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睡眠》 第一章:新居 「陆先生,这间房子你觉得可以吗?」 记忆中那些相似的装潢、光线、窗台在脑中闪过…这已经是我看过的第几间房子了呢?我不禁萌生起这样的念头。 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朝房仲摇头。 和房仲出了房子后,在一旁假日无缘无故被我拉出来看房子的朋友已经把不耐烦已经全写在了脸上,他从原来的欲言又止演变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抑止不住怒火的开口: 「陆允,你都已经找多久了,这间套房已经很不错了吧,採光好交通又不会不方便,你到底还挑啥?」 朋友傅一祺不耐的语气让我也感到无奈,真也不是我是个特别挑剔的人、看的每间房子都不要,只是最初那几间从採光有问题、位置偏、交通不方便到愈后来愈加的完臻,而有个问题也愈来愈鲜明。 「太贵了。」我是不想承认这个问题,毕竟钱是件枚关脸面的问题,要不是被逼得不得不说,哪个人能不在意一下面子。 听到我的话后,像是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覆,傅一祺终于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神情,接着问道:「你打算找多少的?」 我报了理想数:「四、五千左右。」 傅一祺傻眼了,「……四、五千你想在台北中心地带找套房租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摇头:「没有,我就只能接受这个数字,最多到六千。」 刻意忽略傅一祺无言的眼神,我接着说道:「走吧,去看今天的最后一间。」 「唉,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傅一祺叹了口气,还是认命的上了我的车,我们跟在房仲的车后骑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最后一间房子的所在地。 不知怎何的,骑到这个区域没多久我就认出这地方是我之前搬家前住的附近,见着接下来的一路都是熟悉的景色,后座的傅一祺看着看着也难得兴奋起来: 「这不是我们老家的地方吗?你竟然找来这啦?」 我笑着点头。 说到这个地方,就得先提起我和傅一祺的渊源了,我和他是一块长大的,住的就是在这附近,但是我和傅一祺在这有老家不一样。 我在小时候时就被那没什么教养观念的父母丢给外婆照顾,到了高中毕业正好碰上外婆去世,傅一祺的父母好意帮我处理了房子后续的拋售事项,售后便入了我的账,在那之后我便了无牵掛的和决心背景离乡的傅一祺一块上了台北市区。 上了台北,在上大学后我就开始半工半读,离开学校后,虽然读的系不至于到找不到工作,但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正职,自己找到份业务的职缺就一直做到现在。 因为我算是挺会说话的人,因此做业务确实也让我赚了能够在台北黄金地段租房的钱,但是前阵子因为投资赔了太多钱,套牢还没半点涨的跡象,我又很习惯高风险高收穫的方式,早就连存款都投了下去,所以在从上个月好不容易东凑西凑的凑齐房租后,我就已经有了要搬房子的念头。 不过也有发生一些幸运的事。 例如好在上个月在那间房子签的租约就已经到期了,所以不用担心被扣押金和付违约金,至少那些押金都可让我缓有一个月的犹豫时间。 因此这一个月以来我常常有事没事就开始约房仲出来看房,一来一往我就和房仲混熟了,他说他案子多但是都很难销,所以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有案子就做。 也因为是这样,他一次次听了我愈到后来才开出的房子需求后,就开始帮我物色合适的案子,开始是从他手上的先看完,现在我们要过去的这一间就是他手上的最后一间房子,要是真的我都不满意他就会联络别的房仲来给我试试。 不过在看今天的房子之前,这房仲就有和我说过,如果今天真的会看到我们现在要去的最后一间时,他有些事要先说,当时他一脸的神秘兮兮拿着这房子的资料给我看,一边说道:「这间房子我是不随便带人来看的,这间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 好说也是做业务出身的我三两下就察觉到不对劲,这种路数可对付不了我,我反问:「那你怎么想带我去看?」 房仲单手一把搂住我的肩,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着:「哎,看在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我也就不瞒你了,这间房子是我手里的所有案子里最便宜的一间。」 虽然以我的经验来说,说这样看在什么什么的份上开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骗人的,但是对于一个金钱上严重欠缺的人来说,还是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此我也还是同意过来看看了。 没一会穿过一个街区后,骑在前头的房仲终于停在了一栋透天厝前面,下车后朝我们喊着:「就是这了!」 闻他所言,我也骑到他的机车旁后停了车,我和傅一祺各自脱了安全帽收拾一下后,房仲就拿了钥匙开了门和我们一起进去参观房子。 「这间透天厝是两层式的,房子主要是出租一楼而已,但是房东有说如果租了一楼,二楼也可以随意使用,所以就算是租了两楼的空间,你看这里採光虽然没前几间那么好,但是也算是明亮啦,白天不开灯走路都可以,空间也不小,基本家具都有,电视、第四台、网路、厨房和冰箱,也可以养宠物喔,这里水电自缴,房东会偶尔来看看房子的状况,这都会事先和你说的——」 房仲带我们先从一楼逛起,在逛的同时他也一面和我说明着,我在一一逛过后也逐渐证实他并没有说错,这里确实算是很明亮的,可以用的空间也算是大,家具上面也看起来不旧、至少短时间是不会出现要缮修的问题,至于交通我也不用追问,毕竟以前就是住在这附近长大的,要说完全不记得是不可能的。 但看着看着,我感觉到原本的主人并没有因为出租而在陈设上做太大的更动,我在猜也许是原本的主人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才让后续不用做太大工程而是稍加打扫就可以住新的租客了,也同时被完美的留下了当时生活的几近完整模样,大体感觉是舒适安心的。 在房仲的介绍后大致看完一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说道:「二楼不用上去了,我看一楼就好了,那这里的租金怎么算?」 我不用回头也一定知道我身后的傅一祺一定在翻我白眼,也许是看到我们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房仲还是选择讨好我的接下去说道:「一房一卫一厅两个月收一次,一个月是五千七。」 听了房东的话后,我陷入了思虑中,见我不再说话,傅一祺倒是有些急了,便开口和房东说道:「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讨论一下吗?」 房仲点了点头,像是也不觉得有什么的走到门外呼吸去了,给我和傅一祺在室内的空间,我问他:「怎么了?」 「陆允,我觉得这间你别租了。」我看着傅一祺用着很少见的认真的语气对着我说着。 「怎么回事?」我不解的问。 「你是知道我的体质的,这房子不是很乾净,我在进来的时候就一直起鸡皮疙瘩,没有骗你。」傅一祺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坚定的直视我,目光真挚的像是希望我能够立刻说出我要放弃这间房子。 我认识傅一祺的时间够长,他也确实和我开玩笑的提过他有灵异方面的些许天赋,据他所说,他不能看到,但是他只要进到一个空间他起了鸡皮疙瘩,那些地方就有可能就是有好兄弟存在。 我自认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人,因此不能否认的,我在听到傅一祺的话后真的有所动摇了,但是我的立场所在也让我无法随意的说出拒绝一词,因为这些条件真的太过诱人,有两层楼的空间又加上房租那么便宜,就算真的是凶宅,只要不闹鬼闹得太夸张我觉得都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而且,怪诞的是在傅一祺和我这么一说后,我对这间房子的感受却意外的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甚至我的心里从在一进来这房子时、就有着没有消散过的不断泛起了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受,如同涟漪愈扩愈大却没有消散,反而大到令整颗心都在为它动摇。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做什么事还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心里总有着说不上的空洞感,这种心中就像真的被人鑽了大洞般空捞捞、颳起风就有「啊,果然是破了个洞,有点冷起来了」的感受存在的很真切、也令我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不管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块,怎么做就是没办法填补起那个空洞。 但很神奇的,只是在看到这里还没进来之前,我就有着前所未有的暖意泛上心头,明明我也没有来过这里,却有着早已熟悉这里的亲切与安全感,像是早就知道这里的陈设和每一件物品都已经摆在最佳位置一般的感到安心下来,不然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在看完一楼后,我会觉得没有要看二楼的必要,连在说的当下我都清楚我特别反常但也没有后悔。 也许傅一祺的老家或是去住过的哪个朋友家很像这间房子给人的感觉吧,我没有再多想,虽然感觉还是会对不起是真的再为我着想的傅一祺,但是我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还是要租,我不可能再找到比这间条件更好的,但是我也不会在这里太久,最多就一年,等我再赚回来我就会搬回去。」 傅一祺听完我的话后,欲言又止原本似乎还想说些反对的话,但最后还是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沉默了一会说道: 「虽然是不意外你会这么说的,但…算了,要租还是行吧,但给你一个忠告,没事别上二楼,一楼也有房间你就住一楼就好了。」 「二楼怎么就不能住人了?」我追问。 闻言傅一祺瞥了我一眼:「你真的会想知道?」 看着他这反应,我也识趣闭上了嘴不多问了,我可不想住之前就有了心理障碍。 见傅一祺没有意见后,我便和傅一祺走出去照了房仲说了要承租的事,房仲听到这个喜讯面上不免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联络了房东约时间便把租屋程序走过了,房东也和我说明天开始后就可以入住了,也交代好了注意事项便把钥匙交给了我。 因为不想多花请搬家公司的钱,我自己花了几天时间把要搬过去的东西都慢慢移到新住处,假日里的最后一趟才把我自己和我在旧家就一直养着的橘猫芽芽一起带了过去。 由于两楼加起来的坪数很大、里头的家具和一些生活物品都很齐全,又加上我没有甚么收集东西和保留没什么用的习惯因此东西也不多,花不到半天就把我的东西都全放在一楼给收拾摆放好了。 望着未来一年要住的地方,我的心中难得起了像小孩子般的兴奋感,这种兴奋感也冲刷了我最近一直以来结在心中的鬱结之气,也不知怎何的起了想上二楼的念头,完全忘了傅一祺的嘱咐。 正当我这样想时,原本一直待在毛窝上用着慵懒的眼神看着我忙进忙出的芽芽,不知从何时就跑来我的脚边喵喵叫着,像是要我也一块带上她似的,我笑了笑伸手一把抱起了她,朝她说道: 「好,就算你一个!走囉!」 我抱着芽芽上了二楼,在上了二楼时我就顺便开了灯,开了灯后才发现二楼的陈设就朴素了很多,家具上都比一楼来的多了层灰,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一样,一想到这我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寒颤,但连忙打断要开始联想翩翩的想法继续逛着。 二楼的空间其实和一楼大体上其实很像,都有客厅和房间,我这样数来正好是二厅四房,但是就相对的就没一楼来的宽敞。 一上来就会看到小型客厅和三间房间并存的模样,这种装潢我是第一次见到但却不会让人有任何阴森感,灯一开更像是被灯光晕染上一抹温柔的色彩,整体和楼下都是採用简约温馨的风格,看起来就是很舒服。 也许哪天我也该找时间来整理一下这里,看着看着我不禁萌生起这样的想法。 客厅连着三间房间,而有两间房间都是为了要来看的租客而敞开着门,正对两间敞开的房间的第三间却是关着的,我便往开着的门走进去逛逛,在看到第二间后我已经有打算要怎么处理这些空房了。 当我逛完两间房后,我看向第三间犹豫要不要进去,想着毕竟我都租下来了,看个一眼也不为过,儘管在我的安排里这间确实不太会用到,这么想后我的手就直接搭上第三间的门把,想直接打开。 但此时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似的,一向不太常叫的芽芽就开始像是被定住一般的盯着那间房动也不动,也开始疯狂大叫,叫的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我也没心思想细看过内部,匆匆地就抱着、那直到在下楼的过程里也一直直勾勾盯着第三间房的芽芽下了一楼去。 有了中午那种不是太正常的体验后,我更加不敢把傅一祺和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不过好在回到一楼后芽芽的反应就比较正常,又恢復了一般时候的慵懒和自在,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点让我无比庆幸。 等到我在把一楼更好的打理好后,转眼间也已经到了傍晚,忙了一天我也没体力再下厨,便出门买个晚餐就回来简单吃完、也收拾好自己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的书桌前,用着笔电开始整理星期一要见的客户资料,才开始忙没多久我就渐渐感到睡意逐渐袭来,整理到后面我就直接陷入了昏睡…。 待到我恢復了神智时,睁开眼就看到了我熟悉以久的场景,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我正躺在床上,具体是在谁的房间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但是环顾四周的摆设我都是有记忆的,甚至是自己所躺着的床的柔软程度都是令我感到特别安心的程度。 但是…也不全全是因为这样的熟悉感令人感到安全,还有—— 还有——躺在我身边,趴在枕头上露出温润的微笑望着我的少年。 第二章:少年 (学步车) 「呵呵…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少年的模样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我的记忆告诉我没见过这个人,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子可以像他笑得如此好看又柔软,我的心脏不禁为他这一笑而一紧。 同时像是已经被他给掐住了视线,我从他温和的眉眼逐渐一点一点下移,秀挺的鼻子、不点自红的双唇…我没有再看下去,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我丝毫无法克制自己朝他接近,搂住少年适度纤瘦的腰温柔地翻过他后,让他正面着面对我。 我单手压着对方的双手越过了他的头顶后,我才发现少年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大面积的映入了眼帘,少年像是没有意料到我的这些举动似的想挣脱我的牵制,身体开始微微的挣扎起来,同时侷促不安的凝视着我: 「允…能放开我吗?这样子我不舒服——」 「对不起…我可能做不到。」在意识到对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时,我却意外地没有任何违和感,在此同时我俯下身埋首在少年的颈窝吐息着,声音温软的令人不可思议。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对一个陌生人用着这么温柔的嗓音说着这样繾綣的话语,甚至连心底也攀腾上依恋不捨的浓烈心绪渐渐地盈满了心的空间,是如此地令我窒息。 为什么是窒息呢?我尚还来不及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时,就感觉到了少年因为我鼻间吐出的热气而轻颤了一下,我无法看清对方的情绪,但却清晰地听出了少年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无奈宠溺: 「还是一点都没变呢——可是……却一点也没办法讨厌这样的你……」 当下我还没有察觉到奇怪的跡象已经產生的事实,而是注意力已经全被少年所说的话给吸引住了。 「你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做了吗?」我的话语在自己也没特别觉察出的轻颤着,明明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档事了,对上这个少年时却有着说不出的紧张感,青涩的连我也鄙视自己。 「嗯,但是…能把那面镜子给盖住吗?」少年说完后,我顺着他的眼神撇过头就看到正对床的一侧的落地镜正映着少年和我极为曖昧的模样,而让我心头一惊的地方是从镜中看见的同样也是十七、八岁模样的自己。 但这个发现也只有让我的动作一顿,随即还是听着少年的请求下了床从旁边的衣柜里最上层拖出了毛毯盖上了落地镜,我无法形容为什么我对这个空间的物品都有说不上来的捻熟,简直成了是下意识的举动。 当我在脑中快速思考时,无意间抬头就看见少年正要光着膀子赤裸的离开被窝过来我这里时,我的心头一紧,一个机灵快步了走回去坐进了被窝,伸出手揉了揉正跪坐着的少年的头,说道: 「你傻吗?你没穿衣服还想跑出来,外头多冷,感冒了怎么办?」 「我看到你好像看到镜子后表情就不好看了,我担心你…就没想那么多。」少年像是也意识到自己顾前不顾后的举动后,脸颊泛起了清晰的緋红,看的我下意识喉头一紧,心里止不住生起了暖意,望着少年那温暖的目光凝视着我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的伸手捞过在身旁的他,双唇嗑上他那红润的下唇开始吸吮起来。 「唔——嘖…呼哈…嗯——」 整个空间像是被时光给遗落的一角,喧嚣与杂乱的声音永远无法造访,这里、这个房间就是只属于我和少年的所在之地。 唇瓣的不断交叠、腔内双方的柔软彼此交缠、正催化着令人窒息的缠绵气息,每接触一次就有着恨不得合而为一的衝动逐渐吞噬着我的理智,让我的意识愈来愈无法保持冷静。 在那火热的腔内无法及时吞嚥的唾液而渐渐从交叠摩擦出了曖昧的水声,少部分从嘴角顺流了下来,我顺着留下来的液体离开了少年温暖的口腔、以舌和半吸吮的方式顺着他的下顎、喉结、锁骨一路下移到如海桐般娇嫩欲滴的敏感地带。 这一路的顺移、我的每次吻啄都能换来少年全身敏感的轻颤一下,在我看来是无比可爱的反应,我回吻了少年的唇,嗓音低哑的说着:「你的身体很敏感呢…」 听了我的话,少年没有开口回应我,而是我已在他的脸上找到了答案,少年的双颊原本就已有了緋红,这下更快蔓延了整个脸颊红通通的就像煮熟的螃蟹,耳尖也晕染出了诱人的红,我萌生了要捉弄他的心。 我开始舔弄着那对成熟的红果,少年的全身在我舔弄时一瞬间绷住、呼吸一滞后开始侷促了起来。 「…舒服吗?」我一面含弄着;一面看着少年刻意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姿势,一手压在唇边压抑住声音涨红脸的窘迫表情,我让自己的声音从齿缝流出对他问着。 「…嗯。」少年发出了个单音后,就抿紧了唇瓣不愿再发出任何一个音,我改用手指的搓揉来替代舌的舔弄,拉下少年压在唇边的手后再次吻住了他的唇,顺势温柔的让他躺回床上,让他的双手恢復了自由。 躺回床上后,少年的身体不再如此紧绷,他舒服的声音渐渐从唇舌间洩出,眼神也逐渐地迷濛起来,整个人彷彿被裹上了情慾的糖衣,就像是在诱惑着我做一些更进一步的举动。 低沉磁性的嗓音自我的喉间传进少年耳里,「舒服的话不要忍住声音,想喊就喊出来,你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舒服——我很喜欢。」 少年轻轻点头,我轻抿了少年的下唇一下后,用着少见的温柔语调安抚着他:「放心,我会做的比你接触过的人都来的好。」 听到这里,少年的脸好不容易消退去的红又重爬回位置,他伸出双手搂住我正俯视着他的颈后,湿漉漉的眼神彷彿眼里装了流动的细涓荡漾着流光、那般的望着我,他红着脸小声地说着: 「我没有过这种经验……我只有你了,所以——不要欺负我。」 听完他的话后我呼吸一滞,看着眼前人儿可见的肌肤已经因主人的羞涩而泛起嫣色,纤穠匀称、比例近乎完美的体态,实在难以想像这样的人竟然没有过情人,到底是有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执着于我呢? ……或是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为了满足我自己对于情人条件的私慾而產生的? 也对吧,像我这样因为寂寞而和不知道多少人在一起过的人,怎么配的起这样单纯的存在呢? 「我会温柔的,不舒服就和我说,我不想勉强你。」我望着少年那湿热的眼眸,他微笑点头,双手搂着我愈发的紧,我心中一暖,也对他露出了微笑。 不管是梦还是只存在于臆想中的存在,我都不想再想下去了,只要好好把握当下享受就好,这样对自己比较不残忍。 我再次转移目标,顺着刚才亲吻过的路线,我一面放轻了吸吮的力道用着舌尖轮流挑逗着那双已经因主人兴奋而更显娇嫩的红樱,一面伸手顺着少年平滑的裸色一路顺延至那隔着贴身布料都能感受到的炙热正在微微挺立起来。 我熟练的单手褪下他那贴合腿型的长裤与最后唯一能够遮挡住慾望的衣物后,映入眼帘的是映衬着少年肌肤上緋色的挺立,在挺立之上的伞顶上已经积了点黏液,正顺着伞缘流下来到已经握住它的我的手掌,我单手接下后用着这稠性上下快速挪移,偶尔吐了几次唾液增加滑度让少年比较不会感到难受,听见少年的呼吸声愈来愈重,我便换了个姿势侧躺在他的身后,将头放在他的肩上,窥视着他泛着桃红的脸颊,我问道: 「还舒服吗?」 「…嗯…很舒服……呼啊……唔……」少年从一开始温软的声音变得腻人,从少年的背后埋进颈窝,发丝窜进我鼻间是柔软的紫罗兰气味,这般气味放在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任何违和感,耳里少年听着愈来愈明显的情慾,我也意识到我的盘下势力的突起。 「有润滑的东西吗?」我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来,我很清楚这是我自己也动了情的前奏,我望着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后嚥下口水,尽可能清晰回覆着我:「在我这里的床头,等一下——」 我的心中感到几分讶异的同时,下意识便问了出口:「你怎么会有?」 「我…之前会拿来自己用……」少年在做出回应时,脸更加涨红了起来,我忍不住笑了,少年在递给我那瓶液体时才注意到我在憋笑,有些不满的嗔视我:「你是在笑我吗?」 「是笑你呀,但是是笑你怎么能那么可爱。」我在他泛起薄怒的脸颊上啄了一口,忍不住笑着哄他。 「哼,你在哄我呢!」少年在我啄他脸颊后便侧过头不想再搭理我,我一下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就往他的腰挠痒起来,像是应证了我心中的直觉,少年一下就憋不住反应放声大笑了出来,整个身体都蜷起来扭来扭去的,没一会就告饶: 「呵呵哈哈哈——好、好痒呀哈哈——算我输了、不要搔我痒、好痒哈哈哈——」 我见他笑的不行后才松开手,再次把他从后背搂进怀中,在他的耳边低语着:「看你还敢不敢诬赖我。」 「呵呵——不敢了不敢了。」少年漾起的笑容也不自主让我软下了心,我在他耳边继续呼了口气:「那我们继续?」 「…嗯,好。」少年在听到这句话后,我就从搂着他的动作里感受他的身体不自主紧绷起来,我一面搂着他一面同时在手上涂上那冰凉的瀅瀅稠液,安抚的低语着:「接下来就把你自己交给我…身体先放松,一会只要不舒服就随时和我说。」 少年点点头后,我一面在前端抚揉着他挺立下那对圆满的柔软,在听到少年舒服的哼卿出声后,我结束抚揉后空出的双手来到他形状美好的双瓣后,在间隙加了一点稠液开始揉捏着双瓣,也间接刺激挤压到深埋其中花蕊,我也时不时刻意深入抚过花蕊的周围,看着少年没什么不舒服的跡象,我转而伏在他耳畔说着: 「碰到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你很温柔——唔!」少年回头朝我暖暖一笑,突然地神情僵了一会,因为我已经用食指慢慢鑽入花蕊温热的腔部,在渐渐进去一隻食指后,我询问着少年感受:「可以适应吗?」 「嗯…可以,你…不用再问我的感受了,就照你的心意来吧,我相信你。」少年回头望来的眼里很真诚,我也只有低吟一会就同意了,再加强了花蕊里与边上的进入流畅度后,我也开始增加手指的数目抽弄了起来。 少年在这之中起初会发出有些痛苦的反应,但是抽弄的次数增加后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得缓和下来,甚至时不时会因为我同时恢復对他前端挺立下的柔软的抚慰,而感到舒服似的呻吟起来。 「嗯…呼哈……」 我也渐渐发现他的蕊边与蕊室内变得愈来愈顺畅后,我也抓准了时机褪下了我的盘下衣物,露出了比少年的挺立更硕壮一圈的茎柱,我算是对我的状态是挺有自信的,在我开始会约砲友之后,不管男女都没有因为我的大小而感到不满足的,大部分的状况都是一试成主顾,所以我根本不乏发洩的对象。 但是说实话,在开始找房子之后我就没什么时间处理我这块的需求了,光是担心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都已经分身乏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那么快就有反应的原因就是出在这里,我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但是在动作上我还是没半点犹豫的加速着手头上抽弄着在少年蕊中的速度。 等到我觉得到了差不多可以让茎柱进入时,我开口出来的声音低哑的让我自己也有些不习惯:「我要进去了。」 少年没有给我回应,只有断断续续哼卿了几声,我便当他是默认了,因为我也快忍不住了,我抽出手指后改用茎柱对准了少年的蕊口,正要缓缓进入时,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窜进我的耳中,一瞬间就把我拉回现实,我猛然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睡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我起身切掉手机上设的闹鐘后,脑中意识渐渐清楚后,我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最后清醒的印象是在书桌前睡着的,怎么一醒来我就在床上睡着,难不成是梦游了不成? 要继续细想下去对一大早刚睡醒的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因为当务之急的是处理此时胀大到难受的盘下,而回想起做的刚才的梦境我还是只能感到扼腕。 如果说是做春梦也就算了,偏偏在最不该停下来的地方竟然被闹鐘吵起来了,这一早的头还能不能开的好一点,我心中没停止过吐槽的前往了厕所,在走着的同时也开始回想起梦中那个少年的模样。 很神奇地,明明是在现实中完全没见过的身影,却出现在我的梦中,而在梦醒后我却还能清楚记起他的一顰一嗔,由于对过程都还有相当深的印象,因此我也没一会就出来了,快速整理好后续和整衣后,我餵食了芽芽后就连忙把资料整理进公事包后就出门上班了。 到了公司,进了办公室到我的桌前,我就开始忙碌的一天。 我到办公室后继续处理昨天晚上没有处理完的客户资料,抓好时间整理完后就出了公司去拜访客户,之后的时间我也没再回公司,全在来往客户间给消耗完了。 接连下来好几天,我恢復到和初期菜鸟时期一样一天多跑好几笔单,目的就是为了快点回復到之前的状态,因此回到家后只要有沾枕头的机会,我都能立刻入睡。 而自从搬进这个房子后,只要到晚上入睡时间、我一睡着后,就会梦见那个雋秀的少年陪伴在我的身边,场景有时候会在那间我无法指出精准位置的房间中、这间房子里的浴室、阳台、有时候甚至会在我之前的高中教室里、或是出现在我的老家。 虽然说会出现在这个房子里的其他地方与老家的场景并不足为奇,但是我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有高中的景象,我自认对高中的印象极淡,要我从回忆里要捞出一点深刻事件都没办法,一言蔽之就是刻苦学习考大学毕业,我也只能说服自己也许只是最近压力大想重回青春无忧的时光吧。 在每晚的梦境中,我和少年总是待在一起,不,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总是会伴随着场景的出现,我只要一做起梦,他就会在那里,他有时候埋头在写着东西、有时候看着书、更多的时候是望着有窗的地方看着风景,但是共通点就是会很快地就发现我后展露出笑容,轻轻浅浅的,看着就觉得一天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很多的时候我们都会聊天,大多都是我开的口,什么工作上的鸟事、客户分享的小故事、照顾芽芽的琐事...我都会和对方分享,少年大多时间里都是听着,很少分享他自己的事情,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包容温暖,这种氛围下让我感到特别舒适。 但我也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少年不主动提起他的事情,但是我给了自己一个最合理的解释,如果就像我所认知的少年是我想像中的造物,那他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所以他几乎不提自己经歷的原因也大概就是源自于此。 而不能否认的,我很喜欢亲近他,他的身上有着我说不上的吸引力与安全感,待在他的身边我很容易就能放松下来,就算我们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自在,我的朋友不少,但是没几个能够让我感觉到相同的感觉,这也是一个缘由让我不由自主开始期待每晚的入睡。 让我期待见到他的原因除了见到他就感觉到安心之外,还有另一部份是因为我和少年不管在梦境一起做什么事情,就算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我们只要不经意触碰到彼此的温度,就会从肌肤上攀起搔痒以致到不可收拾的燎原之火。 但是也有着令人厌恶的共通点,就算是在梦境里,我还是一次都没有被满足到,总会在最不该停下来的地方被闹鐘吵醒,所以这虽然让我有效的减少去找以前的相好们,但要是在我没赶着出门时自己解决也就算了,只要一没把握住时间就不轻松了,再说了,一直这样自我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也已经不知道是要责怪自己想像出来的对象太有魅力还是自己欲望过剩的问题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每天一早起来都有愈加疲惫的倾向,虽然不至于影响到我处理事情的判断,但是心里也泛起愈来愈累的无力感,连和我合作久了的老客户都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小陆啊,你是不是最近没睡好啊?跟上次看到你比起来没什么精神,你们公司那么虐待劳工呀?要不然来我们公司吧。」客户在我们谈妥更动事项后的空间里,和我间聊时开玩笑的说道。 「对啊,最近接的客案多了,没什么睡好,太累的话再考虑转过去你那里啦。」我苦笑着回应道。 「好啊,我跟你说要是真的难睡找个人来陪你睡也好呀,小陆啊,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一块过日子了,我在你这年纪老婆都有小孩啦。」客户的话让我连连苦笑,只有陪笑带过对话,送走客户后,我留在咖啡厅脑海里怎么也没办法挥去客户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问题我在前些年做业务的状况稳定下来后就有想过了,我交往过的人不算少,里面也有过我觉得可以一起走下去的对象,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人总有种隔阂与疏离感。 即使是面对上那些对象,也无法将那总是蚕食着心中的空洞感驱离,我自己也无法克服这个障碍,久了也无法给人明确的承诺,自从上回和最近一个对象分手后我就把感情放在最后一位,有与没有并不是太重要。 而这个问题也没有困扰我太久,很快地就被又迎来的工作给压了下去,也许对我来说,工作才是我的归属吧。 又这样过了几天后,我难得出现在公司整理准备匯报的简报,大体内容就是交易进度和合约条件细项,等到处理得差不多后,我便先离开了公司去见今天唯一一个客户,拜访完客户后就可以提早回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上扬了嘴角,心情大好了起来。 今天来的客户是女性,我特意约在离我家近一些的餐厅碰面,在面见时特别顺利的就结束了,在结束后我们一块出了餐厅后,在付帐时我就察觉到外头的雨声,我好意朝女客户问道: 「徐小姐,外头在下雨,您是怎么过来的呢?」 「啊,真的下雨了,我刚才是从公司走过来的,今天出门也没带到伞…这下麻烦了…」徐客户的脸上明显写着窘迫,我想了一下后便问道: 「徐小姐您接下来是要去哪里呢?我今天刚好开车过来,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真的吗?太好了!我是要回家的,还是你把我载到我家附近的捷运站,我家离捷运很近我快走过去就可以了。」我答应了她,徐客户上了车后又和我道谢了一次,也承诺我会好好照顾我的案子,我微笑不语,但是心里早已乐的开花。 在路上我们时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根据徐客户告诉我的方向和下车的捷运站名开始驶车,由于对这个站附近的我有印象就在这附近,便好奇的问了具体的方向,她就告诉我她就住在他们公司附近,也意外的发现她的地址就在我家附近再远一点而已,大概就在同个地区。 「好巧,我家里也正好住在附近而已呢,一会就会路过了。」我笑道。 「这么巧啊,改天我就去你那泡杯茶做客。」徐客户听着也觉得神奇似的开玩笑说道。 玩笑到一段落后,正好路过我家门前,我没有停下车速随手一指后收回手,正好有红绿灯停了下来后,我便朝徐客户笑道:「刚刚指的位置附近就是我家附近了,近吧?」 经我一说后,徐客户抬头一看红绿灯的位置上写着路名的路牌后,脸色微微生变,看向我的眼神变得迟疑的说道:「陆先生,你知道之前这附近有栋房子发生过事情吗?」 第三章:事件 「陆先生,你知道之前这附近有栋房子发生过事情吗?」 听了徐客户这么说后,我心头猛然一惊,随即不禁联想到我住的那栋房子,徐客户说的该不会就是那栋? 想到这,虽然我告诉过自己住着这间房子是凶宅,最好不要去知道背后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自己吓自己,此时我的理智也告诉我最好别再深究下去,但是心头难耐着不断涌起的好奇心、使我迫切想知道关于这间房子的任何一点过去,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我打算旁敲侧击地问着: 「你确定是这条街的房子吗?」 闻我所言,徐客户篤定的点头,说道:「我很确定,当时新闻闹得很大,还上了社会版面,那事情发生时我刚好上台北的大学,这条路都是我回家都会经过的,事情发生后我家人就告诉了我这件事,还让我少走这条路,到现在我都有印象。」 我听完她的话后,想了一会后才后问道:「具体是哪一间你有印象吗?」 徐客户听了我的话后,放松了眉宇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呀,我又不住在这条路也没看到事发现场,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些年囉,我只记得这里出过事而已。」 我听到这个答案后,不由得感到失望,见我沉默了下来,徐客户又再次开口询问道:「不过你会不知道这件事…那看来是最近几年才搬来这一带的吧?」 我摇头,否认的说道:「我是最近搬来的没有错,但是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在我要到市里上课之后我就搬走了。」 听了我的回答后,徐客户想了一会后提出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你比较不怎么关注新闻,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我回想了一下,「有可能。」我确实隐约记得我国高中确实因为学业,确实不常关注新闻和报章杂志,几乎全身心都奉献给了学业,再回看了现在自身的状况后不禁苦笑。 话题一度中断,但是徐客户接下来说的话很快就又勾起我的注意:「……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哪间出过事,不过倒还记得发生的事情内容,你想听吗?」 我欣然同意。 「我记得那时候听我母亲说,那栋房子死者是自杀的,好像死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所以还没有什么味道传出来,好像是发现的人有事情自己来找上死者才被发现的,听说死的时候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现在想一想,大概也会是你这个年纪,真可惜。」 说完后,徐客户面露遗憾的叹了口气,我听完后也心里涌出一阵大抵和徐客户心里正有的遗憾,这么年纪轻轻就自杀,到底是对这个世界曾经產生多大的绝望呢? 但是年纪那么小的情况,哪里懂什么是绝望呢? 我不禁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后来想到死者为大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送了徐客户回去后,我又掉头回去自己家中休息去,一到家我就看到芽芽趴在毛窝里睡着,心里因为知道了那种故事而有些鬱卒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回到家换下了西装穿上在家才会穿的休间装后,我坐在沙发上不自主地发呆了一会,脑中不知怎何总会思起刚才徐客户所说的那个故事,挣扎了一会我才起身回了房间开了办公桌上的笔电,开始搜寻那个事件的下落。 搜寻的结果令我大所失望,新闻上面大部分都是只有写发生在哪个路段街区,也没有详细的房屋特徵或是地址,我不免感到失落。 虽然我不是特别在意具体情况,但是只要联想到从住进来就一直梦到的那个少年,我就想要知道那个故事是不是就是他的故事、是不是就发生在这栋房子里反倒对我就没有什么吸引力。 一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拨了通电话给房仲,房仲接通后我就寒暄起来:「呦,老冯啊,是我小陆啦,对对对...住的还习惯,没发生什么事,你放心,对了,老冯你之前和我说过这里是凶宅吧?你有没有留这房子的事故资料呀?」 「事故资料?你租房时没提要看,怎么突然间想看啦?」老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困惑不解。 「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了解一下而已,你能传给我看吗?」我打哈哈的带过话题,此时老冯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说出了令我意外的答案: 「可以是可以,但是资料不在我这,我当初接这个案子时,房东就没有给我关于事故这块的资料,只是再三强调这是凶宅,我也就照这样卖了。」 我听完汗顏:「行啊,这种没来路的房子你还接,心也是够大的。」 「唉,有案就接唄,反正也不吃亏,反正在当初对方委託我的时候,我也是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没完整资料的房子是能租出去,但是交易成功可能性会变比较低了,对方也说了能租就租出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还没怎么抱希望能找到租客的,谁知道就遇到了你这种直接忽略的,那房东也是够幸运了。」 老冯说这些话时,话筒渐渐传进汽机车的轰隆声,我猜到了他大概在外头大概也不便聊太多,因此我又拉回了话题:「所以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资料?」 「这个嘛…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我等会帮你联络一下房东,再看看怎么样再联络你看行吗?」老冯说道,我也妥协了。 「好,不过希望能尽快。」 老冯也应下:「知道了——誒,小陆,最后问你件事,你住那快两个月了…真没见鬼吗?」 我听闻他那么说后,无奈地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电话那头明显默了一下后,顿时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听起来你的语气不是很想让我知道,那我还是不知道好了哈哈。」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又聊了一会才掛电话,在通过电话后,房仲接下来交给我的资料已经明确决定了我的大方向所在,至少我觉得如果相较于在网上浪费时间找根本不会存在的隐私资料的话,不如直接让原屋主告诉我原委。 打定主意后,我也决定暂时压下我的好奇心,开始集中精神处理今天谈的改约事项,在笔记型电脑前打着打着,虽然知道自己最近的精神状况确实都很不好,不至于在工作上会出大错,虽然脑中的思绪是这样坚定地想着的,而已经沉重的眼皮早已不听我的使唤渐渐闔上了…… 我又做梦了。 梦里的地方又是在那间我说不上是在记忆中哪个角落曾经出现过的熟悉房间里,是我无比感到安心的空间。 但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窗外的景色已经不如以往那样都是艳阳高照的白日,而是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是中午过后一段时间的状态。 少年一如既往出现在这个空间中,但是这次他是躺在床上睡着的,阳的晕光洒在没有开灯的室内,竟然不如想像中的温暖,而是变得凄清。 少年的睡姿像是西洋电影里常出现、如沉睡在棺中般僵硬死沉,安静的像是不会再醒来,这样和凄清的氛围竟然贴合的如此紧密无缝,面前的景象使我感到心口一窒。 我明确感受到有样被失落已久的事物正想从记忆中的铁牢衝撞出来,而就在我的心中正在与不知何物挣扎时,少年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随后他才从床上慢慢起了身,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我的视线。 他的表情有些歉意,「你来了呀,我觉得有点困就睡着了——咦?」 我注意到他望着我的表情有些怔住,接着眼见他愈来愈靠近我,我也不知怎何的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呆站在那里,任他走来抱住了我,说了句我完全无法接下的话: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的…」 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现在的我无法思考,我的脑中只回盪着难过的思绪,那种难过的情绪支配了我,我似乎只能木木地不停的流着眼泪,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只是看到这一幕我会心痛的难以自抑,难道说面前的这个少年不是我所创造出来的臆想、而是一个与我在现实中有所连结的人吗? 那为什么我会完全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过? 我不禁握了握紧拳头,我想要问清这一切,我不想要对面前这个少年一无所知,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和少年绝对不是只有且轻且浅的关係,只要捉住那微乎其微的资讯,也许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到我稍微缓过劲后,我拉着他的手走回床边坐下,心中几番思量后我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口: 「你刚才为什么要和我说那句话?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你住在哪里吗?」 少年在听完我问的这些话后,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姿态,看着他这样的举动,我原本坚定的心情有软化的跡象,随即意识到这件事后,我又强迫自己要坚定住我的问题,不然再这样下去又会再次回到原点。 少年沉默了许久再次抬头时,我看见他的眼中雾上化不开的水光,这次轮到我怔住了,在此同时,少年纤细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很温热,他的眼中对我写满的种种心绪都是眷恋、难受、痛苦…,那些情绪就算他不由口倾诉,只要与之相望就会全然明白。 他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 「陆允…你一定知道我,只是你忘记了,但别想起来好吗?知道那些事会让你难过,你好不容易才快乐起来的。」 少年说这些话时,唇瓣都在巍巍地颤抖,我就算是看着也知道那是用多大的力气才强忍着声音不随着情绪的喷礴而造成沙哑变声,他到底受到了多少内心的煎熬才说出这些话的呢? 我对于他说的这些话毫无置喙之处,但是我知道我能做的事就是安慰他,他背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过了多长的日子我无所知晓,如果安慰能使他好过些的话,我很乐意去做。 正当我有这样的想法时,少年的唇已经轻轻地覆上了我的唇,我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后,少年离开了我的唇后,望进了我的眼中后轻声地说道:「能安慰我吗?」 我的回应是再度覆上的唇。 第四章:端倪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扶着有些涨痛的后脑,我进了浴室盥洗也餵食好芽芽后,我便出门觅食,随便买了点东西回家正打算边吃边继续打资料时,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正寻思是谁打来便直接切通来电:「喂?」 「喂?是陆允吗?」 一听到来电者的声音,我立刻就认出来是谁:「傅一祺?是你啊,怎么了?」 「我爸妈今天一听我说你搬回这附近,就要我带你回家走一趟,所以我打来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的晚上你有空。」 我思索了一下,随即给了个时间:「明天怎么样?」 「我看一下…好,那我们明天见,你应该还记得我家在哪吧?」电话里的那头顿了一会才说道。 听到傅一祺戏謔的问句,我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不记得,闭着眼走我都能走到。」 「那就好,那就在家里会合,我也省的去载你。」 「行吧,那到时再说,先掛。」我掛断了电话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沉思了一会。 我和傅一祺家一直都是来往很密切,并不是说我们家和他们家有血缘关係,而是正好我和傅一祺是国小同学就认识了,也是因为我们的这层关係又加上两家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所以我们常常相互去对方家里作客,一来二往几次就熟了。 我在认识傅一祺之后,再过一年我的父母就离开家里不知所踪了,所以他也见过我的父母是怎么样对待我的,之前说是缺乏养育观念已经算是客气的说法: 自称是父亲的男人常常对我言语暴力说我是不该出生的杂种、一年到头都在外花钱找女人和酗酒,正好有着母亲头衔的女人整天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一年没回几次家,回家看到我的父亲就是大吵大闹、看到她的小孩就像是没看到人似的忽略我,就算生病也都是外婆在照料,一点也没有尽到当父母该做的职责。 真正对我好的人只有我的外婆和傅一祺一家。 傅一祺的父母在我的父母纷纷离开家后,他们的存在几乎已成为我的再生父母,他们都会在我外婆不便照顾我的时候伸出援手,甚至也在我外婆过世后也是他们在帮助我处理后续的事项,总而言之我对傅家的父母特别感谢。 其实就算傅一祺今天没和我开口,我也是打算等我的状况稳定下来后、就回去看看傅一祺的父母,虽然我是想这样安排的,但是那么关心我的安危的傅家做法还是让我的心间久违的暖了些。 怀着这样难得的温暖心情完成了工作,我早早就进入了近月以来第一次无梦的熟睡中。 隔天,我早早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就提早回家先餵饱了芽芽,才放心前往去傅家的路上。 驾车回到傅家的门口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那是高中时背着背包、带着“我回家了”的心情回到了傅家的自己走进去的短暂片段,比对了一下现在的我后,中间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失神了一下才回过神,暗暗苦笑了一下后就顺顺的开进傅家特意空出来停车位的后院。 我在进傅家前在车上打了通电话给傅一祺,傅一祺一面惊讶于我的早到,一面指示我直接按门铃进去就好,傅爸傅妈应该都在家,他会尽快赶回家。 依言,我一如当年按了傅家的门铃,和过往的记忆重叠的是,傅妈妈很快地就喊了来了后就来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傅妈妈不再如同记忆中那年轻的脸庞,却还是依旧温柔的眉眼,一见到我就扬起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小陆果然是你呀!好久没见到你了,都瘦了,快进来啊!」 「傅姨,这个是要给你和傅叔的,补身体用的,抱歉那么久才回来看你们。」我的心中随着傅妈妈对我说的话渐渐地油生起歉意与不知所以的侷促,但是递出了带来的补品时,感觉到好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揭开了调皮的真相般感到的不安。 闻我所言,傅妈妈接过补品就随手放到一旁,朝我露出欣慰的笑意捏了捏我的肩,带我往客厅走去,客厅的陈设还是如我的记忆一般没有甚么太大变化,客厅里的电视是开着的,但是傅爸爸却在摇椅上睡着了。 我看得有些怔住了,傅妈妈让我在一旁沙发上坐下,一面和我说明,一面有些感叹的看着傅爸爸,对我道:「你傅叔一年前就开始有点重听,只有大声点的声音才听得见,大概刚才也没吵的醒他,我们都开始老了…呵呵,小陆你坐啊,我去叫他起床了。」 「孩子的爸,该起来了,小陆都回来了。」傅妈妈走上前摇了摇傅爸爸,傅爸爸才悠悠转醒,看到在沙发上坐着的我愣了一下,也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是陆允呀,终于回来了啊,刚才叔叔看电视看到睡着了,也没听见门铃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待到傅家夫妇坐在我的对面后,我才惊觉岁月真的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抹去不了的痕跡,他们生活一向朴素,白发依稀可见、愈加深刻的褶皱、没有以前敏捷的反应…这些的改变不知为何让我感到哀伤了起来。 我不禁回想起梦中的那个少年,他像是被时光滞留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他永远青春,但是却比我们这些在流动的生命还要令人感到孤独,如果没有我,他是一个人留在那里的吗?想到这我的心不自主地感觉到刺痛。 陪伴傅家夫妇的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傅一祺也回来了,我们一边间话家常一边等待傅妈妈准备开饭,我和傅一祺都去帮了忙但是同时都被赶了回来,傅妈妈直接戳破了我们两个人:「两个人都不会做菜,都在厨房里做什么,都出去出去,去饭厅等饭。」 傅妈妈的这番举动让我和傅一祺大笑不止一起出了厨房,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傅家里玩躲猫猫时,有次我就躲在厨房里,傅一祺很快就找到我和争着下次谁要当鬼,我抵赖便和傅一祺扭搡起来,赶巧碰上来厨房要准备做菜的傅妈妈,这如出一辙的反应和语气令我不禁怀念起来,在这个家发生过的所有。 在上了大学后,我认识过很多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面对到过住宿问题,大学年轻总想自己出来闯荡摸索,尽可能的摆脱家庭的牵制,但是等到出社会后到现在,又有几个人又能保持初心?又有多少人是有家却没有时间回头看望的? 连我自己也已经忘记,我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开怀大笑了。 抱着说不上的思绪,我和傅一祺回到客厅后和傅爸爸聊天时,话题渐渐地从现状的问候渐渐回溯到我和傅一祺的年少时期,傅爸爸在一旁听着我和傅一祺互揭的短、时不时和我们一起大笑,在过程中我的思绪也渐渐回到那名为青葱年少的时光。 在我和傅一祺互相斗嘴到餐桌上,傅一祺盛好白饭后,继续朝我戏謔道:「要不是我爸妈让你今天回来,我看你早忘了我们家怎么走了吧。」 我早他盛好饭坐好在位置上,扒了口饭后不甘示弱地回道:「最好是,你也不想我是看你含奶嘴看到大的,我在上大学前那么常过来,最好是那么容易忘。」 傅一祺听到我的说词,没好气地纠正了我:「你少来!你上高中之后就很少来了。」 「上高中后?怎么可能啊,不是一个礼拜至少三四天都会来吗?」我对傅一祺说的话心有存疑反驳道。 「…这么说吧,准确说是从高二后就几乎都变成来一天而已,你不记得了?」傅一祺听到我的回应后,回答得非常肯定还反问了我,我瞬间愣住了。 我高二后很少去傅家? 这怎么可能? 接下来我一边绞尽脑汁回想那段时间的回忆,一边试探性的问道:「那也一定也有一些原因,不然我是去鬼混吗?」 「你那时候是也没和我说是怎么回事没错,但是那时候妈有逼我细问你,你才含糊地说是去别的同学家——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去那个姓顏的家里!」也许是看我的状态不对,傅一祺从开始的不正经渐渐说着说着也陷入了回想之中,突然提到了一个我连听都没听过的人,我下意识皱了眉头。 姓顏的...我怎么会对是这个姓氏的朋友一点印象也没有,在我记忆里根本没有姓顏的朋友,但是以我认识傅一祺那么久,他不会在我是认真的份上还和我开玩笑,我陷入了反覆地沉思。 「…我有说过是我们学校的人吗?」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突破口,急忙问道。 「应该…是吧,你是没说,不过我是有跟踪你过,整天看你神神秘秘的就挺好奇的,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现在住的附近好像就是那个姓顏的家附近,所以应该就是我们高中的,你那时候很少提到姓顏的事,也可能就是不错的朋友而已吧。」傅一祺在开头就有些犹疑,似乎也开始在回溯自己的记忆准确性,我听完他的话,大概有了一些猜想。 我是大概在高中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性向是双性的,发现的原因我已经记不得了,那时候的我和傅一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至少糗事好事都不会少和他分享,但是我却对那个姓顏的避讳不谈……想到这里,我又问道: 「那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有事情在瞒着你没说?」 「废话吗?我只要问到姓顏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说,那还没瞒着?——说到这个,你好像到高三毕业前那段时间——好像变得挺阴沉的,问你话几乎没在搭理别人的,听别班的人说你班导也很常把你叫过去辅导,那段时间你就不来我们家了,对吧妈?」 傅一祺回着话,到后面还徵求着傅妈妈的回应,傅妈妈在听完我们的对话后,看着我露出了肯定意味的忧心:「是啊,记得那段时间我过去关心你和阿婆的时候,你的精神状态是有点不太好,但是没像一祺说的那么严重,是感觉到不太好但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的那种... 唉,阿姨也不会说,反正小陆你是现在的这个状态已经很好了,如果真的想不到原因也没关係,现在能好好的就好,发生过的事就过去吧。」 傅妈妈说的话,像是一块冰直接透过一个细小的口子让触电般地立刻让我的神经敏感起来,这段话我似乎在那个少年的口中听到过,那时他的悲伤、这时傅妈妈的忧心、此时彷彿已经成为可重合在一起的介质,重叠在我的眼前,那条被触动的神经在不知何处的皮下又开始蠢蠢欲动。 被触动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触动呢? 我找不出一个理由能够解释,但是有两道声音打自心底之渊幽幽地飘进我的脑中: 「就这样忘记吧,什么都别再找,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一定非得执着找出真相吗?你到底想知道的是什么?」 「去找吧,也许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如果你真的在乎那一个人、那一件事的话,也许找到事情的真相安慰他后,那个人就不会看起来总是带着泫然欲泣的忧伤了吧……」 这两种极端的发言其实并不衝突,但是不知怎何的我的直觉却指引了我,横在我的面前的仅剩下这两种极端的想法,而且并没有任何馀地,像是早就预料到我所有的思维模式会做出的决定一般。 对我来说,那个只会在我梦中出现的少年,已经可能是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的一号人物,明明只是猜测,我却执拗的把现有的资讯全部拼凑成一个我从未料想过的人影: 那个梦中的少年是我认识的人,他姓顏,他的家里可能就是我现在住的房子,他可能和我猜想的、和我的关係并不一般,是我深深避讳的对象。 我目前所得到的讯息仅有这些,如果要去证实这个少年正是住在我现在的这栋房子、也同时是我每晚都会梦见的身影,我脑中的思虑愈加地清晰冷静,几乎可以推断出需要的更直接资讯就是—— 我的思考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我扯出一抹微笑和傅爸傅妈示意后,我便离席去接了此刻我最想接到的电话: 「喂——是老冯吗?」 第五章:云散 从老冯手中拿到事故资料后的这些天里,入睡成了对我每晚的折磨。 有人常说,在梦里你会忘记一切在外界遵守的规则,顺着梦境的逻辑走下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看见那个少年后,我不仅无法忘记我在现实对他的可能认知,还会在梦里看着他哭。 他从来不会问我为什么望着他哭,总会默默的抱住我,轻抚着我的背,用着我最不愿听见的哽噎、又或是轻柔到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 「允…哭过就没事了。」 「很难受吧……我很心疼你这个样子……」 「别担心,我在这,我会一直在这……直到你不需要我陪伴你。」 从来没有一句「别再哭了」,每每我都会哭的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尽数失去,只能任他抱着,支撑着我没有倒下的身躯。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他哭,明明在现实中在知道这个资讯时,连哭泣的欲望都没有。 在去傅家的那天晚上,我提早离开去找了老冯要了他准备好的事故资料,在接过事故资料后,我并没有多馀的心思听老冯嘮叨他多么得来不易,整个心神全部放在即将揭开的真相一角,如果当下再敏锐些,就能发现我的状态并不正常,手还止不住的轻颤。 等到我到家打开了文件资料袋,读完上头所有的文字后,我难以詮释此时心中的感受,我能感受到心情逐渐翻腾起难以言喻的紊乱,只是被人为克制在平静的心水之下。 正如同我的猜测,这间凶宅的亡者确实是姓顏,也确实和我同一高中,与房东的关係是叔姪,在高中时期因为自杀而离世,离世的地方就是在二楼的有上锁的房间内,老冯处理给我的是只有文字的阐述,我无从知悉那位顏同学的长相与特徵,但是我大概已经心里有数,极有可能对方就是我梦中每晚出现的少年。 老冯在交给我之前和我说过,房东就是那位顏同学的叔叔,可能是出自于想保护姪子死后的尊严,他所提供的事故资料也写的不多,让我当作参考就好,整个事故资料亡者的名字只有一次被完整的被提到,却深深的记入了我的脑海中—— 顏亚。 顏亚……就是我梦中那个在无数个夜里陪伴着我、直到迎接晨曦才退场离开的少年? 就是他一个人孤单的被遗弃在这个四方型的监牢,永远留在这里吗? 我好想问你,到底为什么想要离开? 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在乎你的人呀,你究竟经歷过什么样的绝望到你再也无法承受的离开了? 但是在往后每夜的梦中,只要见到他,那些话彷彿是根针,吐不出来也吞不进去,只能在那,但是却一直淌出血,我彷彿都能嗅出喉间那阵阵的血腥。 一次都问不出口的我,已经连问他是不是顏亚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无法压抑的哀伤与愤恨刺痛了眼眶,流下只要一开始就无法抑止的泪水,每晚的我,除了对着他没用的哭之外,我无能为力。 我不懂为什么心里那么疼痛,就像第一次对着他哭的时候一样,我说不清也道不明,但是儘管悲痛,我的心中一直有一种猜测—— 我和顏亚应该不是像傅一祺他所想的关係那么单纯,出自对自己的了解,我不会隐瞒一件没有必要隐瞒的事,除非那件事会伤害到不想伤害的人。 光凭这个想法,我心里有些底了,我在这段时间不停翻箱倒柜想找到我那一届的毕业纪念册,但是却在找了两天后都找不着,才想到一个可能是我把它给在要搬来市区的时候丢回收了,心中顿时感到懊恼。 最后左思右想才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直接回高中母校看看,如果我和顏亚真的是像我所想的认识那么深,应该会对一些事、一些景象是特别熟悉的,儘管不知道为什么会忘记和顏亚的所有连结,但是目前我能想出比较可行的办法只剩下这个了。 在回校的前一天晚上,在梦中,我没有再哭了,顏亚对我异常冷静的态度感到几分诧异、欲言又止的似乎想问我的状态,我对他的模样露出了微笑,轻轻握住了他略为冰冷的手,像是立下誓言般的开了口: 「你能等我找到所有事再一次和你说吗?」 顏亚的表情愣了一下后,不自觉间流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情,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会后便淡淡地朝我微笑:「好,我等你。」 那样恬然的笑意我似乎在不知道多久以前曾经见到过,但是我并不忧虑我一点也回想不起来,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我离那一切只有一步之遥了。 「那今天就什么也别想了吧,那么多天,你应该很累了,一起休息吧。」顏亚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心里泛暖,只是比起最初,我多了几分淡淡的惆悵。 在顏亚的陪伴下,我在梦中第一次那么安稳的睡去。 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预计回母校的隔日假日,我难得感到精神充足,梳理好自己后我便动身回校一趟,从这里回校只需要步行快十分鐘就可以到了,接近到校区,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一花一木,在记忆中鲜活熟悉但实际却有些违和陌生,这些情绪的交错让我有几分恍惚。 通过还认得出我是校友的警卫后,我进到了母校中,凭着记忆里班导办公室的位置,我很快就到达目的地,敲门请示后推开,结果看见的是一个个我完全没见过的脸孔,细问才知道我的班导换到别栋楼去了,在听见他没有退休的消息,我才松了口气。 依着那间办公室老师的指路,我终于到了那栋前班导所在的新大楼,走上二楼敲响门后,听见说请进的声音后,推门我终于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班导看到我愣了一下,好一会才笑了开来: 「陆允——是吧,我一下还没认出来,你笑一下我就想起来了,进来啊。」 见到还是同一个调调,只是模样明显苍老了些的班导,眼看他没有要严肃以待我,我也放心开玩笑的说道:「班导好啊,为什么是看我笑起来才想的起我呀?」 班导听着我轻松的语调,也笑着回应道,「你笑起来和高中没什么两样啊,现在倒是成熟多了,没笑起来还真认不得,怎么样,在毕业后现在在做什么呀?」 「您猜猜看呀。」我笑道,在班导的授意下坐在他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接过班导递来的茶后喝了一口,嗯,是碧萝春。 班导煞有其事的想了想便回道:「该不会是在当数学老师吧?」 这个回答我听的一口茶都快喷出来,完全没想到被反将一军,苦笑道:「行吧,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我高中的时候还是您这的课后辅导常客,当数学老师?祸害莘莘学子呀。」 「这不是想你上大学会有些进步嘛,好啦,别客套了,怎么没事今天回来看看压迫了你三年的数学老师啦?」班导好以闲暇的端起茶,又是那副我最熟悉的模式,只是经过多年不见多了几分老奸巨滑的精气神。 都提到这份上了,我耸耸肩:「还不是因为想您了嘛。」 班导不可置信的皱起眉,我笑了。 「想您是一部分原因,但是另一部分原因,是想回来问您,我高中是和谁最好来着?」 「这种事你还特地回来问我,这件事你问你自己不就好了?」班导听到我的问句后,言词中流露出的全是不解。 「我对高中的事情记忆一直挺模糊的,就是像一块空在那,除了傅一祺之外的人没什么印象,最近班里要组同学会也邀请了我,我才想说来恶补一下。」我随口扯了个谎,打算将计就计套套班导的话,却不料班导的神情从不解、像是想起什么事后,表情变得感慨。 「你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确实也只记得你和傅一祺比较好…啊,对了,还有个人,不过是别班的,这你需要知道吗?」 班导说的「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一时让我有些反应不及,但是听到多一个可能性,我下意识就应了下来:「我想知道!」 「还记得你高中这三年数学没怎么好过的吧?那时候还让我别班的一个数学小老师教你,一班的——」 听到班导说到这里,我很自然出自直觉的喊出了那个一直縈绕在心头的名字:「顏亚。」 班导在听到顏亚的名字后,忍不住笑顏逐开,但是那抹笑我读出了和我似曾相识的惆悵:「看吧,不是还记得嘛,我有印象顏亚和你的关係似乎挺不错的,偶尔也会看见你们同进同出的,但他还年纪轻轻的在你们毕业那年就——唉,真的太可惜了,要是他没走,你们现在一定还可以继续当朋友的。」 「这么说,顏亚他……」儘管已经可以猜出班导接下来说出的话,但是我还是继续问下去,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细节。 「唉…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时候这件事发生后整个年级都闹的沸沸扬扬的,你应该也有印象,但顏亚明明是自杀,却多出一堆阴谋论的说法,这很难让人不在意。 顏亚品学兼优,对同学也很和善,虽然为人师表要客观看待事情,但听那时候的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论,我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性,但……」 「觉得太不可能?」我把班导犹豫未作结的部分,接上了一个比较可能的情况,班导摇摇头,让我和他一块出了办公室,一块到附近的中庭才娓娓道来: 「你猜错了,事实上我的猜测很可能才是那时候发生的情况,只是这种事实在不方便在办公室里说,毕竟我还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听着班导所说的这番话,我的心头泛起了一丝凉意,似乎也嗅出了令我感到熟悉的骯脏,好像隐约的意识到我其实还记得一些事,但班导并没有顾虑我正在思考的样子,逕自说了下去: 「我觉得顏亚当年应该是因为被霸凌想不开的,这想法是从我在一班教书的印象里回想起来的,有些从高一没发生过,到顏亚离世前却是常态的事: 我听到过有一班的同学在传关于顏亚的不好谣言、数学作业没有一次收齐过、叫到顏亚起来收作业发考卷或是回答问题时,一班的气氛都会有所变化… 在顏亚走后,我有次和学校的辅导老师聊天,她和我说过,顏亚在事前有来找过她心理辅导,她的判断是课业上导致心理压力大了点,但不至于会出什么状况,也说这在高中是很常见的事。 顏亚的班导在事后就对顏亚自杀的事避讳不谈,在事前上高三后没多久,他的班导就对顏亚这个班长不闻不问,和高一高二的态度差了很多。 但你也知道,顏亚高一到高三的成绩都在水准之上,一个能为自己打出口碑的学生,哪个老师不是把学生当宝捧在掌心都怕碎了,这种反常也只能说…他们班导也是知道点事的。 唉…一想到这事,我心头也不舒坦,谁不怕出事的,但是谁都怕责任落到头上......这社会就是这样,能盖过去的就别掀开,陆允,你出社会也不短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 这些一句一句话,在我的脑中转化成一把又一把解开内心一直困着我的牢笼的钥匙,每解开一道,失而復得的记忆碎片一片片为自伊始就存在的记忆上色,我渐渐地想起在这间学校我和顏亚的所有时光,而在末尾的碎片却嘎然而止,但是也够了。 已经够我为事隔多年的血案再次重新拾起那些在班导初次提到这件事时感到的熟悉感受,那是对正义藐视的愤怒、对那个人就这么离开的悲痛、对年轻生命逝去的扼腕,更多的对铁錚錚的死亡感到无能为力的愧对。 「……班导,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成为像你们这种对间接犯罪视而不见的人!」话出口时,我就意识到话是过了,但是胸腔不断窜起的怒火丝毫无法压抑住。 我无法接受这些听见顏亚无声或有声求救的人、能够把这种害死一个人却把自己当成最大受害者的态度,他们无法理解不被人认同、被别人忽略的感受是什么,但我可以,因为我的前半生他妈就是在过这种生活!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听顏亚说了什么,他真的做错什么了吗?明明他们每个人都有过机会可以拉起他,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还想着继续混口饭吃的为人师表,放弃一条无辜的生命,难道不觉得自己揹了条的血债吗? 想到这,我愈来愈无法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努力的遏制住想衝上前狠狠爆揍那些曾经对顏亚见死不救的人,当然也包括眼前的班导。 霸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事,要有先衝动的第一位加害者、助长恶习的更多加害者、不敢出声的旁观者,最后就是能够蕴养这种风气的环境。 当身在其中一个人决定沉默,那他也永远与清白脱节。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和班导说道:「…我没办法原谅您当初是这样对待我的朋友的,他的死,他的班导、那些霸凌他的人,包括您都是兇手,您还是当没我这个学生过吧,我先走了。」 我没有再多什么便逕自离开了中庭,在转身间我似乎看见班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的神情,我不想再多想,便开始漫不经心的在这个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内逛着,脑子随着记忆的復甦与回忆中的场景,不断叠合的异样感又令我感到陌生。 我慢慢地回想起高中和顏亚相处的片段,又加上刚才班导所说的话已经帮我回想起很多事了,但是在我的心底却能明确的感觉到,关于我想找回的真相我还缺了最为关键的临门一脚。 我和顏亚只是朋友吗?每每想到这个问题,胸腔从未止息的泛起比好友更深的心痛,似乎在昭示这更深沉的事实,但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再做些什么去挖掘出我想找到的解答。 带着浑浑噩噩的思绪出了学校后,也许是出自身体的记忆与本能,我的心中不自觉涌上了一种我以前常常在高中放学后泛起的茫然,我现在该去哪里?该回家吗?哪里又是我的家? 当脑中浮现这些想法时,我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沮丧,彷彿是有着那么件事能够冲淡当时我心中所冒出的种种丧气,我不打算去思考,就这么随着身体的记忆走着一条我最常走的路径。 经过几弯几拐,我终于凭着身体记忆走到这几个月我熟悉不已的现住所前,用钥匙熟练的开了门,在接下来的举动中,我的身体像是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我用着自己觉得违和不已的声音,朝二楼喊道: 「顏亚,我进来啦!」 一说完话后我的身体记忆像是胶捲已经播映到末一般,瞬间让身体的主导权回归到我的身上,这句话不断在我的脑中盘旋,就在剎那间,我灵机一动的想到一个想到关联的可能。 我从小就养成了有什么重要日程或是日子就会找东西记录下来的习惯,如果对我来说是想隐瞒重要事件的话,就不可能记在谁都可以看见的桌历上,而是我记在我从国中沿用至高中都非常宝贝的第二代智慧手机里。 如果我能找到那台手机,也许里面会留存着一些蛛丝马跡,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去了屯放无用旧物的储藏室里翻找了好一阵子,才在箱子的中游找到还完好的手机,在找到手机也翻出充电器替它充电后,我才顺利的开了机。 手机的密码我用了我一惯最为常用的密码后,解锁后我进入了日历和记事本后,日历好不容易连上网更正为是今天的日期,而我却发现在明天上的预计日程上还留着之前所留下的每年预计日程—— 而上面写着的是令我心痛难以自抑的内容:和顏亚的交往纪念日。 第六章:真相 回顾着手机里我曾经所留下的足跡,我和顏亚的合照、我偷偷拍他在看书专心的样子、许多我曾和顏亚一起经歷的事物且我拍起来的照片,这些点点滴滴加上在日程上写着和顏亚一起度过的文字,一字一句的勾起我尘封已久的所有所剩不多的快乐时光。 那字里行间里所併发的情感,那是巴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来一个人的面前的珍视、是毫无远虑却无比快乐的热烈、是终于有活着实感的明快、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的执着……。 原来我曾经在那最本该无忧的年纪、那么深爱过一个人吗? 看着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愈看愈模糊,像是蒙了带着水气的雾,但是那些文字与图片在心底却是无比清晰,耳边不断传来了呜咽般的闷声,我等到了好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自己的闷痛哭声。 我终于明白,顏亚从来不是我生命的过客,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是我无可取代的恋人。 而我却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 但脑中深处却没有忘却过这件事,当见到他时我感到的那些縈绕在心头不去的安全感与心痛无一在验证这一事实。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悉数忘记那些发生在我的生命中的美好,去承载接下来一段段似于在寻找替代品、毫无幸福感的恋情,在那些情感中沉浮期间,我不曾一次问过自己到底在寻找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毫无头绪。 「陆允,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你到底在折磨谁啊?」 「我受够你这种吞吞吐吐的态度了!你根本就对我们的未来毫无想像!那不如分开吧!」 「我从来都不懂你,不瞭解彼此的人还有什么必要在一起吗?」 「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独角戏里自导自演?你真的爱我吗?其实你根本谁都不爱吧,我太清楚你了,是我看不开,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些话他在一个个从他的生命里离去的人口中听到太多了,时至今日他总算能够给那些人与始终想不透的自己一个交代: 如果一个人能付出的爱是能被量化的,那我大抵把一生能给予的爱大半都给了顏亚,我从来都不懂得自己保留,我也已经能清晰回想起,在知道顏亚离开人世的那刻起,我的心与爱也大概和他一块离开,留在这凉薄世界的只有躯壳。 而是这一切已经从想像中化为现实,悉数恢復记忆的我再也没有理由去逃避这个现实。 时以至今,我才理解到顏亚当时的所有欲言又止背后想传递的那句:「你一定知道我,只是你忘记了,但别想起来好吗?」的字句是多么的沉痛。 想不起他是谁,想不起对他为什么有着莫名喜欢的心绪,就不会想起他的离世,也就更不知道他离世的原因。 就算这是顏亚觉得这是对我最好的方式,但是对一个本来就没有太多美好回忆的人来说,那些时光若说不上是救赎,但也是足以慰藉自己这一辈子活的有几分价值的证明。 就单凭要证明一个生命的重量,这一切就不该被遗忘。 这一切就是我的生命唯一之重、也就是那份做什么事都无法填空起的空虚感。 从学校回来后,我接下来的时间大多都是待在这间储藏室看着旧物回忆着往事,我以为自认是一个不喜欢回顾过去的人,殊不知那只是我还没想起那些遗忘的美好,如果能够在梦境中恣意沉浸于回忆或有顏亚相伴,我大概不愿再醒来。 等到我回过神,我已经不自觉的走回客厅,也同时注意到饭点时候到了,便往芽芽最常待的毛窝外的饭碗方向过去,却意外的没见到芽芽的身影,我也见过不怪放着已经盛好猫粮的碗在原位等牠自己来吃饭。 但是等了快半小时,却没见芽芽出现在视线中或是听见牠因为肚子饿喵喵叫地声音,芽芽的生理时鐘很准时,会因为在饭点前后就会提醒我要记得放饭,但是今天出奇连叫声都没听见…不,应该说我今天从母校回来后就没再看到芽芽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紧张起来,开始在一楼的空间四处寻找芽芽的身影,但是都意外的不见踪跡,我便开始往超出我认知的地方寻找却也毫无收穫。 最后逼不得已,我开始大喊芽芽的名字,最终我终于听到牠来自二楼的声音,由于声音其实不大,所以我还是上了二楼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一面找着牠,一面暗忖着怎么会跑上去平时也没见牠上去过的二楼呢?万一在上面被什么东西给弄伤了就不好了。 我上了二楼后,先在开放式的客厅找了一遍,因为二楼我没有放个人的物品所以比一楼来的好找,为了更快找到芽芽,我又喊了一次芽芽的名字,结果牠回应的叫声就近在耳边。 我凝神判断了一下位置,判断的结果就在那间我之前因为胆小没能进去的房间内,而此时里面也像是应证了我的猜想,早在我上来之前,在记忆中原来就被关起来的门已经被开了一小缝,缝里透着昏黄的阳洒进室内的馀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着上次阴影的我还是推开了房门,在推开的一剎那我驀然想到,在事故资料上这间似乎原来是上锁的,但是现在怎么被开了缝呢?难道… 不容我多想,在打开房门后,我看着屋内的环境,所有的困惑、畏惧、不安那些种种心绪都消失得一乾二净,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就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景象。 芽芽慵懒的蜷在床上,这里是从未因离世而被整理过的房间,显示着原主还是个学生一般、房间除了书桌上有参考书和散在桌上的笔与文具、衣柜旁的等身衣架上掛着的是原主的校服外套与背包,我怔怔地的走向衣架端详起制服上绣着的名字: 顏亚 在看见这个熟烂于心的名字后,我终于能想起为什么一见到这个景象,自己的心口就泛起说不上的熟目与安心感,因为这里就是不管是在现实或是梦境都不断重现且抚平过自己寂寥与不安的一方天地,同时也是—— 自己目睹顏亚死亡的那最初创口。 最后一块属于遗忘的记忆拼图被组成了那我本就熟悉的真相—— 在顏亚离世的那天,我因为他三天没有来学校很担心他一下课就来顏家探望他,却意外地看见顏亚在家自杀的遗体,时间正好是在五点左右的昏黄馀夕,与眼前的景象重合在了一起。 那天的下午明明就像无数个度过的下午一样,但是不同的是,顏亚却在那个下午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也永远离开了我。 因为我是第一发现人,和顏亚没有任何血缘关係却拥有顏家住所的钥匙,当时一度还被警方当作嫌疑人。 但是最后经过证实,顏亚确实因为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而离世,现场也无任何人为伤害的跡象,在人证上附近居民和路过的人证明了我进入顏家的时间与顏亚实际死亡的时间不符,也有同学帮我证明我和顏亚的感情很好,既不存在杀人动机与作案可能,警方才宣告顏亚自杀结案。 回忆至此,我整个人感觉到无尽的无力涌上了心头与四肢,我不自主地倒在顏亚的床上蜷了起来,那是我感到最安全的姿态,在接触到床的这一刻,我就已经失去把受了惊的芽芽抱到一旁的力气,像是在外游荡了十几年终于回到家的游子般,我不仅没有如最初的那般忌讳鬼神,反而感受到的是这八年来未曾感受过的踏实。 我缓缓地闭上眼。 顏亚,我回来了。 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我是入了梦还是依旧在那房间里的现实,但是当我在睁开眼时意识到头下传来不那么柔软的触感,与掩盖本该打在脸上的阳光的一团黑影,我仰头一望就看见顏亚闭目养神的模样,而我就枕在他的腿上。 此时阳光倾落最后的温柔,伴着的是彼生最想再见的脸庞,这样的一幕不知怎何的又触发了我的泪腺,无声的泪从酸涩的眼眶淌了下来,我原来无意想破坏这般景象,但是身体因泪的流出轻颤起来还是让顏亚渐渐甦醒过来。 见着我醒了,我静静地望着他没说话,但眼泪渐渐消停了下来,顏亚温柔的替我用手指揩去泪痕,他也没有想先开头的意向,最后我缓缓望向窗外,像是不经意地开口说道: 「我现在是在作梦吗?」 「…陆允…你太累了。」顏亚没有正面回覆我的问题,语气淡淡的,却听得出心疼,与知道我想说什么却刻意避开的不想提及。 「那天…也是黄昏,是一个很好的天气,我们已经说过只要天气好的星期四下午就要去打球的。」我的记忆彷彿被拉到那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光,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顏亚没有作声的沉默着,安静地一如初见。 「你那时候没来学校三天了,我很担心你,就来你家找你了……结果没多久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忘记全部和你有关的事。」 我说到这顿了顿,虽然顏亚一直不作声,但我知道他一定都有听进去,在此同时我在心中收拾好心情才直直望向顏亚,问出了一直縈绕在我的心间不去的问题: 「顏亚…你为什么离开?」 离开了你的家人、离开了我、离开了爱你的所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可能是你不想说的伤口,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亲口和我说,比起一切的妄自猜测的种种说法,我更愿意相信你。 「……这些事,我不想再追究了,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顏亚的眼神除了有夕阳的馀暉外,就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这样的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还想听我找到的事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顏亚看着我,终于眼里恢復了点情绪,是最初在梦里见到的那无奈的笑意,他勾了勾唇,但是我看的出那都像是硬扯出的。 「如果你真的很想说,我会听。」 「我今天回去找了班导,你还记得吗?就是你之前的数学老师。」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说道,顏亚点了点头,回应道:「记得。」 「他和我说,他怀疑你是因为被一班的同学霸凌自杀的,他也说了他当初其实就有些这样的感觉,但是他没有阻止这件事,我很气,就把话说开看不惯他这种行为,我也不想再回去那间学校了。 虽然他那时候和我说的是有几分根据,但是我还是不太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只因为这件事就这样离开,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说毕后,也察觉到了连语末都不自觉带上了些火气,根本就不像大多数时候冷静自持的自己。 听完我的话后,顏亚又是一阵沉默,但是这次的沉默我很敏感的感受到,并不如最初他所说不追究时的斩钉截铁,而是出现了松动般的跡象。 我不催促顏亚,因为我能够感同身受那般纠结,面对自己曾经不好的遭遇,说着从没花过时间冷静是假的。 良久,顏亚才缓缓开口,在往后的多年,我还是无比希望这一切真相的认知,还是停留在我最开始所想像的一般那么不锥心: 「…高三那年当初大家因为性向问题霸凌我,刚开始时我就知道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我在意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和父母提起我是同性恋的事情,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 我曾经试过去諮商,但是我无比清楚我的压力在哪,一昧的逃避提到这个问题所能得到的协助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久了我也就放弃了,我也去找过班导谈过我被同学霸凌的事情,但是得到的是冷淡的处理,之后连班导也漠视了这件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最一开始就隐瞒你吗?我想要保护你不被我牵连,但是当年你在知道这件事后,你做了和你班导一样的决定,你跟我说先分手等大家毕业后我们再在一起,你那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只有你了啊……」 一切是什么时候就失序了呢? 我的自私对上顏亚的温柔,最一开始的天秤就是倾斜的呀,最后想找到的真相,就是自己亲手结束了自己最爱的人的生命吗? 真可笑啊,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不该被口诛笔伐的人,他人之罪道毕在我之下微不足道。 明明那么深爱着一个人是我,但是遇到事情却总是会选择逃避来保护自己的人也是我,我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而这样的个性带来的恶果却要顏亚来承担,未免太不公。 明明懂得孤立无援的痛苦,但是我在那时候为顏亚做过什么?我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向和我一样的境地,甚至是比绝望更深的深渊。 想到这我的情绪紊乱起来,霎那间我的视线一暗,一股微温的柔软覆在了我的眼上,耳边传来了不远不近的语句,他的声音是我捻熟于心的柔和,但是在此时对我来说却是无比刺耳。 为什么你到已经离开,都能对害你走向消亡的人那么温柔呢?那一切明明不该是你该承担的呀。 「痛苦就别去细想了,你有权利停在这什么都别再管,但是我已经没有馀地了,我只能带着这些记忆留在这,我累了……是真的累了,不管是在这时候还是那时候都是,允,决定让你再次看见我,那是我的自私,我还爱你…但是我也没办法原谅你那时候的自私,我们还是…先别见面了。」 顏亚语毕后,我的意识开始恍恍惚惚了起来,这次的感觉到的飘忽连带动摇了我极为不想离开的意愿,像是颶风将根深蒂固的大树渐渐连根拔起一般,我感觉到那风也捲起了这一次打击想把它也带走—— 忘记吧,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你是最好的决定,为什么非得执拗的记住所有痛苦呢?你明明就已经决定遗忘过一次了,不是吗? …不行,我不想再忘记,我那时候没有勇气面对而酿成这一桩悲剧,如果那时候有人能够坚定站在他身边,他也许就不会选择离开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重量我知道远远比不过你逝去的生命之重,你在离开前背负的失望太沉,若能以我的一生为限陪你负重,我将铭记这一切悲剧,尽可能地去弥补你未过完这一生的遗憾,你会好过一些吗? 后记 在经歷回想起这些事情里,总让我感觉像是回顾着一生的走马灯,恍恍惚惚的却是无比真实。 逝者负重唱罢,生者续唱着那充满遗憾的陈旧唱词,即使唱得声嘶力竭也试着唱到卷末,却在卷末发现留下的事一面空白,只能由生者续写唱结,这一切才算是得到善终。 儘管我不想对这一切负责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些事的内幕,也就更不用背负舆论压力,但是我已经让我最在意的人失望过一次,儘管我的所作所为不能让顏亚死而復生,我却能够为我的歉疚找到赎罪的机会。 我还是想尽我的努力去尽可能写下不是那么遗憾的结尾,为了我,更是为了顏亚。 我透过老冯和屋主见面了,屋主是顏亚的叔叔,见到面时我看得出来他是已经上了年岁但不老态的中年男子,我们聊天说到了顏亚的事情时,我还记得他是怀念又有些感伤,我看的出来当年他也是把顏亚视如己出过,心中不免酸涩起来。 说着说着我终于把重点提到顏亚逝世的真相,顏叔叔原来是不信的,但是在我提到那事件的具体过程与我和顏亚那时候在交往的事后,他陷入了极长的沉默。 我对沉默难得的感到坐立难安,这种状况在我当业务的从前根本不曾发生,那沉默让我一度在当下想再补充比较委婉的说词、再反覆思肘时,顏叔叔淡淡地说了一句让我听了眼眶渐渐泛红的话: 「唉…现在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呀,那时候是没办法想到今天已经可以那么自由去选择爱的人了,他要是能等到现在…就算我们长辈不同意,也许你们是真的还是有可能的…辛苦你们了啊。」 我在听到顏叔叔说的话后,眼泪不自主地掉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为了悼念顏亚还是也已经能想像到那个画面而感到惋惜,心中似乎有个结也随着这段话解了点。 要是能够再等久一些,等我能够更加成熟,等你也强大起来,我们就不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彼此告别了吧? 我在结束那次见面后,陆续也和顏叔叔联络沟通想把那栋房子买下来的事项,顏叔叔在已经知道这事件的前后缘由后,他在我诚恳的请求下也渐渐软化同意讨论出售细项,但是对方也提出了一个前提,他会和顏亚的父母告知这些事的前后来由,由有房屋產权的他们决定要不要进行出售给我的最终决定。 在我知道顏叔叔和顏亚的父母沟通后不久,他们想跟我透过视讯的方式见面,由顏叔叔转述的顏家夫妇的情绪状况并不太稳定,所以让我到时说话要注意一些。 在真实透过镜头和顏亚的父母沟通时,两人的面色看起来都略显憔悴,但是情绪看起来相对稳定了些,先是由顏爸爸开了口:「你就是陆允?」 「是的,我对顏亚的事感到很抱歉,我——」我欲要接下话说下去时,顏妈妈的眼神倏然有些生冷的看向我,说出的言词也像是克制了自己过于尖锐的倾向: 「别提有多对不起我们家小亚,你已经伤害他了,他明明那时候还那么小…」顏妈妈说着眼眶泛出了泪,像是哽噎似的没再接话,我能明白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不对我说出更过分的话。 顏爸爸一面安慰着顏妈妈,一面抽出视线直直向我看来:「陆允,顏亚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在你和我们坦白这件事时,我们就没有想原谅你的意思了,我能理解小亚不和我们说的用意,但是我不理解你有什么理由可以用那些话来伤害我的儿子,甚至让他…想不开离开我们—— 房子是我们唯一能够留念顏亚的纪念,我们的决定谁都不打算卖,但你要继续租我们没有意见,现在管理人是顏亚的舅舅,他要怎么管理都是他说了算,经过这次见面后我们也不想再见到你,就先这样了吧。」 这次短暂面谈后,我陆续请顏叔叔代我给顏亚的父母一些补品和一些慰问的话,但是无疑都被退了回来,最后一次顏叔叔退还给我时,就和我说如果我还是要继续做这些事,他们会考虑重新要回管理权不让我继续租,我在心中经几番挣扎终于决定妥协还是租着这套房子。 再和顏亚的父母交涉的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我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顏亚的房里,像是告解也是一如既往的倾诉着发生的事情: 「今天我去药局买了一些营养品让顏叔寄给伯父他们了。」… 「营养品又被退回来了,已经好多次了,我都快没办法消化了。」… 「这个月我的业绩达标了,要来庆祝一下。」… 「前阵子因为有点失眠去看过精神科才知道我有创伤后症候群,才会当初忘了那么多的事,现在知道就会好好治疗了,你放心——」 「顏亚我跟你说,今天我的主管把我找去说要拉我升业务部经理了,我听到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哈哈——」… …… 但是不管我说什么,顏亚安静的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过一般,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我的梦中。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两年也过去了—— 我升上了业务部经理,经济能力终于够让我买下在市中心附近的房子,但是虽然是买了房子但我还是把这里租着,放假时才回来住。 这次我一如既往地在放长假回来这间房子,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去顏亚房间陪他说话,就和当年高中放学一样,虽然现在的我看不见顏亚,但是我知道他还是在这,他还是在听着我说话。 两年来我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知道我是想和顏亚分享的,但是那些都不是我最想和他说的话语。 我想问他这两年来过的还好吗? 他这两年都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我的离开是不是对他来说好过一点? 我坐上他书桌前的椅子,轻抚着上面已经积了灰的衣物,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顏亚…对不起,这是我最想和你说的但是又觉得单薄无力的话,两年了,我尽力去做我能想到怎么弥补我们这段遗憾的事情,你还恨我那么深吗?…你还爱我吗? 我…还是很自私的想知道这些事,明明所谓的弥补…就是不计代价去补偿那些曾经的不公平,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白费工夫去做一些完全不是你想做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会定期去看精神科的事吗?医生虽然一直鼓励我能够好起来,但知道我的症状这两年一直好不完全的真正原因,大概一部分是因为我想透过反覆心理痛觉来刺激自己,这样才能让我自己意识还活着的实感。 我曾经想过,如果当初你不是因为我的话而离开的话,那时候知道你过世后、我大概也很快就会和你一起离开,原因大概从我自己身上就找的到解答了,我没和你说过吧…我是被家暴过的孩子,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我对于求生一直没有什么慾望。 那时候我常常有想如果我不在了的念头,我唯一在意的只有疼我的外婆,我怕我离开了她会难过,在遇见你之后,就多了你,但是你不在后没多久我的外婆也走了,只剩下我了。 你有过,纵使身边有多少人在乎我,我也知道他们存在,但是在想到解脱时往往就会感觉到其实自己背后与脚下从来都是空无一物的感觉吗? 我听说自杀的人会等到原来该逝去的年纪、受到阴罗地府的召唤迎接真正的死亡,所以呀顏亚,不管你现在还是恨我还是爱我,只希望你到时能记得带上我。」 淡淡的话,似烟般一下就消散在这空荡无人的屋内,这些话能传达的到顏亚耳边吗?我心里没有答案。 在那天回去过夜的晚上,那是我在梦里见到顏亚,那是一个全白的世界,映入眼帘的只有各自对立的两张木椅和一张木桌,就像高中时他在偶尔没去他家的时间,他在放学后为我进行课后辅导时的画面。 顏亚已经坐在椅上用着桌上的纸笔不停埋头写着字,儘管我已经坐在他面前了,他也依旧没有抬头起来看我。 看着他写了很久的字的我并没感觉到任何不耐,只感到许久未曾有过的平静,甚至无比感谢能再次看到他,不管他看不看到我、愿不愿意理会我,我都已经非常满足。 良久,顏亚才停笔把纸转向给我,我下意识就读起上面的内容: “好久不见,这两年我很好。 上次最后一次见面时我说的那些话应该伤到你了吧…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不管是谁都不需要为我的死负责,因为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决定的,是我选择逃避去解决那些问题,因为我没有勇气和胆量去面对往后可能会发生的所有情况。 我也想过让自己好过一点,把死推给伤害过我的人身上就好,但是这种心理作用对我很难起到效果,因为我始终都很清醒,我的决定根本就与他人无关。 我也没那个资格说你自私胆小,当我做出这个决定时,我就已经自私的伤害到那些在意我的人,还让你去背负和我的父母坦白的压力,但我之前还没办法处理好面对你的心情,让你等了两年,对不起。 不要自责好吗?也不要觉得是欺负我的人的错,因为没有谁是不曾自私的,谁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事情,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我和这个环境价值观不同罢了。 我知道你一定听不进去,但…陆允,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喜欢着你吗?我喜欢你做什么事都能以乐观心态去面对的模样,你说你一无是处、没想过活着,可是你散发的都是能让人钦羡的光呀,那是会让人想靠近的暖光,你很好,真的。 我不会强求你,如果你听完这些你真的想陪我离开,我不会阻止你,因为我理解你说的那种绝望,向上向下都是一片空荡的空虚,但当你有那样的感觉时,希望你能记得我会接住你,带你回家。” 看完这些话,我望向顏亚对我露出的温暖笑容,恍惚间我的脑海中以前读书时看到无意记起的一句古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十年的生死相隔,但是在我们彼此心中却又是如此记掛着对方,不然我也不会在失忆时见到顏亚就对他的过去產生好奇、顏亚也不会强忍着心痛每晚都陪伴着我。 那是本该是多少失意不安的夜晚呢? 最终,盈在我眼眶的泪水在我起身去拥抱顏亚时落在了他的肩上,一滴两滴…最后匯集成了流线,但是这次我没哭出声,只是轻颤着,顏亚略为冰凉的手轻抚着我的背,我哽咽般断断续续地说着: 「对不起…那时候——我要是能保护你就好了,谢谢你…谢谢你不恨我…」 「允——我从来没恨过你,就算是选择离开之前都是,那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所以别再觉得都是自己的不对了,你就算有不对,那也不是让我选择离开的原因……我也谢谢你,能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做过最不后悔的事,我们…能和好吗?」 顏亚的声音在起初还是沉稳的,在说到谢谢时也渐渐模糊了沉稳,多了份哭腔,我猜顏亚也是哭了。 想到刚才顏亚用手写的样子,就回想起我们以前吵架,顏亚因为很容易吵到一半就骂哭了,所以他只要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说到哭就会用写下来的,虽然我往往都会还在气头上,但还是都会憋着气等他写完。 如果我没耐性了说他写太慢,他都会瞪我一眼撇一句:要不你来写,但当他说完后我都会被他逗笑,一下就消气也就不吵了,但是事后还是会说清楚讲明白。 想到这些过往的种种,又回想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那些已经造成的伤痕,顏亚决定原谅那些不成熟的我所对他的伤害,我还什么要执拗不原谅那时的自己? 是想加深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吗?但仔细想来,我的世界不就正是由你存在而有所眷恋的吗? 我破涕而笑。 「嗯。」 那夜很长,我和顏亚回忆了很多我们高中时的回忆,其中回想到写字时,我也不免对刚才他最初用手写的方式、在他耳边气声揶揄: 「你都说谢谢说到哭了,怎么不用写的?」 「我想用说的不行吗?你不高兴?」 顏亚望着我感觉有些紧张,我望着他不老的侧脸,心里涌起的满满都是眷恋和疼惜之时,而更加发紧的搂住了顏亚: 「我很高兴呀,特别高兴。」 「唔……允——你先松开我一下。」顏亚一面呵呵地笑着一面微微挣脱出我的怀抱,在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时,他突然凑上我的脸颊,当我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覆盖住我时,顏亚已经吻了我。 顏亚的吻比起我来的更细水长流的柔情蜜意,他总说我的唇就像火,一吻就容易让他动情,但是比起我自己,我更喜欢和顏亚在一起时感受到的温暖珍视。 这个吻让我充分的感受到顏亚的存在,彼此最为柔软之处相互的牵绊着,鼻息也随着牵绊交融,这样的时光我多希望能够再久些。 绵长的吻短暂结束间,顏亚纤细的双手缠住了我的后颈,用着少见特别认真却也是特别温暖的目光、鼻尖对着我的鼻尖的直视着我,声音像是私语般的呢喃着: 「再试试看看这个世界吧…累了再来看看我,我都在——儘管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就这样走着走着总会走出自己没想过的样子的,不是吗?」 听着他的话,我微笑不语,但回应他的是稍稍用力回顶了一下他的鼻尖,我们同时笑了开来。 从夜晚到白昼之时,我再次悠悠转醒,我依旧睡在自己的房间,过一个夜晚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地球仍规律性自转,旭日仍旧东昇,也许在世界上不知名的角落正迎接新生、追悼逝者—— 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出现在我的身上、那细微的变化:此刻与往后,无论在何种时刻都有一双手会把我牢牢接住的踏实感、将会继续陪伴着我。 而我也会带着那个人在心中的重量,脚落在这坚实的大地上、手握着从不曾逝去的爱;再次用我们的双眼继续走向未知但此时正微微泛着晨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