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梦见你》


 章一（1）

    从一早开始，天气就不怎么好，天空一片雾霾霾的，厚厚的云层把太阳挡住，没怎么透出点阳光。
    而二中，也迎来了个不怎么平静的早晨，不时能听到有人在走廊边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好像来了个转学生。」
    「真的假的啊，」听的人立即打起精神反问，「是哪一个班的？」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我们班吧，我们班已经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班了。」那人耸耸肩。
    在听八卦的那人有点失望。「那转学生是男的还是女的，有打听到了吗？」
    「男的，」这点倒是说的很肯定，「我没有看到人长什么模样，但刚刚有听到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在讨论。」
    「切，男的有什么意思啊！嫌这里男人还不够多吗？」
    周丹只不过在去班级的路上经过了隔壁班的走廊而已，这都还没进教室呢，已经知道今天学校里可能会迎来一阵惊滔骇浪了。
    没错，骚动的点就是这么简单：有转学生。
    有转学生这种事，放在哪里可能都不稀奇，但放在二中就是个值得大家津津乐道的头条新闻了。毕竟他们位处的地方，说好听点是好山好水，说难听点就是穷乡僻壤，是个连火车都没有通车的小城镇。
    雪上加霜的是，近几年因为经济不景气的关係，小镇里外流的人口愈加严重。店家纷纷倒的倒、青壮年能走的就走，只留下一屋子里的老小，除了快要没有什么年轻人之外，也已经正式迈入出生率小于死亡率的阶段了。
    连带着他们的学校也遭殃，这几年招生率特别惨澹，年年缩班，直至今日，一个年级苦撑着只有两三个班。
    虽然学校的名头似乎是个明星高中，确实也是这边最好的学校了，但无奈因为是偏乡，加上又资源紧缩，实际上也就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地方高中而已。甚至也不讲求什么学生的入学成绩还是资质，几乎是只要有户口就能唸了。
    所以有转学生这种事情，的确是挺值得大家关注的，能不跑走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人上赶着跑来？没有乐子可以找的学生们，顿时嗑起了瓜子。
    但周丹不一样，她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
    她的脸上难掩疲惫，连打了好几个呵欠，意兴阑珊地进了教室。
    她今天来得比较早，这个时间点班上还只有六七个人。
    她的位置在左边靠墙的正中间，一路上跟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后，走向了位置。她把没什么重量的书包掛在了桌子边，伸了个懒腰，酝酿酝酿后就趴上桌上，两眼一闭，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倒是惊动到了班上也刚好在讨论转学生话题的其他同学。
    其中坐在她前桌的陈耀帆最为犯贱，无视蒙头大睡的周丹，转身重重地敲了敲她的桌子。
    桌子被他敲到不停地震动，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不死心地继续敲着：「丹姐这么早来，天都要下红雨了！」
    周丹头都没抬，对他比了个中指。
    陈耀帆贱贱地笑了一下，顺势捉住了她举起的手指，还故作亲暱地捏了捏，活像个性骚扰犯。
    不给点表示，还真的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既然如此，周丹也没在客气的，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当即反手狠狠捏住他的手掌，手劲不小，只听见一声清脆地劈啪声，让旁人看了都隐隐作痛的力量。
    陈耀帆大叫一声，反射性地狠甩开手，像要拨开什么脏东西。
    「靠，我就开个玩笑，」他扶住自己的手，转头控诉：「丹姐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手差点就要断了！」
    周丹冷笑两声，撇了下嘴角，恶狠狠地说：「那就别惹我。」
    说完后，周丹懒洋洋地扭过头，不再搭理他。不过以她跟陈耀帆的交情，这都还只算小打小闹而已。
    陈耀帆背着她对她扮了个鬼脸，放弃招惹她了，只敢跟邻座抱怨两句，「真的是母老虎，算了算了，我们来聊聊刚刚转学生的事情……」
    随着早自修的时间逼近，学生们陆续进了教室，本来讲话的人还很少，但人多了就开始吵，这边讲那边也讲。
    周丹睡得不太安稳，但太累了，就算吵得要死也没太大的影响到她，直到上课铃声打响人也没醒。
    风纪股长意思意思地喊了几声上课了，但都没有人理会她。
    教室就像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一片，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纪律松散，浑然不像读书学习的地方。
    就这样吵了五分鐘后，坐门口边负责通风报信的男同学突然猛拍着桌子，一边把食指放在嘴唇边，用气音让大家安静：「欸欸欸，魔鬼来了。」
    「靠……快走快走。」
    本来不在位置上的、坐没坐像的，和没规矩玩手机的，快速地回位重整仪态，一个一个扮演起好学生的模样，教室也在瞬间恢復了本来该有的样子。
    走廊上咚咚咚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一开始先是班导师许明骏的脸出现在门边，几秒后，眾人看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落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后方，偏着头，虽然脸看得不太清楚，但貌似挺不可一世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那个神祕的转学生了。
    「进来吧。」
    许明骏对外面的人招招手。
    那人应了一声，走路走得很慢，过分修长的身段让他看着像在走台步，就是脸都不看台下，让底下的人跟着乾着急。
    「怎么都不看这里。」
    「侧脸挺帅，人也挺高的。」
    「帅哥帅哥，看这边。」
    许明骏忍不住骂道，「都给我闭上嘴，上课时间窃窃私语，到底是不是来学习的？」
    同学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后都乖乖闭上嘴巴，毕竟惹了恶魔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转学生在老师的指示下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同学们的眼皮底下进行，大家都看得目不转。看他行云流水地写字、看他轻巧地放下了粉笔、看他优雅地拍掉了手里的粉笔灰，看到了他……转过身，露出了完整的一张精緻脸孔，一时间让大家都看呆了。
    安静没有几秒，底下的顏狗们都开始骚动了。

 章一（2）

    「靠，超帅。」
    「不敢置信，哇，比隔壁班那个更帅。」
    「不只帅个一点欸，太扯。」
    「我们有得炫耀了……」
    陈耀帆牵强地扯起嘴角，脸颊在抖：「呵，也就差我一点吧。」
    他的同桌毫不留情地白眼他：你就吹吧！我都不敢听「……」
    讨论的过于惹火，惹得许明骏很不高兴。
    他黑着脸猛敲黑板：「安静，要我讲几遍？」
    大家再次乖乖闭嘴，但这次不一样了，不再只是乖乖被骂而已，所有人的脸上都按耐不住兴奋的神情。
    许明骏环视了底下一圈，本来看大家都挺乖的，结果就看到了明目张胆睡着觉的那个人。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陈耀帆，把周丹叫起来，」许明骏脸色凝重，指了指她，「都打鐘多久了，怎么还在睡。」
    被点名的陈耀帆抬起头，浮夸地把两根手指头併拢放在太阳穴旁，一边喊了声yessir。
    惹得许明骏头都痛了起来。
    好在陈耀帆没再继续耍白痴，赶紧转过身摇了摇后座的人，「丹姐、丹姐。」
    他知道弄的力道如果太小一定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摇的特别大力。
    周丹在眾人的注视下，迷迷糊糊地被摇醒了。她揉着双眼，拨开沁出眼角的生理泪水，呆了一下后，哑着嗓子问：「已经下课了吗？」
    安静了几秒后，全班突然间爆出哄堂大笑，伴随着有人跟着瞎起鬨。
    「是啊，老师下课吧！」
    「对啊对啊，刚刚打的明明是下课鐘啊！」
    不怕死的更是道：「走了走了，打球去！」
    许明骏皱着眉，不快地又敲了敲黑板，「都给我闭上嘴。再吵就罚抄两课课文，今天放学前没交完不准回家。」
    其实就是坏人怕惩罚而已，一被威胁，各个就又安静如鸡了。
    「周丹，去洗把脸，」许明骏看安静了，才继续对她说，「等等进来请打起精神上课，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这里睡觉的。」
    周丹此时也醒脑醒的差不多了，懵了一下后才发觉自己貌似闯祸了，顿时有些不安。
    她站起身，眼神不太敢跟许明骏直接交会，只敢偷偷瞥一下，果不其然，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脸色奇差，很不高兴的样子。
    只看了一眼她就不敢再看了，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骨碌碌地瞎转了一圈后，竟不期然地跟许明骏旁边的男孩子对到了眼，顿时间愣住了。
    竟是看转学生看呆了。
    还没看回神，陈耀帆就煞风景地，侧着身踢了她的桌子一脚，还一脸奇怪，「丹姐，罚站呢？怎么愣着不动了。」
    她这才勘勘地回过了魂，小声地说了句没事。她的双手双腿都睡到麻了，动作说不上利索，不稳地踏出座位，还差点被绊倒。
    周丹脚步踉蹌，跌跌撞撞地拖着步伐到了走廊的洗手台那，转开水龙头，捧了一大把的水往脸上泼。
    别说，这样做还真的挺有用。
    发热的脑子被冷水泼了以后，清醒了不少。但潜意识却还是很不受控制，忍不住一直想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少年，感觉脸又重新热了起来。
    周丹有个秘密。小的时候她最爱看童话书，对于故事里梦幻的情节一直特别嚮往，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王子，不为别的，因为王子长得最帅。
    对啦，也可以说她有那么一点点顏控。
    周丹甩甩脸上的水，拍了拍脸，走回教室的路上，忍不住偷偷靠在柱子边，往窗户里面瞥。
    偷看一眼就好……真的一眼就好。
    前排的窗帘是被拉上的，周丹隐隐约约中，只能看到一抹移动的轮廓。
    她看着那抹影子从移动到停顿，最后就定位坐下，轻轻地提起了一口气。
    忍不住自嘲地想，自己也真的挺笨的，在教室里光明正大的不看，偏要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又不是在当贼。
    周丹对着玻璃整整衣襟，进了教室。
    有许明骏坐镇，不管有没有人在认真复习，至少班里都会是安静的，她静悄悄地拉开椅子坐下。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转学生落座的地方跟她离得有点远，在走廊旁的窗户边，刚好就是窗帘拉上挡住她视线的那个位置，还恰巧就在她对角的另一头。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正脸，周丹还挺失望的。她座位旁其实也空着个位置，开学后就一直没有坐人，最开始时，内心还是挺期待许明骏可以把转学生排在她旁边的。
    天不从人愿，周丹只能暗自鬱闷，还不知道可以跟谁生闷气，只能自顾自地噘嘴。
    她拿出课本垫在手肘下，撑着头，转学生也不看了，食指无聊地敲着桌面。
    许明骏咳了一声。
    周丹抖了一下。
    抬头就看到前头四处扫射的严厉目光，赶紧摸摸鼻子，装腔作势地从抽屉里拿出白到发亮的数学课本。
    但这当然不是要拿来早自习用的，是用来做做样子的。她垫了一张白纸在课本之上，拿了顺手的笔开始乱涂。
    铅笔『刷刷刷』地，周丹画了好多个杂乱的圈圈和意义不明的线条，画着画着，她突然发现到自己似乎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想到了。
    她轻轻地踢了踢前座的椅脚，但可能是踢得太小力了，所以无人应答。
    但就这么点小事就放弃的话，自己哪还有脸被人叫丹姐？
    于是她不依不饶地持续踢了前座数十下，终于迫使前座的陈耀帆不堪其扰，稍稍小幅度地回头，用着气音，咬牙切齿地问她到底要干什么？
    周丹从眼角间瞄到了许明骏正从讲台那边探头往这个方向，目光如炬，那表情简直令小孩闻风丧胆。
    但这一切都阻止不了她想要现在、立刻、马上了解到那个转学生的所有资讯。
    「他叫什么名字啊？」周丹这时还挺有自觉，小小声地，用着气音问。
    陈耀帆傻眼了。他的脸上写满了你问这什么奇怪的问题，但最后凹不过周丹执着且晶晶亮的双眼，他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偏头往黑板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周丹顺着他的头往前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黑板上是有写字的。
    庄斯辰。

 章一（3）

    周丹认得班导的字，他的字就像鬼画符一样，所以她能保证，现在黑板上的这些字，毫无疑问是出自于转学生之手。
    仅仅三个字而已，却是苍劲有力，非常好看。
    多好看呢？大概就跟转学生的人一样吧。
    原谅她贫瘠的脑子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藻，只能勉强挤出这些肤浅的形容。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就往庄斯辰那边看过去，没想到对方像是跟她心有灵犀似的，不知是不是恰巧，总之也刚好就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周丹赶紧低下头，不由得心跳加速了些，血流可能都往脸上灌了。
    她用手搧了搧脸，觉得浑身都臊的慌，还忍不住一直想他。为了分散掉一些注意力，她乾脆提笔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是这次手中的笔从原本的铅笔换成了红笔，画的东西也从乱涂变成了画爱心。
    周丹抠着手里的笔，觉得早自习好难熬，如果可以赶快到下课就好了。
    她想着，转学生的声音是不是也跟他的脸一样完美？好想跟他说说话。
    好不容易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之下缓缓流逝，熬到了打铃下课时，周丹却马上被许明骏给叫住了。
    「周丹，来办公室一趟。」
    周丹都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传唤了。她嘴巴张张合合，眼巴巴地看了眼庄斯辰的背影，还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做何感想。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许明骏，抱着一丝期待地反问，「老师，是等等吗？」
    应该不是现在，对吧？
    许明骏那张还算周正的脸上，严肃地没有一丝表情。
    「当然是现在。」
    周丹听到答案后，瞬间垮下脸。
    她一脸不情不愿，说好的时候，声音闷闷地。
    她留恋地再看了庄斯辰一眼，周丹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许明骏走出教室。
    既像跟屁虫，更像一隻无精打采、无家可归的落难小猫。
    「周丹。」
    出了教室一段距离后，在没有什么人的走廊上，许明骏慢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喊了她的名字。
    「嗯？」周丹低着头应了一声，一个不留神，还差点撞了上去。
    周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依稀听到他一缕轻到不可思议的叹息，随后沉沉开口：「你还记得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吗？」
    周丹愣住了，得意忘形中逐渐被遗忘的现实，此时如同洪水般涌现，重新佔据了她那被冲昏头的脑袋中。
    她知道许明骏说的意思是什么。
    原本眼中还有些洋溢的神采，在眨了眨眼之间后，一切都变了调。
    她盯住自己脏旧的帆布鞋好几秒，再抬头时，眼中已然恢復了一片清明，不再有什么留恋之色。
    「好的，老师。」周丹说。
    许明骏给了她一叠公文，让她拿去学务处交。
    周丹捧着，一阵风吹过，她没有拿好，让一个小信封袋给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时还恰巧正面朝上，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写着给周丹。
    她顿了一下，正打算弯腰捡起时，却被别人给抢先一步。「这个是什么啊？」
    原来是被不太熟的同班同学顏巧撞见。
    顏巧早她一步蹲下来捡信，还是个好奇宝宝。「谁给你的信，怎么没有写地址只有名字。」
    顏巧惊叹：「写的字好像班导的啊！」
    周丹回过神后，忙打着哈哈，好在顏巧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将信递还给她，还一边问：「你来帮班导跑腿吗？」
    周丹点点头，不着痕跡地把信收进外套的口袋里。
    「我刚刚去找生物老师了，」顏巧说，「既然都碰到了，我陪你去办公室吧，是要去学务处吗？等等我们再一起回去。」
    顏巧是班上的生物小老师，这点周丹就算上课再打混摸鱼，也还是知道的。
    于是顏巧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跟着她跑了公务，跟着她进了办公室，又跟教官打打哈哈，最后在上课前一起走回教室。
    两人算不上多熟，顶多是不面生的半年同班同学而已，但顏巧一点也不怕尷尬，一路上机哩瓜啦地说个不停，话多到让周丹瞠目结舌。
    「我听男生他们都叫你丹姐，但我觉得你明明没有姐的气质啊。」
    顏巧上下打量她。
    周丹本来没听的多认真，听到这话倒是看了她一眼。
    「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好看，但是是很清纯的那种脸，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邻家好妹妹，一点也不老。」顏巧不慌不忙地解释，一点也没有在客气的，「叫姐就有一种很老成很社会气的感觉，比如什么黑帮的大姐头，或是老大的女人之类的。」
    说着说着，她倒是自己笑出来了。
    听着她的笑声，周丹忍不住也跟着想笑，顏巧的笑声莫名的很有感染力。
    于是本来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开来，也不知怎么的，周丹居然不知不觉自己主动开啟了话匣子：「谢谢你喔，但其实他们会那么叫我也是一个阴错阳差而已。」
    「欸？」顏巧瞪大双眼，「感觉有故事欸？我要听我要听。」
    顏巧颇有仪式感地推了推金属框眼镜，还把侧边落下的头发往后勾了勾，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
    而顏巧本身的长相也是属于毫无攻击性的软妹，这个动作让周丹忍不住莞尔。
    「好像是国一吧……」
    周丹跟陈耀帆那群人最早的孽缘还要追溯到国中那时。
    国一他俩同班，但两人可说是一点也不熟，只是某天周丹不经意地听到他们那群男生团体，居然有人在嘲笑她的一个同班好朋友。
    说别人坏话嚼人舌根这种事，不管在哪里其实多少都会发生。但被她听到就不一样了，她这人平生最看不惯背着当事人讲坏话的小人。
    于是她路见不平，一言不合就跟那群男生对干上了。
    周丹的声音充满鄙视，「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男人？」
    国一的男孩子普遍还未进入青春期，身材瘦小不说，面子倒都还挺傲的，听到这话，各个都不忍了，集结起来呛了她几句。
    周丹哼哼两声，双手凹折着手指活动关节，她想着，遇到姑奶奶我算你们倒楣。
    她的发育比同龄女生要好，起码比起还没发育的男生要好得太多，加上平常做的体力活多，练就得一身好体力。
    周丹当时直接用扳手腕干翻了那边一票眾男，除了让人目瞪口呆之外，也让那群小男生们特别没有面子。
    「看你们还敢不敢在背后乱讲别人坏话！」周丹帅气地说完后，中二地华丽转身，留给那群小屁孩一个背影……

 章一（4）

    「后来他们看到我都管我喊姐。」周丹莞尔，「所以说，我绝对不是什么混社会的喔！你不要误会我了。」
    顏巧早在一旁笑歪了腰，「这也太搞笑了吧！难怪我看隔壁班有的人也这么叫你，还各个都怕得要死。」
    周丹算了算，其实当初同个国中升上来的男生顶多也就十来个吧。
    在他们这种小地方，很多人其实读完国中义务教育后就不念了，有的輟学了、有的找工作去了。
    有的则是抓到机会，趁早离开这个小地方，可能是去外地投靠亲戚，又或者有其他的门路可以走。
    就像她国中时那个最好的朋友一样，国中毕业的那年夏天，举家搬迁去了都市，再也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有的人可能就是跟着陈耀帆一起叫的吧，」周丹耸耸肩，「我不介意的。」
    顏巧眨眨眼，想了想后说：「但可能会有人因此不敢接近你耶，不知道缘由的话，会以为你是大姊头，我觉得要解释一下比较好。」
    「也许吧，不过我真的不介意喔。」她笑笑着说。
    周丹停下脚步，衝着顏巧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教室，「到了，你先进去吧。」
    顏巧也没多想，朝她挥了挥手后先一步进去了。
    周丹落后她几步，在门边站了一下，才拖着缓慢地步伐回了位置。
    她想着顏巧刚刚说的话，下意识地捏紧了外套口袋里的那个信封，薄薄的，没有什么实感。
    不用解释也无所谓，比起交朋友，她有更多事情是更需要去做的。
    顏巧说的可能是对的，但就算不敢接近也没关係，不如说是再好不过。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或许这对她或其他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周丹坐回位，原本的那点粉红泡泡都淡了，她没再看庄斯辰，把下一堂课的课本放在桌上。
    倒是在接下来的课程中，她反常地提起了点精神，有没有听进去不清楚，但连在教学最松散的英文老师课上，陈耀帆几次回头想要找她聊天，都被她不耐烦的三两句话给打发走。
    于是一整天下来，上课、下课、放学，没怎么折腾到她，一转眼就过去了。
    放学后周丹收拾得飞快，没两分鐘就背上包包准备离开教室。
    陈耀帆叫住了她：「怎么这就走了。」
    周丹有点心烦意乱，眉头皱了一下，嘴上毫不客气：「放学后还留着干嘛？给老师请家长吗？走了。」
    陈耀帆张了张口，却被她堵得一句话也回不了嘴，只能嘴上嘀咕几句：「靠啊，是吃了炸药吗？」
    早上本来都还挺好，才过一节课而已就变得阴阳怪气的，话也没有几句，他是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
    他就是想问问看她怎么一点也不着调，本来不是还挺想认识转学生的样子，怎么后来又变得冷淡的要死，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女人心海底针。
    陈耀帆嘖了一声，没趣地回头，才发现转学生正死盯着自己看，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理解理解，转学生嘛，人身地不熟，跟大家都还不算是朋友，会比较冷漠也是人之常情。
    陈耀帆打算发挥点同学爱，主动跟他讲点话，让他感受到人情的温暖以及可贵。
    「庄……」名字都还没叫完，陈耀帆似乎听见转学生轻轻呵了一声，接着便傲慢地撇过脸，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后脑杓。
    陈耀帆：「……」
    靠……今天是怎样啊？一个个的都跟他不对付。
    周丹回家时，屋子里不算太黑，窗户透进了夕阳的光线，把家具都带上了点暖橙色。
    在玄关脱鞋时，周丹的书包突然开始微微震动了起来，她赶紧停下动作把手机翻了出来，在看到来电显示后，眼睛亮了亮。
    「对，是的……」她接起电话，一边换好拖鞋后走进客厅，「嗯嗯，好，我等等弄好就出门……好，没有问题。」
    她掛上电话后，脸上出现了笑容。
    「要赶快了……」她喃喃。
    房间不像客厅一样有窗户，只有从客厅窜进的微弱光线，周丹想着也就这么点时间而已，就没捨得开灯，摸着黑进了房间。
    她换下了一身的制服，挑了套轻便的外出服，拿着盥洗用品进了浴室。
    她洗得速度很快，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慢慢来，出浴室时发梢还在微微滴水，她用浴巾把发尾搓了搓。
    看了看时间好像还来得及，她进了厨房，打算随便弄点吃的来果腹。
    她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一袋吐司，就选它了，这还是她昨天晚上趁超市打烊前半价入手来的。
    她拿了两片，本来打算直接单吃，突然想到之前似乎还有剩一点草莓果酱可以用。
    「我找找……」周丹打开冰箱，食材区很空，有几把青菜和几颗鸡蛋，她翻了翻，在酱料罐那边找到了一点果酱。
    她拿了汤匙帮一面抹了点酱，另一面直接盖上。隔夜的吐司没有烤过，看起来硬梆梆的，可能不太好入口。
    她『啊』的一声张嘴，咬了大大一口，边点着头，明明不是多美味的东西却被她吃得很香，一边配着开水，两三口就解决了一餐。
    周丹本来是打算吃完饭后直接就出门的，但她心里装着一点心事，吃饱后居然不小心就看着桌子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等到回过神来都过去十几分鐘了。
    她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白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旁桌上撕了一张便条纸下来，摸着黑写了留言纸条：『我今天去打工了，会晚点回来，妈你早点睡觉，不要等我，晚安。』
    她背上背包，披上外套，锁了门后匆匆出门。
    周丹的代步工具是一辆老旧的单车，是隔壁邻居的小孩淘汰掉的旧车，当时她看着还挺好的，最后按收破铜烂铁的价格，花了三百块跟他买下来。
    她不嫌弃它骑不快，还踩着会有奇怪的金属碰撞声，她觉得只要还能用就挺好的。
    周丹一路上骑得很快，等到她抵达目的地，把车停好后，陈鹏俊已经把摊子都架好，坐在旁边的躺椅上玩手机，还放着几个客人在旁边，一点也没有打算招呼的样子。
    周丹很幸运，到的时候看了手机，恰恰踩在了点上抵达。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如果刚刚再晚个几分鐘才回神，可能就真的要迟到了。
    陈鹏俊听到声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手机，抬眼看她，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知道，这不是没有迟到吗。

 章一（5）

    周丹欲言又止，忍住了嘴边几乎要回嘴的话，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下次会再更早出发的。」
    「算了算了，下次早点来。」陈鹏俊不耐烦地挥挥手，接着继续低头看手机。
    「好。」周丹偷偷扮了个鬼脸，等陈鹏俊抬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鹏俊是她打工的老闆，其实他人是还不错的，就是脾气阴晴不定这点让人战战兢兢，人好的时候还挺好，人坏的时候令人发指，像现在这样的状况，代表他的心情极度差劲。
    铁定又是抽卡失败了。
    这个老闆是位网癮人士，酷爱课金抽卡，每次赌博失败都会心情很差。
    周丹默默地在心里决定今晚一定要好好避避风头，秉持不搭话、不对视、不抢镜等三不政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又不小心撞在这个年轻老闆的枪口上。
    她拿了瓶水放在摊位旁，清清嗓子后，提起一百分的精力，开始招呼客人。
    陈鹏俊经营的摊子是夜市的射气球摊，周丹做得工作内容简单，不外乎就是招呼客人，必要时教客人怎么使用游戏道具。
    就是工作时间比较不稳定，随着每个地区夜市的时间移动，每天摆摊的点都不太一样，但大概就是在这几个村子的附近而已。一周她可能搭班跑个三四天，看老闆的需求，有需要支援的话会在当晚事前联络她。
    周五的晚上是人潮比较多的小周末，一向是夜市的高峰期。爸爸妈妈带着小孩来放风、情侣携手相伴，游戏摊人潮没停过，周丹从一上工开始忙到没时间可以间下来。
    总之比平日忙了不少，有时平常日没什么人，都还要不时喊个几声来招揽顾客上门，今天则是直接忙到收钱的手就没有停下来过。
    陈鹏俊一次就只请她一个工读，心情好时他会下来贴班，要不然就像现在这样，自己坐在旁边玩手机，谁也不搭理，十足少爷样。
    怎么办，又想咒骂老闆了。
    好不容易她自己撑到了中场，趁人少的时候蹲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摊位后。她捶了捶发酸的小腿，一边摘下口罩喝水，悲惨地想着明天会不会说话都没声音，实在讲了太多话。
    「爸爸，我想要那个大鲸鱼。」
    她听到头顶有声音，赶紧把水瓶扭紧，拍了拍腿站了起来。
    只见摊位前站着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男孩，直直地看着自己背后琳瑯满目的礼物墙，一手指着，一手拉着爸爸的手摇了摇，「好可爱，我很想要。」
    周丹拉上口罩，冲着小男孩笑了一下，虽然他看不到，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弟弟要玩吗？大鲸鱼跟弟弟一样可爱喔。」
    小男孩的爸爸捏了捏他的手，低声地安抚了几句，接着才转头问：「小姐，要拿到大玩偶大概要多少钱呢？」
    周丹如实回答。
    问完后的爸爸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爸爸先带你去吃冰淇淋，下次来的时候再带你来拿大鲸鱼，好吗？」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伸出双手，「爸爸，抱！」
    「都多大了还要爸爸抱……」
    虽然这么说，但这个爸爸还是宠溺地把孩子抱起来，跟他耳鬓斯磨。
    周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睛突然间有点发酸，内心觉得苦涩，大概就是有点嫉妒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去处理这些过多的情绪，因为中场休息过后，客人又开始接着上门。
    她开始忙得不可开交，像隻採花蜜的蜜蜂一样瞎忙地团团转，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
    准备收摊时，她才看到陈鹏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一起帮忙收拾起机台。
    周丹偷偷斜眼瞥他一眼，还哼起歌了，看起来心情似乎有变好，不然就他今天这心情，哪有可能会动手帮忙。
    有人帮忙总归是好事，她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赶紧闭嘴干活。
    她对这个工作已经很熟悉了，动作起来比起一开始来的时候麻利许多，加上两人协力，速度快上很多，等到把所有的器材和用具收回货车后，差不多快要十一点了。
    陈鹏俊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叠红色百钞，拇指捻了捻，数了八张一百块递给她。
    周丹接过，小心翼翼地再数了一次，才把钱放进包包。
    陈鹏俊看她钱收好了，也没事了，背对她挥挥手，「你可以回去了啊，再见。」
    虽然知道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但周丹还是点头：「老闆再见。」
    陈鹏俊应了一声，隔的有点远，她似乎还听到他打呵欠的声音。
    周丹看着他上了车，身影隐没在漆黑的车窗中。他发动了车子，开了大灯，刺眼的光线面对面朝她袭来，闪的她微微瞇起眼。
    车子开出了空地后，往大马路那边开走。
    周丹没有停留在原地太久，看到了车尾驶出她的视线后，才缓缓踏着疲惫的脚步往另一边的小路走。她来的时间比较晚，好位置都停满了，只能把车停在比较远也比较偏僻的巷子里。
    她心里装着心事，所以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而已，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半个小时后周丹回到了家，当时小区里黑漆漆的一片，除了些许的路灯外，没有其他的光源。
    用钥匙开门时她轻轻提起一口气，尽可能做得静悄悄的，不弄出太多声音。
    家里的住宅已经很老旧了，门在打开时不免都会有那种金属在摩擦时令人不舒服的刺耳噪音，她打算把声音降到最低，不要吵到别人，所以姿势像做贼一样，谁知道一开门就见妈妈坐在黑暗中，只开了一盏小小的檯灯。
    周丹愣了下，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心里都酸酸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嗓音轻轻的，还带着点笑意，「妈，你怎么还没睡。」
    周丹摸索着门边的开关，把大灯打开。灯光突然大亮时，母女两人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周丹的眼睛有点畏光，她揉了揉眼，等到眼睛对焦后，才发现妈妈正在做手工艺。
    「妈妈今天下午睡了很长一觉，刚刚还不困，想说要等宝贝女儿下班回家，」周妈抬头对她笑了笑，弄着缎带花的手没有停下，边说着，「因为间着无聊，有时间就顺便弄了一下隔壁王婶给我做的小手工。」
    「女儿你饿了吗？要不要妈妈去给你煮点宵夜吃？」

 章一（6）

    周丹一时间有点心酸，明明知道妈妈是在说谎，却不能说破。她的工作是比较辛苦的体力活，工时也比较长，哪里有什么时间可以睡午觉了，看她眼袋下边也都青黑成一片，显然是累到不行了，只是还硬撑着而已。
    周丹走上前，把手按在妈妈的肩膀上，替她捏了捏：「我不饿，妈妈你赶快去睡觉啦，这么晚睡对身体不好。」
    「我真的不累啦。」周妈笑了笑，眼角挤出了一点细纹。
    「妈妈不累也得睡，不然明天精神会不好喔，快去快去。」唯独这点，周丹不能妥协。
    「可是……」
    周妈还想说，但周丹知道她在迟疑什么，就是掛念这些还没做完的工作。
    她故作轻松道：「妈我明天不用上课，刚刚还去赚了钱，现在兴奋到有点睡不着，中午午休也睡好饱。晚点我帮你用那些缎带花，刚好也可以打发时间。」
    看周妈还有些犹豫不定，周丹再次打包票，「我真的不困，我体力很好的，我可是妈养出来的，头好壮壮的健康小孩。」
    周妈才被她说服，可能也是太累了，终于没有再拒绝，「好，那你也别勉强喔，该睡觉要赶快睡。」
    「才不会，我对自己最好了。」周丹笑了笑。
    周妈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还特地帮她冲泡了杯温热的牛奶后才回了房。
    周丹眼看妈妈房间的门关上后，脚有点软，脸上原本充满活力的表情瞬间垮掉，就像是个洩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缓了一口气，才拉了张椅子靠近，撑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最后瘫在了上面。
    其实她很累了，就算在学校时有补了一点觉，也弥补不了她忙了大半个晚上，还干耗费精力的体力活。
    她失神地看着桌上堆满的缎带花，想着妈妈刚刚就在黑暗中编织着这些，突然就有了想哭的衝动。
    她吸了吸鼻子，拍了拍脸，试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妈妈总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不好的事情，总当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都报喜不报忧。其实很多事情她都知道，但也只能陪着装傻，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想了想，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多少帮忙分担一点妈妈的负担，其他的情绪都不是现在的她该有的。
    周丹喝了口温热的牛奶，随后拿起一个半成品的缎带，开始全神贯注于手头上的工作，一个一个慢慢做，而这一忙，居然也就忙到了天亮。
    春天的早晨比较早开始，四五点时就有公鸡啼叫，随后微弱的晨光开始逐渐沿着窗户洒进客厅，等到天足够亮了，她顺势关了大灯。
    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成果，弄好了差不多半个麻布袋的成品缎带，距离全部完成就只差一点了。
    事情是做的差不多了，但周丹的注意力已然涣散。就像连续原地自转几十圈的人一样，放眼望去除了有点模糊之外，她的头还很晕，眼睛都还没闭上，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周丹想着，趴着睡一下就好，真的一下子就好了……结果这眼睛一闭却是过了大半天，直到了中午。
    窗户外，已是一片天光大亮。
    她是突然被外面的噪音给惊醒的。
    也不知怎么地『砰』的好大一声，吓得她瞬间跳起来，还抖了一下，迷迷糊糊中还把肩上的东西弄掉了在地上。
    她揉了揉眼，头脑有点当机。
    发了好大一会呆，才想着要去捡掉落的东西，看清楚那是一件薄外套。
    她不记得自己有盖外套睡觉，但有可能是早上妈妈起床时，看她趴着睡着，不想吵醒她却又担心她着凉，才帮忙拿了件外套盖上。
    本来放在脚边麻布袋里装的半成品，还有她花了整晚做的缎带花都不见了。
    东西都不见了，但桌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纸碗。
    她拨开外层的塑胶袋，隔着透明盖子往里看，看得出来那是一碗粥，可能是外边巷子口那个卖早餐的餐车奶奶卖的，她以前很常吃，因为价格很实惠。
    纸碗的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她吃饱后好好休息，妈妈出去找个朋友聚聚，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除此之外没写别的了，但周丹知道这是她一贯的藉口，她从来没有间情逸致可以去找朋友间话家常，一定又是去工作赚钱了。
    周丹叹了口气，肚子同时间叫了一下。
    既然是买给她的，那就不客气啦。
    粥看起来像是买了一阵子了，打开盖子时没有热气腾腾，视觉上的美味程度打了对折，但周丹一点也不在意。
    「我开动了。」
    周丹双手合十低语，拿了附的塑胶汤匙吃了第一口。
    总觉得这次味道跟之前吃到的很不一样，吃起来特别咸。
    她顿了一下觉得不对，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掉进了碗里，为这碗粥增添了点苦涩味。
    周丹抹了抹眼眶，把泪水擦去，继续认真地吃着，约莫吃到一半时就饱了，她也没再逼着自己继续吃，把盖子盖上，转头就冰进冰箱，还可以再当一餐。
    接着……好像就没事了。
    她坐在躺椅上放空了一会，已经睡饱了，有点无聊。
    好好放松？读书？
    不，这些都不在她的选择之内，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虚度这个美好的周末，必须要让它更有价值才对。
    周丹现在固定的收入以晚上夜市的打工为主，但工作也不是天天有。
    夜市的时间本来就是每个小镇轮流替换，有大也有小的，陈鹏俊也不是每个地方都缺人手，有时也会跑到比较远的地方。脚踏车去不了的地方她也没法跟着，算下来一周可能三或四天，一个月顶多拿个八九千。
    周丹睡掉了大半个早晨，想着下午总要体现出一点价值吧，所以首先要做的是……洗澡。
    自己可真够脏的，昨天累到忘记洗澡，好在也没有躺床睡。
    她冲了个冷水澡，换了简便的外出服，想了想还戴了顶帽子，加上本来就必备的口罩。
    出门前她翻了下茶几柜，在电话簿里面发现夹了几张未缴帐单，都放到快过期了。她捎上背包，把钱包和手机往里头塞，准备先去缴费。
    周丹住的地方虽然是比较旧的楼房，但胜在机能还算方便，步行七八分鐘内的距离就有超商和菜市场，离学校也算近。

 章一（7）

    正午的阳光很强烈，好在她有记得戴帽子，到了最近的超商缴完费用后，钱包里也所剩无几了。
    不过她今天的目的本来就不只缴费而已，她坐进了顾客的休息区，顺便还连上了超商的热点。
    周丹的手机用预付卡，网路有限流量，她省着点用，甚至还可以用好几个月。
    连上网路的第一件事，她私传了讯息给李哥。
    李哥没有马上回，她也不急，顺手看起了社交帐号，关注一下朋友圈的近况。
    刷了一阵后，李哥的讯息跳出来。
    李哥：【？】
    周丹秒回：【李哥，你那边週末有什么工作吗？我这周有空，想要找个日领的。】
    李哥：【你等等，我问问看。】
    她回了个没问题的贴图。
    李哥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分鐘就回了：【有，新开的超市有发传单的工作，日结一千，没有固定的时间，发完就好。】
    周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回了好。
    周丹：【李哥可以帮我接吗？我想做这个。】
    李哥：【可以，你直接过去店里，报我的名字就行。】
    随后发了一串地址，周丹看了看，其实不算远，但那附近她不太熟，骑车去比较保险。
    她立刻动身，花了点时间走回家，顺便做了全副武装。
    三月的气温已经够毒辣了，在正午的烈阳底下骑车也是种酷刑，周丹把自己包得紧紧的，裹着外套和身着长裤，没让一点皮肤露在外面，既然没钱防晒，也要用没钱的保养法。
    她一边轻轻哼着旋律，一边找路。
    好在地方虽然不大，但招牌却很大很显眼，没花多少心思就找到了。
    周丹停好车子在门口，抬头仰望这间店的招牌，一时间没忍住，喃喃道：「资本主义……可真好。」
    旁边的大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周丹尷尬，赶紧走进超市，差点被当人当疯子。
    新开的超市窗明几净，一走进去就给人很舒服的感觉。里面已经有好几组的客人了，以他们这个人口来说，这个人潮已经算是热络了。
    周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她的眼睛直接整个被黏在了旁边崭新的冷冻柜上了，里面放了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冰淇淋。
    「小姐要买吗？这个现在有做促销，两盒七折喔！」周丹被声音吓了一跳，看得太专注了，没想到把销售小姐给吸引过来。
    「不用不用，」周丹尷尬地笑，赶快脚底抹油，「我来找人的。」
    这回周丹不敢再拖着乱看了，直接找到没有客人等待的结帐区，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店员小姐，她赶紧说明来意：「不好意思，我是今天要来发传单的人，是李振威大哥介绍的。」
    「我问问喔。」
    店员小姐拿了电话，似乎是打了通内线电话进去，「有一个工读生来了喔。」
    她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几句，随后掛了电话。
    「我有知会上去了，小姐再麻烦您等一下喔。」店员笑了笑。
    「好。」
    周丹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太长，柜台只结帐了两组客人吧，后面仓库的门就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没有穿制服的女性工作人员，不知道是主管还是职员，感觉前者的机率比较大。
    那人上下打量了周丹一下，问：「是今天来发传单的吗？」
    周丹赶紧回覆：「对，我叫周丹，是李振威大哥介绍的。」
    那人点点头，示意周丹跟着自己走，穿过了仓库，走往内部的楼梯，来到了像是员工休息室的地方。
    她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名片，随后抽出一张递给了周丹，「你好，敝姓许，谢谢你今天来帮忙。」
    周丹接过名片，看了一下，原来是这间超市的经理。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三十来岁，但一张脸不苟言笑的。
    「来，都在这里了，」寒暄过后，女经理直指着地上的一个大纸箱，「里面全都是传单，有个别装成一捆一捆，数量不少。」
    「我觉得半天应该比较难发完，你可以分很多天来作业都没关係，」她说，「但一定要发完才能领钱，你把空箱子带回来就算完成了。」
    「好，没问题。」
    周丹不置可否，虽然表面上看似是很体谅工作的人，但想利用最少的钱达到最大宣传效果的意图很明显。
    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挥霍，也没打算浪费掉整个周末，如果可以，她想尽可能今天半天内把它完成。
    「这个很重，我借你推车，你可以推出去慢慢发。」许经理说。
    周丹笑了一下，「不用。」
    随后她蹲低身体，掂掂量，重量还算可以负担，当即直接扛起整箱的宣传纸，少说十几公斤重的东西。
    那女经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可能没看出她瘦小的身板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周丹看她吃惊的表情觉得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问道：「那我到哪边发比较合适？」
    女经理想了想，比画了一下外面的位置：「其实哪边都可以，门口对面，或是到远一点农会和邮局那边也行，总之往人多的地方。主要目的就是吸引顾客来，如果你敢的话，也可以去菜市场那边发，那边人多，潜在客户就多。」
    周丹在心里笑了笑，如果她真的敢去菜市场发，怎么想都很有可能会被那里的摊贩给暗算，这都直接抢顾客抢到别人的地盘上了。
    「好的，没有问题。」嘴上功夫还是要做的，「那许经理我先走了，晚点见。」
    她打过无数的工，发传单算是轻松的了，就是大热天的时候发比较辛苦而已，酬劳也算很不错，就是比较招摇这点比较头痛。
    周丹对着卖场的玻璃窗照照脸，左转右看，帽子、口罩一样没少，还全身包紧紧的，不熟的人可能多看几眼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来。不过她敢打包票，如果是像陈耀帆这种跟她常常在打交道的，绝对一眼就能认出。
    周丹叹了口气，只能祈求不要碰到熟人了。
    她也不是怕落魄的样子被人看到，就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毕竟校规放在那里，是不让学生不正规打工的。

 章一（8）

    好在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更多的时候只会出现在戏剧里头，真正的情况比较趋近于：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太多而已。
    周丹一开始还会很在意路人，就怕被识破了变装。但一个多鐘头过去，熟人有没有碰到不清楚，腿倒是因为站太久都快废了，旁边的箱子里还躺着一堆没有发完的。
    正午过后的烈日可真不是盖的，周丹浑身汗涔涔地，衣服都服贴在肌肤上，她忍不住低声骂出来：「靠……热死我了。」
    无庸置疑，这衣服只要一脱下来，几乎都可以直接拧出水来。
    她被热得开始胡乱思考，照着这个速度，今天真的发的完吗？她或许是太小看了这个工作，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点。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可能要发到明天了，工时拉长后，算下来连要拿到一百块的时薪都要偷笑……
    还好出门前觉得最近天气很炎热，有特意在包包里备着两公升装的水壶。
    再不喝水，她觉得自己都要被晒成人乾了。
    反正也没人会偷这东西，她就把传单暂时先放着，走到了没人的阴凉处。她把口罩拉下来，里面都闷到出了薄薄的汗，她一边喝着水，一边替脸搧搧风，不用对着镜子照，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超级无敌狼狈。
    她打算休息一下，喘口气后再继续，结果水都还没喝几口，忽然就颳起了一阵大风，令人措手不及。
    毫无防备的周丹都还没能有一点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半箱的传单四处飞扬，越飞越远。
    「啊，我的传单－－」周丹惨叫。
    她赶紧丢下手上的东西，追着离自己最近的纸张飞奔过去。她注意到眼角馀光里似乎出现了个人影，可能是路过的人，也有可能是她错看，但她无暇分心去确认，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追回落下的东西，免得找不回来。
    「可恶，」她边捡边在嘴边碎碎念，越想越生气，「我这几天是不是太衰了点……」
    就算她还年轻，但也不禁这样来回不停地弯腰再站立，好几次的循环，简直是对腰的一种折磨，没几次就痠痛得要命。
    捡完前面的一部分后，她还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打算去捡另一边的，回头时就见背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逆着光，身影高挑修长，隐约看得到一点轮廓。
    她瞇了瞇眼看清楚后，便愣住了。
    庄斯辰不知道站在那边多久了，周丹心里没有底，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又或是听了多少。
    认得出他的人不奇怪，毕竟他长得好看又显眼，让人印象深刻。但周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马上就想起了名字。
    她并不算是记忆力特别好的人，只看过一次的人事物，有时候都需要花费点时间才能够想起来。没想到这个意外中的例外，居然是这个仅见了一天之缘的转学生，她甚至不用过加去思索，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在脑袋里就蹦出了。
    有些难办。
    她该打招呼吗？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还是假装不认识？
    不争气的是，她发觉自己的心跳居然加速了。
    还没等她想好，庄斯辰率先迈出了步伐走近，周丹则是下意识地倒退了好几步。
    「给你。」他抬起手。
    他给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刚飞散在地的那些传单。
    周丹眨眨眼，才想到原来刚刚她奋力追着东西时，眼角瞄到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庄斯辰。
    她陷入了两难，到底要装作认识呢，还是装作不认识呢……
    周丹内心的两股势力正在互相拉扯，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装作不认识的那派斗争胜利了，毕竟在校外偷偷打工被发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冷静冷静啊周丹，你千万别太给自己脸了，全班这么多的人，庄斯辰总不可能认得自己啊，而且你现在包成这个样子，他能认出来才有鬼？
    会出手帮忙的最大可能，就只是他是个古道热肠的年轻人，平常致力于济弱扶倾，而她恰巧就是那个弱被撞见而已……
    「谢谢你……」她的声音有点虚虚的，「好心的先生。」
    庄斯辰的眉眼，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周丹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想赶快伸手拿回自己的东西，却被庄斯辰闪避了一下。
    「……」周丹双手扑了个空，很尷尬。
    为了缓解尷尬，她说：「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忙，我请你喝饮料吧。」
    虽然她并不富裕，但区区一点饮料钱还是请得起的，周丹肉疼地想着。
    「不用。」
    庄斯辰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明明没有什么含意，但周丹忍不住胡思乱想，该不会他是发现了自己的囊中羞涩吧？
    不不不，他怎么会知道呢？
    但如果真的是的话，她可真想鑽进洞里去。
    突然就冷场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说，「也不是因为担心你给的饮料会有问题才拒绝的，只是单纯没必要而已，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大事。」
    他顿了一下，接着补充：「我也不太爱喝饮料。」
    周丹听到后，对自己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怎么就脑补了这么多。
    看来自己真的是穷惯了，跟寻常人的想法完全都对不在一个频率上。
    「那就谢谢你了。」周丹再次道谢，用手指点了点他手中的传单，用眼神及手势暗示加明示：「那，我继续发传单……」
    结果她又再一次失手了，庄斯辰的手微微抬高偏了一寸，周丹扑空。
    就在她傻眼之际，他说：「明天再发吧。」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指了指天空，「等等会下雨。」
    周丹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先问他怎么知道会下雨，还是要问他怎么这么自然地几乎是用下指令的方式叫自己明天再发。
    「我是看气象预报说的，」庄斯辰可能看她不相信，再次强调：「刚刚也有颳起一阵风。」
    周丹看了眼还是蔚蓝色的一片天，转头看他，接着再看了一眼天。她顿了顿，接着很郑重地嗯了一声。
    她真的没有要质疑的意思，她发誓，但庄斯辰显然不太相信。
    「算了。」
    周丹原本以为庄斯辰的算了是要放弃说服自己，然后也差不多该离开了。结果跟她想的恰好相反，就见他蹲下身子，还把手上的传单顺势地丢回箱子里，接着很自然地把整个纸箱抱了起来。
    周丹震惊，有点结巴：「你、你要干嘛？」
    总不会是来抢工作的吧？
    「帮你搬回去。」他面无表情。
    完全看不出来他是说不过别人就耍无赖的行动派呢。

 章一（9）

    庄斯辰说完后，转身就走。
    周丹这回真的是傻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操作。她只得赶紧拿上包包，跟在他后面追着跑：「欸、喂……你等等！」
    没想到他还挺听话，语落的当下，还就真的毫无徵兆地直接停住了，周丹大力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有够硬。
    还没来得及为了身体的小碰触而小鹿乱撞，庄斯辰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她心惊动魄?只见他突然毫无徵兆地转过身，两人之间虽然还隔着一个纸箱，但脸的距离还是很近，大概也就十来公分吧。
    周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等等，她闭什么眼？
    「忘记了，这边还有些漏网之鱼。」他轻声说，轻轻抽走了她手上还紧紧捏着的几张传单。
    庄斯辰回身，留下了周丹呆站在原地。
    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脑内『轰』的一声，脸色爆红。
    周丹无声尖叫，在心里痛骂自己，她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啊？
    难道她期待了吗？
    庄斯辰已经站在大门边了，才回头看着留在原地的周丹，偏头示意她跟上，「怎么，不来吗？」
    她偷偷瞪了他一眼，声音闷闷地，「好……来了。」
    周丹脚步沉沉地跟上，但怎么有种，他才是那个主导着一切的人。
    「这个要放哪？」罪魁祸首彷彿毫无所觉，讲的话云淡风轻。
    「你等等，别急，」周丹没好气，「我问一下。」
    周丹请了店员，找上了那位女经理。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看着旁边庄斯辰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解释：「经理，就是那个，等等好像会下雨，所以我怕传单湿掉……」
    周丹说完就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外边天气明明好的不像话，她这样说岂不就像是为了逃避工作而睁眼说瞎话的人吗？
    「没事，没有关係，」女经理笑了笑，人很友好，「我不是也有跟你说可以多发几天吗？我们是按件计酬的，只要事情能做完就好，但就是得都处理完才能给你工钱了。」
    周丹连忙道谢，微微鞠了躬致意，其实内心还是有点不甘心的，这代表她得多浪费一天的时间去完成这项工作。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不能怎样了。她偷偷瞥了旁边的庄斯辰一眼，此时的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偏头专注地看向门外，不知道聚焦在哪。
    「东西先放那边吧，你要上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过来领。」经理说，「我会交代员工们，我们上班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领都可以。」
    庄斯辰把东西放下，人站直了，看她，像在等她发话。
    周丹道了谢，随后领着庄斯辰出了超市。
    自动门『叮咚』一声敞开，在那之外的是一整片蔚蓝的天空，是多么地万里无云，以及阳光普照，蜕去了正午时刻的炎热，此刻可说是温度适宜。
    周丹更是无语了，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会下雨的天气……吧？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他帅嘛，他说了算。
    庄斯辰很安静，刚刚经理在的时候他盯着外头，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所以就转而盯着她看。
    周丹被看得很尷尬，也有点动摇，因为他的那双桃花眼真的很吸引人。
    她轻咳了几声，决定当先开口的那个勇者：「那既然没事了，我先走了？」
    没等到回覆也不气馁，抬起手朝他脸上挥了挥，「掰掰？」
    这次有回应了，总算见庄斯辰点点头，「好。」
    「那……再见囉？」周丹转身前，冲着庄斯辰喊道，随即往停放单车的地方走去。
    她以为庄斯辰应该也会走了，但她分明听到身后有跟着的脚步声。
    周丹心跳了跳，当即停下脚步，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他微微撇开头，没有说话。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庄斯辰的脸上看到了所谓窘迫的神情，觉得有点好玩，目光炯炯地直盯着他。
    庄斯辰被看得有些尷尬，最后发现躲避不了她的目光，轻吸了口气后，乾脆地说，「我陪你回去。」
    周丹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惊诧过后，她下意识就拒绝了：「不用，我骑车。」
    如果他只是用走路的话，也会跟不上。
    「就送你到前面那段路而已，」庄斯辰率先迈步越过她，接着回头，「走吧，慢慢骑。」
    他怎么好像总是无法让人拒绝。
    周丹原本的计画是用下午的半天赚到那一千块，明天再去找其他的兼职，为这个周末的时间利用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没想到事与愿违，今天的钱没有赚到不说，明天还要接续赚今天这摊，怎么想都亏很大。
    偏偏她现在还心平气和地准备跟这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起回家，这也挺不科学的。
    他们什么也没聊，周丹想着他都用走的了，乾脆也不骑了，牵着车走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而庄斯辰也真的如刚刚所说的，没送她到太远的地方，过了一段路后他就停下脚步了。
    「我走另外一边，」他单手插着裤子口袋，没有挥手，「先走了，你小心点。」
    「嗯……」周丹挥了挥手，本来想喊他的名字，最后还是作罢，就假装不认识到底吧。「你也小心，再见。」
    「明天见，周丹。」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在耳边，淡的有些不真实。周丹转头望去，只看到庄斯辰的背影逐渐远去，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另一个路口。
    结果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下雨，夜晚时甚至还能听到清晰的虫鸣鸟叫声，环绕在老旧房子的四周围。
    周丹下午回到家后就没再出门了，今晚没有接到上工的讯息，妈妈也早早就回家，没带回其他工作，一个晚上十分轻间。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无事可做的周丹，有点间得发慌。
    一定是太间惹得祸，总让她不停胡思乱想，一直忍不住想到跟庄斯辰最后分开的那几秒。
    想问的问题有太多了，当下的她欲言又止，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想归想，最后还是只能看着他走远。
    但最想知道的还是，为什么认得出她？又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或许班导有给他班级名册？也可能有同学告诉他的？还是他主动问的？
    但不管是怎样好了，那她今天的举动不就很傻嘛，我在明敌在暗，明晃晃之中马甲早就被撕破了，她还宝贝地摀得紧紧的，以为谁都没发现！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抱着枕头，无声尖叫着发洩。
    在这边瞎想也不是办法，她乾脆捞过手机握在手里，打开屏幕解锁后，想了大概有三十秒吧，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像是身赴战场的壮士般，点开了通讯软体。
    为此，她还特地开了宝贵的行动网路接上。

 章一（10）

    周丹：【在吗？】
    陈耀帆回讯息很快：【丹姐？本人？】
    他传了一个很欠揍的『真的假的』的贴图。
    周丹：【你找打吗？】
    陈耀帆传了哈哈大笑的贴图后，没再继续开玩笑：【怎么了，这个时间点出现，真不像你！】
    周丹：【问你个事。】
    周丹：【你昨天跟转学生有接触吗？】
    她原本打的是庄斯辰的名字，想了想还是删掉，改成了转学生。
    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陈耀帆就有气：【没有！丹姐我觉得他这人有毛病，感觉就很神经质！】
    周丹的脑袋上缓缓跑出一个大问号，他们认识的庄斯辰是同一个人吗？
    陈耀帆说起来还是气呼呼的：【我觉得他就是披着人皮的狗，我对他友好打招呼而已，他都爱理不理的，高傲的要死。】
    周丹开始凭空想像着画面，但不管她怎么想，都无法把陈耀帆所讲的那个模样联想出来，所以她乾脆无视了他的话，可参考性不高。
    周丹：【那你有看到他昨天跟谁特别有交集吗？】
    陈耀帆痛心疾首：【没有吧，他大部分时间应该就自己坐着吧？我没怎么注意。但丹姐，你可别被他好看的皮囊骗了啊，他就是隻狗！】
    周丹翻了翻白眼，觉得她是白白浪费网路了，自己怎么会去指望陈耀帆这傢伙呢？
    周丹：【……】
    陈耀帆：【？】
    周丹：【我睡了。还有，形容高傲的是猫不是狗，晚安。】
    陈耀帆：【欸、丹姐，等等啊……】
    周丹懒得看他说什么，随手关掉网路后直接按灭了萤幕。
    结果还是无解，简直是……心痒难耐。
    一整个晚上周丹根本没有睡好，闔上眼时、翻来覆去时，眼前浮现的都是庄斯辰的脸，想他为什么会出现、还想他为什么会来帮自己，更想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真是够了，周丹，这一点也不像你。
    周丹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等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她才沉沉睡去。
    周丹约莫在下午一点时出现在昨天那间超市，结果被昨天同位店员小姐告知传单已经被领走了。
    霎时间晴天霹靂，她脸上完全是不知情的错愕。
    「我中午来换班的时候看地上已经没有昨天那箱东西了，」店员小姐一脸为难，「问了经理，她说是被请的工读生拿去发了，我还以为那个人是你。」
    周丹摇摇头，嘴里喃喃：「不是我。」
    这下尷尬了，两人只能乾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店员小姐喊来了另一个当时也在现场的同事佐证，果然两人口径一致，东西确实是被拿走了。
    「妹妹，你先别担心，我帮你问问经理。」店员看出她的脸色不好，赶紧帮她出主意。
    周丹强撑着脸道了谢，内心里其实麻木的不行，还得维持表面功夫。
    店员打了通电话：「经理，昨天发传单的那个小女生来了……」
    她边听着那边电话的进行，一边想着自己该不会就真的这么衰吧，做了快一半的工作，都还没领到报酬，直接被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整碗水端走。
    昨天的她可是在正午的大太阳底下苦撑着，没少流汗。就现在这个状况下，总不会是要告诉她，昨天的一切都是做了白工吧，她可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妹妹，你走昨天那条路上去，经理在上面等你。」店员小姐掛上电话，指引她。
    周丹点点头，踩着软绵绵的脚前进。
    等她站在楼道里，往上看去时，眼前彷彿闪过了一张又一张白花花的钞票。
    她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上去。
    周丹推门而入时，经理正在讲电话。她看了周丹一眼后，抬手轻巧地打了个招呼，用嘴型示意她先坐下来等。
    周丹照做，坐在椅子上间不住，摆头到处打量办公室里四周的摆设，分散注意力。
    好在也没有乾等太久。
    「抱歉，让你乾等了，」经理掛上电话以后跟她道歉，「刚刚厂商打电话过来问铺货的事情，耽误了一点时间，我现在把钱给你。」
    嗯？她没听错吧。
    「来，这是给你的。」经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薪资袋，递给了她，「一千块钱，你确认一下。」
    周丹惊讶，眨眨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袋子。
    没有发完传单是可以领钱的吗？
    「怎么了吗？」经理感到奇怪，「你朋友刚刚说你晚点会自己过来拿的。」
    周丹更是一头雾水：「我朋友？」
    「是啊，就是昨天跟你来的那位朋友，他一早就来了，抱走了昨天没有发完的那些。」经理一边回想，一边说，「十二点半那会儿发完的吧！他有特地拿空箱回来给我，但有说钱会是你再负责回来领。」
    她的脑袋里『轰』了一声，竟然是庄斯辰。
    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怎么了吗？」经理看她脸色有些奇怪，「哪边不对吗？」
    看了下墙上的时鐘，现在是一点多，时间刚过去了半个小时左右。
    她赶紧站起身，匆匆忙忙地别过，还不忘拿上薪资袋，「谢谢经理，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
    「欸等等！」
    周丹回头，脸上充满焦虑。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经理递出了一张名片，对她笑了笑，「满十六岁以后，有需要帮助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
    周丹点点头，没有去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意思。她赶着时间，匆匆说着道谢的话以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周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先是跑到了昨天庄斯辰帮她捡传单的那个地点，扑了空以后还不放弃，骑上她的小单车在烈阳底下绕了市区一圈，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有病。
    但她就是不想放弃，儘管知道明天可能就会在学校碰到了，也阻挡不了她现在就想要马上见到他一面的那种心情。
    她甚至不知道见到了可以干嘛，可能就真的只是想要看他一眼而已吧。
    但像这样无头苍蝇式的找法，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能找到的话还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她把市区绕过了两遍了，结果都是徒劳，她突然就懊悔起昨天怎么就没有跟他要个联络方式。
    怎么办？要再继续吗？
    而多么恰巧，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她突然就在前方右侧的路边看到了那个人。
    庄斯辰。
    她克制不住肾上腺素的分泌，兴奋地加快踩踏踏板的速度，一边大声地喊着：「等等，庄斯辰?」
    车速过快，她的轮胎戏剧性地滚进了一堆小石子当中，霎时间扶手两侧剧烈摇晃，一个重心不稳，让她的车速差点失控，她忍不住尖叫。
    周丹以为这次真的要摔车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力量及时从后方往后拉住了她车后坐垫，她整个身体一震，霎时间急停下来，让她得以逃过狗吃屎的命运。
    她粗喘着大气转头，就见庄斯辰那张好看的脸上带着气急败坏，眉头还紧紧地皱着，几次张口后又闭上，看起来多像个想要训斥女儿但又不捨得开口的老父亲。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了一起。
    儘管她知道这样严肃的场合不对，笑出来可能会很煞风景，但她还是忍不住。
    看她笑得嘴角扬高高的，这让庄斯辰有些无奈：「怎么？不装不认识了？」

 章二（1）

    周丹完全没有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顿时间就耸了，简直不要太尷尬。
    三十六计装傻为上策，于是周丹就这么做了，她装作一脸疑惑：「欸？没有啊。」
    庄斯辰微微上挑眉，看她。
    周丹被他看得有点心虚，赶紧从单车上爬下来，把车停在旁边放好，试图拖延时间。
    最后发现无法逃避他的目光后，才破罐子破摔，搔搔脸，「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你是我们班的转学生。」
    庄斯辰没说话，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这不是你转来的那天才知道你嘛，脸和名字还记不太清楚，而且没有跟你说过话，怕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号人物……」周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禁声，还突然想到人家昨天还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则是一直装作不认识他。
    「但你刚刚喊出我的名字了耶。」
    「我……」周丹真的是绞尽脑汁地想藉口，「因为刚刚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的身体打开了自卫能力，对，肾上腺素分泌，就像被突然打通任督二脉那样，一瞬间我就想起了你的名字。」
    庄斯辰本来假意扳着的脸，听到这话后总算涌上了一点细碎的笑意。他挑眉：「真的？」
    「真的！」
    「以后不会再装不认识了？」
    「不会……欸？」周丹终于意识到不对，怎么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是，我才没有装！」
    庄斯辰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周丹则是被他的笑脸给……好看得震惊了，直到庄斯辰喊她名字，才把她的魂给拉了回来。
    「算了，」他说，「走吧。」
    他率先踏步。
    周丹则是匆匆地牵过单车，想都没想地跟在他后头，后知后觉地问，「你要去哪里啊？」
    「去吃饭，」他回头，看她落后的有点多，放慢脚步等着跟她并排。「中午还没吃，我饿了。」
    「喔?好。」周丹拉了个长长的音后，答应了。
    他们来的时间不好，已经过了正午的用餐尖峰时刻，大部分的小吃店都已经收拾好进了中午的休息时间，他们连续在好几间店都碰了闭门羹。
    「那吃超商怎么样？」周丹建议。
    然后她看到了庄斯辰那张嫌弃的脸，所以她选择乖乖地闭上嘴，假装自己没有说过话。
    最后庄斯辰选了一间相对来说比较高消费的咖啡厅，对人头有低消限制，里面有卖简单的餐点，最少都要三四百起跳。
    庄斯辰帮了自己很多，她必须要报答一下，她在心里想着，这餐应该由她来请客才对。
    她默默地将手伸进包里，摸着那张薄薄的一千元时，又觉得有点不妙，很怕钱不够付帐，但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看菜单的速度很快，只管看价钱最低的那个，没看几秒就矜持地只点了最便宜的季节水果茶，但也要一百多块。
    她点完的时候庄斯辰还在看菜单，她忍不住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打量他，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
    看得太入迷，连他什么时候点好单的都没发现。
    「喂、喂，」庄斯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回魂。」
    周丹有些发窘，没敢看他，转移视线假装在观察店内装潢。
    她听到他发出了一声轻笑，脸忍不住红了，更不敢回头，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专注数着店里总共有几个灯泡。
    一个、两个、三个……
    庄斯辰的手指富有节奏感地轻敲着桌面，配合着她数数的频率，恰好吻合在一块。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安静到还能听到内场里店员使用锅具间碰撞在一起的些微声响。
    没等多久，服务的店员就拿着托盘来到了他们桌边，把餐点放上桌，替他们送餐，「不好意思，帮您先上饮料跟甜点，请慢用。」
    饮料是她的，甜点是庄斯辰的？
    周丹忍不住想着，没想到庄斯辰他居然会喜欢吃甜食，这从外表上可完全看不出来。
    她把饮料拉到靠近自己的这边，低头看着桌子，拿起吸管，浅浅地嚐了一口。
    嗯，还行吧，就是金钱的味道，周丹毫无波澜地想。
    她再嚐了一口，突然视线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她抬眼，眼睁睁地看着庄斯辰就当着她的面，将那块诱人的草莓起司蛋糕，缓缓推到了她的手边。
    周丹眨眨眼，看着他的动作一脸不解，有点不太懂他的意思。
    「嗯……」他轻轻咳了声，眼神有些游移，「给你的。」
    周丹不自觉地微微张口，充分表现出惊讶表情的同时，看起来还有点痴傻。
    「谢谢，不过……」
    周丹顿住了，不过什么，她是真的还没想好，只想了个开头，却没有结尾。
    庄斯辰只不过是专注地看着自己而已，她就卡壳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续下去。
    「嗯？不过什么？」他撑着头，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不过』。
    「就是……不过……」
    「嗯？」
    周丹被他越看越急，忍不住有点结巴，庄斯辰则是看着她越发慌乱的模样，嘴角就扬的越高。
    最后，是庄斯辰率先放过她。
    「先吃吧。」他替她拿了小汤匙。
    看周丹还有些迟疑的样子，他就直接说了：「我不喜欢甜的，所以真的，你吃就好。」
    「啊？」不喜欢还点吗？
    周丹搞不太懂这样的逻辑观点，这对务实的她来说也太困难了。
    「想得简单点，」庄斯辰笑笑，「你可以说『谢谢』就好。」
    周丹想，再挣扎下去好像结果也依然如此。
    「那就，谢谢了。」
    周丹接过他递来的小汤匙。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口味。」庄斯辰的声音离她好近。
    周丹看着蛋糕，心里有点微妙，但这还真的就是她最喜欢的一款蛋糕。
    他这个人真的挺不妙的，长得帅就算了，人好一点也罢了，怎么还能随时都让她有种心里软软的感觉。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点感动，很想抽一张卫生纸擤擤鼻子，但又觉得煞了这一刻的风景。
    庄斯辰不知道她内心的纠葛，单手拖着下巴，倾身朝她靠得更近了一点。「怎么不吃？」
    周丹心猛的一跳，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的心脏恐怕真的要无力了。

 章二（2）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捏紧了小汤匙，挖了一小杓，矜持地含了一口进嘴里。顿时间，绵密细緻的草莓奶香味缓缓蔓延开来，扩散在整个口腔之中，令她的味蕾彷彿都在雀跃跳舞。「好吃，超好吃。」
    庄斯辰笑了一下。
    周丹再一次头晕目眩，绝对不是因为蛋糕太甜了。
    庄斯辰再这样无意识地乱放电下去，她的心脏真的会承受不住。
    「打扰一下，为您送餐。」
    服务生的到来及时解救了她，庄斯辰的眼睛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脸，她赶紧避开视线，像隻天竺鼠一样，挖了一杓又一杓，用一口又一口的蛋糕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但还是忍不住心痒痒地抬头瞥了一眼，看到他也开始吃东西了。
    他吃饭的样子既安静又优雅，咀嚼地慢条斯理，很像一幅名贵的画作，本来她也只是想偷偷地看而已，没想到没一会就被抓了个正着。
    庄斯辰突然抬眼，周丹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就跟他眼神交会，赶紧压低视线，假装在看他的餐盘。
    他失笑：「看上哪个了？自己拿。」
    周丹尷尬的脸都红透了，连忙摆摆手说不用。
    「真不要？」他逗她，把餐具凑到她的嘴前，「还是要我餵你？」
    周丹人都要熟了，被逗的语无伦次时，他才总算放过她。
    庄斯辰吃饭时很专注，除了开了点玩笑，其馀时间都很安静。
    周丹解决完蛋糕，眼看庄斯辰也吃的差不多了，终于抓到时间去了一趟厕所。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周丹偷偷避开了庄斯辰的视线，绕过去了入口的结帐台一趟。她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刚刚在菜单上所看到的价格，一边想着自己应该勉强可以负担才对。
    「啊，已经结帐完毕了喔。」没想到却得对柜台小姐这样的回覆，她还隐晦地笑了一下。
    周丹有些不敢置信，不是吧，她也才短短离座五分鐘，已经这么迅速地结好帐了吗？
    看来自己这下真的欠了他人情了。
    周丹嘀咕，整理好脸上的表情后，悄悄回了位。
    庄斯辰本来正在闭目养神，感觉到她回来的动静后，马上就睁开眼了。「好了？」
    「嗯，」她点头，「你要不要也去个洗手间？」
    「不用。」他说，「那就走吧。」
    「等等，我要先给你钱才行，」说着，她从包包里抽出钱，「多少？」
    「不用，走吧。」
    「等等，不行啦……真的。」本来还想请你来着……
    庄斯辰看了她一眼，轻啟唇，「那就下次吧。」
    「嗯？」
    「下次换你请我就好，」他说，「走了。」
    「啊？欸等等?」周丹赶紧拎起背包，跟在庄斯辰后头一起走。
    没想到在经过柜檯时，刚刚的店员小姐突然笑容满面地递出了一个印有店名logo的精緻手提袋，给了庄斯辰。
    他伸手接过。
    「谢谢光临，请慢走。」
    但等出了店门后，庄斯辰便把手上的东西转手给了周丹，「给你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脸上却是一副懵懵懂懂：「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庄斯辰耸耸肩，「你不喜欢吗？一句话就够了。」
    周丹有些迟疑，在他的眼神当中，缓缓地点了头，轻声说了喜欢。
    「这样就够了，」庄斯辰笑了一下，周丹发现他其实很爱笑，并不如外表所感受的那样冷淡。「想得简单点，有时候不用太多言语，就像我刚刚说的，『谢谢』就足够了。」
    周丹望进了庄斯辰眼底，鬼使神差地顺着他的话说：「谢谢。」
    「嗯。」他勾起嘴角，像个得逞的孩子一样，笑得肆意又张扬。
    「走吧，送你回家。」
    他走在前头。
    「你好像很爱送人回家。」周丹嘀咕，忍不住想到，才认识几天而已，这都第二次了。
    庄斯辰低头看她，「也不是。」
    「嗯？」
    周丹等着他的回应，但他好像并没有打算再继续讲下去，换了个话题。「就送你到昨天那里吧，你别忘了牵车。」
    「我才没有这么健忘。」她说，走到停车格，牵起单车。
    庄斯辰没有走得很快，周丹找到了频率，跟在他身后固定两三步远的距离。
    现下正是开口的好时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庄斯辰，那个，」周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啊？」
    还帮了她这么多忙，说是活菩萨也不为过。他人本来就这么热心助人吗？
    「我说路过你会信吗？」
    「不。」
    他轻哼了声。
    周丹不懂他的意思，正要追问时，却发觉他的步伐逐渐加快。她还牵着车，不好跟着提上速度，不得不开口，「你慢点，等我一下。」
    庄斯辰闻言果真放慢了脚步，最后甚至直接停下来了。周丹轻易地追上了，侧头望他，而他的话语也在此时轻飘飘地随着微风，悄悄落在她的耳边。
    「我有说明天见，你还记得吗？」
    周丹恍神了。
    她没有开灯，外出服也没有换下来，还保持着进门后的姿势，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认真地发呆。
    等到妈妈下班回家，打开门后就看到她像一抹幽魂一样坐在暗处，差点被吓死。
    出声叫了好几次，她才回过魂来。
    「女儿，你怎么坐在那边，又不开灯又不说话的，差点吓死妈了。」周妈开灯，一边说，「快来吃饭，妈妈有带饭回来。」
    周丹站起来，接过周妈手里的塑胶袋，翻开瞧了一下，里面有两个纸便当盒。
    「你今天过得还好吗？」周妈一边脱下外套，一边不忘关心，「有没有好好休息。」
    「有。」周丹看了一下桌上的手提袋，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周妈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循线望过去，问道：「这个是什么？」
    没等她回答，周妈就自己动手翻了一下，「蛋糕？你买的吗？」
    周丹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嗯……突然想吃，就买了。」
    下意识地，她说谎了。
    「买了好多个呢，看起来你真的很想吃呢。」周妈笑了一下，嗓音难得轻快，「好了，快来吃饭吧。」
    两个纸便当盒里都装满了菜，但周妈还是不停地从自己的碗里夹出好几个筷子的菜分给她，「女儿，多吃点。」
    周丹哭笑不得，「够了啦，我没吃这么多。」
    周妈笑着摇摇头，「你还在长身体，多补补。」
    每个周日都是周妈在隔壁镇子小吃摊工作的日子，下班收摊时，老闆娘都会让她打包剩下的饭菜回来。在周丹既定的印象中，每到周日晚上，就是能饱餐一顿的日子。
    或许，在这个周末，她能更锦上添花一些。

 章二（3）

    「妈，等等吃饱我们一起吃蛋糕吧。」刚刚回来时她其实有偷瞄了一下，纸带里有整整四块蛋糕，庄斯辰怕不是要让她撑死。
    「你留着慢慢吃吧，妈妈比较爱吃咸的。」
    看周丹还想继续说服的模样，周妈笑着再说了一遍：「妈是说真的，我不爱甜口，这你也知道啊。吃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喜欢的东西自己留着慢慢吃就好。」
    周丹最终没有勉强。
    说实话……的确也有点捨不得。
    吃饱饭后，周丹把桌上的残局收拾好后，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了其中一块蛋糕，接着再把剩馀的三块连同纸袋都冰回了冰箱中。
    多亏了庄斯辰的福，她今天都没流到什么汗。
    她把浴室先让给周妈去洗了，于此同时，周丹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捧进了房间，放在了书桌上。
    太奢侈了……一天居然就吃掉了两块蛋糕。
    周丹拆掉外包装盒后，想了想就这样吃掉实在有点可惜，赶紧拿出手机摆拍了几张照片，正着拍侧着拍，等到拍够了，才捨得关掉相机功能。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照片发给庄斯辰看看。
    当然这个想法一冒泡后马上就被她否决了，总觉得太刻意了点。
    想了想，她点开了手机的社群聊天视窗。画面最上方显示出来的联络人就是庄斯辰，热腾腾最新的，这是今天他们临别前互相换了的联络方式。
    这件事其实是庄斯辰先提出的。
    当时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我们交换联络方式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周丹呆了呆，她心里其实早就有想跟他交换联络方式的想法了，但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也有点害怕被拒绝。天晓得当他主动提起交换号码时，她表面装得有多么平淡，内心就有多暗自窃喜。
    分开前，庄斯辰照惯例地跟她说了明天见。
    跟以往不同的是，周丹这次也回了他明天见。
    距离好像一瞬间就拉近了不少。
    要不是知道自己还没洗澡，回想到这时，周丹都恨不得要跳上床翻滚个好几圈，来抒发心里这难以言喻的情绪。
    周丹看着空白的聊天视窗，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有发来讯息，还特意开了网路去刷新了几次，结果都是一片白。
    到底还是没那个胆量直接找他聊天，少女的心思就是么彆扭。
    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发一张相片在朋友圈，还特意只设定成只有庄斯辰可见。
    照片配上文字，她写着：『好好吃，甜到睡不着。』
    附图是她觉得自己抓拍中最好看的一张草莓蛋糕相片。
    发完照片以后，她鸵鸟心态地马上把网路关掉，也把萤幕按掉。
    恰好这时周妈洗好澡了，隔着门喊她：「女儿，水还是热的，换你喔，快来！」
    「好?我马上来！」
    周丹拿了衣服，衝去浴室的速度比以往还要更快，她暗自决定，等洗好了再说。
    等她花了半个小时洗完澡，出浴室时家里的灯已经都暗了，只剩下自己的房间有灯光。
    她意识到妈妈可能睡了，特意放轻了脚步声。
    回房间后，她把大灯关掉，开了檯灯，继续拿着毛巾擦乾还在滴水的头发，最后才用头巾裹住。
    她开始吃起刚刚还没来得及吃的蛋糕，一边滑开手机。
    嗯……等得够久了，可以再开一下网路了。
    她紧张兮兮地摆弄手机，而这一次不再是毫无收穫了，她看到了一则十几分鐘前发来的讯息，跳出来在通知栏那边。
    庄斯辰：【好吃吗？】
    孤零零的讯息躺在那边，周丹莫名得，有一丝窃喜感油然而生。
    周丹斟酌了一下，回覆：【超好吃。】
    她没想到会被秒读。
    突然就很紧张。她还没来得及退出视窗，讯息接着又来了。
    庄斯辰：【好吃就好。】
    周丹因为已读了，只得回传个开心的贴图。
    庄斯辰：【下次给你买其他的口味试试。】
    周丹看他这么说便愣住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还好他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一阵子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着传了晚安的讯息。
    庄斯辰：【好了，不早了。你去睡觉吧，晚安。】
    周丹：【晚安。】
    说了晚安以后，周丹没有马上关掉手机。她把视窗往上滑，短短几条的讯息被她翻来覆去地重复看了好多遍，感觉再多看几次，都能够背起来了。
    最后，她总算依依不捨地关上了手机。
    她继续吃着蛋糕，但感觉脸有些热，顺势拿手搧了搧。
    蛋糕很甜，跟她此刻的心情有得比。
    但这很不像她，她没有这么的少女。更多时候，她更像是个可以保护身边小女生的护花使者。
    而这种感觉她也从未有过。
    跟其他异性同学聊天时他们都像好哥们一样，讲话不管不顾，不只随便还特别大喇喇，跟他们说话都不用特别经过大脑思考，就可以轻易组织出语言脱口而出。
    不像对庄斯辰……总是斟酌再三，思考良久，还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对，这样的心情令周丹有点无所适从。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用双手遮住了双脸，喃喃自语道：「天啊……不会吧……」
    隔天。
    周末正式画下句点，凌晨时下了阵暴雨，延续到了早上还有点零星雨滴。周丹早上起床时，忍不住笑着想，这可真是迟到了两天的大雨啊。
    儘管她不怎么喜欢下雨天，却也抵挡不了现在轻快的好心情。
    她在早自习响铃前压线踩点进了教室，边挥去了衣服上的水气。
    外套有点湿掉了，穿着不舒服，她便顺势脱去，把被打湿的那一面对着椅背朝上，掛在上头晾乾。
    看到有点皱褶，她一边试着抚平，一边忍不住转了转眼球，偷瞄前方，一眼就看到了庄斯辰。
    从她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庄斯辰的侧影。他背打得很直，也坐得很端正，一隻手撑着头，安静地在翻书。
    在差点看呆之前，周丹听到了那又刻意又煞风景的咳嗽声，离自己特别近，频率还特别高。她斜眼向下，就看到陈耀帆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把下巴贴在她的桌子边缘，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嘴脸。
    「嘖。」周丹撇嘴。
    「丹姐！你很过分！」陈耀帆委屈的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不停地往她凑近，「才过去一个周末而已，你居然就跟个男人偷来暗去了！」
    周丹翻白眼，大力地推开他的头：「答应我，有病就去吃药，好吗？」
    坐她斜前方的男同学大声地笑了一声，周丹瞪过去，顺利让周遭的人都闭上了嘴巴。

 章二（4）

    周丹坐下后，陈耀帆还是不放过她，但这次讲得小声多了，在外人看来就像在咬耳朵，「靠……你该不会真的对那隻狗有意思吧？」
    周丹：「……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小心我揍你。」
    陈耀帆哇哇大叫：「哇靠，你居然没有否认！」
    周丹顿住，扯扯嘴角：「不要乱想了。」
    陈耀帆不置可否，哼了两声，「有没有乱想只有自己知道……哼哼。」
    周丹踹了他的椅子一脚。
    「好好好，不说了，」他举白旗投降，但还是抱怨，「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很狗……」
    「喂！」
    陈耀帆本还想说些什么，眼角馀光瞥见班导进教室了，只能小声在嘴里嘀咕说着周丹这才一天而已居然就护短上了。但很可惜，因为讲得太过含糊不清了，并没有被她听到。
    早自习下课后，周丹突然听到班导喊了庄斯辰的名字，雷达瞬间便滋滋作响了起来。她很在意，又不好明目张胆地走到他们旁边偷听，只能仔细地竖起耳朵。
    陈耀帆本来还想吵她，结果被她揍了肩膀一拳。
    周丹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下课后的教室就像菜市场一样，太吵了，远一点的声音实在很难听得清楚。
    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人的反骨心态就是这样，越是不知道的事情就越想知道。
    尤其在对于在意的人，更是如此。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许明骏没讲几分鐘就离开了教室。这都还没让她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好几个同班女生便取而代之地围上了庄斯辰，更别提她们笑得有多么灿烂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开心。
    踏出一半的步伐，硬生生地被她停住了。
    周丹扯扯嘴角，改变主意了，她才不想去凑这种热闹，本来还打算做点什么的，这会儿都偃旗息鼓了。她鬱闷地转过脸，抓住替死鬼陈耀帆的后领往后拉，把他狠狠地转过来，强迫他陪自己聊天。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陈耀帆：「……」
    靠，我就一备胎。
    周丹其实就是有点赌气在装而已，心思没有淡去，脑海里整个都还是他。她硬拉了陈耀帆下水，但天也聊得不真切，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一副没心没肺的渣女模样，小眼神还总忍不住分心地看向庄斯辰那边，像恨不得昭告眾人，自己很在意他的模样。
    陈耀帆看在眼里，凉凉道：「唉唷，女人就是小肚子鸡肠……」
    周丹没听清，瞪他：「你说什么？」
    「没事，我就自言自语还不行吗……」
    「不行。」
    庄斯辰旁边的那群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眾鸟兽散了。
    周丹假装不经意地一瞥，看到这样的画面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里的那点阴霾好多了，但乌云没有完全散去，还是有点闷。
    庄斯辰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真的就那么一瞬而已，接着又转开了视线。
    周丹愣了一下，总觉得那个眼神里有其他的意思，但又不能肯定。
    她不明白。
    庄斯辰不知道总在看什么，很认真。连下课的时候她刻意经过他的位置旁，也不见他抬头，看着也不像是在看课内的东西。
    她悄悄期望，虽然很自私，总希望率先打破僵局的会是他。
    但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实现，就像约定好似的，他们一次也没有搭理对方，跟个陌生不熟悉的人一样。
    周丹忍不住焦躁。
    她一边挣扎着到底要不要主动找他，一边又觉得自己很矫情，独自陷入了自我厌恶中，心情恶劣。
    「丹姐，难得你今天上课都没睡觉耶，真不像你。」陈耀帆很白目，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还偏要再招惹她。
    「一边去，不要你管。」周丹心不在焉。
    中午午休的时候周丹悄悄离开位置，一个人走出教室。
    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走了花圃旁的小径，绕了一大圈后，偷偷跑上了行政大楼的最顶层。
    这里其实是禁止一般的学生进入的，但门却没有被锁上。不知道是学校的疏漏，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这还是某一次周丹偶然间发现到的。
    觉得烦躁的时候，或想要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都会偷跑上顶楼来吹吹风，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一屋子里那让人烦闷的感觉。
    经歷早上的滂沱大雨后，正午时分乌云已散去，太阳探出了头，迎来大好的晴天，阳光虽然很刺眼，但温度却正好，也驱散了一早的潮意。周丹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瞇起眼，感受今天这难得的愜意。
    顺便想想庄斯辰，想想他今天的冷淡，还想想昨天的他。她都要搞不懂了。
    连接顶楼的是一扇有点生锈的铁门，突然之间『喀』的一声，从大楼里面被人打开了。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碰到的第一次状况。
    周丹吓了一跳，转头确认，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庄斯辰。
    啊？不是吧，这不合理。
    她忍不住睁大双眼，一时间也忘了要尷尬，「你怎么在这里？」
    总不可能会是自己知道的吧？这不可能啊，这可是连旧生都不知道可以来的地方。
    庄斯辰走到她旁边，学她随意地靠着栏杆，「走来的。」
    唔，周丹无语，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难以接话。
    可真够会闪躲问题的。
    她白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庄斯辰好看的脸故意装作一副不懂的样子，把脸贴在栏杆上，侧着头看她。他那跟自己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好像带了点无辜的意味，「我不知道啊。」
    说得到是轻巧。
    周丹跟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几秒。最后她忍不住了率先破功，一扫阴霾地笑了出来，「你这人真的很烦。」
    「过奖了。」庄斯辰勾勾唇角。
    「所以实话是？」她揶揄地开起玩笑，「跟踪？你不会有这个癖好吧。」
    结果庄斯辰居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在多看了她一眼之后，逕自扭头向另一边，把后脑杓对着她。
    他没有说话，周丹也不在意，本来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指望到他会开口。
    但他倒是出人意料。
    「跟在你后面来的。」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
    周丹一愣，下意识地问：「跟着我做什么？」

 章二（5）

    庄斯辰的声音慢悠悠地，低声说了点什么。
    但就在周丹听来，那是多么地含糊不清。于是她再问。
    「你说什么？」
    他扭头看她，深吸了口气，似有些无奈。「我说，担心。」
    非得让他说的更明白吗？
    「你今天没什么精神，午休不睡，还乱跑。」庄斯辰说。
    周丹愣愣地想着，我今天会这么没有精神，都不知道是谁害的。
    但，今天一点都没有跟她有接触的他，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啊。
    她眨了眨眼，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庄斯辰又不说话了。
    周丹的心跳突然开始缓缓加速，一下一下，跳动地特别鲜明。
    心里可能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特别去观察，哪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微末节呢？
    就像她也不会去在乎所有路人甲的情绪，在这偌大的教室里，独独只关注了他。
    「我今天一直在等你找我说说话，」周丹突然间有了点底气，话没有经过大脑，转头就控诉上了，「结果你一次也没有来找我。」
    但说完以后她马上便意识到，他们又不是彼此的谁，这样说就太矫情了，好像都是他的错一样。
    不过已经说出口的话又不像讯息一样可以收回，她简直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结果倒是庄斯辰，居然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
    「我看你跟陈耀帆……」他不经意地提起，「好像玩得挺开心的啊。」
    他的嗓音刻意放柔，尾韵还有些上挑……简直不要太苏。
    「没有啊……就普通聊聊，」她下意识反驳，讲得却有点虚，「倒是你，还不是，跟女生们聊得很开心……」
    「女生？」庄斯辰有点疑惑。
    讲到这，周丹的底气就来了，「是！」
    看到庄斯辰还是一脸不解，她便继续说下去。
    「我看到一群女生围着你，笑得多开心……」周丹停下，讲着讲着，觉得自己的醋味都要发酵了，实在有够酸臭。
    庄斯辰花了一点时间才慢慢回想起来，他拉着长音，『喔』了一声。
    看着周丹一脸想兴师问罪，却又假装没有的模样，庄斯辰忍不住又笑了。
    「嗯，她们笑了吗？」他顾做疑惑，撑着头想，「印象中是有几个人过来，说我刚转来难免不熟悉，要带我逛逛学校……」
    他断句断在让人心痒的地方，周丹默默提起一口气。
    「但我拒绝了，」他靠着栏杆，觉得阳光太刺眼了，懒懒地瞇起眼，「我跟她们说，我女朋友跟我们都同班，她会带我逛，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偏偏他还继续丢下种子。
    「所以她们马上就散了，你没看到吗？」他明知故问。
    周丹沉默，好一阵子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会后才能缓过来。
    「那个人该不会……」她斟酌用词，「我认识吧？」
    庄斯辰故做沉思，陪她演戏，「嗯？谁知道呢。」
    「真奇怪，你才来这几天而已，都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偏偏还跟我们同班。」周丹装死，移开视线，「结果现在居然很随便地就冒出来了，我根本没看到你跟班上哪个女生很要好。」
    「有啊。」
    周丹：「有什么？」
    「有要好的女生，」庄斯辰说，「你啊。」
    周丹这下真的被堵到完全说不出话来，讲话开始支支吾吾，耳朵也逐渐变得通红。
    庄斯辰不禁看愣了。突然就好想摸摸看她的耳朵，看是不是温度也会烫得吓人？
    「你别胡说了……」周丹用手遮住脸，缓缓蹲下，不想让他看到表情。
    庄斯辰还要再说点什么，代表午休结束的下课鐘铃响了。
    他伸出手，拉起了还蹲在地上的周丹，「没有胡说，走吧。」
    「去哪？」她哀号，一脸哀怨。
    「回教室啊。」庄斯辰又笑了，她简直要被闪瞎眼了。
    回去的路上，周丹故意走在庄斯辰的前面，否则多看一眼，又会被扰乱一次心。
    想不到快到教室前，庄斯辰先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因此停下。
    「周丹。」
    她转头，睁大美目问：「干嘛？」
    「不要忘记了。」
    「忘记什么？」她更加疑惑了。
    「有空的时候带我绕绕校园吧，」庄斯辰勾唇，轻轻笑了起来，「她们说的对，我刚转学过来，的确对这里很不熟悉。」
    「啊？」
    「那就说定了，晚点见。」他放开手，没等她反应，率先绕过她，先一步回了教室。
    只留下一脸呆傻的周丹站在那里像在罚站似的，直至上课铃响了，才回復原有的动作，匆匆忙忙地回了教室。
    「丹姐，回家吗？」
    放学的时候，陈耀帆在她收拾书包时，转过身来问她。
    「当然回啊，不然你要在这边过夜吗？」周丹吐槽他已经成了一种反射动作，完全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
    「喔，」他没理会她的挖苦，「那一起走？很久没有一起回去了耶。」
    顺便可以再跟她洗脑一下。陈耀帆还是觉得那隻狗有点问题，态度差就算了，可别把丹姐给拖下水就好。
    一般情况下，周丹当然是说好，但今天的她反常有些迟疑。
    不应该拒绝，但今天又……好像必须得拒绝，但以什么为理由呢？
    「丹姐？」陈耀帆疑惑。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那个造成她犹豫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庄斯辰笑着顺势接过了她手中的包，对着陈耀帆点点头，「今天就先不了吧。」
    这个发展，简直始料未及。
    陈耀帆傻住，而周丹也不遑多让。
    「对吧？」庄斯辰低头看她，装作没看到她的反应。「嗯？」
    「嗯……对。」周丹从头到脚都在烧，只能故作镇定的同意。
    「为什么啊？」陈耀帆下意识地反问，但他很快就会想要殴打提出这个问题的自己。
    庄斯辰一脸不解。
    「嗯?」他说，「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们有约会啊。」
    说着，他把手靠在周丹的肩上，彷彿一切都是这么地显而易见。
    「下次吧，」庄斯辰笑得很温和，「下次我们铁定陪你回去。」
    陈耀帆：你们？？？
    「走吧。」他自然地说着，率先迈步往外走，看她没跟上，奇怪地回头，「周丹？」
    「来了。」她回过神来，跟陈耀帆抱歉地点点头，转头跟上。

 章二（6）

    周丹沉默地跟着庄斯辰走，觉得脑袋里都是天旋地转的。
    他站在走廊上，停下了脚步，转头笑着问她，「所以，你打算先带我去哪里逛逛？」
    她想了想，正要回答时，却看到她的书包震动了一下。
    「你等等，书包给我一下。」她跟他要回了包包，摸出手机后看了一眼，果不起然，讯息来了。
    关上萤幕后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抬头后又是一脸歉意了，「可能不行，我今天有事。」
    「打工？」庄斯辰倒是不意外。
    想了想后，她挣扎地点了点头。虽然校规不允许，但她好像早就对他露了馅，也没必要再瞒着。
    「嗯，那走吧。」他说，「看来你动作要快点了。」
    周丹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怎么感觉他比自己更要了解该做些什么似的。
    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鑣时，他喊住她，「周丹，晚点见。」
    「什么见？」她一头雾水。
    「我陪你去。」他说，「我回家骑车，去你家找你。」
    周丹沉默了一阵，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最后挑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他：「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庄斯辰噎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再问一次：「应该……不知道，对吧？」
    他面无表情，「嗯，不知道，所以你发给我吧。」
    「……」
    「或者现在说也行，我能记得住。」
    「……」
    庄斯辰看了眼时间，「好了，你快回去吧，等等见。」
    周丹无言地说了好，刚要转身走的时候，庄斯辰又突然拉住她：「等等。」
    「什么？」又怎么了？
    「你还没给我地址。」庄斯辰木着脸说。
    喔，对齁。
    庄斯辰：【我到了。】
    周丹收到简讯时还在吹头发。她不想让他等太久，所以加紧了速度，赶快把自己打理好出门后，便在门口见到庄斯辰跨坐在脚踏车的椅垫上，低头在看手机。
    周丹突然就有点紧张了，摸摸头发和整整衣服，如果有镜子那就更好了。
    庄斯辰抬头就看到了她，冲着她挥挥手。
    「走吧。」
    「好，」她把耳边柔顺的碎发勾到耳后，「我先去牵车，你等我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庄斯辰问她，很自然地比了自己的后座，「你可以坐我后座。」
    周丹被他这无比自然的举动给震惊到了。
    庄斯辰则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了。「真没有唬你，上来吧。」
    她打量起庄斯辰的车，虽然她见识很浅薄，懂得很少，却也知道这是捷安特，她的单车放在他面前简直就是破铜烂铁。
    「来嘛。」他刻意放轻音量说的话，总有那么点蛊惑的意味在。
    犯规，简直就是犯规。
    她的自制力在他眼前就跟纸糊的没有两样。
    周丹踩着轻巧的脚步走到他的旁边后，突然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地停下了。看了眼她为难的样子后，他好心地给了建议：「你可以扶着我的肩膀，我不介意。」
    她白了他一眼，没有照做，直接很豪迈地跨上后座。
    「可惜了。」庄斯辰笑了一下，嗓音轻飘飘地，别有一番味道，让周丹忍不住红了脸。
    「坐好，我开始骑了。」
    庄斯辰骑车速度挺快，虽然后面还载着个人，但他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一副很游刃有馀的模样。
    车子的性能很好，周丹在后座也不觉得颠簸，就是努力要让自己不往前靠到他身上这点比较困难而已。
    庄斯辰骑出她家一段距离后，从前往后递了一个塑胶袋给她。
    周丹先是愣了一下，才接过，「给我的？」
    「嗯，你应该没吃东西，去的路上先吃。」
    她打开塑胶袋，里面有一个三角饭糰，还有一罐无糖豆浆，口味都是她偏爱的。
    「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啊？」她好奇。
    「一直掛在手把上，你没注意到而已。」他解释，「快吃吧，不然等等又没时间了。」
    周丹『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拆开了饭糰的外包装后，咬了一大口，把嘴巴给塞得鼓鼓的。庄斯辰侧头一看，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没有发现。
    她难得可以静下心来欣赏沿途的景道，澄黄的日落和路边的田野，都如过场般地依序行进至她的眼前，这都是平常匆忙的她无暇注意到的风景。
    她差点以为这是一次旅游，而不是去打工的路途上了。
    周丹感受着微风吹拂过的舒爽感，自然地闭上眼睛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啊，这太奇怪了。
    她睁开眼，拉了拉庄斯辰的衣角。「喂、喂。」
    「嗯？」他的嗓音带笑，「我在。」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打工？」
    庄斯辰停顿了一个可疑的空白，但接着语气又很自然，「我不知道啊。」
    周丹半信半疑，「那你怎么走这边？」
    「直觉？」他反问，「我的直觉一向挺准的。」
    「少在那边贫嘴了。」
    庄斯辰笑了一下，很苏，她的耳朵又麻了。「所以周丹同学，我的直觉对吗？」
    「挺对的，但我还是给你报路一下吧，免得你直觉出了差错。」
    于是后面的路程，都是周丹从后方指挥，庄斯辰只管听指令动作，没花多久时间就到了今天的打工地。
    多亏有庄斯辰的帮助，周丹今天来得挺早的，到的时候陈鹏俊也才刚开始把器材卸下货车，她赶快跑上前帮忙。
    连庄斯辰都被她给甩在了后头。
    他有点无奈，这个小没良心的。赶快停好车，随后便追上她，顺手拿过她手上的支架，替她负担比较粗重的活。
    陈鹏俊本来还以为是路人，正要把人赶走，周丹便急忙打断了，解释道：「老闆，这是……我朋友。」
    「来帮忙你的？还是要讨工作的？」陈鹏俊皱着眉，把庄斯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最讨厌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先说好啊，我可没钱再请一个员工啊，这本来就是你的份内工作……」
    「大叔，我不要钱的，」庄斯辰笑得温文儒雅，「我就是来帮周丹而已。」
    听到庄斯辰的称呼，陈鹏俊差点没有昏倒，「大叔？你叫我大叔？」
    他才二十几好不好！
    陈鹏俊粗喘着气，血压都飆高了，是被气着的。
    周丹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老闆，俊哥，你听错了，怎么可能呢，你这么年轻。」
    说着，瞪了庄斯辰一眼。

 章二（7）

    这一眼甚是销魂，她自己当然是毫无所觉，但这不代表庄斯辰眼瞎。
    他笑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周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避开。
    陈鹏俊正是到了会在意别人称谓的年纪了，他缓了口气后，狐疑地问：「真的？」
    周丹保证：「真的真的。」
    「那好吧，」但他还是有点不爽庄斯辰的笑脸，虽然很好看，但就是不顺眼。「小子，这边给你装，动作快点。」
    随后气呼呼地转身，从货车上卸下了一张躺椅，把它打开放好在地上，人就直接躺了上去。
    乍看过去，这个懒散的老闆就像个躺平族一样。
    不过周丹这会也看得出来，老闆今天心情很好，不似上周一样恶劣，这让她松了口气。
    真是谢天谢地。
    老闆上週不知道是不是吃到了炸药，强烈怀疑是抽卡大翻车了，连带着对她也很不友好，今天总算是恢復正常了。
    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不会看人脸色，差点害得她又倒楣。
    思至此，她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庄斯辰那叫一个云淡风轻，轻啟唇说了些什么，因为太小声了，她没听清。
    于是她微微地凑近问，「你说什么？」
    「我说，」庄斯辰则是又把距离给拉得更近了一点，两人之间只隔了几釐米的距离，他把嘴唇凑在她的耳边，「你是不是在对我拋媚眼？」
    「你?」
    周丹不可置信地摀住了耳朵，连连倒退了好几步，脸都胀红了，「你是不是变态啊？」
    「不是，」庄斯辰好整以暇，开始熟练地整理着要上架的货物，一脸好笑地看她，「而且是不是变态这点，也得亲身体验过后才晓得，你说对吧？」
    这、这傢伙绝对是个变态！
    怎么就没有早点看出来呢，根本就是流连于花丛中的高高手啊！高贵清俊的脸蛋一定都只是烟雾弹而已！
    看她一脸警戒，庄斯辰心里跳了一下，突然有些懊恼于自己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赶紧自清。「逗你的，你别介意。」
    周丹瞇起眼，有点怀疑。
    「真的，我发誓，」他一脸认真。「你不喜欢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次。」
    「我……」完了，不知道要接什么了。
    周丹『我』完之后，突然间又卡咳了，就跟上次一个模样。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开口的下场就是如此。看着眼前庄斯辰一脸认真的模样，周丹想跟他说实话，其实自己真的没有这么在意的，就是有点被撩得心烦意乱，但又不好意思承认的小女生心思而已。
    这让她怎么开口啊。
    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怎么圆话，周丹撇过了头，乾脆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谈过很多恋爱，交过很多个女朋友？」
    这么会撩女生，看来经验很丰富嘛，她牙酸地想。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想法居然会让她的情绪如此低落，彷彿内心都被掏空了一样，还特别烦躁。
    甚至问完之后马上就后悔了，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回答，就怕听了是不喜欢的答案。
    「没有，」庄斯辰倒是挺平静的，「就一次而已。」
    「真的？」周丹狐疑地问，「一次而已吗？」
    内心里还是酸酸的，没想到还是有一次嘛……
    好了周丹，你不是这种个性的人，不过就是从前的他而已，你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怎么可以陷得这么深……
    察觉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庄斯辰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伸手放在了她一边的脸颊上。
    人声鼎沸的夜市里，其他地方都是吵闹的，唯独只有这边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虚无又飘渺。
    庄斯辰低声说：「嗯，我们不就正在谈彼此的第一次吗？」
    周丹愣住，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内心像是被突然炸了一束绚丽的烟花，既无措又惊喜，矛盾不已。
    他凑近，「难道不是吗？」
    周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管往脸上冲了，不妙，简直太不妙。
    她的呼吸加速，脑袋里思绪绞成了一团。结果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个危险的男人时，就被打断了。
    「是是是，可不是吗？」陈鹏俊翘着脚，手机也不看了，双手意思意思地打了几个掌，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俩，也不知道到底是看多久了。「但你们可以快点弄好游戏台吗？不然没生意可以做了欸！」
    周丹等得就是这个！
    甚至到了被别人当面戳穿都不觉得羞耻的地步，反而是谢天谢地。
    她赶紧推开近在咫尺的庄斯辰，故作镇定，「对对对，客人要上门了，我要赶快，不然就赚不到钱了……」
    「庄斯辰你也赶快！」周丹说得很大声，「快来帮忙！我们要来不及了！」
    结果居然是快速地转移话题，并且开始装忙了。
    庄斯辰勾唇轻笑，简直被她给打败了。
    「来了，都交给我吧。」他说。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肉麻话呢？
    还好说完这些话以后，他倒就真的开始认真帮忙了。真是一句胡话也没有再说，这让周丹大大地松了口气。
    陈鹏俊目睹全部的经过，牙酸的不行，竟是成为了此场闪光战里的唯一受害者。
    忙，除了忙还是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摊位上有帅哥的加持，明明就是平常日，今天的人流量跟以往根本不能相比，简直就跟假日一样吓人。
    庄斯辰帮了她很多，让她在中间繁忙的时候还能休息喘口气，一直到十点多收摊时，周丹竟然还神清气爽地，没像之前一样总是累得半死。
    虽然一开始还对他颇有微词，但到了最后连陈鹏俊都对庄斯辰挺讚赏的，好几次夸他做得不错，彻底忘掉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不尊敬的话。
    守财奴如他，最后肉痛地数了一千五百块钱递给周丹，「不能再多了啊，本来就说好了只有你而已，他是自己要跟来的，本来不算的啊。」
    「念在你是第一次来，所以给你补贴一点，」陈鹏俊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颇有喜感。「我说真的，就只给这一次喔，下次别跟我讨！」
    周丹眼看钱到手了，忙着在数，没空搭理他，敷衍地应了几声。
    庄斯辰站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轻勾着唇微笑。
    陈鹏俊无言的要死，这就叫爱情麵包互相兼得吗？

 章二（8）

    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对白痴情侣给赶走。
    「散场了散场了，」他挥挥手，一脸不耐烦，「要臭酸就给我滚回家去，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陈鹏俊骂完后瀟洒地转身离去，只是不知道为何背影居然有些凄凉，周丹莫名觉得他也有点可怜。
    视线微微往上抬，看到了庄斯辰正在看着她。
    她轻轻咳了一下，突然有点不自在，「我们也回去吧？」
    「我车子停在那边，你跟我一起过去吧。」庄斯辰点点头，「比较晚了，你自己在这边等不安全。」
    「好。」周丹没有异议。
    停车的位置在暗暗的巷子里，离得并不远，走一下就到了。
    等到周丹上了他的车后座时，庄斯辰才不自然地说，「虽然这么说，不过如果有其他人这样对你说，绝对不要跟他走。」
    周丹歪头，不太懂，「什么意思？」
    他咳了一下，「我指的是有人约你到暗处或人烟稀少的地方，尤其是男人，不要跟着他走，知道吗？」
    她听懂了，忍不住笑出来，揶揄他，「我可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人，你是第一个，是不是代表你才是那个最坏的？」
    庄斯辰有点像隻大尾巴狼，看起来道貌岸然地，但骨子里绝对跟斯文败类可以沾得上边。
    他从鼻子里呼出气，轻哼了一声，颇不以为意。
    「啊对了，」她突然想到，从随身包里翻出钱，「刚刚老闆给的钱，几乎都是你在做事，给。」
    她抽了一千块要给他。
    「你收着吧，」他听起来不太在意，「我不用。」
    「不行，你收着。」周丹很坚持，这已经是第二次打工时受到他的帮助了，全收了这些钱她会良心不安的。
    「就说了不用，」他嘀咕，声音很小，「反正以后也都会是归你管……」
    「喂！」
    庄斯辰投降，「好好好，我拿。」
    「这还差不多。」
    「不过我现在在骑车，没有手拿，」他侧头往后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你帮我放进我裤子的口袋里。」
    周丹点点头，这事简单，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她把一千块仔细地对折了两次，倾身往前靠了一点，开始摸索他裤子口袋的位置。
    庄斯辰突然愉快地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动起来，传递到了她的身上。也就是在此刻，周丹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她的脸『轰』了一声，瞬间全红了。
    也不管有没有找到，她手马上就准备要收回来，殊不知却被庄斯辰一把握住后，顺势环在了他的腰上。
    陈耀帆说得没错，这个狗男人……
    周丹微微咬唇，虽然觉得不应该这样的，但却不想抗拒。不知道为何，心里还有些痒痒的，「原来这才是你的诡计……」
    庄斯辰声音哑哑地，带着点细碎的笑意，随着晚风轻轻拂过她的耳边，「嗯？你说什么？」
    周丹简直要被他打败了。
    摇摇头，噗哧的一声，畅快地笑了出来。
    第一次，她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没有在心里挣扎太久，便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暖暖地传递给了她。
    他也静了下来。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在这样的夜晚里，有种岁月静好的感受，足以让她忘掉这瞬间以外的所有。
    她想，这次真的是栽了个彻底了。
    「这个钱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周丹坚持，「知道吗？」
    此时庄斯辰正站在周丹家门口听她说教，他的表情是这么的不以为然。
    「我说真的，」周丹很严肃，「等你之后工作赚钱的时候，就会知道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得来不易的，赚钱很辛苦！」
    「是是，我知道了，」庄斯辰拿了钱，把她推着走向门口，催促她进屋，「很晚了，你赶快去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喔。」周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闷闷不乐的感觉，但他说的对，确实是很晚了，于是道别，「那……再见。」
    庄斯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嗯，我回家后给你打个电话。」
    「真的？」周丹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起来。
    「真的，所以……」他笑，一边斟酌着用词，「你赶快整理好，乖乖等我。」
    周丹脸红了红，总觉得他刚刚顿了那么一下，其实是想说在床上等好。
    她低声骂，「色狼。」
    他弹了弹她的额头，没好气，「你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哼。」
    「好了，快进去吧，」他的脸庞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温柔，忍不住又让她看呆了。「晚点见。」
    道别之后，周丹进了屋，悄悄地从猫眼里往外看，就看到庄斯辰站在原地约两分鐘，随后才骑上车离开。
    她摸了摸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了缓过快的心跳。结果转过身后，差点被吓死。
    妈妈坐在黑暗中，手边只开了盏微弱的檯灯。
    都怪她，太专注地想着庄斯辰，连客厅有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男朋友齁？」周妈带着笑，揶揄问她。
    周丹搔了搔头，挣扎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好瞒着妈妈的。「应该算是……吧？」
    「怎么这么不肯定呀。」周妈笑得连细纹都挤出来了，很感兴趣的样子。
    周丹摸索着开了大灯，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妈不打趣你了，」周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准备去睡觉了。女儿，你也早点睡。」
    「妈妈晚安。」
    把周妈赶回房间后，周丹开始四处找找，看妈妈有没有又带了那些伤眼睛的手工艺回来，还好没有找到，她才比较放宽了心。
    周丹关上了灯，确认了大门也都锁好了，才去洗了澡。出了浴室后，头发都还在滴水，就赶快回房去拿了手机。
    连上网路后，她确认了一下聊天视窗，但没有新讯息进来。
    奇怪，是还没到家吗？
    这也不禁让她想到，对于庄斯辰，她并没有多么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学过来，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是不是住得很远？
    思及此，她忍不住传了一个讯息给他。
    周丹：【在吗？】
    庄斯辰隔了一阵子才回应：【洗好了？】
    周丹：【对。】
    想了想，她又问：【聊天吗？】

 章二（9）

    下一秒，庄斯辰的电话来了。
    周丹险些没把手机拿稳，她吸气吐气，好好地平復了一下过快的心跳。慢了几秒才接通电话，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地，「……喂？」
    「准备睡了？」庄斯辰那头有点吵杂，隐约还能听到车流声及人声，导致他的声音有点小。
    有点意外，果然是还没有到家吗？
    「嗯嗯。」周丹抱着枕头，在床边滚来滚去，「你呢？」
    「我？」庄斯辰的声音有点漫不经心地，看起来在分神其他的事情，「晚点吧。」
    「怎么了？」
    「没事，」他笑了一下，「你早点休息，否则明早又迟到。」
    「我很少迟到的！」周丹翻了个白眼，儘管他看不到。「我只是没有很聪明而已，但不代表我上课会迟到好吗？」
    「是是是，知道了。」
    他们又随便聊了点琐碎的事情，后来还是庄斯辰听出她语气中无法成功掩饰的疲惫后，才率先遏止了话题。
    「今天先到这里吧，不然你明天真的会爬不起来。」他的嗓音带笑，特别好听。
    「嗯……掰掰。」她答应着，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精神已经涣散也是事实。
    「周丹，」她听到他这么说，「晚安，明天见。」
    隔天起床的时候，周丹的鼻子先是有点堵。
    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接完电话后，好像忘记吹头发倒头就睡死了。她简直被自己给打败，居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她从橱柜里翻出一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维他命c发泡锭，丢了一颗进水杯，随后罐了整整一大杯水后才出门。
    但一整天都还是有点懨懨的。
    晚些开始，喉咙甚至也开始变得特别痒，还乾咳了好几声。
    看来是真的要着凉的前奏了。
    她怕把症状传染给庄斯辰，就跟他说自己很想睡觉，整天下来就装死地趴在桌子上，连话都没能跟他好好讲上几句。
    中午午休的时候，周丹在睡梦中昏昏沉沉地抬起了头，看到庄斯辰的位置是空的。
    她略感奇怪，猜测着他可能会去哪里，但没办法多想，就又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她就被庄斯辰摇醒的。
    她感受到了有人持续用手轻拍着她的肩，等到浅意识里感觉到后，她才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从睡梦中被叫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庄斯辰蹲在她脚边，举着食指竖在薄唇上。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有点疑惑。
    随后她才看到了，他在手中拎着一个白色的塑胶袋。
    庄斯辰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对她说：「我刚刚去药局买了点药。」
    他边说边把东西递给她。
    这岂止是一点。
    一整个大袋子里，有好几盒成药，分别是缓解不同症状的药，甚至还有退热贴，周丹差点以为他把药局里能治疗感冒的药物都搬来了。
    「你先吃这个压一下，下课后如果还是不舒服，我再带你去看医生，」他轻声说，捏了捏她的手。「先忍耐一下。」
    周丹摇摇头，有些说不出话。
    庄斯辰把水壶打开凑在她嘴边，看着她乖乖地把药吞下去。
    「再多睡会儿。」他摸了摸她的头后，确认没事了，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座位。
    周丹闭上眼前，想着他真的对自己太好了点。
    多亏感冒药的福，下午的时候周丹终于不再趴在桌子上了，勉强可以撑着头浑浑噩噩地度过一节课，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顏巧早上知道她有点感冒后，下午看她好了点后，屁颠屁颠地过来关心。
    她霸佔了陈耀帆的位置，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
    她摸了周丹的额头，「没有发烧吧？」
    「没有，可能就是头有点吹到风而已，没有很严重啦。」周丹笑笑，还举起双手摆大力水手的姿势，显示自己没问题了。
    「顏巧，你不要佔着我的位置好吗？」陈耀帆不爽地骂她，「快点走开，滚滚滚。」
    顏巧对他做了个鬼脸，气得陈耀帆直跳脚又不敢对她怎么样，搞得周丹哭笑不得，这是两个小学生在吵架吧。
    就在眼前两个小朋友逗嘴时，她注意到有股视线对着自己，抬眼便看到庄斯辰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
    他对她勾了勾唇，用唇语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她没看清，他的头就转回去了。
    留下了一点悬念，让她很在意。
    放学的时候，陈耀帆照惯例本来想要问问周丹要不要一起回家的时候，眼角馀光便看到庄斯辰出现了。
    「嘖，扫兴。」陈耀帆开啟碎碎念模式。「背后灵？」
    周丹也看到了。但她现在还有点虚弱，实在没有力气可以跟陈耀帆抬槓，所以只能毫无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赶快跑，「呵呵……那我先走啦，丹姐，你保重啊。」
    她点点头，恨不得快点赶走他。
    陈耀帆起身离开，庄斯辰走近，两人刚好擦身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庄斯辰特别温和。除了中午那段时间以外，讲得话也比较少，可能多少跟她的刻意回避有关。
    就很担心会传染给他啊，她低落地想。
    他微微侧头，主动背起了周丹的书包，问她：「走了？」
    「好。」周丹起身，跟着他走。
    他有点沉默，所以她主动找了话题。「我感觉我好多了，应该不用看医生，你买给我的药就够多了。」
    庄斯辰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敏锐地发觉，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但又不知道原因。
    为什么呢？
    「抱歉，今天可能又不能带你逛校园了。」她主动提起，试探道。
    「嗯。」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才不会这么冷淡。
    「庄斯辰。」她当机立断，停下脚步喊住他。
    「嗯。」他应了，但还是继续走。
    「斯辰，」她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他上衣的下襬，「你等等我。」
    这回庄斯辰总算是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怎么了？」
    庄斯辰的眼睛黑白分明，平常看着清彻，现在不笑时却有点骇人。
    「你今天怪怪的……」周丹问的小心翼翼，「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庄斯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她，很久都没有开口。
    她主动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怎么了？嗯？」
    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回握住了她的手。
    「周丹。」
    「嗯？」
    「你今天还有要打工吗？」
    原来只是要问这个。
    周丹暂时松开了他的手，拿出手机，看了眼讯息栏后告诉他：「没有，今天不用。」
    「怎么了？」
    庄斯辰叹了口气，「周丹，不要打工好不好。」
    「没有呀，我刚刚跟你说了，今天我休息……」
    他打断她，「我是指你以后都不要打工了，好吗？」

 章二（10）

    周丹安静了一瞬后，轻啟唇：「为什么？」
    「你都病倒了，不足以成为理由吗？」他皱眉，「每天忙得这么晚才回去，除了压缩你休息和读书的时间以外，我看不出这对你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周丹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事的，我会感冒是因为昨天晚上忘记吹头发就睡着了，」说到这点，还要拜他所赐呢，「跟我晚上打工没有关係的，你别担心。」
    庄斯辰还是一脸凝重，却又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真的非得打工不可吗？」
    「嗯……」她微微自嘲，「我需要赚钱，比你所想的还更需要。」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停?」她即时抬手制止住他继续说话，「我不管你等等要说什么，都给我先停下来。我好手好脚的，可以自食其力，好吗？」
    庄斯辰顿住，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我只是觉得，生为学生，你有更应该做的事情。」
    周丹不满地噘嘴，她可不准备还要在放学的时候听他说教。
    「虽然现在还有时间，但我觉得你应该更花费一点心思在读书上面，而不是没日没夜的打工，只会让你提早搞坏身体而已。」
    然后还间接造成她病倒。
    「是是是，你的成绩最好了。」周丹赌气道，还给他拍了几下手心。
    「是还不错，」庄斯辰可能想气死她吧，装作认真思索，「应该可以排个前几名吧。」
    「呵。」
    「你不信？」他挑眉，「看来我在你心里没有什么威信可言啊……」
    「如果你只是要来炫耀的就免了吧，」周丹扮了个鬼脸，捉住他的手摇了摇，「别提这些了，我们回去吧。」
    她在转移话题。
    他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却也没想过可以这么轻易就让她打消念头。
    「我送你回去。」他握紧她的手，「不过你至少答应我，以后每次打工都要让我陪你去。」
    「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抱怨。
    「嗯？」庄斯辰闻言，用了点力道捏捏她的手指作威胁，「你说什么？」
    「好啦……」她心里泛着异样的感觉，她撇开眼嘟囔，「这几天不是都让你陪了吗？」
    「这还差不多。」
    周丹家离学校近，但有他陪在旁边，她刻意又走得更慢了点，这样就可以延长相处的时间了。
    「说起来，都还不知道你住在哪边。」周丹突然想到，随口问道。「很远吗？」
    「没有很远。」他淡淡道。
    「所以在哪边？」
    庄斯辰想了想，说了一个大概的位置。的确没有很远，但印象中，那边似乎都是有钱人家的别墅区。
    「等等，所以你家其实很有钱吗？」周丹睁大美目，有些不可思议。
    「我只是说了个我住的地方，」他无奈地笑，「你哪来这么多脑补？」
    「所以是真的吗？」她星星眼，毕竟她这一生可从未跟有钱人有过接触，这对她来说特别新鲜。
    「也就还凑合吧，」庄斯辰淡淡道，「怎么？开始对我感兴趣了？」
    「你才别乱脑补。」周丹做了个鬼脸，脸却有点红。
    庄斯辰轻笑。
    「那你之前是住在哪边？」看时机正好，她赶快接着问。
    庄斯辰轻吐出某个城市名。
    周丹说，这不就是全国首都吗？
    「我还没去过那里呢……」周丹轻声说，声音里充满嚮往，「应该很繁华吧？」
    庄斯辰笑着，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顶，「是没错，但也就那样而已。」
    「我怎么觉得你很像个机器人啊？」周丹抱怨，「什么都这样而已，你把我的美好嚮往给还来……」
    说完就想拿手捶他。
    庄斯辰顺势捉住她的手，安抚，「好了别闹，到家了。」
    不知不觉就到周丹家了。
    周丹心道，气氛正好呢，儘管不捨，还是得准备道别。
    正打算要说再见的时候，庄斯辰先打断她：「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周丹不自觉地张开口，愣愣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庄斯辰，这还是他第一次要求。
    面对美男计，她可以说不吗？
    当然不行。
    周丹愣愣地点点头，有些迟疑，「先说啊，我家挺小的，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
    可别嫌弃啊。
    庄斯辰嗯了一声，他不是这种人。
    周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他的，泡茶吗？好像太老派了，而且家里应该也没有茶叶……
    算了算了，就倒杯水给他喝吧，他很好养。
    结果这些想法一点也没有实践的机会，一进门后，庄斯辰就在玄关那边蹲下来了，他在看门。
    周丹的头顶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你在干嘛？」
    庄斯辰把他们两个的包都放下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个盒子，俐落地开始拆封。
    周丹凑近，捡起他丢下的包装盒看了下，是防盗暗锁。
    「什么啊？」
    她彻底地毫无头绪了。
    庄斯辰事先已经在网路上研究过怎么安装了，所以他弄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鐘就装好了。
    「昨天陪你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你们家的门比较旧一点，」他解释，一边再次确认门锁有没有稳固，「现在几乎所有新式的门都会加装两道门锁了，如果只有你跟你妈妈在家的话，第二道门锁记得锁上，这样比起只有原本的门锁的话，会更安全。」
    他劈哩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但她听得却很懵。
    他被她看得有点尷尬，转移了视线，「总之就是这样……」
    「你这个门锁……」此刻她只有一个疑问，「哪里来的？」
    「买的。」他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想着措辞，「什么时候？
    「喔，就昨晚啊。」他一脸不明所以。「送你回家后。」
    周丹静了一下，突然爆笑出声。
    她笑得眼泪都沁出了眼眶，昨天还在电话中疑惑听到了车流声和人声，终于在此刻有解了。
    他居然是在大晚上跑去买锁。
    他们这里这么乡下，怎么可能晚上了还会有明显的车声，想必是跑到了比较接近市区的隔壁镇上，那边才会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
    怎么会，这么傻啊。
    「喂，你够了啊，」庄斯辰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要笑了。」
    周丹还是止不住笑意，双手撑着他的肩，笑得一抖一抖的。
    「再笑我亲你了啊。」
    周丹赶紧止住笑，亏他，「别，你不要讲霸总的台词好吗？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说着，她还伸出手背让他瞧。
    庄斯辰笑了，凑近，「真不想我亲你？」
    「你?」
    周丹心跳了一下，后退了几步。
    庄斯辰勾勾唇，抽开身子，没再逗她，「好了，我也该走了。」
    「啊？」周丹下意识地挽留，才待一下下啊。「怎么不再待一会？」
    「捨不得我吗？」他的语尾上扬，有些轻挑。
    「才没有！」周丹红着脸反驳，「讨厌鬼，你赶快走！」
    庄斯辰的笑意从头到尾都没有止住。
    「好了，我真走了。」他背上书包，逕自打开门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地回头，「以后不要随便让男的进家门。」
    周丹眨眨眼，一脸疑惑。
    「否则?」他刻意拉长音，「会招来像我这样的大尾巴狼喔，周丹。」
    说完后，他笑着关上门，跑了。

 章三（1）

    第二次段考成绩放榜的时候，周丹惊呆了。
    庄斯辰考到了全校第一名，虽然他们学校的人很少是事实，但总分还狠甩了第二名超过三十分，这点就不太科学了。
    「你脑袋是什么做的啊？」周丹摸了摸他的头，像试图要分走他的一点灵光，「成绩怎么会这么好？太震惊了。」
    庄斯辰拉开她的手，「早就跟你说过了。」
    「有吗？」周丹装傻，「没印象了。」
    他轻点了她的鼻子一下，周丹一脸不服。
    正要说什么，门口有人大喊周丹的名字，跟她说班导找。
    「好?」周丹喊了一声，回头对庄斯辰道，「我先去办公室，等等再说。」
    「去吧。」他说。
    周丹从他腿上爬起，小跑步地到门口，跟陈耀帆擦身而过时，听到他嘖了一声。
    周丹不爽，「你欠打吗？」
    陈耀帆捏着嗓子假笑，「没有没有，丹姐，小的才不敢呢。人家对你最忠诚了，才不像某些人没脸没皮。」
    「闭嘴，」周丹被噁心坏了，但还在赶时间，所以只翻了个白眼，「等等再跟你算帐。」
    陈耀帆哼哼唧唧。
    路过庄斯辰旁边的时候，没忍住小声骂在嘴里，「男狐狸精。」
    「总比某些丧家败犬好，」庄斯辰笑得温和，「你说是吧？」
    陈耀帆气得要死。
    嘴上吃不到任何甜头，还惹得一身腥。败得一塌糊涂的人，也就只有他这个悲情的男配角而已。
    他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生着闷气。没多久顏巧走来，拉了旁边的空椅子坐下，念他，「我说你至于吗？」
    「关你什么事，」他赌气，「你不懂啦！」
    这种感觉陈耀帆也说不清，他能保证自己对周丹是绝对没有半点旖旎之心的。同班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她当作好兄弟，也知道她家里的状况，知道她很辛苦。
    他纯粹就是看庄斯辰不顺眼，长得这么好看，读书成绩又好。不是说周丹不好，但就他这种条件超级好的人，在陈耀帆看来，接近周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性的。
    「你省省吧，」顏巧白眼，「他对你丹姐可好了，大家都看得出来。」
    「才不是呢，」陈耀帆还是很气，「你都不知道有一群嘴臭的，私底下都在酸丹姐……」
    很多人嫉妒周丹跟庄斯辰在一起。
    顏巧顿了一下，这件事她知道，但……
    「周丹说她不介意。」
    「就是这样才更气人啊，」陈耀帆为她不值，「看她毫不在意自己风评的样子，我就觉得很生气。」
    「好了好了，陈妈妈，你别气了，」顏巧拍拍他的肩，顺了顺毛，「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说不介意的话，应该是早就有想法了。」
    陈耀帆：？？？
    不知道他们对话内容的周丹，这会正在办公室里。
    她到的时候许明骏还在忙，先让她在旁边坐一会，等到他忙好，办公室里也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时，他才照惯例拿了一封纸袋给她。
    「老师……」周丹推辞，「真的不用……」
    「拿着吧。」他坚持，被周丹退回还是不肯收。
    周丹只好还是接过了，轻声地道过谢后，又冷场了。
    许明骏轻咳，为了缓解尷尬，硬是找了个话题，「听说你跟庄斯辰在谈朋友？」
    殊不知这个话题的本身又更是尷尬了。
    周丹捏紧了手中的信封袋，天人交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常这种状况都要否认吧？是吧？
    「你放轻松，我没有要拆散你们，」许明骏淡淡道，「校规如果没有禁止的话，年轻人谈朋友没什么，老师没有这么古板。」
    周丹下意识反驳：「可老师你之前明明还说了，让我记得什么事才是我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
    完了，提了最不该提的。
    周丹咬紧了下嘴唇，懊恼地想自掌嘴。
    许明骏沉默了一瞬，想了想之后才道，「我是有这么说过，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周丹抬眸。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花更多时间在念书上，」他被看得有点尷尬，转开了视线，「老师觉得，作为学生，没有什么比念书还更重要的事情了，赚钱也不会比它还重要。」
    「对于像我们这种出生不够好的人，念书除了可以增加我们的知识所学，还可以帮助我们成功翻身。」许明骏说，「所以周丹，好好念书吧。」
    「老师的意思还是不要谈恋爱比较合适吗？」
    许明骏呛了一下，讲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懂吗？
    「不是，周丹，」他解释，「跟成绩好的人谈朋友，老师觉得不是坏事，以我遇到的很多例子来说，这可能反而都有助于彼此互相成长。」
    许明骏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柔和，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周丹默默看着，没有打扰。
    「老师觉得比起赚钱，你现在更该做的是念书，」许明骏说，「很抱歉之前让你误会了。」
    周丹面色镇定，内心却彻底慌了，老师这是知道了她在校外打工吗？
    「我想说的只有这样，」看她一脸想掩饰紧张的模样，许明骏笑了，拍拍她的肩，「其他就取决于你了。」
    「但想要做到改变并不容易，可能会对生活也造成一定的影响。」他说，「周丹，老师的职责就在这里，有任何学生需要帮忙的时候，老师都很乐意帮助你们。」
    许明骏意有所指，但周丹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傻傻地点点头。
    他叹口气，「你回去上课吧。」
    「好，谢谢老师。」周丹起身。
    快踏出办公室前，许明骏突然出声喊住了她的名字。
    周丹转头，「什么？」
    许明骏欲言又止，「你妈妈现在如何？」
    她眨眨眼，没想到老师会这么问，有点出乎意料。
    周丹没有深想，便如实说道，「妈妈吗？一如往常，最近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最近她兼职的收入很稳定，足以分担家里的生活开销。妈妈虽然还是工作到比较晚才会下班，但在她的严词拒绝下，已经不会再带手工艺的代工回家接着做了。
    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好，钱如果够的话，没必要在回家后还继续做这种伤眼睛的工作了。
    「是吗？」许明骏喃喃自语，还有点松口气的样子。
    「老师？」周丹歪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许明骏回过神，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后，轻咳了一下，「那就没事了，回去吧。」

 章三（2）

    老师或许跟妈妈认识吗？周丹忍不住这么猜测，但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不是吧，世界这么大，妈妈的老家也不在这，这样的机率很小吧。
    周丹回教室时已经上课了，她从窗户往里面看，注意到庄斯辰一脸漫不经心，没在认真听课的模样。
    她偷偷摸摸地趁着老师面对黑板在写板书的时候溜进了教室，老师都没发现，庄斯辰却看到了她，就像一直在等她一样。
    看他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周丹偷偷给了他一个已经退流行的手指爱心。
    他没眼看，撇头闷闷地笑了一下。
    坐前面的陈耀帆不屑地大声呵了一声。
    周丹正打算要教训他时，前头的老师先发威了。
    地理老师愤怒地丢下粉笔，凶狠地转头，「陈耀帆，上课就上课，乱叫什么？」
    「为什么都要打扰我上课？好笑吗？你觉得好笑是吗？」
    周丹吓到了，老师今天脾气好暴躁，可怜哪陈耀帆，为你点一炷香。
    「抱歉老师，」陈耀帆有理说不清，脸色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及委屈：「请你原谅我。」
    「再一次。」老师咆哮，「再来一次试试看，你就去后面罚站抄课文好了，课也不用听了，反正你不爱听，我也懒得强迫你，爱怎样就怎样。」
    陈耀帆后悔的要死，一脸知错的龟孙子样。
    周丹则是摀住嘴，躲在他身影后，憋笑憋到快要死掉。
    「周丹，我们去顶楼吃饭吧。」
    中午盛饭的时候，庄斯辰这么对她说。
    「好啊。」她欣然答应。
    两人再次避开同学的耳目，偷偷摸摸上了学校禁止出入的行政大楼顶层。
    都是惯犯了，庄斯辰还明目张胆地在这边放了两张摺叠桌椅，配备可说是非常齐全了。
    今天的天气没有很好，云层有点厚，但雨还没落下，所以暂时可以待在这，再晚点可能就不好说了。
    两人就算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间聊，也不会再觉得尷尬了。
    周丹吃得不多，解决完午餐后，发了一会愣，突然想到稍早发生的事情，就迫不及待跟庄斯辰分享了。「今天班导跟我说，让我好好念书。」
    他赞同，「他是对的。」
    周丹没有理他，继续说，「他知道我们在交往了，我本来以为他是要让我们分手，结果他却说谈恋爱没有关係，跟好的人谈，可能反而还有利于成长。」
    庄斯辰笑了一下，像个只会附和的鸚鵡似的。「他是对的。」
    周丹捶了他肩膀一下，抱怨，「你没有其他话可以讲的吗？」
    他一脸无辜地笑，「他说的都是对的呀。」
    算了，不理他。
    周丹不看他，转过头，酝酿了好一阵子后，才下定决心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迫切地很想赶快赚大钱，因为我妈妈真的过得很辛苦，一肩扛起家计，我从小就想要替她分担。」
    周丹深吸了口气后，继续往下说。
    「你应该有注意到，我家里只有我跟妈妈而已，」她说地很慢，情绪不明，「虽然是单亲，但我爸爸其实还在，只不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而已。」
    「他甚至不配我叫他爸。」
    周丹很少把话讲得这么重，但要形容周爸，只能用上这些词汇了。
    庄斯辰无声地用手顺了顺她的背，给她一点支持。
    「她除了会打我跟妈妈以外，就只会赌博而已。」周丹说，「我妈妈的眼睛很不好，因为我爸曾经用过打碎的酒瓶想要吓唬她，结果真的划过了眼睛，伤到了。」
    「我的背上也有一点小时后被打的疤，」她说起这些事情时脸色平淡，「但我妈妈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伤得更严重。那个混蛋很聪明，专挑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打。」
    「是我报的警，因为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苦笑，「后来事情曝光后，我妈申请保护令，婚也离了，但我们家日子还是不好过。我妈很笨，以前被我爸要了很多钱，也被他教唆去跟别人借钱，有一百来万吧，具体数字我不清楚，但都是以我妈的名义借的。」
    「我从十岁左右就开始偷偷打工了，我不觉得辛苦，但就是很气，」她眨眨眼，「气这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可以逍遥法外。」
    周丹说完后，安静了下来，开始消化这些。
    庄斯辰什么话也没有说，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窝，抱抱她。
    「我可以帮你。」
    过了一阵子，他这么说道。
    周丹笑了一下，拍了他的手一下，「帮什么啊？你跟我都还只是学生欸，甚至都还没成年，不要装老成好吗？」
    庄斯辰把下巴靠在她头顶上，闷闷地笑了一下。
    「我想到了，你教我念书好了。」她说着，「班导今天跟我说这些后我也想到了，如果我一直做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体力粗活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也赚不了大钱吧。」
    「我不早跟你说过了，」他调侃，「看来我说的话远远比不及许导说的，真是伤心，需要安慰。」
    周丹笑了，摸了摸他，「唉唷，现在发现也不晚。」
    「但我家里的情况也还是要顾，」周丹思考，「可能还是要加减做一点补贴，然后额外腾出时间来念书了，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懒散，老是在上课时睡觉补眠，必须两者并行才可以。」
    「我晚点得快点跟老闆商量了，他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她皱起眉，「如果不能过去帮他的话，他要赶快再找人了。」
    「嗯，先这样吧，已经是好的开始了。」他笑话她，「你想好的事情，就连牛也拉不动你。」
    周丹大笑。
    云层被风吹着跑，阳光从中透出了一丝光，似乎也映照起她现在的心情，豁然开朗。
    「啊，这一切好像在做梦啊，能让我遇见你。」她感慨地说，「我以前其实最讨厌做梦了。」
    庄斯辰心里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呀？」周丹反问自己后，接着说，「因为再好的美梦，毕竟不是现实，梦醒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所以我不喜欢。」说完后，她反问他，「那你呢？你喜欢吗？」
    庄斯辰安静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我跟你不一样，倒挺喜欢的。」
    他想着，若能梦见你，那就更好了。

 章三（3）

    周丹今天晚上依然要打工，庄斯辰照惯例先回家去了一趟，再出现的时候，换了便服，身上还背了一个包，看起来沉甸甸的，比起上学时背的书包看着更重些。
    「先等等，」周丹正想要跨上他的车后座，就被他制止了。「这个先放你家里。」
    他把车靠好，跟着周丹进屋，把包包放在椅子上。然后又看着她把大门锁好后，才骑上车：「走吧。」
    周丹没有多想，坐在后座主动地环抱住他的腰。「突然想到，你明明看起来也没有在念书，怎么还可以这么聪明啊，明明晚上都还陪我在打工。」
    「实力的差距吧？」庄斯辰贱贱地说。
    周丹拧了他的腰一把，很精壮，也没有赘肉。她其实没有捨得用力，还哼了一声。
    庄斯辰笑了，收回前面的话。「开玩笑的。单纯是因为我上课有在认真听，如果你也这么做的话，相信实力不会跟我差距太远的。」
    「所以还是会有差？」周丹故意找他麻烦。
    「当然。」
    认识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庄斯辰挺臭美的，但就算是这种模样，她也还是很喜欢。
    周丹靠着庄斯辰的背，侧头看着晚霞中若隐若现的星辰，忍不住想，以后如果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的话，就很难在晚上跟他有这样在田野边偷间的轻松时光了吧。
    到时是不是会很怀念呢？
    一定是的吧，她想。
    晚上打工的时候照惯例，有庄斯辰在的地方人就很多。
    周丹忙着招呼客人的时候，看到庄斯辰的手机一直在响。
    她拉了拉他的衣角，比着手机，用唇语说：「手机在响。」
    庄斯辰知道，他点点头，跟她说忙完以后再接。
    但电话停了以后，并没有就此放弃，每隔几秒鐘就又再打来，震个不停。
    周丹一脸担心，「还是先接吧，可能是重要的电话。」
    庄斯辰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从桌上拿过手机，轻拍了她的背安抚一下，「你先忙，等我一下。」
    他走到暗处接电话，周丹没有想太多，继续招呼客人。
    结果十多分鐘后，他人都还没回来，周丹看了一下，发现他人不在接电话的地方。
    她吓了一跳，开始左顾右盼，最后看到了他正在跟陈鹏俊讲话，才放宽了心。
    又大概过了五分鐘吧，庄斯辰回来了，但脸色有点沉。
    「周丹，」他的语气有点急燥，连带的也让她跟着紧张了起来，似是暴风雨的前兆，「我要回家一趟。」
    「现在吗？」周丹睁大眼，铁定是很紧急的事情。「好，你不用管我，我等等可以自己回去……」
    庄斯辰接着才又说，他是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要去好几天。
    周丹想到，他的老家不就是首都吗？原来要去这么远？
    「别担心，」他捏了捏她的手，「我等等要直接搭夜车回去，但你也别自己骑车，晚上很危险。」
    「我已经跟俊哥说好了，请他等等开车载你回去，」他安抚她，「听话。」
    「好，」她有点不安，「那你路上小心，之后忙完了的话，有时间再跟我说。」
    庄斯辰说好，轻轻揽住她抱了几秒之后，亲了亲她的额头，才抽身离开。
    他跟陈鹏俊说了点什么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消失在夜市口处。
    周丹是第一次坐老闆的车，离开前她还特地确认了一下庄斯辰的单车，看到它还留在原地，果然没有被骑走。
    代表他是被开车载走的。
    被谁呢？周丹想破了脑袋，内心里毫无头绪，才发现自己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陈鹏俊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周丹还在想着事情，觉得有点烦躁，无法勉强自己摆出好脸色。
    「喂喂，」陈鹏俊很不爽，「现在到底谁是老闆啊，我都快搞不清楚了。」
    「你。」周丹闷闷不乐地接话。
    「你才知道我是老闆啊！」他骂道，「老子现在当你司机就算了，还要被摆臭脸，天底下还有我这种老闆！」
    周丹没接话，还在出神。
    陈鹏俊嘖了一声，也有点于心不忍，安慰起她这个小徒弟。「别担心了，就只是回家一趟而已，他不是也说没事吗？」
    但他脸色不太对。周丹想。
    「他连单车都没来得及骑走，」周丹喃喃自语，「看起来是真的很心急……」
    陈鹏俊大喇喇惯了，完全搞错重点的直男思维。「你是担心车被偷？别担心啦，文明社会了，而且就算被偷，我看他也不像差这个钱的样子……」
    周丹转头盯着他看。
    陈鹏俊以为她不相信，「真的啊，你看他，全身上下的行头都是名牌吧，就连刚刚只是来拜託我载你回家，都塞了两千块给我，有够大手笔……」
    话语戛然而止。
    惨了，一时大意，说溜嘴了。
    陈鹏俊话锋一转，赶紧挽回，「我的意思是，你就别太担心了，就算车被偷走，他还是有钱买新的……哈哈……」
    周丹瞇了瞇眼，一脸危险。
    陈鹏俊则心虚地撇开目光，吹着口哨。
    「老闆，钱呢？」周丹手心向上，朝着陈鹏俊凑近，「你不会……真的好意思收了吧？」
    陈鹏俊汗顏，简直想掌嘴掌死自己。
    周丹拿了从陈鹏俊那边讨回来的两千块回家，因为有车搭，所以回去的时间比平常早，一进家门就看到妈妈可能刚洗好澡，正在吹头发。
    「宝贝你回来啦，」周妈按掉吹风机的开关，「今天比较早呢，斯辰呢？」
    庄斯辰最近都会陪她回来，而且都是把她安全送进门后才走的。
    「他今天有点事情，」周丹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是俊哥载我回来的。」
    周丹把钱捏在手上，突然想到今天庄斯辰把包包放在她家，还没带走。
    现在又匆匆忙忙地回了首都，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重要的。
    她打算把钱塞进去还给他，结果打开以后，才发现包包里面放着一本一本的笔记本。
    好奇心使然，她随意地拿起一本。
    等她翻开后，才发现这些全部都是手写笔记，甚至每一科都分门别类，归纳的很详尽。
    这是庄斯辰的课堂纪录。
    他没有额外给自己留下任何讯息，但周丹却突然想到稍早自己跟他提起的，接下来想要好好念书，请他多多帮忙。
    结果他就上赶着把自己所有的课堂笔记都给送来了，简直毫无保留。

 章三（4）

    周丹早上起床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有没有进来新讯息，结果对话窗里的最新讯息还停留在她昨晚睡前传的晚安，庄斯辰也没有已读。
    她想，可能是真的很忙吧，先不要打扰他了。
    等他忙完吧。
    去学校以后，跟她一脸黯淡克制的模样不同，陈耀帆倒是笑得很爽。
    那隻狗只要不在，他就开心。
    周丹已经习惯连下课时间都跟庄斯辰待在一起了，今天居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顏巧身为庄斯辰的同桌，已经跟周丹他们几个都混得挺熟了。她下课时看周丹一个人无聊，乾脆就跑过来找她聊天：「周丹，你今天有想要做什么吗？」
    「做什么吗……」周丹想，「看书吧？」
    陈耀帆本来是在默默偷听，闻言马上跳出来，「怎么可能啊，丹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那狗不在给你的打击这么大吗？」
    顏巧狠狠拐了他肚子一肘子，成功让他闭嘴。
    「我只是突然觉得，可能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点打算了。」周丹很反常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回覆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念书吧。」
    「对啊对啊，」顏巧附和，「不要像某些没有上进心的人，听到别人在认真还嗤之以鼻泼冷水，简直不是人。」
    陈耀帆摸了摸鼻子，这一定不是在说自己吧。
    「那你如果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喔，」顏巧说，「我也先回去，预习一下等等的上课进度。」
    「好，谢谢你。」
    陈耀帆问：「那我不会也可以问你吗？」
    顏巧翻了白眼：「你去吃大便吧！」
    陈耀帆：？？？
    周丹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闷闷笑了一下。
    她今天背来的书包很重，里面放了几本庄斯辰的笔记，她随意抽出了下一节课堂的科目，开始认真地看起来。
    虽然有一些地方还看不太明白，但她看出了庄斯辰已经尽力写得很白话，只怪她自己落下太多，太笨了点。
    周丹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想起他了。
    她神游地想着，今早许明骏一进教室时就跟大家说庄斯辰请假，预计请一个礼拜，下周才会回来。
    她忘不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都不约而同瞥过来看她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很刺眼。
    只希望他可以早点回来就好。
    邻近放学时，陈耀帆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周丹想了想，说了好。
    结果才刚要踏出校门，陈耀帆就在大门附近看到球友，才想起今天放学后跟人约了打球。
    「靠，我忘记了，今天要打球。」陈耀帆用力拍着后脑杓，对她感到很抱歉，「丹姐，我明天再跟你回去了，抱歉啊！」
    周丹无言，挥了挥手，放过他一马。
    想了想，既然也没事做，乾脆去买文具好了。
    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后，周丹才发现自己居然连文具也都不齐全，缺东漏西的，笔袋里的笔还好几隻没有水，一点也不像要个要准备考试的高中生。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间书局，她很少有机会去逛这种地方，一不小心逛得着迷了，天还亮着的时候进去，天快黑的时后才走出来。
    她提着一小袋崭新的文具和笔记本，心情有些雀跃。
    看看时间，也该回家了。她忍不住哼着歌，一边往家里的方向走。
    她大概是在往前走了五十公尺后，查觉到好似有人在看着她。
    一开始她本来没有多想，以为只是自己太敏感了，但当她停下来绑鞋带时，突然发现身后原本的脚步声也停了。
    她抱持着警戒的心悄悄回头看去，却又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倒是有三三两两的零星学生。
    周丹觉得有点毛毛的，加紧了脚步，赶快衝回家。
    进了家门以后，又不放心地把两道门锁都给好好锁上，还一边从猫眼看出去，仔细地确认都没有人在后，才松了口气。
    她可能有点太敏感了。
    周丹忍不住自嘲地想，人真的不能养成习惯。本来她早就都习惯一个人走路回家了，结果庄斯辰的出现，硬生生让她改变了，变得习惯了依靠人。这不，他才不在一天，自己就变得这么神经质了。
    周丹甩了甩头，走进厨房准备弄晚餐来果腹，因而忽略了一道从窗户边一闪而过的黑影。
    她在一片黑色的大海中，一个人吃力地游泳。
    没有其他人，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潮水随着波浪，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鼻腔浸满了咸腥的海水，痛苦的近乎要窒息，却怎么样也看不到大海的尽头。
    救命，她无声地喊着。
    下一秒，『碰碰碰』的撞击声把她吵醒，她摀住胸口大声喘气，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一片白的天花板，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敲门声没有停下，她才因此回过神来。
    她缓缓地拖着步伐走向门口，心里没有放下警戒。
    「女儿，在吗？」周妈的声音传来，才彻底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赶紧扳开暗锁，才能让妈妈顺利进门。
    周妈对她笑，「唉呦，妈妈刚刚回来，想说钥匙怎么打不开，原来你今天多锁了一道。」
    「很好很好，」周妈转身把门关上，「我的女儿很有安全意识喔。」
    周丹勉强地笑了笑，头还有点晕。
    「怎么了？」她看出周丹的脸色有点差，「是之前感冒还没好吗？」
    「没有啦。」
    周妈看了一下客厅，大灯亮着，桌上摆着两本书，还有一两张计算纸，但放的很凌乱。
    「你在念书吗？」周妈惊喜地睁大眼，那表情跟周丹简直一模一样。「你怎么这么棒。」
    周丹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搞到她好像做了什么大事一样。她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是在念书，但看没多久就睡着了。
    然后就梦到奇怪的东西。
    「读书要不要配点消夜？」周妈问，「我晚上便当没有吃完，还剩下一点点。」
    周丹摇摇头，现在没有什么胃口。
    周妈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鐘，「你洗好澡了吗？」
    周丹点头，「洗好了。」
    「那你要不要赶快去睡觉了，」周妈说，「妈妈看你很累了，读不完的话明天再继续。」
    周丹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再看书，于是欣然同意。
    周妈去洗澡，周丹则把桌上的东西都收一收，门窗都关好，小心地把暗锁也扣上，最后熄灭大灯，才进房间去睡觉。
    她躺在床上，听着妈妈在隔壁盥洗时的水流声，就当那是安眠曲，听得异常安心。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章三（5）

    周丹在是在隔天起床后，才收到了庄斯辰的讯息。
    讯息是在半夜发的，那会睡着了，她一早才看到。
    他报了平安，说自己手机没有电了，没有带充电器。这几天可能会有一点忙，不一定能即时看到讯息，委屈她了，他会尽早赶回来。
    但周丹能收到讯息其实就觉得很开心了。
    周丹：【你好好忙，忙完再回来，不用急喔。】
    虽然她对庄斯辰通常也只有报喜不报忧，但她这几天确实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对。
    总觉得有人在跟踪着自己，还梦了一些奇怪的梦。
    放学的时候，她开始主动会找陈耀帆陪着自己走，但他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并不是天天有空。顏巧则是几乎都要补习，放学后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像今天，她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走。
    她没有到处走走晃晃，走得也飞快，尽可能用最短的时间回家。
    她平常日晚的打工都停了。陈鹏俊昨晚传讯息找自己问工作的时候，她就顺势跟他说了，想要准备好好念书了，看能不能暂时停止排班，或是一周排个一两天就好，尽量选在周末。
    陈鹏俊很阿莎力地答应了，跟她说庄斯辰其实早已经有找他说过了，但还是过来再跟她再确认一下而已。
    没想到他连这点也都提前想到了，真的比她周到不少。
    周丹忍不住叹口气，又突然有点想他了，怎么办。
    希望他快点回来。
    她踩着步伐，走着走着，突然又有了被视线盯住的噁心感觉。
    她加快脚步，结果这次背后的脚步也变快，她突然间就有点慌了，这是第一次，她感觉身后的人意图这么明显。
    周丹毫无声息地跑了起来，结果一个没有注意，居然就被路边的空瓶子给绊倒，她整个人直接重摔在了地上。
    完了。
    她全身都在发热刺痛，手脚貌似也有很多擦伤，但这些都不及那人阴影垄罩在她身上的感觉。
    直到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要跑呢？」
    霎那间，周丹的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到死都不会忘了这恶魔的低语。
    她从未想过会再遇到这个人，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只是听到声音而已，这都让她觉得无比噁心。
    她脸色僵硬地缓缓抬起头，最终看向了那个人。
    那是一张雋朗好看的温暖皮相，儘管看得出来有些上年纪了，但这都掩盖不了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气质。
    那么地看似高贵，以及具有欺骗性。
    但就算如此，她也永远不会再次跌入他这沾了毒的陷阱?
    那人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慈祥，「小丹，为什么要躲着爸爸呢？」
    在一切美梦还未破碎之前，周丹很小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人就是爸爸。
    爸爸长得很帅，常常会买很多精緻漂亮的小东西来送给自己，可能是小玩具或小洋装。
    爸爸下班的时间很早，回来时总会亲亲她的脸颊，他待人又亲切又和善，每次家长会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她有一个好爸爸。
    周丹对此很自豪。
    反观妈妈，下班的时间很晚，每次回来时都累得一脸憔悴，一百分的美貌都被折腾到只剩下三十分了。
    小时候的她什么也不懂，总觉得妈妈小气。她常常不懂事地吵着要这个要那个，妈妈总会先轻声哄着她，但最后却什么都没给自己买。
    反观爸爸，她跟他说要什么，他都是使命必达。可能就连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给自己摘下来吧。
    直到那天，她目睹了爸爸殴打妈妈的场景，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理所当然认为的家庭和睦，都是欺瞒撞骗来的，也或许根本是自己所想出来的。
    不然一切怎么都会跟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呢？
    爸爸会这么早下班，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工作；妈妈总工作这么晚，是因为她兼职两份差事。
    爸爸总买东西给自己，因为钱是跟妈妈要来的；妈妈什么都捨不得买，因为钱要留着家庭开销。
    她的世界逐渐天崩地裂。
    在这之后，爸爸似乎连表面上的和乐都懒得偽装了，开始不在乎形象，连自己都打。心情不好打，没钱的时候也打，赌钱赌输的时后更是打。
    周丹开始不觉的世界上有什么好相信的了。
    「女儿，女儿。」周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关心，「怎么坐着一动也不动？」
    周丹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多了。她居然整整发呆了好几个小时。
    周妈递了杯水给她，「来，喝个水。」
    周丹低声道谢，接过后轻轻抿了一口。
    「你今天怎么突然穿长袖长裤，」周妈突然发现，「不热吗？」
    「啊……不热的，」她下意识撒谎了，「就是晚上洗好澡的时候，突然有点冷，所以就先拿了秋天的衣服来穿。」
    总不能说是要来遮挡跌伤的痕跡吧，她默默地想。
    「怎么会，你真的不是感冒畏寒？」周妈问，摸了摸她的额头，但没有发烧。「还是太累了？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
    「没有啦，」周丹强撑起笑容，「我刚刚只是在想今天上课上的内容，有些地方不太懂。」
    「也要适当的休息啊，」周妈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太累的话，书本上的字可是一个都读不进去的喔，休息过后反而可以事半功倍。」
    周丹握着手里的杯子，点点头。
    「来吧，杯子给我，」周妈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知道的话就赶快去休息吧。已经洗好澡了吧？」
    周丹轻啟唇，「嗯嗯。」
    「好，那快去睡觉吧。」
    周妈起身走进厨房，周丹则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她回了房间。
    周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不敢跟妈妈说自己跟那个人渣接触了。
    当爸爸一对她笑，她彷彿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只懂得喊着妈妈，懦弱地哭着的自己。
    就连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身体都在颤抖。
    「小丹是不是把爸爸的联络方式封锁了？」他笑着说，而周丹只觉得一阵恶寒。「赶快把爸爸加回来，不然爸爸联络不到你怎么办呢？」
    他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明明口气都很正常，但她总觉得带着点胁迫性。于是周丹只能颤抖着手，缓缓当着他的面，把他从封锁的名单内放出来。
    「平常总跟着小丹的那个人是谁？」他又笑着问，周丹却只觉得恐怖，「看起来穿着都挺好的，家里状况?」
    「你别动他。」周丹的声音都在抖，但儘管如此，她还是很勇敢地把话说出了口，「他跟你没关係。」
    「怎么会没关係呢？」他就连微微歪头的模样，都带了点病态，「如果你们要在一起，以后就是岳父跟女婿的关係了啊。」
    「是不是啊，小丹？」
    周丹惊喘口气，发现自己居然再次失神了。
    她赶紧把灯都关一关，跑回房间上了床，把自己紧紧包裹在棉被里。
    已邻近初夏，但穿着长袖长裤的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像整个人被浸泡在冷水池里面，身体微微发颤，刺骨的彷彿不是自己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喊着自己的名字。
    周丹。
    周丹。
    周丹。
    你今后该怎么办呢？

 章三（6）

    「周丹，」有声音回盪在她耳边，「周丹。」
    顏巧喊了她，好一阵子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脸上却是一脸茫然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顏巧问，「你最近好常分心喔，是不是有心事？」
    周丹连忙搓了搓脸，摇摇头。
    顏巧继续猜，「还是太久没看到庄斯辰了，想他想到发疯？」
    周丹简直被打败了，没好气地摇着头，「没有啦，你想太多了。」
    「齁，你这样不行喔！」顏巧偷偷乱抓把柄胡乱指控，「他离开好几天了，你居然没有想他！」
    周丹笑着骂她烦。
    「你总算笑了！」看到她的笑脸，顏巧松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这几天脸色有多难看。」
    是吗？除了刷牙洗脸外，她已经几天不敢乱照镜子了，就怕看到自己眉头深锁的脸。
    没想到却早已都被身旁亲近的朋友给发现了。
    「好了好了，不要愁眉苦脸了，」顏巧把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上，抚平她的眉头，「今天我不用补习，我们等等去饮料店读书吧？早点去佔位置。」
    周丹想了想，点点头。
    换个心情也好。
    放学后，她们如约前往。学校大门口两百公尺远左右就有一间饮料店，顏巧先进去店里头佔位置，周丹则在门口看菜单，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愣了一下，从包包里摸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时候，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想到了那个人渣的脸，内心是万般不愿，但手机铃声迟迟不放过她，一直不见停下。挣扎了二三十秒，最后才接起来，「有什么事？」
    「小丹，」周丹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吐了。「你跟朋友来喝奶茶啊？」
    周丹感到一阵恶寒，转头扫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他看到周丹的动作了。轻笑了起来，「爸爸在跟你玩捉迷藏，小丹当然找不到囉。」
    明明气温很高，周丹此刻却觉得连整颗心都是冰凉的。
    「你到底要干嘛？」她低声问，「我警告你……」
    「爸爸只是想要跟女儿和她的朋友变得熟悉一点而已啊，」他说的有些悲伤，「还是爸爸可以加入你们？」
    简直是猫哭耗子。
    「不准。」周丹沉下声。「你不准过来。」
    他叹了口气，「可是小丹，爸爸现在真的很想见你，要不然就一下下就好……」
    「如果小丹拒绝的话，爸爸不管怎样，都会难过到马上出现在你们眼前的。」
    他只差没有更加直白的口头威胁了。
    周丹打死都不想让任何朋友看到这个人渣。
    「你在哪？」周丹问，「换个地方见。」
    他假意地惊呼几句，「唉？这样好吗？打扰你跟朋友放学后的放松时间……」
    周丹如果再多听他假惺惺的话语就真的要吐了。「地点？」
    他笑了一下，「嗯……我想想，就这里好了。」
    他报了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周丹说好，火速地切断电话。
    顏巧看她在门口讲话，脸色还有些不对，放下书包后也走了出来。「怎么了吗？」
    周丹握紧手机，抬头看她，「顏巧……我可能有事，得先走了，对不起。」
    「没事啦，我们可以下次再约，不用抱歉的啊。」顏巧眨眨眼，「不过是什么事情啊？」
    周丹顿了顿，开始在内心里想着理由。
    「不方便说也没关係，」顏巧拍了拍她的肩，「赶快去吧，明天见喔。」
    「抱歉顏巧，」她说，「谢谢你。」
    谢谢你的不过问。
    周丹到了约定地点时，他已经到了。
    周海生一脸假惺惺的笑意，上来就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丹，爸爸好想你啊。」
    周丹躲过了他的肢体碰触，倒退了好几步。
    周海生选的地点是个人烟比较稀少的公园，但也不至于是废墟的模样，旁边还是有一些住宅，对她来说也并不是太危险。若真的遇到什么状况，她对自己的脚程也有信心，她跑得过他的。
    「你到底想要干嘛？」她警惕地问，「你消失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差不多……」死透了。
    「爸爸一直都很想你们喔，」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些无奈，「为了赎罪之前犯下的错误，爸爸开始努力去工作，想要赚大钱来弥补你跟妈妈……」
    周丹听到差点吐出来。
    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个人渣不是这样的人，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他永远都不会改变。
    周海生抬起眼，一脸迫切地看向周丹，试图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反应，结果却是徒劳。
    周丹甚至是连一点的表情都不屑于给他。
    「小丹，爸爸遇到了困难。」他垂下头，低声道。「帮帮我。」
    「你知道的，这并不关我的事。」周丹轻声说，「也不关妈妈的，我们已经没关係了。」
    「怎么会没有关係？」周海生的声音很激动，上前就想要抓住她的肩膀，但被她避开了。
    「我是你爸爸啊，我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啊！」
    周丹看着周海生慷慨激昂地演出，内心却毫无波澜。
    「小丹，帮帮爸爸吧，」看她一脸反应也没有，周海生缓缓蹲了下来，把脸埋在双手间，「只要给我一点钱……」
    「不可能，」周丹的声音无比坚定，「我们没有钱，也不可能会把钱丢进水沟里?」
    「还有房子啊，」周海生总算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的脸上突然两眼放光，充满着贪婪，「对对，只要卖掉了?」
    「你有病是吧？」周丹忍无可忍，「那个是妈妈的，你凭什么在这边擅自作主？」
    「就凭我是那个家的男主人，」他的脑袋被钱给佔据，一张雋朗的脸此刻却非常扭曲，「对对，为什么我不能分到一点钱。」
    周海生抓住了她的脚踝，紧紧扣住，「对啊，凭什么法院要把房子判给她？明明那是我们一家人爱的小窝。」
    这个人疯了。
    周丹此刻只想逃跑。
    她试图抽出双脚，但他的手很有力，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小丹，小丹，」他的眼神近乎疯狂，「帮帮爸爸吧，爸爸只需要二十万，不，只要十万就好……」
    「卖掉房子后绰绰有馀的，」他笑了，用手指比画着，「爸爸只要这一点点就够了。」
    周丹用力地踢他，他吃痛后松开手，挣脱了以后更是直接踩了他一脚，吼他，「滚开，谁会听你的，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小丹，爸爸拿到钱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的，」他的眼神飘移，完全陷入了疯狂，「你不喜欢的话，爸爸会滚得远远的，也不会把妈妈的照片外流，我不会留恋，会全部删光光。」
    周丹顿住，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他，跟他目光交会。
    也就是在这时，周海生从她猜疑的眼神中，好像找到了谈判的筹码。
    他控制不住惊喜，颤抖的手从裤子口袋里慢慢捞出了手机，随意地点了点，面向周丹展示给她看。
    她看到周妈全身赤裸的相片，就在周海生的相簿中。

 章三（7）

    晚上睡前，周丹接到了庄斯辰的电话。
    庄斯辰清楚知道她的作息，打来的时间正好，她已经躺好在床上了。
    他的嗓音清咧如风，缓缓拂过她的耳畔，「周丹。」
    周丹听到他的声音，喉头一哽，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
    「周丹？」他疑惑。「你在吗？」
    「在。」她吸了吸鼻子，缓了缓后才轻轻说，「我只是，太想你了……」
    庄斯辰轻笑，「我也很想你，再等我几天。」
    「好，等你喔。」周丹撒娇。
    「最近过得怎么样？」他问，「有做什么事吗？」
    她顿了一下，「还不错，一如往常。」
    庄斯辰有注意到她嗓音里的微微迟疑，「真的吗？」
    她用笑声掩饰，「真的啦，不要瞎操心了。」
    「你呢？还好吗？」
    「还可以，就是家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他说，「没事的时候，我都待在家里没有乱跑。」
    周丹笑了笑，拉长音：「是喔?」
    「不相信吗？」他笑了，想了一下，乾脆对她说。「你打开程式商店，下载个东西。」
    周丹疑问，但还是照他说的做。先把手机连上网路，然后打开了商店，「然后呢？」
    庄斯辰跟她说了个app，让她下载。
    周丹毫不迟疑地下载了，照着他说的步骤，註册以后跟他加上好友。
    「你看。」
    周丹研究了一下这个程式，就像是一张地图一样，只是她的页面被导向了首都的一个地点，上面还标示着庄斯辰的名字。
    「这个app可以让你看到我现在在哪里，」他说，「我也可以看到你在哪里，你在家。」
    周丹乐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东西。
    「所以就算我们现在暂时分开，其实也不会距离的太远。」他轻声说，「你随时都可以打开手机看看我在哪里。」
    「这样有没有比较有实感了？」他的嗓音带笑。
    「有喔。」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很真实……」
    「那就好。」
    一时间，周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了他，想起了自己。
    自己真的值得这样被他对待吗？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我到底有哪里能让你喜欢的。」她喃喃。
    庄斯辰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周丹拉开枕头，「我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我有个糟糕的家庭，头脑也不好，个性还差强人意，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张脸勉强能看而已。她想。
    但比脸的话，他自己还更好看，根本不图她什么。
    庄斯辰顿了一下，「不知不觉。」
    周丹静静地听他说。
    「一开始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但对你了解越深，我就越想好好认识你，甚至参与你的人生。」庄斯辰缓缓地说，「对我来说，你哪里都好，才能让我喜欢这么久。
    很久吗？周丹疑惑。
    「我想要帮助你，想要扶持着你，」他说，「所以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马上跟我说，知道吗？」
    「停停停，我知道了，」周丹听得脸热，怎么可以这么玛莉苏，「我明白，拜託都先别再说了。」
    「你的回答呢？」
    「啊？」周丹回想起了他的问题，「嗯，知道啦。」
    「真的？」
    「真的！」
    庄斯辰轻笑，没忍住继续逗她。「你呢？为什么喜欢。」
    周丹眨眨眼，自己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是他总在她困难时帮助，还总撩她，对她满分的温柔，可能还因为他有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周丹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跟你的理由差不多吧，不过……」
    「不过？」
    「不过我觉得，我可能比你喜欢我，还更要喜欢你一点。」
    「是吗？」庄斯辰不置可否。
    「嗯嗯。」
    「你说是就是吧，」他轻笑，看了下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晚安。」
    「晚安。」周丹依依不捨地掛了电话。
    他是这么的好，好到她不忍把世界的阴暗面显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骯脏的东西，不应该玷污到他。
    周丹熄了灯，看着天花板，却有点睡不着。一闭上眼，眼前就会跑出周海生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这件事情她必须自己处理好才行，她不想让庄斯辰知道。
    他的目的就只是要钱而已，既然如此的话那就给他吧，拿了钱后他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周丹有一阵子没有联系李哥了，情势所逼，今天她又重新联络上了。
    周丹：【李哥，你在吗？】
    李哥回得很快：【在。】
    随后又说：【你也太久没找我了吧。】
    周丹很抱歉：【前一阵子本来想专心唸书……所以就没有拨出时间另外找工作了。】
    李哥：【也是啦，高中生以课业为重，那你好好加油。】
    周丹看他这么说，赶紧回：【谢谢李哥，不过我最近因为一些状况，急需一笔钱。】
    李哥传了一个疑惑的贴图。
    周丹：【李哥如果你那边有不错的工作的话，拜託请你一定要帮我介绍，多少都没问题。】
    李哥：【我问一下，你大概需要多少钱？】
    周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十万左右。】
    李哥回了她：【没问题，那我再注意看看。】
    周丹认真地跟他道谢。
    关了手机后，她跟陈鹏俊道了个歉，继续招揽客人。
    陈鹏俊也很意外昨晚会接到周丹的电话。她劈头就问他能不能回復平时密集的打工班表，甚至更多时，他甚至没有经过思考，直接就答应了。
    只是以往都会跟在她后头的跟屁虫庄斯辰，今天依然没有出现。
    陈鹏俊甚至没有过问她为什么又决定恢復打工时程了，这么短的时间又反悔，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她没有主动说，他就不会过问。
    只是在收工的时候，多给了她两千块。
    周丹惊愕地看着陈鹏俊，看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搔搔头：「庆祝你復工的奖励……咳咳，这可不是天天有啊，要好好珍惜。」
    周丹轻轻地接过了，「谢谢老闆。」
    「知道了就好好工作回报啊！」陈俊鹏粗声粗气地说。
    她知道，这世界不是只有一些黑暗面而已，也不是所有人都跟周海生一样是人渣。
    默默给她支持的人也很多，她实在无以回报，只能更努力工作了。
    「好了，快点回去吧，」陈鹏俊问，「要带你回去吗？」
    这种待遇，可不是天天有的。
    周丹摇摇头，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单车，是庄斯辰落下来的那台。
    那天之后，她内心隐隐还是对这辆单车放心不下，深怕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被偷走了，隔了两天还特意坐了公车绕回去看，结果看它还停在原地，顿时松了口气，当下便直接先骑回家保管。
    她跟庄斯辰提了这件事，他笑着说让她记得多骑，让它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她记在心底，所以照做了，今天就骑着它代步了。
    虽然有些牵强，但或许这样也可以让她睹物思人吧。

 章三（8）

    李哥办事的速度很快，隔天火速就联络她了。
    他事先跟她确认好了时间，才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打给她。
    「周丹，」李哥的声音很粗獷，「现在方便讲电话了吧？」
    「对，现在可以，」周丹说，「李哥你可以直接说。」
    李哥的工作是工作仲介，主要是帮别人媒合工作，并从雇主那边收取一些仲介费用。
    李哥是陈耀帆的亲戚，当初就是看她需要工作，他才会介绍认识的。周丹对李哥办事很放心，两人合作也很久了，媒合的次数很多。
    「周丹，你今天晚上会有空吗？」他在电话那头问，「我帮你问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主要是报酬真的很高，很符合你的要求。」
    「只是雇主那边想要先跟你面谈一下，如果方便的话，今天晚上我作东，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吃个饭，我也会在，顺利的话应该就可以拿下这个工作。」
    周丹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可以的，谢谢李哥，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破费了。」
    「没事啦，」李哥爽朗的笑，「这个工作如果成了的话，报酬高，我能从大头那边抽的钱也不会少，就当提前投资啦。」
    「那我晚点传吃饭的地点给你，」他叮嚀，「不要迟到啊。」
    周丹欣然答应，掛了电话。
    回位置的时候，周丹看自己的饭已经盛好了，跟陈耀帆道谢
    ，「谢啦兄弟。」
    陈耀帆拿着饭盒一同转过身来，靠着她的桌子一起吃。「你刚刚跟谁打电话啊？那隻狗吗？」
    周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李哥啦。」
    陈耀帆一愣，「蛤？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络啊。」
    周丹奇怪地问，「怎么了吗？」
    「喔，没有啦，」陈耀帆嘀咕，「我以为你现在不是有稳定的打工了吗？干嘛还要再跟他联络啊？」
    「偶尔叙个旧而已啦。」周丹回答的漫不经心。
    陈耀帆扒了一口饭，嚼嚼嚼，「如果只是叙旧而已也不是不行啦，但你应该没有再请他帮你找工作了吧？」
    「没有啦，」周丹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就觉得有点烦，「你别管好吗？」
    「没有就好。」陈耀帆喔了一声，小声说，「那种人还是不要接触太多才好。」
    周丹还在想着事情，没有仔细听他说话，「什么？」
    「没事啦，没有就好。」
    既然事情不是陈耀帆所想的那样，那他就不担心了。毕竟他也不喜欢乱嚼亲戚舌根，所以就聊起了别的事情了。
    因为中午的时候陈耀帆的态度有点奇怪，所以周丹就没跟他说，导致要跟李哥吃饭的这件事情只有顏巧知道。
    顏巧很好奇那会是什么工作，周丹耸耸肩，其实她也还没有头绪。
    「周丹，你为什么要打这么多工啊？」顏巧家里状况还挺好的，她的生活里除了读书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这样会不会很累？」
    周丹无所谓地笑笑，她知道顏巧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把世界想的太美好了。
    「嗯……」她想了想，说：「为了以后能过更好的生活吧？」
    她指的其实是用钱赶走周海生这个混帐，未来跟妈妈就不会再被人打扰，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顏巧却误会了：「是要存大学的学费吗？」
    「啊？」周丹愣了一下，「是、是吧！」
    「你好了不起啊！」顏巧崇拜，「好像个大人，真的太厉害了。」
    周丹揉了揉她的头，罢了，就让她误会吧。
    李哥约的地方是个很普通的小餐馆，位在镇上的中心，她提早了十分鐘左右抵达时，李哥早已经坐在那边了。
    他抬手招呼她过来坐下，「周丹，来这边。」
    周丹左顾右盼，除了李哥以外没有别人，看来这次要请她的雇主还没有来。
    周丹对他点点头，朝气地打了招呼，随后才坐下。
    李哥的本名叫李振威，大概快三十岁了，长得一副憨厚老实脸，好像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之前陈耀帆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说他是某某亲戚，但具体是多远房的关係，周丹并没有深入探究，时日已久也忘得差不多了。
    李哥替她倒了杯茶，「红茶，可以吗？」
    周丹抿了一口，皱起眉头，有点太甜了。
    李哥注意到了，关心地问，「还是要换白开水？」
    她连忙摆摆手，「李哥，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啊。」
    说完她自己站起身，去饮水机旁边自己倒了杯水回来。
    「抱歉啊周丹，」她坐好以后，李哥对她说，「那位老闆比较忙一点，我在猜她可能会晚点来，不然我们就先点吧。」
    「没关係啦，」周丹不介意，「我可以等。」
    但李哥坚持，所以她就先看起了菜单。
    菜单里大部分是合菜，周丹看来看去，挑了两样嘴馋想吃的家常小炒。
    李哥又多点了三菜一汤，才把菜单给服务生。
    李哥看她无聊，跟她小聊了一下，「怎么突然需要一大笔钱？」
    周丹不太想跟别人说，只好支支吾吾的随意带过，还好李哥也不是不识相的人，看她不想说就没有再多问。
    没等多久，李哥口中的那个老闆就来了。
    李哥站了起来，周丹本来还拿着水杯在小口地啜水，看到他的动作，赶忙也站了起来，结果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位老闆居然是个女人。
    不是她有刻板印象，只是在她一直以来的想像中，老闆这个职位大部分是由男人在扛。
    女人一身看起来昂贵的行头，明明是老闆，眼神却不锐利。
    「你就是周丹吧？」女人和善地对她笑了笑，「长得好漂亮。」
    周丹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马上收回来。
    「你们都坐吧。」女人说，把身上的包放在椅子上，「都点菜了吗？」
    李哥忙不迭地说：「刚刚已经点了。」
    女人点点头，看向周丹，正想跟她说些什么时，突然想到她还不认得自己。
    「啊，看我都忘了，」她抱歉地笑笑，从包里拿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给你一张。」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奢华的名片，材质也很不一般。
    周丹接过，名片正面写着『伊乐国际』，翻过来的背面则写着总经理?王妍熹。

 章三（9）

    「我是这家模特公司的负责人，」女人笑笑，「我们是新创公司，这才刚开始起步而已，也可以说是完全让社会大眾感到陌生的公司。」
    「振威跟我认识很久了，他做这行的，人认识的很多，」女人优雅地抿了一口水，「我早就请他要多多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好苗子，模特这行是要尽早从小开始培养的。」
    「当他跟我说起你的时候，那讚不绝口的口吻，我现在还是印象深刻，」她笑笑，「我就决定一定要见见你。」
    周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是真的，我看了你的照片以后，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女人真诚地说完，刚好服务生也上菜了，「来来，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谈。」
    女人很亲切，吃饭的同时给她夹了很多菜。「你叫我熹姐就好，不要太生分了。」
    「谢谢熹姐。」
    周丹整个吃饭的过程都觉得挺舒服的，对方讲话很有礼貌，不急不躁的，加上李哥也很关照她，有些问题她不太会讲，也会代替她回答。
    「我们公司大概就如同你所想的那样，是靠接厂商的代言运作的，一般以服饰为主。」她解释，「因为公司现在其实才刚起步而已，案源也不多，我们大部分是以一件一件案去算模特抽成。」
    周丹对自己其实挺不自信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
    女人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不会让你什么都不会就上工，最一开始都是从助理当起。」
    「助理？」
    「是的，」女人点点头，「最一开始都是从生活助理开始学习，会安排陪在比较专业的模特身边，帮她处理一些杂事，并慢慢从中学习她的专业技巧。」
    听起来好像……不是太难。
    「但就变得是半专职了。因为你还是学生，所以可能是六日两天整天的工作。」女人说，「这部分就要看你能不能配合了。」
    周丹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你就儘管问吧，」女人笑笑，「放轻松，你已经过了我这一关了，剩下的就取决于你了。」
    周丹想了想，问：「大概需要做多久？」
    「嗯……合约的话，我希望以至少半年为起跳。」女人说，「啊，我都忘记了，还要跟你说薪水呢。」
    女人从包包里拿出了纸跟笔，写了数字后，对折起来后，推到了她的面前。
    周丹看了李哥一眼，他鼓励地看看她。
    于是她拿起纸条，看了一下，彻底地被里面的金额震惊到了。
    这……她需要打工多久才能赚到？
    女人看到她的反应，满意地一笑，「我们继续吃吧，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有想好了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这是一顿还算愉快的晚餐。
    周丹吃完饭后，跟他们两位道了别，骑上单车离开。
    这看起来是一个好机会，但周丹内心还在犹豫挣扎，总觉得无法轻易跨出去那第一步，她了解自己，因为她是个安于舒适圈的人，害怕改变。
    回家以后，周妈还没回来。
    周丹把自己关在房里，课本摊在桌上，有点看不进去。
    她叹了口气，拿出庄斯辰的笔记，坑坑巴巴地读着，味如嚼蜡。
    最后她放弃，今天再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效。她乾脆地拿了换洗衣物，打算先去洗澡。
    电话在这时打来了。
    突然内心有点不安。
    周丹看了下来电显示，果不其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
    好几次，周丹都恨不得想要再把这个人再封锁，但只要一想到那些相片，她就无法下得了手。
    她让铃声震了快一分鐘后，才慢悠悠地接起。
    「你在干嘛？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对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喝了点酒，讲话含糊不清，也彻底地撕破了偽装。「你是不是不爽我？」
    「啊？说话啊？」周海生打了一个嗝，「你钱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
    周丹忍了忍，差点说出『你死了的那一天』。
    周海生就像个有精神分裂症的人，随后又软了语调，「小丹，你知道的，爸爸真的很需要那笔钱，嗝，爸爸知道你们讨厌我，我保证，之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真的，爸爸还会把妈妈的那些照片全部删掉，」周海生嘿嘿地笑着，说不出地猥琐，「本来那就是爸爸想念你妈妈才留的，有钱以后，爸爸保证一张都不自留?」
    够了，闭嘴吧。
    不要再说了。
    周丹头痛欲裂，喘着气，终于无法再忍受他半分地羞辱，在他令人噁心的话语声中，一把掛掉电话。
    上天为她带来了庄斯辰，本来她还以为那是一丝新的曙光，能为她的生活带来改变，但祂可能又发现这些其实并不符合她的命格，所以才又派了周海生来摧毁她。
    她好恨，她好想杀了那个男人。
    周丹握着拳，万念俱灰地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她听到了震动声。
    不再是别人，而是庄斯辰。
    就像溺水的人抓到那根救命的稻草一样，随着铃声响起，周丹的心情缓缓地平復了下来，深吸口气后，她接起了电话。
    「喂？」庄斯辰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柔和，「还好吗？」
    「嗯，很好喔。」
    「那就好。」
    跟前几天晚上一样，周丹跟他讲了很多事情，讲了学校老师怎么了，讲了上课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讲了陈耀帆又怎么耍白痴了。周丹只提有趣的讲，绝口不提生活上遇到的烂事。
    她不想让他担心之外，也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知道那些齷齪的事情。
    有的时候还是要学会长大，事情应该自己找到办法解决。
    庄斯辰在跟她通电话时，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不对。
    虽然她的嗓音一直带着笑，总以为可以瞒过他，但其实庄斯辰对她的了解，比她所知道的还要深更多。
    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把不好的事情摀着掩着。
    庄斯辰叹口气，心里想着，再几天，只要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突然间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从外头敲了敲他的房门：「少爷？」
    庄斯辰抬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佣人提起一口气，她还挺怵这个小少爷的，「太太请您下去。」
    「知道了。」

 章三（10）

    周丹后来拨通了李哥的电话，跟他说了自己愿意尝试看看从后勤人员开始，但能不能等她准备好了再说？
    李哥听到她这么说当然很开心了，「这部分我先帮你问问看，我问好了以后马上联络你啊。」
    周丹欣然应允。
    结果没过多久，李哥就打电话给她了。
    「周丹啊，」李哥的声音有些疲惫，跟她说这个坏情况，「我有帮你跟老闆讲过了，但她那边是倾向赶快把合约那些都弄下来，新人们都可以早日上工学习。」
    周丹有些犹豫。
    李哥再推了她一把，「这其实对你有利而无害，早些把工作定下来，薪水也会早点转下来。你提前开始学，也对之后比较有帮助。」
    「不然这样好了，我跟那边说一声，你先去见习看看，如何？」李哥问。「你觉得没问题再签约就好。」
    周丹想了想，这好像是最好的办法了，于是就答应下来。
    最近打工的时候陈鹏俊的心情都挺好的，会下来一起帮忙不说，没事还会找周丹间聊。
    「对了，明天不是假日吗？」他问周丹，「我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摆，那边的庙有神明要过生日，要办一场大的，我有租到位置，怎样，不错吧。」
    「很好啊，恭喜耶。」
    「要不要跟啊，给你多补贴一点。」
    周丹边给客人找钱，边跟陈鹏俊说：「明天可能不行，刚好有事。」
    「你有事？」他一脸不可置信。
    周丹翻了翻白眼，「是啊，不行吗？」
    陈鹏俊凑近了一点，「啥事啊？除了见你小男友外，我想不到你会有其他的事情。」
    「但他不是不在吗？」
    「我明天要去一间公司参观见习，」周丹说，「是李哥介绍的。」
    陈鹏俊也认识他，周丹会来这边打工，起初也是他介绍的。
    但说到这个人，陈俊鹏就有点不爽，『切』了一声。
    「你不是跟李哥是朋友吗？」周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呵，朋友吗？可能以前是吧。
    陈鹏俊有些不屑，「很久没联络啦，也不知道他现在混得怎么样。」
    「他介绍你啥公司？」他转头问，「够正规吧？」
    周丹也一头雾水。「应该吧，是间新创公司。」
    「你自己想好就好吧，」他说，「不过我是觉得你以后要找工作也不要考虑找李振威了吧。」
    「为什么？」
    「他这人人品有点问题，之前我们拆帐的时候，被我抓到他不老实，多抽了不少，」陈鹏俊面目狰狞，「老子要不是看在多年交情上，早就找人打他了……」
    周丹有点惊讶，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居然还有一起投资，不过她也因为他的话多留了点心眼。
    「看不出来你们以前有金钱上的瓜葛……」
    「喔，去年有一起投资过夹娃娃机，」陈鹏俊说，「当时没有写合约，就口头上说说而已。」
    「被我抓到之后，他改口就说他付出的辛劳比较多，我只管出钱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陈鹏俊想着还是很气，「气死我了。」
    虽然陈鹏俊的遭遇好像很悲惨，但他的顏艺也实在太好笑了，周丹忍不住爆笑出来。
    她还因此被陈鹏俊揍了一拳肩膀，虽然他没有使什么力，但周丹还是痛了足足有五分鐘。
    顏巧一早就来找周丹吃早餐了。
    昨天聊天的时候，跟顏巧说了今天要去公司见习的事后，她就对这部分很感兴趣。
    本来她还想跟，不过周丹问了李哥后，说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一起去。
    「没关係啦，我也要去读书馆念书。」但顏巧也感叹，「不过真的每次想要约你上图书馆都很不容易欸，你事情好多。」
    周丹有些汗顏，自知理亏，明明说要开始认真念书的是自己，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实践。「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
    顏巧叹气，「再等下去庄斯辰就要回来了，你就不再是我的了，终究要被还回去。」
    「还好我足够机智，」顏巧眼睛亮了亮，「今天还特地约你吃早餐。」
    顏巧每种食物都想吃，就都各买了一点后直接拎到她家。
    都是她出钱周丹也不好意思，「我给你一半吧。」
    顏巧嘴里塞满食物，摇摇头：「是我自己都想吃的啦，不用。」
    周丹还想说什么，就被顏巧打断，「不然你之后领到薪水以后再换你请我吃好了，好吗？」
    那有什么问题，周丹当然点点头说好。
    吃完以后，顏巧准备要先离开了。
    她在玄关穿鞋的时候突然想到，问，「我还没问过你，今天是要去哪边见习呢！」
    「你等等。」
    周丹从手机找到李哥传给自己的定位，转传给了顏巧。「大概是在这附近，我查过了地址，是一个租借摄影棚，不过我还不太确定就是了。」
    「喔喔，好喔，」顏巧看了一下，比了个手势，「那我先走啦，祝你今天顺顺利利喔。」
    顏巧离开后，周丹在门口拉了会筋，之后才回了屋子把桌上的残局给收拾好。
    看了下还有点时间，周丹打算回房间再去睡个回笼觉。
    庄斯辰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前面的人却一直在悉悉窣窣。
    他被烦得睁开眼，忍无可忍，「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当我耳聋啊？」
    庄妈被这样讲就有点伤心了，「儿子，你这样讲可就不对了，做妈妈的怎么可能会当自己孩子是身心障碍呢？你说对吧，老庄？」
    开车的庄爸同意地点点头，也念他：「就是啊。」
    庄斯辰叹了很大一口气，他就不该对他们有所期待。
    会说因为太过想念他，而谎称爸爸心脏病昏倒把他骗回家去的家人，是能有什么期待呢？
    「你们是真的很间吗？」庄斯辰无奈，「我明明说了只要司机送我回来就好，你们还有工作欸。」
    「儿子啊，其实我跟你爸准备休个长假，」庄妈笑咪咪地，「所以这次载你回外婆家的时候，我跟你爸就当度假啦。」
    庄斯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后视镜，庄爸却逃避着他的目光。
    他『嘖』了很大一声。
    「老公，刚刚是不是有人对我『嘖』啊？」庄妈扶着心口，「是真的吗？还是我听错了啊？」
    「老婆，没事的，你应该是因为太累了才会听错，」庄爸宠溺地对她说，「还要一点时间才会到，你赶快闭目养神一下，不然你累倒的话我会心疼的……」
    庄斯辰真想把耳朵紧紧摀上，这样就可以不用听这对白痴夫妻说一些黏糊糊的话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
    庄斯辰看着景色从窗外一闪而过，巴不得速度可以再更快一点。
    这仅仅只是离开的一周而已。
    周丹，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你。

 章四（1）

    周丹在最邻近李哥给的地址的公车站下车，大概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个地方也是在市区里，只不过是在比较偏向外围环绕的地方，旁边住宅比较少。
    她提早满多到了，还好公车站牌旁边就有一间超商，她想了一下，乾脆先进去等好了。
    庄斯辰被带回了外婆家。
    他简单地放下行李，披了一件外套后，就准备要出门了。
    庄妈看他匆忙的模样，连忙喊住他，「儿子啊，你要去哪？」
    他看了庄妈一眼，反问，「你还不回去？」
    庄妈就不爱听这种话，瞪了他一眼，「我刚刚明明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你爸休了长假，准备回来度假啊！」
    「随你吧。」他耸耸肩，「我走了。」
    「欸等等，」庄妈叫住他，「你还没跟我说要去哪呢！」
    庄斯辰顿住，「找朋友而已。」
    说完就走出家门。
    「哼哼，说什么找朋友，」庄妈笑得贱贱的，拍了拍旁边的庄爸，「我看你儿子是要去找他那个小女朋友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干涉他太多。」庄爸拍了拍她，「等等我们去跟妈聊会天，很久没回来了，晚点再带你出门逛逛?」
    结果话都还没说完，本来已经该离开的庄斯辰却又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夫妻俩对看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绪。
    庄斯辰被看得有点尷尬，不如说是非常尷尬了。
    他撇开目光，挣扎了许久，微微蠕动着双唇问，「能载我一程吗？」
    他忘记了，他的单车并不在家里。
    「唉唷，儿子，」别提庄妈笑得有多开怀了，「你说什么啊？妈没有听到。」
    庄斯辰的眼光求助地望向老爸。
    庄爸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以后，撇开了目光。
    「妈，拜託了，」庄斯辰放弃抵抗，「让我当你跟爸的电灯泡，载我一程吧。」
    庄斯辰在邻近周丹家的附近准备下车。
    「谢了，爸妈，」他说，「送我到这就可以了，你们先回去吧。」
    「蛤，儿子，你也太无情了吧！」庄妈一百万个不愿意，「我们都很想要看看你的小女朋友欸，对吧老公？」
    庄爸没有瞎掺和，顺了顺庄妈的背，「好了，他想让我们知道的时候就会主动带给我们看了，你别心急。」
    庄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帮我讲话，谁才是你老婆？」
    「你你你，当然是你……」庄爸哄着。
    眼见两个人又要开始你儂我儂了，庄斯辰疲惫地闭上眼，捏了捏鼻樑，不得不同意，「爸说的对，到那一天的时候我会主动跟你们说的。」
    夫妻俩的声音都停了，他们俩互望了一眼，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她可能胆子还没有这么大，我怕我们家这样
    的……」难得说出一些比较内心的想法，让庄斯辰有点不自在，「会吓到她。」
    「反正就是这样，我走了。」庄斯辰彆扭地说完了，跟爸妈留下了招呼后，逕自开门下车了。
    留下车上已经惊呆了的两个人。
    「老公……」庄妈一脸惊喜地看着庄爸，「刚刚那个真的是我们斯辰吗？天啊……他什么时候这么有感情了。」
    庄爸也有点感慨，什么时候他的儿子，居然变得这么多。「可能是长大了吧。」
    「我好想看看那个女孩啊，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庄妈感慨地说，「从他半年多前说要迁户籍转学过来妈这边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女孩一定是个很不一般的人。」
    庄斯辰当时说要从首都转学过来偏乡的时候，他们俩其实都是强烈反对的。
    虽然这边环境很优美，空气也好，适合度假，但如果是求学的话就想都别想了。
    毕竟以教学能力或是学习环境来说，首都的资源好的不是半点，简直是天差地别。
    特别是庄斯辰从小就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从未让他们操过心。他们不相信他会自毁前程，而他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愚蠢决定的人。
    庄斯辰在原本的第一志愿读得好好的，却死活都不肯松口为什么一定要转学，还非得是在求学过程最重要的高中节点上。他们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好理由，所以一直在阻拦着他，家庭关係一度很僵硬。
    最后真的被逼得受不了了，是庄斯辰率先投降松口的。
    他说，喜欢的女孩在这边，无论如何也想要跟她一起读高中。
    一般的父母听到这样的回答，肯定会觉得荒谬，并且更加严厉地阻饶，但在庄家却不是这样。
    尤其是庄斯辰这个孩子跟他哥哥不一样，从小就很冷淡，他们差点还以为生了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听到他这么说了，反而很欣慰，终于有了小儿子是人的感觉。
    后来的后来?歷经这一番波折之后，最终他们夫妻俩都答应了。
    在庄斯辰保证课业绝对不会落下的前提之下，他们帮忙办理了所有的手续，从迁户口再到转校，最后还直接把人给带了过来。
    「斯辰真的长大了啊，」庄妈轻声说，「也有了想要守护的女孩子了，真好。」
    庄斯辰走到了周丹家门口，往里面敲门。
    他嘴角带着笑，一边想着不知道周丹看到他时，会是什么表情。
    为了给她惊喜，他隐藏的很好。就连昨晚照惯例通电话的时候，他也没有透露出一点今天要回来的跡象，就为了回来的第一时间给她一个惊喜。
    「来了。」屋子里传来一个女声，「是谁？」
    这不是周丹的声音。
    周妈开了门，看到是他以后非常惊喜，「斯辰，好久不见了。」
    「阿姨好。」庄斯辰笑着打了招呼，「我来找周丹。」
    「啊……」周妈突然一脸苦恼，「你来的不是时候，她刚刚出门了，你们刚好错开了。」
    出门？
    他没有听说。
    「她有说要去哪里吗？」
    「没有耶，」周妈苦恼，「她最近都不太跟我说要去哪，但早上的时候顏巧有过来找她，吃个早餐后又回去了。」
    庄斯辰一脸若有所思。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阿姨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谢谢阿姨，」庄斯辰摆摆手，礼貌地拒绝了，「那我先走了，我去找看看她。」
    庄斯辰看了一下周丹的定位，发现她的位置在一间离这边有点远的超商。
    他当即拨了通电话过去，结果却显示正在通话中。
    不对劲。
    光是周丹什么都没跟自己说的这点就不太对。
    他打开了聊天程式，给置顶的周丹传去讯息：【你在哪？】
    她没有马上回。
    又打了一通电话，一样在通话中。
    庄斯辰没有顏巧的电话，但有陈耀帆的。他当即翻了联络人，找到了他，拨出电话。
    电话『嘟嘟嘟』了一阵子，陈耀帆都还没接。
    大概响了快半分鐘后，电话那头才被睡眼惺忪的陈耀帆接起，「喂？」
    「你有顏巧的电话吗？」

 章四（2）

    陈耀帆无言，「这么久不见，你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啊？我这是见证了出轨的瞬间吗？」
    「有没有？」庄斯辰耐着性子再问一遍。
    「有啦有啦，你等等。」电话那头开始有悉悉窣窣的声音，他在翻电话联络人。「找到了，发给你啊。」
    「谢了，兄弟。」庄斯辰真心诚意地说。
    「谁是你兄弟……」陈耀帆骂骂咧咧。
    庄斯辰转头就打给顏巧了。
    顏巧也没有很快就接，来电答铃响过了一轮，接起时声音还特别小，听到是庄斯辰打来的，她还特别惊讶。
    「抱歉，我现在在图书馆，」他听到走动的声音，她的声音也从气音回到正常，「这样有大声一点吗？」
    「有，」但庄斯辰不介意这个，他问，「我有事想问，你知道周丹去哪里吗？」
    「啊？知道啊，」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她去见习了。」
    「见习？」
    「是啊，一间模特公司邀请的，排在今天。」
    庄斯辰霎时间感受到的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有一些事情，就算你再怎么想避免，冥冥之中总会发生。
    「谢了，再见。」
    「欸欸欸，等等，」顏巧听出他的声音不对，「你怎么了吗？」
    「没事，我先掛了。」庄斯辰的声音很淡。
    「等等，我把周丹要去的地方转传给你，」顏巧说，「你别担心了。」
    庄斯辰顿了一下，「那就谢谢了。」
    这句是真心诚意的。
    「不会啦。」
    掛掉电话后，庄斯辰赶忙又打了通电话出去，「爸，你们走了吗？我现在需要帮忙。」
    庄斯辰掛掉电话以后，冷静地开始思考。
    或许一切既定的事情总是还会发生的，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想要去避免，最后可能不免得还是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但这叫他怎么去接受？
    他闭上眼睛，脑内存在的时序已经逐渐被打乱了。事情的发生整整提前了一年，这难道跟他转学过来会有关联吗？
    庄爸才刚开车离开不久而已，绕回来很快。他遥下车窗，「儿子。」
    庄斯辰抬头，大步流星地走近，上了车。
    「爸，现在可以载我去这个地方吗？」庄斯辰递了手机给他，上面有周丹的定位，「真的很紧急。」
    周丹坐着玩了一会手机后，李哥的电话就进来了。
    她赶紧接起，「喂，李哥吗？」
    「周丹你到了吗？」李哥问，「公司那边打给我，跟我说你还没有到。」
    「啊，我已经在附近了，」周丹说，「我看表定时间还没有到，想说先在外面等，快到的时候再走过去。」
    「你可以先进去里面等没关係呀！」李哥的声音有点僵硬，但还不忘开开玩笑，「你怎么这么老实，还不敢进去吗？不用这么客气啦。」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
    「你不用道歉啦！不过那个地方有点难找，」李哥说，「你现在在哪边？跟我说一下，我来引导你。」
    「不用啦，我有地址，可以自己过去，不用麻烦了。」
    「不要跟我客气，」李哥坚持，「那个地方真的很难找，你跟李哥说，我帮你指引就好。」
    周丹想了一下，跟他说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好，你那边还是有点远，那你的电话不要掛，我跟你说怎么走。」
    「好。」
    李哥从电话中指引着她，把她慢慢从比较吵闹的地方，一直往荒凉的地方指引。
    周丹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总觉得这边不像有工作室的样子，比较像随时会有歹徒出现的废墟。
    她发觉到有些不对，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刻意去惊动到李哥。
    耳边李哥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周丹适时地回应了他一两句，没有让他起疑心。
    李哥讲得那个地方，好像跟他给的地址不太一样。
    周丹悄悄把手机放下拿在手中，开了聊天室比对了一下李哥稍早前传来的地址讯息，这么一看，果然不一样，而且甚至已经走过头了。
    周丹回头找过去，李哥讯息里给的地址是在后面一幢比较新式的楼房，但随着她越走越过头，越走越远后，前方的屋子就越老旧，也越来越少。
    「周丹？」
    她回神，应了声：「嗯？我在啊。」
    「你是累了吗？」李哥笑笑，「快到了，你再忍耐一下，我知道太阳很大。」
    周丹勉强地笑笑。
    脑中突然不合时宜地跑出了一些声音，她想起了陈鹏俊昨天说的，他说李哥人品有点问题。
    也突然想到了庄斯辰，想起他之前跟自己说过，不要太轻易相信人，否则可能会引狼入室。
    他当时还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如今回放在耳里，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周丹决定往回走。
    「周丹？你到了吗？」李哥的声音有点怀疑，「还没看到你。」
    「快到了，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热，走得比较慢。」
    周丹不太擅长说谎，讲得坑坑巴巴的，只祈祷不要被发现。
    不管她内心猜测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臆测，或者都是她太过敏感也罢，她都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个可能得来不易的机会了。
    「真的吗？」
    「真的，我快到了。」
    周丹听到李哥那头有点杂音。
    李哥摀住了话筒，她依稀听到他那头有人不耐烦地说着，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跑了吧？
    周丹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像在倒流。
    她还听到有人说，算了算了，我们出去看吧。
    也就是在这时，周丹看到不远处有两个身形魁武的男人，出现在前方残破的楼房下。
    周丹告诉自己，快跑。
    不管是怎样也好，跑就对了。
    周丹赶紧切断电话，往回头直直跑，还一边后悔着，为什么今天不是穿了步鞋，又为什么因为怕流汗所以没骑车，选择了搭公车，不然她现在就有代步工具了。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后面那两个魁武的男人，真的在追自己。
    周丹惊恐，只求自己不要跌倒，再撑一下就好。
    电话又来了，还是李哥。
    周丹不敢接，掛断了一通又一通。
    随后，因为迟迟不肯接电话，她还收到了李哥咒骂着、不堪入目且气急败坏的简讯。
    他骂她臭婊子。
    「喂！你快给我停下来啊！」
    后面的壮汉开始对着她咆哮，周丹很害怕，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
    儘管周丹在同龄人中是小霸主，但以她这个在成年人中还算是弱小的身板，哪打得赢成年壮汉。
    她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自己做决定了、早知道一切都等庄斯辰回来再说，早知道早知道?
    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只会依靠别人过活的人，只有自己的话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
    儘管如此，她也依然想要努力一把，她不想再造成任何在意之人的困扰了。
    但为什么，她还是不停的想起庄斯辰。
    眼前甚至出现了幻影，她似乎看到了他。
    她听到他喊着自己的名字。
    周丹。
    她第一次打从心底的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这么动听。

 章四（3）

    庄斯辰的脸很急切，他一把抱住了她，不管不顾场合。
    周丹愣了一下，这个触感很真实，一点也不像幻想。
    真的是他吗？
    「你有没有怎样，」他捧着她的脸四处看，「还好吗？」
    周丹的嗓子有些乾涩，「没事……我很好。」
    应该吧。
    「我们先离开这边。」
    身后追着周丹的魁梧大汉，看到她旁边居然还有人在，低骂了一声后，不敢再靠近了。
    庄爸的车就停在旁边，庄斯辰揽着她，把她半推上车。
    周丹惊讶地张了张嘴，事情怎么好像往奇妙的方向发展了？
    她冷静地想想，她刚刚或许是经歷了什么疑似的诱拐事件之中，再突然就是庄斯辰突然出现，然后她就被带上了一辆豪车……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对吧？她没有误会吧？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把车头大回转，驶向了笔直的大马路中。
    「我的天啊，刚刚那两个很壮的男人是谁啊？」坐在副驾驶座的貌美女人惊呼，「我刚刚是不是见证了什么英雄救美的八点档剧情啊？」
    「老婆，现在不是你该说话的时候，乖啊。」
    周丹简直……惊呆了。
    本来应该是很紧张的情绪才对，结果完全被这欢脱的气氛给打散了。
    她看了旁边的庄斯辰一眼，想要用眼神确认些什么。他懂她的意思，所以他无奈但肯定地点点头。
    前面两个居然还真的是庄斯辰的父母。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周丹赶紧坐正身板，「你们好，我是周丹，是牡丹的丹。」
    「你好你好，」庄妈笑盈盈的，「妹妹你好漂亮啊，阿姨总算见到你了，我一直很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庄斯辰咳了一声，从后照镜中看向父亲。
    庄爸接受到指令，制止老婆，「你话不要这么多，不要让人家不自在，留给他们两个讲话，我们不要插嘴。」
    庄妈哼哼唧唧了两声，倒是真的不说了。
    狭小的车内空间，总算又安静下来了。
    庄斯辰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心，轻声对她说抱歉。
    她理解他的意思，他是在为他妈妈道歉。
    但这真的没什么啊，她轻轻对他摇摇头，明明最该道歉的是她才对。
    她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总给他惹麻烦。
    「休息一下。」
    周丹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
    此刻她只想要安心地待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过了一阵子，车子逐渐从市区驶入郊区，缓缓爬上了山。
    庄斯辰家座落在半山腰上，如同周丹所想，真的是富人别墅区，但亲眼所见的震撼度还是不一样的。
    「妹妹，阿姨先跟斯辰他爸去整理一下行李，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喔。」
    庄妈在庄斯辰的眼神压迫下，不得不找藉口带着庄爸跑。
    等离开他们两人的视线范围后，她忍不住抱怨。
    「我现在觉得养儿子就是养白眼郎，」庄妈叹口气，「到底他们都像谁？一定是你吧，我才没有这么讨人厌。」
    「是啊，」庄爸同意，「他们都很专情，认定了就毫不保留的付出，这点果然是像到我。」
    庄妈安静了一瞬，反悔了。「不，可能是像我才对，我才是咱家里最专情的那个。」
    庄爸笑笑，低头偷亲了她的脸颊一口，她说是就是吧。
    周丹这边则是完全不知道庄斯辰他爸妈干了些什么。为了排解内心里那些微的慌乱感，她故作忙碌状，正忙着在别墅里东看西看。
    对她来说，什么都很新鲜。
    「这是你家的度假别墅吗？」
    「不是，这是外婆家。」
    她点点头，原来是外婆家啊。
    孰料他接着补充：「别墅在其他地方。」
    周丹瞪大眼，眼睛圆滚滚的，就像一隻无辜的小兔子。
    这把庄斯辰看笑了，「嗯，真的，之后带你去玩。」
    「别了吧……」她怕自己的心脏会受不了。
    但这倒真的证实一点?
    「你家确实有矿吧？」她逼问，「说，矿坑在哪里？也给我挖挖！」
    他歪头，状作思考，「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听到这个回答后，周丹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庄斯辰笑了。
    随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把她带进了怀里，「还好你没事。」
    周丹就这么被他抱住了，一开始虽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后，也悄悄地回抱住他。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那边吗？」
    「你要说吗？」他反问。「你只要说，我就听。」
    周丹静了下来，挣扎许久，最后还是把一切全盘托出。
    包括爸爸来要钱的事、包括她好像差点被熟人骗的事情，全部都跟他说了。
    庄斯辰听着，边用了点力环住她，没有开口。
    「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周丹轻声说。
    说完后，四周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吸气和吐气声。
    最后他才开口。
    「周丹，你有没有想过，遇到事情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想法。」他说，「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还有你妈妈。她没有你想得这么脆弱，她是个大人，她扶养你长大。」
    「不要总想着可以自己一个人解决，装作没事撑着。」他轻声说，「就算如此，你也还有我在，这都只是你一通电话的事情而已。」
    「对不起……」周丹后怕，「真的。」
    她依赖地蹭蹭他，这对他来说很受用。
    耳鬓斯磨间，他诱哄着，「回去后就跟你妈妈坦白吧，嗯？」
    「你会陪着我吗？」她低问。
    「会。」
    周丹眼睛微酸，眨了眨眼，更用力地抱紧他。
    「谢谢你，还好还有你在。」周丹轻声说。
    你一定不会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那一刻有多么的安心又雀跃。就好像全世界都站在背后给她撑腰。
    庄斯辰顺了顺她的背，两个人静静相拥享受着这一刻。
    周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这里是你外婆家，你外婆呢？」她问着，因为一直没有看到，突然就有点好奇。
    「我在这。」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周丹跟庄斯辰不约而同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过去，一名老妇人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朝他们看过来。
    周丹瞬间弹了起来，赶快松开了环抱住庄斯辰的双手，谁知道碰到了猪队友，他还死不松手。
    「松开啦。」她小声说。
    庄斯辰这才『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
    周丹就像做坏事被家长抓到的臭小孩一样，紧张的不行。
    「您、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好好在这里玩，跟斯辰一样喊我外婆就行了。」
    周丹强撑着微笑。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莫过于跟男朋友亲密接触时被他的家人给撞见，然后他们还各个姨母笑了。
    她陪着外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聊了一下子，不如说是身家调查还比较确切，之后才被庄斯辰给救走了。
    庄斯辰的房间整体走极简装修风格，几乎没有什么多馀的装饰，且所有的物品都摆放的很整洁，让人看着很舒服。
    周丹看到床就想扑上去，但她还是有礼的先询问，等到庄斯辰同意后才坐上去。
    「要不要睡一下？」
    周丹想了想，摇摇头，「不要好了，想跟你聊聊天。」
    「聊什么？」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中午的时候。」
    「喔……」
    然后就冷场了。
    周丹双手紧张地搅着手指。
    「你没有其他想要跟我说的吗？」庄斯辰问。
    有，有很多想要跟你说的，但看到你以后，好像又都不重要了。
    于是周丹摇摇头。
    「我倒是有想跟你说的。」
    周丹抬眼，一脸询问。
    他坐了下来，坐在她旁边，倾身轻柔地抱住了她。
    「我很想你。」
    周丹的心跳突然跳得很快。
    庄斯辰的嘴唇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过了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渐渐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脖颈。
    他张口，轻轻咬了她。
    「我很想你，」他轻声说，「你想我吗？周丹。」
    不要跟我说不，不然我肯定会发疯的。

 章四（4）

    周丹的皮肤整个像在烧，庄斯辰在她脖颈间移动的双唇就像致命的毒药一样，让人沉迷却又感到危险。
    被咬的地方隐隐有刺痛感，但更多的是羞涩，配上他低沉诱哄的嗓音，她能够一秒沉沦。
    「想吗？」庄斯辰低声问，带着轻笑，「嗯？」
    「唔……」
    「有想我吗？」
    「有……很想很想。」
    在理智快要断线的那一刻，周丹红着脸把他推开，避免走向走往越来越十八禁的部分。
    「你够啦，」周丹拉拉上衣，「你是狗吗？怎么又啃又咬的！」
    「意思是，只要我是狗的话，又啃又咬是可以的囉？」他若有所思。
    周丹一脸不解，但总觉得他很危险，所以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越是深入床铺里边。
    「你不总说我是狗吗？」庄斯辰笑得灿烂，往前一扑，把她整个人压在床上，「所以我可以咬你吧？汪汪汪。」
    周丹被他压住，还总往自己的脖子亲，她的脸色胀红，赶紧为自己申冤，「不、不是，那个是陈耀帆?」说的，才不是我！
    但?
    亲热的时候从恋人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这点，是为大忌而广为人知，不过这之中并不包含恋爱经验短缺的周丹。
    虽然周丹为了自己的祸从口出而被多亲了好几口，但她也从此将这项大忌铭记于心。
    她发誓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忘了。
    「你今晚住在这里吧。」
    庄斯辰平淡地这么说，倒是把周丹给吓了好大一跳。
    她摸摸他的额头，「你没疯吧？」
    他拉下她的手，没好气，「我是认真的。」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孤男寡女……」
    「家里有我爸、我妈、外婆还有佣人，不是孤男寡女。」
    「我的换洗衣物……」
    「会帮你准备。」
    「我妈那边……」
    「顏巧说了可以收留你。」
    意思是?她可以假装住在顏巧家。
    周丹笑了，好像不管什么难题都可以被他解决，真是坏透了，他铁定没少干过。
    「好不好？」庄斯辰低声问，「我很想你，多陪陪我。」
    周丹装作思考，「那我睡哪里？」
    「这里。」
    「你呢？」
    他一副理所当然，「这里。」
    周丹踢了他一脚，瞪他，「哪里？」
    「这里……的地上。」
    这个回答才让她比较满意，同意，「那好吧。」
    「我拿个手机。」周丹倾身就要勾手机。
    他问：「你要手机干嘛？」
    「跟顏巧说呀。」她一脸奇怪。
    「……我早说了。」
    果不其然，周丹一打开手机连上网路，就看到顏巧传了一个俏皮的贴图给她，搭配文字『嘿嘿嘿』。
    周丹无言，这傢伙一定误会了。
    「都是你，」她戳了戳他的脸，「这下顏巧都误会了。」
    「误会什么？」
    周丹仔细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误会的。
    庄斯辰勾唇一笑，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向自己的桌子。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机，走回床畔，递给了周丹。
    周丹下意识地接过，这是一支已经有过使用痕跡的手机，是个国际大品牌，看起来状况挺好的。
    「这是我的旧手机，」他说，「里面的sim卡是新装的，跟我的电信是同一个。」
    周丹没有说话，把玩着那隻手机。
    「我不希望你跟我谈恋爱时会很有压力，所以我想过了，我暂时还没有独自出去工作的能力，用的钱也是家里的，但我保证，」他看着周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我给你花的钱，都会是我用自己赚来的。」
    「这支手机是我之前用过的，没有损坏，功能也很全面，」他开机展示给她看，「我这次回家时，顺道就把它也带过来了。」
    「我唯一花到的钱只有这张电话卡，」他认真地说，「一个月缴三百多，有网路吃到饱，我们还网内互打免费，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的人，你也可以随时找到我，是不是很划算？」
    庄斯辰勾唇笑。
    「也多亏你，之前陪着你打工，也存了一点钱，刚好就花在这上面了。」他开玩笑道。
    如果她可以拿着，他就不用担心她的网路随时会断线，让他找不到人了。
    他很害怕又会发生今天的状况，周丹的定位随着网路断掉，也消失不见了，留在原地空转。他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那附近胡乱瞎找。
    好在够幸运，周丹也够聪明懂得跑。但他一点也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周丹眼眶热热地，吸了吸鼻子。
    「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要让你哭啊。」庄斯辰无奈，抹了抹她的眼眶，擦去了她的泪水。
    周丹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笨蛋。
    真是有够笨，才会倒楣遇到这么麻烦的自己，她都替他感到叹息。
    但就算如此，她却是已然下定决心，不管未来怎样，她都绝对不会松开手了。
    周丹在庄斯辰家度过了两天。他的家人都对她很友善，甚至他妈妈对她好的程度，比对亲儿子还更甚。
    他妈妈跟庄斯辰一个样，都很爱餵食她食物，担心受怕没有，倒是胖了一公斤。
    周丹挺搞不懂有钱人家的思维的，她本来以为铁定会上演『丢百万支票离开我儿子』的年度八点档戏码居然完全没有上演，这事让她还挺失望的，看来只能存在于她的想像之中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庄斯辰，他则是挺担忧她脑袋的状况的，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点问题。
    周丹很想揍他。
    等到周日晚上，庄妈要把她送走前，还是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样，还叫她以后一定要常常来玩。
    周丹吓到了，在庄妈热切的眼神关注中，她答应了。
    后来庄斯辰陪她回家，周妈替他们开了门。
    在他的陪伴之下，周丹缓缓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她。
    结果出乎意料地，听完以后庄妈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你可真是个小笨蛋，」她大大地叹了口气，「早跟妈妈说，原来这阵子是这些事情困扰着你。」
    「妈妈本来以为是斯辰回家的事情给你打击太大了，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妈？」
    周妈耸耸肩，「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周丹整个人震惊了。
    「你爸他几周前已经用同样的招数来找过我了，我没理他的威胁，就当他疯狗在叫而已。没想到在我这边拿不到甜头，他就转而找上你了。」
    「真是个人渣。」周妈气得牙痒痒地。
    「女儿啊，他那个照片不是真的，」周妈解释，「你仔细看，很劣质，是用p的。」
    「真的，非常粗糙，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周丹沉默了。
    「而且你妈我才没有这种癖好呢，在一起的时候给他拍裸照，我又不是头壳坏掉？」
    「呵?本来想说就当他是路边的垃圾就好，没想到还偏偏要来招惹，」周丹居然在妈妈的眼神中看出了些恶狠狠，「动我就算了，还敢动孩子啊。」
    「他完蛋了，我这次跟他没完。」

 章四（5）

    看着周妈的模样，周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感觉我妈……好像解锁了很不得了的属性？」
    她摸不着头绪地问了庄斯辰，他则淡笑着看了她一眼。
    「为母则强罢了。」他但但道。
    周丹好久没有看到妈妈这样朝气蓬勃的样子了。
    她记得妈妈的很多面貌，不管是对爸爸百依百顺的模样，还是疲于工作繁忙的样子，她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所有模样的母亲，都不及这一刻眼底散发出坚定光芒的她。
    看起来既坚强，也很伟大。
    这一刻她才终于相信，原来母亲是真的脱离了昔日的阴霾，不用再被保护、也不再感到害怕。
    「女儿啊，这件事情妈妈来处理，你不用管，只要好好读书就好。」周妈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我一定会让那个老不死的付出代价。」
    周丹：？
    「阿姨，我可以帮忙，」庄斯辰适时地接过话，「我爸那边有认识一些人脉，还有律师那些，应该都可以帮上你的忙，请不要跟我们客气。」
    「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啊斯辰，我们周丹有你真是太好了……」
    「？」周丹一脸疑惑。
    接下来的隔一周，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校园里虽然还是充斥着学子们不想念书的蓝色忧鬱，但对周丹来说，最重要的是庄斯辰他回来了，日復一日感到枯燥的日子结束，校园生活逐渐地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天之后，庄斯辰跟周丹拿了旧手机，等到还回来时，里面所有关于李哥的联络方式及讯息都被删除了，他没有让那些留着噁心她。
    她没有过问，也不想过问，就让这件事情翻篇吧。
    李哥这个人就像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人间蒸发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从陈耀帆口中再次听到李哥的消息。
    一天中午，陈耀帆拿着便当盒转过身，凑过来跟她挤桌子吃饭，顺便跟她间话家常。
    「对了，我表哥被警察抓了。」陈耀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显得很事不关己。
    「听我妈说，好像是因为胁迫女性拍裸照和色情影片拿去非法贩售，好像被匿名人士举发，调查过后就被警察抓走了。」
    周丹一愣。
    「而且听说受害者还都是未成年女性，」陈耀帆『嘖』了几声，「简直是丧尽天良。」
    「其实他人之前是真的还不错啦，毕竟小时候都有玩在一起。但后来听我妈说，他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好像怂恿他炒股还是什么的，结果最后欠了一大堆钱。」陈耀帆说，一脸不可思议。「详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妈后来都叫我不要跟他往来，否则跟他学坏了。」
    周丹喉咙一哽，困难地问，「然后呢？」
    「然后？」他摇摇头，「没有了吧，应该就这样而已。事情的经过就是跟他女朋友两个人对未成年人招摇撞骗，最后被抓了。」
    「现在想想，还好你也没有再跟他有接触了。」陈耀帆若有所思，「虽然我不觉得你有可能被骗就是了。」
    晚上，当周丹跟庄斯辰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声音很淡，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感觉。
    「没想到李哥居然是在做这种事情啊，认识他这么久，居然一点也没有发觉到，」她说，「还好当时我有警觉，跑得够快。」
    「嗯。」
    「你说，要是我当时真的被抓住，然后你也没有出现的话，我会变得怎么样？」周丹问。
    「不要做没依据的臆测，事情没有发生。」庄斯辰提醒她。
    「我知道，但就是忍不住会想嘛……」
    周丹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件事，那天的其他细节在她的印象当中已经有点模糊了，但她却永远不会忘记当时他出现时的模样。
    如此耀眼又让人安心。
    「你拿来想这件事的时间不如用来读书，」庄斯辰语气无奈，「你今天的进度读完了？嗯？」
    「啊……」周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晚上的夜色可真美。」
    「不要转移话题。」
    周丹看不到他的脸，但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肯定很莫可奈何。
    她忍不住窃喜，一边就开始想像了。
    他们照惯例每晚都会通电话，但以现在的状况来说，不如说是庄斯辰正在时刻监督着她的学习状况，周丹都不知道她的男友居然可以这么斯巴达。
    「不好好盯着你的话，以后我们怎么上同一间大学。」他总这么说。
    太苏了。
    每次听到这种话，周丹都觉得自己可以再挑灯夜战个三小时，读到不眠不休。
    「对了，」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明天假日，要来我家吗？」
    「明天？」
    「嗯，明天。」
    「怎么好像怪怪的。」
    他轻咳了一声，「别想太多，单纯念书而已。」
    她想了想，有点犹豫，「但我有点怕被围观。」
    他的家人们实在是前科累累的围观犯。
    「我让他们都不要出房门。」
    周丹噗哧一笑，意味深长地拉了一个『喔』的长音。
    「我明天早上去接你。」庄斯辰直接下了总结。
    周丹简直哭笑不得，那这样干嘛问她意见啦。
    算了，反正她也很想见他。
    庄斯辰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她家门口，骑着单车带她去了他家。
    「我妈他们都还在睡觉，」庄斯辰问，「去我房间吗？还是去书房？」
    周丹矜持地选了书房。
    庄斯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欣然同意了，但是那隐晦的笑意让周丹有点想打他。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好吗，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不过庄斯辰说来念书就真的只是念书而已，他不知道从哪搬来了很多课内的参考书给周丹，给她加强很多知识点，才过了一两个小时，周丹就觉得快不行了，脑容量超载。
    她明显感受到了智商的差距。
    周丹这边还在努力学习课内的重点，庄斯辰早已经在看艰涩难懂的大学用书了。
    看得烦了，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戴着眼镜。
    只见他安静地坐在窗户旁，撑着头翻书，微风带起窗帘吹拂，那若隐若现的模样，美得像是一幅画。
    她看得太久了，没被抓包才怪。
    「好看吗？」
    「我的男朋友，当然好看囉。」她侧着头狡黠一笑，把他鼻樑上的眼镜摘下来，戴在了自己脸上。
    她没有近视，所以戴上后只觉得头有点晕。
    庄斯辰弹了弹她的额头。「虽然度数没有很深，但也不要乱戴，小心近视。」
    「如果近视的话不就跟你一样了，」她戏謔地说，「那我们正好可以戴情侣眼镜呀。」
    庄斯辰微微皱眉，不太赞同的样子。
    「唔，虽然你不管什么样子都很好看，但果然还是不要戴比较好。」
    「为什么？」周丹嘟嘴，佯装发火，「你不是说都很好看吗？你不会口是心非了吧。」
    「不是。」
    「嗯？」
    庄斯辰凑近了一点，轻轻地说，「因为戴上眼镜不方便吻你。」
    随后，在她一脸愣怔之下，他轻柔地摘掉了她脸上抢来戴的眼镜，亲身示范了何谓方便亲吻的方式。

 章四（6）

    中午的时候，本来庄斯辰打算带周丹出门吃饭，结果才刚走下楼梯，就看到他的爸妈出现在客厅里，看起来是睡醒了。
    周丹打趣地拐了庄斯辰一个肘子，小声说：「你不是说会让他们都不出房门吗？」
    庄斯辰面无表情，「嗯，下次我会记得锁他们的门。」
    「……」
    「你们终于下来啦，快过来坐，」庄妈挥挥手，拍拍坐垫，「周丹，你坐阿姨旁边吧。」
    庄斯辰咳了一声，「妈，我们要去吃饭了。」
    「啊，那正好啊，我们也准备吃饭了，」庄妈两手一拍，觉得时机完美。「王姐都弄好了，等等一起去饭厅！」
    「不了吧，我们要出去吃。」
    庄妈一脸不可思议，「什么啊，大家都在干嘛出门吃？」
    「家里又不是没有煮！」
    她把视线投向了周丹，可怜巴巴的样子。「周丹，跟阿姨一起吃饭啦，不然阿姨会很无聊。」
    周丹全身僵硬了起来，她就是个非常不擅长拒绝的人类。
    抵挡不住热情的庄家人们挽留，最后周丹他们留在了家里用餐。
    结果吃完饭的一个小时后，庄妈热情地邀约周丹他们俩一起出门晃晃。
    「周丹，我跟斯辰他爸要去附近逛逛，你要不要一起来？」庄妈努力说服她，「来嘛来嘛，不要整天窝在房子里，年轻人就是要适时活动一下身体，不然会被闷坏喔。」
    庄斯辰无声地盯紧庄父，却被他撇开头，刻意无视了。
    好喔。
    他转而看向周丹，只希望她能多少看懂他的那点暗示。
    周丹看了看庄斯辰，又看了看周妈，盛情难却之下，最终同意了。
    她原本以为像庄妈这种有钱人家的贵妇小姐，出门的行程不外乎就是逛街或血拚，结果大错特错，居然是带他们去爬山林里的健康步道。
    「走吧走吧，争取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喔！」
    庄妈吆喝，牵着庄爸的手率先走在前头，留下庄斯辰跟她面面相覷。
    最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爆笑出来，周丹甚至差点笑出了眼泪。
    简直是……太荒谬了。
    「你们两个快点啊！不要脱队了！」庄妈的声音从一段距离外传来。
    庄斯辰耸耸肩，问周丹，「走吗？」
    「走吧。」
    他伸出手，她则放上，最后紧紧握住。
    庄妈很健谈，不时回头关照两个小的，还总被路上的小花小草给吸引住目光。
    「老庄老庄，这花好看，我们家该种。」
    「好。」
    「这是香蕉树吗？我想摘摘看。」
    「我回去买给你，你别乱摘。」
    庄妈故作愤怒，「为什么？我就想摘啊！」
    庄爸一看就是哄人高手，随口就是密语甜言，「我是怕你被它刮伤了手，我会心疼。」
    周丹听着庄斯辰的父母的小炒小闹，总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小声对他说，「你爸你妈感情好好喔。」
    「嗯，」他同意，接着说，「我像我爸。」
    「啊？」
    现在是在讲什么？
    「我爸很宠我妈，」庄斯辰低头看向她，「基因说明一切，我恐怕也会很宠你。」
    周丹简直被他打败，看得出来是庄爸的儿子，油嘴滑舌第一名。
    她笑笑，扬起眉，「怎么？宠我不好吗？」
    「好，」庄斯辰捏了捏她的手，「不如说，太好了点。」
    「我并不介意更宠下去。」
    结果他们回程的时候，庄爸居然真的带了他们几个去了花店。
    庄妈一眼就看中了刚刚在步道旁看到的蓝色花朵，问了店员后，原来那是一种名叫蓝雪丹的花。
    蓝雪丹是喜欢温暖、高贵而优雅的花朵。
    庄妈听到花的名字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始找周丹的身影。
    周丹此时正在四处乱晃，这边看一下，那边摸一下，还不时凑近轻嗅几口不同花朵的味道，看起来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
    而庄斯辰则是哪都没有看，眼神就只专注地盯着周丹。
    但他刚刚分明也有听到店员说的话，庄妈突然间就有了想试探庄斯辰的小心思。
    于是她拉高音量，故意说着引人注目的话。
    「老庄，我看我们还是用现成的就好，不要种这个了，好像会有点麻烦呢?」
    三、二、一。
    结果，事情的发展就如同庄妈的想像，三秒内，庄斯辰说话了。
    「不麻烦。」
    庄妈直盯着他看，像要用力地把他看出一个洞的模样，这种赤裸裸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
    他轻轻咳了一声，「买吧。」
    「我会帮忙的。」他说，「爸，我们种吧，既然妈也喜欢的话。」
    庄妈哼笑了一声，还挺会拿她当藉口呢，真是不可爱。
    回了别墅后，庄妈吆喝着两个男人把车上的战利品都搬进家里放。
    「花苗种在庭院的花圃，」庄妈说，「趁天还没暗，你们要不要赶快去弄一弄？」
    庄爸原本就很听她的话，但让周丹意外的是，庄斯辰居然反常地没有任何反抗。
    他摸了摸周丹的头，对她说，「在旁边等我，很快就好。」
    随后就跟着庄爸把买了一堆的花苗都搬到花圃，开始当起了免费劳力。
    庄妈笑了一下，注意到周丹的目光，对她提议去庭院旁坐着等吧，还可以一边观赏。
    周丹点点头。
    于是她们两个坐在院子边的户外椅上，看着庄斯辰和他爸在那边鼓弄着花圃，准备要松土。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吹散了周丹的头发，她觉得有点碍眼，用手往后勾了勾。
    「他们父子俩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相处了，」庄妈感叹，「好怀念。」
    「斯辰其实是个很冷淡的小孩，你看得出来吗？」
    周丹摇摇头，她所知道的庄斯辰，一直都很温暖，而且特别爱……帮助人。
    听到庄妈这么说，她有些惊讶。
    「斯辰还有一个哥哥，但他跟哥哥完全不一样。」庄妈笑着说，「哥哥大了他六岁，我跟他爸以前工作都很忙，他们兄弟俩从小一起互相扶持长大，结果两个的个性却南辕北辙，一个热一个冷。」
    「冷的那个是斯辰。」
    周丹想像不出来，偏头看着在阳光下忙活的他，总感觉不真实。
    「斯辰从小话就不多，也都不太让我们操心。」庄妈继续说着，「以前我跟他爸还担心他是不是冷血动物，连家里养的小狗过世了，大家都很难过，连他哥哥都哭了，只有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让他做十分，他可以给你二十分。」她叹了口气，「就像个机器人一样。」
    「我跟他爸本来都很担心他，是不是会这样一辈子。」
    「他虽然冷感，但是却非常听话，从来不为自己争取什么。」庄妈陷入回忆中，「我后来想想，当他跟我们说要转学来我妈妈家这边读的时候，好像是他第一次开口为自己考虑什么。」
    「前几周我实在太想他了，让他爸装病把他给骗回来，」庄妈承认，「看到了他的人之后，我们都有发现他改变了很多，变得会笑了，话也多了。」
    庄妈对着周丹真心诚意地说道，「谢谢你，我觉得都是因为有你在，斯辰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人。」
    周丹静静地听着，有些动容。
    但她摇了摇头。
    「他不是冷血动物。」
    「阿姨，有些地方你可能想错了。」她看着不远处的庄斯辰，轻轻地说：「不是我改变了他，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终于表现出来了而已。」
    「这些就是他的本质，从来没有改变过。」
    如此的温柔，让人心里柔软又荡漾。
    「周丹，」庄妈缓缓露出微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斯辰会这么喜欢你了。」

 章四（7）

    庄斯辰忙了一个多小时。
    他跟庄爸把买的花苗全都种好了在花圃，没有佣人的帮忙，这事一点也不轻松。他的双手不只沾满了泥土，还全身汗涔涔的。
    虽然很狼狈，但还是很帅。
    他用手背抹了抹颊，结果把脸给弄上了点咖啡色的土，看起来就像隻小花猫，却还浑然不自知。
    周丹莞尔，拿了纸巾打算替他擦拭。
    庄斯辰看到后，主动弯下腰来靠近她，方便她动作以外，还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就让周丹觉得很好笑。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庄斯辰摇摇头，「好累，晚点吧。」
    「那先小睡一下？」周丹想了想，问。
    「好啊，」庄斯辰浅笑，「那你借我靠。」
    「在这里？」
    「嗯。」
    周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那你头得在擦得更乾一点，」她一脸纠结，「不然汗会沾到我身上，很恐怖。」
    「嫌弃了？」
    「嗯哼。」
    庄斯辰闷闷地笑了。
    他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空地，「过来吧。」
    周丹左看右看，刚刚庄爸跟庄妈都已经先回了屋子，她确认了一下，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佣人什么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于是她也才安心地坐到了草坪上，他的旁边。
    傍晚的夕阳并不刺目，柔和地打在了他们俩的身上，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闪闪的光辉。
    庄斯辰让周丹打直腿，躺上了她的大腿。
    周丹笑了，「不是说只是靠着而已吗？」
    「这也是靠着的一种。」他挑眉，「怎么，不乐意吗？」
    他勾唇，还笑得肆意，打定她一定会纵容自己。
    还真的被说对了。
    周丹哼了一声，被他看得有些脸热，乾脆伸手摀住了他的眼睛，「赶快休息，不是很累吗？」
    「嗯，是没错，」他慢慢想，缓缓说。「但想再跟你说会话。」
    「说什么？」
    「嗯……」他想了想，问她，「喜欢今天的花吗？」
    这个话题有些跳跃，她顿时有点摸不着头绪。「喜欢吧？」
    庄斯辰顿了一下，心里涌上了异样的情感。
    「喜欢就好。」他轻声说。
    仅仅因为花名里面有『丹』字，就头脑一热的跟老爸买苗回来种满了整个花圃，还暗自期待着她的反应，庄斯辰也都快有点搞不懂自己了，难不成真的是恋爱脑？
    但周丹好像是没有搞懂。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细微末节都得让她知道。
    庄斯辰稍微动了一下，在周丹身上乔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我睡一下下。」
    「嗯，睡吧。」周丹耳语，「辛苦你了。」
    她的手还盖在他的眼睛上，她知道他不适应睡觉时有光，所以尽力替他避免。
    微风轻拂过来，庄斯辰闭上了眼。
    他穿着一身熨烫整齐的制服，跟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坐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有种既熟悉又彆扭的感觉。
    他睁眼，眼前有些模糊，让他摸不着头绪。
    之后才突然想到，原来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刚醒来，所以看东西才会一时间有点模糊。
    他闭眼，按了按鼻樑、揉了揉眉头，之后再睁眼时，才看清了这应该是一个礼堂。
    前台礼台的最上方，掛着一块惹眼的红布条，用大字写着毕业快乐。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口上掛着红色的胸花，上面写着毕业生。
    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斯辰？」
    他一愣。
    庄斯辰缓缓转头望过去，周丹就坐在他旁边，他注意到她的胸口上也别着属于毕业生的红花。
    她的脸庞娇美、气色动人，但此刻却染上了担忧。「你怎么了？还好吗？」
    庄斯辰喉头微滚，也就是在看到周丹的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彆扭却又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
    他呻吟了一声，忍不住激动地用双手遮住了脸庞，内心被满满地狂喜涌上，这一切都是真的。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周丹有点搞不清楚头绪，但看到庄斯辰反常的举动，以为他是在紧张。
    她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肩，开玩笑。「你可绝对别在毕业典礼哭鼻子啊，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人设，你以后会后悔的。」
    庄斯辰是被周丹叫醒的。
    此时太阳已经准备下山了，他睡了四十分鐘，周丹怕再更晚就要餵蚊子了，赶紧把他摇醒。
    「我们赶快进去吧，」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剩下的留着晚上再睡吧，不然你可能会失眠睡不着喔。」
    「周丹。」
    「嗯？」
    「我梦见你了。」
    周丹张了张口，有些惊讶，「嗯？我吗？」
    「是好梦还是坏梦？」她好奇地问。
    结果庄斯辰却是但笑不语，搞得周丹没好气。
    「到底是什么啦，哪有像你这样话说一半的，」她抱怨，「这样很不道德，乱勾起别人的好奇心。」
    庄斯辰还是没有说，但却缓缓地把手举起，放在了周丹的脸颊边。
    「太好了。」他轻声说。
    还能梦见你，真是太好了。
    **
    正文到此结束，谢谢愿意观赏这篇不才故事的所有人！
    之后会有关于庄斯辰完整的前传故事，关于那些梦，以及梦中的周丹，希望补完前传以后大家会比较了解故事的全部面向！
    怕会剧透就先不说了，如果到时更新大家还愿意支持我会很开心的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