆砌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说,本座该如何发落你呢?” 白后卿冷笑一声,“这外面的杏黄旗不就是帝君的发落吗?” “冥顽不灵,也罢,本来打算九月初九行刑,看来你是迫不及待了。”言罢,炎江凌甩在空中一句箴言,“你既殷切盼望,本座就成全你,这箴言会附在杏黄旗上,即时生效。” 炎江凌继而又说,“现在,这万灵阁恐怕不足万灵,鬼帝,你且去九幽一观,挑那些十恶不赦的,冥顽不灵的,荼毒十方的,捡一些过来凑数,务必要万灵噬魂。” 夏慕云听到这句,脸色极为难看,还是默默接了帝君法旨,“小神这就去办。”一旁的白后卿也开始惊慌,额上沁出汗珠,内心的恐惧无可比拟。 “本座会派彩衣童子随你前去,将万灵登记造册,交回紫宸宫,你莫要徇私。” 箴言落下,杏黄旗好像突然变得重达万钧一般,把那万灵阁生生地压倒了地面之下,永远无法再得见天日。夏慕云无奈,离开了万灵阁,携了彩衣童子,去挑选怨灵了。 且说那九幽地狱,在九幽泉之下,别说天日了,连幽冥的昏天黑地都没见过。九幽泉水乌黑恶臭,腐朽至极,泉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九幽地狱常年被九幽泉水浸泡,潮湿阴冷不说,怨气也是足足的。若不是被这九幽泉以及泉水中的冥兽给镇压着,恐怕能将这十方天地搅他个天翻地覆。 九幽地狱□□有三头著名神兽,凶恶无比,残忍至极。他们分别是太阴幽荧,白巇腾蛇,辟邪神虫。 太阴幽荧最为厉害,传说是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神兽,状如白玉环,荧光所到之处,任你是天神鬼魅,均不能逃过灾劫。据说他一直生活在九幽泉中,后来夏慕云重建幽冥秩序时,被夏慕云的精神感化,自愿镇守九幽。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太阴幽荧的真面目,就算有人忍不住好奇,那好奇心的代价就是灰飞烟灭。 白巇腾蛇是两条巨蛇,人首蛇身,一男一女。二人曾追随伏羲氏,后者身归混沌之后,二人伤心黯然,在北冥找了一处水池避了起来。后来夏慕云重建九幽秩序,将二人请出山,镇守在九幽泉之下,守护着九幽的秩序。传闻二人法力无边,爬行过的地方都会留下剧毒,牙齿如金刚一般,可以咬碎世间万物。两蛇交姌之时,日月变色,电闪雷鸣,吐出的火光是三昧真火,焚烧一切,震慑九幽。 最后一位就是辟邪神虫了,前文已经交代过,此次不做赘述。 夏慕云唤来了看守神虫的季氏,交给他一只乾坤袋,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你看守神虫多日,这里有什么家底,挑那些十恶不赦的,冥顽不灵的,荼毒十方的,凑够万灵,登记在册,放在这乾坤袋内,交给仙童处理。” 季氏马上会意,他恭敬地接过乾坤袋,“遵主子法旨。”他转而对彩衣童子说,“九幽水恶,仙童不必亲临,只需再次等候片刻,小妖去取就来。”随后,他就从就有权的水面沉了下去,没了身影。 仙童看到那九幽泉水漆黑一片,恶臭难闻,连忙退后几步,“鬼帝真是不易,镇守这样的所在,也实在难为您。” 夏慕云羞赧一笑,“童子说笑,这是本座的职责所在,九幽太平,才会有幽冥太平;幽冥太平,才会有十方太平。” 童子点点头,连连称是。 少顷,季氏已经携了装满万灵的乾坤袋来到水面,并将登记万灵的手札一并交到了仙童手中,“万灵已聚齐,请仙童过目。” 仙童看到那乾坤袋上下跳跃,里面不时传出凄厉诡谲之声,吓得后退几步,“鬼帝大人,这?” 夏慕云从眉心一点,一手附在乾坤袋之上,万灵很快平静下来,“这锁魂咒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咱们得在三个时辰之内将他们送到万灵阁。” “也好,帝君还在紫宸宫等候童儿回去复命,劳烦鬼帝跟我走着一遭。” 夏慕云应允,“这本是帝君法旨,小神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之说。” 夏慕云与童子一并来到那万灵阁上方,夏慕云念动咒语,一道金光之门打开,万灵从那道门张牙舞爪进入了万灵阁。仙童看到那些青面獠牙,鬼面邪恶的怨灵全部进入万灵阁之后,才大舒一口气,“今日多亏鬼帝大人,我这就回紫宸宫复命,鬼帝大人请留步。” 夏慕云点点头,“辛苦仙童。” 其实,那乾坤袋中根本不是帝君所指,而是辟邪神虫一顿口粮。只是能镇压在九幽的,也远非善类,放在这万灵阁中,对于后卿来说,也是险中又险的困厄了。 “后卿,为兄的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擅自珍重。” 夏慕云的所作所为,被圣母的侍女看在了眼里,禀报给了无山圣母。 圣母伏在榻上,面色憔悴,“不枉我多年疼他,我就知道,他会护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的。帝君要罚后卿,我不拦着,且看他的造化吧。” 天尊自然也很快知悉夏慕云的举动,他摇摇头,长叹一声“一颗仁心,别用错了地方。” 而那回去复命的童子,把册子交给炎江凌的时候,炎江凌并没抬眼,“放在书案上,就下去吧。” 他当然知道夏慕云做了什么,只是懒得深究,对于白后卿的处罚是重了些,可也是为了震慑那些妄图走歪门邪道的各位主神。至于那个墙头草勾陈,虽然做过一些蛊惑人心的事,可终究这多位主神不能一并都掳了去,还需要一两个来牵制夏慕云。 至此,万灵阁的乱象尘埃落定。 毒入骨髓 第二天早上,云瑶早早来到医院,注射盐水和轻微的消炎药,天一帮她拿着衣服和包,“你在这等我,我去办住院。” 云瑶点点头,她还是抱着幻想,朝着科室入口处左顾右盼。她终究是等到了,就在她躺在平床上,等着做手术时,穆昀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朝她走过来。 虽然带着口罩,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他一下子就被认了出来。他走到云瑶病床前,示意她躺好,“你不要动,我知道你要做手术了,你放心,我在。”穆昀的声音让她温暖,让她变得勇敢。 云瑶努力点头,做好了手术的准备。天一进来给云瑶看单子,发现了穆昀,刚要施礼,却被制止了。 “一会儿,炎江凌会来,他很记挂你。”穆昀笑着说,“你看,灵戒陪着你,灵戒在,我和他都在。” 云瑶的心理有些脆弱,竟然流出泪来,“我知道了。” 穆昀握了握他的手,“我刚问了一下你的主治医生,你的手术会持续40分钟左右,保持平和心态,很快就好。我还有门诊,一会儿过来看你。” 果然,夏慕云刚走,炎江凌就来到了病房,穿着那身赭色锦缎衣裤,手上一串紫玉念珠。他的样子实在是招人,同病房的两个女病人都看了过来,眼中扑闪着花痴的神色。 炎江凌进来后,就示意天一把围帘拉了起来,设了仙障,让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他抓住云瑶的手,为她把脉,“你的毒,已经侵入骨髓了,怕是药石无医,回天乏力。” 云瑶想挣脱,却不得,她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但是那个虫子,还是先取出来吧,要不死得更快些。” “我知道,穆昀在这里,你还是不能忘情于他,你就不怕,我罚他一辈子不能出归墟吗?”炎江凌显然有点愤怒,说话的语气也很凌厉,他握紧云瑶的手,弄疼了她。 云瑶也不再反抗,“你如果是过来跟我说这些,让我生气,愤怒,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帝君大人,请回吧。” 炎江凌冷笑一声,“我只是不忍,不愿意对你用强,如果我愿意,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臣服于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吻上了云瑶的嘴唇,咬破了一个口子,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记住,你是本座的女人,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本座的手掌心。” 云瑶瞪大眼睛,看着炎江凌,这还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帝君大人吗?不是仁德至上,不是和蔼可亲吗?如今的他面目有点狰狞,脸色有些阴冷,那个样子着实把她吓到了。不过也只是吓到了,并不恐惧,反正她就要死了,死了之后一了百了。如果真的去归途,喝下孟婆汤,赤条条无牵挂,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又何尝不可。 炎江凌刚离开,护士就进来,推走了平床。 手术还算比较顺利,可是云瑶还没有被推出来的时候,天一就作为家属,接到了医生的通知。医生说,“病人目前状况不是很好,蜱虫的毒气已经浸入身体和血液,她还需要去感染科做进一步治疗。” 天一已经料到这些了,他点点头,“谢谢医生,这个情况在春城我们就已经知道一些了,眼下让她休息一下吧。” 医生快速写了一个条子,“这是我给传染李主任写的一个进一步检查的条子,病人手术结束后,我们会派人把她带到感染科,专家会诊,希望家属可以理解。” 天一接过来条子,千恩万谢,“多谢大夫,一切听大夫的安排。” 半个小时以后,医院五层的感染科病房,几位东海市著名的感染科专家在病房的会议室开会讨论,他们的面前有详细的关于纪云瑶的病历资料。 血液抽样和病理研究结果打在大屏幕上,各位专家齐齐摇头。 李主任说,“病人这个情况,各位可有什么方案?” 一位专家说,“病人这个情况,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了。夏季本来就是蜱虫毒性最强的时候,病人还是在西南染上的。加上治疗不及时,毒素已经扩散至全身了。” …… 会诊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结论是药物保守治疗,三天后出院回家,等待进一步资料确定。 这个消息告诉天一时,天一也早就料到了,“辛苦各位大夫了。” 天一本来想着,穆昀肯定会在云瑶醒来之前赶到,却不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云瑶麻药未醒,天一也不敢离开,他只好给绿竹发消息,询问她家主子现在在干吗,怎么没影儿了。 绿竹回应的消息说,她刚从外地回来,把剩余九对蛊虫带了回来,其中一对跟云瑶一样,也在东海。 听到绿竹去探查蛊虫,天一一阵担心,“你没事吧?” 绿竹迟疑了一下,“没事,我很快会跟主子回幽冥,那些毒虫现在交给幽冥神医仲景了,他还在研究怎么解读。中秋将至,主子要去准备万鬼朝贺盛典了,帝君坐镇纣绝阴,主子不敢怠慢。神医那边有消息,会有飞蝶传书给你,主子都交代好了。” 天一跟绿竹说,“你没事就好,云瑶这边,怕是凶多吉少。” “你不要这样说,如果姑娘真的就此去世,那主子的三千年法力不就付诸东流了?帝君肯定也不会开心,毕竟云瑶姑娘中了这个蛊虫身亡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被冥虫背后的人收了心魂去。” “那冥虫背后的人,可有什么线索?”天一很是担心。 “还没有线索,你也多留意吧,我只知道,那贩卖蛊虫的人,在灵光镜,看不到影子,那些蛊虫身上根本没有人类的气息。” 原来绿竹通过在慕云居桌子底下的一只蛊虫,使用穿云术找到了另外的九对蛊虫。而其中,有人丢了一对蛊虫在春城的酒店,有三对已经开始对蛊虫滴血喂养。绿竹在穿云术的阵法里,把尚未进入人体的九对蛊虫给带了回来,一对留给夏慕云,另外八对交给了神医处理。 天一安慰绿竹,“你也不要太伤神,好好筹备万鬼朝贺吧。夏慕云任鬼帝一万五千载,马上连任。这次万鬼朝贺至关重要,对他今后能否晋升更高阶天神,有重要作用。” 绿竹长叹一声,“好了,主子喊我了,你珍重吧。” 天一在网上查着信息,古籍,希望可以找到破解之法,这时,云瑶醒了过来。 “怎么样?”天一用手摸了一下云瑶的额头,“没有发烧,脸色有点苍白,好好休息几天,补补气血就好了。” “那个毒?”云瑶虽然之前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如果真的死神来了,她还是很害怕。 天一摇摇头,“你在这儿住几天,伤口消炎之后,咱们就回家,我会去我师父的藏书阁认真查阅……” 后面天一说了什么,云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微微一笑,“好了,我想睡一会儿,好好休息才能养好身体,对吧?” 天一点点头,为她盖了盖被子,“病房空调太冷 四尊会审 出院之后,云瑶闭门谢客,所有的工作交给董事会的几位叔叔伯伯全权处理,他们也都欣然答应了。 天一在云瑶的公寓开了穿梭之门,以方便出入碧霞元君的藏书阁。他遍查古籍,药典,查找可以祛毒的办法。云要自己也在网上查找资料,却毫无所获,她所中之毒根本不是蜱虫,品类未知。 按照出院宣讲的说法,云瑶会在术后第三天开始,每天昏迷。最初昏迷的时间是二十多分钟,随着时间增长,昏迷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一直到再也醒不过来。根据专家的判断,云瑶的时间,熬不过重阳节。 天一有点废寝忘食了,几天不见,胡子拉碴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云瑶,我在一本古籍上查到,有一种叫盘古蟾蜍的毒性,可以以毒攻毒,解这种蛊虫的毒,但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你要不要试试?” 他发现云瑶并没有醒过来,他说了很多话,云瑶都没有反应。“莫非云瑶已经没了意识?我差点忘了,她走过浮光侨,血液的流动比常人更快一些。” 另一边,夏慕云无心筹备万鬼朝贺,直接交给五方鬼帝操办,自己则带着蛊虫来到冥海,找陆离商议。 话说陆离收到无山圣母使用玉珊瑚修复的赢勾法身,将那二分犼君的魂魄入定那法身之中封印起来,而赢勾古神的魂魄则出现在那法身里面,主宰那个身子。 得以扬眉吐气的赢勾本尊,对陆离千恩万谢,跪拜在地上, “没想到冥海主司如此高风亮节,再造之恩,赢勾没齿难忘,愿为主司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离赶忙扶起来赢勾,“神尊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法身乃是无山圣母所赠,我只是将您的魂魄入定而已。犼君的魂魄已经封印起来,它不会再干扰神尊的心神。您还是这冥海主司,我只是在这里小住而已。我不会干涉您镇守冥海,我受不了约束,说不定哪天就出去逍遥快活去了。” 赢勾憨直一笑,“陆主司不必如此,帝君法旨如此,我心甘情愿效忠主司。” 陆离摆摆手,“神尊不必多虑,我真不是客气,我之前就跟帝君说好了,我不适合这什么冥海主司,我就是个小散仙。” “陆主司,那大护法?”赢勾想起被陆离封印的无衣,颜色暗淡,衣服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离稽首,“抱歉,神尊,关于大护法,我不敢违抗帝君法旨,不能为他解封,还希望神尊谅解,不要为难小神。” 自此,赢勾也就没有提起这件事,二人和平共处,倒也相安无事。冥海主司因为陆离的到来和赢勾本人的复活,多了许多生气,还吸引了一些小妖过来依附。 陆离暗中观察赢勾的所作所为,他性格憨直,不是能曲折心肠的人物。他假装无疑问起赢勾的方天画戟,赢勾也很大方拿出来给陆离看,跟那日的“赢勾”看上去并无二样。 这一天,他们正在下棋,听到有小妖来报,说是鬼帝亲临。 陆离和赢勾刚要起身迎接,夏慕云已经来到水晶宫。 “二位主司不必多礼,本座此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商。”他边说便拿出一只盛放蛊虫的瓶子,“二位见多识广,看看这蛊虫是何方毒物,可有法子解毒?” 陆离将那几只虫子放在水晶器皿中,观察虫子的外形和分泌的毒液,只见那虫子通体白色,头有点发褐色,“这是三江蛊虫?” 夏慕云摇摇头,“本座不了解蛊虫,请陆主司细说。” 陆离指着虫子说,“鬼帝,神尊,二位请看,这虫子多足,不似普通蛊虫,背上的花纹也不像幽冥尸虫。这几只,看着体内有红色血纹,想必有人有人血喂养过,如果放在宿主身上,可能是想达成什么目的。鬼帝可见过那贩卖蛊虫之人?” 夏慕云摇摇头。 陆离忽然想起来什么,“我跟那位纪姑娘去三江查案的时候,见过蛊虫,虽然跟这个不一样,但是那贩卖蛊虫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联系,不如……” “那你去吧。”这是炎江凌的声音,三个人都十分惊讶,回过头去,他们看到了一脸忧心的帝君。 陆离的意思,本来想说,我要不要去把那个贩卖蛊虫的人给抓回来,问个究竟,没想到被炎江凌听了去,并且爽快地允许了。 “抓凡人来此,可是要伤人阳寿的。”夏慕云的脸色略显迟疑。 “本来贩卖蛊虫就是伤阴鸷的事情,他们既做得出来,又何惧这一点子阳寿?”帝君脸色铁青,“陆离,你带着本座的昆仑镜去,不必询问,直接根据昆仑镜的指示抓人。” 陆离瞪大眼睛,不过很快心领神会,携了帝君的昆仑镜,离开了水晶宫。不到一盏茶功夫,陆离抓来了三个贩卖蛊虫的人,拎着他们丢在了水晶宫的地砖上。 三个人看到打扮“怪异”的四个人,以为见了鬼,鬼哭狼嚎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 炎江凌和夏慕云都不说话,赢勾也在后面站着,陆离算是混不吝,“别嚎了,没用的,赶紧交代事情,交代完,送你们回去。” “什么事情?”三个人蜷在一处,浑身发抖。 “你们看着水晶皿中的蛊虫,谁见过?”陆离用手指着那水晶皿,水晶皿一下子飞到三个人面前,转了一圈。 三个人看着那蛊虫,其中一个小贩看到了那蛊虫的花纹,“这,这是心想事成蛊,您看那蛊虫的花纹,就是暗月纹。” 四位神尊的头好像被捏住了一样,一齐朝着那蛊虫的后背望去,那花纹的确很独特,他们显然不知道什么是暗月纹。 那小贩继续说,“几位请看,那花纹像不像大篆的月字,这蛊虫通体白色,唯有这腹背发青,好似乌云遮月,所以这花纹叫暗月纹。” “那这个蛊虫,是何人所有?如果有人不小心中了蛊毒,可有破解的法子?”陆离追问道。 那小贩十分不解,“怎么会中毒呢?是吃了那虫子了?还是被虫子咬了?是不是使用方法不得当啊,一般只要将求告者的血,与宿主的血喂养给虫子就好,巫术不就是这样吗?要是能直接求财求运,谁还是用巫术啊,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陆离拍了一下那人脑门,“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中毒了,怎么办?比如被那虫子咬了,怎么解毒?” 小贩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会有人被虫子咬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虫子一早就被人喂养,然后中毒的人只是作为宿主?”那人说完这句,又自顾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炎江凌和夏慕云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陆离看他们那个样子,就知道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于是抬脚一踹,“能不能好好说话?如果你们说不出来,这个虫子就会出现在你们身体里,我会直接把你们丢到这水晶宫外,让冥海的怨灵将你们撕碎。” 陆离伸手将一只虫子送到一个人嘴边,“谁给你们供货?谁让你们分销?谁告诉你们,这虫子可以心想事成?” 三个人看到陆离眼神凶狠,那虫子在自己面前蠕动着,吓得面如土色,频频磕头,“大神饶命,大神饶命,这个蛊虫,三江一带多的是,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供货啊?我只知道我的上家是谁,平常交货后也就不联系了。” 一直沉默不严的夏慕云,突然伸出手,那首立刻变成了干枯的树枝一样,毫无血色,好像一副白骨。只见那白骨扼住说话人的喉咙,直接提到了半空,“本座没有耐心听你们说故事,你既然一无所知,却做下伤人性命的勾当,本座岂能容你苟活。”他话音刚落,那人的鲜血就从颈间流出,顺着夏慕云的手指流到了水晶皿中。 另外两个人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三魂七魄吓走了一半,“大神饶命,大神饶命,我说,我说。” 夏慕云把那人皮直接丢在地上,“说吧,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一旁的炎江凌一言不发,也不出手阻止,仿佛是默许了这样的手段,他用陆离的乾坤袋将那魂魄收起来,交给了赢勾处理。 那人指着那虫子说,“其实,在三江,有一个叫做暗月巫妖的传说,都说三江的不老温泉下面,住着一位虫妖。只要虔诚祈祷,并且以自己的血喂养,虫妖娘娘就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炎江凌看了一眼夏慕云,夏慕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陆离,你在这儿,把那个人处置一下,送回去吧。我去交趾山带上骊珠,一我们一起去这个不老温泉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虫妖。” 陆离应声,“好,等我处理好这些,跟你一起去不老温泉。” 不老温泉 夏慕云带了骊珠,骑着九色鹿,来到不老温泉的上空。 “是帝君赦免了我?”骊珠不敢相信,夏慕云亲自来解除封印,她自己一辈子就在那巫神洞自生自灭了。 夏慕云微微一笑,“算是吧,帝君派给你一个差使,你看下面的不老温泉,可能看出什么异常的端倪?” 骊珠停在云端,手搭凉棚,去看那喷泉,“这是一个温泉,冒出来的水汽也是正常热气,没有特别的异常,这泉水……” 夏慕云掷出灵光镜,“你看这镜子里,泉水可有异常?” 骊珠看到灵光镜中的泉水,水波流转,水的颜色发黑,“这泉水颜色发黑,不知道是矿物质,还是有毒的物质,不如下去看看吧,这里还是有点远。” 夏慕云点点头,二人按落云头,九色鹿也隐去了法身。 这不老温泉周围,生长着茂密的铁树,地上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蕨菜。骊珠念动了咒语,却发现无一只虫子过来应答。 “不应该啊,这地方阴热潮湿,应该会有很多虫子的,怎么这驭虫咒语,唤不出来一只?”骊珠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鬼帝请看,这地方没有生人气,天然程度也不像是有人能进来。可是这地方为什么没有虫类呢?” “那这十方天地,你确定你可以驾驭所有的虫类吗?”夏慕云望着那氤氲的热气。 骊珠点头,“我当然有这个自信,那黄泉忘川的冥虫,我都能驾驭的,这是凡人世界,虫类更是凡品,我岂能驾驭不了?” 夏慕云想用灵光镜拨开一个水涡,却发现灵光镜不能撼动那喷泉的水,他不禁惊诧,“难道,这里有人下了仙障?” 骊珠闭上眼睛,飞身来到喷泉上方,身后的九头虫法身乍然显露,她念动驭虫咒语,侧耳倾听这水下的动静。进入她耳朵的是虫类的窃窃私语,还有凄厉的惨叫声,还有人的生魂在被啮咬的声音。“莫非,这就是……” 突然,水面上一个紫棠色的迅速跃出水面,直直地击中骊珠本尊。骊珠不防,吐了一口鲜血,鲜血滴落在水里。接触到鲜血的水面,立刻开始涌动,中间很快就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好!”她刚要逃走,却发现自己被那漩涡给吸住了。 夏慕云见状不妙,丢出七星宝剑,插在那漩涡中,他才把骊珠救了下来,回到云端。 骊珠咳嗽几声,“鬼帝放心,我没有大碍,这喷泉,诡异得很啊。你看你的宝剑,都快被染成黑色了。” 夏慕云微微一笑,“无妨,你没事就好,那七星剑不是俗物,一般的妖物,损他不得。” 骊珠突然跪在云头,“鬼帝,我隐瞒了一个事实,请求鬼帝责罚。” 夏慕云微笑点头,“你说吧,我看你的神情就明白了,帝君还在等咱们回话,不能耽误时间。” 骊珠说,“我还没有修炼成虫圣的时候,我就听过一个传说,在白头山的地底下,有一只千足甲虫,通体黑色。那甲虫也可以驭虫,它还以肉类为食,甚至会吞噬人的魂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喷泉下面的就是千足甲虫,而你那位姑娘身体里的,就是这甲虫繁殖出来的幼虫。我刚才在喷泉上方,听到了很多声音,那些虫类想出来,却不敢出来,不能出来,那下面,还有人的生魂的被啮咬的声音。” “本座竟然感知不到这泉水的异常,也听不到生魂的声音,实在是惭愧。” “鬼帝不必自责,那虫子发出一种魔音,可以干扰您的判断,这也就是小神存在的意义了。借一下您的凤鸣琴,您在岸边弹奏,小神去水下一探究竟。相信您的七星剑在那坐镇,那甲虫应该伤我不得。” 夏慕云祭出凤鸣琴,玄天印赫然印在琴身的左侧。他坐在岸边,开始抚琴,琴声呜咽,一首《万籁》缓缓从他的指尖流出。 骊珠顺着那七星剑,一直往水下钻进去,七星宝剑虽然被泉水染黑,可那金光却依然可以透过黑色的表层释放出来,宝剑有灵,护佑着骊珠进入水底。 水底看上去平静异常,跟普通的湖底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骊珠再次显露法身,大喝一声,“何方妖孽,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驭虫,还不快快现身?” “原来是骊珠啊,我当是谁?”一位周身玄色衣袍,头戴乌金虫冠的男子现身在她身后,“怎么,一个人来不行吗?还带个帮手。不过,你这帮手的琴声,算是上品。” “朗月,我看你在这水底待久了,变成了井底之蛙,你竟然不认识那弹琴的鬼帝。”骊珠收了法身,警惕地提防着朗月。 “你放心,那个家伙的琴声,干扰了我的声波,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要那么慌张。我识得他有什么用?给我封神?还是增益我的法力?” “你在这里锁拘生魂,他肯定饶你不得,更何况,你还伤了他最心爱的女人。”骊珠冷笑着,这几句话从齿缝里面挤了出来。 “哦?是吗?我竟不知道,一个妖兽会有感情?”朗月哈哈大笑,笑声传到了夏慕云的耳朵里,“他不是法力无边吗?怎么不敢随你一起下来呢?你看那个七星宝剑,这么不中用,还不到半个时辰,泉水都快把他给埋了。”他竟然伸出一只出手据摸那被熏染过的七星宝剑,却被一缕剑光给灼伤了。 他一边抓着那只受伤的手,一边恶狠狠地说,“不过尔尔,有种下来与我一战,在那里弹棉花扰乱视听,算什么本事?” 骊珠口中念动咒语,只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虫鸣之声,他们都在哭诉自己被朗月束缚,囚禁,伤害……“朗月,你听一听,蜉蝣都在控诉你,蝼蚁都在咒骂你,你这样做,倒行逆施……” “不要在那里装君子!”朗月粗暴地打断了她,“我不想跟你啰嗦,也不想伤你,毕竟咱们也是同宗,你走吧。”朗月转身就要离开。 骊珠显出法身,“今日我是奉了帝君之命,过来向你讨要解药的,解药不到手,你休想安生。” 朗月猛地转身,两只眼睛变成了荧光绿色,头顶的虫冠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千足黑色甲虫,伸出一只只超长的吸针,朝着骊珠的九颗头颅刺了过来。“骊珠,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这金甲毒针的厉害。” 骊珠也不畏惧,九颗头颅都张开嘴巴,毒液从嘴巴里面喷涌而出,直扑朗月的触角和眼睛。九颗头颅灵活闪避,那毒针却仿佛被控制着一般,步步紧逼,骊珠无法摆脱。 虫妖覆灭 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鸡鸣之声响彻云瑶,原来是昴日星君亲临。骊珠听到鸡鸣之声,九只头颅全部收了起来,自顾离开了水底。而那朗月,听到鸡鸣之声,身子也开始发抖,毒针全部收回,法身也消失了。 骊珠离开水面之后,看到了云端的帝君和昴日星君,赶忙跪拜。这昴日星君的法身时一只巨大的公鸡,但见他的法身红冠,绿耳,青尾褐腹,雄赳赳,气昂昂,站在星君的身后。夏慕云则是继续弹琴,以压制温泉的毒性和魔音的干扰。他示意骊珠躲在自己身后,防止被昴日星君误伤,骊珠闻言,乖乖躲在了夏慕云背后。 炎江凌在空中发声,“孽畜,本座给你机会,只要你自祛除这泉水的毒性,释放那些无辜的生灵,本座可以饶你一命。如果你执迷不悟,不要怪本座的权杖无情。” 朗月根本不怕这恐吓,他哈哈大笑,“无妨,我才不认你这个帝君,你就算灭了我又如何?我的子孙千千万,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终有一天,我会毁灭这十方天地,让你们去地底受过。” 朗月猛地抖动法身,数以万计的蛇虫鼠蚁从温泉水面爬出,想着周围的丛林四散而去。从云头望下去,那密密麻麻的毒虫爬行的场景,乌央乌央的,让人头皮阵阵发紧。炎江凌看到后,都觉得一阵阵反胃。 “哈哈哈哈--,炎江凌,你是不是也感到十分无力,十分恶心啊?你看着吧,这富饶的土地,这肥美的鸡鸭,还有甘甜的果蔬,很快就会成为我子子孙孙的口粮。哦,你还不知道他们生于子孙后代的速度吧?他们每跑100步就会诞下虫卵,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炎江凌闭上眼睛,手中一把巨大的乾坤袋迎风展开,那些爬动的毒虫在乾坤袋的吸力下,前仆后继被收进了袋子中。 昴日星君见虫类悉数被收进乾坤袋后,身后的雄鸡法身再次引吭高歌,朗月闻之,现出了原形。只见一只巨大的千足甲虫趴在水底的漩涡中,七星宝剑身上的黑色泉水也全部掉了下来,宝剑发出万丈光芒。 炎江凌在云端冷冷一笑,“本座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以前本座竟然不知,这人世间竟有你等败类作祟,这是天帝失职。本座会把你送到相繇泽,那里现在囚禁着一条银龙,痛不欲生,不如你就去陪他吧。” 甲虫还在发声,“你尽管罚,我这里出去的万千蛊虫,可都在路上啦,你就等着女娲娘娘治你个失职之罪吧,哈哈哈---” 甲虫的笑声激怒了炎江凌,炎江凌伸出手,直接拔掉了甲虫的一只触角。甲虫类生物,探听视线、气味、天敌等,都靠一双触角,拔掉一只触角后甲虫疼痛难忍。“你如此下作,竟然拔掉我的触角!” 炎江凌拔起宝剑,直接砍掉了甲虫的一排腿,疼得甲虫连连叫苦。甲虫忍无可忍,竟然从水底一跃而出,想要飞扑向炎江凌。它刚驾起身子,却被昴日星君一声鸡鸣给镇压了下去。 甲虫忍着剧痛,张口就骂,“小灵童,你不要费神了,这蛊虫之毒没有解药,人死才是蛊虫寿命的终结。这人的骨灰也是有毒的,撒在哪里都会污染土地,你就算弄死我,你也不能救人,你就看着他们怎么死吧。” “你现在身上有伤口,本座会让你享受一下,被自己的子孙嗜血的感觉。”炎江凌大手一挥,那些被朗月囚禁的蛇虫,乾坤袋里守着的毒虫,还有尚未上路的蛊虫全部从水底爬了出来,万虫齐喑,如千军万马,循着甲虫的伤口处爬了过去。 甲虫忍着剧痛,想要念动那驱虫的咒语,却为时已晚,虫子已经爬上了它的身子,贪婪地吸吮起来。 甲虫仰天长嘶,“灵童小儿,无耻下作,你就算把我杀死,你也胜之不武,一个弹琴镇压我的魔音,一个乱吠镇压我的法身,你算什么天地之主?” 炎江凌怒喝,“本座不是为了镇压你,本座是为了让你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一己之身,死不足惜,只是可叹那些被你夺去性命的人,只是你修为有限,本座在此,你也不敢造次。那些魂灵,本座会找郁垒度化,你的冤孽,就交给你的子子孙孙吧。只是本座不知,他们享用多久会停下来的,看你的身子这么庞大,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吧。”他收了七星宝剑,继续说,“本作忘了,他们还会啮咬魂魄,正好,你的影响也就消失了。等你灰飞烟灭之后呢,本座会放一把业火,将你这不老温泉烤为赤地,让这里生生世世寸草不生。” 甲虫在各毒虫的啮咬声中,气息变得微弱,“炎江凌,你手段如此残忍,何德何能居为十方主位?” 炎江凌按落云头,来到甲虫身边,“本座作为十方之主,靠的是我的金刚手段,而不是那几句宝诰!女娲补天之时,你漏网了,很不巧,今日被本座寻见了,那就对不住了。你伤的人,本座会记在你的头上,你没伤的人,本座也会记在你的头上。朗月,你以为本座不记得你吗?白头山底,天池之东,火山岩浆都没有把你融化,你还真是命大。” 甲虫听到这句,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你……” “你这些年伤害的那些神祗,你以为为什么如此容易?蛊虫是怎么找到神祗的?你没有注意过吗?你看你头顶的虫冠,都像极了本座的炎阳烈焰冠,你看看你的念的咒语,都是权杖上的铭文,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炎江凌的面目有些狰狞,有些阴森,有些凶狠…… “你,你一直在利用我,铲除异己?”甲虫奄奄一息,气息微弱。 “你一虫之力哪够啊?还有相繇泽那位,雷神山那位,包括黄泉冥海那位,还有以你们为首的千千万万的主司们,没有你,本座怎么能稳坐钓鱼台呢?”炎江凌的话里蕴含着巨大的阴谋,这样一个凶残的主神,让那甲虫不再发声。 “你现在做了很多恶事,这也算是报应,大家都看到了,你自食恶果。” “可我知道,那个女子……你也心仪那个女子。”甲虫吐出最后一句话,便不再动了,它的身子也被小虫全部吃掉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本座怎么会没有办法救活她呢?本座只是想断了鬼帝的心思,这么点子时间,本座愿意等。” 炎江凌飞身而起,手掌一团业火,直接掷于温泉上空,顿时天雷阵阵,闪电划破长空,点燃了周围的草木;池水之中,也是烈火熊熊,群虫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但是业火并没有熄灭,而是炙烤整个温泉,真如炎江凌所说,它要把这温泉方圆百里,化成赤地,寸草不生。 他离开水面的时候,夏慕云还在弹琴,仙障散去,没有人知道他跟甲虫说了什么,众人只看到帝君的雷霆之怒,以及冲天的业火,还有那枝枝蔓蔓划破长空的闪电。 炎江凌当真如此凶残吗?笔者不甚清楚,或许他作为这十方天地之主,能够维持数万年而不败,震慑万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他对众人说,“罢了,都散了吧。” 他带着昴日星君离开之后,夏慕云还在继续弹琴,面无表情。 骊珠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帝君走远了,一把火烧了这虫窝,你不用弹琴了呢。” 夏慕云似乎没有听到骊珠的话,还在继续弹琴,一直不肯停下来。骊珠不敢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听他弹奏悦耳的琴声,琴声中呜咽不止,还藏着一层凄怆。 原来是夏慕云听到了炎江凌的话,尽管隔着仙障,可那凤鸣琴声可以穿透仙障,通过琴音传出来的声音都进入夏慕云的耳朵。他怀疑过帝君,他怀疑一切都是帝君一手制造,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直到他听见帝君亲口承认。他不屑跟帝君“抢夺”一个女子,但是他知道那些被镇压的,被残害的,都是帝君铲除异己的手段,他就感到一阵阵痉挛。他很清楚,云瑶的蛊虫不是这甲虫作孽,帝君指示借着此事发挥,铲除了甲虫而已。 “帝君,我从来都不主动,这一次,我要主动一次,你抢不走她,我要让你真正挫败一次,尝尝被人厌弃的滋味。” 盘古蟾蜍 且说云瑶深度昏迷之后,已经一天没有醒过来了,天一十分慌张,在一条新闻上看到某地居民误食盘古蟾蜍中毒的事情。他欣喜若狂,告诉了绿竹这个事情。 绿竹得到消息后,很快就来到了公寓,她看着云瑶毫无血色的脸庞,“天一,你去吧,我帮主子照看云瑶姑娘。” 天一点点头,“我快去快回。” 天一刚走不久,夏慕云和骊珠就跟过来了。 夏慕云看到云瑶和倒地不起的绿竹。他唤了几声绿竹,没有回应,这才迅速蹲下,为她诊脉。片刻之后,他才知道,绿竹也中了那蛊虫之毒…… 他把绿竹也抱到了床上,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十分无力地望着这两个中毒的女子,一个是自己牵挂的,一个跟随了自己万年。如果帝君真的有法子,他愿意退出,他的确无能,不能保护好她,有什么资格要求跟她在一起呢? “绿竹姑娘怎么也中毒了?莫不是追捕毒虫时,被毒虫给咬了?”骊珠在旁揣测绿竹中毒的原因。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跟你说不用过来吗?”夏慕云说话的声音很低,好似有气无力一般。 “主子,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您需要回去斋戒沐浴熏香三日,接受万鬼朝贺。”是郁垒千里传音而来。 “你去吧,我在这里照看她们,我可以试着帮他们把毒吸一吸。我本身就是毒虫,不怕的。”骊珠的眼睛里闪烁着诚恳。 “不必了,帝君有办法,你就在这里守着她们便好,我也实在是乏了,先回去了。你离开交趾山也有几日了,赶紧回去吧,防止帝君严查,你不在,又生枝节。” 骊珠坚定地说,“我不管,我要帮你照顾他们,都是女孩子,那个法师怎么照顾得好他们?” 夏慕云叹了一声气,“也罢,你也好,中秋之后,我会尽快到来。”他留下一纸手札,迅速离开了公寓。 没多久,天一带着一只盘古蟾蜍回到公寓,他看到夏慕云的手札,躺在一张床上神都昏迷的绿竹和云瑶,还有在旁打盹的骊珠。 “你是谁?”天一拍醒了骊珠,一脸警惕。 骊珠被天一拍醒后,赶忙起身施礼,“天一法师,我是鬼帝座下小妖骊珠,奉鬼帝的口谕,在这里陪你一起照顾两位姑娘。” “骊珠?怎么跟前几日不一样?莫非就是那个大闹幽冥的骊珠?”天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事他还是挺绿竹说起才知道的。 骊珠撇撇嘴,“这点子糗事,怎么满世界都知道了啊。” 天一一下子来了精神,“天哪,真的是你,传闻中,你与帝君大战三百回合,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帝君不敌,竟然请出权杖,才将你收服。” 骊珠心说,“难道外界把我传得这样神乎其神?”她不禁荡漾起来,“没有那么厉害了,也就是带着冥河忘川的神兽冥虫,来了一个九幽一日游而已。” 天一竟然一脸小迷弟的表情,“我还听说,你被砍掉了八颗头颅,可是你道法高强,无中生有,八颗头颅自愈,把帝君都给吓够呛。” 骊珠无奈一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不是去找什么蟾蜍了吗?蟾蜍呢?” 骊珠的话提醒了他,“好吧,你看我这不靠谱的,要不你来帮我搭把手?你是用毒高手。” 他和骊珠迅速按照古书中的方法,将盘古蟾蜍两腮的毒液小心地取出来,盛放在两个玻璃碗中。一番复杂的提纯工序之后,他和骊珠分工,小心地将那毒液为两位姑娘喂食下去,等待奇迹的出现。 他和骊珠就那样守着、守着,直到他们昏睡一阵后,再次醒来,两位姑娘还是在哪里平躺着,没有气息,没有体温。 “醒了没有,醒了没有?”骊珠急匆匆看了看两位姑娘,“还是没有气息。” “是啊,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云瑶的父母就会从青岛赶过来,你说他们看到云瑶这个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伤心?” “是啊,还有绿竹,活了一万年,居然抵不过一只虫子,传出去,鬼帝还怎么服众啊?”骊珠幽幽地说。 天一叹了一口气,“鬼帝未必不知解毒之法,大不了收集了云瑶的魂魄,重新造一具身子。只是那样,帝君肯定会惩戒,鬼帝又要受过。这刚从归墟出来,马上就万鬼朝贺,紧接着继任大典,鬼帝可不能再出岔子了。你不看,云瑶姑娘虽然没了生命体征,可魂不出壳,而生死簿上也没有云瑶的姓名。这都是帝君和鬼帝在角力,帝君让云瑶姑娘脱胎换骨,去了生死簿的记录;鬼帝封印了云瑶的魂魄,让她不能离开躯壳。” 骊珠斜睨着天一,“我也觉得鬼帝深不可测,你不知道,刚才我跟他们一起去灭千足甲虫,我看到鬼帝弹琴的样子,感觉魂儿都被吓飞了,你是没见他当时那个样子。” “千足甲虫?这又是什么?” 骊珠就把自己经历的《千足甲虫覆灭纪》讲给了天一,“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天一点点头,“帝君果然铁腕,可能是在那温泉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所以,你才会看到面无表情弹琴的鬼帝。” “帝君也好帅,你是没见那天雷勾地火,整片树林都被点着了,那温泉的水生生被烤干了,成了一片赤地。”骊珠对鬼帝充满了敬畏。 “帝君会用三种火焰,红莲业火,三昧真火,还有焚天紫火,既然是烧毁妖孽,肯定用的是业火,一般的神鬼,是无处遁逃的。有天雷勾起火焰,想必帝君不愿弄脏自己的手。” “那帝君可是很厉害啊,这十方之主,真不是盖的,他居然下旨惩戒天帝,让他日日去天星台接受十道天雷。帝君雷霆之怒,我可是见识过的,你是不知道,当初生生砍了我八颗头颅,都没眨眼。”提起这个,骊珠心里一阵阵恐惧。 “帝君能几万年屹立不倒,肯定有铁腕,有人人惧怕的威势。其实鬼帝也不差,除了幽冥鬼火,他还得到天尊真传,洗业金火也是运用纯熟,要不如何驾驭得了那些冥虫神兽?靠弹琴吗?” 骊珠不禁笑了,“你看你,惯会说笑,这么凝重的事情,你居然说出来像笑话,听上去那么不靠谱。” “你既然是虫母,那么这些毒虫,你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呢?”天一竟然难以自禁地抓起了绿竹的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这一关。” “你,竟然觊觎绿竹姐姐?”骊珠瞪大了眼睛,仿佛无知少女一样。 天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忘情”,不过他并没有松开手,“不必瞒你,我对绿竹,不是什么觊觎,我们两情相悦。” “那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近几年的事情,之前,我一直在别的地方为帝君办差。” 骊珠点点头,“之前,慕云哥哥带着云瑶来找过我,可是她不愿意让我出手诊治。你也知道的,蛊虫这种东西,需要征得对方同意才能救治,要不也是无用的。所以,她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一拖再拖,就到了现在,药石无医的地步了。” “看来古书记载也不一定真实可信,这盘古蟾蜍也不一定能解毒啊,倒是可怜了这么一大只。”天一指着案板上的蟾蜍,表情有些遗憾。 “你想好怎么跟云瑶的父母说了吗?他们明天就来了。” “我来说。”炎江凌的声音传了过来,话音刚落,二人就看到帝君的身影出现在了公寓,只是帝君此时的装束是跟天一无二,一身休闲的都市男扮相,让二人睁大了眼睛。 二人见到帝君亲临,慌忙起身拜礼,天一定睛看了一下,这是帝君的影子,而非本尊。 “你们去吧,我来照顾她,明天她父母来,我做解释。”炎江凌的话容不得他们反驳,他们也不敢反驳。 天一说,“能不能让后学把绿竹姑娘的身子带走?” 影子抬眼看了看天一,天一很坚定地点头,他也便点头应允了,“去吧。” 万鬼朝贺 “我来了,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在你身边守护的,只能是我,永远是我。”炎江凌坐在床边,用手轻抚云瑶的面庞,饱含深情地告白,“我知道你对他的情愫,可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他正在纣绝阴大殿端坐,接受来自十方天地的万鬼朝贺。那朝贺场面宏大,气势磅礴,每个男人都会醉心的,那是权力的象征。” 他坐在床边,抓起云瑶的手,“其实,他并不爱你,他爱的是自己能够守护你的能力。那能力是谁给的?是我。他如果真的爱你,你这么多年来的轮回,他怎么不闻不问?偏巧在张天师测算出来,你是我的妻子之后,他开始忒煞情多起来?” “我知道,他封印了你的魂魄,让你保持肉身不腐,是为了什么。你的魂魄不出壳,我就没法收走,更没法留一个影子在你身上。不过,我可以等,等到九月初九,他不得不在幽冥待够三百年的戒令一下,他就不能来了。人死而幽魂不出,这是违反天条的,五方鬼帝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轻轻吻了一下云瑶的额头,“我知道你跟他已经在一起了,可我不在乎,那就是你的报恩,恩都报完了,现在还他一命,你们想不两清都不可能了。明天你的父母来,我就跟他们表明心迹,那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在炎江凌神情告白时,夏慕云在幽冥开始了万鬼朝贺的盛典。 此时的夏慕云,一身缁色勉服在身,头顶的珍珠冠冕前后各有十二旒,脚踩云霞无忧履,配上那张绝美俊逸的脸庞,当真是风华无两,独绝无二。他端坐在纣绝阴的紫金王座之上,面无表情地等着传令的礼仪冥司的“调遣”。纣绝阴大殿的十扇宫门全部敞开,接引帝君时的烈焰炎阳照射进殿内,把这宫殿照得空前明亮,辉煌。 大殿内,香焚宝鼎,花插金瓶。水晶壶内,尽都是紫府琼浆;琥珀杯中,满泛着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碗供熊掌驼蹄。红裙舞女,尽随着象板鸾箫;翠袖歌姬,簇捧定龙笙凤管。两行珠翠立阶前,一派笙歌临座上。 随着传令官一声高调,除了三才之外的所有鬼魅分批进来朝贺鬼帝。众鬼下跪,行礼,山呼“鬼帝万岁,幽冥无疆。” 这样的仪式持续了三个多时辰,那些妖魔鬼魅才悉数拜完。这样盛大的仪式上,怎么能少得了精彩绝伦的演艺呢?大殿内仙乐齐鸣,魅族的舞女翩翩起舞,尽管舞姿绝妙,尽管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可鬼帝脸上竟无一点情绪表达。众人皆叹服鬼帝的威严,君心不可测,却不知他的心,此刻并不在这纣绝阴大殿之上。 夏慕云作为他们的主神,宣读了几位主神的罪孽,以及他们惩罚的期限,并且任命了几位新的主神,陆离与勾陈也在任命之中。 众鬼魅知道那些主神的罪恶行径以及所受的惩罚,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并齐声拥护帝君的法旨,宣誓效忠鬼帝,愿意一同捍卫幽冥的秩序。 这万鬼朝贺的典礼每万年一次,上一次还是他英姿勃发,初建幽冥秩序的时候,如今白驹过隙,已然过去了一万载。他留了一缕魂魄在此当傀儡,自己则悄悄溜出了纣绝阴,手里拿着一瓶瑶台醉,不知不觉来到了洛水边。 他盯着那洛水汤汤,举起酒壶,“敬鬼帝,敬帝君。”此时的他穿着初见她时那身白色麻衣,颈间一串砗磲的珠子,脸上微醺,在那中秋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画面绝美,好一副俊美少年醉酒图。 “我当是谁?这不是九天鬼帝吗?今天不是万鬼朝贺大典吗?怎的有空,来我这洛水买醉?”宓儿的身影出现在水面上,莲步轻移,来在夏慕云身边。她的身后跟着自己的侍从--文鱼。 他看着宓儿的眼神有些迷醉,“宓儿,你来的正好,陪你慕云哥哥喝几杯。” 宓儿轻叹一声,“我从未见你如此狼狈,你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竟然不顾万鬼朝贺,偷偷逃了出来。” 夏慕云哀叹一声,饮下一口酒后,哀怨地说,“是啊,你看大殿上的鬼帝威风八面,器宇轩昂,却不知逃出来的本尊一副狼狈的模样。” “是啊,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狼狈?”宓儿一边问着,一边听文鱼在她耳边细说。 听完之后,宓儿感叹一声,“却原来是个痴情种,偏偏爱的那个又是帝君所爱,还真是造化弄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请出了一个法宝,那就是传说中医活洛神性命的女娲石,女娲石上集聚着万年的法力,如今随着宓儿一起隐在洛水。 “慕云,你看,这是什么?”宓儿把女娲石放在夏慕云的面前,五彩霞光在夕阳下更加耀目。 夏慕云停下手,怔怔望着那女娲石,“难道这就是?” 宓儿点点头,“的确。当年我命悬一线,都是母亲用此石将我复活。我看你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忍心,不如借你一用。此石尚能医活神仙,一个凡人,想必不在话下。” “可这是女娲娘娘给你的灵物,保护你周全的……”夏慕云犹豫着,没有接过去。 “如今我与世无争,也不再执念于银龙的那段过往,心中平和,也不会有人上门寻衅,你放心好了。”宓儿望着天空,“我听说他在相繇泽受罚,不知近况如何?我并不是牵挂,只是关心一下故人而已。” 夏慕云长叹一声,“少尘君虽然剥去龙鳞,身在相繇泽,可是帝君仁慈,赐给他转元丹护体,那相繇泽的恶水不会伤他。他在那里,也算是一种修行吧,也为他当初私设法害去性命的人超度一下,一点点洗脱自己的罪孽。” “那?”宓儿本想问一下妖王女魃,因为那是银龙现在心心念念的人。 夏慕云知道宓儿心思,“放心好了,妖王也无大碍,遭逢此劫之后,相信他们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心神和能力,断断不会再生事端了。” 宓儿微微一笑,“那就好,无事最好,我也无事。” 他接过来女娲石,“谢谢宓儿,我这就去救她和绿竹。如果真能绝处逢生,我定带她来向你当面致谢。” 宓儿点点头,“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暗度陈仓 且说老纪夫妇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宝贝女儿打电话,劈头盖脸一顿抱怨,抱怨她为什么这几天没有个音信,是不是都忘了大青岛还有一双老父老母啊。 他们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伯父伯母,我是云瑶的未婚夫—小炎,她前两天去春城旅游,被蜱虫咬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老纪听到这句“还没醒过来”,当场就撅了过去。 蒋老师还算镇定,“小炎,辛苦你照看云瑶,我先送云瑶的父亲去急诊,他醒过来之后,我们再去公寓。” 蒋老师大声呼救,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老纪被送到了东海医院的急救中心进行抢救。索性送诊及时,老纪很快苏醒过来,他看到了为他诊病的穆昀大夫。 “谢谢穆大夫。”老纪依然记得穆昀。 穆昀摇摇头,“伯父不必多言,好好休息一下。” 老纪嚎啕大哭,“休息什么啊,我女儿现在在家昏迷不醒,他的那个未婚夫也不惦记着把她送医院来,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穆昀思索了一下,在老纪的那间病房布下仙障,“伯父不要着急,您回家后可以要求把云瑶送到医院来,记得找我,我会尽我所能,治好云瑶姑娘。” 老纪听到穆昀的保票,很快来了精神,“好,我跟云瑶妈妈这就回去。” 望着纪氏夫妇离开的背影,穆昀撤去了房间的仙障,“帝君,你总不能抹去所有人的回忆吧?这一次,我不想再如你所愿了。” 急匆匆赶到公寓的老纪和蒋老师,抓着女儿的手嚎啕大哭,炎江凌在一旁静静站着,不置一词。 哭了十多分钟之后,老纪慢慢恢复过来,“你是小炎,对吧?” 炎江凌愣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都被人尊称为“帝君”,“小炎”这样的称呼,亘古未有。 看到他不说话,老纪继续说,“你跟我说说,云瑶是怎么回事?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没听云瑶提起过?你怎么就成了她的未婚夫?” 蒋老师看到小炎仍然一言不发,就在旁边说,“小炎,我们不是老脑筋,如果你和云瑶是真心相爱,我们不会干涉。” 炎江凌点点头,“伯父伯母,我跟云瑶认识很久了,两情相悦。本来想着这次旅游回来跟二老说,可是没有想到云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他一边说着,眼眶变红了。 老纪看着炎江凌的样子,忽然想起来清明节在帝君庙游玩时,跟云瑶看上去暧昧亲密的男人,“你是不是就是上次在帝君庙,那个……?” 炎江凌想起自己去纣绝阴之前,跟云瑶在帝君庙见过一面,便点点头,“是的。” 老纪长舒一口气,“那一天就看你们不对劲,果然不对劲,你跟她一块去的春城吗?” 炎江凌摇摇头,“没有,她说在她成为我的妻子之前,最后过一次单身旅行。”他观察着老纪的脸色,早就读懂了老纪的心思,“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云瑶。” 老纪眉头一皱,“你是医生吗?” 炎江凌摇摇头。 老纪没好气地说,“那你凭什么治好她?钱吗?我老纪有的是钱。” 炎江凌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等云瑶魂魄出窍,他施法再造一个肉身吧? 老纪看他不说话,转而对梁老师说,“小梁,你给天一打电话,让他包一个保姆车,来公寓帮忙,把云瑶送东海医院去。” 炎江凌本想阻拦,但是这是在人世间,不是他随便指点江山的地方。许多人并不识得他少阳帝君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太多的敬畏,大家可能更惧怕夏慕云座下的一个小鬼小妖吧。 炎江凌当然知道东海医院有谁,不过眼下他还在万鬼朝贺的典礼上,应该不能分神过来做手脚,不如去纣绝阴看一看吧。这样盛大的仪式,如果帝君能出现,想必对于鬼帝的万世基业,是更好的助力吧。 主意打定之后,他留了影子在小炎身上,自己则携了墨麒麟踏上了去往幽冥的道路。 万鬼朝贺的典礼还在如火如荼地举行着,突然纣绝阴大殿的上方金光万丈,云蒸霞蔚,原来是墨麒麟驮着一身赭色华服的帝君降临。传令官赶紧高呼,“帝君来了,帝君来了。” 万鬼听闻帝君前来,慌忙跪倒在地,山呼“少阳帝主,万圣神君。” 夏慕云听到帝君亲临,赶忙从王座下来,在礼仪冥司的牵引下,来到大殿外面,朝拜帝君。 炎江凌满脸微笑望着在场的重任,“诸位平身,本座也是来观礼,各位不必多礼。” 众鬼纷纷感叹帝君仁德,平易近人,虽有雷霆之威,却存无量宽厚,这才是“湛寂真静,诞迪玄功。无上之君,群真之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帝君把夏慕云搀扶起来,“祝贺鬼帝千秋万代,愿幽冥万世和平,功勋不朽。”他递给夏慕云一只漆木盒子,“这是本座” 夏慕云诚惶诚恐,“小神多谢帝君贺礼,吾辈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保十方太平,河清海晏。” 炎江凌点点头,与夏慕云一前一后进入了纣绝阴大殿之内。 炎江凌开具慧眼,发现夏慕云本尊就是眼前这位,没有□□出去人世间的痕迹。那人世间的穆昀不过是个影子傀儡,掀不起风浪,于是放心地坐在紫金王座旁边的一张黑檀太师椅上,随夏慕云一起观看舞乐表演。 在宾客席就做的勾陈,早就看出了鬼帝与帝君的小心思,心里暗自发笑,“两个情种,还不如我来统御呢,可惜被你们压着。” 陆离坐在离勾陈不远的地方,他也看到了夏慕云和炎江凌的互相监视以及互相戒备。他谎称冥海有事,悄悄离开了纣绝阴大殿。他看到九色鹿和墨麒麟都在大殿外的广场上闲庭信步,暗笑一声,离开了幽冥。 陆离并没有回冥海,而是来到了东海医院,在那里,他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穆昀的身影,还有身后推着平床的骊珠。 他拍了一下穆昀的肩膀,“你不用慌,那姑娘今天肯定能活过来,我来帮你如何?” 穆昀回头一笑,看到了同穿白大褂的陆离,“我知道,一会儿你帮我护法,如何?” 陆离冲着骊珠眨眨眼睛,骊珠装作没看见,扭头望着走廊。 陆离与穆昀一同站在急诊的廊檐下,没过几分钟,天一开的车就来到了他们面前。两人看到帝君的影子之后,大吃一惊,刚要拜礼,却发现这个影子并无帝君的英姿,帝君本尊并不在这里。 彼时,骊珠迅速地推来平床,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危重治疗室。 在门前,穆昀跟云瑶父母说,“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很焦虑,我请你们放心,我会倾尽全力,救她回到你们身边,你们放心。” 天一拉住穆昀的袖子,“那绿竹呢?” 穆昀点点头,“你放心,有我在,必保她无虞。” 他与陆离带着骊珠进了治疗室,他们一起布下仙障,防止被人侵扰作法的过程。此时治疗室放着两张平床,上面分别是云瑶和绿竹的肉身。 确认一切完好之后,穆昀与陆离现出了真身,一个紫衣紫金冠,一个素锦麒麟冠,都是星眉剑目,都是卓尔不群。骊珠站在仙障的边缘,一手托腮,望着眼前两位绝世美男子,“慕云哥哥,面若冠玉,绝世无双;冥司陆离,看上去也是风姿绝代,不比鬼帝逊色,就是品行略差了些。” 起死回生 各位看官可能要问,那夏慕云不是在纣绝阴陪帝君观礼吗,怎的□□来了东海医院呢? 这里笔者要稍微表一表,这夏慕云在归墟时的一件事。 夏慕云日日与归墟中穷奇的影子对话,他自比那《红楼梦》中的贾雨村,那穷奇便是那断案的葫芦僧。他心里的话,全部让穷奇说了出来,也是发泄了自己的情绪,也是给了这世界另一个自己。久而久之,夏慕云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发现穷奇似乎不再似以前那样戾气横生,反倒是多了几分祥和与平淡。于是他把自己的气息凝聚起来,灌注到穷奇的影子身上,做成了另外一个夏慕云,二人时而合二为一,时而□□,看上去彼此都是鬼帝本尊。这一次在纣绝阴,他们故技重施,骗过了五方鬼帝,骗过了万鬼妖灵,甚至骗过了少阳帝君。 夏慕云祭出女娲石的瞬间,整个屋子都浸润在一片霞光里,陆离表情淡然,骊珠欢脱激动,却不敢说话。 两个人互相点点头,准备开始作法,就在二人的灵力刚刚汇聚在女娲石的时候,一道金色的灵力流同他们的灵力汇聚在一起,两人定睛看时,炎江凌面无表情地输送着法力。二人愣在那里,难道这仙障瞒不过帝君的慧眼?殊不知,是女娲石感应到灵戒,而灵戒告诉了炎江凌,他这才匆匆赶来。当他发现仙障重重时,才知道夏慕云要开始作法了。 夏慕云和陆离确定炎江凌不是来阻止作法之后,开始聚精会神,打坐聚法。三位神尊齐齐作法,法力汇聚到女娲石,再有女娲石将重生之光播洒在两位姑娘的身上。那女娲石不愧是重生之石,当初法身被毁的宓儿,只有一缕魂魄,都被女娲石救了回来,恢复了法力,救活这两个相对平凡的女子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 女娲石的光芒时而如云如霞,时而如烟如雾,从两位姑娘身上吸取毒气,然后稀释、吞吐到夏慕云事先准备好的水晶皿中。看到女娲石大放异彩之后,三个人停下了手里的法力,这也意味着救治圆满成功,女娲石用霞光以示祥瑞。 骊珠赶紧端上事先准备好的茶水给三位神尊。 送到帝君身边时,帝君接过茶水,眉头略皱,骊珠不敢对视,赶紧离开,转而去给夏慕云和陆离送茶水。 她到夏慕云身边时,取出手帕,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他轻轻挥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对于冥司陆离,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没想到陆离莞尔一笑,骊珠一下子不知所措,慌张地逃开了。 “多谢帝君相助,相信云瑶姑娘定会感念帝君恩德。”夏慕云首先拜揖帝君。 陆离不说话,静静看着帝君如何回应。 炎江凌喝了一口茶,“这茶,有点陈了。” 陆离刚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这叫什么回应?倒是夏慕云懂了帝君的心思,“茶陈了不要紧,心诚才最重要,小神的影子在此救治伤患,也实在不需要好茶供养。” “你也实在无需来这一出,鬼帝诞辰将至,还是不要在此劳心劳神了吧。”炎江凌放下茶杯,淡淡地说道。 夏慕云轻叹一声,“多谢帝君提醒,小神还需要跟着姑娘的家人交代几句,还请帝君海涵。” 炎江凌摆摆手,“事情做完了,茶也喝了,就散了吧。本座也乏了,先走一步,你们自便。”说罢,炎江凌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了。 陆离朝着骊珠微笑眨眼,骊珠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骊珠摸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烫得厉害。为了缓解这尴尬,她迅速跑到两位姑娘的床边,查看他们是否真的会醒过来。 陆离嘴角微笑,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以恢复心神。 夏慕云收了女娲石,平心运气,“差不多了,按照女娲石的指示,半个时辰之内,他们会苏醒。骊珠,你把绿竹推到行宫,就放在本座的书房吧。陆离,你陪本座出去一趟吧,不能让大家看出来这里有何与众不同。” 收了仙障,恢复了治疗室的样貌,两位“医生”一前一后走出了治疗室。 看到指示灯灭,在门廊守候的纪氏夫妇,天一,炎江凌均围了上来。穆昀朝老纪点点头,摘下了口罩,“伯父请放心,云瑶体内的毒已经解了,我还要拿着样品去传染科检验,就不陪你们了。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可以去病房看她。” “谢谢穆大夫,谢谢穆大夫,您真是医术高超,再世华佗啊。我,我一定会捐助给东海医院一大笔科研经费,尤其是你的科室,我一定会感恩你们,回馈医院的。” 穆昀笑着说,“伯母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天一跟了过来,期盼的眼神望着穆昀,后者点点头,给天一吃了一颗定心丸。天一迫不及待,假说要去询问一下病床病房,闪身进了幽冥的行宫,只留一个影子陪着纪氏夫妇。 陆离拿着水晶皿,跟在穆昀身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帝君的影子也是一脸痴情模样,“我就知道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老纪白了他一眼,“天天在家守着,怎么会醒过来?” 炎江凌的影子并不说话,也没有丝毫愧疚的表情。 在幽冥的行宫,天一见到了复苏的绿竹,喜极而泣,顾不得许多礼法,完全无视旁边站着的骊珠,直接抓住了云瑶的手,“还好,还好。” 绿竹慌忙把手抽了回来,“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旁边的骊珠觉得极不自在,她把一杯水放到天一旁边的桌子上,“好啦好啦,绿竹姐姐醒了,我出去逛一逛,你们聊。那个,天一,你给绿竹姐姐喝点水哈。” 天一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腼腆一笑,“那什么,骊珠,你在啊。” 骊珠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不打扰你们了,长话短说吧,怕一会儿鬼帝和主司大人过来。”说完,骊珠就笑嘻嘻地跑开了。 天一点点头,绿竹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绿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中毒了,这么大的事儿,把我吓坏了,你家主子也吓得够呛。”天一关切地问,掀开了被子。 绿竹摇摇头,“我是中毒了,不是说那毒十分阴狠,没办法解毒吗?” “还得多亏了鬼帝和陆主司,他们一起作法,唤醒了女娲石的重生之力,才把你和云瑶救活过来。”绿竹想要坐起身来,天一十分体贴地将枕头垫在她身后,“女娲石?是洛神那颗女娲石吗?” 天一端来那杯水,递给绿竹,“难道这十方天地,还有第二颗女娲石吗?” 绿竹半信半疑地接过来那杯水,“据我所知,那颗女娲石,需要十方之主才可以开启,主子和陆主司……” “你是说,帝君亲临才能开启那颗女娲石?”天一感到十分惊讶,“可是,帝君怎么会出手呢?” 绿竹抿了一小口水,“帝君虽然有雷霆威势,可在感情上,却还是深陷而不自知。” 天一望着绿竹,开始痴痴发笑,“痴情之人,又何止他们?” 骊珠陆离 且说骊珠跑到那行宫外面,四处溜达着,观赏者行宫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觉得十分美好和新奇,尤其院子里两株巨大的婆娑树,“看看慕云哥哥这主神的待遇,雕梁画栋,飞檐走壁,奇花异草,庭院生香。再看看我的交趾山,除了毒虫,就是毒花,毒草,好没趣儿。” 从行宫外面,传来一个还算是悦耳的声音,“慕云哥哥,这么亲切,你就那么喜欢人家啊?” 骊珠转过头,看到一袭素锦长袍的陆离站在院子里的婆娑树下,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好像交趾山九月的风景。 骊珠撇撇嘴,“哪个要你搭腔的?我是不是喜欢慕云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 “骊珠,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好,你就原谅我吧。上一次,我真的是遇到了麻烦,有一个幻术用的顶顶好的人差点杀死我,还好,有人吹响了霄云哨,把我唤醒了。” 骊珠瞪了陆离一眼,“才不信你,又来编故事哄我。”她听到哨子的说辞,想起来自己身上带着一只,便取了出来,“你说的,可是这个哨子?” “对啊,这就是霄云哨,是我的贴身之物,如今在你身上,可不就是咱俩的缘分使然?”陆离一脸邪魅笑容,望着那姑娘,他特别喜欢人家娇羞的样子,气鼓鼓的样子,还有吧嗒吧嗒怼他的样子。 骊珠咬咬嘴唇,杏眼圆睁,把勺子塞到他手里,“谁跟你有缘?不要乱说,污了我的清白。” “骊珠,有珠焉,生于骊山,泽被四方,又曰清丽,化为美人,如桂花皎洁……” 骊珠跺跺脚,“不知道你从哪里胡诌的文辞,骊珠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呢。” “哦?”陆离来了兴趣,坐在婆娑树下的石凳上,“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骊珠抬头望着那婆娑树的枝叶间斑驳的阳光,眨眨眼睛,“我在慕云哥哥的书桌上看到过一本书,书里有这么一句诗,‘杨公莫讶清无业,家有骊珠不復贫’,我觉得蛮好。我问他,骊珠是什么意思,他说,骊珠就是珍宝。我问他说,以后我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他摇摇头,他说虫母更好听。” 陆离呵呵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我说,你怎么那么中意那个慕云哥哥?他是长得比我好?还是法力比我高?” 骊珠坐在了陆离的对面,“他呀,他是我在这十方天地见过的最仁慈,最善良,最英俊的主神。他还……” 陆离把手放在那石桌上,悠闲地敲着,“他还救过你的命,对不对?傻姑娘,你不会想以身相许来报恩吧?你不要忘了,病房里躺着那位,才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你还是不要凑热闹了吧,本座正好缺一个主司夫人,不知道骊珠姑娘是否需要考虑一下?” “我管他喜欢谁?他喜欢谁跟我没关系,我对慕云哥哥,那是,那是感恩的情感……我……”骊珠本来想大声地说,她好喜欢夏慕云,可是经过这么久在交趾山的清修,她似乎已经慢慢懂得,那只是恩情罢了,有些感情注定得不到依附。其实,静静地守望也很好,他喜欢谁就喜欢去吧,她只想遥遥看着她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慕云哥哥。 “你看你,都气急败坏了,本座今日不逗你了。看你刚才喂我饮水,帮我擦汗,我心甚慰。”陆离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言语无状,举止轻薄,你居然是主司?不知道是不是帝君大人看走眼了。”骊珠吐了吐舌头,朝着行宫与医院交界的地方去了。 一脸慌张的她,撞上了同样要去病房的夏慕云。 “怎么回事?慌什么慌?后面有狼追着你?”夏慕云半开玩笑地说。 骊珠抿着嘴唇,“鬼帝,对不起,是小神失态了。” 夏慕云笑了笑,“没事儿,我没有那么多事儿,在其他主神面前,你要做一个安静的女孩子呀。对了,绿竹醒了没?本座先去看看她。” 骊珠赶紧伸手,挡住了夏慕云,“那个,绿竹姐姐,她,她……” “绿竹现在正跟那个天一法师你侬我侬呢,慕云兄现在进去,怕不合适。”陆离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白羽扇,他摇晃着扇子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夏慕云并不惊讶,“我知道,天一看上去不像是虚情假意,不知道绿竹什么心思。”看到陆离过来,骊珠捂着脸跑开了。 陆离挑了挑眉头,望着骊珠的背背影“你这小妹妹不错,不知慕云兄是否愿意割爱啊?” 夏慕云吃了一惊,“不会吧?她好像对你颇有微词,陆主司不要说笑了。” 陆离摇着扇子,“真不是说笑,这个小姑娘,我很喜欢。她的真诚,憨直,还有善良可爱,都已经打动了我。” 夏慕云摇摇头,“那就是一条九头虫修炼成仙,前前后后不过两千年,你说这些有点牵强了。” “我修炼成人形,也不过两三千年的光景啊,年龄不是问题。”陆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从开始查三江蛊虫开始,我就留意她了,只是当时不知是敌是友。上一次我险些被一个幻影所伤,还是她救了我。她气我不如实相告,可是刚才她为我擦汗时,娇憨的样子,我一下子就心醉了。” “那是你没见过女人,天下可爱的女子多了去了,你确定不要流连花丛去看一看?” “弱水三千又如何?我只想取这一瓢。小姑娘娇憨可爱,还有点傻气,蛮对我的胃口。” “骊珠可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她很聪明,也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光她的驭虫术,就够你喝一壶的,我劝你收了这个心思吧。” 夏慕云用手背拍了一下陆离的左肩,笑着转过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 陆离也跟了过来,“我知道,不就是当年大闹幽冥那一次吗?那有什么啊,帝君下手也太狠了。” 夏慕云停下脚步,“陆离,本座很严肃地跟你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你既然对他称臣,就不要去挑战他的权威,他的手段,咱们都知道。” 陆离点点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多谢鬼帝提醒,我不是怕他,我只是不想再挑起十方战乱,当年他率众在北冥围剿我时,天池掀起的巨浪,不知道让多少生灵遭殃。只要他所作所为还算说得过去,他还为众生着想,我就不会生事。” “这样最好。”夏慕云继续迈开了脚步。 “哎,不过,我说真的,我真是对你那个小妹妹有点意思,给我安排个机会呗。”陆运腆着脸皮,撵着夏慕云的脚步。 夏慕云摇摇头,“无可救药,以后再说,先去看看绿竹。” “那个姑娘呢?”陆离指了指在病房的方向。 夏慕云长叹一口气,“刚才帝君敲打过我了,我不应该再靠近她,我说了保护她一世周全,可是我并没有做到。遇到我之后,她多灾多祸,还差点……我没有资格守护她。” 陆离摇摇头,“你们的事,我不懂,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去看绿竹吧,我得回冥海了。我出来这么久,怕赢勾再对那个房角石做点啥。” 失魂之症 夏慕云到书房外敲敲门,里面传来绿竹的声音,“请进。” 他走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天一法师,想必是骊珠提前通风报信了吧。 绿竹看到他,想要起身拜礼,却被他阻止了。 “主子,绿竹今日……”绿竹似有些难为情,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夏慕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床边,“你不必说,本座知晓你的一番辛苦,此番是咱们算计了帝君,他心思玲珑,也肯定知晓这其中深意。如果不是情意深沉,他怎么会着了道?” “主子接下来预备怎么办?云瑶姑娘死里逃生,帝君肯定会带走她的,只留一个影子在人世间。”绿竹咳嗽两声,捂住了胸口。 “你不要为这个事情再劳神了,大病初愈,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哎,天一呢?这小子腿倒是快。” 提到天一,绿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她慌忙坐起来,跟夏慕云解释,“主子,绿竹跟天一是清白的,请主子明鉴。” 夏慕云示意她躺下,“绿竹,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把你当奴婢,你也不必事事都与我言说。你就是我的得力助手,幽冥的大管家。” 绿竹听到夏慕云如此说,轻舒一口气,“主子如此说,折煞绿竹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主子,云瑶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夏慕云摇摇头,“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帝君的影子在,我就不过去了,免得……”他本想说“免得伤神,让帝君不悦,”可那后半句咽下去了,没说出来。 放下夏慕云他们不表,且说云瑶在病床上静静地躺着,老纪和梁老师在旁边守护,炎江凌的影子(姑且称作小炎)也在一旁站着。 “伯父伯母,你们都累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云瑶,她醒了,我会第一时间给您二老打电话。”小炎满脸的诚恳,望着二老。 蒋老师没说话,老纪本想说几句,却被蒋老师按住了。 这个时候,天一拿着一些单子走了进来,“纪总,蒋老师,云瑶的主治医生说了,她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醒,主要是麻药劲没过。就算她醒了,也是不能进食,不能劳累。依我看,您二老先回去休息吧,我跟……”他看了一眼帝君的影子,“我跟小炎一起在这里看着她吧。” 老纪对着天一点点头,“好吧,那你和炎先生在这里吧,我和云瑶妈妈先回去了。” 天一忙不迭地把老纪和蒋老师送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小炎和昏睡的云瑶。 他坐在床边时,炎江凌本尊也来了。 他抓住云瑶的手,“你体内的毒,现在已经去除了,夏慕云也解了你魂魄的封印。只等你全然康复之后,本座留个影子在她身上;你跟我一起回紫宸宫,怎么样?” 他爱怜地抚摸她的脸庞,指尖划过她开始变暖的皮肤,“以前,我从不信前世今生,但是现在,我想你在我身边,我愿意生生世世来守护你。不,不是生生世世,我只有这一世,我也希望你不死不灭,永远在我身边。你经过了浮光侨,现在又经历过许多劫数,我想着,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我会寻个好日子,让你见见天后,拜她做个义母,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居住在九重天了。如果你不愿意认义母也没有关系,你是我属意的女人,别人无权过问。”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嘴唇,柔软而又丰盈,“我永远都会记得 ,初次在幻境与你相遇时,你想吻我的样子。也是那次,我的心开始动摇,我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的缘分,开始去翻找张天师给我的那张命格路牌。只是我疏忽大意,丢了那路牌。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找到了你,找到了灵戒。” 他俯下身子,想去要吻一下他渴慕已久的双唇,却被云瑶抬起来的手给挡住了,他的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停在那手指上。 少顷,他才抬起头,“你醒了。” 云瑶眨眨眼睛,“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有谁?我是你的未婚夫。”炎江凌浅笑低眉,脸上挂满喜悦的神色。 “未婚夫?”云瑶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只是在梦里见过,我怎么跟别人介绍你?” 炎江凌也愣了一下,“我已经跟伯父说了,伯父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云瑶瞪大眼睛,“没想到你这么直率?你跟老纪说了?老纪没有反对吗?他可一直希望我嫁给邵家那个公子哥的。”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只能嫁给我。”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云瑶的眼睛。 云瑶四处看了看,白墙,白色床单,消毒水的气味,还有药物的淡淡香气,“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会在医院?” 这个时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天一走了进来,“云瑶,你食物中毒了,所以才来医院,不是绝症,放心啊。” “你是谁?”云瑶并不认识这个风风火火进来的年轻人。 天一电脑迅速旋转,“看你记性差的,我是纪总新招的助理啊,我叫天一,现在专门负责照顾你的生活。” “助理?我一个项目经理,要什么助理啊?”云瑶的回忆似乎已经回到了清明节前,刚捡到戒指之后的那段时间。 天一一脸懵逼,“你这是失忆了啊?” 炎江凌心中暗喜,“这下好了,省得我再做什么。” 天一看出了帝君的心思,却不敢说破,他取出床边的暖水瓶,倒了一杯水,递给云瑶,“你刚醒过来,还不能吃东西,先喝点水吧。” 云瑶想要起身,炎江凌将她轻轻扶起,想要把枕头垫在她的头下。天一眼疾手快,将那病床摇成斜角,摇到云瑶觉得合适的位置。 炎江凌的脸色略显尴尬,他转而拿起那杯水,手却攥着水杯,不肯松开。 云瑶看出了炎江凌的尴尬,“江凌,没什么的,真的。”她转头对着天一说,“天一,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助理吗?那我跟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我的朋友,炎江凌。” 天一伸出手,“您好,炎先生,我叫师天一,是云瑶的私人助理,请多关照。” 炎江凌并没有伸手,而是把水递给了云瑶,“趁热喝了吧,凉了对身子不好。” 云瑶接过来那水,抿唇微笑,“谢谢。” 天一觉得实在是尴尬,也觉得云瑶似乎需要医生的帮忙,更觉得这么严重的失忆,应该让老纪夫妇知晓。于是他说,“那什么,云瑶,纪总还在等我消息,你醒了,我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放心。还有,得让你的主治医生看看,怎么……” 天一还没说出口,就被炎江凌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他走出病房,跟老纪汇报了一下云瑶醒来的事情,老纪欣喜不已。 “不过,纪总,有个事情需要跟您说一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天一的语气有些凝重,他正在组织语言,用一个老纪可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 “纪总,云瑶她人是醒过来了,可是记忆却好像失踪了一段,您放心,失忆的那段不太多,也就是大概半年左右的。我一会儿会找他的主治医生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和蒋老师不必太焦虑。” 天一还想再说什么,发现老纪那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夏慕云虽然身在书房,却还是挂记着这里,他听到“失忆”这句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天一,你说什么?你说瑶妹失忆了?” 天一点点头,“时间点正好是认识你之前,我想,她不记得你是谁了。” 夏慕云笑了笑,“无妨,她不必记得我,记得帝君就好了。” 天外飞仙 夏慕云说,“她跟帝君才是名正言顺的,我不过是乱入了帝君的姻缘而已,是我错在先,才让她多番辛苦。”说完,就朝着外面走去。 天一叫住了他,“你不想去看看她吗?没准儿,你看她一眼,她就恢复记忆了。” 夏慕云背对着天一摆摆手,“不必了,帝君很快就会出手了,我不宜干涉,我还是回我的归墟修炼吧,正好把这几日的惩罚都补齐了,然后准备我的连任大典吧。” 天一轻轻叹了一口气,给绿竹传信,“你主子回归墟了,你怎么办?” 绿竹很快回信,“主子准我在行宫休养,痊愈之后回幽冥与郁垒大帝和神荼大帝一起操办九月初九主子的生辰,以及连任大典。” “好吧,那你保重自己,我抽时间去帮你,眼下云瑶失忆了,需要大夫诊治。” 绿竹好久都没有回信,天一只当是她睡了,就没再发信。 不一会儿,老纪和梁老师风风火火来到医院,“天一,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失忆了?” 天一忙打招呼,“纪总,咱们便走便说吧。” 天一把刚才云瑶的情况,大致跟老纪夫妇说了一下。老纪不大相信失忆的说法,“是不是麻药还没过?还是麻醉药伤了脑神经?” 天一心说,“云瑶又不是真的做手术了,根本就没用麻药。”可他嘴上还是殷勤回应,“我去找了她的主治医生穆大夫,似乎出急诊了,没在医院。” 老纪记起来,当时跟穆昀一块进治疗室的还有一位大夫,“那个陆大夫呢?我记得当时他跟穆大夫一起进的手术室。” 天一低声咕哝着,“不知道是不是回冥海了呢。” 此时,陆离的声音飘然而来,“纪先生,师先生,我听说纪小姐术后失忆了?我过来看看。” 三个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虽然想法不同,但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云瑶的失忆。他们跟在陆离的身后,你一言我一语描述着云瑶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推测。 一行人急匆匆来到病房,看到云瑶在和炎江凌愉快地聊天。 云瑶看到父母后,喊了一声,“老纪,蒋老师,你们来东海干啊啊?不是说清明节我回去吗?” 老纪一脸懵逼,跟蒋老师对视一眼,“真的失忆了?” 炎江凌看到陆离眨了眨眼,斌让开了位置,站在病床边上。 陆离翻了一下云瑶的眼皮,切了一下她的脉搏,“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异常啊。这样,我开几个单子,你们去给病人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然后我再跟穆大夫碰一下,看一下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定治疗的具体方案,行吧?” 老纪和蒋老师忙不迭地点头,天一和炎江凌对视一眼,一言不发。陆离开好了单子,交给天一去缴费,自己趁着老纪夫妇跟云瑶嘘寒问暖的光景,把炎江凌拉了出来。 “帝君,您实在是不适合现在出现。”陆离言辞恳切。 炎江凌低声地说,“陆离,我为她把过脉,她的情况很好,你按照你的方法治疗,我不干涉。我已经打算带走她的本尊,只留一个影子在这里,所以,我不会在这里长留。” 陆离瞪大眼睛,“什么?鬼帝刚刚为她续命,她能活过来实属不易,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陆离顿了一下,“更何况,她现在失了记忆。” 炎江凌嘴角冷笑,“如此甚好,这样的失忆,总好过本座的手段干涉。” 陆离长叹一声,“唉,都市痴情人啊。”说罢,朝着自己诊室的方向走了。 炎江凌真的这么做了,他趁着云瑶进检查室的时候,偷梁换柱,只留下云瑶一个影子,她的本尊被炎江凌携了,乘坐墨麒麟,奔向了九重天外。 云瑶的肉身突破人世间的壁垒时,夏慕云在归墟感知到了,是璎珞报信。他那时正被冰锥穿胸而过,一大口鲜血吐在冰面上,染红了一片。他苦笑一声,“你还是随他走了,也罢。” 他不再强撑身体,而是躺在了冰面上,冰锥把他的身体都扎穿了,他脸上冰冷,眼神黯淡,望着幽冥的“天空”,“不过是一场梦,大梦初醒,我为什么会痛苦?” “因为你心动了。”是陆离的声音。 夏慕云并不起身,也不反驳陆离的话,而是继续横在那里,“你不回冥海,来这里做什么?” “那姑娘真的失忆了,你心不心疼,她都不会知道了。”陆离坐在夏慕云的金莲上面,“眼看就要连任了,你还在这儿遭罪,真不至于的。这片水,没有感情的,谁来它都会上刑。” 夏慕云哂笑着,“要不你来试试?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灵?” 陆离耸耸肩,“我才不要,我的小美人要是看到我像你一个鬼样子,更不会喜欢我了。” 冰锥之刑结束了,夏慕云却没有起来,“骊珠心思恪纯,你可不要弯弯绕儿。” 陆离右手举过头顶,“我对帝君发誓,我是真心爱慕这个丫头。” “你不用跟本座说,她又不是本座的侍女,也不是本座的亲戚。喜欢的话,自己就去追好了,记着对她好,别冷了她的心。” 陆离笑了笑,“小姑娘一门心思在你身上,我怕是使不上力气啊。” 夏慕云无奈一笑,“人在归墟坐,锅从冥海来。那小姑娘情窦初开时,遇上本座多次解围,自然会心生爱慕。不过她被帝君罚过,在交趾山清冷了千余年,想必对本座已经不那么热烈了。” “你看你,一副好皮囊,多少女子爱慕过你,都没有好下场,女青去了天坑,骊珠被压在交趾山下,绿竹身中剧毒,还有刚刚天外飞仙那个,失忆。唉,你还真是祸水。” 夏慕云一脸无奈,“女青,本座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却没想到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铸成大错;骊珠憨直可爱,是个小女孩,本座把她当女儿疼爱,她内心十分清楚,这些年的青灯黄卷,想必她成熟了不少;绿竹,现在应该有天一陪伴了吧,本座心甚慰。至于云瑶……”夏慕云闭上了眼睛,“本来说好守护人家的,现在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陆离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仿佛离开的是他的心上人,“长太息以掩涕兮,哀世人之多艰;既有女如葳蕤兮,身赴九重天;可叹,可叹。” 夏慕云实在是没忍住,坐了起来,“陆主司,你不要在这里拽文,没读过几本书,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赶紧回去想想,本座连任,你准备什么贺礼吧,别在这里打扰本座修行。” “你看你,惯会打岔,我都忘了来找你什么事儿了。你还记得上次我我假装中毒吗?有个人幻化成赢勾的样子,用赢勾的法器方天画戟伤害我。只是那人道术高深,我跟那人交手几招,没看出来那人是谁。” 夏慕云望着归墟深处,“幻术极好,还能伤你的,帝君,我,勾陈,圣母,三清还有宓儿。宓儿不认识你;三清与圣母看不起你,帝君不屑伤你,我跟你无冤无仇,那就是勾陈了,可是勾陈也没有伤你的理由啊?” “我记得那人说,他幻化成我的样子,去天堃做堪舆顾问,怕我事后追究;还说我吞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血莲花……” “哦?”夏慕云若有所思,“那这人铁定不是帝君,他不屑做这样的事情,要想除掉你也不会等到今日。勾陈倒是有嫌疑,可是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他是古神,用不着血莲花来增益法力的。” 陆离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个也不可能,那个也不可能。我还得去医院,跟人家解释那个姑娘为啥失忆呢。人家执意要见穆大夫,我能怎么办?吹一口仙气,做个假的穆昀?” 夏慕云抬眼看了一下陆离,“本座还是去一趟吧,云瑶本尊不在了,想必帝君不会再有忌惮,你且少待,我跟你同去。” 陆离点点头,“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鬼帝。一个影子又如何,人世间的人是不知道的,你还是守护着她。等到若干年后,影子香消玉殒,你也算是圆满了,不用心有内疚。” 梦回晏氏 且说云瑶随着炎江凌,来到南天门外,仿佛进入了梦幻般的仙境,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 “这是什么地方?”云瑶不禁小声地询问炎江凌。 “不要说话,我带你去含元殿。”说罢,炎江凌带着云瑶来在了太液池边上的含元殿。每次从幽冥回来,他都会在这含元殿“自我隔离”,一是隔绝自己从幽冥带回来的阴气,二是谢绝十方天地的访客,图个清静。 “你在这里随意逛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说罢,炎江凌就去了后殿,留下云瑶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含元殿里。 她只觉得处处新奇,金阙银銮连绵,琪花瑶草满目。“这真是仙境啊,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没想到今天却身临其境了。” 她跑到太液池边,看那湖水碧滢滢,清澈澈,映出来人的影子也仿佛被美颜修饰过一般。她来到一个观景的栏杆旁坐下,用手撩着那湖水,随意拍打着湖面,觉得好玩极了。 玩了一会儿,她感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不禁回过头去,是一身素服的炎江凌。 他朝她走来,“喜欢这里吗?” 云瑶点点头,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装饰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炎江凌也发现了这一点,把她拉了起来,“你随我来。” 炎江凌带她来到了后殿自己的房间,“你在这里等我,我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衣服。” 云瑶微笑着说,“不必了,穿你的衣服就好。” 炎江凌愣了一下,“也好,这屋子后面是清远池,你可以去沐浴更衣,把这件衣服带进去换上吧。”炎江凌递给她一件半长丝绸衫,就是他当初初识她时,为她批上的那件。 云瑶泡在那清远池时,身上的凡人印记全部消失了,那是仙人沐浴的天池,她在里面泡过之后,也就是仙人了。清远池的水温润湿热,她浸润在池水中,不知不觉忘了时间,昏睡了过去。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一处不知道是何年月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她,带她进入了一处宅院。进门前,她仔细看了一下门庭,“晏府”两个大字流光溢彩,悬在赤黑的匾额里。 穿过大门和前院,她来到了后院。远远地,她看到一个模样与自己一样的女子在那里练剑。女子穿着天水碧的琵琶襟上衣,青灰色裤子,一双皂靴及地,给她平添几分飒爽英气。 “这是哪里?这女孩儿是谁?”云瑶惊诧着,仿佛自己是乱入了别人故事的旁观者。 没一会儿,一位身着灰鼠色直襟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的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了一只螭龙玉佩。那玉佩晶莹剔透,温润务必,其上的螭龙栩栩如生,不似凡品。云瑶看着那男子的容貌,大吃一惊,“这不是炎江凌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霓裳,练了很久了,不如歇息片刻吧。”男子朝着练剑的女孩喊到。 “师父,这一招天外飞仙,我怎么也得不到要领,您能不能指点我一下啊?”霓裳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反复练习她口中的那招“天外飞仙”。 “好,你看我出剑。”师父从旁边的石桌上取下一把宝剑,迎着霓裳劈了过去,他的剑并没有出鞘,只是为了教习霓裳而已。但见师父的剑术几位精妙,正好似“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霓裳撅起嘴唇,收了剑气,“师父,我总是得不到您的真传,这一招我练习好久,看您舞剑,我好似懂了,可是自己摆弄起来,还是不得要领。” 云瑶看得出来,霓裳是少女怀春,可那师父却是冷面木讷。霓裳想让师父手把手指点,可是师父却是自我展示,丝毫不去看霓裳眼中流转的情愫。 “炎江凌啊,你果然是冷面冷心,你都看不出来,难不成让人家姑娘生扑你啊。”云瑶恨不得推炎江凌一把,可是她好像是透明的,推人也是无力,只得作罢,默默做一个观众。 霓裳在书房写字,云瑶看那字写得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还真是动了春心,可是那呆子不解风情。”云瑶摇摇头。 此时有个护卫模样的人敲门进来,“公子,凌云师父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霓裳看着那书信,并没有拆开阅读,只是心中颇为惆怅,“罢了,去就去吧,我也算是技艺学成了,不能耽误师父回落云山修炼。” 画面变换了一个场景,霓裳的父亲病重,她手足无措,遍请名医,也是无济于事。云瑶注意到,她在父亲房间来对踱步的时候,手上出现一枚戒指。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灵戒,跟自己手上的灵戒一模一样。 突然,霓裳听到一个声音,“不要心慌,你让晏青驾车来潭州城外的慕云医馆,我来为你父亲诊治。” “这是谁的声音,听上去好熟悉,可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先不管了,跟着去瞧瞧吧。” 霓裳的护卫晏青驾车,霓裳将父亲平平放在马车里,跟晏青打了一个招呼就出发了。云瑶飘飘然,坐在了霓裳的对面。 “晏霓裳,你是我的前世吗?我这次是真的魂穿前世了,你这是要去哪?就凭一个声音?那个说话的人是谁呢?”一连串的疑问困扰这云瑶。 在马车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位绿色衫子的姑娘帮着霓裳把她父亲扶了下来。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用软垫将晏父抬进了一家医馆。目送二人走进一贯制后,晏青把马拴在医馆不远处的马桩子上,坐在那里守候。 医馆的坐诊大夫背对着大家,站在医馆的后方正厅。等他转过头来时,云瑶惊呆了,那正是盛世美颜啊,皑若白雪笼山巅,皎如玉树临风前。什么帅气,英俊的词语,在这位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云瑶不禁口水直流,“这样的一个人儿,可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恐怕贾宝玉也就是你这个样子了吧?难道这就是给霓裳传话那个人?隔空传音,莫非是个神仙?或者巫师?” “主子,霓裳姑娘来了。”那绿衫子姑娘对着那人说。 那人点点头,“绿竹,你带他们去后面的诊察床躺下,点燃一支长明灯。” 云瑶并没有跟着霓裳来到后面,而是花痴一般望着那人,“这是谁啊,我真想穿越到这里,拐他回去。” 那人脸上一抹笑容,好像东海市三月的阳光,温暖和煦,如圭如璧。那人仿佛不看到云瑶,他转身进了后面。 那人看到霓裳的焦急面孔,不禁安慰她,“霓裳,先不要心慌,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父亲。你现在努力回忆一下,你父亲何时开始如此的?这几天可有吃下过什么?见到过什么人?到过什么地方?” 他坐在晏父旁边,为他诊脉,检查,思忖着答案。 “这个,”霓裳开始努力回忆,“自从我接接手家族产业以来,父亲一直深居简出。我跟晏青一直在钱庄,早出晚归,并未见父亲有什么异样。要说真去过哪里,那就是清明节去过郊外的宗祠,祭拜亡母。” 那人跟绿竹使了一个眼色,绿竹马上心神领会,她祭出一纸金色符咒,一边念动咒语,一边轻轻摇晃了一下那张符咒,窗前似乎亮了一下。这个女子,这个场景,云瑶感觉十分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紧接着窗外浮现出清明祭母的场景。 霓裳与父亲一同进入那座宗庙,跟在父亲身边,给晏氏宗亲上香。三炷香之后,父亲捧起一座“晏宁氏之灵位”,他掏出手帕,拂拭上面的微尘,低声地说,“德贤,我来看你了,你看,霓裳都长大成人了,她还能独当一面,你在那边可以放心了吧。” 霓裳看到父亲似有万千心事,要说给母亲听,便悄悄退了出来,站在门口不远处守候着。 幽魂作祟 晏父在房内倾诉着衷肠,“德贤,你跟我在一起,实在是委屈你了,生霓裳的时候,就身体血亏。三年前,霓裳去北冥生死未卜,我看到你焦虑不已,谁成想,霓裳平安归来,你却撒手人寰。”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否为幻觉,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如云似雾一般。“孟郎,能与你相守十载,是我最幸福的过往。” 晏父抬眼看到妻子,觉得十分惊奇,这么多年的祭拜,头一次看到她的身影,眼中发出热切的光芒,“德贤,是你吗?这是真的吗?” 德贤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继续说道,“孟郎,看到霓裳今日平安喜乐,我才肯放心地去。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可以听见你的话,只是时运不济,不能现身相见。而如今,受高人指点,我在望乡台可以看到你,并且与你隔着望乡台相见,我觉得很欣慰了。” 晏父并不知道什么望乡台,也或者是没有听清楚望乡台,他只是想抓住德贤的手,却发现那手好似一缕青烟,倏地穿过指缝,慢慢地凝聚起来。虽然这样有些苦楚,不过两个都知晓,对方不在自己的“世界”,能有这样的相会,无论是幻境,还是梦境,都是难得的欢愉了。 “孟郎,不要徒劳了,这些年,你生活苦闷,每每愁绪凄苦,我都感知得到,只是人鬼殊途,我不能安慰与你。这十多年来,我每日在孟忘忧阁等待那些心甘情愿喝下孟婆汤的人,他们的忘却换来我的一份回忆的存续。我的凄苦感动了孟婆,她让我在这里隐藏魂魄,不至于被鬼差缉拿。如今,能再见你一面,我心满意足,可以放心地饮下孟婆汤,踏入轮回路了。” “德贤,你离开的日子,我无时不刻不在思念你,牵挂你,恨不得随你去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还留着这身子有什么用处?可是霓裳尚未找到归宿,晏氏也还是垂垂危矣,我怕泉下不敢与你相见,更怕愧对列祖列宗啊。”一边说着,晏婴嘤嘤哭泣起来。 德贤看到晏父的样子,也忍不住凄凄,“孟郎,当年若不是你散尽家财,换得父亲的仕途顺利,如今,晏氏还是潭州数一数二的门户。只可惜父亲受朋党牵累,虽有万贯家财,却仍敌不过一个‘法’字……” 晏婴伸手想要去触摸德贤那美丽动人的脸庞,却不敢靠近,因为生怕握住一场虚无,“德贤,你不必如此,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多少我都觉得值得。今生不能与你相守到老,情愿来生与你相伴相依。” 德贤的面容微带笑意,“孟郎,这应该就是命运吧,从遇到你的那一刻,生命足迹步步与你相伴。虽然我一生短暂,却是笑中带泪,每一寸光阴都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可能真的有伤,有痛,我不要孟郎来偿,因为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看到霓裳如今年少有为,孝悌有加,我也十分欣慰。” 晏父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德贤,霓裳虽是女儿身,却因为为夫的无能,她身上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她也很要强,这一点有点像你年轻的时候,两次去北地走货,千难万险,她都赶了回来,潭州人谁不对她充满敬意?最近几次商会活动,霓裳都完成得有声有色,商会的叔叔伯伯们都很欣赏她。” 德贤也开始微笑,“这些我都看到了,霓裳有高人庇佑,神佛保护,所以才会一往无前。从进入枉死城开始,我不愿意踏上归途,不愿意饮下孟婆汤,不愿意度过奈何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见你和女儿一眼。” 晏父颔首,“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但是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我,哪怕是在梦里。如果天神有灵,冥司有灵,我的心愿抵达上听,我只愿来生与你相守,不离不弃。” 霓裳在外等候许久,敲门也没有回应,便推门进来了,她看到父亲抱着母亲的牌位,涕泪纵横,神色恍惚。 晏婴似乎没有听道霓裳的话,一味地抱着牌位说,“奈何桥之上,德贤等我,为夫思君情切,不肯独活,只愿与君共饮忘川之水,共踏轮回之路。” 眼看着父亲站起身子,跌跌撞撞朝着排位旁边的柱子走了过去,似要寻短见一般。霓裳觉得不妙,忙上前去扶住父亲,并喊了晏青进来,一并按住了父亲的身子。 灵戒突然放出紫色光芒,好似刀光剑影闪过一众牌位,只见晏婴的身上似有什么东西离开一般。晏婴骤然抖动了身子,眼神瞬间无光,身子也瘫软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然后那个窗口便消失了,只留下房间里几个人。 霓裳在旁观看着,“可是,父亲后来就醒了,也没察觉有异样啊?” 那人点头微笑,“霓裳,让我来跟你说说吧。你三年前去北冥走货,途中遇险,耽搁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回去。你家族的表亲们便按捺不住,要谋夺晏家的财产,选一个新的继承人。你的母亲,也就是德贤,去帝君庙自请献祭,保你平安,代价就是舍身去命。你平安归来,你的目前却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如果当时你能早一点回来,恐怕就不会如此了。” 霓裳低下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也很无奈,所以我不愿意再见炎江凌,希望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那人继续说,“可是你的母亲阴魂不散,被孟婆私自收留,一直不肯去投胎。幽魂缠身,你的父亲本身体弱,被纠缠着,肯定扛不住,所以才会昏迷多日,药石无医。” “你是说,作祟的是母亲的亡魂?”霓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人点点头,“为了你,我不愿出手打散你母亲的幽魂,但是也不愿为此坏了规矩。” 霓裳有些紧张,竟然抓住了那人的手,“慕云,求求你救救父亲吧,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父亲了。” 那人将霓裳拥在怀中,“你放心,你随我再去 一枕黄粱 画面再次变换,云瑶看到霓裳结婚嫁人,夫君既不是慕云公子,也不是炎江凌,而是一位当地的乡绅。 洞房里,霓裳似乎并不开心,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大醉归来的夫君摇摇晃晃,掀了她的盖头,开始说醉话。 “晏霓裳,今个咱们木已成舟,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 霓裳冷冷地说,“不是做了伤阴鸷的事情,被老天爷降罪,雷击身亡的吗?” “雷击?老天爷?你可是读过书的,怎么相信这些鬼话?我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你的父亲是做了缺德的事,竟然把掺了水银的银两兑换给官府,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父亲花重金将他保出来,他才可答应将你许配给我。下聘的时候,你父亲竟然撞见我父亲收受贿赂,并且一次威胁,要退婚。我父亲才不得不……” 霓裳满脸惊愕,眼神中夹杂着愤怒,“所以,你们就设计杀害了父亲,并且做出父亲被雷击身亡的假象,蒙混过关。而你,竟然佯装重病,以冲喜为由,让我在孝期未满之时,就披上嫁衣,嫁与你作妇。” 男人醉醺醺地点头,“猜得不错。” 霓裳眼中含泪,“无耻贱人,你与你父这样行径,必遭天谴。” 男人哈哈大笑,“天谴?老子从来不信邪,天谴这种事情,你就说说吧。你还记得慕云医馆的那个大夫吗?他为什么失踪?难不成,是遭天谴了,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笑疯狂恣肆,全然不顾及云瑶的想法。云瑶拔下一根錾子,想要去刺那男人的脖子,却被男人牢牢抓住。 男人一把推开了她,“去你的吧,花拳绣腿,就别来这里丢人现眼了。”他并没有用强的意思,“我是觊觎你很久了,可我知道你跟那个大夫的苟且之后,你以为我还会要你吗?我只是可怜你,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瑶心生愤怒,也可怜霓裳,三段感情,居然没有一个善果。她伤心义愤之时,被人喊了一句,“云瑶,当心着凉。” 云瑶梦醒,发现自己身在清远池,大约是这池水太舒服,她竟然不自觉睡着了。炎江凌看她眼角挂泪,忙问发生了什么。 云瑶淡淡一笑,“没什么,一枕黄粱罢了。” 她这才看见自己没有穿着衣服,炎江凌却坐在她身后的白玉石阶上。“我……你……” 炎江凌微笑着,“我不会轻薄与你,在你正式成为我的妻子之前,你就住后殿的碧瑶阁吧,我把雪落喊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云瑶望着热气微醺的池水,“江凌,你听说过晏霓裳吗?” 炎江凌微微一笑,“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你。也不准确,那是你十世轮回的第一世。怎么?你会记得她?” 云瑶见他非常淡然,便继续话题,“我刚才恍然一梦,梦到了她,不知道梦里的故事是真是假,但是,在我梦里那个世界,霓裳是个苦命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命运结局是什么样的?” 炎江凌脸上依旧是微笑,“那个时候,我不信缘分,更不信那块三生石的荒唐话。我好奇下凡,去探看那个叫霓裳的姑娘,却发现她似乎也是对我无意。我教她修习剑法有三载之余,却没有任何情愫产生,霓裳对我也是以礼相待。后来,我就离开了潭州,也就没在意过以后的日子。” 炎江凌无意撩了一下那池中的水,“后来,本座去大司命那里,查看霓裳的运簿,却发现她的结局还是灵戒作祟,25岁便香消玉殒了。” “真是可怜人,两段感情,都所托非人,后来竟然嫁给那样一个恶棍,唉……” “你不用替她伤感,都是过往的命运,我也无可奈何,灵戒那个时候魔性很重,也很贪玩,总是不能长性,那些时候,做灵戒的主人,命运都不大好。” 云瑶并没有提起来慕云,或许那一段,她也觉得惋惜吧。她打算出浴,竟忘了炎江凌在身后,玉体横陈在他面前。他愣了一下,赶忙脱下自己的罩袍,裹在了她身上,将她抱了出来。 他一直抱着云瑶从后殿到碧瑶阁的寝殿,轻轻放在床上。云瑶的眼神闪烁着,望着他,胸口不断地起伏,他似乎有些疲累,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云瑶闭上了眼睛,她本以为会有一个铺天盖地的吻,却没想到炎江凌拉了一床被子,盖在了云瑶身上。云瑶心中暗暗地说,“你倒是主动一些啊,难不成,让我主动勾引你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启禀帝君,鬼帝差人送来请柬,邀请您参加九月初九的鬼帝生辰大典。” 炎江凌坐在床边,朝着门外的声音说,“雪落,你进来吧,照顾好她,本座去处理一些事情,请柬就放在书房吧。” 炎江凌走后,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穿橙粉色仙女裙的姑娘走了进来,“云瑶姑娘,我跟您还真是有缘分。” 云瑶愣了一下,“你见过我?” 雪落点点头,“您忘啦?那个时候,您叫霓裳,您在紫宸宫住了不到两天,就离开了。帝君还一次责备了大司命,怪他横加干涉。” 云瑶心里思忖着,“哦?霓裳来过这天宫?怪不得她说耽误了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原来是被炎江凌掳了过来。” 雪落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啊,你看我,又胡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您是云瑶姑娘,是帝君妇,也是即将入驻紫宸宫的紫宸神后。” 云瑶禁不住好奇,“你们帝君,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吗?” 雪落点点头,“我们帝君一直公务繁忙,连紫宸宫都很少居住呢。这三岛十洲,十方天地,哪一处不需要帝君,哪一桩不需要帝君?帝君那么忙,没有时间风花雪月呢。” 云瑶笑了笑,“哦,原来如此。如果我想回人间看一看,我怎么回去啊?” 雪落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云霞□□,准备给云瑶换上,云瑶摆摆手,“我自己来吧。” 雪落说,“您想回人世间啊,也不是什么难事,您只要跟帝君说一声,让他带您回去不就好了,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云瑶换好了衣服,她又问,“如果,我不想让帝君知道呢?” 雪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愕,“姑娘,这我可敢告诉您呢,万一被帝君知晓,我是要被丢到下界的。” 云瑶看雪落实在为难,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雪落,那你跟我说说,你们家帝君平日都做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雪落听到这个,马上来了精神,“要是说帝君的爱好,您可是问对人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 雪落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帝君的爱好如数家珍一般:比如帝君喜欢看书,喜欢打坐,喜欢与天尊和圣母一起论道,喜欢昆仑山的雪顶绿茶;帝君有十几万岁,漫长的神祗生涯,有过桃花,可帝君不解风情,桃花无疾而终;帝君不喜欢住在紫宸阁,那里人来人往,聒噪。帝君不喜欢身边有仙娥伺候,要不是因为藏书阁常年积尘,紫宸宫也不会有十多个仙娥轮流洒扫;诸神朝拜帝君时,他总是会多留夏神尊和大司命一会儿,仿佛话题总也聊不完似的;帝君的威仪并不体现在吹胡子瞪眼这些低级动作上,而是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有帝君广博的见识和无边的智慧。 听到夏神尊和大司命,云瑶随即问道,“这夏神尊和大司命,有什么不同吗?” 说起夏神尊,雪落的眼中开始放光,“夏神尊啊,那可是十方天地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他与帝君不同,总是笑嘻嘻的,一双眼睛泛着光芒,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大司命,掌管十方天地的生死寿命,平时也是不苟言笑,不过最近,听说他老人家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被帝君给罚了。” 提到美男子,云瑶来了精神,“夏神尊是美男子,有多美?比帝君如何?” 雪落左右看了看,“要说容貌啊,帝君数第一那是没有争议的,可是帝君从来不笑,冷冷地,也不近人。夏神尊就不一样了,他平时喜欢跟咱们普通的仙娥开玩笑,闲聊,大家都更喜欢夏神尊一些。” “那这个夏神尊是做什么的呢?” “夏神尊啊,又称九天鬼帝,是幽冥界的主神,风华绝代,玉树临风。虽说夏神尊长居幽冥,可身上并无阴森的气息,有的只是温暖的笑容。您是没见过,夏神尊笑起来,这紫宸宫的琼花都黯然失色,太液池的水都不自觉地下沉呢。” 云瑶瞪大眼睛,“不会吧?这么夸张?” 雪落认真地点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紫宸宫的其他仙娥。” 悲从中来 且说九月初九这日,很快就来到了,幽冥鬼都张灯结彩,迎接鬼帝的连任。这丰都山有殿宇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每一间都挂着一盏或大或小的红色灯笼,远远望去,红红的灯笼,映衬着昏黄的丰都山,普通人见了,恐怕是要吓破胆的。 平日里,这丰都山可不是这幅景象,从来这里都是荆棘丛中藏着鬼怪,石崖边隐藏着邪魔。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山前山后,牛头马面乱呼叫,恶鬼穷魂对着哭泣。 放下丰都山不表,咱们说一说此时的纣绝阴大殿吧。 殿宇内此时金碧辉煌,全然不似万鬼朝贺之时的虚无缥缈,阴森鬼厉。大殿内红绸铺地,椒泥涂墙,殿内没有点燃一支熏香,却处处透着椒泥的香气。绿竹站在大殿里指挥着来往布置的冥司小吏,有的负责掌灯,有的负责涂墙,有的负责雕梁画栋,有的负责珍馐美馔,有的负责接引各路来贺的仙人。 站在绿竹旁边的,就是天一了。他看到帝君带了云瑶本尊离开,在医院只剩下云瑶的影子时,便不多流连,只留下一个影子,他自己来到了幽冥,协助绿竹操持九月初九大典的事宜。 这里,笔者要稍微插一句,这云瑶的影子的境况。 云瑶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穆昀和陆离同时出现在了病房。老纪和蒋老师赶紧站起身来,询问这结果意味着什么。穆昀看了一下化验单和检查报告,把云瑶的父母叫了出来,只留下小炎在旁陪护。 到了穆昀的办公室后,天一发现陆离也在。 穆昀看了看云瑶的检查单,然后对老纪夫妇说,“伯父伯母,我看了一下云瑶的检查结果,所有的指标都是正常的。脑部神经,看上去也没有受损的迹象,也没有血块和阴影,更没有萎缩的前兆。” 梁老师略懂医学,“那云瑶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呢?难道是昏迷时间太长,记忆神经萎缩了?” 穆昀点点头,“极有这种可能,不过也不一定如此,我只能说,目前她的身体指标是正常的,你们尽可放心。至于她的记忆,不妨去她熟悉的环境,多给她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找她熟悉的人,陪她一起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记起来的。” “多谢穆大夫,云瑶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按照目前的情况,随时可以办理出院。如果二老不放心,在医院观察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老纪夫妇还是决定让云瑶观察几天再出院,他们拿着单子退出了穆昀的办公室,天一却留在了那里。 天一刚要说什么,穆昀点点头,“本座已然知晓,你不必多说。” “那你预备怎么做呢?” 穆昀摇摇头,“不怎么做,本座还要回去准备重阳大典,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可以去纣绝阴帮绿竹,她这几天想必会很辛苦。” 天一点点头,“也好,那帝君的影子,当如何?” 夏慕云冷笑一声,“不必如何,我卜算过了,那影子很快就会和云深道长一样,最多不过三天。” “那云瑶岂不会很伤心?” 穆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无妨,伤心过后,自然会恢复记忆,只是这记忆力不会有帝君和夏慕云的影子,所有的记忆只是停留于人世间层面,你就放心好了。你还是她的助理,她还是老纪的闺女,生活也会回归平静和凡俗,不再会有大风大浪。” 一旁的陆离呵呵一笑,“大法师,你应该可以卜算到的,怎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 天一羞赧一笑,说话却不饶人,“总好过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要好。” 他没有想着意有所指,只是想讽刺一下陆离,却没有想到夏慕云眼神黯淡。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多有不妥,便找了借口,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果然,如穆昀所料。 三天后,云瑶出院,小炎却是没有再出现。老纪本就不大喜欢这个小炎,看不到他自然也不会多问。倒是回到公寓没多久,他们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是陕西路上的一个火锅店发生煤气爆炸事件,一位年轻人路过,被一个煤气罐砸中,当场死亡,经过民警调查取证,发现这青年就是炎江凌。民警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发现他最后联系的是一个叫纪云瑶的女士,这才打了过来,希望纪女士能来消防队热领一下尸体。 云瑶听到这个噩耗,当场愣住了,半天不说话。她忽然一下子从病房冲了出去,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区消防支队。看到炎江凌尸体的那一瞬间,云瑶失声大哭,抱紧那遍布伤痕的头颅,涕泪纵横。 陆离和夏慕云在暗处观察云瑶的举动,面无表情。 “你说,她这样就会恢复记忆?”陆离幽幽地问。 夏慕云点点头,“的确,莫不是陆主司这点卜算能力都没有了?你这样如何驾驭得了黄泉冥海?莫不是血莲花把你的这点子法术给吞噬殆尽了?” 陆离尴尬一笑,“不是,这不是帝君的影子吗,我哪敢随意看呢。” 夏慕云冷笑一声,“你不敢?你不敢能带瑶妹去三江抓蛊虫?你不敢能随意进出万元归墟?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两人互相揶揄时,云瑶的父母和天一也赶了过来,他们看到云瑶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都不是滋味。 蒋老师抱住云瑶,警务人员才把炎江凌的尸体拉走,云瑶在蒋老师的怀里泣不成声。 “看把她伤心的,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呢?”陆离撇撇嘴,叹了一口气。 夏慕云摇摇头,“不管她情绪如何,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经历一番未必是坏事。不管她是不是影子,她现在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陆离若有所思,“眼看九月初九将至,她肯定会去丰都山参加你的重阳大典,你难道想看到她泪眼汪汪的?” 夏慕云斜睨了一眼陆离,“你不是不会看吗?你怎知她九月初九会去丰都山?” “我说的是云瑶本尊,现在住在九重天上那位,她会去。当然,这位肯定也会去。” “就是去,也是跟帝君一起,不会与我有半点交集。” 陆离诡异一笑,“并非如此,那姑娘现在千方百计想回人世间看上一看,而在帝君身边伺候的雪落姑娘,又是你的忠实迷妹。” 夏慕云佯装不知情,“那又如何?” “没什么,云瑶恢复记忆之后,天上那位就会有感应,也会记起来一些事情。具体记起来哪些,就要看夜游神如何安排了。” 二人看着云瑶被众人搀扶着上车之后,才叫散,一个回了冥海,一个去了幽冥。 重阳盛典 且说九月初九这一日转瞬即至,三山五岳,三岛十洲的仙人圣人纷至沓来,庆祝鬼帝的连任大典。而这一日,也正好是鬼帝的生辰,幽冥的万寿节。 丰都山张灯结彩的盛况自不必说,单看那纣绝阴大殿正前方广场上数不清的神兽坐骑,就知道这盛况空前的仪式,有多少仙人前来观礼。有摇头晃脑的九头狮子,俯首贴地的九龙沉香辇,桀骜不驯的扳角青牛,傲视群兽的玉麒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这么多的神兽中,却独独不见帝君的墨麒麟和大司命的金毛犼。 陆离和赢勾早早就来在了大厅,赢勾落座后,陆离帮忙张罗,仿佛自己是半个纣绝阴的主人似的。绿竹和天一一前一后,迎接着前来拜礼的高阶仙人们,恭敬地请进大殿。眼看吉时将至,只见广场上方金光万丈,祥云乍开,还有仙乐齐鸣,仙鹤飞舞,原来是帝君携了大司命前来祝贺。 帝君身边除了大司命外,还多了一位华服女子,与他并肩走在那广场上面,众神纷纷猜测,这女子的身份是谁。帝君的身后,是脸色苍白的大司命,今日是重阳大典,帝君特赦他前来观礼。连日的相繇泽之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也有些消瘦,足见这段时日他所承受的刑罚之重。 帝君牵着那女子的手,二人齐步跨上台阶,他还殷勤地帮那女子整理裙裾。众神视之,纷纷瞠目结舌,惊愕不已,帝君何时如此温柔多情,这女子是谁?她又何德何能,居然有这样的福分? 各位看官猜的没错,这就是脱胎换骨以后的纪云瑶。 绿竹和天一看到云瑶与帝君并肩走进来之时,满脸的惋惜,这惋惜是替夏慕云发出的。在这样盛大的场合,惋惜的表情肯定是不合时宜的。不到一秒的惋惜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得体的微笑欠身,“恭迎帝君,恭迎大司命。” 绿竹亲自引了帝君和大司命在贵宾席就做,紧紧挨着紫金王座旁边的台阶。云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全程没有展露一丝笑容,静静地端坐在帝君身旁。帝君脸上的笑容也不似展颜之态,二人看上去相敬如宾,实则暗潮汹涌,各有心事。 此时的纣绝阴大殿,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正中间的紫金王座威仪赫赫,富丽堂皇,仿佛在恭候它的主人亲临。 有司礼官大声唱诵,“吉时到!” 继而,宫殿开轩紫气高,风吹御□□青霄。仙乐阵阵,谱的是海清河晏,四海昌平;旌旗招展,展的是龙楼风格,峥嵘阊阖。 少时,身着紫色九章华服,头戴紫金东珠冠,脚踩云霞无忧履的夏慕云款款而至。还是那张如冠玉一般温润的脸,还是那十方天地绝美无二的容貌,眼角眉梢都是邪魅的表情,自带潇洒与倜傥。进入大殿的他,目无斜视,步履庄重,一步一步走向紫金王座。 他坐定之后,众人纷纷起身,祝贺鬼帝寿辰,也恭贺他再任鬼帝。绿竹献上彼岸花编成的花篮,霞光四溢,魅惑妖冶,寓意九幽无极,众妖皆俯首贴耳。 十方天地的主神纷纷送来贺礼贺表,谄媚溢美之词虽各有不同,大意却相近,无非是“恭贺鬼帝连任,吾等誓死效忠”之类的词汇。除了妖王和白后卿,十方天地有头有脸的诸神都来到了纣绝阴。 夏慕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于诸神的拜礼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多余的表情。此时的他只是比万鬼朝贺时稍稍多了一丝笑容,脸上全无花团锦簇的表情,也无春风得意的神色。他在路过帝君的时候,感知到了云瑶的存在,却没有正眼一看,连一角余光都没有留给她。坐在紫金王座上的他,也没有斜视,而是直直地望着大殿正中央。 拜礼结束之后,就是丝竹管乐,仙娥献瑞。只听得仙乐玄歌音韵美,凤箫玉管响声高,琼声缭绕众仙集,幽冥盛景只今朝。看那仙娥的腰肢如楚女一般纤细,舞姿如仙鹤一样柔美,乐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典礼本来是要大庆百日,可是夏慕云曾对外宣告,要移风易俗,一切从简,绝不奢华萎靡,只做几个时辰的道场即可。现如今魔界无主,鬼帝暂摄;灵界无主,陆离暂摄,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还需要细细计较,方得十方太平和乐。 三个时辰之后,典礼结束,众仙退席,各自回山。帝君和大司命也都骑着各自的坐骑,离开了幽冥鬼都。夏慕云还需要参加一个仪式,那就是他自己的生辰礼,也就是说,他需要去人世间自己的道场,去观瞻百姓祭礼,接受万人香火。 他刚要起身,骊珠风风火火地来了。 “怎么刚才典礼,你不在,现在来做什么?”夏慕云微微一笑,一边脱下那华丽罩袍,一边对骊珠说。 骊珠撇撇嘴,“那样的大场面,岂是我这种不入流的小神仙可以光临的?我是看着帝君走了,才敢现身的。” 夏慕云会心一笑,“也罢,我正好去人世间观瞻祭礼,同去吧。” 此时,陆离竟然折返回来,“哎哎哎,这样凑热闹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见识过,不如带我一起?” 夏慕云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陆离朝着骊珠眨了眨眼,骊珠撅起小嘴,把头歪到了另一边。他穿了一件紫衣道袍,戴着紫金东珠冠,手里摇着一把扇子,站到了九华山金莲台的山顶。他身后跟着绿竹,骊珠和陆离。 从山顶往下看,只见法坛前人山人海,大有摩肩接踵之势。法坛前有一顶巨大的香炉,里面香火鼎盛,香烟缭绕。道场里,道家仙乐空灵动听,不绝于耳。 “这么多人,看来,大家都喜欢你这个鬼神啊。”陆离在一旁打趣夏慕云,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骊珠。 骊珠在一旁打断他,“你懂什么啊,慕云哥哥可是幽冥主神,掌管生死,哪个不怕,谁个不惧?” 陆离撇撇嘴,“是是是,慕云哥哥哪里都厉害。”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本座纵横十方天地的时候,慕云哥哥还没有开蒙呢。” 这一声虽然很小,夏慕云却听到了。他知道陆离的厉害,孤身深入摄魂法阵,救下天一;封印无衣,以及犼君魂魄,并且复活赢勾,这都是修为极高的天神才能做到的。陆离的本事,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有可能超越帝君,如果不是他一心向善,恐怕十方天地没有谁可以镇得住他吧。可偏偏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却心心念念,开始对骊珠献殷勤。 夏慕云嘴角浅笑,“骊珠,你不要一叶障目,陆主司的道场在东海,那里的香火可丝毫不亚于这里,有时间,可以让他带你去看看。” 骊珠笑声嘟囔了一句,“才不稀罕呢。” 绿竹在一旁微笑地望着山下,一言不发。 “走吧,咱们不能在这儿待着啊,受香火是要去法坛的。” 殷勤探看 夏慕云一行人来到法坛,蹲坐在大殿之上,与那塑像合为一体,绿竹作为掌灯仕女站立一旁,骊珠和陆离则是在大殿里面东张西望,看这人间奇景。 信男信女虔诚祷告,香客居士诚信供奉,夏慕云打开双手,吸收那来自法坛的万人香火。 陆离和骊珠在人群穿梭,看到一株姻缘树,骊珠驻足,眼看那书上红线纠缠,挂满了桃木牌子,上面写的都是心中所祈求的人的名字。陆离拍了一下她,“骊珠,不如咱们去求一个好姻缘?” 骊珠这次意外地并没有反驳,而是很严肃地问,“陆主司,你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喜欢我?” 陆离被骊珠这一问给愣住了,“有什么区别么?” 骊珠坐在树下的石板上,“如果你是开玩笑,我也就一笑置之,我也不是那开不起玩笑的人;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么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虫妖,还是戴罪之身,而且我心悦慕云,你能接受吗?” 陆离看到骊珠幽幽的目光,并不避讳,而是直直迎了上去,他抓住骊珠的手,“骊珠,我知道你心中向往鬼帝,我会给你时间,用我的情意帮你过渡。我心悦你,并不会在意你的身份如何,你是否是正神,跟我无关,我也是妖神出身,修成人形不过几千年。所以,我们两个算是门当户对,你不用自卑。你在我心中,就好像是那姑娘在鬼帝心中一样,一样,也不一样。云瑶之于鬼帝,那是彼岸花与主神的关系,而你是我的心中所思,我们没有恩情的牵绊,也没有什么前世姻缘,我们就是这一世,这一世我们永远相守。” 骊珠被陆离这样长的告白给惊呆了,“你确定你不是一时兴起,不会对我始乱终弃?” 陆离呵呵一笑,“我曾经混迹十方天地,也经历过大起大落,我知道高高在上的严寒,也晓得没入泥水的困厄。我阅人无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自己。我承认,我对你是一时兴起,但是这份情缠绵心上,一直不曾淡去,我才知道,我心悦你。你如果嫌时间太短,没有关系,欢迎你去冥海常住,日日在我身边,陪我看庭前那株紫玉珊瑚,陪我观波诡云谲的黄泉冥海,陪我那漫漫长夜的寂寞。” 骊珠含羞一笑,“我回去偷偷翻阅过经典,我看到这么一句,‘踉蹡揖客客为谁,依旧骊珠色陆离’。或许真的是冥冥注定,我们的名字竟然在一句诗里契合了,骊珠,陆离……” 陆离假装没听到,“你说什么?骊珠怎么陆离?” 骊珠顿时脸色通红,小铁拳打在陆离胸口,“你看你,一代神尊,却欺负我一个小小女子。” 陆离一把把骊珠拉在怀里,“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珍宝,也是所有人的骊珠。” 骊珠羞怯地点点头,靠在陆离胸口,甜甜地笑了。 后来,两个人买了一个姻缘牌,写上彼此的名字,悬挂在大树的最高处,望着斑驳的阳光穿过婆娑的树影,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就在他们情意绵绵之时,他们听到前面有人在喊,“嫁给他,嫁给他。”陆离拉了骊珠,挤进人群,却看到邵清波单膝下跪,手中拿着一枚戒指,正在求婚,而被求婚的人居然是云瑶。 这是怎么回事呢?且听笔者细细道来。 云瑶伤心惊惧,回到公寓,不眠不休度过了三天。老纪百般无奈之时,邵清波敲开了公寓的大门。 他并没有规劝云瑶节哀顺变之类的言辞,也没有陪她意气消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声地说,“天堃悦宁刚刚接手安信,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做呢,你不能撂挑子,要是不想干的话,我会申请撤销悦宁的股份,那钱我还给悦宁。安信的事情,你们也就别再参与了。” 云瑶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凭什么?我们的股份现在增值颇高,你顶多算是联合董事,你有什么资格撤销悦宁的股份,你信不信我去证监会起诉你?” 邵清波嘿嘿一笑,“失个恋,你就这幅德行,你哪有力气去起诉我?” 云瑶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瓶牛奶,一饮而光,“我告诉你,邵清波,收起你那副富二代的德性,要不是悦宁出资联合,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收购安信呢。要不是我牵头,你凭什么搞定法务?凭你的前女友吗?还是你的金融界新贵的身份?” 邵清波长出一口气,“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纪云瑶,充满了战斗力,好像一只时刻准备去战斗的公鸡,而不是少女怀春似的,成天臊眉耷眼的样子。” 老纪看到云瑶似乎被激起了斗志,也感到心中安慰。老两口对邵清波千恩万谢,恨不得摆上一大桌宴席来感谢邵家公子的激将法。 过了一个多礼拜,云瑶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并开始上班了。 九月初三那一天,天一跟云瑶提议,“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那一天是丰都大帝的诞辰。据说那一天,他会亲临九华山,超度有缘人的亡灵。如果你实在放不下,不如去祷告几句 ,让小炎早登极乐。” 云瑶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行吧,你订机票和酒店吧。对了,邵清波的父亲也去世不久,不如叫他一起吧。” 于是,才有了二人在九华山共游,才有了邵清波的当众求婚。 邵清波对云瑶说,“我没什么本事,一个纨绔子弟,但是上天让我遇到了你。我知道,你最近很不开心,看到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我只希望我能从那个人的手里接过照顾你的那一棒,一直照顾你,直到终老。你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吗?” 云瑶愣在那里,耳边除了习习的微风的声音,剩下的就是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还有那大声的“嫁给他,嫁给他。” 她一脸茫然,“邵清波,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邵清波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无感,可是从你一个擒拿手把我放倒的时候,你就住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没有搬走。你在游艇上救我那一次,我就下定决心,要一直守在你身边,你的武力值爆表,是我心中的守护神,我现在想问一问守护神,你敢不敢守护这个弱男子?” 云瑶身后的天一和蒋老师面无表情,老纪倒是非常感动,他一直希望邵纪联姻,虽然老邵驾鹤,但是他希望两家年轻人在一起的心倒是没变。其实,老纪是存了私心的,虽然现在天堃没有了老邵,可小邵也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商人,如果云瑶跟小邵在一起,以后这天堃,没准儿就姓纪了。 骊珠悄悄地跟陆离说,“这个姑娘,明明喜欢慕云哥哥,这个凡人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陆离说,“这不是云瑶本尊,本尊跟帝君在一起呢,这是一个影子,不过里面那位,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个景象。” 骊珠大吃一惊,“啊,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陆离看着骊珠扑闪的双眼,他忽然觉得这个丫头可能知道的东西更多。 “怪不得帝君在云端面无表情呢。” 陆离听她这么一说,赶忙朝云端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帝君在那里站着。他不好施礼,就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跟骊珠说,“你什么时候看到帝君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可我没有看见云瑶啊,云瑶不是刚跟着帝君离开幽冥吗?”骊珠一番不解的样子。 陆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眼下这个情景,里面那位,估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他正在想要怎么办的时候,却没想到,云瑶爽快地答应了,邵清波已经为她戴上了戒指。 “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答应了?凭什么?”他想冲上去问一下,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来者正是夏慕云。 夏慕云摇摇头,“不必了,只要她安宁康泰即可,跟谁在一起,不重要了。” 陆离和骊珠双双瞪大眼睛,都没有再说什么,两人齐齐抬头时,却不见了帝君的身影。 拜谒天后 放下人世间不表,且说跟随帝君离开幽冥的云瑶。 她跟帝君一道离开了幽冥之后,墨麒麟平步青云,如闪电一般的速度,穿过了九重天,来到紫宸宫外,一路上她都面无表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呢?且听笔者细细道来。 人世间的“云瑶”恢复记忆之后,此时已经脱胎换骨的云瑶本尊自然就感知到了,伴随着灵戒的灵力,云瑶也记起来一些。她在碧瑶阁的台阶上呆坐了很久,雪落几次喊她,她都没有听见,也或者是懒得理会。 雪落吓坏了,赶紧去禀告了炎江凌。 炎江凌匆匆赶来,看到云瑶的眼神,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抓住她已经冰凉的双手,顾不得她的拒绝,直接丢在了碧瑶阁寝殿的床上。他扣住她的双手,吻上了她的唇,掠夺着,攻击着。 她拼命挣扎,闪躲,却还是抵不过他强有力的双臂,和泰山压顶的气势。于是,她不再躲闪,而是用力咬了他的唇。她本以为他会停下来,却没想到,鲜血浸入了自己的口中,他还依然故我。 在这样一段感情里,他隐忍得太久,久到忘记了自我,拼命地压抑,直到今日的爆发。他撕扯着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上烙下一个个吻痕,一串串深情。他因为木讷,在霓裳那一世,错过了霓裳的心动时刻。云瑶这一次,他也隐忍了很久,他心中念了无数次的女子,此刻就在他身下,他不允许她思念别的男子,她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云瑶眼中落泪,她心里也想着和他初识于幻境时内心的悸动,只是帝君木讷,凉薄,并不像夏慕云那样时时守护,她的心里才走进了夏慕云。她如果没有恢复记忆,此刻的她应该是甜蜜忘情的,可是她恢复了记忆,炎江凌的吻就如同火焰一样,让她浑身如烈火烤炙一般痛楚。 他的吻点点滴滴落在她光洁的身体上,木然的身体上,诚实的身体上,滚烫的身体上。从温润的唇,到凸起的下巴,到光滑的脖子~~省略三百个字吧,不适合发在这里~~~ 他看到了她的眉头紧锁,“很疼,是吗?” 他没有停下来,压抑了十多万年的玉树再也没有退却,而是直捣黄龙,成了云瑶脱胎换骨后的第一个男人。云瑶眼中含泪,任由炎江凌在她身上高歌猛进,完成一轮一轮的攻势,直到他匍匐下来,熄灭了冲锋的火焰。 他这才小心翼翼,帮云瑶整理好衣服,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你好好收拾一下,一会儿随我去一趟幽冥,夏慕云连任鬼帝,本座应该去祝贺一番。” 炎江凌离开后,雪落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拜见娘娘,恭喜娘娘。” 云瑶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落泪。 “娘娘,你知道吗?十几万年了,帝君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也是第一次这样忘情……”雪落说了很多话,云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雪落为云瑶穿上金丝织锦留仙裙,梳起高高的凌云髻,两边各插一支金镶玉双翼彩凤步摇,红色的莲花花钿镶于额头。此时镜中的人绝对是人中的绝色,一笑倾城的容颜。 她装饰好之后,就被雪落搀扶出来,看到了房门外的帝君,和刚刚被特赦出来的大司命。 接下来就是二人共赴夏慕云的连任大典,典礼上,她也没有去盯着夏慕云看,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夏慕云了,或者说,跟帝君那场□□之后,她觉得自己不再适合爱他了。典礼全程,她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更不用说笑容了。 典礼持续的时间很长,她在那里坐着,腿都僵住了,走得时候还是炎江凌扶着她出来的。在回九重天的路上,她脸庞潸然,说不出来的心酸。 炎江凌并没有带她去含元殿,而是回了紫宸宫,此时在紫宸宫的正殿,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正等在那里。 “你来了?”帝君看到背向他们的那个女子,打了一声招呼。 看到帝君进来之后,那女子缓慢转身,雍容华贵,好似盛开的牡丹。女子跟帝君施礼,“玉清见过帝君,这位就是云瑶姑娘吧。” 云瑶依旧面无表情,不给帝君一点面子,也没有给眼前这位一个笑脸。 炎江凌转而对那女子说,“玉清元君,本座唤你来,是有一事相求……”炎江凌似乎很难说出口,表情有些微妙。 那女子忙说,“帝君不必介怀,天帝已经与我言明,如今女青不在我身边,我也是觉得膝下冷清,有云瑶姑娘陪伴在侧,必会多出许多欢愉。” 原来,这就是女青的生母,天界的天后,当年太微与女魃的母亲你侬我侬,却被她生生拆散,上位做了天后。女魃的母亲虽是尧帝之女,也抵不过天帝薄情寡义。女魃出生之后,因为人间赤地千里,天帝不顾女魃母亲的苦苦哀求,还是将她压到了扬子江底。女魃的母亲不久郁郁而终,魂归无妄海。这期间,少不了玉清的手段和心机,不过事情过去多年,又是太微的家事,也轮不到别人置喙。 她听天帝说起,帝君想要迎娶一个刚刚脱胎换骨的凡人女子为妻,但是为了门当户对,需要拔高女子的身份,就让天后认这个女子为医女。天后当然知道,这个女子“从中作梗”,才使得女青断了与鬼帝的缘分,并且惹下滔天祸事,被罚去了地狱之门遭受火刑。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可是在帝君这里,她又不敢反驳,只能装出笑脸,来逢迎帝君的意思。 帝君听到玉清说让云瑶在膝下那句,马上摇摇头,“玉清元君,你误会了本座的意思,本座只是让她拜在你膝下。她还是住在碧瑶阁,大婚之后入住紫宸宫,跟你只是名义上的母女。拜礼之后,她就是天帝座下的瑶玉元君了。” 天后闻言,有些惊诧,她认识帝君也有几万年了,从未见帝君如此心性,竟然为了一个凡人女子,费神劳心。不过,她看到帝君那副不容置疑的微表情,也就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柔声细语地说,“帝君的意思,小神明白了。今日巳时一刻是吉时,正好是人间的九月重阳,只是已经过去了。下一个吉时……” 她还没有卜算出来,帝君开口了,“本座三日之后将会与她大婚,紫宸宫今日就开始着手布置,喜帖请柬将会在今日午时之前发出。希望玉清元君不要耽搁了时辰,本座是炎阳正神,在本座看来,没有凶时,你自安排去吧。” 炎江凌出去之后,紫宸宫的正殿就剩下云瑶与玉清两个人。 还没等玉清说话,云瑶就直接说话了,“我知道,你是女青的母亲,你恨我入骨,我之前没见过你,对于她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后悔,不过惩罚是帝君的惩罚,我只是凡人。” 云瑶还没等玉清接茬,继续说道,“帝君不是说三日之后大婚吗?你想不想把我赶到凡间去?如果想的话,三日之后,你找个机会,把我丢下南天门,你也算是替你女儿报仇了。” 玉清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凡人心思,在这天界,我的确可以只手遮天,但是在帝君面前不行。我不知道你跟帝君有什么龃龉,今天我应承了帝君的意思,我就得履约到底。不用举行什么仪式,这眉心一点,你就是瑶玉元君了。不过……” “不过什么?”云瑶看她似乎有别的话说。 “大婚之时,十方诸神肯定会来观礼,我会在众人饮用的的酒水中放入落魄散,到时候……”她凑到云瑶耳边轻轻低语几句,云瑶大惊,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很快恢复了正常。 帝君大婚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翔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如此珍馐美馔为哪般?但见前方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原来是紫宸宫有大喜事,只见那紫宸宫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一殿殿柱列九头神鸟。紫宸宫坐落在这三十三重宫殿之上的上清境,虽不及南天门和凌霄殿金碧辉煌,却也是十分巍峨壮丽的殿宇。 只见那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九重天诸神纷纷表进丹墀;天鼓鸣时,十方天地万圣参帝君。 如今这紫宸宫,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帝君的居所,并没有恶狠狠掌朝的天将,也没有气昂昂护驾的仙卿。有的是道骨仙风的仙童和浩然天地间的正气。 大殿两旁的人朝拜着少阳帝君,只见他缁衪纁裳,白绢单衣贴身,纁色为韠。头戴炎阳烈焰金冠,冠上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发光,映衬着他绝美的容貌,冷峻的面孔。那身玄色衣服下是这十方天地的主人,他此刻目光如雪,冷冷的看着两厢参拜的神灵。 几个时辰之后,他要与天后的义女结为夫妻,并且永生永世生活在一起。他只是想要娶她进门,让她做自己女人,让她生活在这上清境内,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殿下诸神之首,是一位身着紫袍的俊朗男子,也是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的一位。只见他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皑如山上千堆雪,皎如玉树临风前。见过他的神,都纷纷惊叹,“此君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有人公然称赞,说他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这是何许人也?怎么在帝君大婚之日,夺了帝君的风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天鬼帝夏慕云。 坐在桌前他,心里并不好受,将要与帝君大人结为连理的女子,是他的前世有缘人,只是帝君姻缘在斯,他不好夺爱。但是他也曾说过,如若帝君让这女子受到一点委屈,他将会夺了她去,养在幽冥界,生生世世做他的冥后。 诸神归位之后,张天师宣布吉时已到,迎接瑶玉元君进殿。可是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来迟了,帝君大婚,竟然不请我这个故人,当真不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姑娘在一众仙娥的簇拥下,款款踏入紫宸宫的大门。这姑娘不似其他高阶天神那般道骨仙风,衣袂飘飘。只见她身上彩绣辉煌,恍若流风回雪:云髻峨峨高耸,修眉联娟如远山;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窄襟流仙裙,外罩五彩刻丝凤凰羽线长袍,下罩翡翠撒花曳地鎏金罗裙。这姿容,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气度比秋菊更荣曜,尤胜于春松更华茂。 殿上的人都惊呆了,夏慕云首先站起身,从桌案后面边向前走边招呼着,“这气若幽兰,华容婀娜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常曦,今日怎么有兴致来这紫宸宫赏景呢?” 那常曦的侍女帮她去掉身上的袍子,衣裙上镶嵌的珍珠闪烁着,光彩夺目,让这姑娘更加耀眼,华贵,她轻启朱唇,皓齿晶莹,声音更像是芙蓉泣露一般,“还没恭喜你连任鬼帝呢,有没有什么新鲜有趣儿的故事呀,讲给我听听呗。” 常曦拉住了夏慕云的手,仿佛这大殿上没有其他人一般,“你说,今天这样的阵仗,为什么十洲的老神仙们都来了,就不请我呢?” 夏慕云陪着笑,“你来了,岂不是夺了瑶玉元君的颜色?”他超宓儿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看看帝君那已经有些不悦的脸色。 这常曦是何许人也?为何如此惊艳绝尘,却又对堂堂的少阳帝君无半点敬意? 她就是月光女神,与炎江凌一阴一阳。她与上古神女曦和同为尧帝的女儿,后者嫁给太微,前者思慕炎江凌。炎江凌的权杖上那枚蓝色月光宝石,便是常曦所赠。常曦跟炎江凌,故事的梗概接近女青和夏慕云,无非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并且诅咒炎江凌,如果他靠近哪个女子,哪个女子就会魂飞魄散,无论是九天神祗还是妖邪鬼魅。她也是个痴儿,并没有诅咒帝君,因为她不愿她爱的人受到伤害。 这段感情,知晓的人不多,在场的诸位仙圣,除非那资历非常老的,才有所耳闻。很多人甚至以为,《十方纪》中记载的宓儿与帝君的无解之缘才是正解。常曦避世月宫十多万年,都不曾踏出一步。也是在一次偶然的际遇,夏慕云误入月宫,两人结识,引为知己。几千年来,夏慕云常去月宫探望,二人时常把酒言欢,吟风弄月。夏慕云常呼常曦前辈,她不爱听,她常说,“别看本君岁月较长,但是内心却是小仙女。” 也的确,她在月宫居住多年,除了创建太阴历之外,再无别的惊天动地之举,虽然她和女娲等人并称创世之神,但是依旧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月宫终日清冷,她就与月兔为伴,她很少去打听十方天地的事情,只是炎江凌的消息,她的仙娥常常会禀报给她听。比如,帝君降了相繇,帝君封了一个妖神当幽冥主神,帝君割裂了犼君的魂魄,等等等等。她有一面太阴镜,她采撷了炎江凌的一缕仙气存在镜子里,这样她就能通过这个镜子去看炎江凌的行踪了。 这十几万年来,炎江凌从不接近女色,让她也有一丝慰藉,“虽然我得不到你,但是别人也一样不能靠近你,或许这一点可以弥补我的缺憾吧。”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短短的几个月间,她心心念念的少阳帝君竟然红鸾星动,爱上了一个据说资质平平的凡人女子,并且给她脱胎换骨,植入仙气,摇身一变成了玉清天后的义女。这个消息让宓儿震惊不已,她盛装来到紫宸宫,想要目睹一下这个凡人的风姿,她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勾了炎江凌的魂儿去。 炎江凌对待常曦并不热情,他只是点头示意,让她快速入座。夏慕云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吉时到了,一会你就看见帝君的新婚妻子了,听说那是一位妙人呢。” 常曦有点气呼呼的,咬着银牙,“能有多妙?我倒是要看看,难不成是三头六臂?” 夏慕云噗嗤笑了,“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三头六臂,你就在这儿瞧着吧。” 灰飞烟灭 少顷,九天玄乐齐鸣,黄钟大吕共振,紫宸宫几万年来不曾如此热闹过,上一回这样热闹,还是大破犼君那一次呢。虽然不少人在鬼帝的连任大典匆匆见过一面,可现在大家都望着殿门口的方向,期待着一睹那个能够迷倒帝君大人的女子的真容。 前面有八位仙娥引路,各自手提莲花鎏金彩灯,鱼贯而入,然后迅速排在两边。身后又是四位身着金铠甲的仙使,手持节仗,分列两旁。最后,才见一位丁香衫侍女搀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进殿。只见那女子顶着高高的穿云髻,一头黑发如云,两边各插一支九颗珍珠穿金线凤凰步摇;紫金九凤冠傲然于头顶,九颗珍珠镶嵌在九凤冠上,亮丽夺目。 夏慕云一直盯着她,她的容貌没变,红唇雪肌,参天峨眉下,一双眼睛却黯然无神。尽管她穿着茜紫红色襦裙,玄色纯衣纁袡礼服,上锈金色凤凰一只,三米三的爵弁。如此奢华隆重的衣服下掩盖的,却只是一副空了心的皮囊。夏慕云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为何如此黯然神伤?在这样的泼天的喜庆气氛里,作为新婚妻子的她却毫无喜色。见此情形,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欣慰,“你到底是不爱他。” 炎江凌看了一眼大司命,传音给他,“少尘,她今天不应该是在这幅样子。” 大司命点点头,花语失魂咒开始慢慢念动,伴随着花童洒下来的朵朵鲜花传入了云瑶的耳朵里,脑海里。 常曦看到姬少尘的动作,立刻明白了,不禁冷笑一声,“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 她转过头想跟夏慕云低语几句,却发现夏慕云的眼神呆痴,那眼神,恨不得要融化那瑶玉元君。她不禁拍了一下他,“你想不想带她走?” 夏慕云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一句,“她本应是我的妻子。” 常曦嘴角邪魅一笑,“本君愿意帮你,看在你这么多年陪我饮酒作乐的份儿上。” 夏慕云举起眼前的一杯瑶台醉,一饮而尽,不禁苦笑,“你能有什么办法?你还不是一样,敌不过帝君的权杖。” 常曦冷笑一声,“你尽管把那女子拉走,权杖的事情,我来帮你,管教他没有办法追赶你就是了。” “可我逃不过帝君的手掌心啊,这样的地方,我还没跑出二里地,就被抓回来了。还有幽冥界,也会因为我这一举受到牵扯,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连累幽冥诸神。” “你是想要权力,还是想要美人?”常曦的眼睛眨了眨,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我……”夏慕云有些为难,论感情,他舍不下幽冥的诸神,还有无辜的生灵;论义,他不是放不下儿女情长的人,本来说好了只是守护;论法,他夺帝君之妻,是大不敬,是有悖上下之礼。 此时炎江凌还是难以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他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看着朝他款款走来的女子。这女子眼波流转,眉目含春,深情想往地踏进和他共赴大婚的紫宸宫。 夏慕云看到云瑶眼中的深情,他自以为无所谓,却发现胸口一阵阵疼痛,身体里那个影子也在嘲笑他。他面前的酒杯里,盛着万年的瑶台醉,他看到那琥珀一般光亮的酒水里,有云瑶的笑脸。他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做了很多,唯一错过的就是在风水阵里,因为自己法力损耗严重,被帝君救走了。 突然,他站起身,拦住了新人的脚步,他转头对帝君说,“帝君大人,小神此来恭贺帝君大婚,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盘螭七宝璎珞是昆仑山七宝所铸造,乃世之珍品。我看帝君妇衣着华贵,只是颈间似乎少了风景。小神愿将七宝璎珞赠予帝君妇,为帝君与帝君妇大婚锦上添花。” 炎江凌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当着诸神的面,也不好驳了堂堂九天鬼帝的面子,只好答应。于是夏慕云亲自为云瑶戴上了那七宝璎珞,他心中默念,“它是属于你的,谁都不能剥夺这个璎珞在你身上的权力。”他刻意看了一下云瑶的手指,那戒指还在,里面却没有了血螭。 云瑶浅浅一笑,微微欠身,感谢这位神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夏慕云竟愣住了片刻。他微微一笑,退到了常曦身边。 他看着她一步步踏上紫宸宫台阶,无忧履一步步接近自己,他的嘴角上扬。她笑靥盈盈,低眉含情。婚礼上,请来了十方天地的主人,三岛十洲的仙人,各路圣人。大家都想观瞻这样一场万年以来不曾有过的盛大喜事。 常曦对夏慕云说,“我不管你想要谁,我想要炎江凌!”言罢,她飞身挡在了帝君的面前,拦住了云瑶。 炎江凌显然不悦,“常曦,不要胡闹,这是本座的大婚典礼。” 常曦并不看炎江凌,而知转头问云瑶,她的眼神流转之时,已经破除了刚才姬少尘的失魂咒,“这位姑娘,你告诉我,你心悦炎氏江凌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吃瓜群众的态度,在那里静静看戏。神仙打架,还是帝君的大婚,两女争一夫,不要太精彩。 云瑶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谁?与你何干?” 常曦冷笑一声,“与我何干?我告诉你,我曾经对炎江凌下过神谕,如果他钟情哪个女子,哪个女子就会灰飞烟灭,无论是九天神祗,还是妖魔鬼怪。他既然不顾你的生死,你嫁给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云瑶嘴角一抹不屑的笑容,“灰飞烟灭也不错,至少不会痛苦。” “炎江凌是我的准夫君,我不会让你嫁给她,这身嫁衣,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常曦出手,就要剥去云瑶的华服,却被炎江凌抓住了手臂。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低声对常曦说,“够了,常曦,我知道你心中不悦,但是瑶玉元君,今天我必须娶。你如果再敢多事,别怪我不念当年的情分。” 常曦回头看着炎江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好,既然你说道情分,那么我就与你说一说情分。” 她走到台阶下,对着天尊,无山,老君,还有诸位神灵说,“这位帝君,我当年钟情于他,并且将月光石镶嵌在她的权杖之上,他拒绝了我的情意,月光石倒是收得坦然。他口口声声跟我说,不近女色,没有红鸾心动,可是今日,他却在这里,跟一个凡人喜结连理,大家帮我评评理,炎江凌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她拉住圣母的手,“圣母娘娘,您是这十方天地最尊贵的神祗,我敬您如自己的母亲一般,您给我评评理。” 圣母被这样一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本来盛大庄重的婚礼,因为常曦的到来,而变成了一出闹剧,炎江凌变得非常不悦。在常曦口中,他变成了始乱终弃的伪君子,只是因为月光宝石的威力才靠近常曦的。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压低声音跟常曦说,“常曦,今日本座大婚,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不是想嫁给本座吗?好啊,嫁衣披上,一起来吧。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今有瑶玉常曦同嫁帝君,也不失为十方天地一桩美谈。” 炎江凌大手一挥,常曦身上已经穿好了跟云瑶一样的嫁衣,一样的九凤冠,一样的双凤步摇,连仪仗都是一模一样的。 帝君这一波操作让常曦目瞪口呆,夏慕云端在手里的酒杯也掉在了桌上。在场的诸位仙人表现也各不相同,一片哗然。有的人羡慕帝君的齐人之福,有的人惊愕帝君的做法不合礼法,更有人说帝君福泽深厚,娶这两个根本不算什么。 常曦做梦都想成为炎江凌的妻子,如今他真的为她披上嫁衣了,她却没有那么开心了。她知道,炎江凌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颜面,息事宁人,并非是真心爱慕。眼前这个装束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才是帝君的挚爱。不过那又如何,她爱他,能永远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了。 大婚典礼又开始继续,只是新娘变成了两位。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典礼会照常进行时,云瑶却倒在了地上,她的身子化成了片片花瓣,消散在紫宸宫中。炎江凌还没来得跑到云瑶身边,她的身子已经变成了满地的花瓣,这让炎江凌和常曦以及夏慕云都大吃一惊。 夏慕云脱口而出,“这就是月神的神谕,灰飞烟灭。”他祭出一只乾坤袋,将那些花瓣小心地收藏起来。 他对炎江凌说,“帝君,我跟您说过,只要您再让她受苦,我会毫不犹豫夺走她。现在您不是让她受苦,而是让她灰飞烟灭了,您的大婚,恕我不能参加了。”说罢带着乾坤袋直接离开了紫宸宫。 常曦也惊愕不已,“我是不希望有人在你身边,享受你的爱慕之意,可我没有想到,那诅咒会在她身上生效。” 炎江凌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笑容也有点狰狞,他伸手扼住常曦的脖子,“这下,你满意了?你不是想成为本座的妻子吗?好,本座就给你这个名分,滚回你的月宫,本座再也不想见到你。”炎江凌将权杖祭出,“还有这月光宝石,你也一并带走吧!” 他转头对着大殿上的宾客大吼,“叫散吧,都滚出紫宸宫!” 众人看到婚礼因为新娘的缺席变得一团混乱,帝君更是怒发冲冠,便纷纷散开,退出了紫宸大殿。 错爱一场 紫宸阁里的客人都散了,常曦也带着她的月光宝石离开了,偌大的紫宸宫,就只剩下了帝君和张天师。 炎江凌从桌子上拿起一壶瑶台醉,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仰起头猛地灌了一大口。张天师从未见过帝君如此模样,消沉,低迷,仿佛脆弱到不堪一击。如果一开始就抵死不信这姻缘之说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将信将疑,还带着路牌去了那三生石。张天师看到帝君这个样子,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就是帝君的系铃人。 张天师从袖口掏出一个路牌,坐在了帝君身边。 “帝君,这路牌上的字,全都没了,也就是说,您和这个女子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炎江凌接过来路牌,他没有自称本座,而是以我相称,“我本以为,我就是天煞孤星,可是你却偏偏给我带了这个人。我守护过她,我守护过的,你知道的,我只是一直没有动情。这一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带她进了幻境,然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可我却没有走进她的心。”他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我已经忘了常曦,我们要想到她会来,我更没有想到,她那个神谕,真的就应验了。” 张天师长叹一声,“常曦爱慕了您十几万年了,您却避而不见……” 炎江凌打断了他的话,“常曦爱慕我,我何尝不知,我只是一心修行,心念开坛布道,不喜□□之事。还真是可笑,我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红鸾星动,我会跟一个凡人女子大婚。常曦的诅咒,我一直当个笑话来听的,却忽略了她创世神祗的身份。就在刚才,我还以为那是不可能的,结果,云瑶却真的灰飞烟灭了。我可是这十方天地的主宰之神,却连一个神谕都不能破解,保护不了我心爱的女人。” 张天师摇摇头,“帝君,常曦与女娲娘娘和伏羲大帝一样,是创世之神,神谕自然无法破解。容小神多一句嘴,您是真的心悦那个女子,还是因为鬼帝跟那女子百般缱绻,您生了妒意?” 炎江凌放下酒壶,无奈一笑,“情爱之事,如果能说得清,道得明,也就不需要那三生石了。我不知是被那顽石迷惑了心智,还是真的心动,我就是陷进去了。现在缘分已尽,那女子灰飞烟灭,你说我这是孽缘吗?” 张天师继续摇头,“小神给帝君讲一个故事吧。相传有一个女子,她的名字怎么都不能刻在那三生石上。可是女子不信邪,她带了十方天地最锋利的刀斧,可是名字刚刻上去,字迹随即就消失了。于是她站在忘川边上,化成一块枯骨。很多经过忘川的人,都不予理会这一具枯骨。有一个人经过那枯骨时,为枯骨盖上一件衣裳,匆匆赶去了忘忧阁;过了很久,又来一个人,他也看到那枯骨,和已经风化了的衣服,于是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包着那枯骨,一并带去了忘忧阁,踏上了轮回路。” 炎江凌变得面无表情,“这是鬼帝的失职,怎么能允许忘川边上有枯骨而不自知?巡视忘川的冥司,也要一并受罚,有人肆意破坏那顽石,也是不可饶恕。哎,不对,怎么会有生人到忘川边上?那些能在忘川的,都是没有生命的魂魄呀,怎么会有枯骨?” 张天师轻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帝君,小神给您讲这个故事,是想跟您说,当初您带着这路牌到忘川边上,随手把它丢在忘川边上,而慕云哥哥则是把路牌捡起来,带走了。这就是您和鬼帝的不同之处,这也是小神想通过这个故事传达给帝君的意思。” 炎江凌的眼睛有些茫然,不过那神态,似乎恢复了帝君的威仪,“你就是想说,本座跟她虽然只是有这么个姻缘的名头,但是却不会坐实;而夏慕云,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张天师点点头,“帝君明鉴,小神正是这个意思。” 炎江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竟然有些凄怆,“道陵误我!” 张天师也有些遗憾,“如今,那姑娘灰飞烟灭,不知道还有没有聚魂的可能,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炎江凌闻言,低下了头,“是本座害了她,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本座宁愿她跟夏慕云在一起,而不是横刀夺爱,强留她在本座身边。如今,她灰飞烟灭,本座会日日去地藏王那里,为她念一卷往生咒语,希望她可能有灵气聚集,做她最原本的样子。” 张天师宽慰道,“帝君不必伤神,事已至此,您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炎江凌长叹一声,“本座负了两个女子,常曦情痴至此,本座相信她没有伤害云瑶的意思。至于云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天师看到帝君如此情状,心知他可能需要自己冷静思考一下。帝君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这十方天地十几万年的主神,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女子伤神呢? 是啊,张天师的想法是对的。炎江凌的确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肩上扛着十方天地的康泰和乐,有这么一时的发泄,也就够了。十方天地的诸神都看到了刚才的闹剧,眼下,消除影响才是当务之急。 “天师,你却退下吧,本座需要处理一些要务,消除刚才闹剧的影响。”炎江凌面色恢复了冷峻。 张天师恭敬退下,离开了紫宸宫。 炎江凌手中出现一株失魂草,这是失魂咒最好的驱动药引。他口中默念咒语,只在紫宸宫留下了他与常曦大婚的场景,而这场景,出现在了每一个来紫宸宫观礼的神仙圣人脑海里。从此以后,十方天地诸神只知道帝君迎娶了常曦作为妻子,而不知瑶玉元君这一回事。 其实,失魂咒的威力很大,每次炎江凌在云瑶身上施法,也就是用了不到一成。他也希望这个女子是真心心仪自己,而不是用了法术之后,才被驱使着爱慕帝君。 他取出昆仑镜,将自己留存的一丝云瑶的气息投在镜面上,想看看云瑶是不是真的再无还魂可能,可是那面镜子毫无回应。 “到底是我害了她,还好她的影子还在人间活着,不会影响到她的今生今世。只是瑶玉元君,这缕魂魄,如何才能续上?” 他本来想去询问一下大司命,可是一想到他现在受过相繇泽,还是不去打扰他了。他原不想严惩大司命,可是知悉他也是一腔痴情为女魃,包括那春城的法阵,也是为了掩护妖王,让大家都以为,是大司命作祟。 炎江凌不再思索,而是脚踩祥云,飘飘悠悠去了自己修行的东华台。 神谕背后 夏慕云离开九重天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云瑶的公寓。他看到那个影子在公寓里面,过着云瑶本来的生活,不禁潸然泪下。 躺在云瑶的旁边,他怔怔看着她,“我不能你再入你的梦境了,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我只想好好守护你的影子。此时你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此以后,你一定要平安喜乐。” 他从早晨云瑶睁开眼睛开始,就开始看着她,虽然,那只是个影子。 云瑶并不是十分开心,听她的自言自语,仿佛是老纪在东海的新总部选得不是很满意。还说穆昀医生没有时间帮老纪参谋,让他感觉很郁闷,他想直接聘请穆昀医生做堪舆顾问时,穆昀却去国外做医疗援助了。 “本座说了要迎娶你做幽冥之后的,可是本座不能那样做,那会破坏你原来的人生轨迹。你属于这灿烂的阳光下,美丽的人世间。做一个鲜活的人,才是本座当初为你续命的初衷。” 云瑶洗漱,吃早餐,化妆,出门,夏慕云都一直跟随着。 在云瑶的办公室,他看到了天一,当然,天一也看到了他。 “夏神尊,您怎么?” 他轻嘘一声,把天一唤了出来,二人来到了江边。 他望着茫茫的江面,“我没事,就是来这里看看她,看到她人生平淡,岁月静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都三年多了,云瑶看上去状态很好,她跟那个邵清波定了婚,但是婚期还没定,一直也没有个准信儿。” “三年了?”夏慕云大吃一惊,“我竟忘了,紫宸宫内三日,人世间竟然是三年了。怪不得,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之色。” 天一微微一笑,“是啊,这里和幽冥时刻差不多,与九重天上,就不一样了。” “帝君可有来过?” 天一摇摇头,“没有,这里一切平静,也没有什么作祟的东西。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要是没有您和帝君,云瑶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好在她现在也不是什么纯阴命格,也没有人会找上她。” “是啊,都是我和帝君多事了。” 夏慕云自嘲一笑,“人间岁月漫长,帝君可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我来这里不是帝君的法旨,是我个人的打算。本来是那个影子的,可是影子被妖王给吃了,只能我自己来了。” “你这次来人世间,看上去表情凝重,可是发生了什么?”天一看出了夏慕云的异常,“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眼这个影子?” “还真是为了看她一眼。”夏慕云神色黯然,“本座不必瞒你,瑶妹的本尊,被常曦下了神谕,灰飞烟灭,十方神祗亲眼见证。” 天一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神谕?常曦是谁?” 夏慕云长叹一声,“就是月宫里面那位,当年爱慕帝君,可是帝君心若顽石。于是常曦立下诅咒,如帝君红鸾星动,心仪哪个女子,该女子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狠毒的预言?就跟那个小公主对你所做,如出一辙,只是为什么每次都是云瑶倒霉?”天一无奈摇头,“不过还好,人世间的云瑶只是个影子,希望不会有神祗再来找她的麻烦。” “是啊,”夏慕云取出那个乾坤袋,“现在云瑶就在这个乾坤袋那个里,只是变成了片片花瓣。” 天一打开乾坤袋,果然看到朵朵花瓣,“这是什么花瓣?灰飞烟灭怎么会有花瓣?” “这是琼霄花的花瓣。”夏慕云面无表情,“这也是常曦的诅咒。当时,常曦本人也被这场景吓到了,或许她本不想伤害谁,只是神谕已出,她也没有办法挽回。” “您真的相信神谕吗?若说有怨气作祟,我可以理解,怨气会伤人。可若说神祗随便说一句什么,就能毁掉世界,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夏慕云仿佛想起什么,“天一,你在人世间好好休养,本座去找一下郁垒。” 且说夏慕云收了云瑶的魂魄碎片,其实就是片片花瓣,放在乾坤袋中,回到幽冥。 夏慕云急匆匆唤来郁垒,满脸焦虑地问他“你看,这魂魄还有修复的可能性吗?” 郁垒接过来乾坤袋,放在掌心,去感知那魂魄是否存在,存在多少。片刻之后,郁垒摇摇头,“主子,这里面,没有魂魄,只是一些花瓣。” 夏慕云抓住郁垒的手,有些用力,“你确定吗?难道真的有灰飞烟灭这样的神谕?比这九幽冥兽还厉害?” 郁垒也抓住了夏慕云的手腕,“主子,郁垒修行尚浅,神谕的报应,属下真的不知。” 夏慕云松开手,眉头紧锁,“罢了,你先下去吧,本座想一个人待会儿。” 郁垒并没有退下的意思,“主子,这神谕来自何人?” 夏慕云瘫坐在纣绝阴大殿的台阶上,“常曦,就是住在月亮上那位。” 郁垒倒吸一口凉气,“她可是创世主神之一,怎么会下这样的恶毒诅咒?” 夏慕云苦笑着,“为何?为了帝君啊,就像当年女青为了本座。本座爱上瑶妹之后,那神谕应验,血池崩坏,血水逆流,冥河翻腾,差点毁了幽冥。女人有多爱你,就会有多恨你。只是可怜了瑶妹,血池翻腾,她献祭一腔热血;帝君大婚,她又赔上了一个灰飞烟灭。” 郁垒惊讶地问,“主子,您是说,这里面的花瓣,是云瑶姑娘的魂魄所化?” 夏慕云点点头,“真的只是一瞬间,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化作漫天飞花,在场的神仙圣人都惊呆了。帝君观之,雷霆震怒,听说,连天尊和圣母都被赶出了紫宸宫。” 郁垒也坐在大殿的地砖上,“女青公主的神谕,属下真的是吓坏了,但是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夏慕云躺在大殿上,面无表情,“能有什么可能?” “郁垒只是猜测,也不一定作数。”郁垒眼神闪烁,似有主意在心。 “你但说无妨。” “郁垒想说的是,有人利用神谕做文章,来瞒天过海,行祸事,诛人心。”陆离迈着步子,来到纣绝阴大殿。 看到陆离进来,郁垒慌忙要站起来,却被陆离制止了,“不必多礼。” 夏慕云坐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 陆离嘴角微笑,“让郁垒继续说下去吧,我在这儿一起听听。” 郁垒有点羞赧,“主司大人都已经想到了,郁垒不敢卖弄。” 陆离坐在夏慕云身边,斜倚在台阶上,“你说,我喝一杯酒,这瑶台醉还没有下肚,就被帝君赶了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两壶瑶台醉,一壶给了夏慕云,一壶留给自己。 两人碰了一下,各饮下一口,示意郁垒继续说下去。 郁垒为了就二位神尊,转过身来,“女青公主那次,郁垒偷偷去血池查验过,将臣在池底一直很安分,没有异动的迹象。知道后来,主子行禁术聚魂,血池和血瀑布被搅得天翻地覆,郁垒才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夏慕云听到这句,示意他先住口,随即为纣绝阴大殿布下了仙障,“你继续吧,确保这里不会漏出去一个字。” 郁垒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放在手心,乾坤袋发出惨淡的白光。“这里面的东西,是郁垒在血瀑布后面发现的。” “这是什么?”夏慕云和陆离不约而同地问,两个人同时坐了起来,放下了酒壶。 郁垒摇摇头,“小神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看上去好像佛骨舍利。” “那你怎么确定,就是这东西在作祟呢?”夏慕云接过来那个乾坤袋,想要打开一看究竟,陆离也凑了过来。 夏慕云打开那个乾坤袋,看到里面真的有一枚玉石碎片一样的东西,发出惨淡的白色光芒。 “你看这是什么,你比我活得年头久,见识得也多。”夏慕云放到陆离手里。 陆离仔细端详,“我是活得年头久,可是我没见过什么东西,因为什么东西都困不住我,我也从来不会去记谁,有什么法宝。” 夏慕云幽幽地说,“那是,当年犼君的风采,那可是所向披靡啊,十方天地没有谁能降得住你。”他看着那颗玉石碎片,“这也不像是帝君的东西,他除了那权杖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有毁天灭地的法力。” 陆离点点头头,“应该不是帝君的,他策划女青诅咒还可以理解,不过是为了让你犯戒;可这次,帝君是想娶云瑶的,断断不会在这件事上浪费心思。” 夏慕云首肯了陆离的想法,转头对郁垒说,“继续讲下去。” 郁垒接下来讲的东西,让两位神尊听得云里雾里。 话说郁垒在血池瀑布后面的山洞,看到了那发光的玉石碎片,便捡了起来。他端详了很久,看不出来端倪,这里平常放的都是镇压血池的灵石和符咒,从来没有这种东西。他推测这可能是什么人落在这里的。 他在那山洞继续查看,查看灵石上的灵符是否还在,是否完好无损。他仔细看了那覆盖在灵石上的灵符,那都是夏慕云亲自画就的,目的是为了镇压血瀑布的怨气,那灵符上巨大的血符让人心中倍感震慑。他仔细看那符咒,好像有被人挪动的痕迹,符咒的线条仿佛被篡改过。他不懂得撰写符文,夏慕云又被镇压在归墟,没有帝君的法旨,他也到不了那个地方,就只能暂时记下这个事情,等见到夏慕云再做打算。 夏慕云也忽然想起来,云瑶献祭血池的时候,有一双大手在血池上方毁坏镇压的符咒,只是当时陆离在纣绝阴做法,他在血池法力溃散,感知不到何人作祟。 他说,“二位神尊,小神从来不信,一句话就可以毁灭整个世界。就像主子,您是幽冥主神,您也没有说让谁去死,谁就马上死了,所以神谕,尤其是诅咒,那都是虚妄的东西。如果诅咒,神谕都好用,那还要这九幽地狱做什么?还要那相繇泽,雷神山,帝君的权杖,都没有必要存在,只要随便一句神谕好了。” 陆离点点头,“有意思,我也不信什么神谕,如果神谕好使,炎江凌也不必费尽心思,找来十方诸神围剿我了。” 夏慕云扶着台阶站了起来,“神谕这个事情,就是一个预言,卜算的结果,而不是信口开河。本座也曾经预言,九幽泉一直平静无波澜,不也被虫母,哦不,骊珠那丫头给搅和了一个天翻地覆吗?” 陆离一脸骄傲地站了起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和骊珠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我当初把十方天地搅得乌烟瘴气,而骊珠,把幽冥给闹得遍地狼藉。哎,夏慕云,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般配。” “陆离,你不要抢戏,眼下这个事情,你跟我去趟血池,看看里面的镇血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了血池边上,滚烫的瀑布水一泻而下,涛声震天,落入血池的水掀起血红的波浪。陆离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滴个天哪,慕云哥哥,我听说你曾在这里泡过百八十遍,你不怕被煮熟了啊?” 夏慕云冷笑一声,拉这陆离穿过了血瀑布,来到瀑布后面的山洞。他走到灵石前面,观察那镇血符的图案,“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了,这纹路明显不对。” 郁垒不懂符文,陆离也不大了解,两个人齐齐地望着夏慕云,等待着他告诉他们答案。 始作俑者 夏慕云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在那那灵石上面,他闭上眼睛,想要去感知这灵石上的痕迹和气息。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夏慕云把手拿了下来。 “怎么样?”陆离和郁垒怔怔地望着他。 夏慕云摇摇头,“灵石的记忆被抹去了,看来这个人的法力,不在帝君之下,还会失魂咒。” 陆离手扶下颌,“这十方天地,会失魂咒的,懂符文的,还法力高强的,除了帝君,还有谁?” 夏慕云拍了拍陆离的肩膀,“看来你真的是孤陋寡闻,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啊,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个老神仙有什么法宝,会什么绝技。”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陆离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夏慕云重新修补好镇血符,在四周看了看,他拿出郁垒收集的那枚碎片,轻轻靠近那镇血符,镇血符竟然黯淡下去;碎片远离之后,那血符又开始发光。 “也不尽然,郁垒收集的这枚碎片,就是线索啊,只要找到这碎片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的,问题不久迎刃而解了?” “这东西,看上去很不起眼儿,但是质地十分细腻温润,应该是什么远古的物件儿。”陆离把那东西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这看上去好像一块玉,但是仔细看,好像是石头,这像是哪里的石头呢?” “郁垒,你后来还有什么线索吗?”夏慕云拍了拍手,继续问郁垒。 郁垒刚要说话,一个绿衫女子闪身进了这间山洞。众人一看,原来是绿竹。 绿竹看到山洞里面的几个人,“主子,陆主司,郁垒,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夏慕云闪身向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绿竹,“你来这里干什么?” 绿竹微笑欠身,“主子,绿竹在您连任大典之后,抽空来过血池调查妖王的事情,发现这里有些异样。彼岸花虽然法力不济,可是血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妖王不属于幽冥,不可能迅速找到琉璃斛的,一定是什么人破坏了这里的结界。血池的镇血符在这血瀑布后面,奴就想来这里看看,奴看到这血符似乎被人动过。今天,奴本想着您在紫宸宫受到……于是,奴就像来这里探查一下。” 陆离扑哧一乐,“你家主子本来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喝了一壶瑶台醉,一醉解千愁了。” 夏慕云拍了一下陆离的胸口,“你不要在这里说法风凉话。” 绿竹说,“绿竹不相信神谕,帝君震慑四方天地,靠的是神谕吗?显然不是,而是他的雷霆雨露的恩泽,靠的是帝君无边的智慧……” 陆离听到这里,咳嗽了两声。 绿竹马上反应过来,“哦,还有像主子和陆主司这样的英明睿智又法力无边的主神的鼎力支持。” 夏慕云皱了一下眉头,“不要拍马屁,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绿竹走到那灵石后面,撤下一把青苔,“主子,陆主司,郁垒,你们看,这青苔上有一些涎液,奴见识少,不过看着这涎液是什么东西的?我看着不像是妖王的,也不像是大司命的,他们都修炼成人形,绝对不会用法身在这里出现,更不会留下涎液。” 三个人一起凑上来,陆离看到那上面的涎液,凑过去闻了闻,“好大的腥味儿,单纯凭着涎液能说明什么?这里阴暗潮湿,还有血瀑布这么好的掩护,有个爬虫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慕云接过那把苔藓,“这里可是血瀑布,这下方就是血池地狱,是阴气非常重的地方,除了冥虫神兽,这里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陆离一边咋舌,一边摇头,“慕云哥哥,寸草不生,那这些苔藓是怎么回事?” 夏慕云被如此一问,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 郁垒赶忙过来解围,“这里的确阴湿,滋生苔藓也是正常的,不过这苔藓上面有很大的怨气,陆主司可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一下,是不是能听到苔藓上的一些特别的声音。” 陆离接过来苔藓,闭上了眼睛,果然,他的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锐的声音,声音充满怨气,还非常嘈杂,极不友好,像是要撕裂他一般。这样深的怨气,让陆离有点慎得慌,他不禁松开了那苔藓。 夏慕云借助苔藓,不禁哂笑,“你们看看,这哪儿像黄泉冥海的主司,那里的怨气可不比这里少,你都吞了那血莲花,还怕这点儿怨气啊。” 陆离赶忙为自己打掩护,“吞那血莲花的时候,我还不是主神,我还很大无畏,就算是吞了帝君那个权杖,我都不在乎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可是心存敬畏的,这些无辜的怨灵就在我的手上,我心有不忍啊。” 夏慕云白了他一眼,“本座也是妖兽出身,这涎液闻起来腥臭无比,倒像是法力不高的样子,或者说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不过,这样的小妖兽是根本进不来血池,光这里的符咒就足以让它无法动身了,更谈不上去篡改这符咒了。” “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妖兽抵抗不住符咒的威力,现出了原形,然后挣扎间,不经意破坏了符咒?”陆离来到那灵石身后后面,想看看周围也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郁垒抛出一颗夜明珠,照得山洞如同白昼一般,几个人都来到灵石后面。 夏慕云看那苔藓的生长方向,“这里不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行过。” 陆离摇摇头,“公子啊公子,我看你是领导当久了,业务都生疏了,也不一定是爬虫类啊。我可是妖兽的鼻祖,让我来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妖兽吧。” 夏慕云挑挑眉,绿竹和郁垒去了山洞的另外一边,大家给陆离让开了一处空间。陆离看着那苔藓上的涎液,推测那妖兽可能这几天就来过,涎液还未干。陆离的法身犼君本尊有一个特别的本领,那就是根据妖兽的涎液尿液等,准确判断出事什么妖兽来过。 他看到空间足够大时,轻轻念动咒语,身后巨大的犼君法身显露出来,让在场的几个都瞪大了眼睛。只见犼君的法身酷似麒麟,还有一双巨大的翅膀,铜铃一样的眼睛,它张开血盆大口,有涎液从口中流出。 “郁垒,你看这陆主司,是不是很像咱们的辟邪神虫?”绿竹悄悄地跟郁垒说。 郁垒点点头,“是颇有些相似,但是陆主司看上去更加威风。” 犼君添了一下那苔藓上的涎液,摇晃着头颅,突然变了形状。只见一头金色的麒麟跃然而出,麒麟的鬃毛,尾巴和四条腿全部呈耀眼的紫色。 夏慕云冷笑一声,“咱们忙活这么久,居然忘了勾陈,他最擅长幻术,本座的连任大典和帝君的大婚,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他几次挑唆,帝君都没有重罚,害得本座还以为他专心思过了呢,” 陆离收了法身,恢复了那翩翩妙公子的模样,“我也没想到,是这个家伙在作怪。” 夏慕云取出自己在血池边见到的鳞片,“勾陈一直就蠢蠢欲动,想去待本座,成为幽冥之主。几次挑唆不够,他把瑶妹送给妖王,多亏了你陆主司仗义相救;他又蛊惑大司命,害得大司命动了杀心,被帝君当场撞见;他还蛊惑过赢勾吧,要不那赢勾怎么会抓走瑶妹。” 陆离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扇子,他摇晃着扇子,“我有一个直觉。” 绿竹和郁垒也走了过来,众人望着陆离,只见他缓缓地说,“这个云瑶姑娘还没有灰飞烟灭,而是被勾陈藏在了什么地方。” 琼华问案 夏慕云点点头,“我也有这个直觉,可是什么地方可以躲过帝君的昆仑镜呢?” 郁垒此时来了一句,“小神一直听闻,天后娘娘的琼华宫位于瑶池西侧,金碧辉煌,星辰灿烂,那里是既不属于十方天地,也不属于上清境,属于化外之地,任何法宝在那里都不会发挥作用。” 陆离来了兴趣,“哦?还有这样的地方?怎么跟我那个冥海一样?” “可是,天后为何要窝藏云瑶?难道是为了女青?”夏慕云一边推理一边怀疑,“天后如果是为了女青,那就有点太不理智了。” 陆离呵呵一笑,“理智?你不是也号称十方天地最凉薄吗?不也是为了一个凡人女子,不惜跟帝君翻脸吗?与其咱们几个在这里东想西想,不如去琼华宫一探究竟。” 夏慕云点点头,“郁垒,绿竹,你们不要擅自行动,勾陈的事情,待本座回来再做打算。眼下,本座与陆主司先去琼华宫看一看。” 不过片刻功夫,夏慕云与陆离已经出现在了琼华宫外。 这琼华宫是天后玉清修炼的地方,仙云缭绕,灵力充沛。门庭看上去不似九霄宫那样金碧辉煌,却也有琉璃顶格,廊檐勾心斗角的精巧。二人无心观赏者琼华宫的清丽景致,隐身进去了这琼华宫内。 琼华宫内有一个巨大的天池,里面种满了金色莲花,但见雾气微醺中,金光闪闪,景致实在是美。二人进来后,那隐身咒便失去了法力,二人的真身都显露出来。 “看来,这琼华宫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你我这样的神祗进来,都会法力尽失,不知道帝君他老人家进来,会不会也是裸奔啊。” 夏慕云被陆离逗笑了,二人沿着廊檐继续往前走。 “原来是夏冥君与陆主司二位神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本宫失礼了。”天后玉清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二人赶忙转过头,却见天后玉清带着几位仙娥站在他们身后,看那身轻便的衣服,想必是来这里打算修炼了。 夏慕云脸上带着笑容,摇晃着手里的江山折扇“本座久闻这琼华宫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今日偏巧从紫宸宫赴宴归来,路过这里,打算观赏一下这里的景致。本座和陆主司这会儿还在四处寻呢,怎么不见玉清天后的身影呢。如今正主来了,算是本座与陆主司叨扰了。” 天后显然不信他们的说辞,她猜不出来二人为何来在此处。但是既然夏慕云如此说,她只好顺着夏慕云的话,继续说,“既如此,那本宫就带二位神尊逛一逛寒舍,都是一些机巧玩意儿,登不得大雅之堂。”她屏退了身边的仙娥,来到夏慕云和陆离前面,开始游逛这琼华宫。 “这琼华宫,是本宫还未成为天后之前居住的地方,也是本宫的母族为本宫修建的天池水宫。” 陆离与夏慕云都听过传说,这玉清本是水神玄冥的女儿,是这十方天地唯一的一条玉龙。当年与太微初见,二人一见钟情,结成了连理,而当时的天后是女魃的母亲曦和。曦和待玉清情同姐妹,并没有以天后的威势来欺压玉清。倒是玉清,一心想独占太微,自二人婚后,九霄殿开始多事。后来二人同时怀孕,曦和诞下女魃,玉清诞下女青。偏巧女魃降生时,十大金乌来贺,十方天地被炙烤殆极,赤地千里。于是英雄后裔射下九大金乌,曦和身为金乌之母,伤心欲绝。与此同时,有人进谗言,说女魃不详,给十方天地带来灾祸,必须严惩。而身为“姐妹”的玉清,非但不向天帝求情,还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坏话。后来女魃被罚到扬子江底修行,曦和被囚禁在遣云宫,不得前去探视。没多久,曦和魂归无妄海,玉清成了太微的天后。 陆离看到天池水宫正中央,有一处楼阁,远远看去,十分别致,“天后娘娘,这楼阁看上去不错,我等在这里没有法力,也不见有过去的桥梁,不能前去参观,实在是憾事一桩。” 玉清闻言,微微一笑,手中水袖一甩,一座云桥架在天池上面。夏慕云和陆离装作十分惊愕的样子,跟在天后身后,踩在了云桥上面。 “妙哉,这步步金莲,处处云水,真是修炼的好地方。本座的幽冥,也有这么几个大池子,一个是九幽泉,一个是万元归墟,一个是血池,都是惩戒罪人的地方,毫无景致可言啊。” 夏慕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天后的脸色,天后似乎不关心夏慕云说了什么,自顾炫耀自己的天池水宫。他与陆离对视一下,心知血池的事情,可能与天后并无干系。 很快,二人来到阁楼里,却发现那阁楼并无地面,阁楼像是悬浮在天池上,阁楼下方就是天池的水。 “这?”夏慕云心生疑惑。 天后心中不齿他们似乎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鄙夷的神色尽显无遗,“二位神尊有所不知,这个阁楼就是装饰,并无其他用处。二位神尊感兴趣,本宫才带二位神尊来此一观。” 陆离不信邪,偏偏要走下云桥,想去那阁楼一探究竟。他踩在水面上,并没有下沉,“本座倒是想在这天池中浸泡一下,却不想天池有灵,怕本座弄脏了这池水,你看,本座无法力傍身,却丝毫不能下沉呢。不信你们看,这鞋底都不曾弄湿呢。”他抬起脚底给夏慕云和天后看,二人都无奈地摇头。 陆离并不是故意要跳进天池,他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水声,风声,想感知一下,这里是否有其他人的气息。几秒之后,并无异样,陆离才跳上云桥。天后在前引路,陆离对夏慕云摇摇头。 这琼华宫实在太大,一路参观下来,已经过去了半日。一路游逛下来,夏慕云和陆离觉得索然无味,可是跟天后说过二人闲逛这里,也不好推辞。 二人最后来到琼华宫的最高处--一座仙山上面。但见怪石嶙峋,奇花异草,天后一边讲着这山的妙处,一边带着二人爬上了这山顶。 “这是九重天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可以看到三十六天宫,七十二宝殿,南至银河,北到弱水,尽收眼底。”天后骄傲的神色让二人撇撇嘴。 夏慕云登高远眺,果然可以看到天宫全貌,他们不禁望了望帝君的紫宸宫,那里不见紫气环绕,想必帝君已经离开了。 “二位神尊,这琼华宫算是逛完了,二位神尊说说吧,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天后一改刚才的傲娇神色,满脸狐疑地问二人。 夏慕云不打算隐瞒,“是这样,在瑶玉元君与帝君大婚之前,她见到的人是天后。本座不信常曦的神谕如此恶毒,只是这琼霄花,只有您的琼华宫才有,本座就带了陆主司前来探查。唐突到玉清元君,还请天后见谅。” 听到这句,天后脸色骤变,“怎么?夏冥君是说本宫对瑶玉元君做了手脚?冥君如此不记事?这琼霄花在这九重天上,随处可见啊。” 夏慕云面无表情,“还请天后明示。” 天后不屑回答这样的问题,“如果是本宫做手脚,被帝君查出来,恐怕本宫就不能好好在这天池修炼,怕是早就被送到相繇泽与大司命作伴了。” 天后转过身去,望着紫宸宫的方向,“女青当初愚蠢行事,被罚几百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十方诸神,谁还没有被惩戒过?本宫不会那么狭隘。那个瑶玉元君的确跟本宫说过,让本宫把她推下南天门,她可以求死,本宫可以报仇。可本宫严词拒绝了她,本宫犯不着因为一点琐事得罪帝君和鬼帝,更不会因此而毁了太微。” “瑶玉元君既一心求死,为何自己不去南天门?”陆离也看着紫宸宫的方向,“听说那日,帝君送来瑶玉元君就自行离去了。这里距离南天门不过片刻的脚程,为何元君要求助于你?” 天后并不解释,而是直接取出了自己的虚空镜,里面直接显露出当时的情景,“二位神尊自己看吧,本宫唯恐解释得多一字少一字。”镜中内容仿佛昨日重现,把云瑶当日拜谒天后的场景给照了出来,只是那段窃窃私语没有显露。 夏慕云看着那镜子,计上心头,“敢问天后娘娘,这镜子比昆仑镜如何?” “夏冥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镜子是本宫母族的法宝,雕虫小技怎么敢跟帝君的法宝相比?”天后收了镜子,脸上还是略显骄傲,“不过帝君的镜子只是知晓当下发生的事情,本宫的镜子是可以知过去卜未来的。” “帝君的镜子,施加了法术照样可以知晓过去未来,本座的灵光镜亦是如此。”夏慕云摇晃着手里的扇子,悠然说道。 天后冷冷一笑,“这虚空镜,是本宫的父亲所赠。这镜子曾伴随家父万年。当年,家父跟随昊天大帝一道出征,后在女娲补天之后,家父不幸殒命,身归混沌,这镜子就留给了本宫。” “那依着天后娘娘的意思,这镜子的存在,许多人并不知道,包括帝君。可是,您为什么把这个镜子给我们看呢?”陆离很是不解。 天后微微一笑,“也不怕告诉两位神尊,二位走出这琼华宫之后,自然不会记得这虚空镜,二位脑海中只会记得这天池水宫无限的美景。” 听完这句,夏慕云和陆离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后竟有如此法力。夏慕云手挥折扇,留了这天池水宫和这镜子的影像在那江山折扇里面,方便他出去以后回忆起来这一段。 撞破勾陈 二人拜别了天后,悻悻而出,离开了琼华宫。 “慕云哥哥,这琼华宫的确名不虚传,可是没有云瑶的痕迹。” 夏慕云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他摇摇头,“你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李准乖觉,你模仿不来的。本座总觉得,勾陈来过这里,只是一种直觉,并无根据。” 陆离嘴角邪魅一笑,“勾陈来这里做什么?一个是精灵城主,一个是天宫之后,难不成,他俩有一腿啊?” 夏慕云摇了一下扇子,二人隐去了仙身,“你不要信口开河……” 话音刚落不久,他们果然看到勾陈鬼鬼祟祟来到了琼华宫外,他并没有平日城主的打扮,而是穿着普通仙娥的衣服。 “没想到,勾陈这小子还好这口。”陆离一脸鄙夷,幻化成琼华宫的仙娥,挡住了勾陈的去路,“这位仙娥,你在那里当值?怎么敢擅闯我们娘娘的琼华宫。” 勾陈停下脚步,“你是何人?这琼华宫的仙娥都认识我,莫非你是新来的?” 陆离心中一慌,“啊,原来是城主大人,您这样打扮,奴竟不认得了,真是该死,您快请进,我们娘娘在老地方等您。” 勾陈左顾右盼,没有看到可疑的地方,推开门进去了。而陆离吹了一口气,一张追踪符贴在了勾陈的腰带上。 那勾陈进去之后,看到了正在天池中沐浴的天后,猴急地跳了进去。 “天哪,这勾陈还真是……”陆离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十分地不屑。 夏慕云也十分震惊,“我竟不知……” “要不要进去捉奸?”陆离有点急不可耐要撞破这丑闻。 “且听他们说什么。” 勾陈拥住天后,“玉清,我来迟了,我得知太微去了上清境去三尊商量事情,我才来到这里。” 玉清用手抵在他的唇边,“无妨。刚才九天鬼帝和陆离来这里了,他们佯装游览,其实是来查案,絮絮叨叨问了许多。他们竟然怀疑,是我掳走了那个凡人。” “说实话,看到那个凡人灰飞烟灭,我也下了一跳,真的有这样的神谕吗?” 玉清靠在勾陈肩头,“我也不甚清楚,我只是听说,创世之神用自己的血做诅咒,是真的会奏效的。” “创世之神?不就是上古四神吗?女娲娘娘避世,伏羲大帝转世,昊天大帝陨灭,犼君被割裂,难道?” 玉清的声音变得娇怯,二人似乎开始姌和,只听玉清略带娇喘,“我听闻,常曦创立了太阴历,也被伏羲大帝敕封为创世之神。所以常曦的诅咒,如果带着怨气,肯定会奏效的。” 二人忘情之时,勾陈的尾巴浮出了水面,玉清的尾巴也掀起一阵白浪,一紫一白,互相交缠在一起。 陆离捂住了耳朵,收了那追踪符,“难道,真的灰飞烟灭了?” 夏慕云闭上眼睛,“罢了,这里的声音玷污了天界的清白,本座无权干涉,但是决不允许这样苟合之事发生。” 言罢,夏慕云掷出灵光镜,在空中记录下二人苟合的画面,通过传送符,直接丢到了上清境太微的身边。 “走吧,等这边事发,也够勾陈招呼了,咱们去东华台看看帝君。” 且说二人来在东华台,看到帝君在那里冥神打坐,二人就没有按落云头。 “帝君似乎非常神伤,咱们还是别去打搅了。”陆离神情忧伤,“我在这东华台修炼了几万年,帝君上一次来此地打坐,还是你上任鬼帝之前,那时他刚知晓宓儿与那洛神的孽缘,却无法宣之于口。” 夏慕云点点头,“本座也略有耳闻,彼时,本座还真以为宓儿钟情的是帝君呢,却没想到,是一条小银蛇。只是造化弄人,大司命被帝君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了银龙,还与妖王感情甚笃。” “看来那姑娘,真的灰飞烟灭了,你预备怎么办?”陆离长叹一声,“要不,你去找找常曦,你跟她有些交情。” 夏慕云点点头,“也罢,你先回去吧,冥海那里离不开你,多谢你为我前后奔波。” 陆离邪魅一笑,“我懒得回去,我要看看琼华宫的那出好戏,咱们一手策划的,不看岂不是可惜了。” 夏慕云摇摇头,“也罢,你且随意,本座去了。” 九色鹿驼着夏慕云,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月宫。 才刚走到桂树下,他就听到了常曦的哭声,还有摔打东西的声音。几位仙娥跪在寝殿门口,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夏慕云到了之后,示意他们退下,自己闪身进入了月宫。 “常曦,不要哭了,为了帝君那个冷面冷心的,不值得。” 听到夏慕云的声音,常曦停止了摔打东西,而是扑到了夏慕云怀里,“你说说,你说说,我真的无心害那个凡人,你可以为我作证,如果我真想害她,我直接取了她性命便可,斗法,我也不在炎江凌之下。” 夏慕云拍了拍常曦的肩膀,“我知道,常曦,我听说你是创世之神,诅咒十分灵验。” 常曦从夏慕云怀里离开,“什么创世之神,什么神谕,我从来不信的。” “那你可知那姑娘的下落?我甚牵挂之。”夏慕云神情忧虑,眼中挂满了关切。 常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不相信我的一句话就会让一个大活人消失。我没有派爪牙缉拿,也没有出法术作祟,我就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如果我随便说一句话就有用,那么,我希望这十方天地赶紧崩坏,回到女娲补天之前。” 夏慕云无奈一笑,坐在一把椅子上,“说这些是没用的。” “我记得,那女孩灰飞烟灭的时候,化作了琼霄花花瓣,这十方天地,只有琼华宫有琼霄花,你去那里看过没?” 夏慕云点点头,“去过了,一无所获。” “琼霄花你带了吗?我看看。” 常曦接过来夏慕云的乾坤袋,打开看里面的花瓣,手掌拂过那花瓣,“这里面毫无灵力,应该不是那姑娘的身子。就算真的灰飞烟灭,也会在花瓣上留下蛛丝马迹。可是,这十方天地,谁人敢在他的紫宸殿瞒天过海呢?” “我怀疑过勾陈,可是勾陈没有那个法力,不过是绣花枕头。”夏慕云很是鄙夷勾陈的所作所为,现在提起来,感觉恶心至极。 “怎么可能?勾陈是上古之神,曾经跟昊天齐名,只是不得伏羲氏待见,才沦为一届精灵城主。而且……” “而且什么?”夏慕云顿觉这勾陈背后,似有不简单的故事。 “这勾陈与当今天后青梅竹马,被太微生生拆散,所以,天后才恨极了太微,并且间接害死了我姐姐曦和,还把我那刚在襁褓中的外甥女压在了扬子江底。” “这怎么和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当今天后虽然残忍,却也是可怜之人,我避世许久,加上姐姐临死之前千叮万嘱,不许我报仇,我才忍了下来。后来我看到女魃行事放浪,残忍至极,焉知不是跟她幼时的阴影有关。” “或许如此吧。”夏慕云竟然对妖王生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先不说她们,那个姑娘的事情,你可有怀疑过圣母娘娘?” 夏慕云站起身来,“你是说,母亲?” 常曦点点头,“他罚了人家的独子,永世不见天日,人家能咽下这口气吗?” “婚宴时,母亲也在,看神情似无不妥。”夏慕云开始在脑海里回忆当天母亲的反应,可是当时他的眼中只有云瑶,并不注意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 常曦很严肃地说,“圣母法力无边,与昊天并称皇天后土,如果她想做什么,以你我之力,都不能阻拦。炎江凌如果不是有那个权杖在,也是无力震慑圣母的。” “母亲要瑶妹做什么?”夏慕云很是不解。 “我只是猜测,她不愿公开与炎江凌抗衡,但又不甘心,抓走你的瑶妹,可以伤炎江凌的心,也是不错的。” 夏慕云转身就要走,却被常曦抓住了,“你这样去无济于事,我觉得如果真的是圣母抓走她,她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对质圣母 “常曦,你不要过分伤心,反正你现在有帝君妻的名号在,我相信不久之后,他就会接你去紫宸殿。”夏慕云抛下这句,急匆匆朝着瑶池的方向去了。 常曦叹息一声,“又是一个痴情的,说什么守护,守护到心坎里了。”她唤来了侍女仙娥,开始收拾被她摔得满地狼藉的寝殿。 常曦的猜测是对的,果然是圣母掳走了云瑶,并且趁乱离开了紫宸殿。她用锁魂咒锁住了云瑶的生魂,封印在五灵珠中,炎江凌的昆仑镜竟然也不能显现出她的行踪。 云瑶昏昏沉沉地睡着,她的游魂漫步在一处水晶屋子里面,隔着水晶墙,她看到外面云蒸霞蔚,仙鹤起舞,一片祥和的景象。她看到了炎江凌盛装迎娶她进紫宸殿的样子,满眼深情,眉梢嘴角都是期待的神色。他看不到她眼中有丝毫的深情,那双眼睛枯萎干涩,好像已经被风干的露珠一样。她的脸被厚厚的香粉遮住了,但是却看不出一点好气色,脸上全是呆滞,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华丽的僵尸。 这是刚才的情景,她记得,她突然好想被什么东西给锁了去,然后就感觉自己置身在水晶屋子里。前面一片光明,可是却没有出口可以触摸那光明。 须臾,她看到了一个紫衣紫袍的男子,头戴着东珠紫金冠,脸色灰暗,头发散乱,打坐在寒冰之上。她隔着一层水晶看着远处的他,他抬眼却看不到水晶墙这边的她。他看到有冰锥穿过那男子的胸口,鲜血洒在冰上,瞬间凝结,雪花飘落,盖住那鲜血,冰面上白茫茫一片。男子的头上落满了雪花,发丝在寒风中飘摇。他的身子已经与冰湖融为一体了。那男子竟是赠予自己璎珞的那位神尊。 云瑶把手放在那水晶上面,想去触摸一下那男子的面庞,那种感觉极为熟悉,似曾相识。那男子回头看着水晶的方向,嘴角微微一笑,“瑶妹,你还记得我吗?” 她一身华服,在那水晶屋子里醒来,“怎么回事?这是哪里?炎江凌呢?” 她所在的地方正是圣母居住的遣云宫,而这间水晶屋子,正是圣母的法宝五灵珠。这五灵珠乃是金、木、水、土五颗珠子结合圣母的愿力所铸成,在这珠子里,凡人不能活过三个时辰,神仙圣人勉强可以苟活三天。也因为这五灵珠的法力,灵戒受不住,离开了云瑶,回到了洛水之滨。 她看到自己能动能喊,判断自己不是在梦里,既然自己心如死灰了,又何惧在什么地方?于是她放下心中的求生欲望,脱掉那身喜服,躺在她醒来的床上。她看着那水晶穹顶,里面浮现出云瑶在人世间的样子。她不知道影子理论,她只是看到那个云瑶跟自己的父母欢声笑语,温暖和乐地生活着,通过他们的对话,她才知道,在人世间已经过去了四年。 “以前还不信,看来天上一天,真的是地球公转一圈啊。就算我这个时候回去,老纪和蒋老师恐怕也会被吓到吧?被炎江凌带到含元殿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属于那个世界了。” 水晶屋子外面,是一座雅致的殿宇,飞檐走壁,纱幔笼罩。殿宇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座巨大的炼丹炉,不知道丹炉有多少面,正对着她的是三面,每一面都有一只阴阳鱼。丹炉里面偶有热汽浮出,两位小童在为丹炉助火,手里轻轻挥着扇子。 她对于神话中的世界知之甚少,看那丹炉,她竟以为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呢。她虽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懒得欣赏外面的景致,她心中默默念着,“还好,没有跟炎江凌大婚,没有彼此更深地伤害。至于夏慕云,是我对你不住,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找到你。算了吧,找到你有何用?你是天神,我是凡人,本来就是不可能。你说过守护我,还是守护纪云瑶吧,我现在不是纪云瑶了,我是那个瑶玉元君。” 她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入眠,享受“安乐死”的时候,侧身的瞬间,她看到炎江凌来在这里。而出面迎接他的是一位雍容华丽的女子,她记得有一部古书中描写过这样的容貌,“著黄金褡孎,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天姿掩蔼,容颜绝世。”这应该就是无山圣母了吧,那个与昊天大帝并称皇天后土的女神仙。 她不懂得唇语,只是看着炎江凌从开始的彬彬有礼,到面露难色,再到压抑着的怒发冲冠,他似乎跟圣母起了争执,一番争论之后,圣母拂袖而去,他也悻悻离开了。 云瑶无心理会这些争执,她宁愿在这水晶房子里慢慢死去,也不愿意出去嫁给炎江凌。她望着水晶屋顶的仙鹤和祥云,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夏慕云在云瑶入睡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遣云宫。有仙娥禀报的时候,圣母已经知道他的来意了。 他恭敬地想圣母问安扣头,“儿子知晓母亲在紫宸殿受了惊吓,处理好幽冥的一些琐事之后,便赶来探望,不知母亲此时可好些了?” 圣母示意他起来,“云儿有心了,我还好。” “我在连任大典之后,见过后卿,他似乎性子和缓了不少。” 圣母长叹一声,“你就知道给我吃宽心丸,他的那个性子,到死都改不了。” 夏慕云赶忙宽慰,“母亲这是哪里话来?他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哪天帝君意识到这灵界少了后卿无法运转了,自然会让他风风光光出来的。” 圣母听到这句,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些,“云儿,你有所不知,刚才帝君来这里兴师问罪,他居然怀疑我掳走了那个瑶玉元君。我跟那女子无冤无仇,何苦来哉啊。” 夏慕云一愣,“儿子此番前来,也是为那女子,母亲知晓我跟那女子的渊源,我本来是想守护她这一身平安喜乐,却不想她骤然失踪。儿子久闻母亲的五灵珠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珍宝,可知人间五行,可知过去未来。儿子此来是想借此宝一用,希望可以找回那女子的下落,儿子的这点子心思,还望母亲成全。” 圣母心知云瑶就囚禁在五灵珠中,自然是不愿意出借,可是看到夏慕云似乎志在此珠,又不好拒绝,便佯装难色,“云儿,我实打实是要把这个珠子借给你的,可是实在不巧,我这几日抑郁成疾,就把那珠子放入腹中修炼,三日之后,我派仙娥亲自给你送到纣绝阴。” 夏慕云不好再说什么,他心知云瑶看那在此处,便想要试验一下。他默念璎珞的咒语时,只要那璎珞如果在距他十丈方圆的空间内,就会给他信号。这璎珞是昆仑至宝,任何法术都不足以约束这璎珞。于是他心中默念咒语,他感知到那璎珞就在这殿内,但是具体方位却是未知。 夏慕云站起身,朝着圣母施礼,“母亲,儿子有一件法宝,就是那盘螭七宝璎珞,只要儿子念动咒语,那璎珞就会给孩儿返回讯号。刚才儿子年动了咒语,那璎珞返回了讯号,它就在您这丹房之中。” 圣母以为夏慕云兵不厌诈,冷笑一声,“云儿这是什么意思?本座要一个凡人来做什么?你怎么和帝君一个口气?” 夏慕云举起手掌,掌心一个红色的七边形印记,闪闪发光,“母亲,您看,这是七宝璎珞的印记,它告诉儿子,这璎珞就在您这里。您知道的,昨日,我把这璎珞送给了瑶玉元君作为新婚贺礼……” 圣母脸色骤变,也站了起来,“鬼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实在逼迫本座?” 夏慕云听到圣母如此说,便是坐实了云瑶在这里的事情,他跪在地上,“母亲,儿子真心劝慰您,那个女孩子于我来说十分重要。您看帝君此刻去了东华台,焉知他不会折返回来问罪。他如果想调查什么,哪有调查不出结果的?今日您用神谕的幌子瞒天过海,那明日呢?放下帝君不说,儿子不愿做那失信之人,儿子要对那个女子信守承诺。您可知,我为了给她续命,损耗了自己三千年法力。”夏慕云说着,竟然低下了头,神色黯然。 “既然此女引得你与帝君不和,那么,她的确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今日本座便除掉他。”是天尊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冲冠一怒 看到天尊从殿外走进来,夏慕云赶紧跪倒在地迎接“恭迎师尊。” “你不必跪我,如今你连任鬼帝,接受万鬼朝贺,那可是威风凛凛啊,小老儿我,可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天尊一脸鄙夷的神色。 夏慕云不敢抬头,“师尊这是折煞徒儿了,您永远都是面燃的师尊,您开蒙徒儿的心智,教会徒儿做人的道理,徒儿没齿不忘。” 圣母看到天尊进来,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仙娥们都退出殿外伺候。“师兄,你这个徒儿不孝啊,为了一个凡人,竟然来我这里撒起泼来。” 天尊示意圣母不必再说下去,“我知道无山把那个女子抓来了,能够让你和帝君起了龃龉,想必不是善类,今日我除了她,还十方天地一个太平。” 夏慕云慌忙起身,“师尊,徒儿与这女子有前世许多渊源,请师尊听徒儿细细道来,然后再决定是否要除掉她。” 天尊爱徒心切,看到夏慕云如此说,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圣母坐在不远处。少顷,两盏茶奉在了二人身旁的方桌,仙娥悄悄地退下去了。 夏慕云就把灵戒追魂,彼岸花献祭,鬼帝许诺等前世的纠葛讲了一遍,他本希望天尊听了,可以同情这个女子的身世,却没想到,天尊更加愤怒了。 “既然是献祭过的彼岸花,已经十世轮回,你们就不应该再有瓜葛。你是幽冥鬼君,没有义务对一个凡人的事情如此上心。你要责怪,也只怪灵戒冥顽,不听你的指使。至于那个女子,本来阳寿已尽,你强行续命已是违反天意,为师还没有追究你逆天而行的罪责呢。三日前,本座才知道,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帝君妇,虽没有礼成,可是这十方天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帝君如今下了失魂咒,可怎么能保证那咒语对每一位在场的宾客都有效呢?” 天尊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徒儿,你修行不易,切莫为了儿女情长,做下一些英雄气短的事情。” 夏慕云并没有站起来,而是转过头,面向师尊和圣母跪着,“师尊,徒儿虽然盯着九天鬼帝的名头,可是‘信’字,徒儿还是十分珍视的。既然徒儿不能保佑那女子一世安稳,那么今生今世,徒儿愿意一辈子守护她,保她平安余生。” 天尊掐指一算,“你已经做到了,那个影子在人间不是好好的吗?你还要怎样?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要守护,也是帝君守护,怎么轮得到你?” 夏慕云郑重其事地说,“徒儿曾在伏羲大帝的神像前起誓,如果帝君让那女子伤心两次,徒儿就会与帝君争夺到底,那女子心悦徒儿胜过帝君。” 天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她能引得你与帝君反目,我如何能留她?既然帝君已经认为她灰飞烟灭,那么她也就没有再这十方天地存在的必要了。” 他转而对圣母点点头,“无山,你可以做法了,一炷香之内,让那个女子再无回天的可能。” 无山点头,双手开始运气,准备对火灵珠施法。 眼见无山圣母的天雷马上就要到达火灵珠,夏慕云慌忙起身,用江山折扇挡住了圣母的金色闪电,那江山折扇竟被金色闪电烧坏了一个角落。 “徒儿,你不要失了分寸,那扇子要是毁了,才是十方天地的劫难,不知道多少妖孽被锁在那扇子里。”天尊怒目而视,伸手收了夏慕云的扇子,“既然你不珍视此宝,本尊就收了它,还有那凤鸣琴,看你现在如此糊涂,想必这两样宝物你也不需要了,本尊一并收了。” 看到夏慕云失神瞬间,圣母再次祭出金色闪电。失去宝物的夏慕云挺身而出,想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那闪电,谁知那闪电穿胸而去,直直地逼向了五灵珠。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赭色闪电挡住了那金色闪电,两股电流交错在一起,烧毁了周围的幔帐。这赭色闪电的主人,正是匆匆赶来的炎江凌。 被穿胸的夏慕云跪倒在地,胸口被穿了一个洞,鲜血汩汩而出,他慌忙用手捂住,可是无济于事,依旧血流不止。圣母的天雷可是十方天地最厉害的法宝之一,可以毁天灭地,可以摧毁任何生灵的身魂。一般的神祗恐怕此刻已经灰飞烟灭了,夏慕云还能动弹,已属奇迹。看到自己的爱徒身受重伤,天尊心疼不已,携了夏慕云离开了遣云宫。 炎江凌眼神里面带着怒气,他努力压制却还是溢于言表,“无山,本座念你慈母心肠,上次白后卿的事情,没有追究你的教养不力的失职。如今,你掳走瑶玉元君,囚禁五灵珠内,又妄图使用天雷毁掉元君。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座望你回头是岸,否则这遣云宫,就是你一个人的九幽。” 炎江凌伸出一只手,将那五灵珠召唤到手里,他面色冷冷地说,“这五灵珠开启的咒语,你最好现在告知本座,否则,这天地间会少一件灵物。” 无山并没有收回天雷的打算,她也是冷冷一笑,“转世灵童,平日本座与你开坛讲道,瑶池宴饮,那都是念在本座是斗姆元君的化身,更是看了伏羲大帝几分薄面。你不会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帝君了吧?你不会当真以为本座畏惧了你那权杖吧?” 听到“转世灵童”这几个字,炎江凌的脸色有些难看,“无论是伏羲大帝本尊,还是转世灵童如斯,本座都恪守己任,维护十方天地的海晏河清。本座从未做过认可愧对师尊,有辱师门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即便本座德行有亏,也轮不到久不入世的圣母来置喙。” 无山口中轻轻念动咒语,那五灵珠便离了炎江凌的手,回到了圣母手上,“这五灵珠还算是认主,凭尔等修为,如何驾驭得了,更不用说毁掉它了。” 炎江凌收了法术,望着那颗五灵珠,“这五灵珠是天地间灵物,女魃拼尽毕生修为,也只练得一颗火灵珠;玄冥镇守弱水数万载,也只成就一颗水灵珠。而你,却能轻而易举独享五灵珠,的确是道法高深。可是你如此高深的道法,却倒行逆施,如果法宝有灵,也会以此为耻的。” 圣母并不愠怒,她也收了法术,“你看不见这珠子里的人,她没有什么修为抵挡五灵珠里锁闭的怨气和灵力,说不准,此刻她已经灰飞烟灭了。” “比起嫁于本座,她宁愿一心求死,万念俱灰的一个人,也顾不得你这珠子里的怨气和灵力了。”炎江凌自嘲一笑,“是本座有错在先。” 他对圣母说,“能不能劳烦你开启五灵珠的传送之门,哪怕只是让她听到声音,本座有几句话要对她说。” 圣母愣了一下,不是来兴师问罪吗?怎么突然放低了姿态? 他看到圣母的犹豫,继续诚恳地说,“本座刚才冲冠一怒为红颜,实属不该;你今日做法,本座不会不追究。只是无山,眼下这一桩,算本座求你了。” “帝君可真是会做戏,一会儿雷霆震怒,一会儿又低眉顺眼,本座实在不知道帝君有几副面孔。这五灵珠,本座就放在这里了,随帝君去吧,收走亦可。本座乏了,先行休息去了。如果你想锁闭遣云宫,那就是欺师灭祖,烦请帝君请来天尊法旨。” 无山漠然地说完这一席话,退出了这间丹房。 代母受过 由于五灵珠几次摇晃,云瑶从睡梦中醒来,她看到炎江凌在水晶房子外面,满面愁容,似乎在对水晶房子说着什么。 她靠近房子的边缘,看到地上好大一滩血,而颈间的璎珞开始发烫,一阵阵灼热感袭来。“那是谁的血?难道炎江凌处理了谁?是无山圣母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对着炎江凌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跟帝君相识一场,实在是幸事一桩,您带我领略了很多不同的风景,见识了很多别样的世界。这水晶房子似乎有魔力一般,时常有黑影流窜,我本来是害怕的,可是当时一时义愤填膺,我竟变得大无畏起来。都说冲动是魔鬼,这话我现在十分相信。” “你看这房子外面,那个穿紫衣紫袍的神尊,就是送我璎珞的那个,我跟他似有割舍不掉的缘分和情意,我觉得我可能有些回忆不在了,所以我才记不起来他是谁吧。” 刚说完这句,一道黑影穿心而过,云瑶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没有血流出来,但是胸口却开始隐隐作痛,她苦笑一声,“看来,这次真的是死神来了,那黑影便是锁魂的鬼差吧。” 她颈间的灼热感愈加强烈,她不禁想要触摸那璎珞,“看来这神尊也不能保佑我了。” 她竟然看到那赠璎珞的神尊一袭白色麻衣出现在炎江凌旁边,他捂着胸口,那里有伤口,血已经染红了身上的白色麻衣。 神尊跪在炎江凌身后,好似在哀求什么。 其实,云瑶刚才那番话以及她在五灵珠的遭遇,炎江凌根本感知不到,也听不到。他不知道如何破解这五灵珠,就算有能力毁了它,珠子里面的云瑶恐怕也会玉石俱焚。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夏慕云出现在了他身后。 “求帝君饶过母亲,她是您的师尊所化,您断断不能惩戒她。”他脸色苍白,胸口剧烈疼痛,“如果帝君恩准,小神愿意代母受过。” 炎江凌头也没转,“你代母受过?你又如何能代她受过?她是本座师尊所化不假,可是你看她的行径,是不是有些德不配位了?” “小神知晓如何开启这五灵珠,是否可将功补过?”夏慕云咳嗽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地锦上的白色芙蕖竟被染成了红色。 听到夏慕云有开启五灵珠之法,炎江凌转过头来。 “不过,小神有一个条件!”夏慕云并未起身,身子的确有些孱弱了。 炎江凌眼中有所期盼,“你说,本座尽量满足你,只要能救她出来。” 夏慕云苦笑一声,神情诚恳,“小神听张天师说过,您和她的缘分已尽。还请帝君不要再拘禁她,放她回凡间与那个影子合并。她是凡间的普通人,不适合生存在这高处不胜寒的九重天。” 炎江凌沉思片刻,闭伤了眼睛,他的内心是不情愿的。可是鬼帝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错误,他们的确是缘尽了,天师的路牌不会有错。可他不甘心,想去那块顽石边看上一看,确认真的是缘尽,才肯死心,才肯认命。 他心中还是慈悲为上的,于是他点点头,“本座答应你,不再拘禁她,还她自由。” 夏慕云看到帝君眼神中的真诚,微微一笑,尽管他的脸色苍白无血,可那笑容依旧灿烂迷人,他心中默念咒语,那五灵珠竟然打开了,化作一朵五色的花朵。红色代表火,白色代表水,黄色代表土,绿色代表木,黑色代表金,五种颜色,五种灵力。 在水晶房子里的云瑶,看到自己破壁而出,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夏慕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取出一只乾坤袋,将她收进里面,“我会把这乾坤袋交给郁垒,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并且植入她在人间的所有记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时辰之后,她就会回去了。” 炎江凌果然没有出手阻止,“你既说代母受过,本座就给你一个机会。” 夏慕云恭敬地跪在芙蕖上面,“恭请帝君降旨。” “无山言行无状,本座决意惩戒,只是其子慕云甘愿代母受过。本座念及舐犊情深,罚无山圣母在这遣云宫思过三个月,以示惩戒。而其子,鬼帝夏慕云,本座罚他去人间历劫,尝遍人生七苦后,方可再回幽冥。在此期间,幽冥主神由陆离暂摄。” 夏慕云闻此言,感激涕零,“小神谨遵帝君法旨。” 炎江凌摆摆手,“罢了,你看你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还不知道吧,你的业火金莲可以助你疗伤。” 夏慕云会心一笑,“小神当然知晓,在归墟受过的时候,归墟的冰锥不敢靠近金莲宝座。每次小神受刑结束,回金莲打坐,小神的伤就自动痊愈了。” “所以,你这次是向本座示弱博同情吗?还是说,你把金莲也赐予了那个傀儡?”炎江凌冷冷地望着夏慕云,他早就看出了在连任大典上,夏慕云出走之后,代冥君主持完整个庆典的,就是穷奇的影子幻化而成。 夏慕云尴尬一笑,“还是被帝君发现了,您故意装作不知,就是等小神取回来女娲石,然后一起救活瑶妹,啊,是瑶玉元君。” 炎江凌不置可否,“本座既说不再纠缠此事,就真的不会再纠结。你且去吧,郁垒在南天门等你。你可先去疗伤,一切复原之后再去人世间历劫,本座准许你带法术修行。多行善事,方得善果。” 夏慕云耸耸肩,“多谢帝君。” 夏慕云走后,炎江凌遣散了遣云宫的仙娥,将一道灵符镇压在遣云宫的宫门口,才驾着墨麒麟,离开了上清境。 夏慕云由九色鹿驮着,慢悠悠地往南天门走,却在路上遇到了陆离,并听到了一桩并不让人惊讶的新鲜事。原来是天帝太微在上清境得知玉清和勾陈的事情之后,勃然大怒,匆匆赶回了琼华宫。可是轮法力,天帝并不能及勾陈,只好禁锢了玉清在琼华宫,对外只说是玉清思女心切,不愿外出,自请修行云云。 陆离看到夏慕云一副衰弱的样子,自然少不了打趣他几句,“啊哟哟,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堂堂九天鬼帝竟然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可怜人,这是谁造的孽?” 夏慕云白了陆离一眼,“不要着急取笑本座,陆离,本座现在传帝君法旨。” 陆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看到夏慕云一本正经的样子,便拜揖道,“说吧,帝君又有什么吩咐?” 夏慕云跟他传达了由他暂摄鬼帝的事情,陆离听完吐吐舌头,“我才不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几十年,我会疯掉。” 夏慕云笑着摇头,竟然忘了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夸张,清明到九月九,都是帝君在纣绝阴,你可以随处去浪荡,没有人管你的。” “这还差不多,对了,勾陈那小子,缺德到家了,我得小惩大诫一下。”陆离摸着下巴,想着可以惩戒勾陈的鬼点子。 夏慕云从九色鹿上下来,一边走一边说,“我听曦和说,勾陈和玉清才是一对,是太微拆散了他们,所以玉清才会对常曦母女做下十分恶毒的事情。业因种业果,唉!” “虽然勾陈看上去是受害者,可是这厮成天蛊惑视听,我作为新任鬼帝,自然不能轻纵这样的勾当。”陆离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我听三清讲道的时候,提到勾陈最惧怕蛇形成圣的老神仙了,嘿嘿。”一个鬼主意在陆离的脑子里形成,夏慕云并不干预,由他去吧。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达了南天门,他们看到郁垒请了金莲宝座,站在南天门外,等候着二人的到来。 穆昀回归 夏慕云将乾坤袋交给郁垒,“这是瑶妹的魂魄,帝君准许她入定那个影子,并且可以植入那影子的记忆,这件事,你去办吧。” 郁垒结果乾坤袋,“那帝君那一段?” 夏慕云微微一笑,“无妨,只是关于本座,你倒是可以美化一下。还有这里的一切,都抹去了吧。” “遵鬼帝法旨,您还是先去金莲宝座疗伤吧,属下先行一步。”郁垒领了夏慕云的意思,对陆离轻轻施礼后,转身离开了南天门。 陆离在一旁撇撇嘴,“眼看你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那可爱的骊珠妹妹,慕云哥哥是不是可以给我搭把手啊?” 夏慕云白了他一眼,“她在交趾山,是太微的属地,但是幽冥紧邻那里。这么多年来,本座视她为亲生女儿,如果你真有心,准备好三媒六聘的礼单,向本座提亲吧。” 陆离瞪大眼睛,“不会吧,人家拿你当情郎,你那人家当姑娘。照你这么说,我平白小你一辈,我不乐意。” 夏慕云长吁一口气,“本座要去血池疗伤了,懒得与你饶舌。”言罢,那金莲接了他的意思,去往幽冥血池了。 陆离在南天门百无聊赖,他分了一分魂魄去捉弄勾陈,本尊飘飘悠悠去往交趾山了。 放下二人不表,且说郁垒拿了乾坤袋来到轮回苦海边,为那乾坤袋注入了云瑶在人间的回忆,轻轻吹了一口气。郁垒揭开乾坤袋,“小神奉了鬼帝法旨,送你进入轮回道,一碗忘忧阁的水,关于九重天的一切都会忘记。你且去吧,这一叶扁舟,助你跨越轮回苦海。” 此时,轮回苦海边出现一只小船,那船只有船舷,没有船底。这是轮回道的规矩,没有船底的船飘荡在轮回道苦海,靠岸随缘,靠岸后,当地的冥司会登记造册,并上报郁垒。 这一次云瑶不同,入定到那影子的身体,类似于还魂。郁垒专门找了冥司划船,带她从苦海靠岸。 另一边,纪云瑶在东海过得风生水起,她做了悦宁的执行董事,天一作为高级助理,协助云瑶打理悦宁在东海的一部分事务。三年前,一位名叫吕珠的交大研究生来面试,与天一一拍即合。天一也因此升级为董秘,吕珠做了云瑶的助理。二人一来二去,竟然发展成了情侣,加上共同的革命友谊,发展得也很快。 老纪来东海踏勘心总部的选址,悦宁的新大楼地点在穆昀大夫的远程帮助下,深得老纪的心。一年之前举行了大楼的奠基仪式,穆昀因为在国外做医疗援助,不能及时回国,通过直播的形式,云参与了仪式。 几个月前,穆昀的胸部因为在非洲受到枪击,被迫回国。可是因为枪伤伤了筋骨,他不能再拿起手术刀,就做了门诊大夫,可怜了他几十篇柳叶刀论文了。也就在穆昀回国的第二天,云瑶也遇到了意外,在浦江的游轮上,为了救一位落水的而他,却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脚后跟,溺水了。 溺水的云瑶被旅行社送到了东海医院急诊,穆昀为云瑶做的心肺复苏和抢救。她在接受点击治疗的时候,所有记忆的断层都被打开了,她恢复了关于过往的一切回忆。她记起来夏慕云,记起来东海医院的穆昀大夫,记起来自己经历的种种过往,或惊心动魄,或怦然心动。她记得自己心里爱慕的是夏慕云,夏慕云也就是东海医院的穆昀大夫。她还记得天一法师和陆离,还记得炎江凌的幻境。 她的昏迷的时候,梦到了夏慕云,他就坐在床边,她泪流满面,紧紧拥住他,“真的是你,还好是你!” 夏慕云拍拍她的肩膀,“好了,都回来了。” 他与她促膝长谈,聊了很久。 云瑶说,“你不是答应我要娶我的吗?怎么现在爽约了?我已经三十岁了,再不嫁,恐怕做高龄产妇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慕云抚摸着她的面庞,“我在别的地方身受重伤,还在幽冥血池养伤,痊愈之后就会来人世间历劫,这个中的事情,我不方便详细说。” 云瑶长叹一声,“你怎么会受伤?现在怎么样?谁能够把你伤了?” 夏慕云无奈一笑,转移了话题,“你看你的璎珞还在,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你可以对璎珞说,他听得到。你的戒指,宓儿已经收回了,你算是摆脱灵戒主人的命运了。” 云瑶摇摇头,“国庆节我就嫁给别人了,我……”她说到这里,黯然神伤。 夏慕云把手指放在云瑶唇边,“不要这样说,离国庆节还有一段时间,你放心成婚就是。” 也是因为这一番谈话,云瑶不再心忧婚事。 她醒来后,平静如常,只是对老纪夫妇比以前更加好了,她觉得还好父母都还在,经历过奉于,才会更加珍视身边的父母亲人。 老纪来东海查看大楼的进度,亲自拜访了穆昀,两人约在了医院楼下的咖啡厅。 老纪开门见山,“我知道穆大夫精通玄黄之术,我想请您来悦宁集团担任堪舆顾问。” 穆昀颇有深意地一笑,“纪叔叔,您诚心邀约,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可是您看,我胸口受过伤,我现在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我做不好这个堪舆顾问。” 老纪喝了一口咖啡,“这个你不用担心,老纪我又不需要你拿手术刀,更不需要你全武行,你只需要帮我看看什么时候做什么合适就行了。如果你不愿意辞去医生的职位,可以,我跟你们卢院长打好招呼了,你一三五出诊,周二周四来公司转一圈就行,薪水照付。你看悦宁的新大楼,多亏了你,靠着浦江老龙头,那是聚财的好风水啊。” 穆昀手里转着咖啡杯,他微笑着点头,“那就谢谢纪叔叔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但是这个堪舆顾问我就不做了,还希望纪叔叔可以理解。” 老纪点点头,表示理解和接受,脸上变成了喜忧参半的表情,“穆大夫,我确实有事情来问你。天堃悦宁联合收购的安信卖场,如今做得看上去风生水起,可是我却没有什么信心,我想脱手,完全卖给天堃。得来的钱,开发自己的卖场。穆大夫,你意下如何啊?” 穆昀点点头,“这安信百货确实聚财,可是很多人来这里都是猎奇的心态。近几年没有凶杀事件的噱头,人气也下降不少,也没有可以打卡的网红店入驻,确实有点……这个事情,邵总怎么看?我听云瑶说,你们两家已经决定联姻了,婚期就在国庆节。” 老纪手扶额头,“的确有这么回事,只是云瑶有些抵触,邵清波看上去也不那么殷勤,老纪我在这许与不许之间,有些思量。至于天堃独资控股安信,老邵总在世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当时碍于情谊,才允许我入股注资,联合收购的。现在的邵总,把天堃的业务轻量化了,一边想着投资一些电视剧,一边想着搞什么度假村开发,似乎不关心安信的死活了。” 穆昀转而又说,“那您有没有想过把安信收在悦宁名下,以后这百货大楼叫悦宁百货,听着也很好听。而且,我在那安信附近看过,那里最近几年少了阴气,可是聚宝盆的法阵还在。您可以每年在九月初九举行一些特别的仪式,让这个法阵运转起来,这样,您就等着赚一个盆满钵溢吧。” 老纪听穆昀这样一说,眼睛开始放光,“如此也好,回头我去找小邵总说一下这个事情,我们悦宁独资,看看邵总的想法。” 穆昀点点头。 “对了,他们要结婚,你看什么日子何时呢?现在他们选了国庆节,你帮我参谋参谋。” 穆昀尴尬一笑,“纪叔叔,您说笑了,我不懂得姻缘,也不会卜算这个。这关乎到云瑶一生的幸福,我可说不来。”其实他心里已经卜算到,云瑶和邵清波虽然有一纸结婚证,可是二人并无夫妻之实。他还卜算到,婚宴当晚,云瑶会与邵清波发生争执,虽然他卜算不到争执的是由,但是邵清波会因此遭遇意外,一命呜呼。 老纪笑了笑,“算了,不为难你了,我看你跟云瑶走得比较近,你跟纪叔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云瑶?” 穆昀的脸上腾起一朵红云,“纪叔叔,我,我只是想好好守护着她,她平安幸福,我也会开心快乐。” 老纪看到穆昀那副表情,很快就明白了,他拍了拍穆昀的肩膀,“年轻人,我懂,我懂。” 说完,老纪离开了医院,留下穆昀一人在咖啡厅呆若木鸡。 新婚之夜 云瑶跟邵清波之间感情并不深厚,虽然有轰动全城的订婚典礼,可云瑶并不感冒。要不是因为那场婚礼,云瑶甚至都不急他跟邵清波有婚约这么一回事了。跟邵清波结婚,是老纪的心愿,自己经历这么多,再回老纪身边,实属不易。能陪着他们岁月静好已经是一件奢求了,嫁给谁,无所谓了。 云瑶很清楚,自己和邵清波的那个结婚证根本没有什么约束力。邵清波暗地里和芮华暗通款曲,她都知道,她找了律师取证,以备不时之需。只要邵清波不胡来,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一次,云瑶接到知情人消息,在光芒大酒店的总统套房,撞见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云瑶淡然一笑,“你们继续!”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维持着,邵清波也懒得解释,就这样也挺好。大家都是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谈爱情干嘛?伤神又伤身。 转眼,国庆节就到了。 那一天,整个东海的名流都来到了悦宁天堃的两位继承人的婚礼现场。婚礼在东海郊外,纪家的布鲁斯城堡举行,现场纸醉金迷,高朋满座。老纪给自己的女儿一掷千金,买下一座度假村作为陪嫁,送给女儿。这里装潢华丽,欧式的穹顶,中式的山墙庭院,中西合璧,相得益彰。 在老纪的搀扶下,云瑶一袭白色婚纱款款走上花道,去见在花道尽头的邵清波。云瑶脸上没有佯装出来的幸福,而是面无表情,邵清波似乎也不是欢天喜地。在场的聪明人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两家商业联姻而已,据说在这场婚礼之后,安信百货就会全部归入悦宁名下,安信百货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悦宁百货。 婚礼上,大家看到了以芮华为首的邵清波前女友天团,坐了满满两桌喜宴。云瑶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敬酒的时候,她表现得彬彬有礼。 芮华一袭宝蓝色低胸礼服,当场和邵清波眉来眼去,云瑶并不理会,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调情。在场的前女友都震惊于云瑶容人的雅量,他们甚至窃窃私语,说云瑶是为了钱跟邵家结合,没有丝毫的主权,表面风光,背后全是屈辱。云瑶懒得回应,只是浅浅笑着。 新婚之夜,进入洞房的时候,云瑶在屋里刷微博,邵清波醉醺醺地闯了进来。邵清波并没有言语轻佻,而是坐在距离云瑶不远的沙发上。“纪云瑶,感觉怎么样啊?第一回做新娘,是不是心里美美哒?” 云瑶懒得理他,“你赶紧去吧,芮华在洲际酒店等你很久了,房卡就在茶几上。” 邵清波脸色骤变,“你都知道了?” 云瑶淡淡一笑,“我都知道。” “所以,你还为什么陪我演这一出,难道就是为了天堃在安信的那点股份?这个城堡,价值几十个亿吧,不知道老纪这一把卖闺女,是赔了还是赚了啊。” 云瑶并不理会邵清波的冷言冷语,“你如果没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去吧,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如果继续在我耳边聒噪,我可不敢你保证身体全活儿地去洲际酒店。” “你还不用威胁我,咱们不说老纪,说说你,我看你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从鬼门关上回来的吧?”邵清波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杯红酒,“你还记得那蛊虫的滋味吗?” 云瑶当然记得,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夏慕云和另外两位神尊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修为,才救活自己,“我记得,莫非是你做的?” 邵清波猛灌一杯酒,“对,你都不用猜,是我做的。” “为什么?”云瑶放下手机,起身道邵清波身边去质问。 “我告诉你,我知道我父亲是大护法的化身,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害死了他,我虽然没有能力让你血债血偿,但是让你痛苦,也是一种报复的方式。”邵清波转而又说,“你还不知道吧?今天的贵宾席,所有的酒水我都下了蛊虫,虽然不至于致死,但是他们会慢慢成为虫蛹,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也包括你的父亲。” 云瑶听到蛊虫,心里一阵痉挛,头皮都发麻了。她不禁抬手,扇了邵清波一个耳光,“你害我死过一次,还不够吗?” 邵清波并没有捂着脸,而是恶狠狠地看着云瑶,“可是你没死啊,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要是死了,我的怨气可能就消了。可你活得风生水起啊,前几天溺水,我还以为是我父亲显灵,要把你带走呢。可我没想到,你还是命大,这一劫你居然又逃过去了。你以前中过蛊虫,这一次,你怕是逃不过了。” 云瑶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真是极品!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好地活着。”她抬手再次要打邵清波,却被邵清波抓住了手臂,“你还不知道吧,我练过咏春,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我会给你再一次打我的机会吗?” 邵清波面孔有些狰狞,“你记住了,纪云瑶,你很快就会变成虫蛹,哎呀,我还没见过虫蛹呢,我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儿。你们不是拿到了安信所有的股份吗?你记住,三天之内,三天之内青浦店还会出现凶案,这个咒语破不了的,哈哈哈哈哈哈。” 云瑶被他抓着胳膊,突然抬腿,用力地主了邵清波的命根子,疼得他放开手,捂着□□嗷嗷尖叫。 “你滚,滚出去,这布鲁斯堡姓纪,你滚!”云瑶撕心裂肺地吼着,把进门送宵夜的佣人都给吓坏了。 邵清波连衣服都没有拿,脸色铁青,匆匆跑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云瑶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是交警队的,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电话。没过几分钟,云瑶又一次接到电话,是天明打过来的,他的声音慌张得很,“云瑶姐,清波出事了。” 原来邵清波酒驾,正好赶上一群富二代在中环飙车,把邵清波的车给撞飞了。几个年轻人当场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按,当时邵清波满脸是血。有个淡定的,一边报警,一边叫了999。 云瑶心中愤怒无比,“麻蛋,还好老天有眼,这孙子恶有恶报了。”不过,她作为“妻子”,还是应该去现场看一下。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纪夫妇,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她到的时候,芮华也到了。 芮华气急败坏,抓住云瑶的胳膊,“纪云瑶,你们不是新婚吗?清波喝那么多酒,你还让他开车出去干吗?现在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云瑶冷冷一笑,一把推掉芮华的胳膊,把她弄了一个趔趄,“拜托你摆正姿态,现在我是邵夫人。他为什么出去,你不知道吗?洲际酒店3606的房卡,还放在桌子上,他就这么出去了。” 芮华也不是善茬,“少跟我来这里充什么邵夫人,你们没有领结婚证,你们是无证驾驶!” “就算无证,现在全东海的人都知道我是邵夫人,你算是什么?小三?情妇?姘头?”云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红本本,甩在芮华手里,她把对邵清波的怒气全部发泄到了芮华身上,“你勾引我老公,我要是把这房卡发到律师圈子,怕你在东海就混不下去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邵清波在春城的时候出双入对,后来你跟他演了一出双簧,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分手了。邵清波给我求婚的时候,我刚失去一段感情,他趁虚而入也就算了。你们两个暗度陈仓,我都知道。这一次要不是看在安信百货股权的份儿上,你以为我愿意披麻戴孝给她当新娘吗?” “股权?老纪还真是卖女儿,为了钱,亲闺女都可以出卖,还真是商人本色。” 芮华句句戳心,云瑶却爱理不理,“我现在可是握着安信的百货,你得到什么了?你跟邵清波当了好几年情人,你得到什么了?除了你渐渐老去的容颜,越来越松弛的皮肤,你还得到了什么?他甚至都不敢对外承认,你是他女朋友。难道这就是你追求的爱情?过几年,你老了,你以为他还会爱你吗?那么多嫩模排着队给他投怀送抱呢。” 芮华被云瑶机关枪似的回应给说愣住了,她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默不作声,眼神呆滞。 一个小时之后,抢救室的医生从里面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云瑶凑了过去,“我是他老婆。” “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脑死亡。” 云瑶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她淡淡地对医生说,“多谢医生了,辛苦您了。” 骊珠绝技 邵清波的预言果然不错,他出事的第三天,青浦店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女孩子在商场内被她的前男友当众给捅死了。云瑶作为商场负责人,出面安抚了女孩的家人,并且给了女孩家人一些抚慰金。 云瑶偷偷去查看了曾经法阵的阵眼,却发现那小路的尽头已经变成的停车场,根本没有法座莲台之类的东西。她迷惑着,“难道这大楼经营下去,就注定要死人吗?法阵虽然破了,可这个建筑格局就是天然法阵,我怕是改变不了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云瑶处理了富二代的车祸理赔,理赔金额高达三个亿,再次轰动了东海市。而芮华,却悄悄离开了上海,不知所踪。邵清波也被送到了布鲁斯堡,每天有专业医护人员轮班照顾他。 也因为这几件事,云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富二代,摇身一变成了东海市最著名“遗孀”,并且独立控股安信百货,身价百亿。大家都知道她身世可怜,新婚之夜,老公就出轨别的女人,结果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可她还有情有义,把老公接回家,妥善照顾,精心陪护。 老纪得知这件事是在新闻上,他带着蒋老师怒气冲冲赶来布鲁斯堡的时候,云瑶正在和天一吕珠商量重阳节的商场营销方案。 “云瑶,你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东海晨报的头条新闻,我都不知道你‘死’了老公,还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老纪进门后,劈头盖脸,连珠炮似的说了许多话,“你说你,小邵出轨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跟我和你妈说?还有他出车祸,还成了植物人,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呢?这么大的事儿我都是看新闻知道的,你说可笑不可笑?女首富,纪云瑶?”最后几句,老纪的嗓门故意提的很高。 蒋老师却不同,她坐在云瑶身旁,“女儿啊,你说你出这么多事,爸爸妈妈都担心坏了。” 天一和吕珠看到他们来,赶紧给倒了热茶,然后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继续商量策划案。 云瑶等父母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老纪,蒋老师,你们放心好了,我都处理好了。” “邵清波在哪?带我们去看看?”老纪等了一眼云瑶,没好气地说。 云瑶没有说话,带着老纪和蒋老师穿过长长的全明走廊,来到了城堡的另外一栋,门口有保安和佣人。他们恭敬地喊着,“纪总早。” “为什么不喊你邵太太?”老纪心里很是纳闷。 云瑶撇撇嘴,“我不喜欢啊,你不要忘了,这布鲁斯堡姓纪,不姓邵。再说了,我跟他根本就不算夫妻,我算哪门子邵太太啊?” “你倒是敢说,可你为什么顶着邵太太的头衔接受了人家三亿的赔款啊?”老纪揶揄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为了钱啊,要不然您干吗让我嫁给他,并让他用邵家的股份来作为彩礼?” 云瑶的反唇相讥让老纪摇了摇头,“纪云瑶,那邵家的股份可是我买来的,不是白给的,就是比市价低一些而已。” 他们来到那间“特护病房”,有护工正在给邵清波擦洗身子。 云瑶对老纪夫妇说,“看吧,人在这儿呢。” 老纪坐在床边,竟然开始抽泣,“小波,你父亲走得早,现在你又遭遇不幸,你让纪叔叔到时候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啊?叔叔还等着你醒来,给叔叔解释一下那个芮华的事情,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云瑶的事情。现在云瑶把安信打理得很好,这马上就是重阳节了,我还等着你陪我去普陀山呢。” 云瑶面无表情,她心里想着,“你们还不知道吧,他给你们的酒水里都下蛊虫了。”可是她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她怕这事情会吓到父母。 老纪一把鼻涕一把泪,徐徐说了很久,云瑶开始以为他是演戏,可是后来却发现老纪情真意切的样子。她没有把邵清波下蛊虫差点害自己没命的事情说出来,她不想去破坏父母心中的那个形象。如今邵清波不省人事,她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再说了,她还要留着他做戏呢。 送走老纪夫妇之后,云瑶把天一吕珠叫了进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几天事情太多,我浑都忘了,还是老纪过来提醒了我。你们快速找一下,婚礼那天在贵宾席就坐的宾客名单,除了我爸妈之外。” “你找名单做什么?”天一很是不解,“难不成,你想去回礼?” 云瑶很严肃地说,“邵清波没出事之前跟我说了,我在春城中的蛊虫就是他的杰作,而这一次,他在贵宾席的酒水中种下了蛊毒。他还说,三个月之后,这些中毒的人,都会变成虫蛹,也包括我自己。” 天一和吕珠听完十分愤怒,吕珠的反应更激烈些,“主子和帝君查了很久,杀了那虫妖之后,才知道你身上的蛊虫不是他所为。原来,邵清波这小子才是始作俑者。可是他只是个凡人,怎么能跟虫妖沟通,取走蛊虫呢?” “你是绿竹姐姐?”云瑶看她说话的姿态,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刚才那句“主子”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吕珠点点头,“是的,主子过几日就会来人世间历劫,他允许我陪同历劫,正好天一这边需要帮忙,我就来了。” “你和天一是假戏真做?”云瑶看着他俩,忍不住问。 天一摇摇头,“情意是真的,只是这一世,我们会陪你和鬼帝一起走完。眼下,还不知道鬼帝也没有找到宿主,会去哪里历劫。” 云瑶忽然想起来,之前德贤在北京降生的事情,嘴角微微一笑,“好啦,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不错。” “还有我们呢,小纪,你忘啦?”是陆离的声音。 云瑶回头,看到陆离带着骊珠,两人穿着现代人的衣装站在他们面前,“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个小姑娘,不是一直……” 陆离揽过骊珠的肩膀,“现在,她可是我媳妇,你可不要瞎说啊。” 云瑶笑着点头,“恭喜你们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和绿竹一样,来陪夏慕云历劫的?” 骊珠摇摇头,“当然不是,我知道你眼下又中了蛊虫的毒,这次,我是来帮你的。” 云瑶抿着嘴唇,“你怎么帮我?” 骊珠抓起云瑶的手腕,为她诊脉,“这个蛊虫不似上次,是做蛹用的蛊虫,不过根据脉象来看,你体内已经有五百只了。这种虫子十五天繁殖一次,在你身体里本来只有一只,现在变成了五百零一只。” 云瑶听到这句,感到浑身都在痉挛,脑补一下那个场景都觉得浑身发抖,“那现在怎么办?” 骊珠取出一只黄色的小葫芦,“你看这个小葫芦,这可不是普通的葫芦,这是交趾山上一棵仙藤上长的,是天界的灵物。我可以把你体内的虫子驱赶出来,装进这个小葫芦里,小葫芦会自动处理他们的。” “怎么处理?”陆离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应该是融化成脓水吧,反正我惩戒虫族的败类,都是盛放进去,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变成什么。”骊珠撇撇嘴,她手里出现一枚巧克力豆一样的药丸,递给了云瑶,“瑶姑娘,你先吞下这个,要不那些虫子从你的鼻孔和耳朵出来,你会受不了的。” 云瑶吞下那药丸,“骊珠姑娘开始吧,完事之后我们还要把贵宾席里的所有人都给照做一遍呢。” 骊珠点点头,她把那个小黄葫芦罩在云瑶头顶,然后开始念动驱虫的咒语。咒语念过之后,有细密的虫子从云瑶的耳朵和鼻孔里面钻了出来,齐齐地被收进了小黄葫芦。不到五分钟,,所有的虫子尽数被收,骊珠才停止念咒。她再次帮云瑶诊脉,“现在脉象平稳,气息均匀,虫子都驱干净了。” 云瑶因为吞了那个巧克力药丸,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觉得痛苦,也没有头皮发麻的感觉。“谢谢骊珠,太感谢你了。” “瑶姑娘,不用客气,你的那些宾客,你也不要慌,这些虫子既然都听我的驱使,那就说明,他们还是认主的。我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念动驱虫咒语,让小黄葫芦自己去把这些受害者找到,并一一解救的,你就放心好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云瑶点点头,“只是我一直不解,为什么之前我和绿竹姐姐中的那个蛊虫,是邵清波做的?他只是个凡人,他怎么会有通天的本事?” 骊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呢,那个蛊虫的确不听我驱使,也不受温泉那只妖兽驱使。莫不是,这蛊虫的主人就是植物的那位?” 陆离抱着双臂,“你们虫子圈的事情,咱们不知道呢,你是虫王,你自己判断吧。” 骊珠咬了咬嘴唇,“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瞒着你们,他是我的师兄,当然我们一同拜入虫灵圣母门下。后来圣母也不知道怎么了,跟巫云山化为一体。三千年前,师兄因为一时糊涂,与勾陈的座下精灵起了冲突,杀死了三只精灵。城主勾陈一怒之下,毁了师兄的修行,一缕魂魄被大护法无衣所得。很久都没有师兄的消息,知道春城时,我才感知到,他就是邵清波,当时跟瑶姑娘在一起。” 陆离看着邵清波的样子,“我跟踪你很久,你不肯吐露半个字,怎的今日肯说了?莫非你良心发现了,原来你这个师兄是大坏蛋。” 骊珠抿着嘴唇,“对不起,瑶姑娘,对不起。师兄身上看不到灵力,也看不出来异常,帝君和慕云哥哥都没有发现呢。” 云瑶突然灵机一动,她看着绿竹说,“绿竹姐姐,你不是可以招魂吗?那邵清波现在植物了,你把他的魂魄招来,放到思过墙上,不就行了?” 陆离一拍手,“对啊,可以招魂问案的,但是那样,这家伙就醒不过来了。而且,私自招魂,要是鬼帝知晓,会严惩的。” 骊珠拍了一下陆离的肩膀,“不要在这里装大尾巴狼了,你现在暂摄鬼帝,也就是说,只要你觉得没有问题,招魂这个事情就没问题。” 陆离摇摇头,“我是暂摄鬼帝不假,可这个人阳寿未尽,绿竹这样做,怕是不好。” 原来是他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天上飘来一面红色黄边的旗子,直直地落在陆离手里。 陆离和绿竹看到那旗子,不约而同地说,“招魂幡!” “难道是天意?”天一在一旁故作不知,“莫非老天有灵?” 陆离心里清楚,这招魂幡是女娲的法宝,如今女娲避世,这幡子肯定是帝君收了起来,那么这恩赐招魂幡的,想必就是帝君了。看来,帝君也很想明白,究竟是何物伤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陆离带了众人来到云瑶的居所,云瑶给保安室的人打了招呼,说自己正在午睡,天塌下来都不需要打扰。陆离和天一联手在房间布下仙障,绿竹使出穿云术,准备将那招魂幡招来的生魂送到思过墙。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众人都看到邵清波的魂魄离了身体,晃晃悠悠在屋子里转悠,而绿竹通过穿云术,直接把那魂魄锁了过来。 陆离说,“一个时辰之内,魂魄必须归位,否则那是违反天条,要被招魂幡反噬的。云瑶在这里帮我们看着生人,我和骊珠在此护法,绿竹天一,你们快去快回。” 半个时辰之后,绿竹和天一双双赶了回来,两个人垂头丧气,好似霜打的茄子。陆离做法将邵清波的魂魄归位,收了招魂幡之后赶忙问二人发生了什么。 “这个邵清波,和骊珠姑娘的确颇有渊源,他根本不是□□凡胎,而是……”天一欲言又止。 骊珠也很纳闷,“是谁?” 绿竹叹息一声,“他也是九头虫族,只是当年被帝君铲除时,有一缕魂魄被房角石,也就是大护法无衣所收留。后来大护法来人间历劫,这魂魄也就转世为人,就是邵清波。他天生异能,可以召唤虫蛇,那毒虫就是他自己身上东西幻化而成。至于三江那些蛊虫……” 绿竹望着外面茫茫天际说,“那都是天机,不可泄露。” 陆离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话外之音,便不再多问,“既然他不是凡人,还做下罪孽,本座今日不能饶他,骊珠听旨。” 骊珠从未见陆离如此郑重,赶忙稽首,“请鬼帝吩咐。” “此妖既是虫族,伤天害理,罪不容诛,本座准你收掉此人身上可以危害凡人的戾气毒气,一应所获你可带回交趾山自行处置。” 骊珠恭谨地回道,“谨遵鬼帝法旨。”随后,她隐了身形,趁着邵清波屋里没人时,将邵清波身上号召毒虫的哨子和慧根,以及体内的毒虫之气一并收走了。她反复确认,那虫子魂魄已经尽数收到黄葫芦之后,才离开那间屋子,回到陆离身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们难得来此,不若尽兴而归,如何?”云瑶提议。 “不必了,重阳节将至,我要回幽冥了,在其位,谋其政,这个摊子,夏慕云既然交给我了,我就该完好无损地再交给他。”他谢绝了云瑶的好意,转而对骊珠说,“据我所知,这九头虫身上颇有些有价值的物件儿,你既尽数收走了,权当是我给鬼帝的聘礼了。” 骊珠听完,脸色一下子就变红了,“这么多人都在呢,你这是说什么?”说完,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云瑶笑了笑,“陆主司,你快去追吧,别把媳妇给气跑了。” 陆离笑了一下,朝各位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天一和绿竹格格地笑着,天一抓住了绿竹的手。 “好了,策划案做完了吧,后天就是重阳节了,你们把方案发给门店经理,让他们去布置吧。”云瑶望了望窗外的灿烂阳光,“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咱们重阳节去九华山玩一玩吧,我听说鬼帝诞辰,有很多好玩的仪式呢。” 绿竹一听九华山,就明白了云瑶的用意,她肯定是想念夏慕云了,想在他下凡的第一时间看到他。只可惜,今年鬼帝下凡,需要郁垒接引进入轮回苦海,具体宿主在什么地方,旁人并不知晓。 天一说,“我听说,穆昀大夫昨天在出诊的时候,遭遇不理智的患者家属,直接从背后砍伤了他,现在正在icu抢救呢。” 云瑶一听,马上慌神了,她跟天一说,“你带绿竹姐姐去发邮件,我去看看他。” 云瑶驱车来到东海医院icu病房外的时候,瘫在地上哽咽难言,“你不是说后天要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通知我一声?” 绿竹从里面走出来,“纪小姐,穆大夫情况不太好,您不要太难过。” 云瑶看到绿竹,很是震惊,“你……” “你身边的也是我,我是绿竹的影子,里面躺着的,也是主子的影子。” 云瑶听到绿竹的话,有点懵,“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里面的穆大夫不是夏慕云?” 绿竹摇摇头,“这就是影子的命运,影子能否在人世间继续生存下去,要看主神的意思。你还记得李蔚然吧,还有那个小炎,都是一样的命运。准确地说,是运命,大司命决定他们的运,主神决定了他们的命。” 云瑶擦了擦眼中的泪,“主神?炎江凌对不对?” 绿竹点点头,“不过,里面穆大夫的命,由主子决定。” “我刚才以为是夏慕云呢,我昏迷的时候梦到他了,他跟我说他身受重伤。我开始没有特别在意,直到今天,天一跟我说他住进了icu,我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绿竹面色平静,嘴角似喜非喜,“主子如果知道你的心意,一定会很欣慰。” 云瑶的心情平复了,“那,你知道夏慕云会在哪里投胎吗?” “投胎?”绿竹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云瑶悻悻离开之后,绿竹幽幽地说了一句,“主神渡劫,可以不投胎的。” 九月初九,云瑶独自一人去了九华山,他在北阴庙的冥君神像前看了好久,“大家都说,你今天会来。可是世界这么大,你会去哪里呢?我不想总是梦里见到你了,可是,如果你投胎成为一个婴儿,我怎么面对你?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其实我应该想开点,我现在不是以前的纪云瑶了,顶着一个邵夫人的头衔,跟你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倒是无所谓,老纪可能接受不了,我如果婚内出轨,影响会很大,我手里的股份就会缩水,还有可能被邵家人要回去。还有邵清波,陆离说他阳寿未尽,虽然折腾了很久,可结果还不是一样,那个人还在植物着,随时有可能会醒过来。” 她转到神像侧面,跪在那蒲团上,“你说我在这里吧,周围的人都跟你下跪,求你保佑,我站在这里也不合适,姑且跪在这里吧。你还不知道吧,我之前中的那个蛊毒,都是邵清波做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这么大的神通。我听陆离说,他好像跟骊珠姑娘有什么渊源,也不知道是不是远方亲戚,不过无所谓了。我九死一生,他变成之物,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其实,我从东海来到九华山,就是希望可以见你一面。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你在投胎之前给我个信儿,我想看看你,我希望你来这个世界上,第一眼能看见我,就好像当年,德贤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 云瑶回头看了看映着阳光的窗户,“你放心啊,我刚才那句就是瞎说,你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孩子,我不会对你再抱有之前的想法。如果可以,我想给你当干妈,就算跨越万水千山,每年九月初九,我都会去看你,陪你过生日。” 云瑶跪了一会儿,觉得膝盖有些疼,就颤巍巍站了起来,“我还真不适合求神拜佛,才这么一会儿,膝盖就疼了。这几年,我因为会回忆缺失,都好久没有去过福利院了。不过人做事总要有始有终,我接受安信之后,我给福利院一次性捐款五百万,也算是我对福利院的一点心意吧。如果真的善有善报,我希望,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刚才说的事情。” 九九归一 云瑶为了不妨碍别的香客,走到了大雄宝殿外面的院子,她坐在台阶旁,眼看着院里两棵巨大的婆娑树的影子由长变短,又变长,直到没了影子。 北阴庙的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说庙宇停止营业了,请游客离开。 云瑶不禁一笑,“你看吧,你的庙,还得听工作人员的,人家要你五点下班,你就不敢加班到五点半。” 她开车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镶嵌着铜钉的朱红色大门,“还有,你来就来吧,为什么要克死穆大夫?” 回到布鲁斯堡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雨,云瑶停车的时候抱怨了一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会儿,你应该来这个世界了吧,到底还是没缘分。” 她回到自己屋子,神色黯然,坐在地板上,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她才听到。 她接起来的时候,听筒里传来天一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云瑶啊,你可算接电话了,你知道吗,给你打电话一天了,都没人接,你去干什么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邵清波有意识了,现在在东海医院,你赶紧过来吧。” “什么?邵清波醒了?”这个消息无疑让云瑶震惊,但她还是故作镇定,“醒就醒呗,管我什么事儿?我们俩没有关系。” 天一深呼吸一口气,“云瑶,你不要忘了,你现在顶着邵太的名号,你必须出现在医院。你的出现,会给你带来很大的舆论帮助,对你的同情加分可不少。等他完全醒了,满一年了,你就直接离婚,对外宣布你们没有婚姻关系,到时候,你就自由了,不用装可怜博同情了。” 云瑶长叹一声,“好吧,你等我一下。” 云瑶出现在东海医院的康复病房时,看到带着氧气面罩的邵清波,还有在病房外焦急徘徊的天一,还有在走廊中长椅上的天明。 天一见到云瑶,满脸焦急,“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可能就要给纪总打电话了。” 天明也围了上来,“云瑶姐,刚才医生说了,邵先生虽然现在有意识,可是因为昏迷时间太久,可能短时间不会醒过来。” 云瑶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他,放心吧,他醒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天明犹豫了一下,“我……” 云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今天重阳节,跟家里老人好好吃顿饭,聊聊天,回去吧。” 天明不好再坚持,只得离开了医院。 “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醒了?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暴风骤雨。”云瑶并不忌讳天一,她说的是“肺腑之言”。 天一抓住云瑶的手臂,“你放心,就算他醒过来,也不会翻出花儿来的。骊珠收了他的法力和伤人的本事,你可以降伏他。” 天一把云瑶拉进病房,关上了房门。 云瑶把天一的手松开,自己坐在了病房的沙发上,她双手插进了头发里,“我不是怕他醒过来,我是怕这样一个恶魔在身边。我想到他之前做的种种恶事,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天一神秘一笑,“我卜算过了,他今晚十一点,寿终正寝。” 云瑶猛地抬头,“天一,你可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他手段恶心,可我不想你也做这样的事情。” “你忘了吗?我是法师,我可以看人命相的,”天一绕到病床另外一边,“他只有三十五岁的寿命,这是生死簿里写的,我怎么会骗你?我如果逆天害人,就算人间的警察不抓我,夏慕云也会把我丢到雷神山的。” “那我们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送他最后一程吗?”云瑶不解。 天一点点头,“对!你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一直精心照看他,在他出现生命体征的时候,第一时间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只可惜,时不我与,他还是没有保住性命。你要让全世界同情你,可怜你,这样,你获得邵家财产的时候,才会名正言顺。” 云瑶冷冷地说,“我对他家的钱不感兴趣,我不管用什么方式结束这段关系,我只希望我们再也不要相见。你不是法师吗?那你能不能抹去他对我的记忆,也抹去我对他的记忆?” 天一愣住了,“我看你当初对芮华那个态度,还有对安信那么上心,我以为……” “你没听老纪说吗,安信的股份是买来的,不是白给的;还有芮华的事情,邵清波婚内出轨,我驱赶他们,合理合法。” 天一被云瑶这几句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吧,那是我会错意了。”他走回到云瑶身边,“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的。” “我去九华山了。” 天一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吧,那你吃完饭没有?我去给你买点。现在十点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卖饭的。” 天一风风火火出去的时候,云瑶斜靠在沙发上,望着邵清波,“也不知道天一说的是真是假,你如果今晚就去了……”窗外台风将临,秋风秋雨愁煞人,云瑶望着摇曳的树枝的影子,“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就好像台风过境,什么都不必留下。” 天一带了饭食回来,与云瑶边吃边聊,“天气预报说有台风,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你把我叫过来的,难不成我现在折回去啊?倒是你,早点回吧,绿竹,吕珠”云瑶咯咯的笑着。 天一不好意思一笑,“你一个人行吗?” “把这个吗字去掉,我行的,再不济,我不是还有夏慕云的璎珞在呢吗,一般的人伤不了我,一般的鬼也不敢靠近我。”云瑶其实有私心,她总觉得夏慕云不会不辞而别,她总认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会告诉他。她现在就在他们最初解开心结的地方——东海医院,如果夏慕云从那个世界过来,一定回来这里看一看。 “其实我知道你去九华山的用意,但是鬼帝行事,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不错,你是跟他有过一段情,可他来人间历劫,肯定是要去忘忧阁喝一碗孟婆汤的。我劝你还是朝前看吧,前路漫漫何其远,天一吕珠伴身边。” 云瑶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从那里回来,我就算是跟过去彻底再见了。等夏慕云投胎的那个孩子出生之后,你帮我算一算他在哪里,我给他当个干妈,一生照拂,也算是缘分一场。” 天一笑了笑,“他来历劫,那是极为保密的事情,他的行踪只有郁垒和姬少尘知道,我是卜算不到的。退一万步,就算我卜算到了,我也不能告诉别人,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帝君的雷霆之怒,你不是没见过,白后卿,妖王,大司命,那就是血淋淋的现世报啊。” 云瑶楞了一下,夹起一块烧茄子,“好吧,我不为难你,这个茄子真好吃。” 天一走后,护工过来陪夜,云瑶靠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的秋雨淅沥,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看到黑白使者进入了病房,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们,你们?” 黑白使者示意云瑶不要大声说话,屋子里还有别人,惊扰了凡人,他们是要被罚的。 云瑶看见白使者手里拿着哭丧棒,猛敲了一下邵清波的身子,“嘿,邵清波,起来,该上路了。”她眼看着邵清波的魂魄从身上坐起,黑使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寄出一只乾坤袋,袋子上面系着锁魂绳,一枚小小的名帖印在锁魂绳上。 云瑶本来以为招魂会有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却没有想到,就是白使者敲一下哭丧棒,黑使者用乾坤袋装走。其实她不知道,白使者的哭丧棒那是幽冥的圣物,那一棒子下去,能使活人丢魂,死人魂飞。只是这哭丧棒只针对人世间的凡人管用,对于其他的灵类和妖魔鬼怪,直接用乾坤袋收走便可。 她跟着二位使者从屋里出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二位神君。” 那黑白使者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料到云瑶会追问夏慕云历劫的行踪,便礼貌婉拒,“云瑶姑娘可以报丧了,您所问之事乃是天机,还望姑娘不要为难小神。” 云瑶点点头,“好吧,二位神君慢走。”她眼看着二位神君的影子飘忽不定,几秒种后消失在了医院走廊的尽头。 她回到屋里,看到各项仪表的数据线都变成了直线,不再有波澜,便想喊醒护工。 她刚想要去喊护工,却被一个声音给惊住了,“瑶妹!” 回头看时,邵清波竟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容貌变了,云瑶笑逐颜开,泪如雨下,愣在那里,像个痴儿。 这邵清波下床,张开双臂,云瑶都不敢确认,“是你吗?” 邵清波点点头,“是我!” 云瑶飞奔着,只是那么几步,她感觉好远好远。靠在他的怀里,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就好像外面的台风里不可能会有灿烂的花朵。她以为自己是梦一场,便狠狠地要了自己的手背,很疼,“是真的,是真的。” 她本来想好了万语千言,演练过无数遍重逢的场景,最后却只是这一句,“是真的。” 对!是夏慕云!他跟郁垒说,自己不想投胎转世,既然帝君允许他带法术历劫,他就懒得再寻一副皮囊,也懒得再开始新的牵绊,索性就等着邵清波阳寿到期,自己直接附体即可。炎江凌当然知道夏慕云的作为,但是他懒得插手,不伤天害理,也不改变云瑶的命运轨迹,无所谓了。这个新的邵清波肯定会给人世间带来很多美好的事情,这就够了—— 全书完——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番外:勾陈噩梦 勾陈巡视归来,坐在偏殿里悠闲地喝茶,听到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王叔。” 勾陈一愣神,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留仙裙的女孩从殿外走了进来,这女子正是女青。 “女青?你不是在天坑受过吗?怎么来了精灵城?”勾陈不敢相信,唯恐有诈,他开启天眼反复确认,的确是女青不假。 “王叔,许久未见,您是不是忘了青儿了,青儿被那烈火烤得好苦,身上的龙鳞都快开裂了。天坑一日比九霄一日,在这精灵城也要三月余,这么长时间,王叔都没有想过去看看青儿吗?”女青给勾陈看自己背后火红的龙鳞,仿佛快要裂开一样,那是被烈火炙烤过的痕迹。 勾陈帮女青穿好衣服,扶她坐在椅子上,“青儿,并非是我忘了你,我心里时时刻刻惦念着你。只是十方天地不太平,当年在血池的事情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帝君知晓,唯恐会对你我不利啊。” 女青抱住勾陈的腰,脸贴在他的腹部,“王叔,我已经是罪孽深重,在天坑受过三百载。我一直以为他会和我一起,我在那烈火地狱,他在那万元归墟,一处是火热,一处是水深。谁想见,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他是那幽冥界新一任圣主了,而我,还要忍受烛龙的火刑,我心里苦呀……”说道动情处,女青竟然开始落泪。 勾陈抬起女青的脸庞,帮她擦拭眼泪,“青儿,他不值得你的情意。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凡人女子,没有可以容下你的位置,你何苦如此。自你走后,归墟都没能淹没他,更没有削弱他的法力,我一直苦苦寻找灭世金莲,还是无果。如果能找到那灭世的金莲,我一定会亲手毁了炎江凌和夏慕云,将你从天坑接出来,跟你母亲一起,我们远走高飞,离开这十方天地的圈囿。” 女青嘴角一抹狡黠,伸出了一只手,“王叔你看,这是什么?” 勾陈看到女青手心一件乌金色的莲子,那莲子迎风疯长,变成一座乌金莲花,绽放着九层莲花瓣,莲台熠熠生辉,光芒万丈,照得偏殿如同浸润在霞光中一般。除了颜色有异,那莲台的样子与帝君等人的金莲宝座一般无二。“这是?” 女青站起身,望着那金莲,缓缓开口,“这就是囚于南海天池的灭世金莲,它根本不在帝君的权杖之中,而是在南海的须弥山下。这是伏羲大帝封印的灭世金莲,帝君根本不知晓金莲的踪迹,所以才会被我趁机采了来。” 勾陈将信将疑,“哦,《十方纪》中都不曾记载这金莲的下落,你是如何得知这灭世金莲在须弥山下的?” 女青嘴角微笑,“王叔不必知晓来龙去脉,您只需要好好笑纳这金莲,青儿等着您为我报仇雪恨呢。” 勾陈看女青无意告诉自己,便不再追问,“这金莲开启的咒语是什么?” 女青在勾陈耳边低语几句,勾陈记在了心里。勾陈刚要跃身到金莲宝座时,只见金莲倏地不见了,原来金莲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枚好似玉石碎片的东西。他定睛一看,那就是他的护身法宝腾蛇玉的碎片。他拿出自己的玉石,并无缺角或者破损,那么这碎片是从何处而来? 他惊诧之时,女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那碎片却突然开口说话,“勾陈,你破坏血池符印,蛊惑妖王作孽,还觊觎灭世金莲,本座已然知晓。如果你今日说不出个原因,别怪本座摘了你顶上三花。” 勾陈听出来那是陆离的声音,嘴角冷笑一声,从桌上端起一杯茶,“陆主司,既然来了精灵城,何不以真身示人?故弄玄虚又是为何?” 只见那玉石又开口说话,“勾陈,太微将我囚禁在琼华宫,救我!” 是玉清的声音,他开始变得慌张起来,他以为这腾蛇玉碎片承载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记忆有些错乱,“玉清,太微敢囚禁你,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忽而,他又听到女魃的声音,“勾陈,你害得我妹妹好苦!你看她在天坑日日遭受火刑,龙鳞不堪炙烤而碎裂,你却在精灵城逍遥如斯。” 忽而又传来女青的声音,“王叔,你难道忘了青儿吗?你不是说要来看我吗?我好疼啊!” 听到女青的声音,勾陈面色有些慌乱,他不知这腾蛇玉碎片竟如此错乱,“青儿,不是我不愿意去看你,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你知道我跟那烛龙不对付,我去看你的事情,如果被他禀告给帝君,我怕是要暴露了。” “精灵城主,你怕暴露什么啊?是假冒我在天堃当堪舆顾问?还是篡改血符营造出神谕的假象?还是你蛊惑大司命与赢勾狼狈为奸?还是你与玉清通奸,而女青就是你们的孽种?”原来不止陆离,骊珠也跟着一并来到了勾陈的偏殿,两人从滕蛇玉碎片中现身出来的时候,勾陈大惊失色。 “没想到陆主司,啊,不对,现在是陆冥君了,您的幻术可是出神入化啊,我从来都是井底之蛙,竟以为自己幻术天下无二,如今看到陆冥君的变幻,小神自叹弗如啊。”勾陈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这点慌乱很快就恢复了,只见他一边拍手,一边称赞,满心的不服气,到了脸上竟一丝怨气不着。 陆离摇着扇子,哈哈大笑,“王叔,你看错了青儿。” 他朝着陆离拜礼,看到骊珠时,他不禁询问,“这位是?”勾陈不大认识骊珠,但是根据这女孩头顶的虫冠和身子上散发出来的金光可以分辨出来,她是虫身成圣的仙人。 陆离打上骊珠的肩膀,“这位是本座的夫人,交趾山骊珠仙子。” 勾陈微笑施礼,“怎么?陆大人大婚这样的大事,小神竟毫不知情,莫非陆大人不打算邀请小神前往?” 陆离摆摆手,“勾陈,咱们都是古神,你就不必虚头巴脑说这些没用的了,刚才我用灭世金莲查看你的心性,你的心肠简直比灭世金莲还要乌黑,不知帝君为何不处置你。” 骊珠在一旁幽幽地说,“还能为何?你们都兄友弟恭的,万一有一天联合起来反帝君,帝君怎么能承受得起?你们互相掐,帝君做个和事老,大家长,只需要弹压你们即可。” 陆离苦笑一声,“帝君啊帝君,看在你度我成人的份儿上,我忍了。” 勾陈点点头,“看破却不说破,这是在帝君坐下当差的求存之道。”他此刻神色淡定了许多,他斟了两杯茶,放在陆离和骊珠面前,“这是桃花茶,两位修行不易,常年清苦,怕是不知道这桃花茶的妙处吧?” 陆离闻了一下茶香,“香气袭人,城主果然好雅兴,倒显得我等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似的。你和玉清天后,在卖弄风雅方面,还真是登对啊。” 骊珠端起那茶,口中赞叹,“好茶好茶,在交趾山我常常采撷桃花烹茶喝,却没想到城主这里的桃花茶香气四溢,比桃花还浓。” 勾陈笑而不语,继续饮茶。 陆离不客气地坐在勾陈旁边,“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吧。你看这灭世金莲在我腹内几十万年,帝君从未索要过,我也从未想过要使用它来做些什么。” 勾陈听到这灭世金莲,眼睛开始放光,“你说,刚才那朵花真的是那失传已久的灭失金莲?” 陆离点点头,“对!不过不是失传,是盘古吞了,而我正好是盘古的身子所化,所以那金莲就留在了我的腹中。”他倒了一杯茶水,自顾喝起来。 骊珠默默坐在旁边,除了饮茶,她一言不发,她的手里摩挲着一只虫子,她并不关心什么灭失金莲,也不关心这法器到底有什么神通,她值关心陆离对自己是否真心,如果不是真心,她也绝不流连。她见过夏慕云的业火金莲,观之云蒸霞蔚,听之仙乐齐鸣,实在是十方至宝。不过那也没啥,她用不着羡慕,也羡慕不来。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只等陆离一个手势,她就要将那虫子送到勾陈的口中。 陆离看到勾陈表情微妙的变化,“本座当年为犼君之时,也不曾使用这金莲,如今十方祥和,本座更是不会祭出了。本座瞧着城主的意思,是觊觎这金莲,想打坐在金莲之上,积善积福?” 勾陈连忙摇头,“小神何德何能,怎敢觊觎金莲?” 陆离冷笑着,他继续说,“你不敢?你可敢得很啊!方天画戟的事情,我没有跟帝君说,也不打算说,我知道很多事情,是他授意的。你说你,堂堂精灵城主,也是古神,怎么就……” “就怎样?”勾陈放下茶杯。 “没怎样,你知道帝君的,你现在的作用就是掣肘夏慕云和太微而已,与我差不多高下。”陆离自嘲道,“我也是自甘堕落,非要给他做个跑腿小厮。” 勾陈冷冷一笑,“如果你来,是跟我聊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对不起,本座没有时间与你闲扯,慢走,不送。” 陆离一个冷不防,抓住勾陈的手臂,“你既然想杀本座,本座也不是以德报怨之人,今日,我们就这几桩事做个了断吧?” 勾陈懒得理会陆离,镇静端坐在椅子上,并不胆怯。 陆离突然将那玉石碎片击碎,骊珠迅速释放那只虫子,只见虫子顺着勾陈的手臂,直接钻进了他的皮肤。 陆离冷冷一笑,摆摆手说,“勾陈大帝,好好享用吧,这是从瑶玉元君本尊的身体里剥离出来的蛊虫,据说是九头虫圣的杰作,神鬼都会断气,你且珍重吧。” 陆离哈哈大笑,携着骊珠离开了精灵城,只留下满脸冒汗的勾陈瘫坐在椅子上,望着殿外稀薄的阳光,怔怔无言。 “主司大人,那根本不是蛊虫,城主大人很快就会发现的。”骊珠满脸不自信的惶恐。 陆离摇着扇子,“我就是看不惯那厮的嘴脸,当初他与伏羲大帝并尊为勾陈大帝,他却凡心不死,才会被贬作精灵城主的。如今看他德行败坏,帝君还多番宽宥,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捉弄他一下,不打紧的。” 骊珠似懂非懂,“哦。” 陆离突然转过头,“你刚才喊我什么来着?” 骊珠愣了一下,“主司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陆离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骊珠的头,“叫夫君,记住了吗?” 谁知骊珠突然愠怒,娇嗔道,“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吧?既然让我喊你夫君,那你就该记住为夫的三从四德。” “这又是什么?”陆离眨眨眼,撇撇嘴。 骊珠抢过来他的扇子,一把打在他的手心,“三从: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四德: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惹不得。” 陆离连连叫苦,“娘子啊,为夫的记住了。”说完拔腿就跑。 骊珠在后面格格笑着,拿着扇子追赶陆离去了。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番外:花好月圆 且说晏霓裳新婚之夜,丈夫对她百般羞辱,还告诉了霓裳父亲的死因。霓裳怒不可遏,抄起了垂泪的烛台,对着那丈夫,“伍灵甫,天理昭昭,我就不信你们父子的恶行老天爷不知道,你们草菅人命,是会遭报应的。” 伍灵甫冷笑着靠近晏霓裳,“报应?我告诉你,在这潭州城,我就是天理,我就是王法。你敢杀我吗?你杀得了我吗?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霓裳挥舞着烛台,却被伍灵甫一把抓住,他推开了云瑶,“去你的吧,花拳绣腿,就别来这里丢人现眼了。”他并没有用强的意思,“我是觊觎你很久了,可我知道你跟那个大夫的苟且之后,你以为我还会要你吗?我只是可怜你,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霓裳拼命摇头,“你不要信口胡沁,污了我的清誉。我跟那大夫清清白白,他救我父亲于危难,我理当感恩戴德。可惜人家道骨仙风,了却这一桩之后就离开了潭州城。” 面对如此绝境,霓裳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挥舞着烛台,烛台凸出的锋刃划伤了伍灵甫的手。伍灵甫舔了一下那出血的伤口,啐了一口,“贱人,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给足了你面子,我也失去了耐心。你现在呢,不过是困兽之斗,索性我就守株待兔吧,等你一会儿筋疲力竭之后,再送你去见你父亲,可好?” “不好!”话音未落,一位赭色衣袍的男子凌空而降,背后一把凌霜宝剑寒气逼人。 霓裳看到那男子,喜出望外,“师父,您回来了,师父救我!” 伍灵甫满脸惊愕,“凌云,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回落云山了吗?” 凌云冷笑一声,走到霓裳跟前。他将霓裳稳稳抱起,放在床边,“你且在此休息,为师为你讨个公道。” 他转而看着伍灵甫,“说起来,你也曾师承落云山无相师兄,谁知你德行如此败坏,嘴脸如此恶劣。你与你父亲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其他的桩桩件件我都不管,唯独今日不行。霓裳父亲这一桩,我必须要讨个公道来。” 伍灵甫脸上的惊愕慢慢消减,“凌云,不要忘了,这是潭州,我爹是潭州太守。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爹的手掌心。” 凌云冷冷地看着他,伸手拔出凌霜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一瞬间,那件喜屋仿佛笼罩了一层仙障一般。他这才缓缓的说,“伍灵甫,你虐杀霓裳之父,这是不仁;你有辱师门清风,这是不义;你枉对百姓新任,这是不忠;你口口声声攀诬你父,这是不孝。人间秩序,我管不了,但是你欺辱霓裳,虐杀霓裳父亲,这事儿我管定了!今日,我就替无相师兄清理门户,以正视听。”说罢,凌云怒视着伍灵甫,意欲挥剑,却被霓裳突然冲过来给拦住了,她抱住了凌云的大腿,使他动弹不得。 “师父,您不要管我了,你在此斩杀这畜生,会弄脏您的宝剑,您实在不必如此。伍灵甫杀我父亲,又骗婚将我娶进这伍家家门,是我命该如此。”她哭泣着,头发也散开了,妆也花了,一身喜服扑向凌云的宝剑。 就在此时,一道紫光闪过,霓裳被推开了,昏倒在地,凌云脸上也是一惊。 紫光之后,两个人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一位紫衣紫袍紫金冠,一位玄衣玄袍玄玉冠,这两位便是夏慕云和郁垒了。他们朝着凌云拜礼,“拜见帝君。” 凌云这才显出真身,原来是炎江凌化身,“你们深夜来此,是要插手这一桩事吗?” 夏慕云摇摇扇子,“启禀帝君,下神正有此意。”他给郁垒递了一个眼色,郁垒点点头,来到伍灵甫跟前,“这位先生便是伍灵甫吧?” 伍灵甫看到几个人瞬间转移来到这房间里,着实被惊到了,不过他也曾在落云山修炼,也见到过仙人,所以那惊诧没有维持太久时间。他木然地点头,“你又是谁?你说那凌云是帝君的化身?” 夏慕云在郁垒身后微笑着,“看来你在落云山学了点本事啊,你还知道帝君化身。” 伍灵甫看到夏慕云眼光中带着一抹绿色,“我在神仙图志见过你,九天鬼帝,夏慕云,对不对。” 夏慕云不紧不慢地点头,摇晃着手里的扇子,“正是,伍先生,有何见教?” 伍灵甫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送我上路吗?你们可知擅自篡改凡人命运,是要遭天谴的。帝君不会饶了你们。” 夏慕云用扇子指了指炎江凌,“呶,帝君就在这儿,你倒是问问他会不会谴责我们。” 郁垒抬起手,幽幽地说,“伍灵甫不会死,还会好端端地活着,只是有人借了伍灵甫这个皮囊,在人间神龙摆尾,大义灭亲,如此而已。” 伍灵甫这才开始慌神,“早就听说幽冥有个掌握人间生死,摆渡灵魂苦海的鬼帝,原来就是你,你,你要做什么?” 郁垒脸色始终是阴沉着,不见笑脸,加上他刚才的确认,他就更加害怕,可是时辰已经晚了。 夏慕云忽然想起来,屋子里还躺着一位凡人,那便是霓裳,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夏慕云直接让她进入了“深度睡眠”。 郁垒将手掌置于伍灵甫头顶上方,少时,只见一颗淡蓝色的球状灵体飘然而出,郁垒将那灵体存入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随后退在夏慕云身后。做法结束之后,伍灵甫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两人拜揖炎江凌,“下神听候帝君发落。” 炎江凌摆摆手,轻叹一声,“罢了,他虽是恶人,可是阳寿未尽。” 夏慕云赶忙说,“那是帝君慈悲心肠,正好帝君可以注入一股仙气,代替帝君在人间历劫。我看那霓裳姑娘手上的灵戒已然不在,想必是去哪个地方逍遥快活,等待下一任主人降世了。” 炎江凌眉头紧锁,似乎不能打定主意,他目光扫过霓裳的面庞,眼神中满是关切和心痛。这被夏慕云看在了眼里,“您与霓裳姑娘师徒一场,她待您是什么情意,帝君心中肯定知晓,不如就委屈帝君,入定这皮囊,守护霓裳姑娘脱胎换骨后的岁月。人间短短几十载,也不过白驹过隙,恍惚就过去了。但是您能在身边陪伴她,她肯定心中宽慰。” 说完这句,夏慕云手中出现一枚莲花瓣,这是业火金莲的花瓣,可助人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他将花瓣递给炎江凌,“小神今日行事至此,剩下的事情就全在帝君的许与不许之间,小神与郁垒告退。” 炎江凌接过来金莲的花瓣,“多谢鬼帝,东华台的净瓶中,有灵气凝结,你可自取一滴凝露,修复业火金莲。” 夏慕云呵呵一笑,“多谢帝君,下神告退。” 二人走后,炎江凌擎着那金莲花瓣,又看了看倒地的霓裳,“霓裳,鬼帝有心让我与你续缘,我心中亦不忍你就此自尽殒命。”他蹲在地上,扶起霓裳的身子,“这业火金莲可助你脱胎换骨,续命五十载,我既接了这金莲,姑且一用吧,望你余生安稳,再无忧伤烦恼。” 炎江凌将那金莲花瓣送入霓裳口中,看那金莲开始在霓裳体内翻滚运作,他便隐去了身影,入定到那伍灵甫的身子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霓裳缓缓醒来,她看不到凌云的身影,只看到倒在地上的伍灵甫。她向后退了几步,见他的身子一动不动,“糟糕,莫不是师父将他杀死了?” 她正惊慌失措之时,伍灵甫醒了过来,他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之后,站了起来。霓裳见状,心中又开始紧张,她慌忙捡起地上的烛台,“伍灵甫,今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伍灵甫眼神温柔,轻唤一声,“瑶玉,是我。” 瑶玉这名字,是当初凌云教授霓裳剑法时,亲自为她取的“法名”,这天底下,除了凌云,再无人知晓。“莫非,你是师父?” 伍灵甫点点头,“正是为师。” 霓裳丢了烛台,飞奔过去,扑倒凌云怀中,“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丢下我,这么多年,师父去哪里了?” 凌云惊诧,心中如兔子在乱撞一般,惊慌不已,他试探着问,“你不怕我?” 霓裳摇摇头,“怕你做什么?” 凌云并不敢伸手拥抱霓裳,他轻声地说,“怕我使了妖邪法术,伤了你的夫君,然后代替他,来陪你走生下来的人生。” 霓裳紧紧拥住他,“我知道,你是帝君化身,我也知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之前,我不懂帝君情意,后来有紫衣金仙入梦,告知我帝君的情意,我心中惊喜,只是一直不能得见帝君。百转千回之后,没想到在我危难之时,君来相助。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今日逢君心欢喜,长长久久不分离。” 凌云刺客才伸出手,拥住霓裳的身子,将头埋在她乌云般的秀发里,感受她的气息,“我心甚慰。” 霓裳抬起头,勾住他的脖子,“今日本就是你我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辜负了。” 凌云没说话,抱起了霓裳的身子,缓缓走向了他们的婚床,将她轻轻放下。霓裳忽然想起来,自己披头散发,形容不整齐,便坐起身来,“夫君,我的妆都花了,头发也散了” 凌云用手抚摸她的脸庞,容色娇羞嫣红,“无妨,本来也是要妆花散发,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霓裳听完之后,脸色更加泛红,她转过头去,“夫君取笑霓裳。” 凌云扳过来她的头,轻轻靠近她,二人的气息都融合在了一处。他吻住了她胭脂一般的红唇,她温柔地回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凌云的唇温柔而又霸道,一点点劫掠霓裳的寸寸肌肤,轻解罗裳,两人拥在一处。 第二天一大早,伺候的侍女进屋查看喜被,果然见嫣红点点,赶忙跑到太守处报信。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相约去“请安父母。” 几日之后,知府接到陈情表,才知道潭州太守如此不堪,连亲生儿子都不能容忍,竟然大义灭亲。知府早就看潭州太守不爽,明里暗里也搜罗了不少证据。证据链形成之后,他奏请巡抚,着人带了刑具抓走了伍太守一干人等,唯独留下伍灵甫夫妻那一院。 又过了几日,伍灵甫带着妻子隐姓埋名,离开了潭州城。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番外:玉佩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