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申请[娱乐圈gl]》 第1章 [gl百合] 《离婚申请[娱乐圈gl]》作者:祈艾【完结】 荣念慈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恰好传来医生的话,“病人大概率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荣念慈重生回成为植物人那年。 按照前世剧情,很快就有一个小傻子给她冲喜,嫁她为妻,精心伺候。 她会一年后醒来,然后,把任劳任怨的傻妻扫地出门。 一个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傻子,怎么能做她的妻子? 后来她果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临死前,她想着,再见小傻子一面就好了。 重来一回,她再也不要放她走。 — 苏叶醒来的时候,她的妈妈正商量着把她卖给荣家冲喜。 她小时候撞坏了脑袋,想事情、懂道理,总是慢别人半拍。 苏叶用一辈子的时间想通一个道理:爱上凉薄之人,会伤得粉身碎骨,会不得善终。 重来一次,她要离她远一点。 她再也不要爱上她。 隐忍狠辣美强惨攻vs善良怯柔小傻子受 1.第一篇主攻文,双初恋,双重生,1v1,he 2.前世虐,开篇就是重生攻追受,急速迈入火葬场,非虐文非古早风 本文文案: “锦屏深深藏春晚,柳叶迟迟又思南。” 这是李锦屏给柳思南求婚时,单膝下跪说的话。 “我们离婚吧。” 这是七年后,李锦屏在电话里的通知。 李锦屏爱她时,她是光芒耀眼的娱乐圈巨星,是国际秀场上望而不可及的名模,是她笼中娇纵鸣叫的金丝雀,是天上月水中花。 但李锦屏不爱她后,她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再跌落云端、滚遍满身伤痕,沦落街头,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柳思南终于为她的骄纵付出代价。 但她并不知道,这代价先要去的,是李锦屏的半条命。 骄纵美艳名模受—优雅温和豪绅攻 非虐向、双初恋、1v1、he 1离婚 ◎离婚◎ “柳小姐,我是李总的私人律师,这是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您先过目,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山间别墅的阳台上,一位西装律师将一份略有厚度的文件夹递给在座的女人。 这个女人很年轻,样貌出色,在当今娱乐圈美人如云的盛况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在。 玻璃隔断了午后浓烈的光线,只留下一些温和的光晕撒在她周身轮廓,却晕不开多少朦胧的曲线。这个女人太瘦了,瘦到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断。 柳思南并未回头,只是盯着楼下的花园,目光平静到近乎死寂。 她下意识捏紧椅子翘起的边角,来克制自己忍不住的轻颤。 “她真要同我离婚?” 柳思南的表情终于产生一丝裂缝,目光中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无法理解的茫然。 那个曾经把她视若天上繁星,用尽所有温柔来疼她宠她将近七年的人,竟然有一天不要她了。 但这份茫然中,却依稀有一点她早就窥破的端倪。 她们的婚姻是李锦屏求娶而来的。 李锦屏,国际著名珠宝商人,手下公司、品牌无数,资金已然积攒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她是一个跺跺脚,珠宝区、娱乐圈、房地产圈甚至金融圈都会动荡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权贵,却在七年前用尽了所有温柔、真心、手段,强行将柳思南带回国,在国内完成婚礼,步入世人艳羡的婚姻中。 柳思南闹过、逃过,最终还是留在这栋别墅里,与她痴缠七年之久。 但柳思南始终存有怨气。 她总是发脾气,我行我素,叛逆不羁,竖起了浑身的刺,扎向李锦屏,最终也刺向了自己。 早在一年前,李锦屏就很少回这栋别墅,她们这一年里只有一半的时间在一起,而且三个月前还爆发了那样剧烈的争执,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李锦屏就是那时候同她提的离婚。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优雅动听,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思南,我们离婚吧。” 柳思南当时脑子都蒙了,多年来在李锦屏面前的骄傲自矜让她下意识毫不犹豫同意,“好。” 可放下手机,她整个人都空了。 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而李锦屏的私人律师终于清点好两人的婚内共同财产,与她进行分割。 柳思南没有看清离婚协议书上的字迹,她的眼前一片雾蒙蒙,浑浑噩噩签了字,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无法回神的虚空中。 看见她这样痛苦的神色,律师也有些动容,但还是口吻公事公办道:“现在你们两人正式离婚,这栋别墅是李总的婚前财产,柳小姐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收拾行李离开。” 柳思南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揪住律师的袖子,几不可闻道:“她,她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 律师垂下眼,摇摇头,“李总没有留下任何话。” 没有任何话。 只有冰冷的驱逐。 柳思南赤脚走在楼梯台阶上,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房间。 那个人真的不要她了。 她宛如行尸走肉,回到房间里坐下,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连忙跑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许久。 第2章 这几天她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感觉要把胃都给呕出来。 她虚弱地瘫坐在浴室中央,冰冷的地面传来刺骨的寒意。 这才让她有了一点真切的感受。 这是她们的主卧,在三楼中央,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们两人一起策划装修。 落地灯,头顶吊窗,窗帘、书桌、落地扇…… 甚至浴缸边的蜜桃香薰,都是她们去国外旅游时背回来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执意要花200美金买这个看上去做工非常粗糙的香薰,只因为卖主是一个裹着破衣服的小姑娘。 李锦屏拿她没办法,只好买下小姑娘摊位上的所有东西,然后拉着她的手到一边小声商量:“钱给她了,香薰我们就别带走了,行李箱没那么大。” 那时候,柳思南只觉得李锦屏在嫌弃这种劣质香薰,是站在高位的人对穷苦人矜持的悲悯,于是不依不饶坚持要全部背回,甚至每次沐浴都要点上一盏。 那时候,李锦屏的眼神似乎有一丝错愕,但更多的,还是沉默的包容与宠爱。 可谁都没能料到,曾抱着她在怀里,说她是自己的缪斯,是自己命定的爱人,许诺她要用尽自己所有宠爱去呵护她的人,有一天会迫不及待同她离婚。 甚至让她搬出她们共同居住了七年之久的家。 柳思南这一次再也无法忍受,掩面痛哭起来。 她太难受了,满腔的情感无处诉说,只能化做眼泪肆意流淌,不知什么时候,她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再醒来,自己还躺在硬邦邦的地面。 面前,是担忧不已的王管家。 她自小就是李家的保姆,从小带李锦屏长大,也是看着两人婚姻里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局面。 但看到柳思南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忍。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点去床上,”王管家站在门口,“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我不饿,”柳思南再开口,嗓音沙哑,差点没能出声,她把自己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睡一会儿就好了。” 王管家退出卧室,轻轻关门离开。 房间再一次陷入沉寂,但躺回床上的柳思南,却再也没能入睡。 第二天、第三天,她磨蹭着收拾行李,也不知道自己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所幸并没有任何人催她。 她的行李并不多,尽管她是一位优秀的模特,但家里却不怎么放置多余的衣服。 每次工作出门,都有工作室把衣服送来,她穿着各大品牌还未面世的高定礼服,戴着李锦屏私人定做的珠宝,迈着专业的模特步,走在秀场之上,周围都是闪光灯,她是独一无二的焦点。 可如今却像一只丧家狗,被主人从家里彻底赶了出来,无家可归。 柳思南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的东西,终于还是磨蹭到了最后。 她点开自己曾经无数次点开的通讯录,手指停留在“李锦屏”的名字上,顿住了。 她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呢。 或者说,她们之间,还能留下什么东西可说。 最终,柳思南还是拨通了李锦屏的电话。 毕竟是从家里搬出去,应该告知她一下。 告知她,自己要彻底离开了。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终于有人接起。 “喂,您好,请问是找李总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绵软的女声,背景非常安静。 柳思南整个脑子都浆糊了,感觉天灵盖被人闷闷敲了一棍。对面的人她不认识,李锦屏身边的助理她都知道,可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 “喂?您好?请问还在吗?”电话那边催促道。 但即便是催促,也是软软的音调,像是阳光晒软的棉花糖,听着让人生不出一丝火气。 但柳思南却在软软的音调里烦躁了起来,她冷声开口道:“是的,我有事要同她说,让她接电话。” 对面的人好似愣了一下,对她突如其来的冷漠有点无所适从,“好,好的。但是李总现在在休息,可以留一下你的信息吗?” 柳思南攥着电话的手开始发抖,“她没有备注我的联系方式吗?” 那边似乎看了眼手机,“没有诶,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对面公事公办道:“需要帮您留言吗?” 柳思南捂着脸缩成一团,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失态,“不用了,等她有时间了我再打给她。”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可是最近李总都没有时间。” 柳思南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有种隐晦的情感在慢慢崩塌,从心里撕开一个小口味,流出苦涩难言的情绪,“那就请你……告诉她,让她给柳思南回个电话。” “原来是柳小姐,”电话好像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轻声笑了笑,“我会回复李总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预收《拯救偏执闺蜜后我逃不掉了》 方知乐不幸穿成一本百合小说里的炮灰,发现闺蜜叶瑜也跟着一起穿来,但叶瑜是女主受,并且没有书外的记忆。 按照原书剧情,叶瑜为了争抢女主攻,性格逐渐偏执阴郁,对小三四五六痛下狠手,不仅形象全无,还失去女主攻的心。 为了挽回女主攻,她低三下四、做低伏小,在一次给女主攻送饭的路上,出车祸去世,女主攻这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爱的人是她,发誓终身不娶,守着叶瑜的灵位过日子。 第3章 看到这里的方知乐,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狗屁! 叶瑜从小金尊玉贵、温柔和善,方知乐平时宠着护着还来不及,凭什么要看女主攻的脸色! 深知自己责任重大的方知乐,开启了拯救偏执闺蜜的道路。 搬到叶瑜宿舍,和叶瑜住一起;重新成为叶瑜的闺蜜,一起上学下学,一起洗澡…… “叶瑜,你怎么进来了?” 浴室里,叶瑜隔着氤氲朦胧的雾气,视线放肆打量那个沐浴在水光里,肌肤白皙,不着寸缕,洗澡从来不关门的女人身上,声音低哑,“你说呢?” 叶瑜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闯入自己的生活,肆无忌惮,明媚张扬,一颦一笑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开始喜欢她,爱意酝酿了很久,可那个人竟然只把她当闺蜜。 一起牵手一起拥抱一起睡觉,还敢不关门就洗澡。 闺蜜? 给你“洗澡”的闺蜜吗? 当天晚上,方知乐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床上,浑身软得提不起力气。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闺蜜会变成女朋友啊! 怂而不自知诱受vs偏执腹黑美人攻 1v1,he,双初恋 2驱逐 ◎驱逐◎ 电话挂断,柳思南感觉周身的力气所剩无几,她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提着两个行李箱下楼。 路上遇到王管家,看见柳思南这个状态,担忧地问要不要帮忙叫代驾。 柳思南并没有去车库,她面色苍白地缩在一条丝巾里,初秋的凉意已经彻底冻彻心扉。她眼神茫茫落在半空,声音几不可闻道:“车……我不想开走。” 别墅下面有一个停车场,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李锦屏送给柳思南的礼物。 她还记得与李锦屏的初见,在一个小众车展上。 她那时候只是一个小模特,混在异国他乡,因为亚裔的面庞受尽歧视,只能混在模特圈的最底层,曾经还因为生活窘迫而去做车模。 其他车模都拥有一幅甜美的面庞,摆出美国甜心sweet笑容,风情万种,又婀娜多姿。 而她是走秀场的模特,已经习惯把体脂降到最低,自然没有其他模特那样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放松自然的甜美微笑。 车展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走向她,更没有人看上她身后的车。 柳思南始终保持专业的展示动作,心里却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异国他乡,歧视驱逐,都比不上吃不饱饭的恐惧。 她已经交不上房租,如果这场提成不够她下个月的房租,过了明天,房东就会把她连人带行李都扔出来,她会露宿街头,成为美国街头上最常见的流浪汉。 当时的情况,已然注定柳思南不会得到任何提成。 就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一双设计独特的刺绣黑靴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抬起头,跌入李锦屏的眼中。 柳思南以为自己是粉色系的拼图里边缘最粗糙、色泽最暗淡、最格格不入的那一片,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空缺,被丢在晦暗的角落里落灰发霉。 但李锦屏是那个捡起她的人。 她一眼就从各色拼图里找到最破旧的她,轻轻捡起,吹净上面的拂尘,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让她发光,视若珍宝。 李锦屏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她。 当着所有媒体的面高调公布自己的恋情与婚讯、给她开公司、开个人秀场,请国际顶尖设计师为她从头到尾量身打造适合她的路线,把她从一块所有人都看不上的泥土,变成熠熠生辉、价值连城的珠宝。 让那些把她踩到深渊里的人,仰头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她是她的爱人,也是她终其一生也无法回报的恩人。 李锦屏当晚为她一掷千金,而她也在一夜之间,从落魄十八线模特,一跃成为李锦屏炙手可热的“神秘爱人”。 柳思南叹出的气里带着发抖的气音,李锦屏对送她车有一种执念,似乎是为了纪念与她的初见,每逢重要节日都会送她一辆车,算下来,车库已经有了二十多辆限量款的车。 每一辆,都记在她名下。 “我叫的车到了。” 她上车前最后看了别墅一眼,就像看向七年前的爱人,与七年时光里所有的纠缠与爱欲、拉扯与不甘。 然而,她没法做到轻松告别,这些年的点滴根本没有画上一个应有的句点,她甚至没能见上李锦屏一面,就切断了所有联系。 关上车门的刹那,柳思南无声泪流满面。 夏末初秋总是潮湿得让人难受,一连几天,柳思南都窝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传来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得她不得不去开门。 “谁啊。”柳思南通过猫眼看向外面,是个熟人,便把门打开。 来人穿着职业西装套裙,面色凝重,看见柳思南的瞬间,又闪过一丝惊讶与心疼。 她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关上门。 “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猜你会住在这里,”蓝齐隔着一步远的距离,没有铺垫,平铺直入道,“你和李锦屏离婚了?” 柳思南这几天一直把自己沉入睡眠里,她觉得头也疼肩膀也疼,骨头疼眼皮疼,浑身上下都疼得难以忍受,好不容易麻木了,“李锦屏”这三个字又像一柄尖锐的凿子,狠狠戳开她自欺欺人的外壳。 第4章 柳思南沉默了一下,哑声道:“离婚了。” 蓝齐没有其他表示,她将怀里的文件与手机拿出来,“怪不得这些媒体敢爆出这些消息。” 她的手机屏幕停在微博热搜上,接连几个热搜,“柳思南德不配位”“柳思南派对舌吻”“李锦屏柳思南离婚”,而最后一个,停留在“爆”的热度,连舌吻都压不下它。 柳思南看着这三个热搜,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蓝齐压低声音,追问道:“你告诉我,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 “你的黑料开始在网上爆出来,我还在疑惑,看见你离婚的消息,我也不敢信,最后还是李锦屏公司的个人资料从已婚变成未婚,我才知道你离婚了。” 柳思南感觉头沉得不像是自己的头,她张了张嘴,艰涩道:“抱歉,太突然了,没来得及通知你。” 蓝齐没说别的,摇头道:“你是我的老板,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要如何处理网上这些消息。” 如何处理?她去参加派对是真的,舌吻不是真的。 她的才能配不上她的资源是真的,她的道德在大众眼里也触及常人保守的底线,但道德沦丧是假的。 而她和李锦屏离婚,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她要如何处理? 柳思南强撑着站直,浏览完热搜内容,竭力从混沌成一锅粥的脑子里扯出条理智的线。 “去起诉舌吻这一条,”柳思南吐字很慢,很艰难,“这个派对是我的好友的生日会,有人全程录像,我喝到一半就睡着了,这张图是借位。” 蓝齐凝重的面色有了些许舒缓,柳思南抬头想了一会儿,又说,“我每年都有向贫困山区捐款,以我个人的名义,走的我个人账户,至今都没有公布给大众,现在也整理出来,买个热搜。” 蓝齐的眼神闪了一下,迟疑道:“德不配位说的是你……私交混乱,除了这个派对,还有许多出入酒吧的图。” “私交混乱,”柳思南捂着脸,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我确实,爱玩,私交甚多,择友的眼光,也差得很。” “要不然,她也不会和我离婚。” 说到这里,蓝齐的呼吸一窒,“难道李总是为了那个事,才……” 柳思南空洞洞的目光落在屋顶,昏黄的灯光在她眼底打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刺得她流泪。 “对,三个月前,我参加了一个派对,人不多,都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柳思南木然道,“就在这个派对上,我被人下了药,差点就运出国,再也回不来。” 蓝齐吓得后退一步,惊恐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 她只知道三个月前柳思南生了一场大病,蓝齐是柳思南工作室的运营人,和她共事多年,只隐约猜到她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 差一点,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柳思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呼吸换气间憋得她两颊泛红,让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丝怪异的艳色。而她的肩胛骨瘦削到凸起,像空中展翅欲飞的残蝶,不知何时跌破骨骼,散漏成破败的枯叶。 蓝齐就这样垂眼看着她,看着她惊艳迷人的皮囊,与心如死灰的姿态。 蓝齐过了很久才轻声道:“你还想好好活着吗,柳思南?” 柳思南毫无焦距的瞳孔动了动,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甘来。 活着。 谁不想好好活着。 她从始至终,都在努力挣扎,努力活着啊。 柳思南扶着墙起身,面无表情道:“当然。” 3 ? 动荡 ◎动荡◎ 蓝齐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语气有些不太好。 “工作室里有个元老,打算辞职。”蓝齐说。 柳思南不难理解,“他们都知道我离婚的消息,觉得我没办法再撑起这个工作室。” 蓝齐沉默着没有接话。 这些年,柳思南有意无意,在事业上仰仗李锦屏的地方不算少,至少工作室的合约,有大半都是看在李锦屏的商业价值上。 李锦屏是享誉国际的珠宝设计师,也是一名资产雄厚的实业家。 她涉及的产业不知凡几,财富积累到了可怕的程度,但凡与她沾边的人,都能得到优渥的礼遇。 柳思南曾在李锦屏的光环下惬意生活了七年,如今离开她的庇佑,就像一只被放飞的金丝雀,光鲜亮丽的皮毛会被外面的暴风雨打湿,也会被恶意肆意侵染。 “走吧,去一趟工作室。”柳思南抹了一把脸,回卫生间收拾自己。 等她把自己拾掇出人样,恢复往日光鲜的模样出现在蓝齐面前时,蓝齐着实恍惚了半晌。 蓝齐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出门。” 柳思南摇摇头,多日不曾开口让她的嗓音暗哑无比,“我不能任性,整个工作室都等着我吃饭,走吧。” 蓝齐开着工作室的车来接她,半路上忍不住开口道:“据我了解,有过半的商家要与我们解约。” “我记得合约里面没有标注合约期间我的身份必须是李锦屏的妻子。”柳思南望着窗外,侧脸被窗外的光打得精致朦胧。 蓝齐说,“但是里面标注了一条,如果你的商业价值发生突变,导致整个业内重新评估,他们有权提出解约。而且……加上热搜事件,如果真的是舌吻,估计他们还会因你的形象影响品牌形象而进行起诉。” 第5章 蓝齐看着后车镜里的人,心里也不知作何滋味。 七年前,是李锦屏带着优厚的待遇与资源找上她,让她运营柳思南工作室。 她以为李锦屏要把柳思南捧成国际巨星,要把柳思南的商业价值最大化,但没想到李锦屏从未对柳思南的业务发表任何意见。 这七年里几乎就是柳思南愿意接的工作才接,不愿意接的,提了一次,谁都不能在她面前提第二次。 李锦屏用优渥的资源、人脉、财力,为柳思南打造了一个毫无压力的世界。 蓝齐以为柳思南已经被李锦屏养废了,不思进取,不堪大用,但没想到柳思南竟然能在离婚后这么快就振作起来。 她这些年,也许对柳思南存有不少偏见。 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柳思南工作室坐落在聚燃娱乐的顶层,一路走过去,碰上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同柳思南打招呼。 倒是有不少经纪人碰见蓝齐,会喊一声蓝姐。 柳思南两人进入电梯,缓缓上升的间隙里,蓝齐听见柳思南说了一声“抱歉”。 蓝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天内连着两次听见柳思南说抱歉。 柳思南抬起头看她,漂亮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虚假的成分,“你曾经是聚燃娱乐最优秀的金牌经纪人,是我拖累了你。” 蓝齐默了片刻,摇头道:“当年我是心甘情愿与李总做的交换,谈不上拖累不拖累。” “她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柳思南艰难地闭了一下眼,“就连我身边最厉害的人,也是为了她才来帮我。” 电梯门开了,“滴”一声。 柳思南眼中显露一丝茫然与恐惧,但很快被她强制压了下去。 她喃喃道:“我好像没有什么筹码留下他们。但我必须留下他们。” 她不能变成离开李锦屏就无法活下去的女人,她还想努力站起来,起码是站着,站在李锦屏面前。 不仅是为了李锦屏,还是为了她自己。 工作室的人在柳思南进来后都诡异地安静下来,整齐划一看向她。 迎着这么多人的视线,有探究,有不屑,有担忧,有好奇。 柳思南环顾四周,清冷的面庞因为化了淡妆而不显颓废,多日未进食的瘦削让她的面容多了一丝锐利,她用一种专业的口吻,平静又镇定地开口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与李锦屏离婚的事情。我与她自愿离婚,从此后我是我,她是她,我不会再借她的势,而她也不会再庇护我。” “我知道大多人心里的想法,无非是同那些商家一样,重新评估我的商业价值,来判定值不值得选择。” “但与那些商家不同,大家都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同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模棱两可的敷衍,所以也希望大家都能诚心表达自己的看法、做出自己的选择。” 柳思南从始至终,眼神没有半分动摇,“我可以保证,在座各位的工资薪酬不会降,工作室的年收入,也会比往年多,甚至翻倍,大家不必担心年终奖和一切待遇问题。” 这时候,大家的眼神充分暴露了他们的想法。 有人是动容,有人是动摇,有人是怀疑,有人嗤之以鼻。 有个资历很老的人举手发言道:“柳总,我想问一下,热搜上面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们怎么度过这次难关。” 蓝齐立刻开口道:“当然是假的。我现在已经收到了原视频,完全可以澄清这次热搜的内容。而这些热搜零零散散不成气候,明显是一些为了博得热度的媒体趁机落井下石。只要不是背后势力推波助澜,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手头的证据进行公关。” 那个人皱眉思考起来,最终还是点点头,“那好吧,我愿意留下。” 蓝齐与他带头表示愿意留下,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也表示留下,但还是有很多选择离开的人。 柳思南没有拦着他们,当即让人去打印辞职申请。“愿意离开的人我不拦着,另寻下家过好日子嘛,但是,”柳思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漫不经心地略过那些人的脸庞,“根据保密协议的内容,如果我发现有任何与我有关的隐私暴露出来,还请各位配合警方调查。” 她把一摞辞职申请整整齐齐叠好,唰唰签名,毫不拖泥带水。 说完后,她连发数条命令。 “起诉最先发布舌吻消息的媒体,所有后续转载的媒体都在起诉名单内。” “把我这些年以个人名义做的慈善都列出一个名单。” “还有我去非洲筹集善款时的照片、与贫困山区儿童的合影、七年来拍摄的三部零片酬小众失语者的电影、上百场公益走秀,做好图集,全部买上热搜。” 蓝齐犹豫了一下,“起诉这么多媒体,会不会拉仇恨。” 柳思南咳嗽了一声,默然道:“我如今是谁都能踩两脚,剩下不踩的也是在观望,观望李锦屏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我必须得从一开始就摆出强硬姿态,才能在这场舆论风波里占据一点点脚跟。” 工作室里骤然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各司其职。 业务部门的人搬了很多资料过来,“这些都是商家的解约申请,和接下来柳总的档期安排。” 柳思南一本一本看过去,把和平解约的放到一边,起诉解约的放到另一边,没有提出解约申请的放到最后。 第6章 “所有还在接洽中的工作,只要是我能接的,都往我邮箱里发一份。” “下午要拍的杂志封面也立刻去接洽,”柳思南顿了一下,“如今公众的焦点都在我身上,杂志封面应该不会放弃这样一个热卖机会,但要注意他们的拍摄主题与拍摄内容,成片一定要让我们过目,不能对我进行丑化。” 4求饶 ◎求饶◎ 忙碌完这一切,柳思南站在落地窗前长舒一口气。 她远远没有看上去那样有条不紊、坚强无比。 如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在逼着自己强撑起来的尊严。 落地窗下车水马龙,远远的,一辆熟悉的轿车驶来。 柳思南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视力这样好,指甲盖大小的轿车上走下来芝麻粒大小的人,她都能从芝麻粒的弧度里看出这是李锦屏。 李锦屏……她们有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柳思南的手指顿在玻璃上,却怎么也描摹不出她的面容。 柳思南急切地拿出手机,把摄像头拉近到最大,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脸。 和很快就消失的背影。 柳思南脱力般垂下手,额头抵在玻璃上,轻轻闭上眼。 奇迹般的,在她闭眼的瞬间,李锦屏的面容忽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李锦屏穿着她常穿的改良旗袍,头发盘在脑后,大气明艳的脸庞永远都带着宽和的微笑,一举一动都是那样优雅从容。 她带着东方女人传统的优雅温和,与骨子里的骄傲矜持,朝她走来,伸出手,“思南,回家了。” 柳思南猝然睁开眼,眼角湿润。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李锦屏身上的古典气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慌乱,说话谈吐从不咄咄逼人,内里却通透又聪慧,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所有小动作、小心思,却从来都不会同你计较。 她喜欢李锦屏平直的唇,没有太多肉感,在抿着的时候显得威严而难以接近,但对她的时候总是浅浅勾着,噙着春日暖阳般的笑意,从薄薄的唇瓣里,倾泻而出。 可是,镜头里的她,好像瘦了。 连旗袍的腰线,都变得宽松。 李锦屏的衣服向来都是私人订制,她的服装师为什么没有改好。 她想上去再看看李锦屏,她想让她好好吃饭。 但她还有什么立场再站在她面前。 柳思南把弄乱的发丝整理在耳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间,从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记得李锦屏很爱抚摸自己,从脸颊一直伸进衣领,却并不做什么,只是轻柔抚过,像触碰一件爱不释手的珠宝,眼角眉梢都是赞叹与迷恋。 在世人眼里李锦屏根本不似在她面前温和有礼,反而经常面无表情,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容不得别人置喙半句。 但在她面前,李锦屏是一个完美情人,会把她宠上天,也会为自己年龄大一些而偷偷计较,会为她着迷,为她乱了方寸,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运筹帷幄。 柳思南心想,过去可真是好日子。 她从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那刻起,就无法自控地沉溺在过去的美好记忆。 却也深知,这些美好都在日复一日的分歧、争吵里消耗殆尽。 三个月前,她接到一个外国公司的邀约,请她拍一组比基尼沙滩照。 李锦屏当时就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并不同意她去拍摄。 李锦屏坐在柳思南面前,好声好气商量道:“先不说这个公司配不上你的咖位,这组照片的设计也并无任何出彩之处,他们只想利用你的照片博取热度、吸人眼球。” 柳思南不傻,当然也知道自己在为别人帮忙,但那是她在外国的朋友请她帮忙,她不愿意推辞。 李锦屏听见“朋友”二字,眉头就一直紧锁着。她在忍耐怒气的过程中,依旧保持了该有的理智。 “思南,你在外国的时候,那些朋友在你困顿的时候有帮过你吗?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们的友谊,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如果那些人值得深交,你就不会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 这句话中包含的内容,一直都是两人之间的禁忌。 那是柳思南偏执的自尊,与经年累月的沉疴病痛,她们当时就爆发了剧烈争吵。 “那是因为我不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 “我病死饿死尸体烂掉都不愿意让她们接济!” “你永远都是一副平淡的口吻,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嫌弃我曾经拍过的照片,嫌弃我的朋友言行粗鄙,嫌弃我过往阴暗的一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国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李锦屏,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我们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主导我们的一切,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结婚!” 李锦屏当时的表情她没有留意,但印象里,从始至终,李锦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任由她歇斯底里,最后破门而出。 因为这场争吵,她跑去一个狂欢派对,然后被人在酒水里下了药,再睁开眼,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面是神色憔悴的李锦屏。 在看见她清醒后,李锦屏过来的脚步甚至踉跄了一下,以前天压都不塌的她,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脆弱。 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恶语相向。 柳思南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和李锦屏生气,不仅把头扭过去,不肯看她一眼,也不愿意吃任何一口饭。 第7章 直到李锦屏沉默着退出病房,退出她的视线范围,她才肯正常进食。 这场意外吓坏了蓝齐,她紧急联系媒体查看有没有走漏消息,却发现有关的消息已经被人压下。 柳思南如愿以偿,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李锦屏。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柳思南慢了半拍,扑过去打开手机。 这是她给李锦屏的私人铃声。 接通的瞬间,谁也没有说话。 柳思南听见李锦屏的呼吸声,熟悉得让她眼睛酸疼。 李锦屏最先开口,语气淡淡道:“助理说你有事找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柳思南却觉得恍如隔世。 所有的怀念、后悔、心疼,如潮水般涌来,她第一次生出一股勇气,一股好似背叛过往所有坚强、所有自尊的勇气。 她带着哭腔开口,小声道:“对不起。” “……我错了,夫人,对不起。” “我不该任性,不该胡言乱语,不该跑出去玩,不该惹你生气,我真的错了……” 其实柳思南很少喊这个称呼,对于别人来说,“夫人”太过尊敬,但对她来说,“夫人”则更是一种禁忌的,害怕与示弱。 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柳思南很怕李锦屏,虽然李锦屏在她面前总是和风细雨,但柳思南还是怕极了这个比自己年长、拥有无边权势的女人。 她第一次喊出“夫人”,是某次温存的时候,她又恐惧又害怕,却又不得不,哭着打着嗝,再次抱住李锦屏的脖子。 就像,正被面前的人伤害着,还是想打着抖钻进面前人的怀里。 后来,柳思南偶尔也会喊,开心的时候喊得少,害怕示弱的时候喊得多。 李锦屏那边始终沉默。她大概也没想到,只是一次离婚,竟然能听见柳思南的道歉与示弱。 过了很久,李锦屏等柳思南哭到声音平静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从认识你起,七年,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一句抱歉。但我们已经离婚了,一切过往都没必要提起,你的道歉,也不必说给我听。” 柳思南急切道:“不,不是这样。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想惩罚我,我知道错了……” 李锦屏打断她的话,语气重了一些,“你以为我会把婚姻当做儿戏?用离婚来惩罚你?我没那么不择手段。思南,当初是你后悔嫁给我,每次争吵都口出恶言,从不吝啬向我吐露最恶毒的话语;你不愿意同我亲近,嫌弃我身上的酒味,却转头就去和模特厮混;你频繁出入酒吧,在外人面前从来不给我面子,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你骄傲,你自尊,我这些年都没有说过你半句重话,但思南你要知道,人是会累的。” “我累了。我不愿意再玩什么年轻人的逐爱游戏,我追了你很久很久,一颗心捧出来太久,已经凉透了。” “思南,”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疏离的拒绝,“往前看吧。” “我已经不爱你了。” 通话挂断后很久很久,柳思南都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 她知道李锦屏从不说谎,她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就像她所说,她对自己的爱,早就在这些年自己的放肆、骄纵、蛮横里,消磨得一干二净。 连爱的残渣都不剩。 5 ? 难堪 ◎难堪◎ 李锦屏说她不想再玩什么恋爱游戏。 她比柳思南年长十二岁,在三十而立之年遇见十八岁的柳思南。 李锦屏彼时已经继承家业,成为炙手可热的商业巨富,是她无论如何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李锦屏成熟,稳重,优雅,集齐了所有形容女人的优美词汇,也具有常人难有的手腕和气魄。 她看人看事通透得太早,过往二十八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触动她的心弦,除了珠宝,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为什么事心动,直到看见柳思南。 其实车展的初见并不是李锦屏第一次看见柳思南。 她与柳思南第一次产生交集,远比柳思南认为的早得多。 李锦屏的珠宝产业遍布世界各地,与此同时,她继承了来自母亲的习惯,所到之地,基本上每个子公司都有自己扶持的慈善项目。 而在美国的某个子公司里,就有柳思南受赠的信息。 那是一个资助华人学生的项目,柳思南因为冒充学生而领取了长达两年的补助,被列入慈善黑名单。 这种慈善黑名单并不会公布于众,但却因为某些慈善项目需要与外界公司进行往来,黑名单也无法完全保密。 于是李锦屏每年都会亲自过目,柳思南这种情节轻微、数额不大的“冒领”,一般都会被她一笔勾销。 那是一个寻常的除夕夜,是李锦屏一年来为数不多的私人时间,没有酒局商谈,也没有接连不断的公司文件。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终于在下雪的新年,各回各家。 李锦屏站在窗边看万家灯火,莫名想起了柳思南的照片。 普通人的记忆通常以文字、逻辑的形式进行储存,但李锦屏的记忆多了一抹色彩,和一道气味。 她在看见柳思南的照片时,眼前泛起一道带着白光的薄荷绿,鼻尖也闻到了积雪、香草混合在一起的清新味道。 第8章 柳思南长着一张与身材不符的酷娃脸,她有种东方特有的扇形桃花眼,肉感的嘴唇,顺滑的鼻梁线条,下颌线条紧紧收在脸颊两侧,呈现一种展翅欲飞的惊艳美。 而她的骨骼却是纤细的。 大骨架搭配纤细的骨节,优越的比例,惊艳的美貌,注定她绝不可能是一个只能靠骗救助款来度日的人。 李锦屏这些年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这种超越理智判断的好感。 她几乎不加选择地抛弃了自己的判断力,近乎盲目地认定了柳思南。 仅靠一张照片,和一段从网上截下来的视频。 视频里,柳思南在一家中餐厅打工,旁边有人偷拍她,而她似乎看不见那些人,只是把视线放在手里的餐单上,与后厨端出来的菜品一一比对。 蹙起的眉头里,带着不耐与认真,和一丝纯然的笨拙。 李锦屏在除夕夜想起柳思南,想了很多遍。 她搜集了柳思南所有走秀视频,一一看完,像一个痴迷追星的人,肆无忌惮地探寻照片背后的所有信息,然后一点一点,全部消化。 最后精心策划,以一种完美的姿态,降落在那人面前。 但这一切,柳思南都毫不知情。 柳思南不知道李锦屏突如其来的汹涌爱意,她的表白来得太快,太沸腾,超出柳思南能够反应的范围,致使两人之间情感的失衡。 相比来看,柳思南爱上李锦屏的速度太慢,又醒悟得太迟,以至于她被李锦屏拥抱了很多年,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由推拒的姿态,变成牵着她的衣角。 柳思南冲了一杯咖啡,对蓝齐道:“下午的拍摄照常进行。” 她总要找个事情去做,以至于不让自己闲下来。 不能有片刻清闲。 蓝齐从办公室外走来,语气有些犹豫,“这个杂志社昨天与我们沟通的时候,表露过想延后的意思,但今天却忽然转了口风,让我们按计划进行拍摄。” 柳思南从回忆里找了一下这个名字,“《馥人》是国内一线杂志社,走高端路线,也没有脱离大众,她的用户受众里有一半都是大学生,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一线,合作完全可以正常进行。” 安抚的效果很明显,蓝齐也不再犹豫,拿起车钥匙带着柳思南出发。 路上,柳思南却并没有蓝齐面前那样轻松。 她这些年,被李锦屏保护得太好,离婚后也没有去过任何公共场所,这是她这些天第一次彻底回归工作,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馥人》杂志距离聚燃娱乐不远,绕过两条街就到了。 蓝齐把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却在上电梯的时候被拦住。 “我们之前都是走专属电梯,”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蓝齐皱眉看向工作人员,“而且这个电梯明明亮着灯,为什么说正在维修中。” 工作人员口中说着抱歉,但态度很强硬,“如果需要专属电梯,请先联系内部人员,让他们下来领人。” 蓝齐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你说的对。你提醒了我,在路上我就通知了《馥人》杂志社,现在不仅没有人下来,还被拦在了电梯门口。” “他们这样,估计是不想合作了,”蓝齐的声线很冷,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所有人,“我们走。” 柳思南戴着大檐帽、墨镜、口罩,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顿了一下,本想劝蓝齐算了,但一想蓝齐也是为了自己好,就没有开口。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的瞬间,一道嘲讽的笑声在停车场里响起。 这里是停车场的边角,属于专属电梯的私人空间。 旁边有专门的楼梯通往一楼,也有几个分类的电梯通向不同的楼层。 蓝齐与柳思南一同看向楼梯口。 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从楼梯口绕过来,他别着工作人员的胸牌,应该是某个保安头头。 男人只笑了那么一声,就转头冲工作人员道:“这位可是大明星,柳思南,都没长眼啊,还不把门打开。” 话里话外都带着股浓浓的敷衍。 这回,柳思南看向蓝齐,沉默地点点头。 蓝齐见柳思南没有较真,与她一起上了电梯。 本次拍摄的主题是《时钟》,柳思南已经提前了解过拍摄内容。 一进杂志社的拍摄场地,就听见有人在大声争吵。 但柳思南一进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 只有那个吵得最厉害的摄影师把手里的照片狠狠一扔,站起来就走,从柳思南面前路过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柳思南没有放在心上,跟着化妆师去进行妆造。 蓝齐则与杂志社的主管沟通今天的拍摄细节。 “刚才那个摄影师怎么不拍了?”蓝齐毕竟是业内的金牌经纪人,与很多人都有着人情在,主管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实话。 “本期的策划改了摄影师的灵感,这个摄影师是个奇才,获过不少奖,性格有点孤僻,自己想出来的灵感就必须要拍,谁都不能改。” 蓝齐也觉得她脸熟,“有点印象。她既然是奇才了,杂志社多包容点,按照她想的让她拍几张不就行了。” 大不了不在杂志上发出来。 主管摇摇头,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本期的主题原本采用了她的灵感,所有分镜头都准备好了,今天开拍才告诉她不按照她想的拍。” 第9章 蓝齐思索道:“我记得本期的主题是《时钟》,她是怎么想的?” “她想的是,不用‘时钟’去体现‘时间’,反过来,用‘时间’来禁锢时钟。反正他们艺术家的想法,总有些标新立异。”主管瞅了蓝齐一眼,摇摇头,忽然小声道:“也不怕你较真,你家那位主子可不好伺候。原本我们发过去的拍摄细节就是最初的那一版,但你们工作室的商务直接否定,说要最稳妥的拍摄风格,拒绝任何‘破冰’尝试。” 即使蓝齐是柳思南工作室的运营人,但并不是每个业务都会过问,她听到主管这样说,沉思片刻道:“我会详细再查一查。” “不必查了,就按照第一版来。” 6 ? 落差 ◎落差◎ 柳思南做好妆造,恰好听见她们之间的谈话。 可能是背后说坏话,主管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没事,我们已经进行了修改,可以按照柳老师的要求来。” 柳思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之前从来不过问这些业务细节,刚才说出这句话,也不是因为现在式微而妥协、示好。 “我刚才听见了那个摄影师的想法,我很认同,”柳思南走到两人面前,指着墙上的钟表说,“工业革命之后,《时钟》以机械表的形式出现在寻常生活里,后面更新迭代有了多种多样的形式,也附加了更多价值。” “从来都没有人跳出时间本身去观察一个《时钟》。” 蓝齐提出异议,“《时钟》本来就是为了记录时间而发明的。” 柳思南点头笑道:“对。所以没有人会把‘时钟’与‘时间’剥离,人们看向‘时钟’的每一秒,都在‘时间’里计算‘时间’。” “‘时钟’代指日夜劳作的人,从早到晚,理所应当地存在于‘时间’的刻度里,按部就班进行旋转,我们创造时钟来记录时间,反而成了‘时间’的奴隶。” 蓝齐恍然大悟,主管的脸上也流露出赞同的神色,“最初那一版的设计的确是这样,但没有柳老师理解深入,只谈到剥离‘时间’进行尝试。” 如果柳思南只是说到剥离“时间”,主管也不会这样惊讶。难能可贵的是,柳思南竟然能凭借她们刚才的三言两语,就理解了摄影师的想要表达的核心。 这种理解能力,与艺术感受力,绝对非同一般。看来,柳思南并不似业内流传的那样,只是一个过于美丽的花瓶。 就在此时,摄影师也走过来了。 她一直都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显然也听见了柳思南的那番话。 摄影师的表情比之前缓和了不少,甚至有点雀跃,她讶异地看了柳思南好几眼,主动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白澍,你的摄影师。” 柳思南回握她的手,礼貌回复道:“白老师好,我是柳思南,请多多指教。” 白澍同她握完手,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匆忙离开。 主管看了柳思南好几眼,“她同意继续拍摄了。之前沟通不畅,本来我们已经打算请另一个摄影师过来,但现在来看,我们应该可以合作愉快。” 白澍的专业能力不是盖的,她刚才匆匆忙忙去布置片场,只用了半个小时就重新布置好了。 柳思南穿着亚麻背心与亚麻短裤,配上打光与化妆,让她暴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一种暴晒过后的光泽。 就像是大地经过多日暴晒呈现出的泪痕。 这是《时钟》系列里的“土”。 白澍把《时钟》系列划分成“土”“星”“红”“鲸”四块,每一块都将时间异化成不同形式的东西。 是焦黑的大地,是自燃的繁星,是坠落的陨石,也是破碎的鲸鱼化石。 她的思路太快太刁钻,很多跟着拍摄的人都没有弄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但柳思南却能很快配合好。 有了柳思南的配合,拍摄的进度飞快,白澍忍不住拍了上百张,一遍遍在电脑上翻了又翻。 白澍的眼睛亮晶晶地瞅向柳思南,“我又有了新的灵感,下次还可不可以继续请你当我的模特?” 柳思南想起自己如今很难满起来的行程安排,点头应允道:“好呀。” 白澍眼神的亮光顿时高了一度,她兴奋地拿出手机端到柳思南面前,“可,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柳思南扫码添加好友,回去的路上,白澍通过了好友申请。 在给白澍备注的时候,柳思南留意到她的头像是一种常见的梅花鹿。 李锦屏的头像……好像也是一头鹿。 想到这里,柳思南忍不住点开李锦屏的微信头像。 雪地里,一头身形纤细的白鹿幼崽,窝在坡上。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探究与好奇,和纯天然的野性。 李锦屏一直都没有换过头像,柳思南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她们云雨过后,她窝在李锦屏的怀里,又累又困,却舍不得睡着。 她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应该是两人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 柳思南几乎只在床、上变软,平日里口是心非的坚硬外壳,一次又一次被李锦屏,温柔又强势地打开。 她枕在李锦屏的肚子上,抱着她的大腿,问她的微信头像为什么是一头白鹿。 李锦屏靠坐在床头,一手拿着平板看文件,一手在她头顶轻抚,“因为喜欢呀。” 第10章 柳思南觉得她在敷衍自己,不满地咬了一口她的大腿肉,在咬上去的时候又放松力气,轻轻舔了起来。 头顶的李锦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柳思南翻过面,压在身下,沉声道:“不老实,嗯?” 李锦屏的脸庞就放大在她面前,那张美丽优雅的脸惹得柳思南腾一下红了脸,加上事后的嗓音总是哑哑的,贴着她的耳边回荡,瞬间就让她酥了半边身子。 柳思南搂住李锦屏的脖子,笑着觑了她胳膊一眼,挑衅道:“你还能来?” 然后李锦屏就让柳思南知道了什么叫不要惹姐姐。 后半夜她换了十几次求饶的句子,“好姐姐”“夫人”“老婆”……连“老公”都喊出口了,也不顶用,最后哭得眼睛都肿了,抽抽噎噎地昏睡过去。 那时候,在她昏睡前,好像听见了李锦屏低声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晚安,我的小鹿。” 柳思南收起手机,按了按太阳穴,低声重复道:“不能想不能想不能想,柳思南你不能再想了。” 再想就过不下去了。 杂志拍完后已经下午六点,蓝齐带着她去下一个拍摄点,约好了晚上八点开拍,是一个广告拍摄。 “我给你点了份牛排,”柳思南下车前对蓝齐道,“这一天辛苦你了。” 蓝齐是她工作室的运营,本来不需要跟在柳思南身边跑组,但蓝齐担心柳思南会受刁难,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一直跟在柳思南身边。 失去了庇佑,就算心理再如何坚强,也会在生活中忍不住去讨好别人。 她不能没有工作,不能没有蓝齐。 蓝齐有些惊讶,却还是很好地掩饰住了,“谢谢老板。” 柳思南以前是个心思很浅、事儿非常少的人,她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记不住,更不用提记挂别人的爱好与习惯。 蓝齐最喜欢吃的食物是牛排,她以为柳思南并不知道。 柳思南冲手心哈了一口气,乖巧等在一边。 广告的妆造略显粗糙,加上柳思南工作了一天,上妆后的皮肤状态有点差。 一上镜,就被换了下来。 “蓝大经纪人,不是我说,你瞅瞅这坑坑洼洼的,我们怎么修啊。”导演吹毛求疵道。 蓝齐承认柳思南的皮肤状态不如以往好,这几天离婚的打击对她来说太大,蓝齐都不用猜,就知道柳思南已经很久都没好好吃饭。 “这不是为了上镜减肥呢,”蓝齐笑着同导演打趣,“减太快了,皮肤水分跟不上。但柳老师本来就瘦,上镜都得磨下皮,这些小问题咱们就别拿出来说了吧。” 导演冷笑一声,“不瞒你说,要是以前,别说这种小问题,就算柳老师胖了二十斤,我们一一帧一帧精修都没问题。市场价值摆在那儿,而且她身后的李总谁也惹不起。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给的钱可不少,柳老师就拿这状态上镜?敷衍谁呢?还当她是众星捧月的李夫人?” 7 ? 尖锐 ◎尖锐◎ 这些话都没避讳柳思南,她在一边静静听着,没动怒,也没辩解,听完了直接走过来,把导演说的有问题的镜头都看了一遍。 如今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前后落差。 她不能沿着这个话题深想下去,因为每一次思考,都会把她引向目前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 “据我所知,这些镜头都缺少了必要光源。打光对于镜头呈现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多说,人的脸部有骨骼,有经脉,有筋络,不可能一马平川,那是饼,不是脸。” 柳思南偏了偏头,在导演刻意的刁难保持了该有的专业素养。 至于导演要怎么说,就不在她能左右的范围内了。 果然,导演下一刻就原形毕露,恶声恶气道:“呦,还当自己谁都不敢惹?我明白告诉你,解约书今天今天早上就送到你们工作室了,这广告你拍与不拍,我们都不会用。” 蓝齐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耍着我们玩儿吗!” 导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充满恶意与嘲讽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有时间柳老师还是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哦不对,柳老师怎么会记住这些呢。”导演站起身,把一杯咖啡洒在地上,小半咖啡液溅到柳思南的脚面,形成一道污黑的水痕。 导演盯着柳思南,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感,“那些被你一个皱眉,一个丧脸儿,就半路夭折的拍摄。一个不满意就换掉的导演、演员,被你祸害的幕前、幕后人员,柳老师怎么可能费心去记?” 柳思南缓缓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记得。” “对,就是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导演咬牙切齿,“让人看了恶心。” 蓝齐挡在两人中间,冷着脸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说完她就走,拉着柳思南摔门而出。 路上,柳思南慢了脚步,“等等,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蓝齐并没有回头,她沉默着走在前面,等柳思南忍不住再问一遍后,才深吸一口气,冷然道:“没什么。” 柳思南说,“之前在杂志社,主管说我们强硬否定了第一版拍摄设计,现在这个导演又说我祸害了很多人,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说?” 第11章 她很难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恶意,它们好像都有来处,有莫大的底气,只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片茫然。 “我的工作都是你们在负责,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到底是我们做得不对还是……” 柳思南绞尽脑汁,却还是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而蓝齐也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是对,什么是不对,”蓝齐的语气有着不难看出的敷衍与烦躁,她好似在压制着什么,没对着柳思南发火,“以往都没有问题,现在却来踩你,你不用多想。” “但我们不能到处树敌,”柳思南想起刚才导演的话,对蓝齐道,“我必须要弄懂她们的敌意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蓝齐忽然提高了音量。 她转过身怒视柳思南,胸腔起伏,语气崩溃道:“对,你的所有工作都是我们在接洽,可你知道,递到你手上的本子,都会先从李总手里过一遍吗?” “而你面对李总时的态度是什么,你有认真听过她的建议吗?你恨不得否定她的所有提议,她认为好的,你偏偏不去接;她觉得不可行的,你又偏要去!” “每次都是李总在为你斡旋,为你的幼稚、不成熟兜底。” 蓝齐似乎是压抑了很久后忽然爆发,再也不愿顾忌柳思南的面子,她劈头盖脸把柳思南这些年的任意妄为说了个遍,临到最后,自己也气到颤抖。 “你真的有,认真对待自己的事业吗,”蓝齐似乎疲惫了,她抹了一把脸,手肘架在高架桥的透明玻璃上,神情很落寞,“还是把它当成可以拿来与李总赌气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少人羡慕的资源与地位,”蓝齐低下头,语气也低了下来,“可你一手好牌,打得稀碎。” 柳思南从她开吼第一句,就怔住了。 听她说完这些,柳思南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蓝齐说的话,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 也许是七年前的强娶让柳思南无法释怀,她这些年经常莫名抗拒李锦屏为她推荐的所有东西。 李锦屏不让她拍口水剧,她偏要去客串。 不让她拍大尺度照片,她就去国外,在外国友人的沙滩合照中出镜。 李锦屏希望她签约自己的公司,她偏要自己成立工作室。 李锦屏让自己旗下娱乐公司的优秀经纪人来带她,柳思南却指名要业内最难搞的蓝齐。 凡此种种,都太多了。 最开始,只是两人观念不合,柳思南无法适应李锦屏为她打造的一切。 柳思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灰扑扑的小麻雀,和永远也飞不起来的丑小鸭。她穿着稍微贵一些的礼服,都会担心走秀时会不会弄断线条。 更别说李锦屏一来,就给她打造了全套私人订制的珠宝。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仓鼠,被人夺走了怀里仅有的几粒瓜子,她眼巴巴地看着,又着急又难过,却被塞进一个坚果铺满地的豪华树屋里。 无所适从,局促不安,连眼神都无处放,手脚更不知道怎么摆。 后来,就是柳思南单方面无理否定。她无法适应李锦屏的高贵,就要用骄纵蛮横来把李锦屏拉下来。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强势,表达自己对婚姻的不满。殊不知,越是尖锐的一方,往往最是弱小。 李锦屏和她在一起,经常需要顶着柳思南的唇枪舌炮,和一身尖锐的伤,艰难探寻她最真实的想法,与脆弱。 柳思南漫无边际地想着,正是因为这样,李锦屏才累了吧。 就在此时,高架桥下面停了一辆车,刚才怒斥柳思南的导演从桥头另一边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柳思南道:“我们赵总邀柳老师去车上谈谈。” “赵总,赵启冉?”柳思南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绝对在哪里听过。 导演一看柳思南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阴阳怪气提醒道:“据我所知,柳老师手里的一线品牌代言里,有不少都是赵总的公司。赵总也是听说柳老师的近况,想表示一下关心,至于到底要不要去,就看柳老师自己决定。” 柳思南这才想起赵启冉是谁。 那是她刚从外国回来,跟着李锦屏去的第一个化妆舞会。 舞会的举办人是一个侨居国外几十年才回来的老夫人,拥有某个西欧国家的贵族身份。 老夫人请李锦屏帮忙设计舞台。 李锦屏才貌双全,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很高。从舞台台阶的丝绸刺绣,到台面的3d水墨特效,整体效果不仅拥有古典西欧的富丽堂皇,还结合了东方文化的雅致蕴藉,直到一曲钢琴、古筝联弹响遏行云,惊艳四方来客。 而赵启冉则是舞会的妆造负责人,从水墨王妃走出来的那刻起,她就彻底输给了李锦屏。 赵启冉因为输了这场舞会而大醉,在外面醒酒的时候撞见柳思南,想起这是李锦屏带在身边的小玩意儿,还长得很合她口味,就忍不住色心,想把她拉去客房。 柳思南自然是极力挣扎,不仅拳打脚踢,还大喊大叫,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当婊砸还立什么牌坊,好好伺候我少不了你的好处……”赵启冉力气大,眼看就要把人拉进门里,却碰见慌乱间匆忙赶来、面沉如水,宛若火山爆发前的李锦屏。 第12章 8 ? 羞辱 ◎羞辱◎ 李锦屏直接让人把赵启冉扔到水池,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还特意背过柳思南,纡尊降贵地附在她耳边,用冰冷到宛若要杀人的语气警告她离柳思南有多远滚多远。 “离她远一点。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对她动手,我会让赵家永远滚出h都。” 这是一个权贵,对一个势力的极端蔑视。 赵启冉从未见过李锦屏这个样子,李锦屏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胆寒心惊。 赵家与李锦屏有合作,李锦屏待人处事从来不喜尖锐,她在商战的风格,更像绵密不断的水,初识并不会感到任何压迫,但只要放松警惕,她就会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四面八方、无孔不入。 抽刀断水,是断不了的,被李锦屏盯上的人,很难找到逃脱的方法。只要李锦屏出手,基本上罕见敌手。 赵启冉和李锦屏也算有点交际,如果不是真的触及双方核心利益,以李锦屏的处事风格,绝对不会和她撕破脸,甚至当众给她难堪。 赵启冉还没来得及对柳思南做什么,连摸都没摸上几下,李锦屏就这样失了分寸,宁愿与赵家反目成仇,也要警告她远离柳思南。 李锦屏,当真宠爱极了这个新到手的小玩意。 宠爱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揣测、甚至觉得有点可怕的地步。 柳思南并不知道李锦屏对赵启冉说了什么,但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现在这个时候,赵启冉来找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事。 “蓝齐,我……”柳思南起身,想询问蓝齐的意见,却看见蓝齐冷硬的背影,刚说出的话又吞回肚子里面。 自己之前很任性,已经让蓝齐她们很难做了,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因为害怕就龟缩在后面,不能得罪赵启冉。 柳思南想到这里,整理了一下外表,下楼来到赵总的车前。 她敲了敲后车门,礼貌询问道:“赵总,您找我?” 后车门打开,赵启冉坐在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她把嘴里的烟取下,面无表情地盯着柳思南,“上车。” 上车的瞬间,车门上锁,柳思南这才发现,车里就她们两个人,连司机都没有。窗户都是特殊材质,外界无法看到里面。 她内心有点慌,但面上还是冷静道:“赵总您找我有事吗?” 赵启冉把烟灰点在名贵的地毯上,朝着柳思南吐了一口烟雾,神色不明道:“听说,李锦屏同你离婚了?她真的不管你了?” 提起“李锦屏”时,赵启冉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也有点隐蔽的快意。 柳思南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谈论她,低头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 “私事?”赵启冉冷笑一声,拿着烟的手忽然抓向柳思南的肩头,狠狠一带,“李锦屏的公司股票没有任何动荡,婚前肯定和你签了协议,你们要是离婚,你估计拿不到多少钱吧?” “不过,李锦屏不缺钱,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至于让你饿死,”赵启冉压着柳思南的脖子,把人往自己眼前送,压低声音道,“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跟着我,我让你和从前一样,风光富贵。” 李锦屏的财产牵连太多人,她们的婚姻肯定不能向普通人那样,婚后所有财产平均分割,因为这样会引发股票动荡,也会纠缠太多法律官司。 于是那一份离婚协议,除却李锦屏这些年的赠予和婚后自愿给予的补偿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但李锦屏是李锦屏,别人是别人。 赵启冉连比都不配。 柳思南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我,我还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恋情?”赵启冉嗤笑一声,“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恋爱?我在包养你,懂吗?” 赵启冉另一只手握着一个铁质打火机,她拿着打火机往柳思南脸上拍,“别装得多么干净,李锦屏当初瞎了眼肯和你结婚,现在不还是一样把你扫地出门?” 所有人都在说起李锦屏瞎眼,凭借她的地位,和谁玩都可以,只要她愿意,抬抬手,就有无数好姑娘飞奔而来。 她不只是有钱,还有才、貌,有浓厚的个人魅力,和优越的品性。 这样一个人,是完全没必要步入婚姻的。 而且,与她结婚的对象,还是这样一个哪方面都差强人意的柳思南。 “夫人她和你不一样,”柳思南手臂撑在座椅上,脸上传来清脆的拍打声响,让她感到耻辱又恐惧,“我,我不愿意。”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靠近她,她只有恐惧和厌恶,下意识完全不想和她们有任何牵扯。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赵启冉按着柳思南的手往上一揪,五指抓着她的头发,用力把她往地上砸。 柳思南的额头撞到汽车扶手箱上,眼前顿时一黑。 赵启冉还觉得不够,提起又砸。 柳思南奋力挣扎了几下,却被赵启冉借着身位的优势,按在地下。 挣扎间,她感觉自己手腕传来某种脆裂的声响,但紧接着,另一种痛感以无限放大的趋势爆发而来。 赵启冉手指的烟头落在她身上,狠狠一捻。 肌肤传来滚烫的刺痛。 “当初你看不起我,和李锦屏勾勾搭搭,当面给我难堪,想不到还有今天吧?” “她是什么人,能看上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没了李锦屏,我弄死你跟弄死个蚂蚁也差不多。” 第13章 “小贱人,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下次要是给不出让我满意的回答……这次烫的是你的耳朵,下回,可就是你的脸了。” 柳思南被扔下车,夜晚的寒风无孔不入地肆虐着,吹走她体表的温度,也吹走了她最后的坚强。 柳思南手指颤抖着给蓝齐打了个电话,让她先走。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双腿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在转过某个街角的时候,忍不住缩成一团、抱头痛哭。 她的手掌盖在耳后,疼得不敢动。那里有一小块肌肤被烟头烫伤,留下一个圆形的疮疤。 屈辱的姿势,烙印般的伤痕,无力反抗的挣扎……刚刚经历的一切唤醒了她记忆里无比阴暗的角落。 “别打我,我的钱都给你,都给你!” “我不是出来卖的,你弄错了,你们别过来!” 她也曾是家里万般宠爱的小公主,但一朝破产,为了躲避债主,父母把她送往美国后双双自杀。她只身一人流荡在异国他乡,身无分文,那几年的艰难与折磨,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她闭上眼,就会做噩梦,夜半惊醒泪流满面。 后来在李锦屏的怀抱里,她每次惊醒都能得到无微不至的安慰与疏导,日复一日,她渐渐不再想起那些往事,也不会做噩梦。 而如今,柳思南瘦弱的肩胛骨宛若两扇打颤的蝴蝶翅膀,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连缩成一团的力气都没有,像被强硬掰开的蚌,断了生机,濒临灭亡。 柳思南哭了好久好久,等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才抬起头,让脸上的水分自然风干。 寒风为她的眼睛消了肿,柳思南再起身时,看见路边商店橱窗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想,她就是这样的体质,很少眼肿,就算哭得厉害,只要过一会儿,就完全看不出来。 李锦屏曾说,看到她哭泣,就像在她心里下一场钻石雨。坚硬的钻石会把人割伤,可她只想在遍地狼藉里,一颗一颗全部捡起,私人收藏。 柳思南舍不得她跟着一起难受,以后便很少在李锦屏面前哭,就算哭,也要偷偷消肿,不让她看出来。 而现在,至少这样,能欺骗自己坚强。 她握着已经开始肿胀的手腕,拦了一辆车,去往之前常去的私人医院。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不好意思忘了替换存稿箱里的章节… 9见面 ◎见面◎ 因为耽搁了几个小时,烫伤的皮肉与烟灰混合在一起,很难清理。加上手腕疑似骨折需要拍片和固定,和她相熟的医生直接给办理了住院。 “你这种情况,需要报警吗?”医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人,她也听说了两人离婚的事情,三个月前,柳思南深度昏迷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就是她接收的。 她的父母是李家的家族医生,她也在李家的私人医院里工作。她隐约知道两人之间闹了矛盾,但没想到柳思南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不报警,”柳思南躺在病床上,隔着垂落的输液管,冲医生摇头,“也别告诉别人。” 医生知道她在说谁,要是其他人听见柳思南这句话,没准还会觉得她自作多情。李锦屏已经主动与她离婚,怎么会关注她这点小伤势。但这个医生三个月前接治过柳思南,与李锦屏就柳思南的病情进行过长期交流,自然知道柳思南在李锦屏心中的分量。 李锦屏是她的老板,老板看重的人,她自然也不会怠慢。 医生没答应她,转移话题道:“我给你输几瓶葡萄糖和一袋蛋白,你明天早上去抽个血化验一下,我感觉你有些低血糖,身体状况不怎样好。” 柳思南不以为意,几乎没有哪个模特的身体指标是完全正常的。 更别说她自从离婚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不是故意把身体搞垮,而是她根本无法正常进食,极度的心理压力让她好似一根绷紧弦弓的箭,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谢谢医生。” 第二天一早,医生来到柳思南面前,手里拿着她的化验单,表情非常不好,“你的体重已经严重低于健康水准。174cm,41kg,体重比你住院的时候都要低,而且低血糖的程度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血糖不到2.5,血红蛋白不够60,重度贫血。” 柳思南淡淡道:“我是长期贫血。” 医生对她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很是恼火,“这次不一样,如果没有补上去,很容易造成免疫系统紊乱,免疫力变差,会落下很长时间的病根。” “我知道,”柳思南说,“我会配合治疗的,但请不要给我输营养了,我会在营养师的建议下配合食疗。” “但我现在需要工作。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办理出院,我会每周定期复查的。” 柳思南以为她的态度已经很配合了,却不料医生听见她的话,脸色变得更差,二话不说就甩门离开,过了几个小时都没人帮她办理出院。 柳思南打医生办公室的电话询问,却被一通训,“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要钱不要命吗!” 她被挂断电话。 柳思南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很怕一个人待着,尤其是在医院里。 洁白的床铺,不锈钢的手术刀具,消毒水的味道。这些都让她从心底升出无比的排斥与厌恶。 第14章 她的父母就是死在医院,美国的私人医院,装潢干净大气,医生却毫无人味,柳思南把试图自杀的母亲安置在医院里,她得出去打工支付医院的花销。 可医护人员并没有尽责,柳思南的母亲和父亲,就堂而皇之地,在医院的病床上,用医院的注射器,注射空气自杀了。 从此,医院就成了她又厌恶又害怕的地方。 她在这里一个人睡一晚已经是极限。 柳思南翻开通讯录,想看一下能不能找个人来陪自己,翻来翻去,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她是有朋友的,但是从她与李锦屏离婚后,她几乎下意识就认定了那些人不会再和自己往来。 除了几个发小,在国内她真的没有可以联系的朋友了。 但发小远在南方,不可能因为这点事赶过来。 于是柳思南决定自己偷偷溜走。 说干就干,她把自己的衣服贴身裹在病服里面,趁医护人员查床离开的间隙,从门口溜走。 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停了一下,趁她们不注意溜下楼。 她没敢坐电梯,生怕与某个相熟的医生撞见,自己一个人爬楼梯。 楼梯很少人走,两层楼的间隙里有个超大的窗户,可以望见外面的停车场。 “她怎么在这儿?”柳思南看见李锦屏从停车场下来,身边跟着好几个医生,她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透着浓浓的疲惫。 柳思南知道李锦屏的私人病床在哪儿。 李锦屏一行人走过来,过不了一分钟就会登上电梯。 她会用自己的贵宾卡直接通往最高一层,到时候,柳思南就再也没机会溜进去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溜进去。 柳思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自己这颗浑浑噩噩的心忽然跃动了一下。 似乎为刚才大胆的想法而欢呼雀跃。 柳思南只犹豫了两秒,就转头往上飞奔。 一层又一层,柳思南没想过自己能爬这么快。 汗水,喘息,力竭。双腿沉重得宛若灌进水泥,胸腔撕扯着空气,血腥的呼吸从鼻腔里进出。 柳思南眼前一阵雪花,几乎在她要倒下去的时候,打开了顶层的楼梯门。 与此同时,楼梯门对面的电梯“嘀”一声,也开了。 李锦屏在周围人的簇拥下,站在最中间。 气质沉静,长身玉立,头发整齐地拢到耳后,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 她的目光从低垂中抬起,聚焦在柳思南身上。 在柳思南眼里,这几秒的画面就像放了慢镜头。 她发现自己清晰地看清李锦屏的每一个表情,从最初的放空、冷漠,到看见她后一瞬间的疑惑、惊讶,与后面忽然隐藏下去的所有情绪。 柳思南不确定自己看没看清楚,李锦屏好似飞快地皱了一下眉。 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望。 周围安静无比,只有柳思南剧烈的呼吸声。 终于,李锦屏动了起来。 她转过身,对后面的几个医生道:“先去病房里等我一下。” 等身边的人都离开,李锦屏才慢慢朝柳思南踱步而来。 柳思南看着她没有说话,浑身僵硬无比。 李锦屏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移,轻而快地扫视一遍,平静道:“你瘦了。” 柳思南眼圈忽然红了,“夫人……你也瘦了。” 李锦屏不置可否,淡淡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柳思南缓了几口气,终于不再呼吸困难,头晕的感觉也渐渐好转。 她慢慢站直身子,手掌从捂着小腹弯腰喘息的状态自然垂落,另一只护在小腹的手却没有动。 李锦屏的目光猝然盯住那只手,沉声道:“怎么弄的?” 柳思南昨天被赵启冉踩断了手腕,拍片结果是轻微骨裂,手腕上给绑了个小小的夹板,弯腰的时候被遮挡着并不明显,以至于李锦屏最开始没有看见。 瞥见李锦屏锐利的目光,柳思南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太过严肃,李锦屏垂下眼神,沉默着缓和了一下脸色,转开头不再看她。 她并不知道原因,但柳思南很容易怕她,她偶尔掩饰不好,眼神凶了一些,都会吓到她。 想到刚才柳思南跑上楼的样子,李锦屏思索了一下,冷静道:“你跑上来,是找我有事吗?” 在李锦屏恢复那个冷漠的样子之后,柳思南才敢盯着她看。 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因为思念,柳思南的鼻腔像是塞了大团棉花,说出的话瓮声瓮气。 柳思南小声抱怨道:“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她后来找了个借口,想给李锦屏打电话,却发现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想去看盐粒,它是我养的……” 10 ? 拉扯 ◎拉扯◎ 盐粒是李锦屏在回国后给柳思南买的一个小金毛。 小金毛品种不太纯,应该混了中华田园小黄犬的基因,脑袋圆圆的,耳朵也不大,就一身金毛黄灿灿滑溜溜的摸上去很舒服。 李锦屏不知道从哪儿捡来这个刚出生没多久,刚睁开眼还不会走的小金毛。 柳思南回国后一直闷闷不乐,李锦屏想了很多法子哄她,就这一个最奏效,柳思南小心翼翼托着小金毛进屋,给小金毛起名“盐粒”,还亲手给它搭了个小窝。 第15章 于是,得到柳思南喜爱的盐粒,就这样获得了在半山别墅的永久居住权。 但不知道为什么,柳思南搬家的时候,却没有把它带走。 李锦屏被她这样一问,显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我想休息几天,手机设置了拒接,所有来电都打不进来。” 想了想,她补充道:“盐粒,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挺好的。” 说到这里,李锦屏余光瞅见柳思南红了眼,以为她在担心盐粒,犹豫道:“挺好的……活蹦乱跳,能吃能睡,真的挺好。” 柳思南的眼圈更红了,她才不担心盐粒的吃喝问题,跟着李锦屏它吃住简直是豪华小公主级别的好嘛。 她用很小的声音嘟囔道:“小没良心的,我走了都不想我。” 李锦屏听了个大概,还没等她听清柳思南说什么,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一声呼喝。 “柳思南!你又乱跑什么!” 医生三步一喘跑上来,上面三层没有电梯,她从监控里看见柳思南跑了上来,一层一层找,终于在顶层找到她。 医生从楼梯口进来,看见李锦屏,立刻站直身子道:“李总好。” 李锦屏冲她点了点头,又迟疑着看了眼柳思南,冷静道:“她是你的病人?” 医生沉默点头,很有压迫力的目光落在柳思南身上,无言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柳思南缩了缩头,医生阴恻恻开口道:“现在跟我下去,今天还有一袋蛋白。” 柳思南不敢反抗,但她还有话想和李锦屏说。 在医生转身的时候,柳思南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踏出的步子在半路转了方向,径直迈到李锦屏面前,狠狠拽住她的衣袖。 “我不管,”柳思南瞪着李锦屏,目光带上了一丝凶狠,强行命令道,“你必须接我的电话!” 医生吓了一跳,立即回手抓住柳思南,往楼梯口拖去。 李锦屏本来冷漠端庄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无措,下意识与柳思南对视了一眼。 柳思南往后退的时候还在瞪着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红得快要滴血,却精神百倍地竖起一身刺,吼着她记得接电话。 李锦屏板着脸沉默了。 柳思南被医生拖回楼下,数落了好一顿,而她也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像个小学生一样听讲。 过了不久,蓝齐的电话打了过来,应该是问她今天的工作安排。 “老板,今天晚上有一个访谈节目的录制,节目组和我们确认这边的行程有没有问题。” 柳思南毫不犹豫,迅速道:“没有问题。” 蓝齐沉默了一下,“老板,你现在哪里?” “我在家里啊,”柳思南毫无破绽,语气轻松道,“你把时间地点给我发过来,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那好吧。”蓝齐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我让奇奇他们和你联系。” 奇奇是柳思南的大助理,工作的时候会跟在柳思南身边帮忙。 “你不来吗?”柳思南问。 蓝齐解释道:“今天我有个商务要亲自接洽。节目的问题我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可以提前熟悉一下答案稿。” 想了想,蓝齐着重补充了一点,“照着答案稿来,别自由发挥。” 柳思南点点头,而后想到蓝齐看不见,又大声“嗯”了一下。 挂掉电话后,蓝齐站在李锦屏面前,摇了摇头。 李锦屏是昨天给她打的电话,让她今天来医院找自己,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 蓝齐到这儿来,还没开口,李锦屏就让她给柳思南打电话问几个问题。 挂掉电话后,李锦屏一直没开口,态度不冷不热,似乎毫不关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锦屏才忽然发问。 “她昨天去了哪里?” 蓝齐把她拍摄的事情,和赵启冉见她的事情说了。 “赵启冉,”李锦屏反复念叨这三个字,眼神骤然冷下去,“赵家。” “她的伤是在赵启冉哪里弄的吗?”李锦屏的语气让蓝齐心里咯噔一下。 那种语气背后包含的意味,更是让她心惊。 紧接着,蓝齐连忙道:“我不清楚。”她惭愧地低下头,“赵启冉让柳老师单独与她会面,柳老师答应了,之后我接到柳老师的电话,让我先走。” 她连忙把昨天的前因后果一字不漏地给李锦屏复述了一遍。 李锦屏当即打了个电话,“调查一下,赵启冉昨天的所有行踪。” 蓝齐试探道:“老板,柳老师的工作……” 她没有说完,但请示的意思非常明显。 如果李锦屏要继续护着柳思南,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都会对柳思南之后的工作产生巨大影响。 没想到,李锦屏听见这话,彻底沉默下来。 她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走神了很久。 最终也只是说出一句,“不管。” 说完后,她低低重复了好几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蓝齐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很有眼色地离开病房。 推开门的时候,她在门口撞见一个女人,看上去是个医生。 “蓝小姐好,”她的声音很甜,样貌也很可爱,总体感觉让人很舒服,“您慢走。” 蓝齐同她点了点头,错身之后,蓝齐往后看了一眼,就见那个女人径直走进了李锦屏的病房,在她的床位前停住,双手搭在李锦屏的头上,轻轻按揉着。 第16章 动作亲昵又熟悉。 病房里,临夏的十指隐没在李锦屏头发中。 此时,李锦屏的发髻松下,乌黑的长发蓬松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给她的神情打上一层模糊的落寞。 “临夏,”李锦屏轻声开口,好似在询问,也像在自言自语,“我最近是不是瘦了。” 临夏的手指有节奏地按揉在她的头顶穴位上,温柔道:“夫人瘦了很多。” 李锦屏皱起眉头,眉眼间隐约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柳思南比她还要瘦,那样瘦的一个人,又是怎样在短时间内把自己瘦了一大圈的。 她知道自己的离去可能会对柳思南造成一些影响,但却没有料到,影响竟然这样大。 李锦屏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临夏的手指顿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按揉,甜甜道:“夫人别着急,柳小姐就是这样一个性子,爱玩爱闹。” 所以,才会有接连不断的媒体拍到她出入酒吧,喝醉了发酒疯,把自己弄伤。 李锦屏不置可否,接下来没有再说话。 过了半小时,临夏停下按摩。 “夫人,今天的按摩有效果吗?”临夏软声问道。 李锦屏闭着眼靠在床头,左右动了动头,满意道:“不错。麻烦你了,这些天头疼好了很多。” 临夏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甜声道:“夫人客气了,那接下来,我们可以进行下一个疗程。” 李锦屏点点头,然后道:“可以。对了,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临夏的脚步顿住,脸色有些僵硬,“手机?可是夫人您……” 李锦屏睁开眼,准确来说,是轻轻掀开了眼皮。 像是优雅小憩的某种肉食动物,半眯的双眼下,锐利而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落在临夏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冷冷重复道:“手机。” 11 ? 幸福 ◎幸福◎ 晚上的访谈节目比较小众,如今真人秀比较火,密室逃脱、野外冒险、田园农家乐等综艺节目占据了大半市场。 但这个访谈节目年份长,以有深度、有态度为标签,有固定的观众,娱乐圈的大小明星都挺愿意上去一两回,说说那些看似拉家常的话,实际上还是为了立人设。 柳思南一目十行把问题都看了一遍,这种提前沟通好的没什么难度,到时候按照剧本说就可以。 奇奇到医院后给柳思南打了个电话,说私人医院进不去,柳思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被按在医院里不能出去。 她犹豫了一下,给李锦屏打了电话。 这回,铃声响了很久,柳思南还以为李锦屏不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通了。 李锦屏的声音平静传来,“有事?” 柳思南小声“嗯”了一下,抓紧手机,带着点恳求道:“我,我晚上有个工作,可不可以出院啊。” 李锦屏的声音没什么变化,“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 “可是,”柳思南有点急,声音委屈巴巴的,“医生不让我出院。他们都听你的话,你可不可以和他们说一下,我就出去几个小时,很快就回来了。” 李锦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节目录制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回来,要是不顺利的话,估计会熬夜。 她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这个访谈节目的导演、主持人隶属哪家公司,节目录制的专业性如何,会不会加班到凌晨三四点。 可以和他们公司的老板说一下,改成明天早上录制,录制前吃点清淡的饭,回来还能赶上输液。 等等。她不能再干预柳思南的生活。 李锦屏的思绪被自己硬生生断在这儿,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随你。” 没过多久,柳思南就被医院的小护士领着出门,上了奇奇的车。 奇奇是个蘑菇头小男孩,估计是蓝齐家里的远房亲戚,高中毕业就来蓝齐身边工作了,头脑灵活,性格也非常好。 “老板,你生病了吗?”奇奇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医院。 柳思南点点头,“别告诉蓝齐,就说你在家里接的我。” 奇奇很听柳思南的话,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柳思南也很信任他,这个小孩子从当柳思南助理那天起,就把柳思南当成自己女神,连蓝齐这个老大姐都要往后靠。 晚上需要上节目,她手腕的夹板也暂时撤掉,换成弹性绷带,掩在长长的袖口下面。 到了节目组后,柳思南的私人化妆师给她上妆。 化妆师先是给她打了一层底,对着灯光整理瑕疵。 其实柳思南这张脸很难有什么发挥余地。因为原生的五官已经精致无比,稍有不慎,妆感就会破坏她的原生美。 加上她成为模特之后就开始控糖,饮食一直坚持高蛋白高纤维,坚持了这么多年,让她的皮肤状态依然保持在少女时期的巅峰。 化妆师结束化妆后忍不住道:“柳老师真是我见过最自律的人。” 柳思南愣了一下,笑笑摇摇头没说话。 她自律吗? 自律这种词,竟然会出现在她身上。 化妆师看出柳思南的惊讶,连忙肯定道:“皮肤状态和眼睛最能暴露一个人的自律程度。” “柳老师肯定有固定的作息习惯和饮食习惯。” 第17章 作息习惯?好像是的。 自从结婚后,李锦屏调整了她的工作强度,很少让她超过12点睡觉。 就算在外面录节目,也会打电话来查寝。 饮食习惯倒是没化妆师说得那样好。 她一直戒不掉酒,虽然到不了酗酒的地步,她的酒量很少,基本上一小杯白酒就上头,换成红酒,也就半杯的量。 可能是从前养成的坏习惯,这种微醺的感觉能让她暂时忘记生活里的所有不美好,就算结婚这么多年,她也无法完全戒掉。 但除此之外,她对饮食没有半点要求。 吃什么,吃多少,好不好吃,都无所谓。 到点了,节目组的导演来叫人,柳思南在主持人cue完流程后上台。 她先是和观众朋友们打了个招呼,这种访谈节目有现场观众,但基本上都是找的自己人。 主持人已经把场子热了起来,柳思南来了之后坐在主持人的斜对面。 台上有两个沙发,她们一人一边,坐姿很舒适。 主持人是熟面孔了,经常主持各类节目,长得很有亲和力。 “看了刚才的mv,想必不用我介绍,大家就已经猜到本期的嘉宾是谁了。就是坐在我对面这位,大家非常熟悉和喜爱的柳思南柳老师。” 镜头给到柳思南,柳思南冲镜头笑着,挥手道:“大家好,我是柳思南。” “本期的主题是《我的前半生》,大家别看柳老师长得这么年轻,但细算下来,已经出道……” 主持人笑着拖长声音,柳思南连忙接上,“从第一次拍广告开始,已经9年了。” “对,柳老师现在也才25岁,”主持人把柳思南这些年的奖项说了一遍,“除了在模特行业,在演艺圈也有不小的建树。” 如果说柳思南的身体条件是天生吃模特这碗饭的,那她的那张有故事的脸,与眼睛的灵动与神韵,则是给了她一张通往演艺圈的vip船票。 李锦屏从来不会投资无用的项目,她出资为柳思南量身打造了一个剧本,并请来国内知名导演合作,这场柳思南出道即是主角的电影一经播出,就斩获了国内外无数奖项。 与其他明星不同的是,这个电影在国外的受欢迎程度甚至高过了国内。 “《失落的庄园》这部电影主要讲述的是ella(安拉,电影女主角)在美国的漂泊生活,ella是个女仆,从小在庄园里长大,后来在一场大雾里与庄园走散,她再也没能回去那个庄园。” 谈起这部电影,柳思南眼中闪烁着微小的亮光。 “ella与庄园其实暗喻了所有离散的人。庄园坐落在美国的乡下,但ella与庄园走失后,不仅没能融入乡下的生活,无法与农场里的动物和谐相处,也无法在城市中生活。” “她处处碰壁,处处寻找,问了很多人,都说从来没有过这个庄园。” 柳思南对艺术的解读总是娓娓道来,不仅一针见血,还能用通俗易懂的话语把观众拉入艺术的世界。 主持人与她相谈甚欢,能看出来,她的态度早开始礼貌疏离,后面就多了欣赏与随和。 访谈进行得很顺利,主持人看了眼台本,就要进行最后的收尾,忽然看见导演举了个牌子。 同时,耳麦里传来声音,“多问她一个问题。” “本期的主题是‘前半生’,前不久也听闻柳老师在婚姻上面的一些动态,请问柳老师如今走过‘前半生’,站在这个节点上,有没有什么深刻的人生体会。”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导演的要求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问出来后,她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柳思南选择不回答,后期就可以剪掉这个问题。主要是怕柳思南忽然生气,毕竟这是没有提前沟通好的问题。 没想到,柳思南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马上拒绝。 她的眼神放空了一瞬,衣服的褶皱在灯光的映衬下明明暗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柳思南清了一下嗓音,抬眼注视镜头,那双如水浸润过的桃花眼轻轻眨了一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关,都不要丧失寻找幸福的力量。” “因为,只要体会过,就知道那是人的一生里,最美好的事。” 12 ? 想她 ◎想她◎ 主持人显然被这个回答感动到了,她继续追问,“柳老师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柳思南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她收回目光,低着头注视自己的无名指,那里原来有一个戒指,刻着李锦屏亲自设计的花纹,象征她们两人彼此许诺的一生,如今只剩一个浅浅的白印,“也许是一夜暴富,也许是飞黄腾达,也许是平安健康、阖家团圆。” 柳思南独独没有说“与爱人携手一生”。 “但幸福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力量,”柳思南忽然笑了笑,本就出彩的五官绽放出惊人的魅力,一字一顿道,“大家都要幸福哦。” 访谈到这里彻底结束,柳思南出来的时候,奇奇正在和蓝齐打电话。 他愤怒的两颊鼓起来,像个泡泡鱼,“节目组最后问的问题就是这样,他们完全没有打招呼!” “什么叫柳老师不该回答啊,观众都看着呢,有好多人都在录像。” 第18章 “对啊!他们在录像,节目组也没有人制止,他们就是欺负柳老师……” 柳思南的食指戳在奇奇的脸颊上,瞬间让他泄了气。 奇奇转头,柳思南顺势拿走他的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蓝齐道:“你帮我看一下我的回答有没有问题,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蓝齐对待柳思南的态度恭敬了不少,但还是压着不耐,烦躁道:“咱们完全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她问的时候,明确带上了你的婚姻状态,无论你回答什么,他们都能往‘柳思南首次回应离婚真相’上面靠拢!” “抱歉。”柳思南垂了垂眼,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那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刚刚才与李锦屏见面,也许是因为摸到了无名指上面的空缺。 也许就是因为那个问题问得很戳人心肝。 也许是因为她刚刚好,有那么点感悟,不得不说。 她是希望李锦屏幸福的。 李锦屏从结婚后就带着婚戒,七年了没有一天摘下,直到离婚那一天。 有时候,柳思南回忆起与李锦屏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是能从那些画面里回想起李锦屏的神色。 李锦屏当时,应该是幸福的。 如果柳思南不能继续让李锦屏幸福下去,她愿意一直祝愿她幸福。 柳思南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给李锦屏的微信发了句话。 “夫人,这七年,谢谢你。” “希望你能永远幸福。” 微信的聊天框里静静躺着这两句话,没人回复,柳思南也没继续发。 在医院住了两天,柳思南终于获得医生的同意,回家静养。 她其实没有多少房产,尤其和李锦屏结婚后,就一直窝在半山别墅里。 这处大平层,还是因为离机场近,柳思南有段时间一直在拍戏,来回坐飞机,李锦屏心疼她,买给她住。 但柳思南没住过几天,但凡有点时间,她都要坐车回别墅,那里才是她认为的家,住在别的地方,和住在酒店没有任何区别。 当天晚上,柳思南接到电话,她的发小赶来h都陪她。 “我都看见新闻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发小在电话里挖苦她,“我刚递交博士论文,正好放松一下,去h都找你。” 她的发小叫吴郝雪,人如其名,“吾好学”,成绩一直拔尖。 吴郝雪家里书香门第,一家都是博士院士,从小和柳思南家住对门,两栋别墅都开了个小门,让两孩子窜来窜去疯跑着玩。 柳思南的父母很尊重读书人,看见吴郝雪的父母就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是自家闺女带坏了“别人家的孩子”。 但吴郝雪的父母非常开明,揣着袖子笑道:“思南是个活泼的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她,郝雪性子太闷了,就该多出去玩。” 小时候,柳思南外向开朗、嘻嘻哈哈,吴郝雪腼腆害羞、总忘后躲,如今两人好像翻了个过儿,柳思南出国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回来了更是沉默,只有问急了才会解释几句。 柳思南说,“真的不麻烦吗?” 吴郝雪隔着电话一声吼,“你管我麻不麻烦!我马上登机了,一个半小时,快去机场等着接我,我先说好了,我不吃你模特的鸟食,我要吃澳洲牛小排!” “我吃的不是鸟食,”柳思南叹了一口气,进门还没换衣服,又要抓钥匙出门,“你是哪个机场,我现在就过去。” 吴郝雪穿得里里外外三层,裹成一个白团子,从机场里出来的时候,脸都憋红了。 “h都也太冷了吧!”吴郝雪没带行李,一看就是突然觉得过来的。 柳思南只穿了一件薄西装,默默地打开空调,温度调高。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柳思南把保温杯拧开递过去。 吴郝雪拉上安全带,缓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盯着手里的保温杯,嫌弃极了,“你竟然保温杯里泡人参。” 说完又道,“你刚说什么?” 柳思南重复了一遍,吴郝雪才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可是刚刚结束闭关,一打开手机,好家伙你的消息都爆了。我连家都没回,买的最近的机票,半点儿都没耽搁。” 吴郝雪挑眉道:“快夸我,够意思吧。” 柳思南沉默了一下,不接她话茬,转着方向盘暗暗怼她,“已经过去好多天了。” “我闭关不带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吴郝雪拔高音量叫起来,颇有些与人掐架的架势,“而且才过了几天,我不信你能走出来,你那块伤肯定还热乎着呢,等着我来温暖。” 柳思南被她吵得耳朵疼,“唉……对,您说得对。” 吴郝雪最后也没吃上澳洲小牛排,她在南方待的时间太长,骤然过来,十几度的温差让她冻得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歇下。 柳思南把她带到自己的大平层里,吴郝雪从唯一的小背包里掏出一瓶红酒,“嘭”一下放在桌子上。 柳思南给她找了双毛茸茸的拖鞋和一身卡通毛绒睡衣。 “还喝酒吗?”柳思南担忧地瞅了她一眼,“我觉得你有点感冒。” 吴郝雪打了个大喷嚏,摇头道:“不不不,这是出关后遗症,不用管我,吃喝玩乐几天就好了!” 吴郝雪本着一醉解千愁的原则,执意要把柳思南灌醉。 第19章 “我和你说,人生就是这几年,李锦屏虽然很好,有钱有颜,对你也没话说,但缘分到头了就是到头了,咱不能强求对吧。”吴郝雪碰了下柳思南的杯子。 两人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后面的沙发,吴郝雪晃了一下杯中的红酒液,仰头灌下半杯,“你要能放下,就赶紧放下,继续往前看。” 柳思南默默抿了一小口,眼神涣散,“我要是放不下呢。” 吴郝雪整个人顿住,然后扭头不可思议道:“放不下?” “我不知道,”柳思南的眉头拧着,眼神很难过,“我只是,不能控制我自己……我很想她。” 13 ? 胡言 ◎乱语◎ “你不是很讨厌这场婚姻吗,”吴郝雪还记得当年李锦屏是怎么强迫她的,“你当时不愿意结婚,她说只有你同她结婚,才带你回国,当时你恨得咬牙切齿。” 柳思南自然记得这些,她又低头喝了口酒,小声道:“可我这几天总在想,我当真一点都不愿意吗?要是换了别人,我就算死在美国,也不会同她结婚。” 赵启冉在车上对柳思南的所作所为,除了让她感到难堪、屈辱之外,还让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端倪。她以为最初与李锦屏的婚姻只是利益交换,是一场毫无感情基础的强取豪夺。 但为什么赵启冉碰她,说给她资源和人脉,她却无比厌恶?“那你就去和她说啊!”吴郝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难道你们婚姻破裂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而是……李锦屏出轨!?” 依照吴郝雪的直线思维,如果柳思南有那么一点喜欢李锦屏,两个双箭头的人早就相亲相爱你侬我侬分不开了,根本不会离婚。 离婚的原因,她只能想到一个,就是柳思南不愿意,李锦屏终于放手。 可是听柳思南的意思,她还在这里走不出来很难受呢,那两人是因为什么婚姻破裂? 不是柳思南的原因,那就是……李锦屏?她出轨了?权贵终于回归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情人遍地万红丛中过的日子了? 柳思南本想反驳她,可是刚张开口,就想起接电话的那个声音。 软绵绵,甜甜的,还声称是李锦屏的私人助理。 李锦屏的私人电话向来不会让别人接,更何况那个助理还掌握了李锦屏最近的行程,说什么李总最近都没有时间。 她联系不到李锦屏,助理接的电话。她只不过是留了一句言,李锦屏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柳思南说不吃味是假的。 话到嘴边转了弯,吴郝雪自然能看懂柳思南的迟疑,一脸震惊道:“她真的出轨了?” “不知道,也许不是,”柳思南闷头喝了一大口红酒,脸色难看,“但我能感觉出来,她对我冷落了很多。” “从一年前开始,就有这种迹象。” 吴郝雪摆出一副吃瓜的姿态,连忙给柳思南的红酒满上,“然后呢?你发现她衣领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还是发现她车上有别的女人的发丝?” “你没事不要看一些烂俗小说,”柳思南嗤笑了一声,“夫人她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近身。” “那你要是看见什么小妖精窝在李锦屏怀里,是不是得疯了?”吴郝雪撇撇嘴,“别卖关子了,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思南自然不可能把三个月前的事情再拉出来说一遍,但还是挑着能说的说了,“去年我与一个导演私下吃饭的照片被拍了,那个照片是借位,我给她敬酒,她端着不肯接,我只好继续弯腰给她赔罪,看上去,就像我去吻她一样。” 吴郝雪想了想,点头道:“我见过那个照片,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都说你出轨给李锦屏戴绿帽。照片猛一看确实很唬人,但那个导演长得不好看,剪着短头发,胖胖的,很普通一人,你这个颜控怎么可能吻她?” 和柳思南熟悉的人自然都觉得照片是假的,但李锦屏关心则乱,她当了真。 柳思南后知后觉李锦屏在生气已经是两个月后了,她发现李锦屏迟迟不回家,总是出差,回家了就以怕打扰她睡觉为理由睡客房,就是不肯碰她。 “只是因为颜控吗,”柳思南有些落寞,“除了这个听上去很滑稽的理由,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为我开脱。” 吴郝雪皱眉道:“当然有。你不是那种乱来的人,更何况当时你已经和李锦屏结婚了,凭你的性格,压根儿就不可能出轨。” 柳思南又闷了一口酒,眼神已经有了点醉意,盯着酒杯上的口红痕迹,委屈地一撇嘴,“可是夫人她不信我。之前媒体怎么乱拍乱造谣,夫人都相信我的。从这次开始,她就开始不信我了。” 柳思南越想越气,气头上来,脑瓜子嗡嗡地疼。 她不想去生李锦屏的气,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忽然想到了始作俑者——那个导演。 那个导演从一开始就对她不满意,觉得她是靠李锦屏的关系带资进组,但明明是她拍摄的资金链断了,自己找上李锦屏,李锦屏当然不可能白出钱,挑了个适合柳思南的角色让她出演。 最重要的是,柳思南当时为了缓和导演与李锦屏的关系,在剧组的时候小心翼翼两边讨好,既不愿意李锦屏为自己出头,又不愿意让导演觉得自己破坏了这部剧,每天都过得很累。 她知道李锦屏有多财大气粗,她就尽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李锦屏的强势缓和一些,毕竟那个导演很有才华,值得李锦屏去投资。 第20章 最后导演默认了柳思南的存在,甚至还肯定了她的演技,与她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柳思南点开导演的微信,按下语音,骂了一长串话。 “你丫挺牛啊,我再敬你一瓶酒,白的,必须吹了!” “你倒是能吹!” “吹飞你丫奶奶的三踢脚爷爷的大灯笼!” 吴郝雪连忙按住她,“你这是和谁说话呢?” “我,我说什么了。”柳思南眼神清醒了一瞬,湿润的目光落在微信界面上,上面是导演发的问号与五十多秒的语音。 柳思南不想回,刚清醒几秒,又醉了,大声叫嚷着,“我太、难、过、了。” 她像个小孩子坐在地上,面无表情,一遍一遍重复,“我难受。” 吴郝雪看她这样子,干脆建议道:“我觉得你们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别管李锦屏信不信你,出没出轨,毕竟她养了你七年,养什么都得养出感情了。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就试着去挽回。” 柳思南对吴郝雪前面说的话无动于衷,直到听见“挽回”二字,才竖起耳朵,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可是,夫人她说她不爱我了哇。”柳思南刚振作一瞬间,又泄了气。 吴郝雪给她打气,“万一她说的是气话呢。就算现在不爱了,可以再爱上啊。” “我就一句话,喜欢就去试着挽回,别顾着你那点面子、自尊,都离婚了,还无动于衷,你这样会彻底失去李锦屏的。”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太重了,柳思南浑身一震,连忙抓起手机。 她现在完全醉了,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吴郝雪担心她给李锦屏发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帮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现在是晚上,李锦屏接电话的速度很慢。 “喂?”李锦屏的声音带着点网速不好的电流声在黑夜里响起。 14 ? 危机 ◎危机◎ 柳思南怔怔听着,没有开口。 李锦屏对她向来脾气温和,贴心地没有挂电话。 柳思南抓着手机举在耳边,李锦屏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思南,”李锦屏等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是你吗?” 柳思南的意识慢慢回笼,迟了半拍道:“夫人晚上好。这么晚了还给您打电话,很抱歉。” 她一说话,电话那边的人就听出来了。李锦屏的语气不太好,“你喝醉了。” 柳思南怕她嫌弃自己,连忙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耍酒疯,不是故意打扰您。我想问,我,我能不能去看看盐粒,每周一次就可以,我真的……很想它。” 李锦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似乎在思考柳思南是不是醉后胡言乱语。 “你可以把它接走。”李锦屏想,既然这样舍不得,干脆都给了她。 柳思南抽泣了一下,声音很小,再开口却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舍不得把盐粒抱回来,我养不好它的……我连自己都养不好,盐粒跟着我,肯定会受苦。” 这倒是有自知之明,李锦屏心里发冷,言辞犀利,“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想它哇,”柳思南有点耍无赖,小声嘟囔,“离婚了孩子判给对方了也有探视权啊,盐粒肯定也会想我的……” 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李锦屏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明天下午三点,我会提前和管家说好。”柳思南呆呆地握着电话,轻轻吸了一口气,温润的呼吸声沿着电话传过去,“夫人,您这是……同意了?” 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小心试探,和暗藏的窃喜雀跃。 李锦屏似乎不想再和她多聊,耐心告罄,把手机放远了,声音有点模糊,“以后这种小事可以直接联系管家。” 不要再打我的电话。 柳思南读出了李锦屏未尽的话语。 柳思南默了一秒,今晚她喝醉了,醉意上头,李锦屏的冷言冷语丧失了往日应有的威力。 与此同时,柳思南也失去了以往正常的思维逻辑能力。 “为什么要联系管家,”柳思南站起身,摇摇晃晃往落地窗面前走,“你是不是把我的指纹给抹了,所以我明天进不了门。” 她问得理直气壮,控诉满满,“你要把我关在门外冻死我。” 李锦屏感觉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动,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她压着心里烦躁的情绪,不打算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你现在家里吗?” “不在。”柳思南的脸颊染上两层轻粉,神色迷蒙,眼神底色很是伤心。 李锦屏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连头痛都顾不上了,“在酒吧?” 柳思南的鼻子里哼出不满的声音,额头用力撞在玻璃上,把眼睛都撞出一层雾气,拖长声音道:“不!在!谁要去酒吧啊,那种臭臭的地方。” “我不想去的呀。” “夫人不让我去。” “你到底在哪儿,”李锦屏隔着电话又摸不到她,听了半天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她想说个什么,头疼得更剧烈了,“这么晚了,不要在外面,早点回家。” “我没有家了哇……”柳思南皱着眉去捶自己的头,酒精上头,她又难受又委屈,“你干嘛让我回家,你在炫耀自己有家吗?” “有家了不起啊,我才不稀罕呢。” “我才不……” 第21章 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李锦屏想说什么,电话的那一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李总真不好意思,”吴郝雪冷眼瞅了半天,在柳思南开始扯自己头发前制止了她,接过手机解释道,“她喝醉了,别担心,我们在家呢。” 吴郝雪半边身子抵着站不稳的柳思南,还得腾出一只手来接电话,急赤火燎道:“李总我这麻烦得要死就不和你说了哈明天见。” “小雪,”李锦屏听出了她的声音,刚想同她打个招呼就听见她要挂断,“也好,你们早点休息。” 吴郝雪与李锦屏见过很多次,对比柳思南与李锦屏之间诡异的氛围,吴郝雪还是能和李锦屏自然从容进行交流的。 柳思南喝醉了不耍酒疯,吴郝雪给她关掉电话,听不见李锦屏的声音之后,她就像一个没有上劲儿的八音盒,哑巴一动不动。 吴郝雪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蹲在她面前问,“还能正常交流不?” 柳思南毕竟只喝了一杯红酒,那点酒精刚刚上了头,被她一通撞玻璃,给撞出去不少。 “不太能,”柳思南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捂着脸翻身藏在沙发下面,“我好丢脸。” 她的声音闷在掌心里,听不真切。 吴郝雪扯着她的脚踝往外拖,“脸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柳思南太轻了,轻而易举被扯出来,暴露在日光灯下。 “既然都说出口了,明天去看看吧。”吴郝雪抱臂坐在一边。 柳思南一脸生无可恋,侧脸贴着地毯,眼巴巴瞅着吴郝雪,“你陪我一起去。” 吴郝雪嗤笑一声,只赠了一个字,“怂。” 怂人柳思南第二天上了吴郝雪的车,一路直奔半山别墅。 吴郝雪人生地不熟,但她家里家大业大,在h都有房有车,加上车技还算可以,一路上拉着柳思南也没走弯路。 到了别墅后,管家给两人开了门。 王管家和前几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她慈祥地笑着,对柳思南道:“快些进来吧。” 柳思南过了几天再回来,只觉得恍如隔世。 别墅前面那片花园依稀有了落叶,离开的那一天,梧桐树初黄,玫瑰开了满园,红白色的大花堆砌在墨绿色的茎叶上,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为她进行盛大的告别。 而今只剩下残枝枯叶,玫瑰也被剪得不剩几朵。 “王姨,这些花怎么都没了?”柳思南有些可惜,“这些都是很名贵的品种。” 王管家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柳思南一眼。 那一眼似乎有点别的意味,但不等柳思南回味过来,就听王管家道:“那是临夏小姐吩咐的。” “她是夫人请来的私人医生,临夏小姐说那些玫瑰不适合大面积种植,对身体不好,就让园丁剪了。” 王管家从大门领人进来,走过前院的花园和中间的露台,来到别墅前。 她刚要开门,就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粉色家居服的女人露出半边身子,刚好与她们打了个照面。 “临夏小姐,您这是要出门吗?”王管家的视线从她的睡衣上瞥过,转到柳思南身上,带了点担忧。 临夏笑了笑,让开门,“听说有客人过来,我来开一下门。” 王管家没多说,径直领着柳思南两人往二楼走。 “是要找盐粒吗?”临夏望着她们的背影,忽然开口。 柳思南转身,微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让人带盐粒去洗澡了,”临夏客客气气的,“要是为了看它,可以在客厅里等一会儿。” “操。” 吴郝雪短促骂了声。 其余两人还没什么反应,就听她开口骂了句脏话。一直没有开口的柳思南动了动唇,似乎想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15 ? 炸毛 ◎炸毛◎ 王管家有点疑惑,算了算日子,“盐粒上周才洗了澡啊,今天不是它洗澡的日子。” 临夏站在客厅中央,没走近,也没离开,语气始终温温柔柔的,“换季了,它掉毛掉得厉害,容易引起过敏,洗澡梳毛都要勤快一些。” 柳思南淡漠挑眉,抬脚下楼梯,挑了把自己看顺眼的椅子,“吱呀”一声拽出来,坐下。 吴郝雪也跟着她坐下。 王管家觉得气氛不对劲,忙上前,“我去给你泡杯咖啡,你们慢慢等。”她看向吴郝雪,印象里对她挺熟悉的,“吴小姐喜欢卡布奇诺,对吧?” 吴郝雪甜甜地回了个笑容,“卡布奇诺多加糖,谢谢王姨!” 说完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偏头让柳思南看。 【xue】:这谁啊,这么拽? 柳思南的手机设置了静音,她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回消息。 【南】:应该叫临夏。 【xue】:我不是问她的名字! 吴郝雪“啧”了一声,怒其不争。 【xue】:你瞅她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你才离开几天啊,这就上位成功了? 【南】:临夏是夫人的私人医生。 【xue】:【冷笑.jpg】私人の医生。 柳思南不用解读就知道吴郝雪在说什么。 她用了三秒让心里泛起的苦涩淡下去,若无其事回复消息。 第22章 【南】:她也没说什么,先看看再说。 柳思南背着光,本就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呈现一种脆弱的透明质感,她的手指划拉在屏幕上,指节修长好看,干净整洁。 整个人都有股与世无争不识凡尘的仙子气质。 真出身书香世家却烦透这种仙气儿的吴郝雪冷嗤一声,杀人诛心。 【xue】:她养你的狗。 【xue】:剃你狗的毛。 【xue】:说你狗的毛致敏。 【xue】:把你狗洗秃噜皮。 柳思南漫不经心的动作猝然顿住。 手指用力按在屏幕上,留下一个泛着热气的指纹印。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盐粒能忍吗?它被薅秃噜皮。 柳思南能忍吗?狗被人拿捏,还捏来捏去。 显然不能。 柳思南“嘶拉”一声站起,膝盖把木质椅子顶开一大段距离。 吴郝雪以为她要干架,连忙拉住她手腕,眼神紧急递送信息。 打架可是下策! 柳思南瞟都不带瞟的,扯开吴郝雪的手,就往二楼去。 吴郝雪没看懂她的操作,“这是自闭去了,还是要点了李总的家?” 王管家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笑眯眯道:“小姐估计去找米饭了。” 米饭,这个别墅说一不二的小霸王。 出生仅三年,体重高达14斤,是猫猫界数一数二的胖子。 两人一进门就被临夏打了岔,这会儿才想起来,别墅里还有这么一个小可爱。 吴郝雪不存在的长耳朵都竖了起来,手脚通用往楼上跑,言语激动,神情奔放,“米饭姨姨贴贴——” 养猫是李家的传统了。 李锦屏18岁成年,从家里搬出来,撞上流浪猫碰瓷,就顺势养了下来。 流浪猫从此翻身做主人,好吃好喝过完十几年,去世了。 李锦屏对生死的理解比常人要深刻,她为小猫这一生负了责,小猫也为她带去了温暖与慰藉,两厢情愿。 她并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再养猫。 直到三年前朋友家的布偶发情偷跑出去,让流浪大橘祸害了,生了一窝小串串,给了李锦屏一只,这个别墅里才继续出现猫的身影。 柳思南更喜欢小狗,米饭性格估计遗传了它橘爹,有点野,也有点独,只黏李锦屏,与柳思南相敬如宾。 二楼转角是个小仓库,三角的空间里囤满了盐粒和米饭的用品。 她轻车熟路地打开与墙壁浑然一体的隐形门,扯出一袋鹌鹑冻干。 “刺啦”“哗啦” 包装袋发出塑料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重物坠落的却不怎么刺耳的声响。 柳思南低头,一对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她手背。 抬头,与米饭对视。 米饭是山纹布偶猫,开脸,瞳孔淡蓝,神色超拽,爪子搭在柳思南手背上,好像纡尊降贵地扶着丫鬟。 米饭一动不动,柳思南也不动。 “想吃?”柳思南勾起嘴角,语气恶劣,“叫一声听听。” 米饭置若罔闻,低头,伸爪,去勾鹌鹑冻干。 柳思南一个假动作,把冻干绕回怀里,起身,倨傲地俯视米饭。 “不懂事,长辈回来都不打个招呼。” 刚上楼还没站稳的吴郝雪听见这句话,当即翻了个白眼。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劈手抢过冻干,吴郝雪屁颠儿跑到米饭面前,“小米粒儿吃不吃冻干呀。” 柳思南皱眉,“它叫米饭。” “你走开!”吴郝雪回头逼视她,“不要打扰我和小米粒儿的独处时间。” 柳思南盘腿坐在楼梯口,距离她们两步远。 米饭浑身的毛都是白的,除了肚皮上有一块黄,脸型也不如纯种布偶宽,反而有点圆瓜子脸。 现在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一口一个鹌鹑脑袋。 瞅了好一会儿,柳思南心里那点憋屈散了不少,懒洋洋地犀利道:“胖子。” 听见她的声音,米饭撩她一眼,似乎认识她,但不想理她。 吴郝雪急了,“你懂什么,这叫丰满!” 她去捂米饭的耳朵,像哄小孩儿,“米粒儿乖,咱不听这个人瞎说……啊!” 猫不喜欢从脸后面传来的东西,一口咬住吴郝雪的手掌。 柳思南大笑,前仰后合,指着她们,“活该!” 她笑得动作太大,往后靠的幅度也大,一个不小心,仰了过去。 “咚”。 好像不疼。 柳思南脑袋硌住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抬头,看见倒立的李锦屏。 “夫人。”柳思南顿时坐起,这才发现自己砸在李锦屏的拖鞋上。那个硬硬的东西,应该是李锦屏的脚趾。 李锦屏好像刚起床,穿着丝绸睡衣,领口微开,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她没有梳头发,长发自然垂落在胸前,有点慵懒,也有点疲惫。 眼皮在眼角褶皱出一个淡淡的阴影,隐没在发丝。 李锦屏垂眼看她,继而很快将目光移开,像是毫不在意地落在吴郝雪那边,轻轻点头,“下午好。” 吴郝雪强行抱着猫不撒手,只顾得上抬头一笑,“李总好李总好。” “喵呜!”米饭烦了,想要亮爪。 第23章 “米饭,”李锦屏淡声开口,却很有力度,“安静。” 炸毛猫顿时安静如鸡。 柳思南也安静如鸡。 吴郝雪抱着瞬间乖巧的猫下楼,把空间留给她们两人。 “坐在这里干什么?”还是李锦屏先开口。 柳思南呼出一口气,抬头瞄她。 她的眼睛很精致,扇形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灵动清澈。 李锦屏气势沉敛,不动声色。 16 ? 谈崩 ◎谈崩◎ “我没有看见盐粒。”柳思南忽闪她那双桃花眼,巴巴瞅人,“它不在家。” 李锦屏低头几秒,应声,“刚才管家和我说了,碰巧赶上它去洗澡。” 她避开了更多解释,只字不提为什么突然带盐粒去洗澡。 柳思南躲开她的视线,挺直的腰背顿时垮了下去,像一株散发郁气的蘑菇。 李锦屏自觉答应了别人却让人扑了个空不太好,“洗澡也就两个小时,很快回来。” 还在提洗澡。 柳思南知道她们两人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说更多,但盐粒是她亲闺女,她总要确保自己的狗生活在一个健康安定的环境里。 “你是不是不愿意养它了?”柳思南闷头想了一会儿,站起来直视李锦屏的眼睛。 距离忽然拉近,她能闻到李锦屏身上沉香味,她喜爱焚古香,沉香木屑点燃后带着点凉意,清凉沉静,好像洗过一场大雨之后的玫瑰园。 这种古典名香,与她执意要买的劣质香薰,云泥之别。 李锦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近而压低,“没有。” 李锦屏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谎,她说愿意养盐粒,就代表了不会不管它。 唯一一次没有兑现,就是李锦屏说要养她一辈子,却只兑现了七年。 柳思南低头“嗯”了一声,她不知道要怎么去保障盐粒的生活,只有一次一次寻求李锦屏的关注,“盐粒脑袋笨,半夜醒了就想找人,你把它关在门外就行,别嫌它烦。” 关在门外,嫌烦。 一个字一个字戳人心。 李锦屏听着听着,脸上流露出某种复杂的无奈。 “盐粒也是我的狗,”李锦屏沉淀了一会儿情绪,“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柳思南抬起头,目光执拗,“有人嫌它烦,换季总是掉毛。” 换季掉毛这个措辞让李锦屏终于找到端倪,她皱眉想了一下,避开柳思南的目光。 “临夏是专业的医生,有很高的职业素养。”李锦屏说。 柳思南追问道:“为什么她也是你的私人医生,之前不是你的私人助理吗?她能接你的电话,住在家里?” 这句话暴露了柳思南的在意,李锦屏迟钝地反应几秒,“她有护理的资质,还有医生执业证书,经验丰富。” 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李锦屏眼神暗了一下,不再解释,转移话题道:“下楼吧。” 柳思南根本没听到任何想听的内容,一肚子气鼓得她烦躁不堪。 她甩开李锦屏,转头蹬蹬蹬下了楼。李锦屏慢了几步下来,临夏看见李锦屏下楼,连忙上前,“睡醒了?” 李锦屏神色恹恹,冲她点了点头。 临夏伸出手要扶她。 “那个李总,”吴郝雪用一袋鹌鹑冻干收买了米饭,抱着米饭起身,“我去花园逛逛,柳思南有事儿想和你单独聊。” 柳思南忽然被硬cue,立刻感觉三道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她在心里把吴郝雪从房顶扔下去一楼一砸,表面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询问李锦屏道:“夫人,可以单独谈谈吗?” 李锦屏先看向了临夏,清冷的目光只从柳思南身上掠过,不做半点停留。 李锦屏毫不避讳临夏的存在,把胳膊轻轻搭在临夏手里,下楼后还虚扶了一下她的腰身,温和道:“你先上楼吧。” 临夏声音很软,非常乖顺地点点头,她有一头柔软蓬松的褐色短发,点头时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而弹动,温驯又乖巧,“那我上去等你。” 也许李锦屏并没有看出来,但柳思南站在两人面前,一眼就看出了临夏对李锦屏的爱慕。 那是一种演不出来的柔情小意。 “坐吧。”李锦屏坐在沙发上,示意柳思南,“有什么事?” 柳思南局促地坐在她对面,眼神都不知放在哪里。 两人之间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或许只是柳思南自己的感觉,李锦屏从离婚后,就同她再无半点牵扯,顺势开启一段新的恋情有什么不好?可李锦屏真的会转头爱上别人吗? 李锦屏曾经对她掏出了满腔挚爱,如今两人离婚不过半月,就有了新欢? 那这些年的痴缠,真的,全部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顷刻间忘掉了想好的措辞,像一个背不出台词的演员,磕磕绊绊,“我,我,最近有档综艺找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想听听您的意见。” 柳思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李锦屏在她面前透出的疏离,让她觉得陌生,又无措。 李锦屏眼皮跳了一下,眉毛掀起,确认道:“问我的意见?” 不怪她吃惊,实在是柳思南这副模样太少见。 第24章 柳思南已经很久没有老实坐在她对面,认真听自己说什么了。 她唤自己夫人,这是两人之间非常亲密的称呼。 只有柳思南意乱情迷的某些时刻,和惹怒自己开始认罪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喊出这个称谓,小心翼翼示弱。 可离婚后,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柳思南这样叫了。 “什么综艺,”李锦屏并不是翻脸无情的人,不会在前妻找上门的时候拒之门外,也不吝啬离婚后的某些建议,平静点头,“说来听听。” “《跨界舞后》。之前蓝齐帮我推了,但节目组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这是我目前能接到最好的一部综艺。”柳思南看了眼李锦屏的神色,见她没有不耐烦,就把节目组的配置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柳思南声音小了下去,“节目组除了请我,还请了冯明明。” 冯明明,在两人婚姻存续期间,唯一一个被李锦屏明令禁止交往的人。 李锦屏听见这个名字,动作微不可察地定了一下。她给自己倒了杯茶,面庞隐没在茶水的雾气里,那双睿智的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在灯光下折射着微冷的哑光感。 李锦屏始终理智冷静,思索片刻道:“你已经二十五了,模特这碗饭吃不了太久,可以转型。” 像是评估一个商业项目的价值与发展空间,李锦屏的手指搭在白瓷茶盖上,声音清清冷冷,“多栖发展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舞蹈需要体力和毅力,你去参加综艺,认认真真跳到最后自然是好的。” 言下之意,如果体力不支或者半途而废,就会得不偿失。 本来外界对她的评价都是实力配不上资源,甚至有人觉得她就是花瓶人设,在柳思南的舒适区模特秀场还好一些,一旦换到别的地方,演戏也好,唱歌也罢,无论做得好与不好,都有各种闲言碎语。 柳思南老老实实听她说完。李锦屏只字未提冯明明。 李锦屏像一个平和从容的长辈,提出自己成熟稳重的建议,“我认识一些舞蹈专家,有需要可以帮你推荐。” 柳思南咬了下嘴唇,手指纠缠,内心乱成一团麻花。 那,冯明明呢? 17 ? 强大 ◎强大◎ 冯明明与她都是模特,而且有点撞型。 准确来说,冯明明只是几场出名的秀有古风元素,而柳思南则是因为李锦屏。 李家珠宝世家,李锦屏从小就拿着锉刀磨石头,自己买玉,自己设计,自己雕刻。 天赋一骑绝尘,经她手设计的珠宝有市无价。 设计行业向来互通,李锦屏挖掘了柳思南身上古典的气质,无限放大,最终征服了秀场。 本来冯明明与柳思南没什么能比的,但她性格外向,一来二去与柳思南相熟,成了相谈甚欢的好朋友。 柳思南至今仍然不知道李锦屏对冯明明的排斥从何而来,但她记得李锦屏的话。 “冯明明这个人,心思太深,性子太毒,不准再与她交往。” 柳思南当时都傻了,尽管李锦屏经常限制她的交友自由,可那都是高段位的手法,什么不经意间揭露她朋友的黑料、暗里打压她朋友让人知难而退,或者仅仅表露出微弱的不满,她的朋友就会因为害怕而远离她。 柳思南很笨,人又迟钝,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冯明明怎么了,”柳思南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走到李锦屏面前,“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交往?” 李锦屏脸上有压抑的烦躁,根本没有解释,“没有为什么,不准就是不准。” 柳思南委屈地都快哭了,“可是她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啊。” “思南,”李锦屏从她身边离开时停了一下,动作优雅,声音却冷漠,“你最好不要交任何朋友。” 柳思南因为这件事难受了很久很久。 李锦屏工作太忙了,柳思南也有自己的工作,两人聚少离多。 柳思南太害怕冷清,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别墅里,想借点外面的日光与月色,可李锦屏却一枝一枝,折断她往外生长的枝丫。 柳思南再闹,最终还是要妥协。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柳思南摆弄了一下袖口,苦涩道,“争取跳到最后一期。” 白色绷带的边缘从袖子里滑落了一截,搭在她细瘦的手背上。 李锦屏不经意看见了,与此同时,鼻尖似有若无,闻到一股微弱的青草味。 柳思南今天穿了棒球服,最能遮瘦的羊羔毛款,下身搭配白色长裤,布料柔软,却没什么版型,也超级遮瘦。 可在她坐着的时候,膝盖突起,带出两条锐利的线条。 低头的时候,下巴打下一小块阴影,纤长的后颈伶仃突起几块颈椎的弧度。 这是一个病人。 想到这里,李锦屏眼前忽然绽放出一团杂乱的墨色,鼻腔里的青草味顷刻间浓郁数倍,刺得她口内苦涩,额头锐痛,眼眶充血。 “盐粒什么时候回来,我去院子里等它。”柳思南受不了现在的气氛,逃也似站起来,不等李锦屏说话就往外走。 李锦屏没有收回目光,反而沉沉地追寻她的背影,平直的唇线缓缓绷紧。 这是自己亲手放开的小鹿,第一次出门,就撞了满身伤。 脑海里嗅觉、视觉、味觉的分崩离析,大脑皮层不规律电波海啸般的疼痛,都在挑战她最近越发薄弱的体力。 第25章 她始终保持同一个坐姿,好似用尽体内山呼海啸的所有力量,摆出冷漠旁观的姿势。 在眼前模糊的光影里,面无表情盯着柳思南离开。 院子里,吴郝雪与米饭在玩一根秃毛逗猫棒。 “喵。”见她过来,米饭闲庭信步到柳思南脚边,粉红的鼻尖动了动。 柳思南提了一下裤脚,抬脚,用脚底对准米饭,警惕后撤,“你想干什么?” 米饭左右围着她转了一圈,鼻尖嗅来嗅去,柳思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抱过别的猫。 最后,米饭终于闻出点自己的味道,傲慢地伸了个懒腰,侧头在柳思南裤腿蹭了几下。 “辛苦我们米粒,”吴郝雪抱着逗猫棒大笑,“它嫌弃你身上没有味道了!” 柳思南没能被她带得笑起来,努力了好几次,也只能扯起一边唇角。 看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是,谈崩了?”吴郝雪走到她身边,“因为那个夏?” “我和她之间不需要谈论第三者。”柳思南摇摇头,这次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四贰尓二五就一四柒“这是我与她两人之间的问题。” 她是有自己骄傲的人,她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想把另一个人给牵扯进去,她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什么临夏。 两人最后也没等到盐粒,天色晚了,盐粒还没回来,吴郝雪有点轻微夜盲,晚上在山里开车很危险。 柳思南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静静地看着落日在山头隐没,拿着钥匙和吴郝雪离开。 米饭弓身伸了个懒腰,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扫,与满园玫瑰的残躯一同隐没在天边的云霞里,目送她们消失在公路尽头。 柳思南的工作产生了很大变动,离婚让她的工作伤筋动骨,在谈的合作基本腰斩了大半。尽管她努力挽留,还是有将近一半的人离开工作室。 蓝齐与几个元老连续加班一个星期,尽力稳定住柳思南目前的工作。 “你想好了吗?”蓝齐面前摆着《跨界舞后》的相关材料,眉心皱着,“这不是自带光环的艺人,上台跳跳舞,让粉丝欢呼尖叫几声就能行。” “《跨界舞后》封闭拍摄,整整一个月都要在节目组吃住,从30进20,再进20、进6、进3,是残酷的淘汰制,”蓝齐一眼晃过去,眼皮轻跳,“而且,这个节目组的投资商,是赵启冉。” 柳思南站在窗户面前,她已经把资料翻了好几遍,能提前收集的信息,烂熟于心。 “蓝齐,你今年多大了?”柳思南忽然问。 蓝齐不明所以,“34。” “34,年富力强,正值壮年,”柳思南凑很近,呼气打出一片雾,她手指搭在玻璃上画画,“你还能熬夜加班,同时接洽五个商务。” “可我已经走不动了。”柳思南轻声道。 蓝齐坐直身子,眼神复杂,“有很多名模30了还在秀场,你还可以走。” “是,可以走,”柳思南说,“也许能走到30岁。在下坡路上滑,滑到无法再登上秀场的台阶。” “因为离婚,今年的秀场已经把我拒之门外,”柳思南轻轻吸了一口气,鼻腔都是冰凉的味道,“今年我可以不走,但明年呢,万一也不能走呢?我不能等在原地。” 手掌按在《跨界舞后》的材料上,柳思南沉着开口,“现在没有戏可拍,我就去上综艺。” “哪些曝光量高,转型彻底,我就去上。” “是赵启冉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我还有什么不能输的。” 蓝齐看她细瘦的小臂,与苍白的面颊,有点担忧,“跳舞强度很大,你能坚持吗?” 柳思南垂着眼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不知道为什么,蓝齐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 柳思南骨子里并不软弱,她之前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行为举止由心又幼稚,可一旦生活给了她一拳,夺走她身为孩子的全部权利,逼着她直面疾风骤雨的瞬间,她却能迅速蜕变。 一只眼在为失去的小孩流泪,一只手拽着往日的美好企图挽留。 另一只眼却开始寻找前行的方向,另一只手也撑住了倒下的自己摸索前行。 她没有困在原地,没有画地为牢。 18 ? 妥协 ◎妥协◎ 吴郝雪逗留了几天,在柳思南进组录制前半个月订了高铁票,“你去拍综艺吧,我也顺路回趟家。” 柳思南想了想,列了个物品清单,在微信上发给她,“明天去采购的时候帮我把东西买了,给叔叔阿姨带去。” “我明天为什么要去采购,”吴郝雪点开聊天框,眼神鄙夷,“而且你给我爸妈带的礼物,自己去买。” “我劝你明天回家不要空着手,叔叔阿姨应该没有那么想你。明天有个舞蹈老师要来,我得练习首演的舞蹈。”柳思南关掉微信界面,打开视频,把要跳的舞蹈又顺了一遍。 吴郝雪皱眉想了一会儿,“你应该有舞蹈基础吧,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穿个蓬蓬裙,阿姨还亲手给你贴各种饰品,亮晶晶的,每次我想去扣都要被你打一顿。” “嗯,裙子是跳芭蕾的,”柳思南全身贯注看视频,“和我要在舞台上跳的现代舞不是一个舞种。” “是吗,我瞅着都一样。”吴郝雪说。 “说起来都这么久了。”吴郝雪眼神放空了好一会儿,回神后忽然放下手机凑到柳思南面前,与她脸贴脸,提了个没头没脑的建议,“离家这么近,高铁半小时,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看看?” 第26章 距离太近,柳思南抵着她肩膀把人往外退,神情落寞,“有什么好回的。” “父母都不在了,从小长大的房子也早就拍卖了住进别人,回去触景生情有什么意思。” 这话真揪心。 小柳思南穿着华丽的蓬蓬裙,上面绣着妈妈的爱,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个高傲的小天鹅翩翩起舞,朝她投来远远的一瞥。 转眼画面一变,家产拍卖,蓬蓬裙扔进垃圾箱运走,全家失去音信,再见柳思南,她成了孤儿,也成了大人,早就没了小时候稚嫩的模样。 吴郝雪“啧”了一下,低头沉默,安静了一会儿,又“啧”了一下。 “再出声去别的屋子,”柳思南头也不抬往外指,语气嫌弃,“烦人。” “南南不哭,姐姐抱抱。”吴郝雪作势要给人安慰,被柳思南一脚踢下沙发。 柳思南踢出去的腿没有收回,在空中转了个圈,拉伸。 “我去?”吴郝雪瘫地上,盯着她目测至少一百八十度的软开度,目瞪口呆。 柳思南沉浸在舞蹈里,把手机支在一边,跟着音乐跳一遍动作,再看回放。 “不是我说,你手腕还没好吧,”吴郝雪瞅她单手支撑起身的动作就牙疼,“绷带呢,夹板呢,痛觉呢,人性呢,医生呢?” “演出那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柳思南对自己刚才的舞蹈挑剔了好一会儿,总算满意了一些,"希望不要影响演出。" 吴郝雪搭着眼皮看柳思南,“你确定?” 柳思南敷衍点头,“当然。” 还当然。 吴郝雪咬咬牙,忍不住。戳开蓝齐的聊天框,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配文质问:“你就这样照顾我家小思南?” 蓝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锁屏弹出某个特殊的备注名“大小姐”。 工作室正在开会,蓝齐短暂几句收尾,示意大家休息一下。 点开吴郝雪的微信,蓝齐有点好奇这个大小姐怎么想起要和自己联系。 光秃秃一个照片,加一句毫不见外的质问。 蓝齐抿着唇点开照片,放大,调整了一下画面比例,截图,随手转给老板李锦屏。 【蓝齐】:嘘,你家小思南现在还以为我不知道她受了伤。 不知道!?吴郝雪一个激灵坐起来,柳思南竟然把伤势瞒了下来。 那,她这种自爆的行为岂不是要招来一顿打? 吴郝雪紧张盘算,思考如何威胁蓝齐与她一起瞒天过海。 蓝齐忍着笑,风轻云淡继续暴击。 【蓝齐】:她瞒得这么辛苦,你好傻,一句话就揭穿了。 吴郝雪:…… 蓝齐随手关掉屏幕,反扣在桌面上,神清气爽,继续开会。 李锦屏的手机是静音,半天过去,她才看见蓝齐这条信息。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灯火伶仃,山间夜晚静寂无声。 李锦屏放下数位板,把刚设计出来的线稿点击保存,又把柳思南的照片同步传到电脑,放大点开。 照片里,柳思南额头宛若水洗过,泛着透明白皙的光泽,发际线周围有汗湿的小绒毛,亮晶晶的。 她抿唇紧盯手中的平板,站姿随意,身形窈窕,神情认真中带着一丝纯然的执拗。 侧脸精致到无以复加,浅褐色的瞳孔与光线擦肩而过,就像树林繁密的枝叶间落下光的形状,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感里。 就像,一头初生的小鹿,还站不太稳,睁着好奇纯澈的双眼,从疏朗的树林中走来。 身后,披星戴月,万树有光。 只是那头小鹿嶙峋瘦弱,一只前蹄还受了伤,绑着刺眼的绷带。 李锦屏窝在椅子里,感觉自己像一个垂朽的老人,迟暮的味道就像一湖腥甜的死水,只敢在岸下远远看上一眼,看那小鹿如何鲜活,如何跃动,好似自己也跟着年轻了一些。 但那终究只是假象。 她曾经亲手摘下月亮,把那头小鹿养进自己的庄园,可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 如今,倒是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她疲惫地摘下眼镜,大门从外面敲响,有人推门进来。 “夫人,”临夏到点上楼,刚在温水里泡好的双手皮肤柔嫩,搭在太阳穴上的触感并不难受,她一下一下顺时针打着圈为李锦屏按摩,手下力度刚刚好,“连续工作三小时,您又超时了。” 李锦屏闭着眼,嘴角微微下垂,神情不悲不喜,好似入定般,把自己封闭起来。 过了好久,临夏手腕酸疼,停止按摩。 她用打湿的面巾纸擦拭李锦屏的皮肤,再往上抹了一点精油。 做完这一切,她刚要往外走,就听见李锦屏问了一句。 话里带着妥协的叹息,与再也没什么力气抵抗的颓丧感。 “你知道,骨裂的病人,适合吃什么吗?” 19残忍 ◎残忍◎ 《跨界舞后》的拍摄定在下个月,正好给柳思南一些时间来恢复功底。 吴郝雪没记错,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跳芭蕾。 那时候爸妈尚在,家里一切都好,妈妈还会亲手给她贴芭蕾裙的蕾丝花边。 只是十几年没跳,童子功底也就剩个柔韧度了。 14岁到现在,9年,如今捡起来,只觉得身体又笨又重,早年的轻盈感都不见了。 第27章 柳思南默不作声地揪了一下大腿肉,心想要不要再减减肥? 就在此时,吴郝雪叫了一声,大惊小怪道:“田七蒸鸡,将三七粉、冰糖与鸡肉片拌匀,隔水密闭蒸熟,分两次食用,一天内吃完!?” 三七?田七?什么跟什么?柳思南转过她的手机屏幕,瞄了一眼。 一个排版整齐的文档,不同的食材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一目了然,题目《骨折病人一周食谱》。 分类详细,每个食材都贴心地配了图片,连调料的克数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左上角,还贴了一个小爱心。 能看出,做这个文档的人非常用心,充满了爱意。 柳思南哑口无言:“……谢谢啊。” “你可真能操心,”柳思南立刻像捏着烫手山芋,撒手,她刚才看见食谱里还有什么牛膝酒和药膳,语气复杂,“不愧是文化人。” 吴郝雪也想解释,她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自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 柳思南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几步,“我先出去一趟。” 吴郝雪内心抓狂,“谁要吃什么田七和牛膝啊,不对,谁要给柳思南做饭啊!” 【蓝齐】:按照食谱让她吃,补点肉,不然跳不动。 【xue】:你在教我做事? 【蓝齐】:?? 【蓝齐】:现在不是你的小思南了? 【xue】:这是重点吗!我根本不会做饭好嘛! 她从小到大,饮食住行都有人照料,长大后一头扎进书海,只要是老妈摸得到她的地方,都是家里送饭,摸不到就吃食堂,再次还有外卖,什么时候进过厨房? 【蓝齐】:没事,柳思南会做饭。 【xue】:得了吧,她比我还生活残废。算了不和你说了,算我欠你们的。 蓝齐脸上映着亮光,她放开鼠标,电脑屏幕的光标停在最后标注的食材上。 李锦屏给她发了一份食谱,蓝齐自己又完善了一下,给吴郝雪发过去,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吴大小姐跳脚的样子。 柳思南很少给她报备自己的私人情况,蓝齐做经纪人的时候,要求手下的艺人每天早晚发她自拍,每周报体重,胖了瘦了都不行。 更别说这种受伤的大事。 可柳思南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伤是怎么来的,蓝齐就当做不知道。 只是自己的艺人自己心疼,虽然柳思南是她名义上的老板,但她毕竟比柳思南大了9岁,看见柳思南和吴郝雪,就像看见自己的妹妹,关心照顾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嗡——” 吴郝雪发了个抓狂跳楼的熊猫头表情包。 长按,收藏表情,发回去,然后给李锦屏回复。 【蓝齐】:已经发过去了。 【李】:嗯。盯着她吃饭,辛苦了。 蓝齐不难想象李锦屏发这句话时的心理状态,就像她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李锦屏照顾柳思南,操心她的一颦一笑、衣食住行,都已经成了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习惯。 要将这种习惯给硬生生抹杀,绝对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 就连李锦屏这样一个强大的人,也做不到。 蓝齐拿起车钥匙,出门去超市。 另一边,柳思南来到卧室,把自己跳舞的视频给李锦屏发了一段。 她发了两版,风格相差很大。 李锦屏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都是中国传统文化,崇尚文人风骨,很多设计里面都带着中国古典元素。 第一版,柳思南的舞蹈动作里面掺杂了不少古典舞的身形,她扮演一个失忆的少女,独自在桥头等着什么人,整个意境如泣如诉,又暗藏着某种虚妄的不真实感,让现实与梦境交相错开。 第二版,还是失忆少女,地点却换成了疯人病院,身躯延展的范围缩小,她需要在三分钟内完成懵懂——同化——怀疑三个人物阶段,从行为上的空泛,上升到内心的荒芜。 【南】:我拿不准主意,不知道选哪一版。 李锦屏消息回过来很快。 【李】:第二版。 有点惊讶,柳思南游移不定再看了一眼。 【李】:适合你的风格。 这下更是出乎柳思南意料之外。 【南】:为什么… 【李】:第一版的元素太糅杂,不利于你发挥,分数上也容易吃亏。 原来是分数的问题……她觉得李锦屏会喜欢更偏古风一些的第一版的舞蹈。 咬着嘴唇,纠结了一会儿,柳思南直接问了。 【南】:我以为您会喜欢第一版。 这次,李锦屏回复间隔的时间长了些。 大约两分钟后,弹出了一条五十多秒的语音。 柳思南呼吸一滞,连忙点开。 李锦屏的声音如水铺开,不紧不慢。 “你的可塑性很强,适合很多风格。不过既然要转型,还是要选一种自己喜欢的风格。你还年轻,喜欢寻求快乐与刺激,是个急性子,温吞柔和风格会压住你,反倒与你不相称。” “舞台需要你自信,只有从内而外的自信才会带来感染力,你可以尽情做自己,不用桎梏在过去的风格里。” 又是一条语音。 李锦屏的语速很慢,她似乎点了一根烟,任由烟雾从鼻腔里漫开,像一个人在诉说什么。 第28章 “我一直很后悔,当时把《好否》的妆造给了你,那是我的灵感,却不一定适合你,反而让你一直陷在我的风格里。” “这次是一个好机会,思南,抓住它,去走你自己的路。” 语音最后,李锦屏的声音隐没在烟雾的叹息里,微弱而模糊,听不真切。 柳思南的眼角蓄起湿气,很快被她眨了下去。 手机屏幕明明暗暗,来回反复播放,她把这几句语音翻来覆去地听,听到心里那点恐慌、焦虑、茫然、无措都沉淀下去,才用颤抖的手指打字回复。 【南】:谢谢您。 她自己努力往前走是一回事,李锦屏让她向前看又是另一回事。 李锦屏打开金丝镶玉的笼子,还贴心地为她择去羽毛上的金屑,让她远去,飞往自己的天空。 柳思南忽然觉得她好残忍。 20 ? 贴心 ◎贴心◎ 柳思南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梳妆台的每一处都是李锦屏私人设计的。 八层设计精巧的妆奁,恰好符合她屈膝高度的台面,古法手磨铜镜…… 柳思南在这个屋子里住的时间很少,这里只是她一个歇脚的地方,但李锦屏并没有敷衍了事,反而处处亲自设计。 桌子四角,柜门转角,卧室里一切尖锐的边角都被磨圆,从床头到卧室门口,畅通无阻,就算闭着眼也能摸出去。 柳思南半夜起床的时候不爱睁眼,经常闭着眼穿拖鞋,走两步才把眼皮掀开。 所以在不熟悉的地方经常撞到。 有一次两人去旅游,睡在酒店套房,柳思南晚上喝多了水,半夜起来上厕所。 她睡得迷瞪,以为还在家里,她睡在里面,李锦屏睡在外面,就摸索着要跨过李锦屏下床。 可李锦屏这次睡得早,睡在里面,她跨过李锦屏的瞬间,“咚”一声与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李锦屏被响声惊醒,还没清醒就下意识抱住柳思南,“乖乖,怎么了?” 柳思南捂着头,又疼又困,还憋得慌。 她缩进李锦屏怀里,揪着李锦屏睡衣的领子,哼哼唧唧道:“撞到墙了。” 李锦屏愣了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半天,“小笨蛋。” 柳思南气得从她怀里滑出来,背对着不理她。 李锦屏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尾音上扬,很是撩人。 她的手指虚放在柳思南的小腹上,低声道:“想去厕所?” 柳思南憋着不说话。 “好啦,”李锦屏一只手绕过柳思南的腰身,稍一用力,就把人拦腰抱了起来,“让我看看撞到了哪里?” 李锦屏把小夜灯打开,借着濛濛的光线查看她的额头。 “啧,”李锦屏轻咳了一声,故意严重道,“真红。” 她顿住不说了,柳思南悄悄把头抬起来,水粼粼的大眼睛带着嗔怒,“哪里红?” “当然是我的小鹿脸红了,憋尿憋得小脸粉红,”李锦屏捏住她脸颊的肉,轻盈的吻落在她眼尾,微冷的音调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哑,“撞头走不了路,需要姐姐抱着上厕所,嗯?” 柳思南被她撩得头皮都麻了,害羞得睁不开眼,眼睫毛快速扑腾着,脸更是红得滴血。 “不逗你了,”李锦屏低低笑了一会儿,起身把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卫生间走,“我的小鹿眼神不好,走夜路容易撞,需要人拉手。” 说是不逗她了,话里话外还在揶揄她,但柳思南却顾不上害臊,抓紧她的手,紧跟身后。 李锦屏就是这样牵着她走的。 把她从噩梦连连的苦日子里牵出来,把她从绝望堕落的生活里牵出来。 她就是这样一个笨拙的人,害怕黑夜,却毫无警惕;恐惧与他人的亲密接触,却无法接受孤独;心里明明爱惨了一个人,张口却是伤人的话。 她们已经离婚了,可离婚之后的这些日子,李锦屏从未主动打扰她,她屡屡打扰对方,甚至找上门,但每次李锦屏都给予了她应有的关照。 这让她陷入了一种错觉。 一种自己身后还有人,回头有归处的错觉。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自立,不够坚强。 李锦屏给了她一个可以栖息的温暖怀抱,抱了她七年,让她把这种温度记入骨髓,然后在某一天放开手,还她自由。 可她已经只有在被李锦屏拥抱的时候,只有在李锦屏的怀里,才能感到自由。 她已经完全,彻底,无法远离。 有形的婚姻解除,李锦屏亲手打开那座豪华的金丝笼,可无形的牢笼却牢牢束缚着她的全部,让她无论进行怎样艰难的跋涉,都无法离开半步,始终在原地打转,盘桓不歇。 柳思南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自言自语道:“李锦屏,我真的很想走自己的路,可只要我一努力,以往的业障就会像藤蔓一样缠住我,让我喘不上气。” “以前,业障是我那些不堪的回忆,可现在,业障是你。” “我会努力往前走……可我好怕,怕我忍不住回头,更怕一回头,后面没有你。” —— 柳思南的兴致不高,第二天也没缓过劲儿来,门铃响的时候,她还穿着睡衣。 “谁啊?”门边有个小屏能看见外面的人,柳思南趿拉着拖鞋,“找谁?” 第29章 门外站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满满都是蔬菜瓜果。 “我我我,我的,”吴郝雪听见声儿窜出来,打开门的瞬间,笑容满面,“孙嫂你来啦!” 被喊孙嫂的人笑嘻嘻地瞅了吴郝雪几眼,“大小姐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呀。” “孙嫂你别开我玩笑了,”吴郝雪接过孙嫂手里的袋子,放在柳思南手里,“我都骨缝闭合多少年了,早就不长个了。” 柳思南手掌往下一坠,瞥见袋子里不只有蔬菜,还有鼓鼓囊囊的各类补品。 “这就是小南吧,”孙嫂换上拖鞋,辨认了一会儿,笑道,“比小时候更好看。” 柳思南有些诧异,她往客厅走着,闻言转头疑惑道,“你认识我?” 孙嫂笑模笑样地走过来,能看出来心情很好,“我去吴家干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过多久你们就搬走啦,不记得我。那时候你14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比小雪高了一个头,她整天在墙上划印,每天蹦够一百下,就想长高。” 吴郝雪被孙嫂揭露隐私,脸上挂不住,把人往厨房里推,一连声催人,“哎呀孙嫂别站着说话了,我都饿了,我要吃你做的小酥肉!” “我可不是来给你做饭的,”孙嫂敲了吴郝雪的手一下,蹲下从袋子里抛出几根类似人参的药材,然后从下往上掂量柳思南,“小南太瘦了,需要补补,先吃一个星期骨折病人的食谱,再来一个星期的营养餐。” 柳思南顿时明白孙嫂是过来干什么的,她连忙摇头往后退,“别别别,这怎么好意思,我身体好着呢怎么能麻烦你……” “谢谢孙嫂!”吴郝雪甜甜一笑,整个人挂着孙嫂背后,冲柳思南挤眉弄眼,“但是你不能太偏心,我也要补!” 孙嫂笑得前仰后合,“好,都补。” 柳思南趁孙嫂做饭的空隙,把吴郝雪拉到阳台上,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把你家保姆都给叫过来了,咱们俩有这么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吗?” 21 ? 碰巧 ◎碰巧◎ “这当然是有的,”说完,吴郝雪打量她,语气挑剔,反问道:“你没有吗?” 柳思南深呼吸好几次,咬牙道:“我、会、做、饭。” “哦,”吴郝雪挑眉,显然不信,敷衍道,“我信你。”个鬼。 也许是柳思南的表情中嫌弃的意味太过明显,吴郝雪的气焰顿时有点黯淡,试探道:“难道在被豢养的七年里,我们小南雀天不亮就准备早饭,煮好咖啡等着李总起床,下午烹饪小饼干,等着李总回家?” 柳思南长出一口气,很郁卒,“算了,和你说不通。” 吴郝雪从小就是大小姐,如果柳思南14岁那年没有家道中落,也许她也会和吴郝雪一样,至今都搞不清楚油盐酱醋怎么用。 可14岁到美国后,她迅速无师自通学会了打理自己的一切,艰难养活自己的日子里,别说做饭,就连上房修水管都行。 李锦屏从来不让她下厨,更不会让她烤什么小饼干,反而是李锦屏自己经常心血来潮给她亲手准备礼物,有的时候是一块精致的翻糖蛋糕,有时候是一双勾线手套。 李锦屏拥有强大的动手能力,并且总是热衷亲手给柳思南做点什么,从脑海中最初的设计、原料的选择、雕琢的过程,和最后亲手为她呈上礼物,每一步都亲力亲为,从来不让别人插手。 如果她能早一点认识李锦屏,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环境,无缝衔接到另一个金丝笼,她也许不会受到那样惨痛的伤害,也不会患有那样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可她也失去了直面生活残酷真相的机会,她会永远活在温室中,生存能力基本为零,永远单纯,永远愚蠢。 柳思南也说不清楚,14岁到18岁的四年,究竟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叮咚——” 门又响了。 孙嫂正在厨房忙活,已经弄了四菜一汤,还差最后一道药膳。 吴郝雪打开门,愣了几秒,“你怎么来了?” 蓝齐和孙嫂一样,都提着个购物袋,“来看看你们有没有饿死在家里。” 她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昨天吴郝雪给她扔了十几个murder表情包,声称自己一进厨房,厨房就会爆炸,她发食谱就是谋、杀。 昨晚做梦竟然真的梦到了厨房爆炸,画面血腥,声势浩大,蓝齐为了保护自己的心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只是……蓝齐望向身后穿着围裙端着汤碗走出来的孙嫂,缓缓挑眉。 蓝齐意味不明道:“不过现在看来,我来的真是不巧。” 大小姐有人伺候,她还巴儿巴儿地上赶着给人做饭。 柳思南帮忙端出最后一盘菜,见蓝齐来了,招呼她进来一起吃饭。 “来尝尝孙嫂的手艺,”柳思南不知道她俩说了什么,热情好客地塞给蓝齐一双筷子,“小雪特地把家里做饭最好吃的孙嫂请来,今天你有口福了。” 吴郝雪顶着蓝齐意味不明的视线,硬着头皮往里走,走出几步又停下,抢过蓝齐手里的袋子,“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神特么礼物。 蓝齐气笑了,“两棵白菜送给你,这份礼物你得收好了,千万别让它烂掉。” 吴郝雪:……没完了是吧!她怎么知道蓝齐会亲自上门做饭! 第30章 饭桌上,柳思南咬着筷子尖,瞧瞧吴郝雪,又瞅瞅蓝齐。 “你俩认识……” “不认识!” “当然。” 三道声音几乎前后脚响了起来。 吴郝雪急于撇清与蓝齐的关系,倒显得不正常。 柳思南颇有兴味、意味深长道:“哦——” 吴郝雪憋得脸红,支吾道:“也不算认识,就是见过几次面。” 蓝齐忍不住笑道:“第一次见面,把论文数据落在我家里;第二次,把电脑丢了;第三次……” 吴郝雪辩论道:“我那是为了照顾蓝凌好嘛。” 柳思南脑袋上好似飘出了一个问号,满脸迷茫道:“蓝凌是谁?” 蓝齐说,“我妹妹。” 柳思南楞了一下,盯着面前的菜,沉默了。 她怎么不知道蓝齐有个妹妹。 蓝齐慢条斯理吃着面前的菜,等嘴里食物咽下去,才继续道:“我妹妹自小身体不好,国外医疗条件比国内先进,她很小就出国生活。小雪出国留学的时候,我妹妹在马路上昏倒了,是小雪救了她,后来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柳思南点点头,没想到她们两人还有这样的渊源,“那我们三人,真是有缘分啊!” 这话说完,饭桌上两人神色各异。 “那你妹妹现在呢,还在国外吗?”柳思南问。 蓝齐笑着摇头,“治了这么多年,没有恶化,病情稳定后就回来了,现在郊区住着,一边读书一边养病。” 吴郝雪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我回来这些天还没去看蓝凌呢。” “你能想起来她?”蓝齐瞥她一眼,对她的心大非常无言,“吴大小姐。” 柳思南就算再迟钝,也读出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了,她想了想,打算做这个中间人,和缓气氛道:“既然都是熟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给妹妹打个电话,一起吃顿饭?” 两人齐齐看向她。 吴郝雪是面无表情的愤怒,“好啊。” 蓝齐则是毫不在意的揶揄,“好哦。” 柳思南一拍手,“那可太好了!” 孙嫂准备完午饭,就开始筹备晚饭,因为提前得知晚上还有人要来,兴致勃勃去超市采购,在门口被吴郝雪拦下。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别扭道:“孙嫂你别准备了,我带她们出去吃饭。” “出去吃多不卫生呀,”孙嫂的观念还停留在家里做的饭最干净,“想吃什么阿姨都会做!” “哎呀孙嫂你都忙活一上午了,”吴郝雪把她推回屋里,带上门,“我们要出去玩呢,晚上就不回来了,你好好休息!” 其实吴郝雪和蓝凌并不算熟,她犹豫着和柳思南商量,“不然,就别聚了吧。蓝凌……身体不好,性格也非常古怪,我和她还不如和蓝齐熟呢。” 柳思南本来是想多接近蓝齐一点,自从她离婚后,蓝齐为她鞍前马后,本来可以拍屁股走人,离开她,凭蓝齐金牌经纪人的水平,肯定有更好的发展,但蓝齐还是留了下来。 说不感激是假的。 柳思南想了想,也不能强迫朋友,“好吧,那我和蓝齐说一下,等下次你不在的时候,我再请她们吃饭。” “……算了,”吴郝雪自己把自己纠结成一捆□□花,“你和她说她肯定能猜出来,显得我好小家子气。” 柳思南无奈:“……那你到底去不去。” 吴郝雪咬牙,“去!” 22 ? 打脸 ◎打脸◎ 晚上六点,一家环境雅致的饭店三楼某包厢,走进三个女人。 领头的那个长得不高,戴着眼睛,很有文人气质,后面的两个女人都戴着墨镜帽子,身材高挑。 这儿的饭店非常注重客人的隐私,服务员一路上不多话也不抬头,恭恭敬敬把人引到包厢就退下了,点餐扫桌子上的码,有需要摇铃才会有人进来。 “蓝凌自己一个人过来,”吴郝雪随手点了十道菜,把手机递给柳思南,语气有点揶揄,“她现在进步这么大?” 柳思南点了份牛小排,把手机转到蓝齐手边,“妹妹喜欢吃什么?” 蓝齐看一溜串满满登登十几道菜,皱眉删了三道,点击下单,“蓝凌啊……一言难尽,不用给她点。”说完抬头看了吴郝雪一眼,觉察出她的隐隐排斥,轻声道:“蓝凌已经两年不发病了。” 吴郝雪看了柳思南一眼,见她没注意这边,给蓝齐一个“你注意”的眼神,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管好你妹妹。” 蓝齐垂眼沉默了。 说曹操曹操到,柳思南正在两人的谈话中幻想蓝凌的样子,正主就来了。 她是一个很“薄”的人。 这是柳思南对她的第一印象。 可能是常年患病,她长得又瘦又小,肤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动作间也不似常人有活力。 她走进来晃了一圈,看都不看蓝齐和吴郝雪。 第一眼,落在柳思南身上。 柳思南猝不及防与她对视,慢半拍才起身笑着同她打招呼,“你就是蓝凌吧,我是你姐姐和小雪的朋友。” 蓝凌并不说话,也不动,眼神很尖锐,很不礼貌。 她站在三人对面,围巾包裹了她大半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凝视着柳思南。 第31章 下一刻,说出的话,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你就是锦屏姐姐喜欢的人?”她脸部肌肉动的幅度很小,声音像是从嗓子里压出来,阴郁苍白,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尖锐,“我还没找你呢,你先找上门来?” 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熟悉的名字,从陌生人陌生的态度里读出某些特殊的意味,这两个认知都让柳思南有点措手不及。 柳思南不知作何回答,向蓝齐和吴郝雪投去疑惑的目光。 蓝齐眉头骤然蹙起,用力按在蓝凌的头顶,像是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带着命令与安抚,“你在乱说什么,不准胡闹。” 吴郝雪张了张口,表情很不好,她拉着柳思南坐下,冲她小幅度摇头,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她可能发病了。” 发病会胡言乱语?柳思南没有说话,心里开始疑惑,什么叫她还找我但我找上门了? 她在今天之前,不,在今天下午蓝齐来家里之前,并不知道蓝齐有个妹妹。 而且和李锦屏有什么关系?还锦屏姐姐? “先坐下等菜吧。”蓝齐缓解了一下尴尬,随即低声警告蓝凌,“你要是不想吃饭,现在我就找人把你接走。” 蓝凌冷笑了一声,甩开一把椅子坐了进去。 在蓝凌入座的时候,柳思南不自觉打量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柳思南觉得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眼熟。并是某一件曾经见过的成衣,而是整体的裁剪风格与设计感,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蓝齐让蓝凌坐在自己身边,蓝凌却故意把椅子拉开一些,离蓝齐之间几乎能再放一把椅子。 四个人坐在一个圆桌上,只有蓝凌故意拉开距离,离谁都不近。 蓝凌的目光有点麻木,也有点冷漠,伸手整理了一下桌布,露出整张遍布伤痕的手。 啃到只剩一个指甲牙儿,手指尖猛一看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肉疙瘩;手背、手掌、手腕,能看到的地方,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本该是一双骨骼纤细、筋骨好看的手,现在只露出了一小块肌肤,就已经触目惊心。 就在柳思南打量她的时候,蓝凌忽然抬眼,与柳思南对视。 似乎觉察到柳思南目光中的某些情绪,蓝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干脆把袖子往上拉了一下。 然后下巴一抬,目光里都是挑衅。 柳思南视线往下,看见她细瘦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精致的手表。 有时候柳思南都奇怪自己时灵时不灵的超强记忆力,她可以记不住自己的一日三餐,却能对某些特殊节点、特殊的物件记得清清楚楚。 她几乎都不用思考,就猜到了这款手表的来处——四年前pcrio推出的联名设计款,一共有四款,四个素件,向三十二位国际知名设计师发去了邀请制作函。 素件有特殊的走针方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设计痕迹,需要设计师在素件的基础上进行设计,给买家独一无二的体验。 拥有一款这样的手表,需要买家越过pcrio和设计师沟通,提前出一版设计方案,pcrio再从这些方案里挑选。 这无疑是把设计师摆在了很低的位子,先出设计稿,要不要用你的还另说。 pcrio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很多争议,柳思南当年会关注到这一件事,完全是因为李锦屏属于受邀之列,当时有不少网友义愤填膺,说pcrio姿态太高,竟然敢把设计邀请函发到李锦屏手里。 这就等于,pcrio在往与对家老板手上递活儿。 李锦屏要是接下,任由pcrio评选,无疑是在打自己和自家品牌的脸。 柳思南和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气,李锦屏笑着哄她,“无所谓,你要是喜欢pcrio新推出的这四款,就去买。” “买了你给我设计吗,”柳思南顺杆儿往上爬,声音软软的,“著名珠宝商李锦屏李总,不嫌丢份儿啊。” 李锦屏的笑声隔着电话传来,故意逗她,“那就算了,免得你恃宠而骄。” 柳思南不经逗,越逗她越骄,听出李锦屏在开玩笑,柳思南当场给她表演一个真正的恃宠而骄,“不给设计就不给设计,我找别人。”她停了一下,撒娇道:“你帮我引荐别的设计师呗?我挺喜欢蕾莉娜的设计,上季度她的内衣公司推出的《野兽》系列,我还挺喜欢的。” 转头就让她帮忙引荐别的设计师,李锦屏被气笑了,一字一顿道:“好啊。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欢野的,早说啊……” 剩下的话她把音量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柳思南耳廓飘进去的。 话里的内容让她顿时红了脸。 打完电话,柳思南要接受一个采访,其中有个记者是时尚圈的,不依不饶追问她李锦屏是否会做出回应。 柳思南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复的。 她当时化着精致的妆容,刚刚代替李锦屏出席某个秀场,意气风发,“我家夫人对艺术设计始终有满腔热忱,有时候也不会在意大家关注的各种问题,毕竟她也曾用我捡回来的一块石头为我雕了个小像,可要是说起手表……” 柳思南顿了一下,对着镜头露出大方的微笑,低调而高傲,“我不喜欢戴,夫人应该也不太想设计。” 当天,她的采访就上了热搜。 说她秀恩爱撒狗粮的有,说她狗仗人势、哗众取宠的也有。 第32章 柳思南已经习惯陷在舆论漩涡里,这些揣测与攻击,并不能实质性地伤到她,直到,另两条热搜。 “李锦屏pcrio第一款” “柳思南打脸” 在她发布采访后一天,李锦屏以个人名义接下了pcrio第一款的委托。 第一款以粉银为主调,寓意春日的新生,表带是特殊的樱花装饰。 此时就戴在蓝凌手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3 22:43:22~2022-11-05 13: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7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 病友 ◎病友◎ 春日新生,夏季疯长,秋天缄默,冬天储藏。 春季款,是疯抢的一款,也是最难设计的一款。 这个打败十几个设计师、凝聚了李锦屏设计心血的手表,在寂静的饭桌上,滴滴答答地走着针。 吴郝雪显然也看见这个夺人眼球的手表,并注意到瞬间沉默下去的柳思南。 她拿出手机搜了搜,很快就冷了脸。 吴郝雪直接问她。 【xue】:要走吗,一起 柳思南当年并不知道买家是谁,李锦屏也没有对她解释哪怕一句话。 她在热搜上挂了三天,亿万网民在嘲笑她自作多情、身份尴尬,甚至叫嚣让她滚出李锦屏的生活。 其实她至今还是心存疑惑,但却并不怎么在意了。 好像当年那些永远也得不到解释的质问,因此而攒起的各种崩溃、失态、愤怒、心痛、歇斯底里,都在聒噪波折的岁月里,失去了该有的威力。 柳思南平静地移开视线。 【南】:吃完再走吧,别让蓝齐难做 柳思南这么大度,让吴郝雪觉得有些对不住。 【xue】:……你别生气啊,我和蓝凌真不熟,就是出于人道主义帮忙照顾了几天,我之前真的以为她就是李总的一个仰慕者,还是特弱特没存在感那种,跟你提都不用提 【xue】:当年有眼的人谁不知道李总眼里心里就你一个啊 说完吴郝雪又觉得自己傻逼,两人都离婚了她提什么当年,而且要是真的特弱特没存在感,这表能戴在蓝凌手上? 李总也不是毛毛躁躁办事不妥协的人,明明知道设计这个表就是平白恶心人,这表压根儿就不该存在。 【xue】: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柳思南知道吴郝雪不会在这种事儿上瞒着自己,干脆放下手机,对她劝慰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不在意,“菜上来了,先吃吧。” 饭桌上的菜有荤有素,没有很明显的口味,一眼晃过去都是“看起来都挺好吃也挺合适”的那种。 吴郝雪从小到大跟着家长蹭各种高端饭局蹭多了,自然知道怎么点餐,但朋友私下吃个饭聚聚,她倒是没咋铺张浪费,但尽管这样,还是被蓝齐删了三道。 还刚好是柳思南爱吃的那三道。 这一顿饭吃的吴郝雪太不舒服了。 柳思南本来就不爱吃东西,动了几筷子,慢吞吞也没吃多少,倒是这家饭店招牌桃花汁挺好喝,她喝了不少,现在有点想上厕所。 “我出去一下。”柳思南抓起手机一直走到这层转弯才找到卫生间。 上完厕所,她心不在焉地站在水池前洗手。 水温有点热,柳思南把水龙头拧到另一边,让凉水把手心的温度彻底带走,等凉透了再用纸巾擦干,从口袋里拿出护手霜抹上。 她在按摩手指等护手霜吸收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了。 蓝凌直接走进来,对着镜子里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 柳思南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等手指尖的温度稍稍恢复,才甩了甩手道:“小妹妹,这样盯着人是不礼貌的。” 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却动不动就直眉瞪眼的,猛地一瞅,有点吓人。 蓝凌开口,非常不会说话,“我知道你。” 柳思南低头擦拭衣服上溅到的水花,“那又怎样,要签名吗?” “锦屏姐姐很喜欢你,”蓝凌这次开口,语气变了点,皱着眉,能看出她很嫌弃,“这是她人生里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都开始评价她和李锦屏的关系了。 柳思南直接给笑了,她摸了摸眼皮,微凉的指尖让她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语气揶揄道:“是嘛?可是小妹妹。” 柳思南慢条斯理转过头,倚在洗头台上看她,“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两个人建立在法律基础上的最、亲、密的关系。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旁人知道得太少了,信息都没多少,得出的评价也不用拿到我面前说,因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蓝凌冷笑,“什么都不听,这就是你们婚姻破裂的原因。” 柳思南顿了一下,很是无奈,“啊对对对,随你怎么说。” 见她明显的敷衍,蓝凌哼了一声,继续攻击,“果然是你抛弃了锦屏姐姐,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辜负了锦屏姐姐对你的喜欢。” 抛弃?无所谓?辜负? 柳思南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伸出三根手指在蓝凌面前晃了一下,“三个事。” “第一,”柳思南瞅着她,“注意你的用词,在不知道别的爱人之间具体情况的时候,不要选择这样琼瑶小言戏剧性的词汇。” 第33章 蓝凌冷冷回看她。 柳思南继续说,“第二,你喊‘锦屏姐姐’,是吴郝雪的朋友。但我从饭局到现在,都没见你喊一句蓝齐,也没见你同吴郝雪打个招呼。李锦屏是你哪门子的姐姐?” “第三,”柳思南说到这里都替自己委屈了,“拜托你搞清楚李锦屏是谁,我又是谁。别一天天把谁抛弃谁挂在嘴边,你这样不仅侮辱了我,还侮辱了李锦屏。” 笑话,李锦屏这种人怎么可能是被“抛弃”的一方,先不说她们是和平分手,虽然分手前不太和平,但也没有谁亏欠谁太多。 蓝凌说,“你根本不懂。” 柳思南刚想做着总结发言,让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但请在背地里不要在她面前晃,忽然泄了力。 行行行,她不懂。 她就不该应这个话头。 柳思南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混到和小孩子在卫生间里掰扯与前妻关系的地步,“我先走了,你自便。” 柳思南说完就走,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蓝凌拦了一下,胳膊伸在她面前,挡着她的路。 正好还是戴着手表的胳膊。 眼前的胳膊细瘦伶仃的,柳思南自己也瘦,但没到蓝凌这种病态的地步。 她想直接把人推开,但看着这个小瘦胳膊又停了下来。 蓝凌扬了扬头,语气压抑又挑衅,“你想知道锦屏姐姐和我的关系吗?” 柳思南替她把歪了的手表给正过来,手腕太细,表盘一动就滑到最下面。 这表一细看,明显就是不常戴着,一点儿磨损都没有。 柳思南不知道这表怎么在她手里,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可她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是蓝齐的妹妹,是个小朋友,心里所有的情绪都积攒不起来。 “我不想,”柳思南的语气冷淡下来,“给你三秒,要么我直接闯,要么我把你掀开再出门。” 蓝凌瞪着她,柳思南顿了一下,直接把她扒拉到一边离开。 眼看柳思南就要离开,蓝凌压着嗓子吼了一声。 “我和她是病友!” 蓝凌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思南一偏头,镜子里蓝凌就那样站在她身后,盯着自己的背景,目光像一个病态的野兽。 带着扭曲的快意与偏执,与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 柳思南忽然觉得之前认为她是小朋友的推断有点偏。 蓝凌插着兜走过来,嘴唇苍白似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明天下午四点,恒悦酒店333,想知道锦屏姐姐的事情,就一个人过来。” 24 ? 有毒 ◎有毒◎ 这顿饭吃得很快,基本上没人聊天,就连吴郝雪这么外向的性格都没说几句,她脸上快扎堆掉下来的烦躁是个瞎子都能看见。 蓝齐起了几次话头,也不知道吴郝雪是不是把蓝齐也连带着烦上了,连瞅都不带瞅,吃完一撂筷子,“我和小南还有事,先走了。” 蓝齐和蓝凌一道起身,把两人送出去,临到停车场各上各车、各回各家的时候,蓝齐喊住柳思南。 “这顿饭真是不好意思,”蓝齐一只胳膊揽着蓝凌,看样子是用了点力,蓝凌很想挣脱,憋得脸都红了,“蓝凌自小就这样,不懂事,有什么冒犯的多见谅。” 蓝凌似乎很抗拒与蓝齐的接触,而蓝齐看上去并不在意她的挣扎,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态度挺强硬。 柳思南冲蓝齐点点头,插着兜往后走了几步,挥手告别,“能理解,下回见。” 再怎么说蓝齐也是蓝凌的亲姐姐,两人是亲密的血缘关系,疏不间亲,柳思南不至于在蓝齐面前说蓝凌的不是。 蓝齐笑了笑,目送两人离开。 刚一上车,吴郝雪就扔过来一包湿巾。 “快擦擦手,”吴郝雪拿着湿巾在手心手背猛擦,像是被人扔了一身沙子,嫌弃地都要蹦起来了,“今天可恶心坏我了。” “蓝凌一直都是这样子吗?”柳思南心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蓝齐还有个妹妹,“之前都没听蓝齐说过。” 吴郝雪开启车子倒出车库,“谁知道她平常什么样子,反正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表演某种拥抱死亡的行为艺术,在半路上昏过去,醒来还怪我救了她。” 说完吴郝雪飞快地皱了一下眉,“你听了别介意哈,可能会挑战你的认知,蓝齐她们俩姐妹关系挺奇怪的,蓝齐好像为了她妹妹什么都能舍弃,挣的钱几乎都给她治病了。我觉得就是蓝齐把蓝凌宠坏了,她这种疯病也许狠下心来约束才管用。可这姐妹俩却很少联系,我当时在外国,想着把蓝凌送医院,通知她家人就走,可蓝凌的通讯录里压根儿没有蓝齐,还是在国外照顾她的保姆到了之后联系的蓝齐。” 柳思南吃了一惊,这种需要保姆才能相互联系的姐妹关系,当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可能是有什么隐情,”柳思南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不管怎么说,蓝齐是蓝齐,蓝凌是蓝凌,以后该怎么处怎么处。” 想起吴郝雪这顿饭拉着个脸,柳思南忍不住提醒一句,“别迁怒别人。” 吴郝雪回复她一声冷笑,“迁怒?蓝齐活该!我还没说完呢。” “你知道联系到蓝齐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她恐吓我,说是我伤害她妹妹,让我必须留在医院,等她过去处理,否则就是逃逸。” 第34章 说到这里,吴郝雪那种大小姐的气质已经很明显了,鸟都不带鸟,嗤笑道:“狗咬吕洞宾,我当时就一句话,报警吧。” 听吴郝雪的叙述,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很紧张才是,可是这顿饭之前,她们明显表现出来挺熟的样子。 似乎是看出柳思南的疑惑,吴郝雪默了几秒,有些崩溃,“我也不知道蓝凌性格变化这么剧烈啊!当时她晕倒在路边,小模样很可怜,拽着我的衣角,说她药吃多了快死了让我救救她。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那种小可怜,后来蓝齐过来,弄清前因后果后和我道歉,两姐妹长得真像,又是那种可怜的小模样,我能说什么!” 柳思南憋着笑,她几乎能猜出之后的发展,“所以你就任劳任怨了?” 吴郝雪简要说了一下,蓝凌正常的时候挺可爱的,喜欢跟在吴郝雪屁股后面蹭吃蹭喝蹭关注,发病的时候就六亲不认了,五米之内都是她要攻击消灭的对象。 蓝齐不在外国定居,用怀柔手段让吴郝雪照顾蓝凌两年,其实也不能说照顾,就是经常在一起待着,期间两人一直保持联系。 说完这些前因后果,正好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吴郝雪停下车等绿灯。 柳思南一直安静听着,对吴郝雪过去的事情,她挺愿意去了解的,毕竟两人因为家庭的原因,散了这么多年,能多听几句也算弥补两人这些年的空白。 “然后我就知道你结婚了,”吴郝雪沿着时间线叙述,说到这里她停了几秒,看了柳思南一眼才继续说,“七年前,那晚上蓝凌失踪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握着你俩的合照,媒体曝光的婚礼现场照片。” 柳思南眨了下眼睛,转头示意她继续说。 后面有车在按喇叭,抬头一看,绿灯亮了,吴郝雪一边开车转弯,一边叹气道:“她什么也不肯说,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准备回国了,忙着手续交接,后来就撞见过几次她收藏李锦屏的照片,再之后就很少见面。” 吴郝雪带着歉意道:“我真的没想到她今天会说出那样的话,我都忘了这回事了。” 柳思南笑了一下,打开车里的饮料喝了一口,“真没事。”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柳思南摸了摸肚子,“请我吃饭吧,刚才没吃饱。” 吴郝雪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行,想吃什么,想吃澳洲锦鲤我也能给你弄过来。” 最后两人在路边挑了个饭店打包一堆烧烤回家续摊。 回到家的时候,孙嫂已经睡着了。 两人把东西带到卧室里,锁上门,盘腿坐地上吃。 “我刚才查了一下,”吴郝雪低头刷着手机,把刚让人调查的东西找出来,“蓝凌手上戴的那款表成交价很低,李锦屏几乎是送给她的。” 柳思南刚喝完一罐饮料,现在不饿,正挑了个果蔬串慢慢嚼着,听着没说话。 “她们绝对有瞒着你的事情。”吴郝雪盯着柳思南,“你真的该小心了。” 她们?李锦屏与蓝凌?欺瞒? 柳思南把一颗小番茄咬碎在口中,酸甜的感觉瞬间挤爆味蕾,刺激得她狠狠一皱眉。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浮现起蓝凌那句话,“我和她是病友。” 蓝凌有病,是疯病,但李锦屏不疯。 李锦屏拥有超越绝大数人的严苛的自制力,和绝对的理智与冷静。 她从来不凭借感情做事,也从来不会放肆自己,从衣食住行到言行举止,都严苛自律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柳思南与她同床共枕七年,没有见过她七点之后起床,没见过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李锦屏绝对没有疯病。 这个事实柳思南不需要任何人告诉自己。 可是,蓝凌到底和李锦屏之间有什么渊源,她为什么又要攀扯李锦屏? 吴郝雪比柳思南还要愁,又想起什么事情,沉痛地拍了拍柳思南的肩膀,然后因为骨头硌得掌心疼而飞速撤回手,“姐妹,我还有一句话和你说。” “有话说话,”柳思南被她拍得呛了一下,立刻抢走吴郝雪手边的果蔬串,把最上面的小番茄摘下来,用露出尖尖的串指着吴郝雪,“别动手动脚。” 吴郝雪说,“那些玫瑰真的没有毒。” 25 ? 解释 ◎解释◎ “玫瑰?”柳思南一脸迷茫,“谁的玫瑰,什么毒?” 吴郝雪抱着胳膊凉凉道:“你种的玫瑰,临夏说有毒。” 柳思南这才想起自己满园残败的玫瑰。 她沉默着低下头,攥着小番茄,没说话。 “我认识一个博士,一直在研究玫瑰的药用价值,她说临夏说的话都是放屁,”吴郝雪把那人的百科调出来,“你自己看,北科院的,比那什么临夏更有权威吧。” “博士也会说人放屁吗?”柳思南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本该顺着吴郝雪的话想到正经的话题上,却莫名其妙无法控制自己的思路关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好像她不关注玫瑰有没有毒,就不会迎来某些肯定会难过的情绪。 吴郝雪一言难尽道:“博士会不会说放屁我不知道,但你刚问的那句话确实是放屁……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先有蓝凌,后有临夏,”吴郝雪“啧”了一下,狠狠咬下一串牛肉,用力嚼着,“李总真的有点出乎我意料。” 第35章 “你也真的,和小时候一样傻。” 手缝里滴落淡红色的汁水,柳思南怔忡抬手,把手心不小心捏碎的小番茄丢到垃圾桶里。 吴郝雪给她一张湿巾,“我问过人了,临夏确实是医学专业,还是外国留学的高材生,以前在外国某家私立医院工作,但不是医生是高级护理。这也能理解,毕竟外国的护理可是高薪。” “我不想知道她的事情,”柳思南小声道,“别和我说了。” 柳思南忽然觉得很累,她扯过纸巾胡乱擦了几下,“我不知道李锦屏为什么会让自己身边出现这样一个人,但我并不想想东想西,这会让我很难过,难过我自己为什么要把注意力和精力放在一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两人之间的人身上。” “会让我觉得,我变得不是我自己,我做什么都无法自如。” 吴郝雪想了想,沉默几秒说了句,“抱歉。” 柳思南摇头,眼睛有点湿润,“小雪,我该谢谢你。要是没有你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这些天要怎么过。” “别这么看着我啊,”吴郝雪叹气,“这可怜见儿的。” 想了想,吴郝雪干脆道:“算了,爱咋咋样,咱又不是非李锦屏不可,我收回之前的话,李锦屏也不一定就是良配。” 吴郝雪掰着手指头给她数,“第一,地位太高咱们仰头看人看多了脖子疼;第二,年纪太大,比你大了十二生肖,你叫一句姐姐还能再加一句阿姨;第三……勉强算她身体不行,得让私人医生贴身陪着,太麻烦。” “身体不行?”柳思南听到最后一句抽了抽鼻子,下意识想反驳。 可张开口,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不对,她可能错过了某些关键。 也许,蓝凌说的“病友”不一定是李锦屏得了疯病,还有另一层解释呢?也许,临夏在李锦屏身边真的在履行护理职责呢?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可这样,问题就来了,李锦屏到底怎么了? 柳思南一想到某种可能性,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跳动,带起阵阵钝痛。 她去抓手机,很想直接问李锦屏,可还没等她碰到手机,又想到两人目前令人窒息的关系,手直接停在半空。 吴郝雪拍了拍她的手背,捏着她的手放下,语重心长道:“我就和你说这么多,要是你决定重新开始,我明天就给你张罗介绍女朋友。” 柳思南皱着眉抽回手,“千万别,我还要努力工作。” “这就对了嘛,”吴郝雪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外走,四二而咡五九宜四柒“你自己好好想想哈,无论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吴郝雪去睡觉后,屋子里就剩柳思南一个人。 她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各种担惊受怕,一整夜翻来覆去,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外面已经大亮,柳思南浑身酸痛从床上爬起来,点开手机。 【南】:夫人,您知道蓝凌吗? 她还是决定先询问李锦屏。 从李锦屏口中听到解释,哪怕就一句,也比从蓝凌嘴里听到再多东西,让她愿意接受。 柳思南问完就开始洗漱化妆,她今天要拍个自拍发微博,等会儿有团队上门给她拍摄。 昨晚没睡好,柳思南接受了化妆师“伪素颜”的建议,穿着围裙录了一段vlog让工作室发,又拍了几张与食物的合影。 弄完这些已经到了中午,柳思南收到了李锦屏的回复。 【李】:你和她见过面? 柳思南的指尖停留在打字框上,面对李锦屏不答反问、转移话题的回复,她有点不知所措。 也许是柳思南的沉默触怒了李锦屏,李锦屏很快就再发来一条消息。 【李】:离她远一点。 【李】: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柳思南咬着下唇,艰难打字。 【南】:可是……她戴着你设计的pcrio手表。 李锦屏这次的回复平稳了许多,没有刚才的言辞犀利。 【李】:对于这件事,当年我就已经表示过抱歉,也给了你向我寻求补偿的权利,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南】:我不想要任何东西,我就想听一句解释。 【南】:夫人……我真的想听您解释一句,哪怕就一句,难道我连一句解释都不配听吗? 李锦屏的回复隔了两分钟才过来。 【李】:这种事情没有解释的必要。 柳思南看见这句话的瞬间,几乎能在脑海里幻想出李锦屏那张从容冷漠的脸,平直的唇淡淡吐出冷静的话语,眼神不悲不喜,带着惯常的平静与睿智。 冷静到,没有为柳思南的质问、崩溃而动容哪怕一秒。 柳思南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用力吸着鼻子,关掉与李锦屏的对话框。 她把手机砸在沙发上,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连续深呼吸十几次后,忽然浑身瘫软地倒在沙发上。 她觉得刚刚升起的愤怒,在聚集到胸腔的瞬间都散了。 可能是习惯了,习惯李锦屏的不解释、忽视、漠视。 也可能是意料之中,李锦屏不会因为她的来去而改变什么,所以她不会再放肆生气,做一些幼稚的无用功。 柳思南捂着眼睛瘫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起身穿上衣服,全副武装包裹起来,出门打了辆车。 第3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7章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柳思南想起来,她昨晚在卫生间里,也是叮嘱要一个人来见她。 柳思南哼笑一声,“怎么,这么怕我找帮手,怕我们联手揍你一顿?” 蓝凌冷声道:“你试试。” “那不然呢,”柳思南轻描淡写道,“你想趁所有人不在,杀人抛尸?” 蓝凌的瞳孔骤缩,柳思南看着她,讥讽道:“小妹妹,没事少看点伤痛文学,我没找别人,给了你充足的自我剖析时间,但也不算充足,你想说什么快说,我只有半个小时。” 蓝凌那双与蓝齐形状相似,眼神却截然不同的眸子定在柳思南脸上,像一只神经质的小动物。 她穿的衣服很宽大,两手一直插在兜里,两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很快,一壶凤凰单枞上来,正好放在蓝凌手边,她默不作声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柳思南闻着杯里的茶香味,听见蓝凌阴森森的尖细嗓音,徐徐响起,“锦屏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伤害了她。” 柳思南挑眉,“比如?” 蓝凌骤然抬头,身体也往前移动,逼到柳思南面前,“比如你被媒体拍到的照片,酒吧里,马路上,片场中……需要我一个个给你数吗?” “酒吧里大家都在蹦迪,马路上是分开前的拥抱,片场里只是戏份,哪一张我不能解释清楚?”柳思南垂下视线,“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东西,恕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游戏。” 她从国外回来的前几年,很难融入国内的生活,她不理解为什么穿个吊带背心都要被指责,不清楚酒吧喝一杯和上/床有什么关系,两人上/床又和相爱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李锦屏告诉她的,在柳思南不断被媒体拍到出格照片的时候。 可这是她们两人的事情,凭什么要对别人解释? 柳思南说完就想离开,她真是脑子有问题,竟然答应和蓝凌单独见面。 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蓝凌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纸。 “你认识上面的英文吗?”蓝凌说。 柳思南扫了一眼,抬头的英文大写是美国某家医院。 这是一个缴费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5 21:00:00~2022-11-16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 ? 发怒 ◎发怒◎ “你的缴费单?”柳思南问。 蓝凌又拍出几张单子,分别是不同的医院,柳思南毕竟在美国待了四年,看了几张后就反应过来,这几家医院的医疗水平都非常高,属于专门为美国有钱的上层阶级服务的医院。 蓝凌在美国有固定的医疗机构,就算偶尔需要去别的医院进行新的测试,也不会在短期内去了这么多家医院。 但这只是缴费单,只能说明有人曾经在短期内在这么多家医院就诊,至于就诊的内容、就诊的结果,一无所知。 “这是……”柳思南注意到其中一个医院,在一众白纸里唯独它是带着黄色的牛皮纸,“宾西理尼医疗院?” “这是我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蓝凌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凝视柳思南,语气里有浓浓的诱哄,“我还有与锦屏姐姐的合照呢,就在医疗楼门口的花坛前,你要看吗?” 柳思南注意到牛皮纸下面的日期,是她们结婚的第一年,正是李锦屏与她如胶似漆的时候,如果李锦屏真的得了什么病需要在某个医院进行治疗,她不应该不知道。 “我想……”柳思南把这些纸归拢到一起,上下对着整了整,轻轻放在蓝凌面前,“不用了。” 可万一呢。 李锦屏几乎每月都要出国出差,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把柳思南带在身边,而且第一年正是柳思南刚被逼婚,对李锦屏怨念最大的一年。 她吝啬花费哪怕一眼去关注李锦屏。 吝啬用一根脑细胞去记住和李锦屏有关的所有事情。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只要李锦屏愿意,瞒着她做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蓝凌把手机打开,调出一张照片,往柳思南面前晃了一下。 柳思南正要离开的动作瞬间僵住。 过了几秒,她忽然动了,几乎是扑过去抓蓝凌的手机。 蓝凌往后躲开,并狠狠用力把推了她一把。 蓝凌看着瘦小,可不知道是不是疯子的劲儿都很大,加上柳思南体重太轻,这一推,竟然把她推到了门口,门框震动,反弹的力气把她颠得胃里一阵翻腾。 柳思南觉得自己耳边都升起了震动起来的灰尘,可身后只有冷硬的门板。 “那上面的人是不是李锦屏,”柳思南咬牙撑起来,扶着墙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照片上面的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尤其是头皮上,布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线,眼睛紧闭着,毫无生机。 柳思南太过熟悉李锦屏的任何侧影,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谁料刚才一直没怎么动弹的蓝凌忽然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扑了过来,她把手从兜里掏出,有什么银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随后,柳思南就感觉脖颈处有个冷硬锐利的东西抵在她的大动脉。 第38章 这是,刀片? “你最好抬头看看,”柳思南声音有些抖,“这个房间里有监控。” 蓝凌呲着牙低笑,“那又如何?我可是神经病。” “蓝凌!”柳思南怒吼一声,“你想想你姐姐!她是你的法定监护人,你犯了罪就是她监管失职!” 蓝凌表情僵硬了几秒,眼神变幻莫测,可所有情绪都在这几秒内被无限扭曲放大,最后凝聚成某种疯狂的执念。 “蓝齐不会死的,但你会。” 下一秒,柳思南就感到脖颈处的凉意开始移动,她眼中的一切好像慢放数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凉意逼近皮肤的瞬间,和一声比刚才摔倒更剧烈的震响。 外面,有人正在踹门。 一下又一下,响声剧烈到下一秒就会把五厘米厚的实木板彻底震碎。 蓝凌被响声惊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柳思南连忙一膝盖顶在蓝凌的胃部,与此同时抬手握拳用力砸向蓝凌的太阳穴。 膝盖与拳头同时落下,蓝凌狠狠一震,软软地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思南!” 转头,李锦屏裹着一身寒气,朝她飞奔而来。 呼吸仿佛停顿,空气也凝结了,柳思南一口气还没喘完,下一刻,人被揽入怀里,禁锢在李锦屏胸膛与胳膊之间撑起的小小空间里。 柳思南靠在她怀里,浑身的肌肉忽然就松懈了下来。 李锦屏的心跳动若擂鼓,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丝丝缕缕袭染而来。 柳思南本以为危险已经远离,可当李锦屏猛然朝她袭来,她才明白自己始终站在恐惧的中央,唯有李锦屏怀抱划归出来的范围,才是她的安全距离。 李锦屏抱得她很紧,紧到能听见肋骨收紧的声音,胸腔都无法呼吸了。 但那个拥抱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李锦屏闭了一下眼,把她推开,上下左右检查她的身体,知道她并没有受伤后表情顿时冷淡下去。 李锦屏冷声吩咐手下处理现场,拉着柳思南的手腕一路疾行。 柳思南被攥得很疼,不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锦屏置若罔闻,她浑身透着一股激动的悲愤,平日里不露喜怒的脸庞浮现明显的怒容,柳思南只看了一眼就开始害怕,转着手腕想挣脱李锦屏的桎梏。 “柳思南。” 李锦屏转过头,不知何时已经赤红的双目死死擒住柳思南,“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去。” 柳思南打了个哆嗦,本来就有点心虚,现在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李锦屏把她扔在后车座,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上车后,李锦屏把与前座之间的挡板浮了起来,然后上了锁。 看样子,是打算自己把她带离。 “李锦屏,你不能这样对我,蓝凌刚才有蓄意杀人的行为,我得报警,再不济也要通知蓝齐,她很危险。”柳思南坐起来,有点着急,“你要怎么处理啊?” 与刚才的激动不同,李锦屏此刻沉默下来,望着窗外的侧脸有些冷漠,好像并不想和柳思南说什么。 柳思南刚才惊吓过度,情不自禁打了个抖,恳求道:“你让我下车吧。” 她很怕蓝凌刚才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物体,尽管李锦屏把自己拽起来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只是个磨得很钝的指甲锉,可她还是想要回去,为了被打断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李锦屏,李锦屏为什么会是照片上的样子。 李锦屏说,“我最开始就告诉过你,离她远一点。”她转过头,看着柳思南,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不听话。” 柳思南避开她的视线,倔强道:“我现在不需要再听你的话。” 李锦屏眼神暗下来,没有开口。 见李锦屏不说话,柳思南自顾自继续说,“蓝凌说你和她是病友,还把你生病的照片拿给我看,她说你和她关系很好,你又在离婚后很快找了个私人医生,和临夏举止亲密……” 一会儿说生病,一会儿又说举止亲密,柳思南颠三倒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更在乎哪个。 李锦屏的眼神很冷,“你在怀疑我婚内出轨?” “你到底是出轨了,还是生病了?”柳思南看出李锦屏不开心了,可她心里的纠结都团成了一团麻,再不问个清楚,就要把自己缠绕死了,“我可以不在乎你的隐瞒,但隐瞒和欺骗是不一样的,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作者有话说】 预收《拯救偏执闺蜜后我逃不掉了》 方知乐不幸穿成一本百合小说里的炮灰,发现闺蜜叶瑜也跟着一起穿来,但叶瑜是女主受,并且没有书外的记忆。 按照原书剧情,叶瑜为了争抢女主攻,性格逐渐偏执阴郁,对小三四五六痛下狠手,不仅形象全无,还失去女主攻的心。 为了挽回女主攻,她低三下四、做低伏小,在一次给女主攻送饭的路上,出车祸去世,女主攻这才幡然醒悟明白自己爱的人是她,发誓终身不娶,守着叶瑜的灵位过日子。 看到这里的方知乐,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狗屁! 叶瑜从小金尊玉贵、温柔和善,方知乐平时宠着护着还来不及,凭什么要看女主攻的脸色! 深知自己责任重大的方知乐,开启了拯救偏执闺蜜的道路。 第39章 搬到叶瑜宿舍,和叶瑜住一起;重新成为叶瑜的闺蜜,一起上学下学,一起洗澡…… “叶瑜,你怎么进来了?” 浴室里,叶瑜隔着氤氲朦胧的雾气,视线放肆打量那个沐浴在水光里,肌肤白皙,不着寸缕,洗澡从来不关门的女人身上,声音低哑,“你说呢?” 叶瑜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闯入自己的生活,肆无忌惮,明媚张扬,一颦一笑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开始喜欢她,爱意酝酿了很久,可那个人竟然只把她当闺蜜。 一起牵手一起拥抱一起睡觉,还敢不关门就洗澡。 闺蜜? 给你“洗澡”的闺蜜吗? 当天晚上,方知乐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床上,浑身软得提不起力气。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闺蜜会变成女朋友啊! 怂而不自知诱受vs偏执腹黑美人攻 1v1,he,双初恋 感谢在2022-11-16 08:11:41~2022-11-17 07:1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 决裂 ◎决裂◎ “何必一定要追问出一个结果, ”李锦屏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疲惫,手指有些抖,“我没病, 没有你臆测的各种意外。” “那请你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要给她设计那款手表,”柳思南眼神倔强,声音含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手里为什么有你浑身插满管子的照片?” 李锦屏活了三十七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质问她。 就连离婚前的柳思南,最骄纵放肆的时候, 在她面前也还是会怕。 柳思南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 如今却逼着她要一个说法,这种忧愤成疾的萎靡模样, 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都是因为自己。 李锦屏深褐色的瞳孔里盈满了悲伤,她回避柳思南的视线,有口难言,“常年高强度工作, 对我的大脑损耗很大, 我需要定期去进行‘排空’, 认识蓝凌完全是一个意外,为她设计那款手表, 是因为她握着一些对我有威胁的东西, 那时候蓝齐已经成了你的经纪人,知道你太多事情, 和蓝凌硬碰硬, 结果很难两全。” “排空”是什么意思, 大脑耗损又到了什么程度,严不严重,有什么后续影响? 蓝凌握着的对她有威胁的东西,具体又是什么? 柳思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当年迫切地想要李锦屏一个解释,如今她说了,她也听在耳朵里,却不想去信了。 李锦屏深而长地叹出一口气,“思南,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思南单腿跪在后座上,直起身子看着李锦屏,“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我想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的笼中雀。” “你已经和我离婚了,你不再养着我,什么都不用管了,所以才肯对我说出这一点点实情?你到底把你的妻子当成什么角色?” 李锦屏抬了抬手,似乎想安抚她,可抬手到一半停在半空,刚浮现出一缕挣扎的迹象,又狠狠顿住。 最后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柳思南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三个字。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丝银线飞快地从空中划过,抬手一摸,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被李锦屏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我不想闹成现在这样,”柳思南哽咽,“我真的很想体面地和您告别。” “这七年里您把我保护得很好,我就算再白眼狼,也不该继续冲您吵,”柳思南不知不觉用了“您”的称呼,低着头小幅度发抖,声音都劈叉了,“可是,我以为我了解您,起码在这七年的婚姻里,您是我最亲密的人。” “每次您都习惯发号施令,不允许我反抗和拒绝,表面上看,您在很多小事上都纵着我,可是一旦触及您的原则,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平等、正常的。” 柳思南嘴唇发白,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 一切都因为李锦屏。 她不是自己的“前妻”,也不是众人眼里的“贵人”和“金主”,李锦屏是活生生的人,占据了她18岁到25岁7年时光的“亲人”、“爱人”。 已经长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用来放在心尖尖上去尊敬的。 李锦屏是她的第一人,她对于生活、工作、成长,甚至性的体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李锦屏陪着她完成。 可就是这样视若亲人的,最亲密的人,竟然有这样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对柳思南来说,与其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不如说是整个信仰都崩塌了。 “而且,临夏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柳思南小脸苍白,说话哆哆嗦嗦,“我们才离婚不到一个月,你身边就多了一个爱慕者。” “夫人,你多么聪明,多么睿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临夏对你的情意,你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怀疑你出轨了,”柳思南抓住李锦屏垂落在一边的手,力气非常大,狠狠捏着,几乎都能听见指骨紧缩的锐响,“是!” 第40章 她逼视李锦屏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李锦屏不辨喜怒的面容,丝毫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和她在一起?” 李锦屏始终沉默着,直到被她逼到这种地步,才轻轻挣了一下手,低声道:“你说的在一起,指的是什么?” 李锦屏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态度却有显而易见的烦躁,“爱上她,还是和她上/床?” 柳思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李锦屏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每次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就会被她狠狠压下去。 她们相识相恋尚且有一个过程,李锦屏从未着急要她的身子,直到结婚那一晚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李锦屏身边,别说情人,连一个亲密的、让柳思南去吃醋去胡思乱想的人都没有。 在这方面,李锦屏始终有种保守而传统的洁癖与坚持。 可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觉得,对你有亏欠,”李锦屏吐出一口气,看着窗外,“七年前,是我独断专行把你强娶回国,我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不要忧愁,也不要长大,我喜欢看你恣肆无忌、随心所欲。” “你说的没错,我能看出临夏对我的爱慕,那是因为,”李锦屏把头转过来,半垂的视线落在柳思南始终没有放开的手上,“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见当初的自己。” “柳思南,我曾经毫无指望地爱了你很久很久。” “我遇见你的时候,已经30岁了,”李锦屏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远,很缥缈,或许只是声音低了下去,气息不再充满活力,“我几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去尝试爱一个人。” 人生三十年,李锦屏从来都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或许年少时期有过短暂的惊艳,但都如流星划过亘古不变的银河,只能留下稍纵即逝的银辉,顷刻间就消散了。 可柳思南却如深不可测的宇宙中飞来的小行星,只是偶尔路过李锦屏这一颗年迈的恒星。 李锦屏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坍缩,过不了多久就会燃烧殆尽,却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她喜欢那颗小行星的形状,带着满身伤痕却依然精致美丽,按照严谨的规定路线旋转飞行,在无边无涯的宇宙里飘荡。 于是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自己的引力强行捕获这颗游离的卫星。 然后,让她按照既定的路线围绕自己旋转,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轨道。 那时候,何止是柳思南身边的人不理解,李锦屏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谁都喜欢年轻鲜活的□□,可那只是昙花一现的一晌贪欢,他们的感情太过贫瘠,无法支撑一段恋情的饱满与厚重。 去爱一个人,就是燃烧自己。 李锦屏用尽自己的能量去膨胀、燃烧,逼着自己以饱经风霜的心态去返璞归真,去谈一场赤诚的恋爱。 那是她从亿万人中一眼挑中的小鹿。 是她灵感枯竭时永不熄灭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将她引燃。 爱一次,已经是伤筋动骨、摧心剖肝,她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爱别人? “我不可能再去爱别人,”李锦屏说,“临夏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爱。” 柳思南看着她说这些话,心中毫无快意,只觉得悲伤,“所以,你还是和她上/床了?” 李锦屏闭了一下眼,没有否认。 柳思南瞬间感觉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很在意李锦屏的出轨吗? 好像并不是。 以她们离婚前一年的状态来看,已经是貌合神离。 她在意的,是李锦屏明明说着还爱她,却转头能跟一个完全不爱的人上/床。 李锦屏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们之间明明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你赶过来了,”柳思南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抓着李锦屏的手,立刻像是火燎般撒开,语无伦次道,“你害怕蓝凌伤害我,你还在意我。” 李锦屏看着柳思南这副样子,很不忍心,她沉默片刻后道:“在意与不在意都不重要。思南,你今天不该去见她,不该在把心思和精力放在我身上,没有我,你就不会受伤。” “一个人要学会往前看,你的一生还很长,”李锦屏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慢慢地不去在意你。” 柳思南的脑袋很晕,像是被灌进去几瓶红酒,眼睛耳朵都不清楚,可李锦屏的话就像一个个小刀子,刺进她的大脑,让她避无可避。 她用一种决绝的方式,彻底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柳思南不再痴心妄想她能挽回任何东西。 挽回的前提,要么是两个人愿意接近、给彼此一个机会,要么是一个人主动向另一方靠近,然而她们之间,再也没有彼此靠近的可能。 “我们之间,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柳思南再开口,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喉咙血淋淋,胸腔也像被刺穿了,身边每一缕空气流动,都像在贯穿她的胸膛,“对吗?” 车里,只有让人寒颤的寂静。 现在是初秋,柳思南却感觉冰封十里,刻骨地冷。 过往的一切,都在以流星坠落、星河破碎的速度,尽数崩塌。 第41章 “下车。”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车行驶到环外郊区,离市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柳思南喊了停,车上的气氛让人窒息,令她一秒也无法待着里面。 她怕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崩溃,会说出丧失理智的话,会伤害李锦屏、伤害自己,让本来就不体面的分手,变得更加难堪。 现在,这一秒,只想彻头彻尾远离这里。 不想管蓝凌口中的病友,不想管李锦屏的隐瞒,不想管她的移情别恋与高高在上的“及时止损”。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她简直要爆了! 我去他妈的这个世界! 柳思南狠狠把脚边的一颗石头踢走,那颗石头炸裂在道路旁的栏杆处,粉身碎骨。 她盯着那枚石头,很想和它一起粉身碎骨。 这样就不用再面对看似充满希望的生活,可以任由自己的身躯摊开在地表,一寸一寸腐烂。 李锦屏曾经把她从腥臭粘稠的黑暗里拽出来,如今正好撒手,让她炸了整个世界。 同这个操蛋的人生一起粉碎吧! 柳思南脑海里已经不知道精分崩溃成什么样子,与此同时,轰隆一声雷响,天边墨色的乌云迅速集聚,大团大团遮住最后一丝夕阳。 然后,在狂风呼啸中,落下倾盆大雨。 柳思南在风雨里疾行,后面的车打着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宽大,清爽的时候没有感觉,一旦沾满了水,就会又厚又重。 也许是因为衣服太过沉重,柳思南跋涉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十分艰难。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往后面看过一眼。 这些天,她一直都处于浑噩的状态,逼着自己去工作,去认真对待生活,去盘算今后的职业发展。 可一旦闲下来,心里那处最柔软的地方始终在眷恋着一个人。 但那份眷恋也在今天,彻底破碎。 就像她脚下踩出的泡沫,浑浊易碎,零零碎碎挤在小水坑的边缘,一个一个碎得无影无踪。 她本来不该这样难过,早知如此,她不该和李锦屏一起回国。 雨势开始变大,柳思南开始看不清眼前的路。 一片雨声里,车辆紧急刹车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后车的窗户落下,李锦屏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焦急,“思南,雨太大了,你先上车。” 柳思南充耳不闻,闷着头往前走。 “你要我陪你下去淋雨吗?”李锦屏见劝不动她,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柳思南止住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过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在路口,冒着这样大的雨往前走,在别人眼里,柳思南简直是疯了。 她转头的姿势很怪异,肩膀往前倾着,只转过一点微弱的角度,眼神斜向下看过去,很冷也很锐利,像一种充满戒备的防御姿态。 此时,她好像回到了14岁之后的那几年,在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污黑泥沼里,她以相同的呼吸频率深陷其中,缓慢腐烂,却竖起浑身的刺,排外且强势。 李锦屏目睹过她单手将一个玻璃瓶砸碎在醉汉头上,也见过她随身带着一把枪,三十米外瞬间命中靶心,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则是柳思南的那双手。 手心有层层叠叠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刀伤,薄而尖的刀片像幽灵一样出没在她的手里,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才拥有这一点可以自保的能力。 在常年累月的黑暗里,她早已习惯。 我深陷我地,旁人不必踏入。 李锦屏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真切的排斥与疏离,仿佛看到七年前那个陌生又久远的柳思南,动作顿在原地,整个人恍若从天灵盖被一柄铁锤砸下,砸得她肝胆俱裂、五内俱焚,很久都无法开口。 柳思南前面二百米有个加油站,她的身影拐进里面,消失了。 过了几分钟,李锦屏缓过一口气,让司机把车停在加油站的出口处,给吴郝雪打了个电话,简要说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吴郝雪没听完就往外走,语气压不住火,“李总,柳思南是个脑子不比核桃大的傻缺,你也陪着她胡闹?” “下这么雨,脑子有病去看好嘛,一个人在雨里玩什么淋雨一直走啊! 通话还没挂,吴郝雪那边已经传来开车的轮胎摩擦声,“你告诉柳思南,我夜盲,我现在就去接她……算了,我自己给她打。” 说完她撂了电话,没过一分钟,又打了过来。 “李总我觉得我脑子也进水了她手机根本打不通,你现在她身边吗,把电话给她。” 李锦屏让司机拿着手机去找她,柳思南站在服务站超市的门前,浑身往下滴着水,一动不动。 司机把免提打开,吴郝雪的吼声瞬间盖过嘈杂的雨声,“柳思南!我现在就去接你,你记好了,我夜盲,外面大雨,你半个小时等不到我就找个电视打开本地新闻,绝对能收到一条大雨天翻车的警情通报!” 柳思南动了动唇,骂人,“傻逼。” “你特么才傻逼!”吴郝雪气死了,“你给我等着!” 柳思南顿了几秒,接过手机,“你别来了,我在服务站休息一晚,真的,我不是在闹脾气,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吴郝雪那边安静了,柳思南正要把电话挂掉,身后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第42章 “你送她回去,”李锦屏从车上下来,手里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把伞,对司机说,“我已经打电话叫了车,很快就来。” 李锦屏把伞递给司机,那双眼睛似乎盛满了悲伤,甚至带着点恳求,看着柳思南道:“你的手腕还有伤,跟他走吧。” 柳思南与她对峙了几分钟,僵硬的躯体动了动,接过那把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车后,司机朝后车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把暖风开到最大。 身上的水迹把后车座上的昂贵毛毯淋湿了一大块,柳思南从衣服里层的兜里取出手机,屏幕碎成雪花,水渍沿着碎裂的纹路渗进去,一看就不能用了。 她把手机卡摘出来握在手心,沉默着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司机知道她的地址,直接把她送回小区。 柳思南打开门后,忽然亮起的灯光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身后是紧接着进来的吴郝雪的声音。 开门,关门,换拖鞋。 “啊,小南怎么淋雨啦?”孙嫂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愣住了,“这么湿,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柳思南冲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走向卧室。 孙嫂看见柳思南身后的吴郝雪,语气多了一丝埋怨,“你怎么也淋雨了,头发都湿了!” 吴郝雪无所谓地抓了抓头发,她是披肩长发,可能进出的时候头发撩到了雨伞边际的雨水,她看了眼柳思南,想说什么又闭嘴了,“我没事,孙嫂,思南忘了带雨伞,给她煮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孙嫂连忙点头,“我马上去。”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柳思南进入卧室,浑身包裹着她的刺骨寒意消散了不少,那点偏执的疯狂念头,也在一路缄默中安分了很多。 打开抽屉,把手机卡换到另一个手机上,开机。 一连几十个消息,手机振动的频率简直像开了筋膜枪。 柳思南把湿衣服都脱下来扔到脏衣篓里,点开消息。 最早就是李锦屏的消息,手机摔碎后她一直在尝试和自己联系,9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她。 其次就是蓝齐。 蓝齐的消息是在最近一个小时开始频繁起来,也许是李锦屏对她说了什么,也许是蓝凌,又或许是李锦屏带着蓝凌和她说了什么,但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可蓝齐是她的经纪人,她的工作必须仰仗她。 柳思南给蓝齐发了一条消息。 【南】:我到家了。 蓝齐的电话几秒后很快打过来。 “你们没事吧?”蓝齐不等柳思南开口,就着急地问了一句。 你们?除了她还有谁? 柳思南“嗯”了一声,“我没事。” 蓝齐顿了一下,接下来说的话好像很艰难,却没什么停顿和犹豫,“思南,你知道蓝凌怎么样吗?她应该在李总手里,你可不可以帮我,向李总求求情?” 柳思南头顶有个挂灯,她就站在灯下,眉眼沉浸在阴影里,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郁气质。 开口,却与往常无异,“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搞明白,我要因为什么向她求情。” 蓝齐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焦虑、担忧、茫然的状态,蓝凌突如其来的发病,差点伤到柳思南,还被李锦屏亲自拦下,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让她心力憔悴、心惊胆战。 在这种情绪下,她很难察觉出柳思南有什么异样,“蓝凌自小就和家里所有人都不亲近,学什么东西都比别的小朋友慢,三岁的时候我们带她去检查,发现她的脑电波放电非常不规律,医生说她的大脑没有发育好,建议我们去外国治疗。” 蓝齐不知道柳思南想听什么,她知道蓝凌做错了事,希望柳思南能多了解一下前因后果,不要和一个从小就有病的人计较。 毕竟柳思南在她面前展现的样子,从来也不是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可她并不知道,柳思南愿意呈现在外面的模样,向来都不是唯一的她。 “我能理解,这种天生的缺陷对人的影响非常大,左右我也没有受伤,不会追究她的责任,”柳思南从柜子里取出浴巾,面无表情地说着安慰的话,“但话又说回去,蓝凌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劝我离开李锦屏,听上去她与李锦屏有旧交,李锦屏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李总怎么可能和她亲近,”蓝齐非常纠结,“我真的不知道她和李总是怎么认识的,但在李总心里,谁都比不上你的分量,蓝凌做出那种傻事,我真的很担心李总会……” 柳思南打开浴室的门,放水在浴缸里。 她瞅着镜子里发丝滴水的人,面容苍白,眼神冷漠,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李总那边我会去说的,但她不一定会听,毕竟我和她已经分道扬镳了,我也不愿意去找她,她也不愿意总是替我解决麻烦。” 蓝齐自然不会挑剔,感激不已道:“谢谢老板,你能去说一句,肯定比任何人都有用。” 挂掉电话后,柳思南嘴里扯出一抹冷笑。 莫名其妙被针对的是她,被用指甲锉当做刀片抵在脖子上的人是她,被人一纸离婚协议书扫地出门的是她,还在努力挽留这段婚姻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另寻新欢的是她。 一件件事就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第43章 正常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能会消沉颓丧,也可能会重新振作,但柳思南不一样,她是一个极度悲观的厌世之人。 没有认识李锦屏之前,她家道中落,流落异国,亲手处理好父母的丧事,挣扎在底层求生,从外表上看,只是狼狈了一点,黯淡了一些。 可内里早就是一块长满苔藓的腐烂的石块。 母亲在她面前自杀时喷溅的鲜血,猩红一片;父亲僵硬的身躯,死不瞑目。 自己孤身走夜路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抵在后腰的刀、抢空的钱包、砸破的额头、远处的枪响……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从未离去。 这些似乎沉淀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过往,在李锦屏伸出手的时候,在李锦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在她回国之后。 可苔藓终究是苔藓,就算蒙上一层绿色的阴翳,长满七彩的小花,秋风一过,照样会露出内里斑驳丑陋的疮疤。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柳思南给李锦屏发了条信息。 【南】:让蓝凌回家。 然后点击联系人,添加黑名单。 继而,拉黑了李锦屏所有联系方式。 浴缸里的热水冒了出来,柳思南闭上眼,把自己沉入热水里。 就像沉进没有底的深渊。 一直往下坠。 — 两天后就是《跨界舞后》的彩排,柳思南手腕的伤势好了许多,带着绷带不影响正常活动。 “可以正常参加。”柳思南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端着孙嫂给她熬的营养汤,化妆师早上来给她化了一层淡妆,在眼尾处晕开一小团粉红,衬得一双桃花眼精致无比、妩媚动人。 上一回发的自拍反响挺好,她的粉丝构成基本上分成两类:一种是她的事业粉,摒弃她各种附加形象外,对她的业务能力提出肯定,这类粉丝占比一多半,算不上粉丝量巨大,也还勉强可以够得上超一线。毕竟她走国际秀场,国内超级能打的业务能力,放在国外万花齐放的秀场上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做不到第一,就会显得平庸。 第二类就是她的颜值粉,活跃程度之高,简直甩开她的事业粉十条街,她走一个秀不会有什么反响,出红毯图、自拍图、营业图的时候,评论能瞬间盖上万层楼。 蓝齐让她有时间多拍一些生图,囤着慢慢发,保持更新,今天就化了妆,打算等会儿拍点照片。 蓝齐在电话对面翻文件,把注意事项再讲了一遍,“这次彩排安排了不少观众,可能会有视频泄露的风险,而且赵启冉作为节目的投资商,会在后面几期以特邀评委的形式出现在节目里。” 赵启冉这个名字勾起她不太美好的回忆,柳思南默不作声喝着咖啡,平静道:“我知道了。” “赵启冉,”蓝齐犹豫了一下,“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柳思南简短道:“说。” 蓝齐有点担心,“她好像和节目组那边提前打了招呼,在节目里,可能有人会为难你。”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全网黑,”柳思南淡漠笑笑,“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蓝齐纠结道:“不管怎么说,你在节目里注意一点,彩排之后很快就会安排集体住宿,到时候连续拍摄一个多月,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 柳思南把杯子撂在桌面上,轻声道:“知道了。” 孙嫂又给柳思南端来一盘煎得黄澄澄的鸡蛋,啰嗦道:“听小雪说你爱吃鸡蛋,再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还有食物没端出来,一边走一边懊恼得自言自语,“这补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胖,我的厨艺退步了吗?不应该啊……” 吴郝雪昨晚睡迟了,慢吞吞起来吃饭,她从柳思南面前的盘子里夹走煎蛋,包在面包片里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今天的车票,估计回家一个星期,回来了去节目组找你。” 柳思南本来不想吃东西,但刚才孙嫂的念叨还是让她有点淡淡的愧疚感,这种老一辈人啰嗦她穿衣吃饭注意身体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柳思南转头冲厨房告状,“孙嫂,吴郝雪吃我的煎蛋!” 吴郝雪一脸迷茫,看看煎蛋看看柳思南,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我靠?” 这种小学鸡告状行为是怎么文艺复苏的? 孙嫂的大嗓门从厨房里传出来,中气十足,一听就能想象出孙嫂挥舞铲子的模样,“小雪你把煎蛋还给人家!” “我都咬了一半怎么还,”吴郝雪郁闷死了,把手里缺了一角的面包夹蛋举起来,往柳思南面前递,“吃不吃?” 柳思南眼疾手快抓起手边的长条状物品,迅速拧开并挤出一坨绿色的东西在面包片上,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两秒。 “你特么有病啊!”吴郝雪举着面包的手纹丝不动,等反应过来沉默了两秒,开口大骂,“这是芥末不是沙拉!” “啊我当然知道,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柳思南的心情好了很多,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盘子,放在举着铲子走来的孙嫂面前,接住她火急火燎重新煎的鸡蛋,并扫了一眼,“哇,双黄蛋。” 吴郝雪忍痛咬了一大口,她并不排斥芥末,就是很少一次性吃这么多。 芥末味道冲进鼻腔和天灵盖,顿时让她睡不醒的浑噩状态彻底清醒,吴郝雪泪汪汪道:“奇奇陪你去节目组吗?” 第44章 柳思南用刀叉把双黄蛋的“左黄”与“右黄”分开,又把面前花瓶里成对儿的花挑出一支稍微萎靡的扔掉,“嗯,她脑子灵活,办事利索,跟着我比较放心。” “蓝齐呢,”吴郝雪打开一罐果酱,用刀叉挖出一大块抹在面包上,左右涂开成一个“心”形,“她不陪你去?” “她需要坐镇工作室,”柳思南皱眉看她手里的“心”,伸手道,“给我。” 吴郝雪莫名其妙把面包片递过去,以为她要蹭吃的,“没手啊,自己不会涂?” 话音刚落,她看见柳思南举起刀叉,沿着“心”的对称轴,一刀下去。 严丝合缝,两半心彻底分开。 吴郝雪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凉飕飕的,“你这……什么毛病。” 柳思南没搭理她,切完后看顺眼了很多,拿起一块面包往嘴里慢条斯理嚼着。 吴郝雪瞅瞅桌面上狼藉的“双”黄蛋、孤零零的花瓶,和横刀分尸的面包片,默了几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冲柳思南怒吼,“你神经病啊!” 孙嫂把虫草和什么乱七八糟的肉炖在一起的汤放在两人面前,略带埋怨地对吴郝雪说,“小雪,怎么能这么说别人,是不是看小南好欺负啊?” 吴郝雪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蛋和花,“我欺负她?孙嫂你瞅瞅,她非要把成对儿的都拆开,大早上的抢我面包撕我番茄心,还把花儿扔了,把你的煎蛋切了,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我要是找个对象,她现在是不是得把我扫地出门,有病啊!” 孙嫂用更加埋怨的目光看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担心,“小雪,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精神有点紧张?” 柳思南低头冲着餐桌无声狂乐,内心的小人爆笑出声。 吴郝雪指指柳思南,又指了一下孙嫂很快移开,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变成一脸郁卒,一个字都不想说。 一顿早饭吃得柳思南神清气爽,她开车送吴郝雪和孙嫂去高铁站,回来的时候,奇奇已经等在门口。 “柳老师,”奇奇穿着一件紫色牛仔背带裤,神色雀跃,“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咱们定的明早的飞机,到了a都可以休息一天,后天彩排。” 柳思南冲她笑了一下,打开门让她进去,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一边道:“我的东西不多,加上节目组有安排住宿,应该收拾不了太久,倒是你和其他工作人员,东西有没有收拾好?” “好了好了,”奇奇笑道,“我们都糙着呢,这次咱们工作室去四个人,行李里面统共就四盒面膜。不过加上我三个女生,都凑不出一盒面膜。” “嗯?”柳思南转头,诧异道,“a都入秋很干燥的,用我的面膜吧,我囤了很多用不完。” 奇奇连忙摇手,“哎呀不用,我们带着什么水啊乳啊的。” 柳思南点点头,回头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三个女生都不用面膜,那四盒面膜从哪儿来的?” “joey带的啊,”奇奇蹦起来给柳思南比划一个高度,“咱们工作室会化妆、会刺青、会扛大包、会摄像,长得最高那个。” 柳思南回想了一会儿,奇奇的形容太贴切且浅显易懂,让她很快就在记忆里搜寻到这个员工的信息,随即有点一言难尽,“哦……人家一个老爷们儿,都比你们精致。” 奇奇抓了抓头发,笑了笑,“没办法,我们就是普通人,一张普通的脸,再捯饬也就那样。” 柳思南看她一眼,“……行吧。”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变美思路,我觉得你们都很可爱,没准稍微捯饬一下,能更可爱呢?” 奇奇呆了几秒,眼睛慢慢睁大,随即爆发激动的光芒。 柳思南已经去卧室里收拾衣服了,奇奇飞速拿出手机,在群里狂轰乱炸。 【奇异果】:啊啊啊啊柳老师夸我们可爱@芭比金刚@揍死仙人掌 【芭比金刚】:? 【揍死仙人掌】:?? 【joey-陈】:为什么没有我? 【奇异果】:啊啊啊啊柳老师说我们打扮一下更可爱@芭比金刚@揍死仙人掌 【芭比金刚】:真的吗?星星眼.jpg 【joey-陈】:我需要打扮吗? 【揍死仙人掌】:@joey-陈,帮我选明天穿什么 【芭比金刚】:@joey-陈,帮我剪个发型 【奇异果】:@joey-陈,帮我化妆! 【joey-陈】:……已下线勿cue 柳思南的东西真心不多,但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她还是尽量把该拿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收拾出来两个行李箱。 明天的飞机时间不算早,但要算上去机场的堵车时间,柳思南得睡得早一些,加上第一场首秀跳的舞不适合厚重的妆容,很考验她的皮肤底子,所以不能熬夜不能有黑眼圈和红血丝…… 柳思南拉开抽屉,低头瞅了会儿一个小药瓶,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喝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奇奇喊她时候,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哪儿要干什么还活没活着了。 柳思南睡眼惺忪地愣了一会儿才让目光重新对焦,她看见奇奇,还以为自己迟到了,连忙掀开被子要下床,“现在几点了?” 奇奇连忙拦住她,“才七点,咱们十点的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收拾时间,不急。” 第45章 她说完把亮着屏幕的手机递给柳思南,上面显示蓝齐的来电,“蓝齐姐的电话。” 蓝齐估计是正常询问她的情况,柳思南打了个哈欠接过电话,“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蓝齐那边挺嘈杂的,应该不在公司,“状态怎么样?紧不紧张?” 说一点儿也不紧张是假的,但要是说紧张,其实也没有紧张到那里去。 毕竟国际级别的秀场都走了不下百场了,这种舞台不会影响她的发挥。 只是跳舞并不是她的专业,做起来有点生疏,没有走秀那样底气十足。 “还好,”柳思南说,“彩排之前再顺几遍就差不多了。” 蓝齐那边“嗯”了一声,随即又说,“冯明明的经纪人和我联系了,说冯明明想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除了微信就是手机号,柳思南缩小和蓝齐的通话框,点开微信联系人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冯明明。 “她有我的微信啊,”柳思南疑惑道,“怎么还朝你要我的联系方式?” “有吗?”蓝齐也想不明白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人后来都不怎么联系了呢。” 蓝齐大约知道李锦屏不喜欢冯明明,知道柳思南和她断交,想着毕竟节目里还要见面,两人认识的事情也瞒不过观众,装不熟和关系差也不太好。 “那就算了,我听他们那边的意思,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提前互相熟悉一下。”蓝齐说。 柳思南点点头,两人聊了会儿比赛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当年冯明明和她的关系的确不错,其实冯明明是个挺聪明的人,情商高,说话好听,柳思南和她相处的时候不会很别扭。 比起那些把排挤、厌恶都写在脸上的贵妇,冯明明这种也许有点小心思却不明显甚至不碍事的人,对柳思南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李锦屏和她说了不准与冯明明来往后,估计也在冯明明那边动了点手脚,柳思南还没说什么,冯明明倒是单方面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以后没事不要联系。 现在,几天后两人就要上同一个节目,毕竟还得有交往。 柳思南想了想,打开冯明明的聊天框,发了个“叮咚.jpg”的表情包。 发过去的瞬间,前面挂起红色感叹号。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把她删了啊。 柳思南有点无语。 怪不得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柳思南懒得纠结这些,关掉手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漱,让奇奇把自己的行李箱都拉到门口玄关,把自己拾掇个差不多,带上全副武装的一套头面,包裹得眼睛都不露,出门。 路上,柳思南忽然想到,冯明明单方面删除自己的好友,如果她想加回来,直接搜索添加就可以。 但是她却迂回地找蓝齐,说明她以为自己也把她删了,再加只能好友申请。 这种微妙的尴尬和以己度人的小心思让柳思南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标红加粗:没上/床 没上没上没上 两人的感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谁都有一箩筐的臭毛病要改! 后面有个继续爆发的情节然后李锦屏就开始磨磨唧唧追妻啦 29彩排 ◎彩排◎ 路上的车并不多, 到机场之后还有一段时间才登机,没有延误正常行驶,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落地。 柳思南非常善于乔装打扮, 加上走了vip通道,一路上除了几个眼神非常好的路人和三三两两的铁杆粉丝把她认了出来,没有造成任何骚动。 奇奇把柳思南和她的行李放到酒店,拿出房卡放在她面前,“柳老师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去买。” 柳思南最近一直没什么胃口,反问道:“酒店有餐厅吗?” “有一个自助小餐厅,在顶楼, 四咡贰二呜九易四七,酒店自己也有小厨房, 吃什么可以打电话,做好了给送过来。”奇奇说。 柳思南点点头, 没别的要求,“明天彩排,晚上给我点一份低脂沙拉就行,明天早上就不吃了, 胃会鼓起来, 不好看。你们想吃什么自己去点, 把账记在我房间。” 知道她们几个估计想在a都逛一逛,柳思南干脆给她们放了半天假, 但蓝齐管得严, 她们不敢真的都离开,轮换着待在柳思南旁边, 以防万一有什么事情好接应。 柳思南的房间是个大套房, 里面还有一个小健身房, 满墙的大镜子。柳思南挺满意的,换上舞蹈服就进去练舞。 奇奇和joey在外面的客厅,一人搬了台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直到晚上,柳思南给他们点了晚餐,吃完后聊了会儿节目组的事情后才把两人赶回房间。 工作的节奏向来都挺快,柳思南进入状态的速度也不慢,她没给自己留多少过度的时间,也不允许自己停下来。 手腕上的绷带需要重新绑,本来这种弹力绷带就得常换,加上柳思南动不动就练几个小时,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之前要慢很多。 手机上还有和舞蹈老师聊天的消息,下午大半时间都在和舞蹈老师视频通话,舞蹈老师是国内很有经验的现代舞专家,最后几遍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让柳思南长长舒了一口气。 舞蹈老师是吴郝雪推荐的,她们关系挺好,柳思南也没和她客套,一有问题就去打扰,一来二去就挺熟了。 第46章 【u】:我开始上班了,国内见。 【南】:新的一天加油.jpg 舞蹈老师现在剑桥,英格兰东部的一个城市参加某个舞团的巡演,还要再过几天回国,现在是她们那边早上七点钟。 几乎是陪着柳思南熬了通宵。 柳思南想了想,给吴郝雪转了个红包,让她自己处理好好谢谢人家。 吴郝雪那边估计刚见爸妈,正在忙着相亲相爱,没回她。 录影棚离她们住的酒店不远,柳思南晚上没有再吃药,重新绑上绷带,努力两个小时,睡着了。 “柳老师,”第二天彩排,他们刚下车,就有节目组的人来接应,一个梳着低马尾的小姑娘,看上去很年轻,非常像来电视台实习的,“咱们走这里,您的休息室在这边,等会儿我把上台顺序给您,快到的时候我会提醒上台。” 柳思南点点头,这彩排弄得还挺严谨,像那么一回事,本来不怎么紧张的,但被小姑娘一通说,心里也开始有点忐忑。 《跨界舞后》的节目班子挺有名,几个导演都有自己不错的综艺作品,评委请的也是重量级,总体来说专业性很强,只有一点不好,这种专业性很强、娱乐性有待商榷的综艺,没什么投资商愿意砸钱冠名。 本来是一家卖芝麻糊的国货老牌子想冠名,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节目组后面的boss摇身一变成了赵启冉。 在柳思南的印象里,赵启冉喜欢浮华的资本游戏,手下的娱乐公司更偏向娱乐性质的真人秀,而不是这种带有舞蹈、音乐、朗诵、演员、美食等专业元素的非纯娱乐性质的综艺。 上回赵启冉把她逼到车里威胁她卖/身,柳思南虽然没回应,也没张扬,事后只是让蓝齐想办法断了与赵启冉的合作,可不代表在她这儿这件事就能这样过去。 她现在势单力薄,不会主动去找赵启冉的麻烦,可赵启冉却又蹦跶到她面前,妥妥的居心不良。 “您先坐一会儿吧。”小姑娘把他们领到一个休息室,帮忙打开灯和空调就出去了。 joey慢了众人几步进来,把背上的包放在一边,小声道:“我看拐角那边就有另一个休息室,比咱们的大。” 奇奇拧开保温杯,给柳思南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搭话道:“那是韩兰溪韩老师的房间吧,节目组这次还邀请了她。” 韩兰溪是去年的影后,横空出世的天才,在表演上的天赋一骑绝尘。 如果说柳思南做模特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那韩兰溪在演戏方面和她不相上下,都是那种老天爷把饭喂到嘴边还得哄着吃。 “我觉得不是,”joey摇了摇头,“韩老师今天还在斐济,不参与彩排录制,那个屋子里没人,但亮着灯,估计一会儿才有人到。” 柳思南喝了一口温水,握着手腕处不明显的绷带,默默调动手腕处的肌肉,感受它能发挥多大力量。 “那就奇怪了,”奇奇把一个文件夹拿出来翻看,“我记得请的人里面,除了韩老师,没有咖位比咱们大的了啊。” “难道是笙歌?虽然她是实力派,但粉丝不算多,咱们柳老师毕竟是实力流量双顶流……” 柳思南按住奇奇,合上她手里的文件夹,“别管别人了,你去问一下上场顺序好没好,今天能参加彩排的评委都是谁,今天来的导演又是谁。” 奇奇被她一打岔,思路很快就接不上了,“啊,好的。” 几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柳思南上场。 彩排没有顺序,谁先来先安排。 柳思南出门的时候往周围看了一下,走廊上方已经架上了摄像机,估计彩排内容也会被当做花絮或预告,提前发出去。 忽然有点紧张.jpg 彩排室很大,中间是平滑的地面,对面是一排评委,看过去有五六个。 正式开拍的时候,应该没那么多。 柳思南看过去,有挺多都脸熟,甚至还有一个年纪挺大的舞蹈艺术家,从她小时候就活跃在春晚舞台,头发都白了一半,气质还是那么优雅。 柳思南小小艳羡了一下。 “请这位选手进行自我介绍。”中间的评委和柳思南年纪差不多,舞蹈科班出身,斩获了不少奖项,网上很有人气,在节目里估计属于开口带话题,充当评委加主持人的作用。 柳思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叫柳思南,是一名模特、演员。” 王婉儿继续问,“你来这里,带着什么诉求?” 柳思南知道这是节目的一个卖点,“跨界”的意思就是跨越自己的专长,但又不能完全不搭边,每个人来这个节目都有自己的诉求。 前一个上场的是笙歌,实力歌手,她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在演唱会上不要同手同脚,上台领奖的时候不要顺拐,拍mv的时候不要踩到mv男主的脚。 前前一个上场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不温不火的演员,她的愿望是希望能挖掘自己的潜力,挑战自我。 前前前一个是明明偶像出身应该唱跳俱佳的“老”鲜肉,愿望是希望自己转变风格更加精进更有实力。 柳思南上节目之前也想过自己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转型?太过直白。 尴尬期的演员不会直接说自己想拓展戏路让更多导演看见从而有戏拍,过气偶像也不会说自己想寻求曝光和露脸怕观众粉丝时间长了就忘然后再也火不起来,柳思南自然不能直接说我觉得模特走不了几年要转型。 第47章 更何况她的想法也不是单纯又功利的转型。 为什么选跳舞? 柳思南安静了几秒,拿起话筒,一字一字缓慢清晰道:“我要把我的魅力,绽放到极致。” 无论是模特,还是舞者,只要站在舞台上,聚光灯所在,就是她们的战场。 她们尽情展示,以优美的躯体,惑人的气质,令台下观众为她们目眩神迷。 柳思南想要观众的视线,要她站在舞台上的每一秒、行至所致、一颦一笑,都能吸引观众为她疯狂。 评委们显然是没听过这个需求,愣了几秒,王婉儿最先反应过来,笑了笑道:“绽放魅力啊,很高的要求嘛。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 音乐响起,柳思南开始随着旋律动起来,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已经成了肌肉下意识的反应,都来不及紧张就跳完了。 因为是彩排,柳思南上衣是奶咖小v领的羊绒衫,配一条白色的修身长裤,虽然没有换上舞蹈服,但整体非常顺畅,效果极佳。 跳完后,评委没给评价,但看表情都很满意,从最开始意思一下抬抬头,到后面的目不转睛,反应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旁边杵着的导演点点头,“柳老师辛苦了,准备的非常好,这几天注意休息,正式开拍的时候我们会和柳老师联系。” “下一个。” 毕竟是彩排,除了看看舞蹈准备得怎么样,让选手提前适应一下氛围,别上来就跳得稀碎影响拍摄外,剩下的环节就得等正式拍摄那一天再说。 柳思南揉着手腕出来,奇奇连忙给她递上一个小型暖手宝。 接过暖手宝按在手腕处,正往休息室里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柳思南回头一看,冯明明在许多人的簇拥下涌进这条走廊。 她们出来的方向,就是joey说的那个休息室,规格大位置好,不是咖位高就是人气旺。 走廊不算宽敞,估计是节目组没抢到其他录影棚,属于柳思南带着奇奇和joey正好排开但再多一个人就得挤着走不然容易丢的状态,冯明明一行估计不下十个人的出现顿时给这方空间增加了不少压力。 喊她的是冯明明的经纪人,柳思南不认识,经纪人上前一步笑道:“柳老师好。” 柳思南冲她点点头,不知道她喊住自己要做什么,站着不说话等她开口。 经纪人笑了笑却往后退了,露出中间的冯明明。 她穿着一身挺厚实的衣服,且属于那种宽大款,卫衣里面穿着套头打底衫。 柳思南心中升起一缕疑惑,这种把自己从头包到脚、且款式肥大不显身材的穿法,恰好与她们日常的穿搭完全不符。 就像偶像可以演技辣眼但不能素颜上镜;美妆博主可以素颜,但只要化了妆就不能丑;穿搭博主可以素颜可以胖可以丑但不能穿衣显丑;健身博主可以素颜可以化妆丑穿搭丑但不能长胖;而模特的职业素养——不能素颜、不能丑、不能胖、不能穿衣显丑。 最后一个尤其重要,要是品牌方看见你穿出的矮穷矬气质,估计转头就要解约。 而冯明明,除了长得不丑外,剩下的都占全了。 冯明明也在很认真地打量她,从头到脚。 柳思南对于任何打量的目光都接受良好,属于那种你看我就看我,让我觉得不爽了我就看回去反正你也瞪不过我的人。 加上当初是李锦屏莫名其妙让她和冯明明断了联系,柳思南在面对曾经的好朋友时,还是有一点心虚和愧疚,所以任由她不太礼貌的打量。 冯明明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寒暄道:“一年不见了啊。” 柳思南见她开口,也笑了笑,努力忽略她身上的违和感,“是啊,上次法国baru见了一面,一晃有一年了。” “你的状态还是这么好,”冯明明的视线迅速逡巡过她的身材,眼神微不可查地一颤,“真让人羡慕。” 柳思南没察觉出什么,你来我往夸了回去,真心实意道:“你也挺好的。”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冯明明在想什么柳思南不知道,她就只是单纯的没话说。 彩排室的导演听见动静出来,对冯明明道:“到了啊,就剩冯老师了,咱们随时可以开始。” 冯明明冲导演点点头,没有进去,反而看了柳思南一眼。 柳思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但她对冯明明的舞蹈挺感兴趣的,站在门边没有走,看样子想旁观。 “这个,”冯明明的经纪人出来打圆场,“冯老师今天赶飞机,状态不太好,可不可以晚一些再彩排。” 导演有点犹豫,回彩排室同其他导演商量了一会儿,勉强同意道:“那好吧。” 柳思南耸耸肩,看不见就算了,她冲冯明明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回见。” 等柳思南一行人彻底离开,冯明明的经纪人才去找导演,准备好进行彩排。 “老板,我问过了,离咱们正式录制还有三天,”joey给柳思南点了一杯咖啡带进来,顺道把他打听来的消息说一遍,“一共12个人,除了冯明明和笙歌,其他人和咱们工作上都没有交流,镜头里可以不熟。” 奇奇在娱乐圈待得时间长,挺熟悉节目组的套路,“12个人里有6都是过气偶像,剩下的,你和冯明明2个模特,笙歌1个歌手,韩兰溪、李潮然、凤妮妮3个演员,第一次公演12进8,估计刷的是那些过气偶像。” 第48章 奇奇想起笙歌,叮嘱柳思南道:“笙歌在你演的多部电影里演唱片头片尾曲,我等会儿拉个名单,尽管你们没接触过但不能表现得一点儿都不认识。” 笙歌?小孙女? 柳思南抬起头,一言难尽,“不用,我知道,我认识,我们有联系。” “哈?”奇奇捧着平板,吃惊状,她负责柳思南的行程,啥时候和笙歌有联系的? 柳思南默了默,叹了一口气,“笙歌家里有钱,她爸爸带她出席过新品发布会的酒宴,正好那天我跟……李锦屏也在。” 奇奇耳朵竖了起来,却把头一缩。显然是又想听八卦,又有点不敢。 柳思南现在很排斥提起这个名字,但事实走向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李锦屏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复苏在她的回忆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8 00:41:49~2022-11-18 21:4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拉踩 ◎拉踩◎ 笙歌的父母都是金牌制作人, 姑嫂大姨伯伯全家都混娱乐圈,她只要想出道,就有各路人马给她支招。 于是, 从小展露音乐天赋的笙歌,自小被她男高音歌唱家的姥爷带在身边,受了十几年正统教育后叛逃来娱乐圈发唱片,做年轻人的小众音乐。 她姥爷出身豪门,儿子女儿一大堆,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更多,可从小带的也就笙歌一个,就算她再叛逆再不听话, 老人内里也宠着, 什么都落不下她的。 白天笙歌参加父亲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与李锦屏和柳思南碰了一面, 没有打招呼。 晚上她被拉去参加姥爷的七十大寿,这回倒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打了招呼。 李锦屏与笙歌姥爷同辈,带着点三代以外的姻亲关系,加上业务上一直有往来, 前来祝寿。 之前在剧组, 柳思南和笙歌见过几次, 她们年龄差不大,寿宴上碰面正要打招呼, 却被笙歌姥爷笑嘻嘻打岔道: “小歌啊, 这是你锦屏姑姥姥,”姥爷给她引荐, 扔下一个小爆蛋, 柳思南看见笙歌的眉心明显一跳, 表情僵硬了一秒,对着三十多岁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几的李锦屏,有点艰难道,“李总……不是,姑姥姥好。” 柳思南顿时憋笑得脸都红了,笙歌还给她飞了好几个眼刀。 但下一刻,柳思南就笑不出来了。 她姥爷笑眯眯地转了视线,落在柳思南身上,“这也是你姑姥姥,柳思南。” 刹那间,一颗鱼雷冲两人炸来,柳思南和笙歌的表情宛若石化然后一片一片龟裂开,掉地上碎成粉碎。 李锦屏不帮她解围,反而好整以暇,含笑看她裂开。 姥爷是个守旧的人,在他们这些老人眼里,萝卜可以不大,但长在辈分上了就要喊人。 管她是小姑娘还是三岁奶娃娃,姑姥姥就是姑姥姥。 笙歌比柳思南好一些,缓了好一会儿,才声若蚊呐地哼唧出个“姑姥姥”。 柳思南嘴角抽搐道:“……嗯。” 从此她与笙歌之间的气氛诡异了不少。 “笙歌唱歌的确好听,”柳思南到底没给奇奇他们解释与笙歌的渊源,但为了掩盖她们豪门只跟豪门玩所以差不多同市的豪门肯定互相认识这个事实,柳思南还补充了一句,“我们在剧组见过一两次。” joey想得更多,“尽量保持距离就可以,笙歌从出道开始就有挺多黑料,都是说她脾气不行、耍大牌,说话不过脑,超级没情商。老板你和她熟,就不用蹭她没情商的热度来凸显自己了,能避开就避开吧。” 奇奇也挺赞同,“上个月那个恋综,里面有个男的明明私下认识女方,知道她脾气不太好,还在节目里故意惹她,让她在节目里发脾气,自己上去哄,引导观众骂女方夸男方,油腻死了。” 柳思南点点头,她也知道那对情侣,拍完就分手了,两家工作室闹得还挺凶。随后,柳思南想起什么,忍不住辩解了一句,“笙歌也不傻,她就是家里自小宠得厉害。” 毕竟她没出事前,和吴郝雪两人,骄纵的程度不比笙歌少。 只是他们这种人,家里家教严,尽管父母宠爱、周围的人也逢迎,自己一天翘个臭屁模样老娘天下最美,但那也就是青春叛逆期的表现,寻常人家的孩子叛逆期了也会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谁也不服管,她们也差不多。 一过了青春期,就是板板正正老老实实的正经人。 吴郝雪的叛逆期被她磨在了漫长的学习里,柳思南的,则硬生生断在14岁,也许18岁和李锦屏结婚后又续上了,也许又开发出什么新的毛病。 柳思南低头瞅着手里的咖啡,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大口。 “诶,那是烫的!”joey连忙喊。 已经咽下去的柳思南被烫得眼睛发红,憋了半天,张口,嘴里冒着烟道:“嗯。” 她这个没事总想李锦屏的毛病,或许该起个名字,婚后念妻综合征。 不对,李锦屏已经左拥右抱开始下一春,她还称呼她为“妻”,着实不太好。 那就是,离婚综合症候群,涵盖离婚后放飞自我、返璞归真、痛定思痛、怀念过去的一切毛病。 第49章 她决定再想一次李锦屏,就做点什么应激的事情,比如喝一大口热水被烫到,起来撞一下桌角,时间长了,没准产生应激反应,大脑会在她开始回忆李锦屏之前制止她。 “老板,导演来叫咱们去开会。”奇奇看见群里的通知,“我问了李潮然经纪人,李老师彩排完有工作就先走了,估计别人也走得差不多,连几个过气都没亲自去,不然我们也……“ “去吧,”柳思南放下咖啡,“我现在又没有别的工作,回酒店长蘑菇吗?” 这种别家正主不去我也不去显得我多么有逼格的幼稚行为,简直在娱乐圈一抓一大把。 美名其曰这是为了提升自己在节目组的硬气度,你越配合他们越挑软柿子捏,适当表现出态度来不仅有助于提升自己的商业价值,在节目组也能获得一点人气,毕竟娱乐圈从来不是按照社会礼貌道德的秩序严格运行的,这一行就一个字,“红”。 你红了,你不配合,理所当然,得捧着敬着。 你不红,你配合,扔角落里待着等啥时候想起来再说。 正好柳思南处于正在奔向不红的尴尬期,出门溜一圈见见她之前见不到的娱乐圈百态,挺好的。 奇奇看了柳思南一眼,默了三秒钟,“老板,柳老师,我觉得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嗯?”柳思南问,“哪里不一样?” joey在一边笑了,“更瘦了更漂亮了。” 奇奇摇头,“不是,就是感觉整个人都更沉下去了,挺好的。” 被奇奇特殊的比喻逗笑了,柳思南边起身边指着他们道:“一个说我瘦了,一个说我沉了,你们最好统一口供。” 柳思南说完就往外走,joey两人连忙跟上,在柳思南和熟悉的工作人员寒暄的时候,joey把奇奇拉到一边,“咱们统一一下口供,你觉不觉得老板最近有点,那啥。” 奇奇皱眉看他,“那啥是那啥。” joey“呸”了一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啊,那啥当然是好的那啥,老板好像更接地气了,不是说之前不接地气,就是变得挺真实的。之前就是真实的一个影子,现在是真实的一个人。” 奇奇捶了他的肩头一下,恨铁不成钢,“那还不是因为……离婚了啊。都怪你们男人,柳老师多好一人,离婚后连笑都很少了,我倒是愿意柳老师是之前的样子,什么也不挂心,笑眯眯的无忧无虑。” 肩头的重击让joey面部扭曲了几秒,“关我什么事儿啊!再说李总也不是男人啊!” 奇奇鄙视他,“别在老板面前说别的,老板看着挺平静,心情指不定多差呢,少去烦人家。” “我哪敢啊……”joey还没说完,奇奇追着柳思南往前走了,他也连忙追过去。 导演开会的时候,冯明明也来了,笙歌和李潮然不在,剩下的几个过气偶像,好像只有很过气的几个在场。 导演说有个小问题,“有两个人行程赶不上,上台的顺序我们打算调整一下,尽量让同类的在一起。” 说完导演看向柳思南,和坐在她后面的冯明明,“你们都是模特,把你俩人排在一起,可以吧?” 柳思南没说话,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打乱顺序更有利于提升观众体验,尤其是那些过气偶像,基本上都是几家公司流水线包装出来的,舞蹈清一水儿都是那种风格,拉出来能跳一个团舞。 但她还没说什么,身后的冯明明已经表态,“我没问题。” 导演把目光看向柳思南,柳思南思考了一会儿,只好点头,“我也可以。” 散会了,众人都往外面走,柳思南走在别人后面,路过摄影机位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掉下来的镜头盖。 “小心。”柳思南捡起来放回原位,冲她面前的实习生笑了笑。 实习生双手抓着本子,抬头看了看脚本,又看柳思南,在柳思南要离开这间屋子前喊了一句。 “柳老师,”实习生走到柳老师面前,怯生生道,“我可以再拍一个你的单人镜头吗?” 柳思南看了眼摄影机,笑了,“你干的活儿挺杂啊。” 又去接艺人,又跟着导演听脚本,还得兼顾拍摄的活儿。 实习生低下头,眼神躲闪,“就,就一个就好。” 柳思南走回原位,按照她的要求,拍了个笑容。 “可以了吗?”柳思南问。 实习生疯狂点头,走过来说,“柳老师你看这里……” 在两人距离很近的时候,实习生忽然捂住脖子上的麦,轻而快地说了一句,“柳老师,在舞台上不要生气,千万不要。” 说完就退后了一步,似乎只是为了让柳思南看一下拍的照片。 柳思南表情未变,听完后,冲实习生眨了眨眼。 实习生没说什么,拿着相机就出门了。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把东西都拿好,出门坐车回酒店的路上,柳思南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奇奇问,“是那个低马尾小姑娘吗?” 柳思南说是,“她让我不要生气,而且点明了在舞台上。” joey说,“是不是和换顺序有关?” “不知道,应该是吧,在舞台上,我要么是跳舞,要么是……接受点评,”柳思南顿住,过了三秒“啧”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接受点评。” 第50章 奇奇觉得挺怪的,“不应该啊,就算评委不顾形象,要挑剔老板的舞蹈,也不至于特意强调不要生气吧,她又不是老板的助理啊经纪人什么的。而且就算提醒,提醒笙歌这种一点就炸的人不就好了,咱们老板在镜头前哪一回不是安安静静的。” 柳思南摇了摇头,“不管了,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不要生气。” 镜头前,一生气就会毁形象,观众看个综艺节目,就是为了嘻嘻哈哈开开心心,你拉着个脸出境,肯定有人说。 镜头后,就更没必要生气,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的,比如李锦屏……柳思南往自己肚子上捶了一拳。 绷紧腹肌,又捶了一拳。 腹式呼吸,时刻注意收腹,肋骨往下沉。 再一拳。 嗯,不能生气。 留在柳思南默念心无杂念不要生气的时候,蓝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语气冷静却因语速过快而显得不那么平静的话噼里啪啦倒了出来,“你快看热搜,节目组把你跳舞的片段当做花絮放了出来!” 柳思南吃了一惊,这才几个小时,节目组的剪辑后期审核速度这么快吗? 点开热搜,《跨界舞后》的热搜下面紧跟着一条“柳思南阴间艺术”。 柳思南选的舞种是现代舞,在市面上,尤其是近年来的综艺节目中,古典舞、街舞、芭蕾舞都有固定的受众,现代舞在里面显得更小众一些。 尤其是柳思南这种有主题的舞蹈,开始-发展-结尾每个阶段表现出来的状态不一样,单独截出来的是她舞蹈前半段误入疯人病院被拉着跳舞的片段,身体展现一种不平衡和失控的惶恐。 底下评论都是: 【不会跳舞就不要出来辣眼睛好嘛】 【又出来圈钱了,就一张脸能看,老老实实当个花瓶不好吗】 【跳的什么勾八玩意儿,这节目有她我不看】 【艺术接地府的现实表现】 【这人不会真的有病吧】 “为什么没人夸我舞蹈功底好,”柳思南看完热搜,对骂她的言论一扫而过,笑道,“这个片段也不压我功底啊。” 奇奇和joey已经气疯了。 蓝齐在电话另一头叹了口气,“你的观众缘不太好,尤其是你之前的身份,一不小心就会全网黑。” 柳思南说,“黑红也是红,再过几天就要录制了,我对我的舞台还是有自信的。” 蓝齐也只能这么想,但她顿了一下后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跳芭蕾,再不济,穿个古装跳个古典舞也好,毕竟你的功底确实挺厉害,他们都是半路出家,而你是童子功……” 为什么选现代舞? 柳思南其实也犹豫过,可是当她尝试重新跳芭蕾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功力退步太多,就算呈现出来也很美,很吸引人,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瑕疵太多的舞台。 她不是什么艺术家舞蹈家,可小时候跳芭蕾也是一路跳上去获了全国青年奖的,现在就以这种姿态重新出现,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芭蕾重功底,古典舞除了重功底还重韵味,而现代舞的评判标准,感染力是最重要的。 她可以从主题设计、舞台呈现上下功夫。 重新开始,给观众一个满意的舞台。 “芭蕾太伤身体了,”柳思南给了个理由,“而且脚背压不下去,今天彩排的评委里面可是有真大牛,我要小天鹅上去一准儿被她给骂下去。” 蓝齐又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相信你,选什么舞种都能跳好。” 说完,过了不到几秒,蓝齐那边响起一阵说话声,而后蓝齐阴沉沉的话语传了过来。 “冯明明那边,又买了个热搜。” 节目组不只放出了柳思南的花絮,其他人都有镜头。 冯明明选的是古装,跳的舞种……柳思南瞅了半天,没说话。 奇奇拧着眉毛,“跳得也就那样啊,评论怎么一水儿都在夸,还‘小贵妃’,她穿又不是唐装是汉服好嘛!” joey也在看,问柳思南道:“她跳的什么舞种?” 柳思南沉默了一会儿,“跳的《无涯》。” 她选的舞曲是《无涯》,joey听着柳思南这么艰难又一言难尽的评语,沉重叹气,“但她摆出来的这几个动作的确挺好看……模特穿古装,冯明明把自己的优势全部放大了,下面的评论都在说她之前出圈的几个秀场,都是古装惊艳。” 奇奇怒道:“什么惊艳啊!惊艳也不能拉踩我们吧!这绝对是水军!” 热搜下面的风向逐渐变了,从夸冯明明到骂柳思南。 柳思南觉得,应该是因为冯明明那边注意到夸奖吹捧的程度略有些夸张,导致一些眼光比较高的路人发表了一些不太好的评价,所以才转变策略一起骂柳思南。 这样就同仇敌忾了。 柳思南都被气笑了,“什么人啊这是。” 她摸出手机,下意识想播出个号码,然后换上一幅委屈的模样哼哼唧唧说有人欺负人要给她出头。 手指停留在原本只有一个人如今空白的“a”列表里。 顿了几秒,移开,点开微信。 【南】:骂我几句。 【xue】:不要脸的小妖精,别躲在手机后面不出声,老娘撕烂你的嘴! 第51章 【南】:为什么不出声了还要撕烂我的嘴? 【xue】:年纪不小,一事无成,没钱没工作,说得就是你这种又臭又没有人要的社会渣渣! 离婚后她没分割走李锦屏太多财产,但自己这些年攒的也够用了,而且此时此刻,她就在工作完回家的路上。 【南】:……你好挫啊,能不能骂点有代入感的? 那边安静了几秒,扔来一个照片。 流量不太好,照片加载了几秒,有点糊,还得点原图。 盐粒耷拉着耳朵瘫在沙发下面的垫子上,前脚被绑了绷带,上面吊着一瓶水。 那个垫子是自己经常抱着的。 【xue】:自己的狗都养不好,要你何用! 【南】:盐粒怎么了?生病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xue】:上回去你家,我要了王管家的微信,她刚拍的。盐粒昨天洗了澡,估计有点不开心,趁人不注意跑出去了,找到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估计感冒了。 柳思南的那个心啊,顿时像被狠狠攥住拧了几圈。 【南】:我艹他娘的又特么洗澡 【xue】:……注意文明 【南】:狗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文明,特么文明喂屎去吧! 柳思南当即就买了机票往回飞,连热搜都不管了,爱怎么骂怎么骂,蓝齐也不是软柿子,敢买水军带节奏,就别怕后面翻车。 倒是奇奇和joey都想陪她,柳思南想了想,带上了joey。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晚上十一点之后更后天零点更大家不用等明天的章节啦 可以在后天早上一起看两章 (老李下一章出来然后连续好几章都是她 ??31 ? 绿茶 ◎绿茶◎ 柳思南买的飞机落地已经晚上八点, 她问过王管家,李锦屏在公司加班还没回来。 车子直冲半山别墅,她坐在副驾驶上, 车子开得飞快,到山下的时候,柳思南阴着一张脸摇下车窗,门卫看都没看第二眼,直接抬手放行。 车子停在院门口,半山别墅的外院用的是铁制栅栏门,三米高,上面有尖刺, 门口有读取车辆信息的设备, 柳思南的所有车都被她留在车库,现在开的是上次吴郝雪的车。 读取信息没过, 柳思南解开安全带,自己下车扫脸,“滴”一声,大门洞开。 往院子里跑的时候, 柳思南的怒气已经压下去不少, 她对自己说, 这次来不是为了闹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把盐粒接走。 “盐粒!”柳思南跑到楼下, 看见二楼落地窗上趴着的盐粒, 直接喊狗,“下来!” 盐粒没看见柳思南, 却耳力灵敏听见了她的声音, 立刻坐起来, 开心得尾巴摇啊摇,到处看。 “这里!”柳思南走到楼下花坪,仰着头喊,“盐粒!” 盐粒终于看见她,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楞都不带楞就往外跑。 柳思南在楼下等了三十秒,先是听见开心的一声“汪”,然后视野里闯进一头半人高的金毛,飞快奔来,也不刹车,直接把她扑倒在花坪上。 盐粒估计想她想狠了,头往她怀里使劲拱。 “哎呦,你瘦了这么多也不见轻啊。”柳思南开心得眼泪都出来了,揉揉它的脸,又摸摸盐粒的耳朵,盐粒呼哧着往她怀里钻,哼唧出来的声音超级委屈。 “好了好了,几十斤的大宝宝,我回来了,我接你回家。”柳思南努力了好几次,终于从花坪里站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王管家穿着拖鞋追出来,看见柳思南都愣了。 “小姐怎么回来了?”王管家看见她,“哎呦”了一声,“身上还都是土!” 她说着就像让柳思南进屋换身干净的衣服,柳思南打断了她的话,“我来带盐粒离开。” 王管家又是一愣,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啊?这,也不是不行。可是带盐粒离开,得夫人同意比较好吧……” 夫人?李锦屏? 柳思南嗤笑一声,抱着盐粒起身,转头往外走。 让李锦屏同意? 李锦屏是谁? 这是她养大的狗,她当初信任李锦屏把狗留下,结果盐粒成了图片里那个样子。 听说李锦屏今天还在加班,确实,她管着那么大的公司,根本没有心神去关注一只狗的冷暖,再加上这个别墅里多了临夏这个存在,柳思南再把盐粒留在这儿简直不是人。 王管家被她的动作搞懵了,没反应过来要去拦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人已经拦在柳思南面前。 临夏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挡在柳思南面前,皱眉道:“夫人还没回来,没有夫人的同意,你不能把盐粒带走。” 柳思南还没说话,她怀里的盐粒已经跳了下来,压着身子冲临夏呲牙哈气。 柳思南蹲下来摸了摸盐粒的头,“不留你不留你,别生气啦。” 然后抬头看临夏,平静道:“你是谁?” 临夏的声音属于比较甜的那一类,长得也很可爱,此时就算绷着脸,也没什么杀伤力,拦在柳思南面前,明明她是那个阻拦的人,反而显得柔柔弱弱,像是被欺负的一方。 临夏皱着眉,一脸认真说,“我是夫人的私人医生,夫人让我帮忙照顾盐粒,我必须要保证它的安全,不能让你带走。” 夫人?柳思南之前忽略了这个称呼,现在听起来,觉得无比刺耳。 第52章 李锦屏让你住进别墅,让你使唤下人,让你照顾狗,就差让你登堂入室了吧? 可那又怎样,柳思南之前根本都没有见她的打算,可现在是临夏要拦在她面前,不让她把盐粒带走。 让盐粒感冒,拦着她不让把盐粒接走,新仇旧恨加一起,柳思南直接气笑了。 柳思南站起来,往前迈了几步,她的身高甩临夏一个头,居高临下看着她,平缓道:“那你知道李锦屏为什么答应照顾盐粒吗?” 临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神不怎么美妙。 盐粒跟着柳思南往前走,柳思南不压着它,估计就扑过去了。 柳思南边摸着盐粒的后脖颈边说,“因为盐粒是我养的狗,离婚后有段时间我很消沉,觉得带不了它,就让李锦屏帮我照顾。” 说到这里,柳思南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随后那抹讽刺变成一种淡淡的轻蔑,“她离了婚,也得照顾我的狗。” “你昨天没看好它,让它感冒了一天,李锦屏难道没有骂你吗?” 最后一句话,柳思南说的慢悠悠的,根本不担心李锦屏到底有没有骂她。 盐粒可是王管家看着长大的,柳思南经常因工作出差,王管家把盐粒照顾得油光水亮,心里肯定也疼它。 要不是这样,吴郝雪能这样轻易要到盐粒挂水的照片? 盐粒生病的事,临夏说的也好,王管家透露的也罢,李锦屏肯定知道。 至于李锦屏有没有骂人,柳思南觉得恐怕是没有的。 毕竟李锦屏很少轻易动怒,那种文人固执又传统的克制几乎是写在她的骨子里,与其说是风度,不如说是根深蒂固的习惯。 临夏根本不至于让李锦屏开口骂什么。 可李锦屏不骂人归不骂人,却不是什么软性子,平静随和只是她的态度,而非她的手段。 看临夏骤变的表情,柳思南猜都不用猜,李锦屏肯定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也许只是一句冷淡,一个眼神,就足以发挥效力,让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柳思南淡淡一笑,“现在是我要带走它,就这一点,李锦屏在这儿也拦不住。至于你……派来照顾盐粒的私人医生?更不行。” 这种风轻云淡的轻蔑,比当面扇巴掌更让人颜面扫地。 柳思南一连串的进攻让临夏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她的眼神暗了下去,对后面的人下令,眼睛却盯着柳思南道:“把狗抢过来,夫人吩咐过了看好盐粒,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临夏带的人很有讲究,柳思南晃了一眼,有几个生面孔,估计是她离婚之后新找的仆人。 还有几个是熟脸,与柳思南对视的瞬间就飞快移开视线,低下头不动。 新面孔听了临夏的话就想上前,被几个熟脸上前拦住。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王管家在后面叹了好多气,这时才站出来,对柳思南道:“小姐,我们做下人的也为难,要不你给夫人打个电话说一下,我们绝对不拦着。” 说完她又看向临夏和她身后的人,“柳小姐是贵客,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下人立刻散了个干净。 柳思南吸了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看见一个优雅的小影子从树根下踱步而来。 “米饭,”柳思南眼神一亮,半蹲下拍拍手,“过来!” 米饭傲娇地瞅了她一眼,竖起尾巴,慢吞吞走过来。 盐粒忽然一个飞扑,把米饭按在地上,大脑袋蹭着米饭的头,要跟它玩儿。 米饭显然非常嫌弃怀里的狗头,一巴掌呼在盐粒脸上,趁盐粒甩头的时候,“嗷呜”一声跳出来。 柳思南把米饭抱起来掂了掂,给她顺了几下毛就放下,对王管家笑了笑,“米饭又重了。” “可不是嘛,天天守在监控面前,对着摄像头嗷呜嗷呜的,夫人都打电话过来好几次,让我们把它抱走,嫌米饭吵到她了。”因为李锦屏从小就养猫,王管家说起米饭跟说起家里的小孩儿似的,一起话头就絮叨起来。 瞅着盐粒蹦来蹦去想和米饭玩儿的身影,柳思南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这俩从小玩到大,看起来米饭总是打盐粒,但养猫的人都知道,米饭很喜欢盐粒,不然也不会跟出来,不会凑到他们面前。 柳思南心想太对不起盐粒了,自己离个婚,还要让它跟自己的小伙伴分开。 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是没有把盐粒留下,是李锦屏没照顾好,米饭要寻仇去挠李锦屏就是。 “李锦屏那里,王姨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她要找麻烦,让她直接找我,”柳思南说完顿了一下,收回刚才的话,“算了,我不想和她联系,她如果把盐粒要回去,让她联系我的律师。” 说完,柳思南回头给了joey一个眼神,joey把车一个漂移开过来,停在柳思南面前。 柳思南拍了拍车门,让盐粒先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柳思南和米饭的互动,与王管家旁若无人的唠嗑,彻底把临夏晾在一边。 谁也没发现,临夏的表情越发阴沉,最后神色一黯,直接冲了出去。 临夏冲了几步,在关门前伸出手,柳思南已经转头看向别处,余光里看见她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53章 “吱”一声闷响,车门在关合的瞬间被什么东西弹开。 与此同时,临夏惨叫一声,痛苦地捂着手指蹲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一秒,还是柳思南最先反应过来,冲王管家道:“快打120。” joey把车熄火,从驾驶位上走下来,现在已经晚上,大门口有两盏路灯,光线条件并不好,但他坐在驾驶位,从倒车镜看过去,能明显看见临夏是在关门的最后几秒冲进来的。 那时候,门缝只剩下二十厘米,柳思南已经撒了手,转过头去。 按照惯性,车门会沿着柳思南关门的轨迹,自动弹上。 此时把手伸进来,根本来不及拦住车门,就会被车门夹住。 柳思南从车上下来,皱着眉看了她半天,转头对joey说,“刚才怎么回事,你看清了吗?” 临夏捂着手在哭,手背上有清晰的一道红印,已经开始肿胀破裂,看起来触目惊心。 joey低声把他看到的说了一遍,疑惑不解道:“她明明看见车门要关上了,还把手伸进来,为什么啊?” 柳思南垂眼看着哭成一朵娇花的临夏,此时她正叫嚷着要给李锦屏打电话。 柳思南内心一片冰冷,嘴上却说,“估计是傻吧,想拦狗。” joey自然站在柳思南这一边,“那就更不对了,狗是老板你的啊。” 两人说话间,王管家已经打了电话,蹲下来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临夏,“临夏小姐……临医生,你也是医生,现在不知道断没断,先不要动手指,我已经通知夫人了,她正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回来。” 李锦屏要回来? 柳思南顿时想走。 临夏估计看出她的想法,抬起头,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声泪俱下控诉她,“你不能走!” 不能走留在这里看你演戏? 柳思南没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好啊,我不走。”她并不是怕了临夏,柳思南现在要走,估计也没几个人拦她。 柳思南现在不想走,主要是觉得自己挑了个李锦屏不在的时候抢狗这件事可以理解成她不想和李锦屏见面,但抢了狗还“砸”了人,最后一走了之,估计会让李锦屏觉得她处事不成熟,又在胡闹。 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太在乎李锦屏怎么想,但由于这些年两人之间存在的芥蒂,这种“你怎么又不懂事”的说法,就算她们已经离了婚,柳思南也不想再从李锦屏嘴里听到。 二十分钟过去,王管家没打救护车的电话,叫的是李家的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估计年岁大了赶不过来,让同样是医生的女儿先过来。 来的医生柳思南见过,就是给她治疗手腕骨裂那个。 这个医生明显就专业很多,来了什么也不说,蹲下就开始处理伤口,按了几下后确定没有骨擦音,没有骨折,简单包扎完建议道:“去医院拍个片,再详细看一下伤势。” 临夏不肯走,执意要等李锦屏回来。 医生退后几步,拧着眉对王管家道:“她是不是觉得我不专业,不如换我爸来?” 王管家小声道:“咱们在这里等等吧,夫人很快回来。” 医生无所谓地点点头,插着兜走到柳思南面前,扫了一下她的手腕,“恢复得怎么样?” 柳思南说还是会疼,“好得慢了点,但基本不影响我工作。” “我没问影不影响你工作,”医生翻了个白眼,“尽量不要动手腕,不然就算骨头长好了,筋脉也会留下毛病,没个三五年好不利索。” 柳思南点头听话,“好的。” 医生抬着下巴扭过头,对这个病人的配合表示很满意。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李锦屏终于到家,临夏的手背也在一个小时内,肿胀成可怖的样子。 “怎么回事,”李锦屏下车后,视线扫过柳思南,轻轻一颤,最后落在临夏手掌上,皱着眉道,“怎么还不快去医院?” 临夏哭着抬起头,“夫人,我的手不要紧,可盐粒要被带走了。因为夫人说过要照顾好盐粒,不小心让它感冒了我也很愧疚,现在柳小姐要把盐粒带走,我不敢做主。” 李锦屏拧眉的弧度变大了一些,声音也低下来,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先别说这些了,你的手掌看起来很严重,需要立刻去医院。” 医生也点头道:“临小姐,李总已经回来了,现在可以跟着我去医院了吗?尽管摸上去感觉没有骨折,但还是要详细检查一遍。” 李锦屏穿着一件玛瑙红的羊绒大衣,她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临夏身上,对医生点头道:“说的没错,现在就带她去做个详细检查。” 临夏在李锦屏弯腰搭衣服时低下头,在李锦屏站直身子后抓住她的裤腿,小声委屈道:“夫人都不问问我的手怎么伤的吗?” ??32 ? 脱轨 ◎脱轨◎ 柳思南的视线在李锦屏身上停了一下。 脱去外套后, 李锦屏里面是一件长款毛衣,挺修身的,一看就不厚, 保暖效果肯定也不好。 李锦屏听见临夏的话,不露痕迹地往柳思南那边扫了一眼,抬起头道:“哦?怎么伤的?” 她这话没什么指向,看似在问临夏,说出来却没带什么情绪。 joey站了出来,把自己看到的经过说了一遍,“李总,这应该就是个小误会, 误伤。” 第54章 临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误伤?你是说我去拦狗然后被撞都是活该是吗!” “这里是夫人的家,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而且无论这狗的主人究竟是谁,寄养在这里也好,住在这里也好,从这里取走必须要通知主人, 这一点难道需要我再强调吗!” 盐粒从临夏开始痛呼就蹲在柳思南旁边了, 也许狗和猫都像小孩子, 对于人类的好恶有一种天然的直觉。 它直勾勾盯着临夏,好像她才是加害的那个人。 李锦屏的气势内敛, 不露声色,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去医院看伤, 我和她说。” 临夏还想再说什么, 李锦屏扫了她一眼, 她顿时僵住,表情都来不及变换,声音瞬间熄灭在喉咙里。 李锦屏转身,对王管家道:“你带着她去医院,好好治疗。” 王管家应声,与医生一起,坐上去医院的车离开。 柳思南在这过程中,远远地站在一边,对于临夏的控诉和指责,她只是听着。 不会动怒,也不会激动。 直到李锦屏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和她说”。 这种明显把临夏摘出来要单独和自己谈谈的说法,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别扭。 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和自己说了? 柳思南又狭隘又冷漠,心里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李锦屏,她不认为李锦屏的“不决断”是为了护着自己,反而认为李锦屏会把错误怪在自己身上。 柳思南冷冷想了几秒,猝然冲过去,拦在车头,“停车。” 李锦屏只来得及看见她冲出去,然后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也跟着追了出去,在柳思南停在车头的瞬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狠狠拽到一边。 转头,她的表情有还未消散的恐惧与后怕。 李锦屏死死看着柳思南,目光中复杂粘稠的情绪被她努力压下,换上一幅清冷而严肃的面容,咬牙低声道:“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李锦屏偶尔会很凶,例如这种时候,柳思南一旦伤害到自己,李锦屏就想用更残酷的法子去惩罚她,让她远离伤害,再也不敢触碰边界。 尽管每次都是口头威胁,但每次都挺奏效。 因为柳思南能从李锦屏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是真的想这么做。 李锦屏不是温温吞吞长大的人,她的成长之路必定腥风血雨,她说出“打断腿”“绑起来”“锁在屋里”的时候,神情都不像开玩笑。 柳思南自小吃软不吃硬,她其实并没有很惧怕李锦屏,面对李锦屏的冷言冷语,她不想配合的时候,管她打断腿还是打断肋骨,爱她么谁谁,她就要做自我。 可事实证明,她几乎没有在这种关头与李锦屏硬碰硬过。 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懂事,而是柳思南能看出李锦屏的隐忍,那种向内极致压缩、克制到了极点才去压抑的某种东西。 柳思南不愿在李锦屏这样的状态下再刺激她,一般都会听话。 可今天不一样,柳思南瞅着这样的李锦屏,内心只有一片荒芜的冷漠。 看这个女人,前脚刚和我说了要断,后脚就和别的女人开启一段新的关系,这时候却拉着我威胁我别乱跑。 “李锦屏,你到底凭什么啊?”柳思南挣脱她的手,难言道,“你想干什么,用你的权势地位来恐吓我?威胁我?” “我现在是不是该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向你道歉,说李总我错了你别生气,”柳思南讽笑道,“好家伙,我竟然不知道,李锦屏有这种爱好。” 李锦屏皱着眉看她,对她的话不赞一词,甚至有点迷茫和无措。 王管家也吓了一跳,打开车门下来,“小姐没伤到吧!” 柳思南没有冲到车前面,她不过是在斜前方伸胳膊拦了一下,从李锦屏那边看过去,就像她冲到车头在正前方拦车,而在车里视线受限,也看不太准。 柳思南冲王管家摇头,“我没跑到前面去,我没事。” 说完,她看着副驾驶上面的临夏,对众人道:“我不觉得这件事有讨论的必要,临夏小姐从最开始拦着我把盐粒带走,口口声声说要夫人的同意,那么李锦屏现在站在这里,你从她嘴里听见了一句‘不同意’吗?” 柳思南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临夏明显能听见,话音刚落,她的嘴唇就动了几下,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锦屏敛容低声道:“思南,别说了。” 柳思南并没有听李锦屏的话,甚至没有往她那里看一眼。她继续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神态平静,“这件事我希望临夏小姐搞清楚三点。第一,这里的主人是李锦屏,不是你;第二,这里是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的居住地,有太多没有分割清楚的东西,所以我来取什么,要什么,不需要知会你同意。” 柳思南说话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面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人,她只愿意去找最精准简洁的词,懒得去委婉提点。 这番话的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神色。 临夏的眼睛又红了一圈,对李锦屏委屈道:“夫人……” “第三,”柳思南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恰好能让她同时看见李锦屏与临夏,“盐粒被我托付在前妻家里,并非赠予,而是寄养,我会继续追查它有没有收到其他伤害,如果有……我会追究你们两个人的责任。” 第55章 李锦屏忍不住抬头看向她,“思南,你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 柳思南平静回望,“如果李总认为这是胡闹,请尽情认为,我不会再做任何解释。” 李锦屏看着她,忽然道:“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我不同意你把盐粒带走,不同意你不打招呼就闯进来,”李锦屏说得艰难,却没什么停顿,“这些你没有想过吗?” 临夏眼神一亮,刚想说什么,柳思南就开口了。 “怎么没有,”柳思南笑了,自嘲道,“我可没有忘了李总在车上的话。” “李锦屏,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再也不和你联系,再也不见你,再也不回来,”柳思南说,“你知道我这次过来抱着什么目的、什么心态吗?” “我做好了被你打一顿扔出门的所有准备,”柳思南的声音颤了一下,“……我挺怕你的,李锦屏。” 柳思南这时,表情才产生一丝裂痕,“我能站在这里,同所有人理论,不是因为我仗着过去的什么,我依仗的是我自己,是我对盐粒的在乎,是一个’理‘。” “你不同意盐粒跟我走,”柳思南回看李锦屏,目光里并无半丝温情,冷静无比,“我也会想尽办法,把它带走。” “用尽我全部的办法,带走它。” 李锦屏垂下视线,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安静了许久,说,“临夏……暂时住院,没有我的允许,先不要回来。” 临夏听见李锦屏的话,满脸难以置信,伸手就去开门,却牵扯到手背的伤口,疼得缩在椅子上。 李锦屏没再看她,转过身,对王管家平静道:“去吧。” 所有人散的散,离开的离开,此时只有李锦屏与柳思南两人站在原地。 柳思南愣了一会儿,把李锦屏的回应慢慢消化,正打算离开。 “进去坐一会儿吧。”李锦屏忽然说。 柳思南犹豫不决,刚才的硬气因为李锦屏的退让而显得不那么有底气,“还是算……” 李锦屏抬脚就走,不听柳思南的拒绝,柳思南盯了一会儿她的背影。 转头对joey说,“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然后转身,跟上李锦屏,进了后花园。 后花园被中间的鹅卵石小路分成两大块,左边种着白玫瑰,右边则是红玫瑰,在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有一棵梧桐,每逢叶黄掉落,从二楼的落地窗上往外看,金黄一片,煞是好看。 现在已经深夜,雾蒙蒙的灯光透过山间夜晚的薄雾,李锦屏逆光而行,光晕勾勒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走到梧桐树下的凉亭,整理了一下坐垫与靠背,坐了上去。 柳思南也坐在她对面。 李锦屏应该是有话要和柳思南说,可过了十分钟,她还是没有开口。 在这样寂寥的夜色里,沉默而长久地看着这片已经惨败的花园。 终于,李锦屏站起身,从仓库门口取出一把剪子,蹲在园子里忙活着什么。 “我让人重新去选种,培育,幼苗还在路上。”李锦屏在剪一只幼小的玫瑰,她站起身,走到柳思南面前,张开手掌,递给她一朵白底红缘的玫瑰。 柳思南怔愣不语,低头看掌心里躺着的,还带着泥土的花束。 小小一枝,又矮又瘦,花朵比怒放的玫瑰小了一大半,因此而躲过被裁剪的命运,伶仃精致又孤独寂寞地生长着。 “何必把它剪下来,”柳思南轻声道,声音有点飘,“我以后不会要了。” “可能是习惯吧,”李锦屏见她不拿,便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平静道,“习惯了剪一对玫瑰……放在花瓶里。” 柳思南猝然转开视线。 李锦屏并不是习惯更换花瓶,她只是喜欢在每个清早都给柳思南一束花。 剪的都是柳思南心爱的玫瑰。 柳思南从来都没说过,其实她挺心疼的,而且李锦屏自己不养花,也不帮她养,每次她发现一朵长得很好看的花,过不了多久,李锦屏就会剪掉送给她。 曾经有一段时间,柳思南认为李锦屏估计有仇花的大病,神经兮兮,总对她的花下手。 后来才知道李锦屏会把她喜欢的每一朵花都制作成干花,在最美的花期绽放之时,剪下来,送给她,在凋谢前夕,风干成一朵朵干花。 上面的每一层褶皱,每一处转折处晕开的艳丽,怒放的蓬勃生命,永久保存在玻璃瓶中。 想到这里,柳思南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李锦屏看着她的笑容,怔住了,下一刻,她忽然带着点毫无顾忌的莽撞,问道:“最近……赵启冉是不是找过你的麻烦?” 柳思南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低头看了眼绞在一起的手指,脑海里赵启冉对她的欺凌,一幕一幕重现。 她知道自己不能怪李锦屏,宴会上是她乱跑,对赵启冉的态度也太过强硬,是她惹下的麻烦,应该自己承担。 离婚后她受到的所有冷待,所有不公,所有欺凌,其实都怪不得李锦屏。李锦屏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收回优待与特权罢了。 可柳思南还是觉得委屈。 赵启冉骂她是谁都可以玩儿的情人、玩物,说李锦屏用完她腻了烦了要扔掉,还用烟头烫她,踩断她的手腕。 这种程度的轻蔑、伤害,李锦屏从来没对她做过,她没有见过李锦屏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第56章 在她心里,李锦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种确信曾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让她即便离了婚也有勇气去尝试挽回,可这些天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宛若一个又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李锦屏对她不再关心,不再爱护,甚至在她靠近的时候把临夏推出来,那些两人曾经拥有的温情爱意都随着这些变故渐次消失。 模糊的好像一场声势邈远的潮汐。 柳思南努力忍住眼眶的湿气,红着眼睛说,“没什么。” 李锦屏的视线淹没在粘稠的夜色中,看不分明。 柳思南吸了吸鼻子,笑道:“别这样看我,我很不喜欢别人可怜我。” 她强撑着笑起来,不愿意暴露一丝脆弱。对面的人,是亲口和她提离婚的前妻,她是被决绝抛弃的那个,是越来越狼狈的那个,可尽管如此,她也不愿意把伤口撕开在李锦屏面前。 她还想留有一点点,自己的体面。 李锦屏忽然伸手,往她的眼尾处点了一下。 指尖恰好接住一滴晶莹的水滴。 她垂眸把指尖的水迹揉开,轻声道:“你比我预料中,还要坚强。” 李锦屏从她的态度里读出了回避,刚才她也不是很理智,看见柳思南的笑容,一时冲动,问出了这句话。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柳思南红着眼眶对她说“没什么”。 简直比柳思南冲着她大骂一顿都让她心痛难抑。 李锦屏低低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和临夏理论。” 她转移话题,眼中浓郁的情绪沉淀下来,反而有种从容的温情,“你向来懒得去解释什么,不会同别人计较,更别说临夏。” “临夏,你的小情人吗,”柳思南转头咳嗽了一下,最近夜里天冷,她的喉咙受刺激会疼,“我也没想到。” 柳思南笑笑,“也许是豁出去了吧。” “我真的很讨厌,”柳思南咬字很慢,也很用力,缓缓道,“讨厌这种,不该我耗费精力的事情。” “我根本不需要和她纠缠任何事情,我和她从来都没有关系,更不会因为什么抢夺同一个女人而产生这种恶心人的关联,”柳思南抬头仰望李锦屏,眼神很忧伤,“但偏偏就是有了,李锦屏,我很难过,难过我竟然要因为这种事情和所谓的‘情敌’有牵扯,这太不堪了,我变得整个人都不像我自己。” 李锦屏的手指抖了一下,眼神与她触碰,又飞快移开,喉咙滚动了数下,艰声道:“我很抱歉。” “现在说这些,都没必要了。”柳思南环视残破的花圃,她养的两丛玫瑰都被人用暴力的手段连根拔除,连土壤都没平整,凹凸不平像一大块密密麻麻的伤疤,就像此时不堪的自己。 柳思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双手抱在怀里,嘴角吹出一缕白气,“我要走了,以后,也不会再来。” “其实,”李锦屏没有拦她,望着柳思南的背影,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真的很好。” 李锦屏的声音很低,好似在说给柳思南,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都没有不堪过。” 柳思南侧了侧头,似乎在认真听。 李锦屏看见她停下,上前一步,有点犹豫,又很急切,死二洱珥吴酒以思企“你是个好姑娘,很好看,很明媚,很有吸引力。” 柳思南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你现在还会觉得我有吸引力吗?” 李锦屏点头,“你从来都没有不堪过,不要因为我们的事情而怀疑自己。” 柳思南还停留在李锦屏的评价上,猝然转头对上李锦屏的视线,“你还觉得我有吸引力?” 李锦屏愣住,却没什么迟疑,“当然……你仍然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有吸引力的人。” 柳思南按了一下无名指的第三指节,那里原本放着一枚戒指,发生一声锐响。 “所以你还会和我上/床吗?”柳思南问。 李锦屏再次愣住。 柳思南喃喃道:“你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所以你可以在与临夏毫无爱意的情况下和她上/床,可以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在身边,可以在明明还爱着我的时候去寻找新欢。” “你让我签署离婚协议书,我签了,但就算离婚到现在这么久,我心里还念着你根本无法抹掉,但你呢?”柳思南的话语咄咄逼人,可她的神情宛若要哭出来,“李锦屏,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以说割弃这段感情就毫不留情抽身而去,当初爱的人是你,不爱的也是你,说着爱我转头去拥抱别人的也是你。” “李锦屏,我现在真的挺恨你的,”柳思南抬手飞快地擦了一下脸颊,话语像是倒豆子般,连同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愤懑、无解,全部倾出,“我恨你说走就走,恨你不给我们留一点后路,你明明知道我在意的,我在意你的出/轨,在意你在还爱着我、我们的感情还没彻底葬送的时候你去拥抱别人,你明明知道,却还是这么做了,你是那个说抽身走就抽身走的人,我所有的努力,七年里所有的爱恋都像一场笑话。” 李锦屏上前一步,几乎是拥抱她的姿态,从柳思南的视角看过去,有种在拥抱的错觉,“思南……你别这样,你也可以……去继续自己的人生,努力工作也好,再找个……人陪你也好,别再找我这种。” 第57章 柳思南倏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红得滴血的眼眶里还在掉落大滴的泪水,眼神却执拗而坚决地望过来。 她哽咽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李锦屏,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这样潦草地对付自己,我要继续往前走,我一定会找个彼此相爱的人,她会尊重我的人格,她会给我解释所有误会,她会把我们两人放在平等的位子。” “我们会很相爱很相爱,我们会在相爱之后上/床,”柳思南说一句话就往后退一步,“你听清楚,我会开启崭新的人生,会彻彻底底忘掉你,忘掉我们的过去!” 李锦屏的身躯猝然一颤,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微微一晃,好似站不稳般,往后退了半步,扶住自己的头。 鼻腔里顿时弥漫开浓郁粘稠的刺激性气味,想是在她的头颅里点了一把火,目光所至都是满目猩红,视觉与味觉再一次集体崩溃。 恢复视线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开始,每天凌晨零点准时更新~ 接下来,李总要开始磨磨唧唧追妻了 ??33 ? 回忆 ◎回忆◎ 今年的霜降要比往年早许多, 夜色如水般粘稠,在清晨的时候蒙上一层浓厚的雾气。 李锦屏一夜都没睡好,有种浑身被大卡车压过的酸痛感, 动一动胳膊都要缓半天。 尽管失去了一夜的睡眠,但指针指向六点的时候,多年形成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坐了起来。 她起身往落地窗走去,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窗外寂寥的秋色,浑身有种起了床但依然提不起任何力气的倦怠感。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已经三十七岁,再过几年四十岁, 人生已然过半。 寻常人家, 像她这般年纪的人,孩子已经长大, 开始期盼抱孙子,而她的人生目前为止,仍是踟蹰一人。 这些天她按部就班地工作、工作、工作,飞了几次国外, 每次落地调整时差, 都不如之前从心。 衰老是从眼睛开始的。也许是老了, 岁月终会收回在她身上赐予的所有优待。从镜子里看,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但那双眼睛已然苍老, 衰瘦颓唐,失去神采。 但也许只是因为离开了柳思南。 李锦屏轻轻伸出五指, 按在玻璃上, 五个指尖周围迅速拢起一圈白雾, 凉意顺着她的手指一路往内,刺激她打了一个抖。 园子里什么都没有,翻过的泥土还暴露在外面,只留下玫瑰的根茎与暴力拔除时的落叶。 凌乱又荒芜的黑黄色,充斥在原本生机盎然的园子里。一个月前,玫瑰盛放,墨绿、浓白、暗红交相辉映,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彩,风一吹过,满园玫瑰摇曳出参差不齐的浪花,而那颗梧桐树下,会站在一个抱着大茶杯赏花的人,如今梧桐叶落满那人站立的地方,满地落叶,只剩空旷。 李锦屏看着看着,心里那种阴冷的黏腻感就升了上来。 她用力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摆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某个砍断的木桩里生长的蘑菇,阴暗潮湿,见不得光,也长不开,那种宛若附骨之疽的阴郁感,时不时会刺激得她头疼欲裂,病情来来回回,总是复发。 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边的阳光已经照射在满园废土上,李锦屏的房门被敲响三次,在第四次敲响时,她才清了清嗓子,哑声道:“进来吧。” 王管家端着一个白瓷盅进来,轻手轻脚放在李锦屏面前,“临夏小姐的手已经看过了,皮肉伤,好好养一段时间,不会有事。” 李锦屏依旧看着窗外,动都没动,只“嗯”了一声。 王管家犹豫着看了李锦屏一眼,低头道:“夫人需要每日疏导、按摩,临夏小姐的手伤成这个样子,肯定不行,需要重新换人。” 李锦屏说,“就换杨雅吧。” 杨雅是昨天一个电话喊来的医生,她的父亲杨立当了李家十几年的私人医生,而杨雅本人,也在李家的私人医院里任职。 王管家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临夏小姐也知道自己的手有多么重要,就算和柳小姐置气,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手去夹车门,这样不仅白白伤了自己,还会影响夫人的治疗。” “这是今天的药,夫人记得吃。”王管家抱怨了几句,放下吃食和药片,很有眼色地退出去。 李锦屏从始至终没回过头,在门关上的瞬间,整个人往下顿了几厘米。 就这几厘米,让她的精气神都萎靡不少。 她垂着眼皮,掀开白瓷盅,恹恹地看了一眼,拿起勺子,食不知味地把里面的东西吃完,喝下药片。 临夏是个认真的人,正统学院派出来的高材生,博士论文的研究方向与她的病情吻合程度很高。临夏主动找上门来,希望为她的病情做些什么,作为回报,李锦屏只需要如实告知她恢复情况。 李锦屏最初并不想接纳她的建议,可她的方法确实奏效,能缓解她剧烈的头痛,减低发病频率与严重程度,所以李锦屏给予了她一笔十分丰厚的报酬,让她为自己医治。 最开始,李锦屏尚存戒心,始终拒绝催眠治疗,后来也渐渐放开警惕,允许自己一时半刻的深睡,将自己沉入潜意识深处,来获得片刻的酣眠。 李锦屏对临夏没有别的心思,如果临夏能安静地待在她身边为她治疗,她会给予临夏更加丰厚的报酬,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58章 但也仅此而已。 过了一会儿,公司高层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手下管着十几家公司,高层的电话被她设置了不同铃声,李锦屏愣了几秒,才缓慢起身去拿手机。 “老板,你让我们查的事情我们查好了,”对面是个嗓音很哑的女声,“赵启冉手下的产业果然有问题。” 这是她开的一家类似侦探公司的工作室,接各种打探消息的活儿,为上层人士服务。 “有好几家ktv和酒吧,都闹出过事,后来都被她拿钱砸了下去,但我找到几个当事人了解情况,赵启冉的营业路子绝对不正规……” 她让手下的人去揭发,手段不必温和,务必要一针见血,最好让赵启冉再也出不来。 这是李锦屏惯有的雷厉风行的路数,不喜与人结仇,但一旦出手,就不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 擒贼擒王,釜底抽薪,绝其本根,斩草除根。 她挂了电话,静下来之后,李锦屏又开始发愣。 她发愣的时间越来越长,像一个了无生机的老人,枯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刚才在关闭手机的时候,扫到了微信界面。 微信置顶是她的小鹿,柳思南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头像,把《好否》走秀的花絮图换成了一个白底小太阳。 卡通可爱阳光,还很萌,让人看着就开心。 正如柳思南昨夜冲她喊出的话,她会继续往前走,找个爱的人,好好生活。 李锦屏闭了一下眼,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自虐的倾向。 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心痛难抑。 那种心脏都在缩着疼,脑袋像是被人用凿子凿开往里面灌铁水的感觉,在她妹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最近,频繁出现。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别的小孩看见死去的猫猫狗狗会难过,会落泪,而她即便在父亲的葬礼上,也流不出一滴泪。 别的小孩碰到火会缩手,站在高处会腿软,基因告诉他们,对于威胁生命的要及时避开,写在基因里的东西赋予了他们在社会里灵活成长的本能,但很不幸的是,李锦屏并没有。 她不会害怕一切威胁生命的存在,她不怕黑,不怕恐怖谷效应,不怕骷髅,不怕鬼,不怕血,一切和死亡有关联的事情,都无法引发她的恐惧。 同时,她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学会了就会倦怠,有一次她盯着自己的手腕,忽然好奇皮肤下面是什么,就去拿刀片解剖,被及时发现的王管家制止了。 这也是王管家知道李锦屏养小猫后欣喜若狂的重要原因。 一个曾经拿着刀片要解剖自己的小孩,有一天捡了个比她弱小无数倍的小动物说要好好养大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恢复了正常。 母亲曾经很害怕,带着她亲自上门找了无数师父,求她们教她仁义礼智信,甚至乞求满漫天神佛与西方耶稣保佑她可怜的孩子平安顺遂地长大。 老祖宗的智慧像水洗濯着她的灵魂,也打造出一套透明且有力的外壳,包裹着她破碎濒危的内里,用传统文化的温和儒雅把她塑造成一个优雅且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人。 但这些方法只在十几年如一日的持续中才会奏效,在李锦屏幼年时期,母亲必须每天看顾她,花费全部精力去照顾她。 而她的父亲在此期间不仅缺位,还找了无数情人,其中一个还因没做好防护措施怀了孕。 那个情人带着不到两岁的小姑娘找上门的时候,李锦屏正在因为某张没写完的字帖,被母亲罚跪。 小情人长得好看,年纪刚二十出头,母亲看向她的目光里,并没有王管家的厌恶与排斥,李锦屏甚至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出来淡淡的怜悯。 “请回吧,他的孩子我没有义务抚养,”面对哭泣不止的女孩,母亲一边一边温和地重复这个道理,“我可以为你提供法律援助,让他付给你们赡养费。” 小情人并不是来闹,她年纪小,涉世未深,以为生了个孩子就会有不一样的待遇,却没想到李锦屏的父亲是个冷漠自私又无情的人,不仅不承认她的孩子是自己亲生的,还不再给她钱,小情人走投无路,只好找上门来。 母亲是个温和又强势的人,这一点,李锦屏和她很像,她虽然也有怜悯,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李锦屏忽然开口。 小情人哭泣的时候,带来的小姑娘却挣脱了母亲的手,自己走到李锦屏面前。 小姑娘长得太嫩了,李锦屏觉得刚做出来的日本豆腐都没有这么嫩。嫩豆腐站不稳,一晃一晃朝她走来,然后一屁股墩坐在地下。 轻噗噗的一声响,小姑娘身子轻,就算砸在地上也不疼,她愣了一下,竟然笑起来。 笑声很纯澈,很清脆,一边笑还一边拍了拍手,嘟囔着“不痛不痛”,努力了好几次才站起来,摇晃到李锦屏身边,拽着她的袖子往外拉。 “起来……玩,”小姑娘的奶音含糊在嘴里,听不清楚,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并不怕她,“玩!” 李锦屏看着她看了好久,忽然道:“我要养她。” 李锦屏要养她,她就不是要被扫地出门的小三的孩子,变成独属于李锦屏一个人的玩物。 李锦屏从照顾一个小孩的吃喝拉撒开始,从这个小太阳一般的奶娃娃身上,一点一点领悟了温情冷暖。幼童的纯澈干净,就像一条牵着李锦屏通往人世间的桥,她学会喜怒哀乐,学会像一个长辈一样去担忧挂念。 第59章 一个能去照顾别人的人,才是“完人”。李锦屏无师自通地学会照料一个小孩长大,也从这个过程中,变成一个稳重的大人。 小妹对她而言,牵扯着她的人性、理智、温情、过往……所有珍贵的一切,是她的铠甲,是收敛寒芒的剑鞘。 于是,在看见小妹残缺的身躯,一块一块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碎肉般从偷渡的船上搬运下来时,宿命般的噩梦从此找上她,再没离开。 李锦屏迅速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凭借强大的自控力,做好一切善后工作,甚至为了不触景伤情,把小妹的墓碑立在美国,让下人把家里所有有关小妹的东西都清除出去,严令禁止不许任何人提及。 她把自己从不能承受的痛苦中摘出来,却也知道,伤口捂着并不会变好,只会一点点溃烂入骨。 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独自过了这些年,直到遇到柳思南。 李锦屏无法笃定,自己是不是从柳思南身上看见了小妹的影子,也许柳思南给她第一眼的惊艳里,掺杂了某种不纯粹的东西。 柳思南和小妹并不像,一个美艳独立,一个开朗活泼,可她们两个人反馈给李锦屏的感受,却异常相似。 都让她愿意去追逐,去付出,去拥有,去保护。 去追逐小妹纯真的笑、善意的亲近,更像一种幼年时期抢夺玩具,我喜欢,我就要。 而对柳思南的追逐,更像抱团取暖。她太冷了,想汲取一点鲜活的温度,好让她有继续前行的能力,这更像一种成年人有预谋的欲望与占有。 她看见视频里的柳思南,穿着淡蓝色的花朵礼服,粉金的丝袜包裹她的双腿,她穿着以“生机”为主题的服装,平静地走到尽头,在摄像机前转身的前一秒,忽然抬眸,眼白与眼裂的夹角,顿时迸发出一缕尖锐的嘲讽。 柳思南纯粹又厌世,纯真又悲观,14岁之前的经历让她的底子始终留有一丝纯善,14岁之后的经历,却让她站在那片善意之上,又冷漠又遥远地审视人间。 这让李锦屏忍不住去探寻,去守护那种变质的纯善,甚至想再当一回“姐姐”,想要还原柳思南原本的样子。 所以她出现在那场车展,站到柳思南面前,按照精心设计过的步骤,为她一掷千金,留下她的联系方式,而后指使公司员工打电话给柳思南,说她假领学生慈善金的事情已经查实,让柳思南去公司配合调查。 那一天,柳思南穿着灰色的长款风衣,围巾包裹到眼睛底下,只露出一双安静又沉默的眼睛。 公司员工再三确认柳思南的身份,公事公办道:“柳小姐,按照我们的规定,你这种情况会纳入我们的慈善黑名单。但看在您刚满十八周岁,生活困难,且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我们会保留半年的审查期,半年后你的信息会被系统自动抹除。” 柳思南的下巴隐没在围巾里,轻轻点头道:“谢谢,我很抱歉。” “但是如果柳小姐能返还冒领的补助金,我们也可以考虑……”员工犹豫着又说了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柳思南打断,“我已经把钱都花完了。” “你们不用担心,只要我手头上有宽裕的钱,就会把资金打回你们的账户,我已经筹了一笔钱,很快就能还清,”柳思南小声道,“真的很抱歉。” 员工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整理好资料就退了出去。 柳思南自己坐了一会儿,垂着眼看自己的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李锦屏抬手敲了敲门,在柳思南转头的时候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们又见面了。” 柳思南局促地站起来,李锦屏为她一掷千金后,她回去调查李锦屏的相关信息,自然也知道自己冒领的补助金来自李锦屏的公司。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柳思南“腾”一下红了脸,尴尬地视线都不知道在哪里放。 “我会和他们打招呼,不让你进黑名单,”李锦屏笑着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递给柳思南,“今天没忙工作吗?” 柳思南接过咖啡,醇厚的香味渐渐包裹住她的身躯,温热的触感也让她渐渐放松,柳思南想了想,弯眉一笑,“没有工作,最近都不用工作。” 李锦屏见她开心,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您帮我解决了很大的困难,”柳思南捧着咖啡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很感谢您。” 李锦屏说,“哦?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柳思南歪头想了想,笑道:“差不多吧,您帮我把欠债都还清了,我终于可以换个房东,搬到治安条件好很多的街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担心楼上楼下打架闹事、房东赶人啦。” 柳思南说这些的时候满满都是纯粹的开心,丝毫没有在意之前困苦的生活,好像给她一颗糖,她就愿意只去展示含着糖块的愉悦。 柳思南的身高在模特里只能算中等,胜在比例好,但毕竟是模特,比常人要高很多。 但李锦屏比她还要高一点,也许是她永远都站得优雅,捧着咖啡的时候,身躯挺直,脖颈修长,宛若在品鉴一杯美酒,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美得可以入画。 柳思南说,“您的衣服真好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美的刺绣,就算14岁之前家中富足,可她的母亲并没有这方面的喜好,比起传统改良复古的衣裳,她更喜欢去买上新的大牌。 第60章 李锦屏穿着一身宽松长裙,裙摆到膝盖往下一寸,开叉处做了内衬设计,领口蔓延而下繁复精美的蓝色凤凰刺绣,立体感极强,却因为整体宽松的设计,而更显现代化与时装风,不显突兀。 李锦屏抬了抬胳膊,让她能看清自己这身衣服,然后道:“你今天穿的衣服也很衬你。” “这是从古着店里淘来的,”柳思南笑笑,眼眉一挑,“您不会骗我吧,这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大衣。” 李锦屏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袖边与纽扣,“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英格兰贵族间时兴的款式,不过男款居多,会在这里设计一条腰带。” 李锦屏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布料往下按了半寸,抵在柳思南的腰线下,“男装的腰带设计在胯部往上、腰线往下,既显比例,又显得威武精神。而三十度灰会让色调更加儒雅、绅士,当时很多贵族都喜爱这种打扮。” “买的时候,那人好像也说过,这套衣服原本配了一条腰带,”柳思南完全没想到随便一件衣服,李锦屏都能说出它的前世今生,“那这个纽扣呢,我看您刚才一直在打量。” “纽扣应该是后来人换上的,”李锦屏笑着摇头,“违和感太强了,木头材质的纽扣与整体格调都不搭,这里原本的设计……应该是铜制或者骨头。” 柳思南说,“那我岂不是穿了男装?” 李锦屏打量了她一会儿,“也不能这么说,上世纪的国外已经很开放,很多女人喜欢穿男装,而这个款式并没有很明显的男士特征,比如这个肩膀,你穿着恰好有宽松的垂落感,换个男人穿,可能就紧了。” 柳思南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场为李锦屏的美貌与学识而折服。 她晕晕乎乎地听李锦屏一通说,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原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李总,对于冒领的事情,尽管您已经不打算追究我的责任,我还想说一句抱歉和谢谢。” 李锦屏一抬下巴,“咖啡凉了。” 柳思南说,“啊?” “喝咖啡,”李锦屏说完就低头喝了一口,柳思南下意识也端起来喝,咖啡的醇香顺着口腔弥漫开来,顿时让她浑身毛孔都舒畅地张开了,在浑身的舒畅中,她听见李锦屏毫不在意道,“以后这种小事,不用和我说。” 柳思南不知怎么感谢李锦屏才好,“您真是个好人,真的,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您穿的衣服,说的汉语,都让我觉得太亲和了。” “你也是第一个让我在美国留意的华人,”李锦屏把喝完的咖啡随手放在桌子上,往外看了一眼,“我这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国,吃一口家乡菜都很难。” 柳思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都没看到,“真的吗?李总也有吃不到的家乡菜?” 柳思南的语气满满怀疑,李锦屏如此有钱,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吃满汉全席都可以吧。 谁料李锦屏却严肃了神色,盯着柳思南,很认真道:“有的。” “饭菜要趁热吃,可能是因为没有哪个大厨会跟在我旁边烧锅炒菜吧,吃到菜的时候,不是稠了就是糊了,”李锦屏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无奈,“已经很久没吃上第一口了。” 柳思南抿着唇想了半天,提议道:“那不如李总来我家吃饭?我种了一些菜,会做饭,而且经常做家乡菜,就是不知道李总吃不吃辣,口味偏酸还是偏甜,喜欢淡口还是咸口……” 柳思南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越说越小声,最后闭嘴瞅着李锦屏,又开始尴尬。 眼神怯生生的,却纯澈无比。 像一头莽撞而秀丽的小白鹿。 李锦屏像在嘱咐什么大事,认真地一字一顿道:“吃辣,偏甜,淡口。” 柳思南愣了愣,连忙道:“我记住了!” 李锦屏又往门口看了一眼,对柳思南招了招手,小声而快速道:“快走!” 柳思南不明所以,跟着李锦屏从后门出去。 柳思南说,“怎么了,外面有人会进来吗?” 李锦屏停下脚步,笑出声来,促狭地笑,“当然。这里是休息室,当然有人会进来。” 柳思南不知道有人进来和李锦屏要拉着自己出门有什么联系,下一刻,李锦屏一锤定音道:“估计我的助理正在找我,但今天的会我不想开了。” 柳思南还是愣着,“啊?” 李锦屏笑了笑,“取消会议,去你家吃饭。” 说完她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微信,然后问柳思南道:“可以吗?” “……当然!”愣了半天忽然被cue所以吓了一跳的柳思南大声回复道。 李锦屏记得那天自己开着一辆蓝色的越野车,从她第一天看见柳思南,柳思南穿着蓝色的秀场服开始,她的生活里,就多了许多蓝色。 她丝毫没有任何恋爱的经验,对柳思南的追逐,是她一生中最疯狂的冒险。 她用尽前半生所学,温和、优雅、从容地游走在柳思南身边,当柳思南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出现,给她想要的,让她依赖自己,信任自己,让她不能没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李锦屏:第三十三章,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34曾经 ◎曾经◎ 柳思南新换的出租屋是个独栋小别墅, 面积不大,大约三百平,进去有个很小的花园, 旁边是仓库,一共两层楼。 第61章 花园用鹅卵石划线,一块一块分割出大小不同的土地。最大的一块种满层次错落的花,黄的白的红的,都说不上什么名字,大小高低都有。 小一些地方划出一块菜园,绿油油的,有刚出芽的菠菜苗, 也有辣椒苗和小葱。花园边缘有一些没有土壤的地方, 堆放了一排泡沫箱,用几根棍子撑在泡沫箱里当作爬架, 种着还没发芽的豆角。 整洁干净,一进去,就感觉到浓厚的田园生活气息。 柳思南进门换鞋,把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到李锦屏面前。 李锦屏低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小兔子毛绒拖鞋, 属于她三岁后就没穿过的毛绒制品。 柳思南见她不换鞋, 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认真推荐道:“这个和我脚上的是一起买的, 看着很普通, 但穿上很舒服的,冬天保暖效果很好。” 她脚上的是灰毛垂耳兔, 李锦屏脚下的是白毛短耳兔。 李锦屏垂眼考虑了几秒。灰色与白色, 同色系;垂耳与短耳, 很配对。李锦屏点点头,欣然穿上。 柳思南没带她去一楼,一楼很多地方都被划分成储物间,一眼望过去冷冰冰的,与园子大相径庭。 可到了二楼,李锦屏眼前一亮。 二楼没有做大面积的分割,窗明几净,亮亮堂堂,一眼望过去干净通透,窗外的阳光能直接打在另一面墙壁。中央有个很大的客厅,地面铺着一大块厚实耐脏的毯子,家具都是实木的,看起来很贵,就是有点旧,估计是二手市场上淘来的。 墙壁很干净,挂着许多小画框,李锦屏一一看过去,都是柳思南曾经走秀的照片。 “我基本上走一个秀场,就会收集几张照片,”柳思南给她解释,神色很认真,“这样对比下来,就能看出我的状态有没有变化、下滑。” “这个,”李锦屏走到一个相框下面,指着一个把头脸都包起来的照片,“是莫提雅的设计吗?” 柳思南已经为李锦屏的专业惊讶过一次,但这回还是“啊”了一声,“您知道莫提雅?” “一个小众行为艺术家,”李锦屏收回手,把外套脱掉放在胳膊上,看着她笑道,“不用这么惊讶,都是这一行的,多少有所耳闻。” 柳思南瞅见她的外衣,连忙伸手接过去挂在衣架上,轻轻扯了几下,把褶皱抚平。 “我还以为您贵人事多,不怎么关注这些呢。”柳思南小声道。 李锦屏善解人意道:“我懂,这叫你们对我们的刻板印象。”说完促狭一笑,“我不仅知道她和她的小众艺术,我还知道这个设计的理念,同性之爱。” 柳思南身躯一僵,她并非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李锦屏从来都没有男朋友,传闻她喜欢女人,她也曾经公开表示,相比男性来说,她更喜欢女性的身躯,拥有优美的弧线、柔软的肌肤。 柳思南从出国前就知道自己喜欢女人,如果别墅没被拍卖,她的卧室里,应该有一面墙都是玛丽莲梦露。 在国外这样开放包容的环境里,柳思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尴尬僵硬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此时站在熟悉的环境中,身边是和自己同根同源的“老乡”,又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名声显赫、高不可攀的李锦屏,柳思南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接话。 “包裹在布料中的我们,像鸵鸟埋进沙子,”李锦屏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没有停顿继续说,“你这一套,应该是《爱之泪》。” “您说的没错。”柳思南憋了半天,竖起大拇指,“您真厉害。以后我看您,估计得带上迷妹滤镜。” 李锦屏笑笑,“我的迷妹可是很多的。” 柳思南的尴尬渐渐消失,本来就是一瞬,李锦屏没有当回事,她也很快忘掉,星星眼道:“那我就排着队,等签名!” 李锦屏故作沉思,沉吟道:“不过看你这么可爱,允许你插队。” “好耶!” 李锦屏和柳思南一搭二去地聊着,气氛很舒服,让人越聊越懒,窝着不想动。 过了一个小时,柳思南看了眼钟表,忽然站起来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做饭,现在都过了饭点……” 李锦屏挑眉看她,以退为进,“该是我抱歉,打扰你这么久,让你现在都没吃上饭,不如我请你出去吃?” 柳思南怎么好意思让李锦屏请客,加上她请人来家里,就是为了让人尝尝家乡菜。 柳思南当即挽起袖子,从墙上取下围裙绑在腰上,非常豪迈地一摆手,“不用!我现在就去做,很快的!” 说是很快,其实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平常柳思南自己做饭,因为总体来说根本吃不多,加上控制饮食,大部分时候就煎块鱼肉或牛肉,蒸土豆,白水煮菜,或者干脆来个无沙拉酱的水果沙拉。 可等在外面的可是李锦屏,得上硬菜。 柳思南去楼下剪了一小把葱花,又摘了几个辣椒,这些都是她移植过来的,长势挺好。 说是硬菜,柳思南会做的也不多,和饭店那种豪华套餐自然不能比,只能算“家庭版”硬菜。 做完后她端着菜出来,发现李锦屏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厨房门开着,香味很快跑出来,李锦屏动了动身子,睁开眼。 金针菇粉丝虾煲、辣椒炒肉、麻婆豆腐、菠萝咕噜肉和鲫鱼汤… 第62章 “是我做饭太长时间了吗,”柳思南不好意思道,“抱歉让您等睡着了。” 李锦屏摇头,揉着脖子起身,眼神因为刚睡醒而显得宛若水洗过一般,垂眼看她的时候,有种温柔的感觉,“不是,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李锦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舒坦的觉了,她坐在沙发上,怀里包着大概是柳思南亲自塞棉花的抱枕,凹凸不平的触感,却让人很舒坦。 周围安详的环境、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墙上老式挂钟滴滴答答的走针,让她很快产生睡意。 尽管只有一个小时,却比休息了三天还要舒服。 李锦屏看见桌子上的菜,露出和柳思南之前同款惊讶表情,只不过她掩盖得很好,赞不绝口道:“很香,很好看。” 柳思南给她分发碗筷,“忘了问您,您有没有忌口,比如不吃海鲜什么的。” 她在官网上查了一下,知道李锦屏不喜欢羊肉,别的却不清楚。 李锦屏目光软软的,“这桌子上的,我都喜欢吃。” 柳思南耳尖有点红,低着头,开心地笑了。 胃部狠狠一抽,突如其来的疼痛,把李锦屏拉回灰暗的现实。 门口王管家又来敲门,李锦屏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夫人,出来吃点晚饭吧。”她一天就吃了那么点东西,王管家很担心。 李锦屏揉了揉发木的脸,觉得自己像个游魂一样,脚不沾地地飘出去,又飘回来。 最开始那次,柳思南亲手为她做饭,那一桌子饭菜的香味,像一道烧红的烙印,深深印刻在她的记忆里。 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能闻见。 李锦屏每逢这时,都会暂时感谢一下她的病。错乱的五感,虚假的味觉,让她只要闭上眼,就有柳思南为她亲手做的菜,柳思南在她面前围着围裙,看着她笑,给她盛饭。 那种温情,让人只敢远远看着,不敢触碰。 好似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水中倒影,一碰就碎。 她们之间的开始,本来是美好又令人沉醉的。 李锦屏从容不迫地步步逼近,用一个年长者的无限包容与宠溺,疼爱这个她无比喜爱的孩子。 两人暧昧了很长时间,那是一种静静的含蓄的美,温暖而踏实,谁都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 李锦屏给柳思南很多优待,后来有人眼红她,曾经设局陷害她,把她锁在酒店天台。 柳思南在被人诓骗去天台前,正在和李锦屏聊天,说过十分钟就回去。她寄希望于李锦屏在她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都回不去没有消息的时候,能警惕一些,关心则乱一些。 天台上的风硬而冷,一百多层的高度,让柳思南回头看一眼都会腿软。 她趴在一个灯箱后面,手脚都冻麻,浑身打着抖,恨极了那些人,也恨极了自己,无法控制地陷入强迫思维,眼神充血,神情可怕。 如果把她锁在天台的人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犹豫拉着她一起跳下去,然后在空中调转角度,让她在下面,摔成一滩烂泥,而自己同样破碎在地面,两具烂糊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她化作厉鬼,继续寻仇。 就在此时,天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然后她听见李锦屏滔天怒意的斥责,愤怒宛若火山喷发,“天台为什么锁上了?你们就是这样管理酒店?!现在、立刻给我打开!” 天台的门很高级,是一种新型的防弹门,没有锁很难打开。 “什么叫再等等?”李锦屏拔高了声音,“打不开就给我拆了这栋墙!” 话音刚落,墙面被巨大力量冲击,簌簌落下灰尘,酒店负责人在巨大的声响里哭着道歉。 柳思南呆呆地盯着门口,墙面很快被打碎,那扇门也因为没有周围的支撑,轰然倒地。 巨大的声响里,柳思南抖了一下。 然后,她看见李锦屏站在光的中央,于漫天灰尘里,朝自己飞奔而来。 李锦屏的唇在抖,手掌也在抖,却坚定地超她飞奔而来,一把将她拥抱入怀。 李锦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一切她都交给本能。 半个小时她联系不上柳思南,便给她点了一份餐。工作人员敲不开门,也找不到人,李锦屏的第六感让她升起一丝疑惑与不安。 于是她立即动用自己的关系,调查酒店监控。 她在电话里,听见手下汇报“柳小姐被缩进酒店天台”,那瞬间,她体内的野兽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觉醒,她在那一刻知道,自己拴不住那头野兽,而且,她也并不想栓。 她头一回不想理智,不想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她只想奔到自己爱人身边,拉着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和心跳,告诉她,自己在。 所以她喊了人,砸了墙,不顾一切奔来。 “我想杀了他们。”柳思南眼神发直,手脚用力到青筋绷起,眼中的偏执与阴暗宛若凝成实质,李锦屏在看见她的瞬间,宛若看见一只发疯的恶魔。 柳思南红着眼,一字一顿,“那些人,脸、声音、身高、走路的姿势、名字,我都一清二楚,我要让他们从这里一点一点掉下去,摔成烂泥。” 李锦屏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脖颈处,那里的大动脉跃动强劲,带来源源不断的热量,可以温暖她僵硬的手掌。 第63章 李锦屏说,“思南,看着我。” 柳思南没有反应,李锦屏就一遍一遍呼喊,不厌其烦。 “思南,不要去想。” “思南,你要看着我。” “思南,你听我说。” “思南……” 柳思南的眼珠终于转动,布满红血丝的视线落在李锦屏脸上。 李锦屏松了一口气,搓热她的掌心,“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你安全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我现在就抱你下去,好不好?” 柳思南重复两个字,“安、全?” 李锦屏点头,用一种奇异而安稳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现在很安全,可以放心地倒下来,因为我会接着你,把你带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她从小进出世界各国著名的治疗精神、心理、行为的医院,自然能看出柳思南这种反应,属于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应激反应极为强烈。 面对这种情况,只能用耐心与温柔,一点点把人唤醒。 如若处理不及时,多次触发创伤,会给精神世界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至于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李锦屏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劝哄,终于—— 柳思南忽然软成一滩水,差点瘫在地上。她因强烈害怕、恐惧而无法站起,李锦屏一寸一寸审视过她的身躯,确认她并没有受伤,然后挽过她的膝弯,将人横抱而起。 “别怕,”李锦屏听见自己这样说,“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别怕,”李锦屏一步一步抱着她离开,“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解决。” “别怕,”李锦屏轻柔地盖住她的眼睛,“你不会再看见那些人。” 柳思南像一个拔掉插销的洋娃娃,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回房,放到床上,脱了鞋和外套,塞进被子里。 李锦屏难受地心都快碎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为她掖被子的动作,都难以为继。 柳思南缩在被子里很久,动了动,转身看着李锦屏。 李锦屏连忙上前,柳思南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 “怎么啦,”李锦屏的声音温柔而怜惜,一只手撑在她旁边,“饿不饿,冷不冷,身体哪里痛不痛?” 柳思南眼睑颤了一下,而后一把搂住李锦屏的脖子,往下带。 李锦屏被她拉得撑不稳,摔在她旁边。 柳思南的力气不停,反而更加用力,将自己埋在李锦屏怀里。 李锦屏抬头呼吸,胸腔挤压的感觉并不好,但怀里的人是柳思南,李锦屏觉得,她把自己肋骨勒断了,自己都心甘情愿,还会问她胳膊疼不疼。 李锦屏从来没发现,自己有昏君的潜质。 柳思南的哭声跟小孩子一样,忽然爆发,一声接一声,哭得稀里哗啦,痛痛快快。 “欺负我……”柳思南的喊声闷在李锦屏怀里,带着哭腔,与无法诉说的委屈,“都欺负我!” 李锦屏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后背,轻声哄着,“不怕不怕,我在呢。” 柳思南哭了很久,李锦屏感觉到自己胸前的凉意,泪水打透了她的衣服,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李锦屏又无措又心疼,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别哭啊,乖乖,你哭得我都快心碎了……” 柳思南一抽一抽,从李锦屏怀里抬起头,眼睛都红了。柳思南抬眼看她,泪水洗过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 影影重重,安静又轻柔。 “我,我想亲你一下。”柳思南小声说。 李锦屏愣了,“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柳思南眼神移开了一瞬,很快又移回来,怯怯道:“可,可以吗?”她红着脸,不知道是哭得太厉害,还是因为害羞。 李锦屏这次听清了,然后一言不发地沉默了。 对于成年人之间亲亲抱抱这种程度的亲近,李锦屏并非第一次经历,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 一直以来,她都克制着站在柳思南身边,甚至退回半步,静静看着她。她也是成年人,也有正常的欲望与需求,但从她开始追求柳思南开始,就把自己的一切需求放在柳思南之下。 可现在是柳思南要吻她,李锦屏完全可以顺着这个气氛,去接吻去拥抱去爱。 但随着欲望与悸动升起的瞬间,她同样产生了担忧。 担忧柳思南是不是失去理智,会不会伤害她,过后又会不会后悔。 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迅速推近的关系,会不会在当事人清醒过后,被闪躲、否认,弃如敝屣。 这些都无从得知。 所以李锦屏只能安静地沉默,没有开口,也没有拒绝。 柳思南却大起胆子,双手搭在李锦屏的肩膀上,缓缓起身,往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那一吻的时间很短,李锦屏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漫长到,那时候柳思南的每一帧动作、细微的表情、颤动的睫毛、流动的空气,甚至升腾的温度与伴随温度升高而变化的气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温热的鼻息撒在彼此脸颊,暖呼呼的触感,让人舒服而惬意。 柳思南与她贴了一会儿,就轻轻退开,然后蜷缩在李锦屏身下,搂着她的腰,睡着了。 在那之后,柳思南主动提出要和李锦屏交往。 第64章 两人开启了一段非常甜蜜,至今想起来,都让李锦屏怀念无比的日子。 “李锦屏,我要去看海,你能陪我吗?”刚忙完工作,拥有十天小长假的柳思南给李锦屏打越洋电话。 李锦屏中断会议,屋内还有她要处理的一大堆烂摊子,她走到门外接起电话,说,“可以。” 柳思南拍摄mv时从坡上摔下来,四肢有不同程度的挫伤,瞒着李锦屏没说。 李锦屏从别人口中得知,不远万里做飞机来看她,抛下所有工作,陪她三天三夜。 这期间,无论李锦屏有多忙,多不方便,都会用尽自己全部努力,去陪在柳思南身边,为她挡去所有危险。 李锦屏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与此同时,用自己的爱去温暖她、呵护她,为她打造一个适合疗伤的温床,在那里,柳思南可以肆意成长。 直到那一天,美国警方闯入柳思南工作的地点,以涉嫌某项罪名将她带回去审问。 柳思南并没有害怕,甚至面对人高马大、以冷漠著称的审讯人时,都没有紧张。 问的主要是她的签证问题,涉及一批偷渡的人。 但没过多久,李锦屏就来保释她,柳思南前脚刚被人抓住话里不清楚的地方来回反问,下一刻就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出去。 柳思南知道李锦屏来接自己,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偷偷去找她,结果听到了李锦屏与律师的对话。 律师把搜集到的信息展开在李锦屏面前,“柳小姐签证的资格审查出现问题。这个人在这两年经手的所有签证,警方都要重新调查,重新评估签证的合理性,来确定柳小姐是否有资格留在这里长期居住。” 李锦屏背对着柳思南,只能看见一个挽着发的背景,平静道:“那评估的结果呢,可以吗?” 律师顿了顿,“如果不涉及虚假签证的话,以柳小姐现在的工作和已经缴纳税额来说完全可以,但要是涉及……就很难说。” 律师想了想,又说,“如果柳小姐能与您结婚,不仅可以获得永久居住权,还能拥有绿卡。” 李锦屏说,“是不是拥有绿卡之后,警方就不会再调查她之前的签证,这个案子就不会涉及到她?” “当然,警方的人力要花费在重要的事情上,虚假签证需要遣送回国,而柳思南一旦拥有了永久居住权,警方自然不会再调查。”律师说到这里也很苦恼,“但这只是最坏的方法,可以与柳小姐详细沟通一下,当年办理签证的是柳小姐的父母,而她那时候未成年,如果这是一起虚假签证的案子,父母不在已经死无对证,就容易转为工作失误,进行重新评估。我们只要努力往这方面靠拢,还是很有希望的。” 柳思南在门外听着,很想说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是父母的朋友帮的忙,应该留不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可以等警方重新评估。 但李锦屏却说,“不,放弃第二套方案。” 柳思南惊讶地往前走了一步,李锦屏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我要她只能嫁给我,你明白吗?” 律师惊讶了一瞬,然后从善如流道:“好吧,我懂您的意思,我保证,柳小姐不会得到除了嫁给您之外的任何法律援助。” 【??作者有话说】 柳思南:三十四章,我清白了(我记得有很多人说我作,谁说的,你行你来,你上! ??35 ? 算计 ◎算计◎ 柳思南恍若在梦里, 她甚至觉得自己学了十八年的英语都是假的。 这两个人一定在说她听不懂的语言,所以她才听错了。 李锦屏不是那个意思,李锦屏不是那样想的, 李锦屏不会那样做。 她对自己那样好,要什么给什么,一句重话也不说,一句拒绝都没有,怎么会枉顾自己意愿,逼着自己和她结婚呢…… 柳思南趁两人出门前,跑到另一边,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李锦屏出来的时候并无异样, 看向她的目光, 一如既往地温柔。她带柳思南去吃饭,点她最爱吃的中餐。 面对一大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 柳思南却食之无味,她咬着筷子尖,眼神只敢落在面前的盘子上,心里翻涌着很多话想问, 最终也只是试探了一句, “我的案子, 有什么问题吗?” 李锦屏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兴致比平常要高一些, 能看出她很高兴, 温声安慰道:“问题不大,很好解决。” “警察以后还会找我吗?”柳思南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需要做什么吗?” 李锦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浓郁的酒红色染上她淡薄的唇,赋予她一种风流倜傥的性感,超越了年龄与身份,极具惑人性。李锦屏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她给柳思南也倒了一杯,用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轻轻一磕,吐气如兰,“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配合律师的工作就可以。” 柳思南沉默着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移回来,慢吞吞吃菜,努力往下咽,等到面前的盘子吃空后,她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具体需要我怎么配合?” 李锦屏正在给她剥虾,闻言看了她一眼,笑了,“等律师联系你再说吧,这种专业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还是不说。 柳思南问了很多遍,开门见山、旁敲侧击,李锦屏只顾着自己高兴,完全没察觉出柳思南的试探与打量。 第65章 也许是察觉出来,却不愿告知。 任何时候,只要李锦屏不愿意,所有人都没办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柳思南最终还是放弃了,失望了。 她婉拒李锦屏送她回家的提议,桌子上那杯红酒,她一口没动,现在却很想喝一杯。 她拐弯去另一家酒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喝着闷酒。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搭讪。 “亲爱的美人,一个人坐在这里寂寞地喝酒,不如陪我喝一杯?”柳思南看了她一眼,这人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服务生都对她点头,她见柳思南打量自己,干脆道,“我是这里的老板,怎么样,陪我喝一杯,我给你免单?” 柳思南思虑再三,轻轻点了点头。 酒吧里面的酒种类很多,调酒师的水平也不错,柳思南不记得自己喝了几杯,反正始终都是微醺的状态。 酒意上头,熏得她心里的恍然、难过、难以置信与强烈的失望,都叫嚣着要奔腾而出。 “你说,如果你的女朋友,用一种伤害你的手段逼着你走投无路,必须和她结婚,你会怎么想?”柳思南脸颊粉红,半趴在桌子上。 老板已经拿走她面前的酒杯,给她端来一杯醒酒的饮料,“什么事情只要涉及两个人,都是很难让别人去评判的。” 老板是个人精,看出柳思南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来酒吧买醉,这人一看非富即贵,出了事老板绝对跑不了。现在老板坐在这里,就不会有别人来搭讪占便宜。 “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柳思南嘟嘟囔囔,委屈极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是两人,相爱的人之间,的事情。” “相爱为什么要强迫。” “相爱的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我不想受到任何伤害,我会害怕,会反抗,会记仇,”柳思南想一个小孩子,掰着手指算数,神情苦恼,“我真的超级记仇,她伤害我一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我不愿意我们的关系因为这次强迫而难以挽回,”柳思南大大的眼睛里坠下一滴泪,“我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不爱她,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里,我们都在彼此忌惮,互相伤害,互相猜忌,我该怎么办。” 老板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孩子,叹息道:“随心吧。” 柳思南从酒吧里出来,老板替她打了一辆车,司机把她送到家门口,柳思南吐了个昏天黑地。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柳思南都当做是她与李锦屏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什么都不想,都不去计较,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直到律师提出结婚的方案,那一天,她自欺欺人的梦碎了,柳思南给李锦屏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她压抑全部情感,用尽自己的理智去控制,像一个进退有度的成年人去处理这段感情,既没有当面质问李锦屏,又没有在事后闹个不停纠缠不清。 她适时退了出来,把李锦屏换给李锦屏,继续回到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权当那是一段错位的美丽风景。 可李锦屏却像疯了一样,偏执而疯狂地找过来,把她从工作地点强行带走。 那之后的一个月,混乱地像是一场梦,柳思南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经历过,还是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她见识到李锦屏的可怕与强大,在滔天权势面前,她只能被迫让步。 柳思南还记得自己哭着求她,“我不想回国,别让我回去,我在那里没有家。” 李锦屏的面容她记不清了,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平静而不容拒绝,“有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家。” 故土乃是伤心地,一寸土地一寸泪。 柳思南还没积攒好勇气回国,李锦屏强行将她带回,之后的每一天,归国的不适,婚姻的难捱,爱人的陌生,都让柳思南陷入一种平静的崩溃。 那是她这一生,继父母去世之后,最灰暗的日子。 父母去世,她尚且不会怀疑人生,可李锦屏亲手塑造的完美爱人被她亲手打破,连渣都不剩,就像把柳思南从珠穆朗玛峰的云端之上,扔进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底。 她甚至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可尽管这样,李锦屏也只是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边,不让她离开,不让她逃走。 偏执宛若地狱魔鬼,亲手给她打造了一个窒息的牢笼。 —— “对,就是这种状态,你想要逃走,但她们都拉扯着你,不让你离开。”视频通话里,舞蹈老师指挥柳思南的动作,“我觉得很完美!去上场吧,你一定能跳好!” 今天是正式拍摄的日子,前面几位选手已经跳完,接受了评委的点评。 至于前几天的热搜,蓝齐与节目组正在交涉,蓝齐表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台上开始喊人,“有请下一位选手,柳思南。” 柳思南深吸一口气,从舞台后方上场。 这个节目没有赛前询问的环节,都是直接跳,跳完再聊。 环形舞台,面积挺大,脚底是一块大型屏幕,可做各种效果。 报幕结束后,舞台骤然黑暗,柳思南第一步踩上去的瞬间,脚下便绽放了一点星火。 这些星火很小很微弱,却清晰可见。 一串星火行至中央,然后一束圆柱形的光,猝然打在柳思南身上。 第66章 她今天穿着蓝白条纹的舞蹈服,头发编成辫子,干净整洁。 音乐起,她先是原地垫脚旋转七百二十度,进入第一个“寻找”的状态。 人的一生都在寻找,无论你行至他乡,去探寻自己无限的未来;还是踟蹰原地,留在出生的家乡,都有自己探寻的某种东西。 也许是功名利禄,也许是人间温情,也许只是一份孤独,一份心安。 柳思南的寻找,却没什么目的。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她的寻找是迷茫的,不着边幅,没有目标。 这一段的处理,她用到了很多芭蕾舞的功底。 而后音乐急转,圆柱形的灯光骤然炸开,柳思南好似鹊鸟夜惊,整个人斜倾而下,滚地之后做出一系列地板动作,然后被周围的“入”拉扯而起,被迫狂舞。 “寻找”就此定格,转为“混乱”。 一切有序的存在终究归于混乱,混乱犹如一个黑洞,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吸附在内,柳思南的舞步开始变得急促、跃动,疯、颠、狂、乱,旋转、大跳、开合,像北海呼啸而过的海浪,像暴雨中飘摇的船只。 群体的狂欢持续了一分钟,而后音乐猝然转平,柳思南偶然一个舞步跳错,旋转出狂欢的中心,距离拉远的瞬间,她的动作慢慢定格。柳思南的表情转为疑惑,她踮起脚尖,围绕人群缓慢走动,足尖触底,轻巧却犹豫,像一只好奇的猫咪,也像一只狩猎的狐狸。 她开始跳出“混乱”,转为“怀疑”。 漫无目的的“寻找”消磨了她的耐性,让她轻而易举被“混乱”同化,但一次偶然的出格,跳错的舞步却让她幡然醒悟,开始怀疑现世拥有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人在寻找中自我否定,又在否定之否定后,开始新的寻找之路。 灯光重新聚拢,成一条丝带状,柳思南脚下重新燃起火星,她踏着星火,循光而去。 一舞结束,灯光大亮,柳思南微微喘息,站在舞台中央,朝评委和观众们鞠了三次躬。 王婉儿坐在评委左侧,拿起话筒笑道:“哇哦。” 她一开口,打破寂静,全场安静几秒后掀起狂呼与爆裂般的雷鸣掌声。 柳思南在一片掌声中,忍不住再次鞠躬,“感谢大家。” 王婉儿朝观众侧了侧身子,说,“看大家的反应就知道,柳老师这个舞蹈,非常,出乎我们意料。” 柳思南静静听着她说,王婉儿问,“我们都知道,柳老师是国际名模,也是一名出色的青年演员,拥有多重身份且在每个行业都做得不错的柳老师,能不能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告诉我们,你来这里的诉求是什么?” 柳思南笑了笑,晶莹细小的汗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浮现,被灯光一打,更加白皙通透,“人生不止,学习不止,我希望能一直站在舞台上,走秀也好,跳舞也好,能继续站在这里,就是我最大的诉求。” 王婉儿挑了一下眉,在镜头没给到她的时候,她放下话筒,低声对坐她旁边的白梅老师笑道:“师父,她和彩排的时候说的不一样,她改口了,师父输了。” 白梅老师坐姿动了一下,示意听见了,没说话。 王婉儿笑着坐直,继续道:“你现在已经站着这里,而且,跳得很好。” “那么就到了大家都期待的给牌子、撂牌子的环节了。” “到底要不要给牌子呢。”王婉儿按着牌子,四名评委分别拥有一票,票数大于等于三票才能直接晋级,只有两票的可以留下但必须再进行一轮淘汰赛。 本次的评委中,王婉儿属于舞蹈专业的综艺咖,她在舞蹈上面有比较高的专业性,但最近几年主持综艺较多,人设属于很温柔的“老好人”,一般选手有惊艳的点就会给分。 剩下的三个评委,一个是舞蹈艺术家白梅,柳思南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登上春晚舞台,为全国观众带来一场又一场视觉盛宴,就算柳思南在国外的那几年,也时常能看见她全球巡演的消息。 白梅老师当得起一声“艺术家”,对待舞蹈一颗赤诚之心,虽然不善言辞,且较为严厉,却不会参与娱乐圈勾心斗角的污糟事。 《跨界舞后》把白梅老师请来,这是柳思南决定参加这个综艺的很重要的原因。 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表演艺术家吴天琪,另一个是最近几年很火的选秀舞台出来的偶像,尤弋阳。 柳思南紧张地看着王婉儿,王婉儿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回头瞅观众,观众顿时开始喊,“给票!给票!给票!” 王婉儿笑了一下,把票甩开,正面朝上,并按下按钮,“这都不用犹豫!” 柳思南头顶的四盏灯,顿时亮起一盏。 柳思南长舒一口气,笑着感谢,“谢谢。” 轮到吴天琪给票,吴天琪点评了一下柳思南的形体表现力,话不多,却很精准,“在跳舞上面,模特很有优势。” 然后痛快给票,按下按钮。 就剩尤弋阳和白梅。 镜头给到尤弋阳,尤弋阳侧了侧头,皱眉指挥摄影人员走到合适的机位,才拿起话筒提问,“柳老师跳的应该是现代舞,但我有一个问题。” 柳思南点头道:“您请说。” 尤弋阳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皱着眉,不太满意道:“现代舞讲究美感,但柳老师认为自己刚才的舞蹈有没有美感?” 第67章 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尖锐。 “一支舞讲一个故事,但我从这段舞蹈里,看出的只有杂乱、拼凑、无序,”尤弋阳摇摇头,对柳思南道,“曲高和寡和特立独行是不一样的,而且对于舞蹈来说,无论哪一个舞种,都不能失去‘美感’。” 全场观众都安静下来,观众里有多半都是尤弋阳的粉丝,而尤弋阳走偶像路线,长期固粉养粉,粉丝习惯性无脑吹捧自家偶像,偶像对柳思南的舞蹈大家批评,他们也默契地沉默下去。 柳思南举起话筒,“从古至今,‘美学’作为一种艺术流传下来,对于‘美’的定义,更是多种多样……” 尤弋阳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不好意思,我选择撂牌。” 柳思南顿了一下,安静地闭了嘴,表情很平静。 观众里传来小小的哗然,但也只是很小的声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偏好,但作为评委,要有一定的专业性,而不是仅靠自己的“审美”来武断地进行决定。 这个人,要么是高傲自大,要么就是对她有偏见。 柳思南放弃同他理论。 现在就剩白梅的一票,如果她给,柳思南将直接晋级,如果不给,柳思南会暂定留场,进行淘汰赛。 柳思南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到白梅老师身上,在盼望和期待中,升起小小的紧张。 “我想先回答尤评委的问题,”白梅老师开口,声音不显苍老,反而很动听,低缓悦耳,“杂乱、拼凑、无序,不能是美吗?” “如果尤评委喜欢读书,推荐读一下魔幻现实风格的文学,意识流的写法不仅混乱,而且很有‘拼凑’之嫌;如果喜欢摄影,可以去看看摄影大赛的照片,杂乱能带来丰富的光影表达,最大程度上真实捕捉镜头里的现实;如果喜欢音乐,一些摇滚、朋克,也可以去听。” 白梅说这段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平静地放在台上,没有转头看他。 说完,她并没有评价柳思南,直接给牌,按下按钮,同样没有给尤弋阳回话的机会。 柳思南正在聚精会神听白梅点评,还没等她消化完,头顶猝然亮起一盏灯,继而是晋级的音乐,头顶撒下银色的亮片。 王婉儿笑道:“恭喜柳老师直接晋级。” 她晋级了? 柳思南下场的时候,还是有点懵的。 懵中还带着点开心。 白梅老师给了她牌子! 还替她说话! 让她晋级了! 柳思南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她拼命压制自己的喜悦,等进了休息室,接过奇奇递过来的水,猛喝一大口,才欣喜若狂道:“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恭喜老板晋级,”奇奇勉强笑了笑,“就是尤弋阳对老板的评价,听着真刺耳。” 柳思南丝毫不在意,听过就忘,“他讲了什么,值得去记忆的,有针对性的,评价吗?” 奇奇摇头,噘嘴道:“屁都没讲出来。” 柳思南安慰她两句,把尤弋阳扔在脑后,打开手机给蓝齐报平安。 没过多久,所有选手跳完后,晋级的选手需要再次进行分组,分成三队进行比拼。 节目组彩排的时候有12名选手,场上果然也剩下12名。 在候场室的时候,柳思南明明看见至少二十多个人,很多都是娱乐圈的熟面孔,看来有不少只是来一期就淘汰混个脸熟。 剩下的12人分成三组,由抽签进行决定。 王婉儿站在选手面前念着规则,“首先是根据现场观众的打分,选取成绩最高的三人为队长,剩下的9人轮流抽签,来选择自己的队伍。” “第一队的队长是,李潮然。” 柳思南早就有所耳闻,年轻演员,电影咖,粉丝体量不大但质量贼高,能在很多博士论文的致谢里面看见李潮然的身影,例如,“感谢李潮然的电影让我在每一个为论文头秃的夜里都能获得慰藉”和“谢谢李潮然,他的美貌能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放松眼睛”等。 李潮然的舞蹈还算可以,毕竟科班出身,形体上很过得去。 李潮然起身后,对着镜头笑了笑,他长得不是市面上流行的奶油小生,也不是硬汉,而是更偏向儒雅大气,整体脸型轮廓很清秀,但五官精致又舒朗,十分上镜,一双眼睛好似能说话,很有镜头感。 他站到《破戒》的歌曲下面,是第一队的队长。 “第二队的队长是,凤妮妮。” 凤妮妮也是演员,只是比李潮然年纪大,不温不火,处于接不了少女的戏份,但也拉不下脸去接“妈妈婆婆”的戏的尴尬期,她的目的非常明确且功利,就是来上节目增加曝光量。 所以她准备的舞蹈,并不追求完美舞台,而是尽可能放大自己的优势,体现特性。 她站到《旧爱新欢》的歌曲下面,是第二队的队长。 “第三队的队长是,冯明明。” 冯明明的发髻还没解开,她今天跳的是古典舞,在柳思南之后上场,除了白梅的一票,剩下的都给了她过。 观众的呼声也挺高,当队长一点儿也不意外。 柳思南笑着鼓起掌。 冯明明起身的时候看了柳思南一眼,似乎在想什么,但当柳思南看回去微笑的时候,却转开了视线,并不与她对视。 第68章 冯明明走到《十面埋伏》下面,是第三队的队长。 剩下的就是选手抽签,笙歌坐在柳思南对面,但在选手不断上场的过程中,她悄咪咪挪了过来。 笙歌道:“你应该是凤妮妮队的,新欢旧爱什么的,一听就是现代舞。” 柳思南笑了,“节目组不是说随即抽签吗?” 笙歌跟看白痴一样看她一眼,“怎么可能真的随机,那几个小鲜肉都是男的,估计都得去李潮然的队。剩下的几个人,不是古典舞就是现代舞,你看节目组准备的歌曲就知道了。” 柳思南点点头,“那你选的古典舞?” “也算不上,”笙歌犹豫了一下,“我不太会跳舞,我四肢协调性太差了,就是乐感比较强,能踩准点。估计节目组看我选的古典乐,把我分到冯明明那一队。” 选手一个接一个上去抽签,果然和笙歌说的一模一样,除了舞蹈风格不明显的选手会随即分配外,剩下的都是跳什么去什么队。 “笙歌,第三队,”王婉儿笑着揭开她手里的签,“请去冯队长那边。” 冯明明冲她举了个yeah,欢迎她的到来。 “柳老师请抽签。”轮到柳思南了,她从抽签箱里一摸,果然只有一张,她装作挑选的样子,摸了几遍才拿出那张牌,走到王婉儿身边。 王婉儿接过她的签,半捂着刮开,在揭晓之前看了柳思南一眼。 就那一眼,柳思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王婉儿下一刻把签展示在镜头前。 “《十面埋伏》!”王婉儿笑容不变,对柳思南轻声道,“柳老师要去第三队呢。” ??36 ? 被黑 ◎被黑◎ 柳思南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笙歌眼中的迷惑。 面上不动声色,柳思南拿着标签走过去, 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冯明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灿烂道:“欢迎!” 笙歌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退了出去,似乎是在询问导演,没过多久她进来,表情很不好。 她冲柳思南摇摇头,柳思南宽慰地笑笑,示意她不要紧。 笙歌挺替她着急,一个跳民族舞的人去跳街舞, 很容易跳得软绵绵, 踩不上点,非常奇怪, 而跳街舞的去跳民族舞,又跳不出那个韵味和身段,说白了就是不对味。 柳思南示意她稍安勿躁,现在摄像机都在拍, 等拍完了再去问问节目组的意思。 队伍分好后, 就各自去自己的舞蹈教室, 先讨论一下舞蹈动作怎么分,开个小会。 “舞蹈老师得过几天才到, 我们先分一下舞蹈动作吧, ”冯明明把卡片分给每个人,除了柳思南和笙歌, 剩下的一个人是个主持人, 长得小家碧玉, 挺有亲和力,“动作不难,我们需要选一个center。” 笙歌面对别人,话少了很多,一言不发低头看卡片。 主持人叫豆豆,情商很高,看完卡片连连摆手,“这还不难啊,队长果然是队长,一定要帮帮我啊。” 冯明明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那是当然,我们是一个队,都要互帮互助。” “那就队长当center吧,”豆豆顺坡下驴,“队长当center能看见我们所有人的动作,帮我们把关!” “这……”冯明明犹豫了一下,看向剩下的两个人。 笙歌把卡片往地上撂下,“我没什么意见。” “我也没意见,”柳思南冲冯明明笑笑,然后举起手里的卡片,“咱们一起加油。” 冯明明笑着站起来,拍拍手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今天先分一下舞蹈动作,自己把卡片拿回去,把自己的舞蹈动作再熟悉一下。” 三人都没意见,冯明明开始分卡片,分到柳思南的时候,她顿的时间比较长,把柳思南手中的卡片抽走大半,笑道:丝二尔二伍旧亦司七“柳老师跳舞也很厉害,把重要的动作留给你。” 柳思南低头,卡片上是个探海翻身,然后接地转撑身的动作,如果做标准了,是好看的,但是有一点不好。 柳思南的视线停留在“撑地”两个字上面。 舞蹈技巧的分解里面明确提到,这个动作需要大幅度用到手腕的力量。 不只是撑在地上,还要用手腕的力量将整个身子都掀起来。 柳思南收了卡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和豆豆说笑的冯明明。 拍摄进行到中午,节目组送来盒饭,她们几个都回了自己的休息室吃午饭。 柳思南让奇奇去问节目组的意思,节目组给的回复是——按照选手特质进行划分。 “老板,会不会跟咱们的走秀风格有关啊,李总《好否》的妆造确实太惊艳了……” 柳思南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好摇摇头不去管它,“先把这件事给蓝齐说一下,你们吃饭吧,我出去一趟。” 趁大家都在休息,柳思南又返回舞蹈室,重新捋自己的卡片。 探海翻身挺难的,做标准了挺好看,但这种动作属于非专业人士千万不要用来装比,和下个叉劈个腿来个后空翻不一样,那些动作只要做出来,就能获得一众“哇——”的惊呼,可古典舞的技巧动作应该叫外人看起来轻巧轻盈才叫好看。 柳思南抻了抻筋,先来了个定点翻身试试身体的感觉。 定点翻身就是站在原地,两只手顺、逆时针旋转,先后划出三百六十度。 第69章 一个、两个、三个,还可以。 再来,一个两个三个连续转起来,柳思南试着一边翻一边往旁边走,在走出第三步的时候没有踩稳,圆只画了一半。 “啧,”柳思南甩甩手腕,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你还很弱嘛柳思南。” “观众朋友们都看到了,柳思南对于自己的舞蹈功底还是很自信的,但功底一日不练退步千里,她这可是……四千天没有练,退步得……百万千里,而我们知道地球赤道的周长也不过四万千米,柳思南在这十年里绕了地球二十几圈……” 柳思南边说着,边回到原位,找到感觉后来了个吸腿翻身,翻身时一条腿膝盖抬起来吸附在另一条腿上,旋转、翻腾、落地。 “棒棒棒,”柳思南超级敷衍地给自己鼓了鼓掌,“尽管柳思南绕地球二十几圈,可复健的速度应该是坐了火箭,大家觉得她是火箭性能好呢,还是功底太深二十几圈还有残留呢。” 柳思南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想象探海翻身的每个动作,抬手转身,“我觉得她是复健做得好,没看见她手腕至今没好全吗!” 柳思南在镜头前穿着护袖,没有露出自己的绷带,现在大家都在吃饭,她为了方便,把袖子拆了,露出手腕处的医用压力绷带。 “一、二、三,”身躯在“探海”,空中翻转,轻盈落地,柳思南顿了一下,顺势俯下身,接地转,“迄今为止,柳思南还是做得很好的,那么接下来……” 手掌五指张开,每一根手指都用力压实地面,手腕、小臂用力——撑。 “咚。” 柳思南面朝下与舞蹈室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摔倒了就原地趴一会儿。 趴完了,柳思南无奈起身,按住趴了好一会儿还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腕,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人的意志并不是万能的。 “人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柳思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但也要认识到自己是碳基生物的本质问题。” “有些事情不是我说可以就可以的,”柳思南抓着手原地做了个探海,又叹了口气,“比如我可以探海,可以复健,但不能阻止手腕在骨裂尚未恢复的情况还强行用力时会产生剧烈的神经疼痛,也无法阻拦手臂肌肉在神经抽搐的情况下不能正常发力,更无法阻拦自己面朝下栽在地上。” 柳思南摸了摸鼻子,安静地靠墙待了一会儿。 等手腕不抖了,她又上去试了一遍。 尝试小翻身,侧翻身,减少用力等等。 来回摔了五次,柳思南彻底不动了。 奇奇看见柳思南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嘴巴里都能再放下一个鸡蛋,“老板你脸怎么了,还有你的鼻子!” 柳思南摇摇头,“没办法,鼻子条件太优越,每次都比脸先着地。” 奇奇手里举着吃到一半的鸡蛋,满脸迷茫,“哦……老板你在说什么……” joey把一份营养餐放柳思南面前,柳思南有些提不起力气,抬了抬胳膊,又放下,“唉,不想吃,给我点杯奶茶吧。” joey和奇奇同时瞪大了眼睛,“奶、茶!” 老板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高糖食物! 奶茶这种词汇是能从老板嘴里说出来的吗! “对啊,奶茶,”柳思南往后躺,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半耷拉着眼皮,恹恹道,“我可太弱了,急需快碳补充能量。” 听到“快碳”这种专业词汇,两人才稍稍闭了嘴,奇奇把半个鸡蛋吞进去,吃完了又问,“老板你刚才又去练舞了吗?” 柳思南“嗯”了一声,这一声不是肯定的“嗯”,而是一种波浪的“嗯~”,表示否定,她闭目养神道:“不是去练舞,是去打脸。” 奇奇“啊”了一声,这一声很肯定,她还想问什么,但柳思南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好闭了嘴。 下午的拍摄还要继续,几个人分了舞蹈动作,今天不用一起顺一遍,各自的舞蹈动作各自练。 舞蹈室里放着悠扬的古风歌曲,几个人练出一身汗。 “你这里同手同脚了,”柳思南飞速戳笙歌的腰部与腿部,“还有这里,放松。” “这里的音乐踩点,不是往回收的动作,是展开,是注目,”柳思南宛若一个严师,对笙歌的每个动作都要求严格,“你得先背过,然后练上百次,形成肌肉记忆。” 笙歌在下一次双腿迈错步子把自己扭成麻花差一点摔倒而之所以是差一点摔倒而不是与地面接触完全因为柳思南给她垫了一下的时候,提出要中场休息。 两人躲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一人拿一瓶矿泉水喝着,对面是还在镜头前面练习的冯明明与豆豆。 豆豆做动作的时候不太安静,每一个动作都有伴生音,有时候是“诶,这里原来要这样”,有时候是“哇,我成功了”,还有“啊,好疼”和“呜呜太难了”,总之情绪很丰富,能调一个五彩调色盘,不愧是主持人出身,不去说相声真的是委屈她了。 冯明明则负责保持笑容做示范,始终宽和地笑着,给她指点和鼓励。 “你看见没,冯明明快烦死了,”笙歌挤了挤柳思南,看戏道,“她估计也没想到能遇上舞蹈基础完全为零的差生。” 柳思南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往旁边挪了一下。 第70章 “诶你真讲究,又不是有对象,”笙歌不依不饶跟过来,还用大腿碰了碰她的大腿,“不过冯明明的基础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看这俩差中差,除了镜头面前做做戏,估计私下看见谁都烦。” 柳思南提醒她,“你也是零基础。” “但我有你这个老师啊,”笙歌连忙抱大腿,“在咱们的舞蹈老师没来之前,你就是我的老师,就算舞蹈老师来了,也是我老师!” “哦。”柳思南道。 “什么态度嘛,”笙歌的态度很热络,可以说自从柳思南和李锦屏离婚后,她不用再喊柳思南姑姥姥的那一刻开始,笙歌就看柳思南无比顺眼了,“不过我可以原谅你,毕竟你刚刚丧……不对,刚刚离异!” 柳思南捏了一下瓶子,面无表情转头看她,心道这人果然情商为负,你刚想说什么,你想说丧偶吗,你知道李锦屏听见这话你会死很惨吗,你知道你姥爷听见这话你会死更惨吗? 但也只能干巴巴说一句,“我不教了。” “别啊,”笙歌急了,“你说你这人怎么不经逗呢,我不说了,我再也不提了行吧!” 柳思南表示自己休息好了,起身继续练舞。 因为舞蹈老师还没来,跳了没一会儿摄影就要收工,紧接着冯明明也说今天就到这里。 “大家回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动作,”冯明明微微一笑,“过不久舞蹈老师来了,咱们就可以真正开始排练了。” 豆豆欢呼起来,夸张道:“明明姐你真好!我都快累瘫了,跳舞也太难了点吧,但是还是要努力加油呀!”说完她冲走过来的镜头比了个yeah。 摄像人员端着摄像机扫过她们,冯明明和柳思南面带微笑挥手告别,笙歌冷漠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各自离开,柳思南把众人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捡起来,扔到门外垃圾桶,转身走出去。 “思南,你等一下。” 冯明明提着自己的背包出门,冲她招了招手。 柳思南停在原地等她,冯明明走过来的时候冲她身后看了看,柳思南笑道:“我让我的pd去吃饭了,现在没人拍,怎么了?” 她看出冯明明想和自己说话,两人现在站在门口与走廊的一个夹角里,不会有镜头拍到。 冯明明的头发绑成马尾固定在脑后,露出平整的面部骨骼,她长得其实并不算多好看,但胜在五官有特色,尤其颧骨和太阳穴组成的区域让她的面容呈现一种高级感,她笑了笑说,“咱们好久不见了,还没来得及和你私下里说几句话。不知道你还适不适应?” 柳思南笑而不答,冯明明和她对视一眼后飞快移开视线,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签约了艺人公司,经常身不由己,前几天的热搜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要那样剪辑,公司没问我意见就买了热搜。” 柳思南不打算和她谈论这件事,真真假假并不妨碍什么,“挺适应的。” 柳思南实话实说,“拍摄的节奏也不快,也没有到处都有的摄像头。” 冯明明的表情僵了一下,柳思南继续笑道:“不像我们在国外参加综艺,上个厕所还有隐藏摄像头,当时吓得我抓起花洒砸镜头,节目组差点要我赔偿呢。” “是……”冯明明哽了一下,笑容有点勉强,“我还记得咱们一起走秀,你的高跟鞋突然断带,马上就要上场了,你直接一只脚垫着上场。” “确实印象深刻,”柳思南笑了起来,退后半步靠在墙壁上,神色轻松道,“那条秀场可是磨砂质感的石子路,一路下来我的脚磨破好几层皮。” “咱们当时确实挺累,”冯明明轻声道,“如今日子好过很多,就算上台跳舞,也不用舍着身子去拼,赚的钱也多。” 柳思南笑笑没说话,她知道冯明明话里的意思,无非是上台讨个巧,摆几个好看的动作就是“舞蹈”,观众还会捧着她,赚钱比之前多。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过的,”柳思南不是忆苦思甜的人,她比较喜欢一路往前,“只要我们坚守自己的梦想,守住自己的本心,日子一天天过去,好的坏的,总能得到些我们想要的东西。” 柳思南想起和冯明明当初一起工作的时候,冯明明对自己要求很高,别人能走出的模特步,她也要走,为此可以双腿绑着线,在地上画格子,光脚整晚整晚练习。 但最近几年,柳思南倒是很少见她出现在秀场上了,和她一样,冯明明开始转型,演过戏、上过综艺,没定下来往哪个方向发展,也不似从前那样努力。 演戏可以做不到科班出身那样字正腔圆,但台词还是要背过的。 综艺感可以不强,但起码的游戏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她对冯明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有耳闻,如果冯明明在自己模特的生涯上,像这样出一点疏漏、懈怠,倒是没什么,毕竟她曾经做出过成绩,咖位也在那里。 但演戏和综艺是全新的领域,本来就没有积累和基础,再不全力以赴,很难有所突破。 要是没有前几天的热搜,柳思南估计就直接挑明,以朋友的身份建议她用更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但无论是公司的安排还是冯明明自己的意愿,无论冯明明知情与否,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已经变得僵硬尴尬。 想到两人曾经的友谊,柳思南只能捧着说一句,“明明,你是个很要强也很努力的姑娘,我一直都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值得越来越好。” 第71章 冯明明很久都没有再开口,久到柳思南想要借口离开,冯明明才轻笑了一声,缓缓抬起头,看向柳思南。 “我看你一下午都没有把动作串起来,”冯明明转移话题道,“咱们是一个团队的,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大家一起帮你解决。” 柳思南眉心一皱,她的确打算等舞蹈老师来了反馈一下自己的情况,正如冯明明刚才说的,她们是一个团队,应该通力合作,自己不能做那个短板。 “其实也不能说困难,”柳思南想了想,低头握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五指张开又合上,如实告诉她,“明明,我的手腕之前受过伤,现在还没养好,你给我的几个动作,尤其是撑地那个,我撑不起来。” 冯明明垂眼看她露出一截绷带,不动声色动了动,挡住她的手腕,缓了缓才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要担心,我会调整一下动作分配,尽量多照顾你一些。” 柳思南觉得她的话让人不舒服,皱了皱眉,“也不用照顾我,除了手腕动作,别的动作我基本上都没问题。” 冯明明却没再说话,笑了笑道:“我会帮你解决的。” 柳思南不知道冯明明怎么解决的,第二天她一踏进舞蹈室,发现气氛有点怪。 笙歌坐在离门近的地方,另一边是冯明明和豆豆。 昨天她们练舞也是分开的,却不像今天这样泾渭分明,尤其笙歌一脸烦躁,都快要压不住了。 柳思南看见笙歌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的性格说起来和吴郝雪有点像,柳思南下意识去哄她,“怎么了?” 笙歌示意她看对面。 冯明明正在低声安慰豆豆,看起来很无奈很疲惫。 柳思南放下背包,走过去。 都是一个队的,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在她靠近豆豆的时候,豆豆忽然站起来,把卡片往地上一甩,“柳老师,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我也很难,连基本的动作都要学好多遍,”豆豆指了指地上的卡片,“柳老师说换动作就换动作,凭什么啊。” 冯明明连忙站起来,拉住她小声道:“不要吵啦,这是我身为队长的决定,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我商量,和柳老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豆豆转过身,“明明姐你不用帮她说话,我昨天下午就注意到了,柳老师根本没有做过这个动作,她做不来的动作,为什么要分给我啊!” “就因为她咖位大就可以仗势欺人吗?” 柳思南从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听到这里,她都快气笑了。 她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动作甩给别人了?谁声音高谁有理?仗势欺人的是你吧? 柳思南安静地想了一会儿,等豆豆发泄一通之后,她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协调的,但有问题就解决问题,都是一个队伍的,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我的意见是,如果这个动作所有人都无法完成,与其留下来做个半成品,不如删掉,或者找更好的替代。” “咱们四个人,没有谁能做这个动作吧?” 豆豆连基本的舞蹈动作都做不好,和笙歌一样,应该把简单易学的动作留给她们,而不是给这么难的动作,换句话说,这个动作就不该存在。 柳思南的视线停在冯明明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道,不知道冯明明身为队长到底在搞什么。 等今天的排练结束后,她打算拦住冯明明,“冯老师请等一下。” 冯明明顿了一下,脚步未停,飞快地从门口消失。 柳思南正在疑惑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蓝齐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严肃又冷硬,“老板,咱们又上热搜了。” 这才几天,都上了三次热搜。 还都是因为《跨界舞后》。 柳思南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热搜体质。 “这次与你没有关系,”蓝齐的声音很冷静,压抑着怒火,“是节目组故意恶意剪辑。” 柳思南已经看到了热搜的内容,主要是一条视频,上面是她和冯明明昨天的对话。 “这个拍摄角度很刁钻,应该是冯明明的followpd在你们身后的屋子里偷拍的,”蓝齐说,“节目组把你和冯明明说的话,剪辑了一下,具体内容你等下自己看吧。” “节目组为什么一再针对我,”柳思南的脾气也有点燥了,“正式开拍前,把我的舞蹈恶意剪辑放出来,我可以不去计较,当做节目组要蹭热度,可今天这一出,完全是为了黑我而黑我。” “这个问题,我比你还要早就注意到了,”蓝齐咬牙道,“而且,不仅是换动作,还有尤弋阳对你的点评,都是有预谋的。” “而且我已经查清楚,这背后都是赵启冉的指使。”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柳思南有种茅塞顿开的恶心感,“又是她?” ??37 ? 心病 ◎心病◎ 蓝齐那边似乎很忙, 她嘱咐柳思南不要慌乱,稳定下来,不要接受任何采访, “赵启冉这次行事太过偏激,正好给我们留下很多把柄,我们正在想应对措施,你先回酒店,不要急,也不要发声,一切等我们商量好再做决定。” 柳思南点头,“我明白。” 赵启冉为了打压她, 做得太过火, 他们后制于人,现在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第72章 柳思南回休息室的路上, 遇到了挺多节目组的人,她敛着眉刷手机,周围人的目光带着打量、好奇,都是看好戏的样子, 唯有一道目光很惭愧。 实习生怯生生地喊住柳思南, “柳老师请等等。” 柳思南还在刷热搜, 正好刷到节目组乱切镜头把她好好一支舞切得七零八碎,眉眼间很是烦躁, 语气也不太好, “你有什么事吗?” 实习生难过地看了她一眼,瞥到她手机界面的内容, 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惭, “柳老师, 你的舞台真的很好,我也在网上发了直拍视频,但是看得人很少,但是我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肯定会澄清的……” 柳思南没有为难她,“澄清什么,你就一个实习生,你知道什么。” 柳思南看了看她后面,已经有人在看这边,不耐催促道:“快点回去,别在我面前晃。” 实习生愣了一下,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些人在碰到她视线的瞬间都飞快移开。 “我不会找你麻烦,”柳思南不笑的时候神情挺冷漠的,“但就这个节目组的操作,我和你也不可能有什么交情,懂吗,小迷妹。” 她又不是瞎子,实习生才最开始对她表现出善意,后面又是提醒又是安慰,摆明了就是她的小粉丝。 柳思南刷着手机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 可就凭节目组的恶心人程度,她老老实实拍节目,都能把屎盆子往她脑袋上扣,她一个实习生,和自己走得近,还为自己辩解,被注意到了,估计要受排挤。 回到休息室后,奇奇和joey神奇般没有嚷嚷,反而聚精会神盯着各自的手机。 他们面前摆着七八个手机,每个界面都是不同的小号。 奇奇手指飞出残影,在各个热搜各个营销号下面开喷。 柳思南伸手拿起一个,界面是“柳思南毫无美感”。 里面的内容由尤弋阳对她的评价展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一旦开始批评,人们就会莫名其妙把批评时的尖酸刻薄当成犀利睿智。尤弋阳的一众粉丝都跳出来维护尤弋阳,而白梅老师对尤弋阳的几个问题反而被彻底剪掉。 “节目预告的时候不就知道了柳思南阴间人只会跳阴间舞” “一个人怎么能把舞蹈跳得如此之丑” “把我们一向温和从来不说重话的阳阳都逼得撂牌子” 柳思南用奇奇的小号回了个消息,“既然柳思南的舞蹈有你们说的那样差,为什么白梅老师直接给了票啊!” 节目组放出了第一期的内容,白梅老师就给了两个票,一个是韩兰溪,另一个就是她。 白梅老师对每一个选手都有点评,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就几个词汇,可到了她这里,白梅老师什么都没说,直接给牌子。 观众有看得细的,也发现这个细节,很快,这条评论就有几十个人回复。 “可是白梅老师连评价都懒得评价啊” “对啊白梅老师为什么不评价” “白梅估计和柳思南私下有交情。” “楼上说的不准确,柳思南算什么啊,估计是她的前大腿。” “也许是白梅老师的审美恰好符合?” “什么人能欣赏这种舞蹈,怕不是年纪大了眼光也变差了。” “质疑柳思南不要拉白老师下水,白老师的艺术造诣还轮不到你们评论。” “我听见有人在说白梅老师,我不发言我就罗列一下白梅老师从小到大获得的奖项,12岁全国荣誉青年组金瓶奖(注意这是青年组12岁的白梅老师在和一群十六七的人打擂),16岁登上国际舞台,18岁代表中国斩获“黑鹰”舞蹈金奖,这是三十年以来中国人第一次得奖,22全球巡演,26岁春晚舞台……“ 回复的人越来越多,这楼从这里开始歪了,黑柳思南的人口不择言给白梅扣帽子,而白梅老师德高望重,不仅拥有大量铁杆粉丝,路人缘也是好得很,骂白梅老师的人很快被一众口水淹没。 十分钟后,手机界面显示“您的评论影响社区规范,已经被删除。” 但楼已经盖了上千层,比本条微博的评论都多,那些还没骂够的人重新开了帖子骂。 柳思南转去另一个手机面前,上面显示,“柳思南耍大牌”。 视频里和蓝齐说的一点不差,她与冯明明两个人挤在画面中间,只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三分之一,两边一边是墙壁,另一边估计是门框。 拍摄的人站在门内,把相机架在门缝往外拍。 柳思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自己在走廊拐角停下脚步之后,冯明明的确有意无意带着她往旁边走了走,她还以为冯明明是不想被走廊上面的固定机位拍到,原来正好相反,冯明明担心拍不到。 就这个摇摇晃晃、角度刁钻的拍摄视角,柳思南看了都想给他鼓掌。这人不适合当followpd,更适合去跟踪拍小三,保准赚得比现在多。 她们之间的对话被剪了,柳思南说自己手腕有伤还没恢复的话被剪得一字不剩,她背对镜头,“你给我的几个动作,尤其是撑地那个,我撑不起来。” 单从这句话来看,观众能看见的,只是她比较直接、强硬的说话方式,撑不起来也有可能是能力不足。 但后面那句话,是观众开骂的重点。 那时候她应该露出了手腕的绷带,但冯明明却动了动,挡住了她的胳膊,视频里冯明明垂着眼,语气很温和,“我明白了,不要担心,我会调整一下动作分配,尽量多照顾你一些。” 第73章 正常的调整动作分配,由于删掉了柳思南手腕的伤势,变成柳思南娇气任性、无理取闹,必须让别人来照顾她。 本来柳思南出道就是横空出世,自带资金,在观众眼里就是有钱、有权、不要脸。 “凭什么照顾她啊,做不了就别做,跳不了就别跳,滚出《跨界舞后》” “我算是见识了一个人的脸面可以厚到什么程度” “冯明明也太好说话了,要换成我,当面就得给她一巴掌,装什么公主病” “怪不得李锦屏不要她” 柳思南的手指顿在这条评论,几秒钟后,长按,举报。 视频还在继续,柳思南记得自己后面说了句不用照顾,还说除了手腕动作,别的动作没有问题。 但这句话被剪掉了,就剩下冯明明微笑着说“我会帮你解决的”。 怪不得她当时觉得冯明明的反应很奇怪。 后面的视频就是豆豆冲她甩卡片,柳思南说的那段“有问题解决问题”的话再次被删掉,保留下来的,是冯明明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不要吵啦,这是我身为队长的决定,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和我商量,和柳老师没关系。” 整条视频播放完毕,下面的楼都在骂柳思南。 “上一条热搜,跳舞不行;这一条热搜,做人不行。柳思南,你怎么还不糊,滚出娱乐圈好嘛!” “自己的错还要别人帮你承担责任,都给我看吐了,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 “李锦屏只是和你离婚,没让你净身出户都算便宜你了” “柳思南滚出《跨界舞后》” “柳思南不配” 奇奇和joey一言不发冷着脸奋战许久之后,把手机一摔,“去他娘的凭什么封我们账号!” 柳思南说,“不只是你们,我的举报也没成功。” “平台需要流量,”柳思南说,“能理解。” “凭什么都让我们去理解啊,节目组第一次恶意剪辑你的舞蹈,咱们没罢演没起诉,理解他们想蹭热度,”奇奇气得瘫在椅子上,浑身无力但眼睛是红的,“现在又搞这一出。” “放心,”柳思南发现自己面对这种情况,竟然诡异地不那么生气,“蓝齐都说了,节目组带点节奏什么的无所谓,但这种硬要把白的捏成黑的,黑白颠倒,肯定弄不成。” 奇奇和joey都觉得柳思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替她委屈哭了,“老板,你别安慰我们了,现在网上这些话,最难过的应该是你才对。” 难过……不至于。 生气……有点。 恶心……那的确超级恶心。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有点失望。 对冯明明,也对整个节目组。 至今为止,她都不知道冯明明为什么要这样做。 - “夫人,您已经看了一个小时的手机了,”临夏双手放在小腹前,规规矩矩站在李锦屏旁边,温声道,“该休息了。” 李锦屏恍若未觉,一言不发。 “夫人,您真的不能再看……” “你怎么来了?”打断临夏的,是一道挺强硬的声音。 杨雅手里端着医用托盘,里面是一些毛巾和类似秤砣的东西,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棍。 “你的手需要静养,”杨雅对临夏道,“李总这里有我,你现在回屋。” 临夏绑着纱布的手动了动,期期艾艾地看向李锦屏,“夫人……” 李锦屏的视线短暂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去吧。” 临夏都快哭了,“夫人,这是这些天您第一次开口和我说话。”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拦着柳小姐,”临夏眼眶泛红的样子很可怜,“夫人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你不必向我道歉,”李锦屏重新拿起手机,“伤的是你自己。” 杨雅把盘子一撂,杵在临夏和李锦屏中间,用目光逼视她,“你要是不听话就回医院住院,当初怎么说的回家静养,你们这些病人一个个都不听话。” 临夏低下头,小声抽噎了一下,慢吞吞转身走出去。 “李总,手机。”杨雅训完临夏,转头对李锦屏简短道。 李锦屏动作顿了一下,没动弹。 杨雅去拽李锦屏的手机,李锦屏往后一躲,“我再看看。” 杨雅看见她屏幕上的内容,撇撇嘴,“都已经过去半天了,李总想听什么我和你说,基本上所有的瓜我都吃全了。” 李锦屏愣了一下,手机快速被抽走。 杨雅从托盘里取出一小块柔软的方巾,在上面撒了点很细腻的药粉,走到李锦屏面前,“李总,闭眼。” 李锦屏闭上眼,轻声询问,“网上在传什么?” “传,柳思南德不配位,柳思南仗势欺人,柳思南阴险狡诈,柳思南滚出娱乐圈。” “那些很明显的被人剪辑过的视频在网络上发酵,有人买大批量的水军抹黑柳思南。” 李锦屏沉默了,杨雅一下一下按着方巾,声音不疾不徐,“除了微博,各大平台通稿漫天,柳思南正在面临有史以来的人气低点,在网上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李锦屏搭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拢,呼吸也艰难起来。 “节目组这波操作也给自己招黑,”杨雅的语气有点嘲讽,“也不知道为什么,花这么大力气去黑自己节目的嘉宾,无冤无仇闹这么僵,真不像正常节目组。” 第74章 李锦屏始终没有说话,她大概知道,柳思南全网黑的原因。 对付赵启冉的进度,需要再加快。 “咳咳咳……”李锦屏捂着嘴低头,嗓子里压着几声没有咳出来的气音。 杨雅的动作慢慢停下,蹲下来观察李锦屏的眼睑,又摸了一下她的脉搏。 “作用比预期要小,”杨雅仔细记录李锦屏的反应与药量,把自己刚才的每个步骤都详细记下来,“我明天重新换一套方案,纯药物治疗已经不管用了,必要的时候,需要上心理干预。” 她这几天才开始接手李锦屏的病,比她隐约猜到的情况要复杂很多。 并不是说多么严重与困难,而是李锦屏的病在很大程度上是她的心病。 这块心病不除掉,对身体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李锦屏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很像一种罕见的通感症。 寻常人看见字母abc就是abc,顶多会觉得c是一半的圆,与形状或者生活中有相似形状的物品联系起来。 但李锦屏看见的字母,分别有不同的颜色和气味。 她写“日”就是干燥的花椒味,写“月”就是潮湿的海水味,每一个符号都关联她的五感,她能识别的颜色,也别旁人多很多。 发达的共情能力为她的成长带来很大的麻烦,李锦屏的母亲寻医问药,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偏方,好像是什么脑电波刺激的电疗,把李锦屏的共情能力磨“钝”了很多。 除非情绪波动强烈,否则她的五感不会崩溃,但也因此带来很大的后遗症——头疼。 不知道李锦屏的大脑被什么兜住了,平常不会肆意发挥效力的通感症,一旦开了闸,就会叫嚣着膨胀爆炸,五感瞬间分崩离析,上千种味觉和上万种颜色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痛不欲生。 一次发作后,将近三个月都会有陆陆续续的头疼。 而看李锦屏的反应,她的五感在最近总是时不时崩塌。 “李总,”杨雅本着病人为先的原则,先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在这方面的研究不算多,临夏小姐的治疗方案对你是有效果的,而且看病历记录,临夏小姐曾经对你进行过短暂的催眠,进行潜意识的疏导与干预,效果也是有的。” 杨雅学习能力很强,今天为李锦屏进行的疏导,效果也有了七七八八,可她是医生,治病救人容不得半点马虎与不到位,“如果李总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我建议还是需要临夏小姐的介入。” 李锦屏移开手里的纸巾,她的鼻尖有点红,呼吸也带着点微微的喘,眼神疲倦地摇摇头,“不要全部让她接手。” “李总不信任她吗?”杨雅的父亲是李家的家庭杨雅,杨雅从小就在李家投资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上课,在李家的资助下出国留学,属于李家的心腹,说起话来没有寻常人顾虑那么多。 李锦屏摇了摇头,“临夏曾经一度治好过我的头疼。” 那是她刚刚与柳思南离婚的时候。离婚前她有很长的时间陷入矛盾、恐慌,离婚的那一刻,她恍若卸下包袱,浑身轻快,但这种轻快像是长在她皮肤上的苔藓,太阳晒一晒就落了。 那时候她恐惧听见任何电话铃声,临夏建议她关掉所有铃声,暂时回避与外界的交流,她这样做了,在与世隔绝的三天里,她一度觉得自己变得正常。 不再头疼,不再恐慌,不再难过。 像一个超脱凡俗的灵魂,干净透彻,无忧无虑。 可柳思南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拽着她的袖子,带着责备与蛮横地命令她必须接电话。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又被拉入人世间。 尽管身躯沉重,但终究活了过来。 柳思南晒掉了她的苔藓,柳思南就是她的太阳。 “那李总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她的能力,”杨雅非常不解,疑惑道,“难道是因为柳小姐?” 那天临夏的手砸伤后她很快到达现场,听joey和柳思南的话也能听出来,临夏是自己撞上去的,杨雅皱了皱眉,“难道李总没有告诉柳小姐,临夏小姐的真实身份吗?” 李锦屏疲惫地摆了摆手,“不只是因为思南,是我不想再把她留在身边了。” “再试一试你的方法,如果还是效果甚微,就让临夏来,但你要在一旁协助,事后我也会再接受你的治疗。”李锦屏道。 杨雅拧着眉想了想,点头应是。 — 节目组这边的气压很低,工作人员路过柳思南的门口,都不敢加重脚步。 因为节目只有四期,第一期海选,第二期分成三队12进8,第三期个人独舞8进5,第四期评选前三名。录制时间并没有很长,所以签的合同里要求选手尽量吃住在节目组租的宿舍里。 柳思南的休息室后面就是宿舍,她和笙歌住一起。 笙歌今天已经罢演了,“和那两个女人在一个舞蹈室,我能窒息。”笙歌撂下这句话就开着她炫酷拉风的跑车离开了节目组。 柳思南没她那么任性,换句话说,她是站在舆论中央的人,此时这种赌气离开节目组的动作,只是转个身翻个面,躲不开四面射来的冷箭。 蓝齐那边已经在商量对策,按现在来看,柳思南只需要录好节目,履行完合约上的内容,做到自己不出任何差错,才能在事后更好地追究节目组的违约行为。 第75章 实习生来过两次,给柳思南送盒饭,无一例外都被奇奇倒进垃圾桶。 “你这不仅浪费,还有味道,”柳思南手在鼻子下面挥了挥,“好家伙,还是红烧茄子。” “下次再来,你直接冲马桶。”joey建议道。 奇奇说,“对,连垃圾桶都不配,垃圾节目组应该塞马桶里冲下水道。” “唉……”柳思南指了指休息室后面的窗户,“吃不完打开窗户放外面,有流浪猫啊狗啊来吃。” “这里有流浪猫?”奇奇的注意力迅速转移,打开窗户往外看。 与此同时,柳思南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的铃声不算大,响了好几声柳思南才听见,她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瞬间,柳思南臆想出自己的手机号码被散布出去,上万名网友排队打电话要骂她。 按住—挂断。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起。 这次一看,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是“赵启冉”。 柳思南眯缝双眼,嘴角渗出冷笑,走到卫生间里反锁门,接通。 “我艹你马的贱人敢找李锦屏来对付我!”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电话那边传来赵启冉暴跳如雷的崩溃吼声。 柳思南把手机拉开,音量稍微调小了一些,眼中的暗色更加浓郁。 “你信不信你现在来,先死的一定是你。”柳思南半点被激怒的样子都没有,不疾不徐的声调,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寻常。 正是这种闲庭信步的语调,透露的意味才更加瘆人。 “你刚才在说什么,”赵启冉的声势顿了一下,再吼起来气势大不如前,“没了李锦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赵启冉,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柳思南注视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你应该不会想看见我,没了李锦屏是什么样子。“ 她伸出手掌,指尖轻轻触碰在镜面上,指尖周围迅速氤氲出五个小圆环。 柳思南随意划拉镜面,慢条斯理道:“李锦屏对你做什么了?” 赵启冉那边没了声音,过了几秒,她似乎平静了一些,声音依旧急躁与愤怒,音量却低下来,“我警告你柳思南,别以为李锦屏为你撑腰,你就可以安枕无忧。” “网上的消息看见了吗?你特么现在网上就是一块臭肉,谁都想啐一口唾沫,就你这种破鞋在我面前还敢硬气?” 越说赵启冉的底气越回来了,好像刚才被柳思南吓到的人不是她,“你在节目组一天,我就要把你搞臭,你敢走就是违约。” “转告李锦屏,这就是她惹怒我的下场。” 赵启冉挂了电话。 柳思南轻蔑地笑了笑,给蓝齐发了一条信息。 【南】:帮我查一下赵启冉最近犯了什么事,和李锦屏有没有关系。 刚才赵启冉的那句话很有意思,没了李锦屏,柳思南会是什么东西。 会是……大概会进橘子吧。 李锦屏是一道分水岭,一边是无边无涯的浓雾,没有尽头,没有来处;一边是麦浪层起的田野,尽头是山水,回头有人依。 这条分水岭的出现并不是石破天惊的,她好似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出现了,把灰暗的地方推到另一边,柳思南都没来得及发现自己的转变,惊觉时已然天翻地覆。 遇见李锦屏的前一晚,她还举着猎/枪从三楼的窗口里威胁闯入院子里的醉汉滚出去。 遇见李锦屏的上个月,她走钢索秀场整个人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轻微脑震荡。 遇见李锦屏的上一年,她将刀片藏在手掌里学习魔术表演,层层叠叠数十道疤。 要是没有李锦屏,赵启冉在车里对她做的那些事,不仅不会发生,还会被她用偏激一百倍的方式报复回去。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带着点不属于传统的血液,在威胁到来之时,她会用更强硬的武装去奋力反击,无师自通地学会拿各种武器保护自己,并对一切威胁到她的事物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而李锦屏走过来,她身后徐徐展开一幅山河水墨画,那些沉淀在柳思南血脉里的东西随之复苏,以和为贵、大智若愚、君子不立危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柳思南顷刻间就软化了棱角,变成一个又乖又软又没脾气的软面团子。 就算离婚后,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转变过来。 李锦屏会站在她面前,替她对抗整个世界,所以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留在李锦屏身后,不与人结仇,不与人争执,以和为贵。 没有李锦屏的柳思南,同样是失去了剑鞘的刃。 七年的安养,让刃变钝了一些,柳思南已经忘记自己之前的模样,不过这不重要,“时光的手,会将曾经错位的一切,拨乱反正。”柳思南抹去镜子上的雾气,轻声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5 22:54:22~2022-11-26 16: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事没事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 撑腰 ◎撑腰◎ 赵启冉的威胁就像一颗落在湖面上的小石子, 还没散出多少涟漪,就被平静的湖面吞噬。 第76章 柳思南把电话录音打包发给蓝齐。 【南】:不着急立刻反击,先慢慢搜集证据。 蓝齐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顺便把柳思南之前让她的查的结果说了一下。 【蓝】:赵启冉名下有很多产业被相关部门查封,罪名大大小小的,以违规经营为主,但肯定还能抖落出别的东西。 【蓝】:[video] 这是视频你可以看看,如果能证实锤死赵启冉,她不脱一层皮估计很难脱身。 柳思南对赵启冉的恶行没什么兴趣。 【南】: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李锦屏怎么做的? 【蓝】:李总这次的动作很大,布局也很周密,几乎把赵启冉涉及的各个行业、各家公司都盯上了, 估计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肯定很早以前就搜集证据,赵启冉这次肯定跑不了。 【南】:我说赵启冉怎么跳脚成这样, 猜就是因为李锦屏。赵启冉利用职权,在节目上恶意剪辑并引导网民大规模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摸黑形象,应该是把李锦屏这些天的事情算到我头上了。你记得搜集证据,对我进行言语侮辱、造谣的人, 事后一同起诉。 柳思南心想赵启冉也真是好笑, 不敢去找李锦屏的麻烦, 反而对自己重拳出击。 李锦屏是布局缜密、一击必中,才达到这种雷霆般的效果。 而赵启冉则是愚蠢过头, 单凭对她进行恶意剪辑这一条, 就做得太过头。这种蠢头蠢脑的女人,怎么有脸和李锦屏比? 赵启冉不是删掉某种因果之外的东西, 比如一个选手因不满节目规则而大发雷霆, 摔桌子摔凳子骂人, 后面又承认自己的错误,去收拾残局向别人道歉,节目组如果想制造爆点,可以把选手发火的片段当成预告发出来,也可以在节目里剪去他道歉的片段,让观众都去指责他。 因为选手不满规则发火是事实,删掉后面的道歉,并不能影响他曾经发火、失控。 而柳思南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让跳就跳,跳得还不错;让翻身就翻身,实在撑不住才如实相告。 节目组执意要把白的剪成黑的,过了这几天后,网友骂累了,估计就有人看出不对劲了。 这几天柳思南依然去舞蹈室进行排练。 她给笙歌打电话,“回来吗?” 笙歌电话的背景是中气十足的男高音在吊嗓,“回去。” 柳思南“嗯”了一声,“我等你。” 笙歌磨磨唧唧回来的时候,节目组还出了个导演在门口接她,笙歌提出每个人应该有单独的舞蹈室避免互相干扰,导演立刻领着她去一个干净宽敞的小舞蹈室。 笙歌放下东西把柳思南喊了过来。 “咱们两人练吧,练完再去大舞蹈教室拍几个和和美美的镜头,”笙歌的背包里塞着满满当当的各类零食,她拿起一袋西瓜子,无奈道,“这是我五岁的时候爱吃的,上小学崩掉我牙齿后就不爱吃了,姥爷怎么还给我塞。” 她鼓着一肚子气回姥爷家,把节目组的恶心操作说了一通,姥爷当时就给节目组的某个导演打了电话,导演唯唯诺诺说这是个意外巴拉巴拉一大通,估计也心虚。 “好羡慕你呀,”柳思南用夸张的口吻捡起她扔到一边的西瓜子,“我姥爷都去世十几年了,而且就算姥爷在,他也不支持我进娱乐圈,听见这种事情,估计会建议我打道回府。” 笙歌挠了挠头,“……我姥爷其实也差不多,他和我说不如就别上节目了,是我坚持要跳完。” “他们那一辈的人都挺顽固的,不过也不能说顽固,更是一种心疼吧,”笙歌坐在柳思南旁边,“在镜头下面哪有在家里自在,跳舞给别人看,用取悦别人来挣钱,哪有坐公司舒坦。” “不只是我姥爷,和他同辈的人,姑姥姥她们,都是一样的想法。”笙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柳思南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姑姥姥”是谁。 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柳思南挪开一些,“情商这种东西你到底喂给了谁。” “这玩意儿我姥爷都没有,”笙歌笑嘻嘻凑上来,“我就没有。” “没有什么啊?” 门口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随即推开一道缝,一个人探头进来半个身子,冲她们打招呼。 两人的耳朵竖了起来,震惊道:“韩老师?” 韩兰溪笑着走进来,“路过的时候听见你们的声音,就想进来看看,不打扰吧?” 笙歌已经没出息地红了脸,站起来手足无措,“不打扰不打扰您怎么能算打扰呢我们蓬荜生辉。” 柳思南站起来,不动声色挤了笙歌一下,让她去拿韩兰溪手里提着的包。 柳思南笑着看向韩兰溪,之前彩排的时候,韩兰溪还在国外没赶来,正式演出的时候和她的顺序又是一个头一个尾,分组的时候也不在,准确来说,她与这个传说中的演技天才、新晋影后、白梅老师的另一票是第一次见面。 从她的声音传来,到她走进舞蹈室,丝二尔二伍旧亦司七,都给人一种清山磬脆的舒爽,她在那儿一站,身后好似千山落雪,疏疏朗朗,尤其那双眼睛,好似内陆盐湖沉淀出的清透,让人挪不开眼。 韩兰溪笑着把包递给笙歌,在两人面前盘腿一坐,直接挑明来意,“我看过柳老师跳的舞,非常喜欢,我选的现代舞,想和柳老师一起练习,帮我指点指点。” 第77章 除了身边的朋友,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一起比赛的选手夸她跳舞好。 韩兰溪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们,那双舒朗的眸子让人觉得她就是真情实感、毫不虚伪。 柳思南差点也脸红了,韩兰溪实在长得好看,被她盯着容易手足无措,还好李锦屏比韩兰溪气势更强一点,柳思南被李锦屏看惯了,绷住没有失态,连忙道:“哪里哪里,韩老师的舞蹈我才是敬佩不如。” “那是我家杨老师逼着我练习了大半年,”韩兰溪的眼神很柔和,“我本来就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柳思南和笙歌同款震惊,她可是白梅老师的另一票啊。 韩兰溪笑了,“可能因为从小住在雪山脚下,又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加上杨老师的编舞,能呈现更自然的东西吧。” 柳思南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又猛地抬起头,“那我更教不了你了!” “准确来说也不是教,互相学习,”韩兰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是吧,找个练舞的氛围。” 这个节目组里,除了她们几个人,也就李潮然在认认真真练舞了。 可惜李潮然在男生宿舍。 三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笑了。 练舞在平稳中继续,节目组的摄影探头进来好几次,最后还是搬着摄像机走了。 笙歌年龄小,容易饿,跳到一半就去一边吃零食,剩下柳思南和韩兰溪对着镜子调整动作。 韩兰溪下一个动作是胳膊连带肩膀的wave,像一条鱼在海里往前游的动作,柳思南停下来走到她身后,帮她调整了一下肩膀内扣的程度。 离开时,韩兰溪低声道:“网上的热搜,我看见了。” 不等柳思南有反应,韩兰溪继续说,“别怕这些小手段,假的说不成真的,我看好你。” 柳思南停在她后面,轻轻点头,“谢谢你。” 韩兰溪转过身,眉眼间带着过来人的风雨,“你是一个很大气的人,不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我曾经和你很像。” “但在娱乐圈里,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要拿出几根神经来放在恶心的人身上,不是关注,而是预备着及时远离。” 柳思南看着韩兰溪真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你是说,冯明明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韩兰溪说,“你是不是在疑惑冯明明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你?” 柳思南顿了一下,低头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试探着问道:“因为……赵启冉?她是冯明明背后的靠山?” 韩兰溪轻轻摇了摇头,“冯明明背后的金主不是赵启冉,冯明明只是和赵启冉达成了合作。” “你想一想,在节目里,还受到了哪些针对?”韩兰溪说。 柳思南把她进节目组的经过给捋了一遍,果然如同韩兰溪所说,很多事情她看过就忘,不屑于去计较,但却给自己留下很多隐患,想到一个人,她低声道:“尤弋阳?” 韩兰溪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她的舞蹈动作。 笙歌举着零食喊柳思南去吃,柳思南平静地走过去,平静地拆开一包魔芋,低头嚼着。 脑海里浮现李锦屏当时警告她的话。 “冯明明这个人,心机很重,心思很毒。” 以冯明明的咖位,参加《跨界舞后》只能算勉勉强强,不可能拥有比她还大的休息室。 就算冯明明身材很好,跳舞也赏心悦目,但现场观众投票来决定谁当队长的环节,就凭柳思南那场观众差点掀翻屋顶的反应来看,柳思南都不是队长,冯明明这个队长的水分肯定不少。 柳思南平时不会去琢磨这些,谁背后都有靠山,她只当冯明明有人撑腰。 可后来冯明明刻意引导她说的那些话,加上节目组恶意剪辑,柳思南一度认为冯明明背后的金主是赵启冉。 赵启冉知道她手腕有伤,命令冯明明把撑地翻身的舞蹈动作分给自己;赵启冉要报复李锦屏,所以命令冯明明引着她故意说出让人误会的话。 但却不是。 冯明明背后的金主另有他人,说她没有美感的尤弋阳才是赵启冉包养的人,冯明明只是与赵启冉合作,把自己搞垮。 柳思南不认为自己与冯明明之间有什么桎梏,从性格来说,她俩挺合拍,从利益来说,她和冯明明是两条不同的业务线,她走李锦屏的超一线代言领域,冯明明深耕娱乐圈时尚市场,更不会有你抢了我代言我抢了你综艺的情况。 在娱乐圈里,不,在整个社会,断人钱财如同杀人老母,两人既没有利益纠纷,又没有深仇大恨,冯明明为什么要这样刻意地针对自己? 如果是李锦屏说了不好的话,对冯明明做了什么,导致冯明明对柳思南怀恨在心,这也说不通。 因为李锦屏在阻止她们交往之前,就给出了评价。 在那个时候,冯明明就已经是个“心机很深、心思很毒”的人了。 ……看来李锦屏,还有许多瞒着自己没说清的事。 - 据说节目组临时更换舞蹈老师,这几天她们的拍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都在等新的舞蹈老师。 韩兰溪的工作行程安排很满,只练了两个上午就要坐飞机离开。 “我去拍定妆照,来回路上有时间练习,”韩兰溪临走前给她们打了个招呼,“下一期开拍前肯定能回来。” 第78章 韩兰溪一走,舞蹈教室里就剩下柳思南和笙歌两个人。 柳思南倒是每天坚持练练功,拉拉筋,笙歌彻底把舞蹈室当成自己的演唱会,对着镜子练嗓子,每天拿个五线谱勾勾画画。 “你起来运动一下,热个身,咱们来个软开度练习。”柳思南建议道。 笙歌当做没听见,继续写歌。 “你再这样,新的舞蹈老师来了,肯定会给你压筋,到时候疼死你。”柳思南威胁道。 笙歌用后脑勺对着她,声音从前面慢悠悠传来,“这种舞蹈老师就是来走个过场,12个人,能有几个认真学,在镜头前拍点能播的素材就够了。” 柳思南对她这种敷衍态度“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说,希望演唱会上不要同手同脚,不要把自己男舞伴的皮鞋踩掉、大脚趾踩断。” “骂人不揭短,”笙歌嚷嚷起来,“就算我想好好学,你瞅节目组的操作,第一期就买通评委、恶意剪辑,现在都几天了,舞蹈老师还不来,指望从这个节目里学到东西,还不如指望我一夜之间舞神附体无师自通呢!” 柳思南叉腰,“那也不能自暴自弃,我还在啊!” “我一个当事人就没说什么,舞蹈老师来不来咱们都得练啊,除非不录了!”柳思南把笙歌从地上拽起来。 笙歌顽强抵抗,就势躺在地上。 柳思南低声道:“我数一、二、三。” 笙歌瞪她。 “一。”柳思南垂眼。 笙歌继续瞪。 “二。”柳思南眯起眼睛。 笙歌扁起嘴巴。 “三……” “不用三了,我这不是来了嘛。” 柳思南和笙歌最后的对话被一道声音打断。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说不上来。 柳思南和笙歌不约而同看向门口,舞蹈室的门往两边打开,一个身材高挑、四肢修长,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材走来进来。 柳思南立刻站了起来,兴奋道:“ue老师!” ue是吴郝雪给她推荐的那个舞蹈老师,柳思南惊疑不定道:“难道你就是我们的舞蹈老师?!” “没有提前告诉你,”ue笑了笑,“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 柳思南宛若看见亲人般亲切,拉着旁边的笙歌起身,给她介绍道:“这是咱们的舞蹈老师,ue老师,这是我朋友笙歌。” ue叹了口气,“我看过她的视频。” 笙歌说,“是第一期的视频吗?” “对啊,”ue摇了摇头,“你唱的那几句还是很好听的。” 只字不提她的舞蹈,笙歌脸上的笑容顿时风化在脸上。 ue看了柳思南一眼,眼中的情绪挺复杂的,她也看见这几天的热搜了,“这个教室没有摄像头,咱们叙叙旧,等会儿还要一起去见选手。” “原来有三个舞蹈老师,都是请的圈内比较有名的舞蹈老师,”ue给她们带了小零食,一人一包,“咱们边吃边说。” 柳思南还是选了块魔芋嚼着,ue继续道:“听说那几个舞蹈老师在看见节目组的骚操作之后,集体拒绝来上课。” ue看着柳思南,眼神里有安慰,有肯定,也有唏嘘,“观众容易被剪辑误导,但那几个舞蹈老师毕竟是专业的,尤其你的第一期视频,网上流传着观众现场拍的版本,实力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以说,”ue拆开一包巧克力,把99%苦巧扔给柳思南,把白巧扔给笙歌,“节目组不仅违反了你们之间的合同,也违反了业内的潜规则,节目组在业内已经成为一块臭肉,谁都想避着走,怕粘上荤腥。” “是的,我姥爷也是这个意思,”笙歌吃着巧克力道,“姥爷说,凡事都要讲个道义,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你要是把影子给弄斜喽,就再也没人陪你玩了。” 柳思南很有点惊讶,她咬了一小口巧克力,醇香伴随苦涩在舌尖化开,她受宠若惊问道:“这么说,那几个舞蹈老师是因为我才不来?” “差不多吧,”ue拍了拍手站起来,“反正我是因为你才来的,还有白梅老师。” 导演来叫门,说大家都准备好了,让ue她们过去。 节目组这次请来的舞蹈老师都不算很专业,可ue的知名度很高,有她坐镇,能消弭外界对节目组专业性的质疑。 所以ue和节目组说话沟通的底气很足。 “我先说好了,选手跳的不好,我会直接说,你们根据节目时长剪辑,可以把我的话都剪掉,但别缝缝补补给我乱剪,”ue拍了一把前面导演的肩膀,从导演面前走进房间,直白道,“否则就试试,看我会不会像身后这位,到现在还沉得住气。” 节目组有好几个导演,能负责能主事的主导演是赵启冉的人,拍板乱剪的也是他,现在估计避风头,不在节目组。 这个导演一脸汗颜,什么都没敢说,“我们明白,明白的。” 舞蹈室里,冯明明和豆豆已经站在镜头面前摆好姿势,把中间center的位置留给ue。 ue老师进门的时候,她们热烈欢迎,还双手撒花,把一些碎片纷纷扬扬撒了满空,“欢迎ue老师!” “你们好。”ue冲她们点了一下头,神色淡淡的,挂着很不明显的笑容,柳思南两人紧跟着进来,ue让她们两个站到另一边。 ue说,“我是ue,是大家在《跨界舞后》里面的舞蹈老师,目前负责带你们学习《十面埋伏》,帮助你们呈现更好的舞台。” 第79章 “分好组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据说队长给大家安排了动作,咱们别的话不多说,各自出来串一遍。” 豆豆往后退了一步,ue看向她,“这就是豆豆吧,你的动作我看过了,挺简单的,先来试试?” ue一来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么快的节奏和毫不寒暄的行事方式,让豆豆和冯明明都愣了。 “还愣着呢,是忘了动作吗?”ue催促道,“大家都在等你。” 豆豆这才扭捏出来,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转头对ue请求道:“老师,我怕忘掉动作,可不可以让明明姐和我一起跳啊。” 冯明明眉心一跳,没有说话。 ue说,“正式跳舞的时候你们的动作都不一样,这又不是团舞,自己跳自己的。” 冯明明没有站出来替豆豆说话,她往后退了几步,看着ue的背影,脑海里飞速过自己的动作。 豆豆只好自己跳,跳完之后,ue没有任何评价,冷漠点头,“下一个,冯明明。” 冯明明愣了一下,“老师,下一个是笙歌的动作。” “下一个是你的动作,”ue截断她的话,“我发现你的动作分配有问题,你这一段的舞蹈动作华丽有力,适合在开头压场子,所以帮你调整了一下。现在出来过一遍。” 冯明明顿了一下,踏步而出。 跳完后,ue仍然没有任何评价,低头看舞蹈分解,“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分解《十面埋伏》。” “可是老师,她们两个还没跳呢!”豆豆眼睛都瞪大了,“为什么她们不用跳?” ue皱眉,“我话还没说完,你慢一点打断我可以吗?” 豆豆噎得满脸都红了,ue继续说,“柳思南的舞蹈动作,是整个舞蹈里面,难度系数最高的。里面还有一个探海翻身接撑地转的技巧动作,做好了能给整个舞曲增加亮点,是我们超过其余两队,获得优势的关键。” ue把卡片放在地上,好整以暇地对四个人笑了笑,招手把摄影机都喊过来。 “现在,由我示范,每个人都来一遍,谁跳得最好,谁上。” 【??作者有话说】 老韩和ue为你撑腰。 (逐渐壮大的主角团集体叉腰) ??39 ? 口腹 ◎口腹◎ “不过也不用怕, 动作是有点难,但我会根据你们的情况,对舞蹈动作进行删减、改编。”ue看见冯明明和豆豆忽然僵硬的表情, 笑眯眯地解释了一句。 冯明明给豆豆递了个眼神,豆豆蹦出来提出质疑,“可这是柳思南的动作啊,为什么让我们跳?” “什么叫柳思南的动作,”ue轻飘飘看她一眼,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复杂目光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在听吗?” “我再说一次,这个动作是整个舞蹈里面难度系数最高的一个, 而且是升维式的高, 跳好了能给团队加分,这是整个团队的荣誉, 所以必须一起上,听明白了吗?”ue说完就把视线收回,收回时在冯明明身上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 “还是说, 你们觉得这就是柳思南的动作, 整个团队的荣辱与你们无关,都得靠柳思南?” 豆豆脸色不太好, 一脸不情愿。 笙歌站出来, “嗤”了一声附和道:“跳,必须跳, 今天谁都得跳。” 说完她就出来, 伸了个懒腰, 伸到“探海”动作的时候就拉不开了,“老师,我只能到这儿。” ue点点头,冷漠道:“下一个。” 笙歌站起身瞅豆豆和冯明明,挑眉道:“咋了,还得老师请你们啊?” “这个动作这么难,你不怕出丑,我怕,”豆豆瞪她一眼,“简直丑死了。” “弱鸡就是弱鸡,”笙歌嗤笑,“还怕在镜头前出丑,你怕出丑别人不怕?就许别人出丑不许你出丑?” 豆豆怒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是弱鸡!” 笙歌讽刺她,“我虽然跳不了,但我知道谁跳得好,而且我还知道人家跳得好不是人家理所应当必须跳高难度动作的理由,能者多劳是一种谦辞,只能自己拿来用知道吗?” 豆豆气得站起来,正要开口继续嚷。 ue打断她们的争执,“队长呢,要不要来试试?” 剩下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冯明明身上,她的表情有一瞬扭曲,但迅速恢复如常。 冯明明看向柳思南,温声道:“每个人的动作都是量身给她们打造的,我确实没有练习过这个动作。” 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要是去跳,肯定跳不下来,还容易出丑,给观众一种原来柳思南说的是对的这个动作谁都跳不下来的感觉;如果她不跳,ue已经挑明这个动作难度系数最高,就会有种她故意把最难的动作给柳思南,在柳思南说跳不成的情况下,竟然还转给最不会跳舞的豆豆,是故意引战。 这一切都是因为ue在最开始就把她架在这儿。 “不如柳老师先来做个示范?”冯明明道。 ue的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她还没开口,笙歌插话道:“你们一个个真好笑,让干什么不干什么,讨价还价也就算了,还放着咱们ue老师不请教,老cue我们柳老师干什么?”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火药味顿时弥漫开来。 ue说,“既然如此,冯队长看来是不需要我指点了。” 冯明明脸上的阴郁都快滴出水来了,她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抬头道:“好吧,咱们大家一起帮柳思南串这个动作。” 第80章 冯明明站起身,她刚才一直是盘着腿的姿势,起身有些猛,腿部回血来不及,迈出一步就踉跄了一下,往旁边墙上撞了过去。 “明明姐你没事吧!”豆豆连忙扶了她一把,“有没有摔到?” 冯明明摇头,她撞到墙后顺势往下滑,膝盖肩膀都蹭到墙了,现在站起来,整个身体都是摇摇晃晃的。 ue说,“你这样子,看来是跳不成了。” 冯明明坚持要跳,“没有关系,我可以继续。” 笙歌小声道:“自己撞的装什么惨啊,你继续跳?你继续引导网友骂我们还差不多。” 柳思南示意她稍安勿躁,“ue老师早就看出来了,我倒是很好奇,这一段要怎么剪。” ue没让冯明明上,却执意要把这一趴给录完整,让柳思南试了一遍,在最后撑地转的时候喊了停,“你手腕的伤好了吗?” 柳思南上半身压在地上还没撑呢,听见这话抬起头,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 “那你还撑?”ue走到她面前,“你没和节目组报备过手腕有伤吗?” “忘记了,”柳思南抬头看了眼摄像机,“节目组不知道我手腕的伤,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就是有点骨裂还没长好,用力过猛就会疼。” 豆豆和冯明明的表情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转变才好,豆豆还好一些,她是真的不知道柳思南有伤。 听见这话,气不顺道:“有伤直接说有伤就好了,藏着掖着什么呢。” “这位小朋友,”这是柳思南今天和她们两个说的第一句话,豆豆和笙歌年纪差不多,在她眼里,在她的辈分前,都是”小朋友“,“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有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堵住提出问题的人的嘴。” “我只是提出问题的人,大家不满意解决问题的方式,那就换一个方式,删掉舞蹈动作,或者进行改良、交换,”柳思南的语气很成熟,逻辑也很清楚,“而不是让发声的人闭嘴,这样的处事方式不成熟,也不长久。” 冯明明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她张了张嘴,艰难道:“豆豆,是我没分配好,后来也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不要再怪别人了。” ue没搭理她们那边,琢磨了一会儿,拍了拍手对柳思南道:“你用另一只手把身体压到另一边,单飞燕转,再伸腿做个侧卧饮酒的动作。” 柳思南按照她说的做了,ue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动作要保留的话,就用我这一版。” 豆豆想了想,提议道:“既然这么难,不如就删了吧。” “当时柳老师就提议删掉,你不仅不听,还骂得那么难听,”笙歌毫不留情揭短,“诶,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向来不听别人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听她说话了,当时的情况,她说要删掉动作,明显就是给自己省事啊,我又不知道这个动作难度系数这么高,也不知道她手腕有伤啊,她也没和我说啊,”豆豆气急了,转头问冯明明,“明明姐她和你说她手腕有伤了吗?” 冯明明哑然,看了看她,张嘴没说出声来。 ue说,“冯明明,你是队长,对所有舞蹈动作难度系数的把握都应该心里有数,就算你觉得柳思南在手腕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能完成这个动作,但也要为了整个团队的均衡而做出删减。” 冯明明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脸色已然铁青。 剩下的时间,ue领着她们排练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只要开口,ue都会带着她们前面说的话,给节目组的剪辑增加了无比高的难度系数。 甚至趴在固定机位面前,一字一顿道:“这个动作是我的改良,因为柳思南半个多月前手、腕、骨、裂。” “大家刚才都承认了,做不来这个动作。”说到这里她还顿一下,“队长现在好点了吗,要尝试这个动作吗?” 第一次摔倒是偶尔,后面ue生cue她好几次,她都推辞,在镜头前面,就显得不那么自然。 等到练舞结束的时候,冯明明的脸上阴沉地几乎都能下场雨了。 “ue,”柳思南喊住教完这个班就要去下一个班级的ue,神色有点犹豫,“很感谢你帮我说话,不过刚才你替我撑腰,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要是换做以前,柳思南和朋友之间不会说这种话。 朋友之间帮忙撑腰,说句谢谢就行,有时候连谢谢都不用说,彼此心照不宣。 可这几天的热搜,让柳思南看见了网友喷麦的威力,她很感激ue站在自己这边,也担心她会因为替自己说话而被黑。 “我又不是你们圈里的人,”ue耸了耸肩,“就算他们在网上骂疯了,也撼动不了我的专业地位,请我的商演能摞到三层楼高。” ue说得很轻巧,事实也就是如此,娱乐圈里面风评好坏只对特定的需要活跃在观众面前、吃观众缘的人才有效,对ue来说宛若迎面风,毫无实际效果。 ue临走前提了一句,“思南,你是模特,本来距离网友也远,但你后来又演戏、又参加综艺,成绩挺好,可大家都觉得多少有李总的帮衬,不承认你的成绩。” “现在也是个机会,正好你单身,一个人,要是能有点什么出圈的好作品,照样能让那些网友闭嘴。” ue说完就走了,柳思南陷入沉思。 其实她说的话,柳思南也想过。 第81章 前几天的自拍反响不错,今天早上看评论,大规模的水军退去之后,还是有不少别的言论。 她也看见了自己的粉丝,无论是颜值粉还是事业粉,都在努力维护她。 “柳思南16岁走秀的视频见过没?这叫老天爷赏饭吃,那什么冯明明明明就不行” “好久不混内鱼,上来一看都垃圾成什么样了,起码柳思南能出国际,现在国际上认可的模特就她们几个好嘛” “人品不做评价,毕竟只是一档节目,但说柳思南不好看的人眼睛是瞎了多少年” “闲得无聊去把村里的粪挑了吧,我们不接受拉踩对比” “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柳思南的《失落的庄园》都忘了吗?唯一一部在新加坡拿奖的电影,海外票房远超国内,是当年全世界电影排行榜top73” “请注意,柳思南无论模特还是演员,甚至是你们诋毁的花瓶,业务能力都超级扛” 柳思南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挺感动的,也知道现在网上水军能带节奏,是因为她的实力还不够强悍。 《跨界舞后》是她的机遇也是挑战,她要做的,就是用实力让所有嘲笑她的人闭嘴。 她们每天的练舞视频都会被节目组记录、剪辑,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发出去。 下一次发视频就是明天,距离下一次公演还有七天。 笙歌陪柳思南练了一会儿,直到晚上七点,才一起回到宿舍。 柳思南每天练舞的时间都很长,手腕伤势的恢复速度一再减缓,洗完澡她得花上更多时间去按摩放松。 “思南啊,”笙歌洗了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抱着一个平板购物,“你知道李锦屏喜欢什么吗?” 柳思南正戴着面膜,用筋膜枪放松小腿,闻言很是惊讶,举着筋膜枪坐直了,转身瞪她,“干嘛?” “你那么凶干啥,”笙歌瞅着她手中不断震动的筋膜枪,缩了缩脖子,“这不是,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我姥爷让我给她准备寿礼。” “寿礼?”柳思南继续惊讶,“做寿?” 柳思南把筋膜枪关掉扔旁边,很认真地说,“她才多大年纪,至于做寿吗?你姥爷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啊,”笙歌斜眼瞅她,“姑姥姥都快四十了好嘛。” “三十七谢谢。”柳思南纠正她话里的不清楚。 “对啊做三十八的寿,三八算小整寿了。李锦屏家大业大的,寿宴肯定不含糊,”笙歌刷来刷去不知道买什么,“李锦屏应该什么都不缺,我想着从网上淘一点她日常生活见不到的小东西,可也不知道她的喜好。” 柳思南重新坐回去,平静道:“你不需要知道她的喜好。这个人没有喜好。”除了我。 李锦屏是个克制传统的人,食不言寝不语,筷不过三,从不贪口腹之欲。 虽然这些原则都能为柳思南破例,但只要柳思南不在,李锦屏就恢复她又健康又养生的生活节奏。 “她喜欢艺术和自然的东西哦,”柳思南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旅游的时候捡的石头,她就挺喜欢。” “那是你好嘛,给姑姥姥带个石头贺寿,我姥爷会提前打死我!”笙歌不满意地嚷嚷起来。 柳思南叹了口气,“不然你就和你姥爷商量一下,或者问问你父母,你自己在网上购物,确实很难买到什么适合当……寿礼,不,贺礼的东西。” 笙歌无奈道:“好吧。” - “最近几天的菜也太清淡了,”李锦屏将手边的纸巾叠成两层,轻轻按压唇瓣,眼皮垂着,兴致不高道,“咱家是没钱买肉吗?” 王管家把李锦屏手边的菜撤下去,连忙解释道:“夫人,为了缓解头疼,最近的饮食都要少油少盐,对大脑血管好。” 李锦屏不是个任性的人,或者说完全相反,她罕少会注意这种吃饭的小事。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也许是人年纪大了,自制力就会削弱,她每天吃着医生搭配的营养餐,嘴里越来越没有味道,反而一直惦记着要吃点什么别的东西。 王管家自小看着李锦屏长大,把菜撤下去之后,她看了眼菜色,实在是清淡,就走出去试探问道:“夫人,不然我问一下医生,应该可以适度吃一些别的食物。夫人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李锦屏眼神放空了一秒,“想吃”这两个字被她的大脑接收后,迅速关联出一幅画面。 与此同时,清淡的饭香味也若隐若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一张有点旧的实木长桌,胡桃木的材质,抛光打磨得很干净,上面铺着一张蓝色碎花防水布,摆满了四菜一汤。 菠萝咕噜肉,金针菇粉丝虾煲、辣椒炒肉、阿婆豆腐,还有一海碗熬得白嫩浓稠的鲫鱼汤。 给她端饭的手指白皙修长,弯折处能看见清晰剔透的血管,绷紧的线条却带着力度,纤细却并不脆弱。 还有耳边轻声回荡的话,“如果吃不惯美国的菜,不如上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我做饭给你吃。 从小到大三十余年,李锦屏吃的饭,都是别人做的。 但从未有过这样让她悸动的时刻。 这是独属于她的一顿饭,亲手种的菜圃里面摘下一把绿油油的蔬菜,在精心布置的小厨房进行加工。 熬、煮、炒、炖……香味四溢,温馨妥帖。 第82章 “我想吃菠萝咕噜肉,”李锦屏念出这道菜名,轻轻闭上眼,窗户外的日光打在她脸上,眼睑颤抖时,偶有银光闪烁,“给我做一盘吧。” 王管家神色一动,她自然知道菠萝咕噜肉是柳思南喜欢吃的菜品。 以前家里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这道菜,还有糖醋里脊、糖醋丸子、糖醋鱼,柳思南日常习惯去控制身材,吃不了多少,往往吃几口就放筷子,于是她格外珍惜这几口,确保每一口都要吃到好吃的东西。 李锦屏这时候想吃菠萝咕噜肉,怕不是嘴馋了,而是想人了。 王管家叹了一口气,转头让厨师按照之前的菜谱做了一桌子菜。 果然,李锦屏对着满桌的菜,也没动几口筷子,只是沉默着久坐着不说话。 王管家把米饭抱过来,“夫人,米饭在扒拉卧室的门。” 李锦屏回神,把米饭接到自己怀里,“你又在乱找什么?” 米饭“嗷呜”一声,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喵喵叫一边舔她的脖子。 自家铲屎官基本上能听懂猫咪叫声的区别,这种声音是在朝李锦屏要东西。 “饿了?”李锦屏问王管家,“今天它吃了多少?” 王管家手机里连接着自动喂食器的app,点开一看,“57g猫粮,中午还给她开了个营养罐,补水的,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饿了啊。” 米饭还在叫,叫声还越来越大,估计看李锦屏不理它,叫声里夹杂上骂骂咧咧的催促。 李锦屏无言,只好把它放下,“你要找什么,带我去。” 米饭一步一回头,把李锦屏领到二楼的拐角,这是一个隐藏门,门里有米饭的猫粮、罐头、玩具等,是米饭的小仓库。 “果然是饿了吗?”李锦屏推开一道缝,米饭扭着胖乎乎的身子钻进去,很快就叼着什么东西钻出来。 李锦屏以为它叼着最喜欢吃的冻干,蹲下来去接它嘴里的东西,“让我看看你要……” 李锦屏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 这是一个亲手做的毛绒小狗,用粗线一针一针勾出来的,是前阵子网上流行的懒人手癌患者的福音,只需要勾一勾线,就能勾出好看的毛绒玩具。 这是一对,米饭经常玩的是一个毛绒小狗;盐粒窝里的,是一个大号布偶。因为没有毛线了只勾了个脑袋,经常被盐粒当做球叼来叼去。 “喵。”米饭把毛绒小狗叼到李锦屏面前,乖巧站定,不玩也不闹。 李锦屏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过了十几秒,才捡起那只小狗。 “喵。”米饭又叫了一声。 “我知道,”李锦屏声音有点哑,低着头,肩膀也塌了下来,“我也想她。” 米饭过来蹭李锦屏的手掌心,好似在安慰面前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好的人类。 “你想她干什么,”李锦屏低声道,“她在的时候,你对她爱答不理,撸你毛都嗷嗷叫,给你勾的毛绒玩具,你转头就抱着蹬脱线了,人家才不喜欢你。” 米饭应该听懂李锦屏在说她,一巴掌呼上李锦屏的嘴唇,肉垫软软的,凉凉的,李锦屏把米饭的肉垫捏在手里,按了按,“指甲也该剪了,你妈要是在家,早就按着你给你剪秃了。” 米饭被按着爪子不舒服,用力抽了回来,可能发现自己朝面前这人要不出什么东西,身子一扭,大尾巴打在李锦屏侧脸上,高傲地踏着猫步下楼了。 独留李锦屏一个人坐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老李太磨叽。 (所以今天加更,一共一万二,夸我谢谢) ??40 ? 口碑 ◎口碑◎ “老板, 节目组放出新的排练视频,里面没有乱剪诶!”奇奇打来电话的时候,柳思南还在睡觉, “你跳舞的运镜也很好,没有乱给镜头,整体效果非常不错!” 她上下眼皮黏在一起,睁都睁不开,要不是手机铃声设置的循环播放,在她耳边炸了好几遍,估计还得睡过去。 笙歌一大早就精力旺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宿舍里就她一个人。 “好的, 稍后我会看一下, ”柳思南含糊答了一句,扔下手机就要继续睡觉, “困困困困,现在我要睡觉。” 奇奇高兴地应了一声,“放心吧老板,有我在不会有人吵你!” 放下手机, 柳思南打算继续睡, 但睡意若有似无, 迷迷糊糊地闭眼半天都没睡着。 “啊——”柳思南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通红的双眼, 坐起来打开电脑。 邮箱里, 有蓝齐每天给她发的邮件,包括她的行程安排和一切需要让她知晓的情况。 以前, 柳思南都是不看的, 任由蓝齐处理。 现在奇奇吵醒后, 她睡不着,躺着也是躺着,不如处理点工作。 柳思南结婚这七年,虽然看上去很懒,什么活儿都不揽,但本质上却不是个拖拉的人。 她要不干就是不干,一点儿都不。 要打算干活,就不太愿意把活儿拖到明天。 柳思南又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沿着外眼角簌簌滑落。 “唉,”她抽出一张纸巾,按了按眼角,给奇奇打了个电话,“给我送杯咖啡过来。” 奇奇送咖啡过来的时候,柳思南已经打了十几个哈欠,脸都有点僵。 “天啊,”奇奇看见她的时候,震惊地张大嘴巴,弧度都塞个鸡蛋,“老板,你的眼睛怎么了,你这是彻夜通宵了?” 第83章 实在不怪奇奇大惊小怪,柳思南的眼睛很红,都看不出明显清晰的眼白了。 “还是眼睛发炎了?”奇奇着急道,“生病了?” “不会是因为这几天的热搜上火了?哭了?!”奇奇想到这里,顿时认为可能性极大,脸上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凝结出一朵乌云,嘴巴一张,就要开始替柳思南骂人。 “停。”柳思南及时阻止她发挥国粹精神。 柳思南剥开吸管,插到咖啡里,喝了一口,叹道:“我就是没休息好。” “没哭,没发炎,没难过,眼睛很快就能恢复,别担心。” 柳思南委顿了一会儿,喝完一大杯咖啡,可能加上心理作用,没有刚才那样困得想要栽过去了。 奇奇给她收拾咖啡的时候,看了她好几眼,啧啧称奇,“真的诶,这才多久,眼睛不肿了!” “我体质就是这样,只有哭的时候能看出来,事后就是一脸平静,”柳思南边说边抬头看奇奇,话音顿住,忽然笑了,“你今天穿的,很可爱嘛。” 来节目之前,柳思南说过她们很可爱,打扮一下更可爱。 这几天热搜不断,她们几个人都没什么心思打扮,昨天节目组放出正常的视频,网上的评论也不再一边倒骂柳思南,她们一开心就去购物买了好多东西。 奇奇今天穿的是一个小熊背带裤,柳思南让她转了个身,又转了个身,戳了一下背上的小熊卡通图案,带着点羡慕地满意道:“给你十分。” 奇奇试探道:“不会是百分制吧。” “要是百分制,”柳思南含笑道,“就给你九十九,少一分就是没给你老板带个毛绒小熊回来。” 柳思南戳了一下她背带裤两个搭扣上面缝上去的小熊,一戳一弹,又戳又弹。 奇奇愣了,站在原地不说话,柳思南以为自己开玩笑的语气重了,正想开口说带不带的无所谓,就见奇奇以雷霆之速奔出房门,不到半分钟又火速奔来,手里攥着一个卡通纸袋,红着脸递给自己。 “这是,我们挑的毛绒小挂件,”奇奇很害羞,声音嗡嗡地,“大家都在猜,老板会喜欢哪一个。” 柳思南挑眉,有点感动,也有点惊讶,边往外掏边数数,“一个小煤球,一个史迪仔,一个玲娜贝儿,一个小熊□□,咦,还差一个呢?” “joey打赌老板绝对不喜欢毛绒玩具,所以他买的是一个水晶挂件,”奇奇促狭一笑,“但是我和他对赌,老板绝对喜欢毛绒玩具。” 柳思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睁大眼睛看着她,“你们拿我当赌注……不是,重点是,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喜欢毛绒玩具?” “因为,”奇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自己的拖鞋道,“我上次去老板家里,看见老板的鞋柜里都是毛绒拖鞋。还有沙发上的抱枕,也是软乎乎的。” 柳思南哑然无言。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这点小癖好隐藏得很好。 从小她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小狗小猫小动物,毛绒玩具毛绒皮筋毛毛衣,可母亲对大部分的毛都过敏,父亲也说毛茸茸的东西只有小孩子才喜欢,所以小柳思南心里就种下了一颗自我偏见的种子——喜欢毛绒玩具的小孩子,也太不酷了吧! 后来是因为什么又毛茸茸起来了呢? 好像是因为李锦屏第一次上她家来她用毛绒拖鞋招待李锦屏然后李锦屏就开始莫名其妙给她买各种毛茸茸的东西…… 家里有上百只毛绒拖鞋,包括寻常可见的各色兔子、小浣熊小白熊小棕熊、加菲猫田园猫布偶猫、小太阳卡通月亮银河星河,基本上集齐了她喜欢的植物动物大自然。 除此之外,还有毛茸茸的地毯,毛茸茸的靠枕,毛茸茸的睡衣,甚至毛茸茸的餐具。 然后就是毛茸茸的小盐粒,盐粒在刚出生的时候是个毛团子,后来越长越毛茸茸,嗯,这是她最喜欢的。 到最后,李锦屏还试图给她设计一个以“毛绒”为主题的展,被她与蓝齐一同制止了。 如今想起来,柳思南只会说,毛茸茸的什么东西……真的超酷好嘛! 柳思南瞅着手里的几个毛绒玩具,在奇奇期待的眼神下,选来选去,定在了“史迪仔”上面,她把史迪奇捏在手里,又瞅着剩下的毛绒玩具发愁。 柳思南期待地询问道:“身为老板,和被你们打赌的人,我可以都要吗?” 奇奇欢呼道:“当然可以!” 奇奇来咋呼这一通,彻底把柳思南的瞌睡虫给吵走了。 柳思南静静地靠在靠枕上,怀里是排排坐的□□贝尔史迪奇,小煤球被她挂在u盘上,一目十行审阅邮件的内容。 其实奇奇没说错,她确实通宵没睡,不是因为热搜,而是因为笙歌临睡前的一句“生日到了”和“准备贺礼去贺寿”。 她到现在还是很难理解为什么要给一个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八一枝花而且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身体更是啥毛病都没有的健康女人做寿宴。 哦这个女人可以会有一点点精神紧张的小毛病,无伤大雅。 在柳思南眼里,寿宴都是给老人准备的,听上去很喜庆,可一旦联系在李锦屏身上,就显得无比刺耳。 怎么就轮到她做寿了。 生日宴就说生日宴,干嘛要说成寿宴。 寿宴这种东西,应该给赵启冉开,到时候她一定包个大红包,祝她寿比昙花。 第84章 换到李锦屏身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金山银山矿山阿尔卑斯山都不行。 笙歌绝对是听错了。 手机解除了静音,不到一个小时,就蹦跶了上百条消息。 柳思南把这几天的邮件都看完,打开手机一个一个回复消息。 大部分都是喊她看热搜的,和节目组正常剪辑有关。 “正常剪辑不是应该的嘛,”柳思南撇撇嘴,“这年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都能被夸奖了啊。” 热搜上,骂柳思南的声音已经很少了。 节目组没把ue说的话剪进来,只是放出了柳思南完整的练舞视频,和那天她分到动作后自己一个人去练舞室里摔了十几次大马趴。 评论区一片友好,甚至在道歉。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怪不得柳思南说她跳不了,跳不了就是跳不了,我还以为节目组鬼畜循环播放了,结果真的摔了十七次啊十七次!” “这年头,肯这样摔打自己的艺人不多了” “说人家娇气的出来道歉哈” “柳思南的鼻子还好吗塌了吗” “不得不说,不加上运镜,完整版的舞蹈还挺好看的,起码我看完了整个舞蹈还没加速,看完心里还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柳思南跳舞真的还行啊,没有最近传的那么差劲啊” “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可以不相信节目组的运镜,不能不信白梅老师的眼光” “白梅老师yyds” 柳思南看到这里,用自己的小号也发了一条,“白梅老师yyds”,下面瞬间盖起“yyds”的长楼。 节目组没敢公开打自己的脸,ue带着她们练舞的视频一个头发丝儿也没放出来,就放了柳思南正常的练舞视频。 就算这样已经有人开始说节目组死亡运镜对节目组喷麦了。 观众喜欢真诚且搞笑的人设,柳思南摔十七次大马趴的视频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他们的愤怒,为他们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疏导点,于是柳思南的口碑开始由黑转红。 也就是俗称的,骂着骂着就产生了感情。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柳思南在第二天练舞的时候,听说冯明明要转队。 “她是队长她转队?”笙歌迷茫地宛若吃了一大口酸枣,“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豆豆过来了一趟,待了一会儿,觉得气氛尴尬就要走,临走她说,“明明姐要带着我转队。” 笙歌叼着一个鸡爪子看她,“啊。” 柳思南说,“这是你们和节目组商量的结果吗?你们两个人是独立成队,还是和别的队伍里面的人进行交换?” “明明姐想独立成队,她说本来后面几期就是独舞,两个人搭档已经够了,”豆豆眼神躲闪开,有点不好意思道,“虽然前几天我不知道你手腕有伤,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明明姐要离开这一队,我肯定也要跟着。” 柳思南给了她一包巧克力糖果,平静道:“希望你能越跳越好。” 豆豆低头看了会儿手里的糖果,走了。 等她走后,柳思南又待了一会儿,没等到来和她们解释情况的导演,反而又等来了热搜。 “热搜是不用花钱吗,”柳思南冥思苦想,“为什么天天都上?” 笙歌笑了,“这次的热搜和你没关系。” 【冯明明换队】 热搜标题确实和她没关系,但打开热搜的刹那,柳思南已经想好了上千条评论。 什么“柳思南暗箱操作恶心人”“柳思南把人逼走”“连冯明明和豆豆都不愿意和她一队”等等。 “咦,”柳思南滑动评论,“骂我的评论呢?” 笙歌有些无言,“你是不是有点自虐倾向,还要在评论里找骂你的人。” 柳思南没搭理她,继续翻了一会儿,终于在几千条评论下面找到了大面积的水军。 “我爆个料,冯明明换队是因为柳思南容不下她” “要求换动作的视频发出去之后,冯明明在节目组寸步难行” “柳思南背靠金主,暗箱操作,这还需要我强调?” 很明显,这些带节奏的大批量的水军被淹没在上千条“练舞到一半说换队也太任性了吧”的评论里。 与此同时,蓝齐给她发消息。 【蓝】:热搜不用管,咱们已经提前准备,没有热心网民热心路人的掺和,就冯明明那点小水军,分分钟压得她冒不了头。 然后吴郝雪的消息也发过来了。 一连串的消息轰炸,柳思南盯着手机上飞速上滑的聊天界面,退了出去。 1234567……99+ 几分钟内,吴郝雪就盖了这么多消息。 柳思南对着手机反思了一下,打开聊天框,直截了当。 【南】:请用一句话总结以上内容,我拒绝翻聊天记录 【xue】:姑奶奶我又放出来了!!(第一层意思) 【xue】:我刚知道你被黑了,放心小爷我给你找回场子!!(第二层意思) 柳思南干脆给她打了个电话。 -“叔叔阿姨肯让你回来了吗?” -“是的,他们最开始激动含泪相迎,把我看成手心的大宝贝,可只过去了一周,我们就相看两厌,成了他们手心里的煤灰渣渣。” 柳思南嘲笑得毫不留情。 第85章 -“叔叔阿姨自己的生活很有趣,不需要你掺和。” 吴郝雪挺悲愤的。 -“是的,他俩天天去全球旅游,要么就搞自己的学术研究,都已经忘了他们的女儿博士都要毕业了。” 说到这里吴郝雪话音一转,语气挺心疼,但也在收着,试探道:“你在节目,现在还好吗?” “不用这么费劲儿,”柳思南听着吴郝雪试探的口气,叹了一口气,“我挺好的,没人敢当面对我说什么,也没被克扣吃穿用度,我现在吃饱穿暖还能跳舞,啥事儿都没有。” 吴郝雪“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那我去看看你吧。” “你怎么来?”柳思南说,“一个博士来节目组干啥,当编剧还是当导演,别费那事儿了,还有一个月我就录完了,到时候你来庆功宴一起吃个饭就行。” 吴郝雪还是想去,“你甭管了,到时候我想个法子进去看你。” 都这么说了,柳思南只好答应,“那你来的时候给我提前说。” “好哦。”吴郝雪又磨叽了一会儿,东拉西扯,十分钟后才挂了电话。 看来铁子就是铁子,和吴郝雪打完这通电话,柳思南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整个精神愉悦很多。 又过了一上午,才有导演过来,和柳思南商量换队的事情。 导演是上一回领着ue来的那个,说话声音不大,动不动就笑,看起来挺好说话。 “柳老师,是这么回事,”导演搓搓手,用商量的语气道,“因为一些,咱们都知道的原因,冯老师提出换队的要求,我们节目组商量了一下,觉得两位老师之间的过节确实不适合在一个队里。” “不如就拆开,这样对两位老师都好。” 不等柳思南开口,笙歌抢答,“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柳老师把冯明明怎么着了,她有什么脸提出换队的要求,我们柳老师还没恶心呢,轮到她换队?我看她是待不下去了吧。” 导演讪笑道:“是,是,我表达不好,主要是两位老师之间,不,冯老师做的事太过了……” “只有冯明明!?”笙歌嚷嚷起来,“你们节目组也别把自己摘干净,要不是你们把视频放出去,柳老师能一连好几天在热搜上挂着?” 导演额头的冷汗都要落下来了。 笙歌说话向来不给人留情,一顿输出让导演屁都没敢再放一个。 柳思南想了想,开口发表意见。 她问,“你们已经答应了冯明明换队吧,都已经上热搜了。” 导演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复杂,柳思南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决定人不是我我就是个背锅的我也很为难”的情绪,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让剩下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导演叹气道:“是的,已经同意了。” “我不知道你们节目组是一言堂,还是一起商量一起决定,”柳思南慢慢道,“让我同意换队,可以,但需要节目组发一个声明,说临时换队是基于舞蹈编排和节目录制的需求,与个人恩怨无关。” 发个声明没什么,导演当场就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这种声明,其实没什么人信。” 网友喜欢自己臆测的事实,从而选择眼瞎耳聋不去看官方发布的声明。 柳思南笑道:“无所谓,我让你们发声明,不是希望你们帮忙澄清,你们能不捣乱就不错了。” “主要的目的,是让节目组站出来,”柳思南眼神的笑意很淡,静静道,“总不能在这么多热搜下,节目组都隐身了吧。” “我们不是来拉踩互殴争夺番位的,”柳思南说,“我们是来参加节目《跨界舞后》的。” 柳思南平静道:“节目搞得乌烟瘴气,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大家的本意,是要把《跨界舞后》做出来,打出名声,毕竟这个节目前后准备了一年多,背后有无数人的心血,谁也不愿意把它给毁了,对吧?” 导演沉默了好一会儿,起身道:“辛苦柳老师了,我会尽力一试的。” ??41 ? 送花 ◎送花◎ 当天晚上, 导演“尽力一试”的努力成果就显现了出来。 节目组临时召开会议,调整人员分配,除了韩兰溪不在, 别的选手都参会。 凤妮妮八面玲珑,没直接拒绝,“导演,我们队现在练习很好,各自的舞蹈动作都记住了,配合默契,现在是要怎么调整啊。” 言下之意,节目组为了弥补前几天恶意剪辑的恶果, 让其他队去承担后果, 接手一个烫手山芋,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尤其凤妮妮和冯明明两个人都是队长, 一山不容二虎。 笙歌小声在柳思南背后说,“这两个abb要battle起来了。” 柳思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abb是什么东西,低头笑了一下,轻声道:“别走神, 有摄像头呢, 好好听。” 这次来的导演有三个, 一字排开,架势一来就上来了。 “凤老师是这样的, ”其中一个女导演把《旧爱新欢》的练舞视频放出来, 指着画面里明显的空白说,“这里明显缺东西, 大家的动作不够饱满, 在这种排列情况下, 再多一个人会更好看。” “啊,”凤妮妮拖长音软软地抱怨了一声,开玩笑道,“为什么不提前说啊,我们都排练得差不多了。” 第86章 凤妮妮叹了口气,“现在一改,全部都要打乱重来。” 导演说,“只是加一个人进去,大家的舞蹈动作,和各自的路线,只有很小的调整。” 凤妮妮问,“只是加人吗?” 她看了眼冯明明和豆豆,如果只是加人,她这边的人不用去掉,一下子就多了两个人。 这种团舞,人少了很难看,而且队伍之间的比拼,最后还要看观众得分,冯明明和豆豆起码都有自己的粉丝,加入自己这一队,对得分会有很大优势。 “加一个人,”导演翻了翻台本,“我们已经提前和韩老师沟通过了,她愿意去古典舞这一组,冯明明和豆豆调入现代舞,韩兰溪调入古典舞,二队5人,三队3人。” 凤妮妮的表情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意味不明道:“韩老师要调走啊。” “既然各位导演都决定了,”凤妮妮摊手道,“我没意见。” 柳思南和笙歌对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惊讶与喜悦。 一散会,笙歌就掏出手机蹦了好几下,跃跃欲试要给韩兰溪发消息。 “你都点开关闭好几次了,”柳思南看她踌躇的模样就想笑,“想问什么直接问啊。” 笙歌紧张地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手机,最后把手机往柳思南的手里一扔,英勇就义般说道:“你帮我问。” “问什么,”柳思南接过手机,把她常用的26键换成9键,打下一串话,“有什么好问的。” 笙歌眉心一皱,感觉大事不妙,果然下一刻。 “直接感谢好嘛,你个怂怂。”柳思南把手机屏幕亮给笙歌看,上面是一条已经发出去的消息。 【sheng】:韩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跳舞! “啊啊啊,”笙歌抓狂,“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心声直接说出来,显得我太不矜持了!” “醒醒,你的韩老师已经结婚了,”柳思南提醒她克制自己,“人家比你大一轮,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小朋友。” 笙歌被刺激到,瞪了柳思南一眼,反唇相讥,冤冤相报道:“大一轮?你在说你自己吧。” “我什么时候比韩兰溪要大一轮……”柳思南止住话头,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来回几次,狠狠指了笙歌几下,转头回宿舍。 李锦屏确实比她大十二岁。 她十八岁那年遇上三十岁的李锦屏。 如今回想起来,柳思南始终无法对这段过往加以任何贬低的词汇。 所以只能闭口不谈。 得找个时间给笙歌姥爷告个状,柳思南心想,笙歌这嘴不要可以拿去唱歌,别说话。 joey晚上来送饭,拿着他买的小猫水晶挂件,一脸怀疑人生,“老板,你真的喜欢毛绒玩具吗?” joey到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柳思南在外的形象都是超酷超高级的国际范儿,镜头前的笑容并不如她私下里多,在观众眼里就是清清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美人。 很难想象柳思南竟然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女孩子喜欢可爱的东西怎么了,”柳思南把玩joey带来的水晶挂件,双眼亮晶晶的,“你这个我也喜欢。” joey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了,“老板喜欢就好,我还以为奇奇她们骗我。” 柳思南把水晶挂件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手指敲了一下小猫的头,“谢谢你们。” 离婚后,她看到了很多不曾看见的东西,比如外界人对她真实的看法,虽然夹杂着偏见与误会,但那就是真实的,而不是她被保护在温室里,对外界不闻不问。 还有蓝齐、奇奇、joey这些同事,真心待她好,为她着想。 她曾经很执着维持“朋友”关系的那些人,在她离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情势的变化,真的能看清一些事情,让人继续成长。 joey陪柳思南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柳思南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 她犹豫着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小药瓶。 昨晚整夜失眠,今天上妆的时候,化妆师都注意到了,要是再失眠一晚上,明天的黑眼圈估计会影响上镜。 柳思南伸手拿出药瓶,倒出两粒在掌心,犹豫了一下,又倒了两片。 正在她倒水准备喝药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联系人“杨雅”的来电。 杨雅是给她治疗手腕伤势的医生,不知道现在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 “你好,”柳思南接通电话,礼貌道,“杨医生好。” 杨雅压着嗓子小声道:“你现在方便吗?” “挺方便的,”柳思南说,“怎么了?” 杨雅那边似乎有点紧急的事情,语速开始加快,“有一个事情想请你帮忙,虽然现在提出来有点不合适,但情势紧急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吧。”柳思南道。 杨雅深呼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你能不能给李总通个话,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情绪不稳定?闹脾气? 不知怎的,柳思南脑海里忽然闪现一幅小孩子闹着不肯吃饭的画面。 她笑了,“别开玩笑,李总是我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 “我没开玩笑,”杨雅的语气很严肃,“柳小姐之前肯定也心存疑虑,对于蓝凌和临夏的存在。” 柳思南静了一会儿,平静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至于过去有没有疑惑,与现在也没有关系。” 第87章 杨雅握紧电话,“我直接和你说明白了,如果说普通人的情绪是一口湖,偶尔会泛起波澜,只有剧烈的动荡才会振出浪花,持续的情绪不稳定能让整口湖水沸腾,最终所有水分蒸发,这个人失去全部的情绪,也就废了。但李总的情绪是一座海底火山,敏感而可怕,微弱的动荡就引发小规模的火山爆发,伤害力巨大,但海面始终是风平浪静的,很难被人观测,也不会有岩浆流尽的一天。” “情况这样严重,去找医生啊,李锦屏赚那么多钱,去治啊!我又不是医生,我和她通电话能解决什么问题!”柳思南的语气也变得着急起来,“她现在哪里,国内吗?我对她的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她有可能长期在国外进行治疗,你们带着她出国,医治。” 杨雅打断了柳思南的建议,沉声道:“柳小姐,能。” 杨雅说,“你只要打电话,就能解决问题。希望柳小姐能好好考虑一下。” 握着挂断的电话,柳思南有种wtf的荒谬感。 她前脚说了和李锦屏断绝关系,后脚就有人以李锦屏情绪不稳为理由让她主动去联系李锦屏。 她是脑子坏了才会去理她。 “喂,”电话那头传来优雅的温声,本来应该是最熟悉的声音,却因为几天不见,而有点莫名的陌生,“是思南吗?” 柳思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浑身别扭地都要拧成麻花了,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得还不如蚊子嗡嗡的声音大。 李锦屏等她说话,好一会儿谁都没开口。 最后还是李锦屏先说,“最近在节目组,还好吗?” 柳思南翻了个白眼,“李总不上网吗?” 李锦屏知道她在说什么,叹道:“这是我和赵启冉的私人恩怨,牵扯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不用,这也是我和她的恩怨,”柳思南没打算把这件事都怪在李锦屏头上,“她早就想对我出手了,不是这次上节目,也是下一次,不用这种激进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有别的等着我。” 柳思南拿话噎她,李锦屏安静地听她说完,一时找不到应对的话。 李锦屏清浅的呼吸声就响在柳思南耳边,缥缈地好像随着烟雾而来,原来清朗的声音,变得低缓迟滞,“你始终是怨我的。” 柳思南说,“不,我已经不怨了。现在一直在怨怼的,一直陷在里面走不出来的人,是你。” “也对,”李锦屏那边好像点了点头,叹息道,“你说得没错。” 李锦屏转了话题,和她解释起赵启冉的事,“赵家是最近这些年冒出来的新贵,因为关系打点得好,顺风顺水捞钱十几年,可树大招风,她又不肯老老实实赚钱,非要去涉足什么灰色地带,看她不满想把她搞下台的人,不止我一个。” 柳思南正在疑惑李锦屏为什么要给自己解释这些,李锦屏继续道:“这件事毕竟把你牵扯进来,我想着,还是要和你说清楚,最好能商量一下。” 柳思南顿住了。 李锦屏说什么? 说清楚?商量? 她竟然开始和自己商量着来? “我做事的风格,你可能不了解,”李锦屏缓缓道,“挺……绝的,赵启冉逼急了,也会狗急跳墙。” 柳思南听到这里,不用想都能接出李锦屏下一句话。 “你在节目里很危险,退出这个节目。” “你在节目里很危险,注意保护自己。” 两句话同时响起,第一句话是柳思南说的,第二句来自李锦屏。 李锦屏愣了一下,喃喃道:“什么?” 柳思南说,“我以为你会让我离开节目。” “我……之前想过。”李锦屏疲惫地捏了一下眉心。 柳思南有点好奇,“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李锦屏轻声道:“我看见你跳的舞,是你的舞。你沉浸在跳舞的时候……很美。” 柳思南不说话了。 两人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柳思南说,“好好休息吧。” 李锦屏想说什么,“思南……” 柳思南打断她,“我明天还要排练,还有五天就要演出了。” “好吧,”李锦屏的语气有点不舍,慢声道,“晚安。” 柳思南“嗯”了一声,在挂断前,又说了一句。 “你只管去对付赵启冉,我这边不用担心。” “然后……好好养病,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后,柳思南倒在床上,心中有点诡异的放松感,李锦屏的声音简直有魔力,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出来,但她打完电话往床上一趟,迷迷糊糊地,竟然睡着了。 一夜无梦。 - 对于舞者来说,起舞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听着任何旋律,都能随心而舞。 舞蹈是一种绽放个人魅力的很好的方式。 无论是古典舞惊鸿踏雪,还是现代舞的卓尔不群,都有其固定的受众,为这些舞者的舞姿而折腰。 柳思南没有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舞者”,而是一个一心向学的人,怀着虔诚的心愿,一天一天重复练习,用舞蹈进行表达。 几天的练习一晃而过,韩兰溪中途回来与她们一起排舞。 韩兰溪绽放出一个独属于大自然的舞蹈天赋,她的动作不矫饰、不教条,恰到好处地呈现一种淳朴、旷野、干净的自然美。 第88章 笙歌就有点僵硬了,但她乐感极好,给她的动作都是需要踩拍子的,她很少跳错。 临上场前,ue整体看了一遍她们彩排,什么也没说,竖起了大拇指。 正式比赛到了,这是12进8的赛制,三队进行打擂,观众和评委除了给每队进行打分外,还要给每队的队员进行打分,单人成绩与队伍成绩双轨必行,最终以个人成绩进行淘汰,个人成绩最低的四个人淘汰。 第一组上场的是李潮然,王婉儿报幕还没结束,现场的欢呼声都快掀翻屋顶了。 “李潮然李潮然李潮然啊啊啊啊啊” “一潮在手,天下我有” “潮然超燃!” 第一期海选,观众还是尤弋阳的粉丝比较多,现在一眼望过去,估计是各家粉丝都得了消息,纷纷涌进来。 柳思南定睛一看,竟然还有自己的“南瓜”。 笙歌在后台拍柳思南的胳膊,“诶,你看,一群笙箫!” “嗯,旁边还有我的南瓜们,”柳思南双臂微抬,尽量不去压到自己的舞蹈服,“然后在咱们旁边,形成包围之势的紫色海洋……是韩老师的粉丝。” 韩兰溪今天的妆容并不浓,还原了她自然真实的模样,看见这里也笑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啊,薰衣草紫也就算了,非要给我弄成夕阳落霞的蓝紫色当应援色。” “那多美啊,落霞水天一色,”笙歌不理解韩兰溪在吐槽什么,“蓝紫色一听就很有仙气。” 柳思南笑了,“在夕阳下一照,蓝紫色变得通透,自然是好看的,但举在牌子上,难道还要举着夕阳?看不出混色来,有点浑浊。” 韩兰溪很以为然,“说得没错。但粉丝的想法总是好的,蓝紫就蓝紫吧,我全盘接受。” 三个人闲聊的时候,李潮然已经开始表演。 她们在镜头摇过来的时候,正襟危坐,盯着大屏幕,时而赞叹,时而惊讶,满场都是“哇—”“这个不错”“这个厉害”“啊!”,给足了李潮然的面子。 然后是第二队,她们整体保持微笑,辅以弧度大一点的微笑,保持优雅的沉默。 第二队表演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喊她们准备。 她们走到台下,等王婉儿报幕。 然后上场、介绍本队、介绍自己、深呼吸。 舞曲响起,《十面埋伏》作为一首琵琶曲,兼具古筝的缠绵妖娆与杀伐凌冽,整个曲子都在一种弥漫危机的气息中,她们三人背对背站着,转身跨步散开。 柳思南站在中间,一段属于她的独舞,各种高难度的技巧动作衔接流畅、行云流水,眉梢眼角尽是冰冷的妩色,先是垫脚前踢,然后控腿下压,与此同时修长的白颈后仰,轻盈的腰肢往后压下去,身子平衡在空中,成了一张优美的反弓,整个画面充满了张力。 紧接着是韩兰溪和笙歌,最后柳思南进行收尾,三人一同甩开水袖,翩跹舞动,翻飞的水袖好似水中起舞的蝴蝶,又似雪地里摇落的梅花,萦绕不绝。在曲声终了,伴随铮鸣一声,她们挪转之间轻轻回袖,回身隐没在白雾之中,乘风归去。 一舞终了,台下观众爆发出震天的气浪,叫喊她们三人的名字,声势浩大。 柳思南微微喘息,从前到后,平静地扫视台下的观众。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讥讽、鄙夷,而是一种陷入为她们的舞姿而倾倒的狂热之中。 从他们的反应里,柳思南始终悬在半空的心,一点点安静下去。 王婉儿走上台的时候,冲她们笑了好久,也不催促,等观众的呼声慢慢平息下来,才开口继续投票的流程。 剩下的录制,柳思南没再注意,她现在整个人好似踏在云端,轻飘飘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知道自己成功地再次站在舞台之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所有观众的视线都被她吸引,她以舞蹈的形式再次绽放了自己的魅力,圆满完成任务。 笙歌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也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以高冷人设示人的笙歌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还有韩兰溪,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竟然也陪她唠唠叨叨。 柳思南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们下场,迷迷糊糊地回到三个人的休息室,又迷迷糊糊地听见她们欢呼雀跃。 笙歌拉着柳思南的胳膊上下摇动,“我们中了!” “中什么,彩票,一百万?”柳思南还没回神,下意识道,“彩票是不是也要交税……” “你傻了啊,我们的舞蹈,第一名!咱三都不在淘汰名单里,个人名次你是第一名!”笙歌贴着她耳朵说,“高兴吗!第一名!!” 柳思南被她震耳欲聋的吼声惊得耳朵都麻了,忍不住揉着耳朵往旁边撤,“哎呀你真是一腔热情全靠吼。” 笙歌继续凑过去,“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柳思南说,“不用吼我也能听见。” 第一名。 柳思南有点楞,不是害怕,不是紧张,不是无措,是那种突然告知一件值得欢欣的事情后,本能地安静下来,楞一会儿,让外面的消息沉淀一下,不至于陷入突然的狂喜之中。 “该笑就笑,”韩兰溪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给她老婆通话,“我这边已经汇报完战果了,你咋还在发愣。” 对啊,汇报战果啊。 第89章 柳思南拿出手机,把自己的消息群发给蓝齐、吴郝雪等人。 蓝齐那边比她还要早就收到了消息,贺喜她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吴郝雪估计就等着呢,柳思南正在打字的时候吴郝雪就蹦了出来。 【xue】别正在输入中了,就说吧,你第一 柳思南删除打在聊天框里的文字,直接发了个数字。 【南】:1 吴郝雪当场给她轰炸了十几个烟花表情包。 除了这些人的恭喜,一个小时后,柳思南又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来自她曾经的置顶。 昨天和李锦屏通话过后,她就把李锦屏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放出黑名单不会有通知,李锦屏估计她还在黑着自己,发的话很肉麻。 【李】:当你起舞的那一刻,我闻到了杜鹃花香。 李锦屏向来很会,追她时候还写诗呢。 杜鹃花香。 柳思南吸了吸鼻子,瞅着屏幕里成功发送的消息,不由自主想起李锦屏看见红色的感叹号消失且自己这个消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柳思南把幻想出来的李锦屏尴尬害羞的表情细细品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回了一条消息。 【南】:我穿的舞蹈服,绣的是水仙花。 李锦屏的消息过了五分钟回来。 【李】:临水照影,皎洁高傲,水仙很衬你。 【南】:为什么是杜鹃花呢。 李锦屏这次的消息回得很慢,柳思南都等无聊了,才收到一张截图。 上面是李锦屏预定的捧花,大朵的粉白杜鹃花,就尽快送,估计两个小时后到。 这就没了?柳思南撇撇嘴,让奇奇记得去拿花。 joey和奇奇一起捧着花回来,杜鹃花不适合做插花,一些叶子没有修剪掉,两个人捧得很小心。 joey捧花进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现在放下花了,还是很谨慎地看来看去,来回好几次去确认门有没有关。 柳思南挺好奇的,“你在瞅啥啊?” joey擦了一把汗,“这花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了,容易带绯闻。” “绯闻?”柳思南笑了,“我收一捧花有啥好传绯闻的,就当是粉丝送的不行吗。” 奇奇沉默了几秒,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她,不敢相信道:“粉丝送的?” 柳思南被他们的反应搞糊涂了,说话忍不住谨慎起来,“也算是粉丝吧……” 李锦屏应该算自己的粉丝,还得是粉丝头子。不然夸她杜鹃花香干啥,这不妥妥的迷妹嘛。 joey和奇奇一同看她,“那你接受了?” 柳思南看出点端倪,默了,半晌后一脸冷漠,“你们发现了什么华点,有话直说。” joey和奇奇异口同声道:“杜鹃花的花语啊!老板你不知道杜鹃花的花语是……” “打住,”柳思南伸出尔康手,“好了我知道了就到这里吧你们该干啥干啥去。” 她确实没考虑到杜鹃花的花语是什么。 艺人收花,非关系好不收。 而且大多都是很寻常的玫瑰啊百合啊向日葵啊紫罗兰啊,确实很少见杜鹃花。 等joey和奇奇一走,柳思南以光速抓起手机,搜索“杜鹃花的花语”。 顿时蹦出来好多解释,其中最常用也是最普遍最能代表杜鹃花的花语是: ——永远属于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6 18:10:53~2022-11-29 21:10: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2个;虞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家有两只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 ? 债主 ◎债主◎ 作为一个合格的前任, 不应该经常出来蹦跶,还每次出现都伴随这种噼里啪啦在她心里放烟花的形式。 想了一会儿,柳思南去隔壁凤妮妮的屋子, 礼貌敲门,礼貌询问,是否有多余的捧花,让她拿来拍一些照片,拍完照片后是否可以自行处理。 凤妮妮正愁助理收的十几束花没地方放呢,“这些都是公司老板送的,都给你。剩下的是粉丝送的,我得收着。” 柳思南很认真地感谢了她, 并再次礼貌借用了一下她的助理, 帮忙把花搬进自己宿舍。 这些花种类正常,属于大众常见的, 香水百合、红白玫瑰、蓝色妖姬……送花的老板中,不乏凤妮妮的狂热爱好者,柳思南甚至看见有一人高半人宽玫瑰大花冠,得把半亩玫瑰给薅秃了才能凑出来, 效果极其震撼。 柳思南把杜鹃小捧花随意放在桌子上, 调整角度和光线, 拍了一张。 【南】:谢谢你的花。 李锦屏的消息很久都没有发过来,柳思南第二天睡醒, 才看见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消息, 显示凌晨三点发送。 【李】:睡觉的屋子里,放太多花花草草对身体不好。 柳思南沉默一秒, 爆笑出声。 照片中, 杜鹃小捧花在一片花海里显得孤零零, 弱小可怜又无助。 当时柳思南心软了一秒,没把杜鹃小捧花放在大花冠上,如果真这么做了,估计李锦屏回复消息的时间得改到凌晨五点。 柳思南打了个哈欠,起床洗漱,洗完后手机上又多了一条来自李锦屏的消息。 第90章 【李】:[photo] 【李】:金百合是百通商贸大老板给凤妮妮定制的花,还有这一捧,是dingo花店定制的节气玫瑰,同样送给凤妮妮。 柳思南笑得瘫倒在床上,而后忽然一想,李锦屏不会因为这个半夜都没睡觉吧,还惊动了下属去查花? 【南】:是吗,都是妮妮姐送给我的 柳思南气死人不偿命,继续扔雷。 【南】:我还以为都是一些别人不要的花呢,原来是定制的呀,我得去谢谢妮妮姐 李锦屏这次没有回复消息。 柳思南心情颇好地关掉手机,昨晚她拍完照片就让人把这些花送去节目组了,据说节目组收到这么多捧花,而且听说由凤妮妮与柳思南两个人经手,谁都不敢处理,如今都摆在大办公室里无人敢动。 另一边的李锦屏久久无言,柳思南才25岁,正是光鲜亮丽的大好年华,收到一些来自爱慕者的花,还亲切地称呼凤妮妮为妮妮姐,这些都有点挑战李锦屏的神经。 良久,李锦屏咬牙又松开,闭眼又睁开,斟酌再三,定了飞往a都的机票,又把王管家叫过来。 王管家敲门而近,“夫人。” 李锦屏低头沉吟,忽然一指门口探头探脑的米饭,“它是不是瘦了。” 今早刚给它称了体重发现它不仅没瘦还胖了0.2kg的王管家刚想实话实话,就被李锦屏打断。 李锦屏十分笃定道:“米饭瘦了。” 王管家:……也可以。 李锦屏又问,“米饭为什么瘦了?” 王管家心里叫苦不迭,“这,可能,水土不服?” 说完这句话,王管家都想给自己一巴掌,水土不服也得动动土,就米饭这种往园子里跑一趟都得算得上稀罕事的懒猫,水土不服大概从来没出现在它身上过。 但李锦屏脸上却好似找到理由般焕发光彩,她说,“米饭失去了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所以它茶饭不思,日益消瘦。” 王管家:…… 李锦屏自顾自拍板,“你和吴郝雪联系一下,让她把盐粒送回来和米饭玩半天,别让两小只这么痛苦。” 王管家什么都没说,“……好嘞。” - 节目组的剪辑速度向来很可以,第二天就剪辑完毕发布出去。 柳思南的口碑迎来一次大逆转,骂她的人几乎不见了,甚至有人把她的单人solo发出来,换曲、剪辑、配乐,一传十十传百,竟然有了出圈的势头。 “我很好奇,之前骂柳思南舞蹈不行的那些人现在哪里” “论死亡运镜与死亡剪辑的可怕” “上一期的剪辑师可以引咎辞职了” “姐姐我死了,那一下水袖扬到了我的心巴!” “柳思南现代舞很绝,没想到古典舞更绝” “大家注意到没有,柳思南的舞蹈功底非常好” 友好的评论侧面反映了良好的口碑,但不过几天评论呈现的两极分化,令柳思南十分好奇,往死里黑她的节目组怎么肯冒着风险没有把她一黑到底呢? 柳思南很想去找答应她尽力一试的导演问一问,但还没等她主动,导演趁所有人不在,偷偷找过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上次的实习生。 宿舍里只有柳思南和笙歌两个人,笙歌因为第一次舞台效果很好跑出去疯玩了一整夜,现在正在床上躺尸养精神。 导演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 “柳老师,这次我们过来,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导演说。 柳思南挺淡然的,让他们直接说。 “好消息就是节目组恢复正常剪辑,不参与带节奏,”导演说得挺慢,但能看出他为了这点“正常”付出了挺大一番功夫,“但坏消息……” 说到这里,导演犹豫了。 那是一种有点气愤,又带着点无奈的神色,“节目规则有变,柳老师作为这次评选的第一名,在第三期需要站擂台。” “站擂台?”柳思南敏锐地察觉到节目组要搞幺蛾子,“合同上说了决赛前都是小组赛的形式,你们这是擅自更改条约。” “擅自的事情太多了,”导演很发愁,单独恶意剪辑这一条,就只是柳思南事后要不要追究和追究得有多狠的区别,“节目组的投资商有很大的话语权,我们这边和他们交涉也很困难,不让他们插手剪辑和宣传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实习生眼睛红红的,小声道:“柳老师,你受委屈了。” “继续说吧,”柳思南长出一口气,已经对这些起伏变幻接受良好,“我听一听要怎么打擂。” 导演把节目组连夜制定的规则拿出一份给柳思南,“这一份是内部文件,基本上敲定了规则的细节。12进8,除了柳老师,剩下的7人,组成两人组和三人组,三两对决,决出胜出的3人,轮流向你发起挑战。” 这就意味着,柳思南需要接受三个人的挑战,需要出三支舞蹈。 “这个规则的意义何在?”柳思南发现自己这些天都在wtf,无言无语无可奉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第一名我就不用和他们比了?就得守擂?这才第一次公演,舞台都没出几个呢,”柳思南的声音不自觉提高,“更何况还有七天就要录制,七天里让我出三个舞蹈和7个人里面的前三名battle,你们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恨我了?” 第91章 导演说,“我也不知道上层是怎么想的,反正不算是好消息。” “这当然不是好消息,”笙歌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从躺尸变成诈尸,“不是我说,我们就想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拍个节目,认认真真乖乖巧巧跳个舞,总把注意力放在我们柳老师身上干什么啊,你们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那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联想到自己身上的恶心感,可以称之为世界上最恶心的社交。 笙歌以己度人,她超级厌恶那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家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好奇了看几眼,再收回去就行了。 哪有专门盯着一个人往死里坑的啊。 柳思南已经不太想和他们沟通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礼貌道:“这是节目组临时改变想法,还是和我个人有关。” 导演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笙歌抢答道:“我就不信换个人你们还要改规则,怎么,柳老师就多特殊多好欺负了?” 笙歌挽袖子就要出门干架,气得她鼻子都红了,“一天天的柳老师不发火你们当她是软柿子是吧,本来不关我事,可你们的做法也太恶心了!” 实习生忽然哭了,“对不起!” 她猛地鞠躬,一脑袋栽下去,带着哭腔道:“我们真的没办法。” “我们人微言轻,没办法动摇上层的决定,”实习生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都在耸动,“节目组恢复正常剪辑,是因为恶意剪辑不仅损害了柳老师的名声,也连累了节目组。但让柳老师打擂,并没有触及节目组的利益,我们最后没能商量下来,我们也不知道上层为什么要为难人。” 笙歌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憋闷成哼哼唧唧的气音,“你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啊……” 实习生抬起头,一脸鼻涕眼泪,笙歌嫌弃地抽了一张纸给她,“我又没说是你们的错,也不是骂你们……” “算了,”柳思南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只能是赵启冉办的,真是没想到,在李锦屏穷寇往死里追的行事作风之下,她竟然还能腾出手来为难自己,看来打压得还不够狠,“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柳思南最后还是给导演和实习生道了谢,“你们能帮我,我很感激,这次改规则也怪不到你们,以后大家互帮互助,有什么问题我能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导演和实习生连连摇头,他们已经觉得非常愧疚了,柳思南这番话说得他们汗颜无比,忙不迭地逃走了。 笙歌兀自生气,柳思南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去阳台打了个电话。 杨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柳思南直接询问,“我的手腕还没有长好,感觉伤口愈合情况很慢,如果在将来的一个星期内,我要练三首舞蹈,手腕能支撑住吗?” “我劝你不要尝试,”杨雅的话语又严肃又专业,“我看过热搜,就算没有撑地的动作,就算古典舞甩手的动作比现代舞要少,但手是肢体躯干的末端,动哪里都会动到手腕,一个星期一首舞都已经把你的伤势拖延到现在都没恢复,再加大训练强度,很可能会导致伤势恶化。” 柳思南握着手腕处的绷带,咬紧牙齿,两腮绷出两条利落清晰的线条,“伤势会恶化到什么地步?” 杨雅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会增生、会歪、会不对称、会手抖等等,你是艺人,手也是能拿来吃饭的东西,好好保护不好吗?” 柳思南沉默几秒,无可奈何道:“节目组临时更改规则,让我一个人守擂,一周内要出三支舞,不然算守擂失败。” “那就失败啊,”杨雅不懂他们这些只看得见眼前名利的想法,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你因为手腕伤势才没有准备好三支舞蹈而已,并不是不努力不熬夜态度不好,而且就算失败了,这和你的手腕健康比起来又算什么?” 柳思南是一个听劝的人,虽然杨雅和她内心真实想法南辕北辙,但她还是在电话最后保证好好养伤。 挂掉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蓝齐的未接。 这一晚上,她和好多人都打了电话。 第二天,柳思南准时出现在练舞室。 第七天,公演舞台,柳思南将《大风歌》拆成三段,用不同风格进行演绎,与对决出的3位选手进行battle,守擂成功。 现场气氛达到节目举办以来的最高点,网络热度居高不下,柳思南一跃成为当月的网络热词。 而有关她对《大风歌》悲怆、激扬、凄美三段式的演绎,经过百万次转发,成功出圈,甚至在油管上都获得了大量观看。 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来自白梅老师的一段采访。 其中,记者采访问到,“听说白老师最近在《跨界舞后》这档节目中担任评委,还将宝贵的一票投给了柳思南,请问白老师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白梅双鬓如染雪,清净而立,闻言轻声开口,眼中不乏赞扬之色,“她是一个有想法的舞者。” “舞也,以形动人,以神立人,形神兼备才是上乘。柳思南,当得起‘舞者‘二字,”白梅老师静静看着镜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明,“我对柳思南的评价被节目组剪掉了,但现场有一些观众应该有录制,感兴趣的可以去网上找一下原版视频。” 采访结束后,等在后台的王婉儿连忙过来给白梅披上大衣,笑嘻嘻地给她整理好,“哈哈哈老师你也太坏了。” 第92章 “给节目组上眼药,我支持你,”王婉儿迎上白梅嗔怪的目光,咧嘴一笑,讨好卖乖道,“哎呀我这嘴,怎么能是上眼药呢,这就是实话实说。等回车上我就发微博,力挺我白梅老师。” 白梅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眼神里是平时不常见的快意,小声道:“敢乱剪我的话,敢随意挤兑认真对待舞蹈的人,节目组当初请我来的时候说的好听,为了选拔真的热爱舞蹈的跨界人士,加上你也参加,我才同意当评委……现在,活该。” 王婉儿抽出一只手拍自己的胳膊,鼓掌状,鼓完掌顺势竖起大拇指,“说得好!敢戏弄我们白老师,活该!” 白梅老师微微一笑,离开录影棚,王婉儿在后面瞅着她的背影,啧啧称奇,“看我们白老师,潇洒不羁,乘风归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白梅在前面的步伐顿住了,微微侧头,似是催促,“还不快走。” 王婉儿瞬间挂起止不住的笑意,快步向前,“来了来了。” 这段采访伴随柳思南的三个舞台一起发酵,观众不仅看见白梅老师对柳思南的高度点评,还看到了白梅驳斥尤弋阳的话。 “神特么看看魔幻现实小说哈哈哈哈哈白梅老师让尤弋阳没事多读书” “你读书少你不要说话,说话跟放屁一样” “尤弋阳好像有那个大病,节目组乱剪就算了,他明明在现场,都说现场舞台更惊艳,他长着一双眼睛是干啥的?” “就尤弋阳跳的那个顶胯擦边舞……最没有美感的是他吧” “我有一个疑问,论咖位,柳思南国际超模,论实力,柳思南《失落的庄园》在国内电影界至今都是独树一帜,论舞蹈,大家也都看见了,尤弋阳是谁?他为什么能坐在评委席上对柳思南评头论足?” 最后一条评论成功带起节奏,柳思南的真爱粉和路人粉都跑下面盖楼,也不骂人也不拉踩,就是很平静地罗列柳思南所获的奖项。 尤弋阳的粉丝腹背受敌,不仅要被白梅老师的粉丝攻击,还要承受柳思南粉丝的怒火,等到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尤弋阳不配】已经冲上热搜。 然而他没有柳思南那样体量大的粉丝和广泛的群众知名度,热搜只冲了一小会,就掉了下去,但还是对尤弋阳的个人形象产生了很大影响。 这个时候,蓝齐的电话过来,询问柳思南下一步的安排。 “老板,这是我们接下来的一些打算,”蓝齐的语气终于轻松了一些,“你的视频成功出圈,口碑和人气都超出预期,完成了咱们转型的基本预期,可以离开节目组了。” 柳思南看着桌子上实习生给她放下的照片相册,用素蓝色的册子装订好,里面有上百张她的单人照,都是在舞台上的抓拍,里面随便拿一张出去都是专业水准,能看出给她拍照的人很用心也……真心喜欢她。 清浅的喜爱撑不起这样专业的成品。 实习生是来节目组实习的,一般来说,她们这种艺术院校,如果参加实习的第一个节目没播出就被毙掉,那她这一年多的实习估计就白费了……那她还能正常毕业吗? 蓝齐的话还在继续,超级解气,“咱们这边和李总接洽过,掌握了你和冯明明的原版视频,咱们第一步放出原版视频,第二步联动大v进行发酵,一定要把冯明明和节目组订死在一起,揭露他们共谋的事实。第三步,晒出你的病例,从冯明明知道你的手腕有伤却遮掩不说,到节目组更改规则让你跳三支舞,他们步步紧逼,枉顾你的生命健康安全,咱们也不必留情,现在网民都挺喜欢你,让他们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被人这样欺负,凝聚起来的怒火,足够把节目组和冯明明烧穿了!” 柳思南静静听着,没有开口。 蓝齐说完后没有听到回应,问道:“老板,你在听吗?” 柳思南说,“在听。” “这两个方案我稍后会发你详细版,包括所有接洽的细节,保证搞得节目组停播,最迟下周你就能回来了。”蓝齐说。 “不用了。”柳思南皱了一下眉。 蓝齐愣了一下,“是方案有什么问题吗?” “方案很好,”柳思南说,“只是不是现在。” 她终于想通,不再纠结,“这档节目本来就是短期自制,就剩一期录制,我想录完最后一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不等蓝齐说话,柳思南继续道:“你也不想我上的第一个综艺,还没播完就被迫停播吧。” 柳思南的语气挺轻松的,听起来还在笑,“到时候,柳思南连一个出圈的综艺节目都说不出来。” 蓝齐想了想,尊重柳思南的意见,“这也行,反正也不差这一期,只是咱们这时候不出手,节目播完了再算账,对节目就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了,到时候他们把节目版权一卖,钱也赚够了,也不用管名声和关注度,顶多冯明明和节目组的总导演会被人骂上一段时间。” 柳思南轻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就够了。” 43求人 ◎求人◎ 冤有头债有主, 赵启冉欠债两亿五。 两亿五是这几天里,赵家公司蒸发的市值,目前还在不断蒸发。 柳思南正打算查查赵启冉公司的近况, 虽然立案审查需要时间,起码要一个月,而起诉到判决也得一步一步走流程,没个半年一年下不来,但她还是打开了中国裁判文书网,在上面搜索“赵启冉”,顿时蹦出来几个同名同姓的人。 第93章 “啧啧啧,”柳思南还嫌不足, 没让蓝齐告倒节目组是她看在其他小朋友的份上, 和赵启冉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对赵启冉的厌恶照样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小人怎么画,我要扎她。” 没等柳思南扎小人过瘾,真的赵启冉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柳思南低头瞄一眼,懒得理, 挂掉。 紧接着那人跟狗皮膏药似的, 又黏了上来。 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 活像柳思南不接就会一直打。 柳思南垂眸冷静片刻, 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轻轻划拉接通。 接通的瞬间, 没有开扩音器的手机里, 传来清晰可闻的暴躁国骂。 柳思南叹了一口气,很想提醒赵启冉, 她的通话都自动录着音呢, 就算她不拿出去给网民朋友们看败坏赵启冉的良好企业家形象, 但录音还是要送去警察局配合证据的,不要让人家天天加班已经够累的警察叔叔再去听这样震耳欲聋的吼声了好不好。 赵启冉骂了一长串,开始集中火力攻击柳思南,挑的词汇开始冲着下三滥和各种生殖器而去。 “别特么以为有个李锦屏为你撑腰你就敢跟我叫板,”赵启冉啐了一口,“我警告你,李锦屏我会弄死,你我也要弄死。” 柳思南沉声道:“来啊。” “你还弄死李锦屏,”柳思南的声音里不乏嘲讽与冷意,“你要能动李锦屏一根手指头我敬你是个武力值稍强一点的炮灰。” 柳思南对赵启冉的口出狂言嗤之以鼻,“以前武力值满格的时候你就动不了李锦屏一根头发丝儿,现在这里充什么大胖子,哦对本来你就二百来斤,体检脂肪肝能切出五斤吧?” “有事说事,没事我要挂了,”柳思南说,“你再打过来,我就报警说你骚扰。” 赵启冉又是一句骂,阴狠恶毒,说得看似头头是道,“我和李锦屏井水不犯河水,她这么做是不讲道上的道义。还有你,贱蹄子你以为你上几个热搜就能翻身了?网民是什么东西,墙头草见风倒,我搞不到李锦屏还搞不到你吗?当时我就是太心软了,没把你按在车里办了,怎么,耳朵后面的烫伤长好了吗,留下疮疤了吗,手腕还疼吗,一个人关在车里害不害怕?” 柳思南冷静地听着,心里毫无波澜。离婚后的一段时间,她还沉浸与李锦屏相处时文明礼貌乖巧听话的人设里,遇到这种情况无法应付也是难以避免,可离开李锦屏的时间越长,她离结婚前原初的自己越接近,那时候她什么恶人没见过,什么生命危险没遇到过,赵启冉这种威胁在她耳朵里连风声都算不上。 可她不怕,不代表赵启冉危害性小。 这种枉顾法度操控舆论给别人破脏水的行为,不仅是造谣,还上升到了人格侮辱。 要是柳思南就是一朵小白花呢,要是换做别的毫无根基的人呢,赵启冉用这种手段逼迫过多少人,换句话说,在逼迫下屈从的还好一点,要是不屈从的,赵启冉又会怎样报复? 柳思南盯着录音中的显示的红色按钮,深吸几口气,“尤弋阳是你的人吧。” 刚才的沉默让赵启冉以为柳思南怕了,现在开口不乏得意,“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人。” 看来赵启冉不算傻,没有直接承认。 柳思南说,“冯明明肯定不是你的人。” 赵启冉呸了一句,“少特么打探我的事,我告诉你,最后一期我会去当评委,一票否决权,你别想再出风头……” “闭嘴,”柳思南压低嗓子冷斥,“脑子有病去治病,我看你真的可怜,惹不起李锦屏只敢来骚扰我,还说和李锦屏井水不犯河水,我就算再不济,也是李锦屏的前妻,她前脚和我离婚,后脚你就把我拉进车里打骂,还什么李锦屏不讲道义,她和你是一条道上的吗,你知道什么是道义吗?” 柳思南说了一长串话,口干舌燥的,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不给赵启冉机会继续开麦,“你这种人在李锦屏面前,就是云和泥的区别,李锦屏是天上月是彩虹,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你除了稍微有点钱以外,人格、灵魂、尊严这种东西你有过吗?你配吗?” 柳思南骂完后给自己来了个完美收尾,“谁跟着你不是为了钱,你还当自己是个人呢。” 说完,挂断电话,拉黑名单。 这通吵闹丝毫没有影响柳思南的心情,不过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赵启冉会在最后一期当评委。 合同里是说了最后一期有特邀评委,但特邀也要有个评判标准吧,起码是娱乐圈的人,赵启冉算什么,跟在娱乐圈光鲜亮丽小美人身后的狗皮膏药吗? 不对,除了某些冰清玉洁的小美人可以喊她狗皮,剩下的还有不少要喊她大腿。 距离最后一期录制还有六天,要出一个与前面舞台都不一样的舞蹈。 毕竟是决赛,前面的舞蹈视频都出圈了,最后的效果绝对不能拉跨。 柳思南想了一整天,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却迟迟拿不定注意。 正在柳思南把自己关舞蹈室里冥思苦想的时候,一通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在这个房间啊,”非常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还挺干净的嘛。” “毕竟是我要来的单独舞蹈室,”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挺臭屁的,“节目组不得挑好的上啊。” 第94章 两个熟悉的声音在互相恭维中走了进来。 吴郝雪和笙歌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吴郝雪毕竟半个多月没见,小跑着就要冲过来给柳思南一个拥抱。 柳思南不得不在她跑了几步之后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包裹,叹气道:“你这是来过年了啊。” 吴郝雪手指都被勒红了,搂了一下柳思南的肩膀,开心地蹦了好几下,指着笙歌道:“她带我去购物的!” 吴郝雪甩锅的能力简直完全师从柳思南,炉火纯青,“笙歌大小姐跑了五层,提的东西比我多一倍!” 柳思南瞅笙歌,“你刚被淘汰,不至于如此开心吧。” 笙歌眼睛笑成了月牙,“你可不知道,我经纪人之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现在我上完节目,她看见我都能笑出一朵花来。” “为啥,”吴郝雪不懂笙歌公司的地位,“经纪人很厉害吗,你跳的舞也就一般般,为啥要笑出一朵花。” 柳思南听见这话就想给吴郝雪的嘴贴上胶布。 果然情商这种东西是人传人,吴郝雪一个情商大佬,说话也开始直言无忌。 笙歌一点儿都不介意,摆摆手道:“我都是让着他们,不跟他们计较!至于舞蹈嘛,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之前发专辑都不拍mv,演唱会都不排练舞蹈,我经纪人有点强迫症,每次看我的工作都跟看个半成品似的,感觉我给她的职业生涯弄残缺了,现在我起码能扭两下摆个造型,她一看顿时投入到我未来三年的演唱会和八张专辑的舞台设计里,眉飞凤舞神采奕奕的。” 吴郝雪“哦”了一声,转头看柳思南,求夸奖,“我来看你,你开心吗?” 柳思南正要说开心,吴郝雪又说,“我叫你一声南南,你敢答应吗?” 柳思南闭上嘴,转身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吴郝雪和笙歌也跟着坐下。 柳思南开始拆吴郝雪给她带的包裹,东西不多,有吃的用的,还有……周边? 柳思南捏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卡片,一言难尽道:“这是什么?” “你的小卡啊,”吴郝雪从善如流,“蓝齐她们已经开始制作了,我亲自去才蹭了一套呢。” “不是我说,你要这玩意儿干啥,”柳思南一脸嫌弃瞅着自己手里硬邦邦的小卡,“小学生才喜欢卡片吧。” 这话说完,换两人用奇怪的眼神瞅她了,异口同声道:“啧啧。” 也许是柳思南的舞蹈真的出圈了,除了小卡,还有很多周边和卡通画。 “这个,”柳思南拿出一张两个小人亲亲的,一个是她她能看出来,另一个挽着发髻穿着改良旗袍还比她高一点,“就不用了吧。” 吴郝雪看见柳思南拿出这个,劈手抢过来,“咦我放错了吗?这个不是给你的。” 柳思南平静地看着她,“你要给谁?” “当然给李总啊,”吴郝雪理所当然,“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托人去定制一套,你俩的cp周边多的去了,除了亲亲的还有搂搂抱抱摸摸滚滚踉踉跄跄……” 柳思南扶额,悲愤道:“好了我知道了。” 吴郝雪拿下她扶额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次不是姐姐不帮你,实在是李总给的太多了。” 柳思南一言难尽道:“她给了你什么?” “你不觉得我能出现在这里非常神奇吗,”吴郝雪原地转了个身,“当当当!是李总把我捎进来的!” “李锦屏?她来干什么?”柳思南站起来,往门口看过去,刹那间心跳加速,情绪起伏不定,“她什么时候来的?” 吴郝雪说,“李总来得挺突然的,我本来想托关系来节目组探班,正好碰上王管家打电话说米饭最近心情不太好,估计想它的小伙伴了,问能不能捎着盐粒去别墅玩半天。” 柳思南生平第一次嫌弃吴郝雪清晰而有条理的叙述逻辑,只想加速跳到最后,可又听见盐粒掺和在里面,只好耐下性子听吴郝雪絮叨。 “我想米饭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而且王管家拍得米饭都瘦了一圈,就把盐粒抱过去玩了半天,临走的时候碰上李总,她问我是不是要去节目组,我说是,她就直接把我捎过来了。”吴郝雪说到这里还有点疑惑,“我可不想碰上闺蜜的前妻,当天是问了王管家,说李总在加班我才去的,我走的时候还不到下班点,竟然碰上她了。” “她有说来这里干什么吗?”柳思南觉得吴郝雪抓不住重点,“我已经知道你借她的光蹭进来了,可问题是她来节目组的目的是什么?” 笙歌拆了一包柠檬干,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为了你呗,还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来看我?” “你着啥急,”吴郝雪让她稍安勿躁,“如果我没听错,李总是来当特邀评委的。” “李锦屏,享誉国际的珠宝设计师,十三岁就横空出世,艺术造诣有多高就不用我说了,”吴郝雪面无表情吹了一通彩虹屁,“她应该是自荐来当评委,节目组同意了。” 柳思南扶额,脑海里飞快闪过这些天与李锦屏联系的蛛丝马迹。 李锦屏可真是人在江湖哪里都有她。 都来封闭式训练的节目了,还是躲不开。 算了,柳思南调整自己的心态,反正她现在坦然无比,宛若一张白花花的毛绒毯子,怎么摊开抖落晒太阳都不怕。 第95章 “你晚上睡哪里,”柳思南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吴郝雪,“回酒店吗?” “回什么酒店,还得来回跑,不嫌麻烦啊,”吴郝雪随意道,“和你挤一下宿舍不介意吧。” 笙歌的小鱼干定格在嘴里,后知后觉道:“对哦,我的铺盖还没收走。” “那正好……算了,”吴郝雪看见笙歌手里的小鱼干掉落一粒渣渣,不忍再看般移开视线,“我打地铺。” 前几天终于被淘汰的喜悦沉淀下来之后,笙歌抽出一缕神经,开始盘算《跨界舞后》最后一期的录制。 “南姐,最后一期是现场直播的形式,韩兰溪、李潮然、凤妮妮和你,一共四个舞台,”笙歌想了想,“我们这些人最后可能也会被节目组邀请来旁观,加上两名特邀嘉宾……” 笙歌紧张地瞅着柳思南,“南姐,这一次你得好好准备啊!” 这么一盘算,最后一期确实万众瞩目,阵容强大,最后剩下的选手都有不错的实力,加上现场直播,几十万网友观看,一点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 “对啊,”吴郝雪之前没参与过柳思南的练舞活动,“你想好最后一期跳什么舞了吗,我听ue说你还没告诉她。” 柳思南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还没有落到实地。 她把目光放在吴郝雪身上,又越过她落在门外。 像是看着什么人,又像是在发呆。 过了半分钟,柳思南说,“我想好了。” 吴郝雪和笙歌期待地看着她,柳思南却勾起嘴角,促狭一笑,“暂时保密。” — 李锦屏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她不喜铺张,行事低调,赵启冉一意孤行已经触怒了赵家公司的高层,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组织反水,把赵启冉拉下台,可谓是李锦屏还没放出致命一击,赵启冉却自家炸了锅。 出资节目组的并非赵启冉个人,而是她的公司,李锦屏只是略微动了一点小手脚,就成功空降为节目组“特邀嘉宾”。 没有告诉柳思南,也没有联系她,李锦屏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包了礼物去拜访白梅。 白梅住在一栋中式庭院里,此时正逢深秋,一层一层的落叶渐次枯黄掉落,庭院里除了小路上面是干净的,剩下的土地都盖满了落叶,似是有意为之,不让人打扫。 进入正堂,檀木的清香萦绕而来,白梅已经坐在中央的太师椅上候客,在她旁边站着一位窈窕的女子,正抬手冲泡一壶花茶。 李锦屏颔首站定,把礼物递给上来迎接的人,笑道:“许久不见,师姐精神依旧矍铄。” 平日里端庄自持的白梅听见这话,立刻打趣出声,“你也不逞多让,现在还像十八岁的小姑娘呢。” 这话一说,李锦屏脸上的笑容僵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师姐还是和当年一样,嘴上不饶人。” “是你向来嘴欠,”白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当年师父忽然收了个小师妹,我们满心欢喜,等着可爱粉嫩的小师妹上门,谁知道小师妹不软不弹,是个实心的,又硬又臭。” 李锦屏知道她在说自己十几岁时候的脾气,罕见地没有出声反驳,低着头应声道:“后来不也渐渐变好了嘛。” 白梅笑了笑,瞥她一眼,嗔怒道:“少卖乖,我还不知道你,说吧,这次上门,又是求什么?” 李锦屏斟酌了一下,“我那前妻年少,涉世不深……” “打住,”白梅没让她说出口,“如果你托我照顾你前妻,就不用开口了。” 李锦屏眼里浮现一丝焦急,“师姐,你听我说,思南手里握着可以把节目组搞垮的证据,只要她愿意,节目组现在就能停播,但她没有选择回击,反而要跳完最后一期,说明她真的很喜欢这个舞台,很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每一秒。” 白梅冷冷清清道:“那又如何。” “我对舞蹈这方面一窍不通,师父的本事我也就学了个武生的皮子,教不了她,”李锦屏说得很诚恳也很着急,“她身边有ue帮忙,但ue并非古典舞出身,还缺一位资深的老师从旁指点。” 话已至此,李锦屏起身给白梅作揖,一叩到底,“还请师姐看在锦屏诚心求您一回的份上,帮她一把。” 在一边倒茶的姑娘连忙上前把李锦屏扶起来,“师叔不用如此,师父她……在逗你呢。” 王婉儿笑道:“师叔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师父的性子嘛,她啊,最是喜欢真心热爱舞蹈的人。” 李锦屏怔了一下,对上白梅含笑的目光,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师徒二人戏弄了,哭笑不得。 白梅抬手让李锦屏坐回去,给她倒了一杯茶,“当初你让我照看她,我留心了。” “可我当时并不愿意管这些事,你知道为什么吗?”白梅的目光透着些许严厉与审视,落在李锦屏身上。 李锦屏接过她的茶,只觉温度较刚才一杯稍烫些许,只好捧着回话,“还望师姐指点。” 白梅坐在高位,不怒自威,“三十岁之前,你不曾嫁娶,三十岁那年你娶回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我们同你谈过,你亲口说真心爱她,也会真心待她。可这才不过七年,你们二人离婚,在我们这些‘老顽固’眼里,你的权势和地位都比她要高,是你休弃于她,是也不是?” 第96章 李锦屏同白梅这一门,是她拜过的师门里规矩最随意也最严苛的一门。 随意到,弟子出师后可自奔前程;严苛到,只要你还认师门一天,就要遵守师门的规矩。 李锦屏感觉指尖的温度一路蔓延,烧得她额头都快滴出冷汗,咬牙认下,“是。” “你前脚同她离婚,后脚托我帮忙,”白梅说,“当时我认为你把自己的婚姻人生当做儿戏,戏弄自己,戏弄他人。” “与此同时,我也认为柳思南是你娇养的那类女子,羸弱,美丽,需要呵护与疼惜,”白梅回想起柳思南起舞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却明白了,她是长在崖壁上的树,露头只有那么点绿叶,根系早已刺破石缝牢牢扎根,任凭山风凛冽,也自有风骨。” 白梅说到这里,停下来,托了一下李锦屏的手腕,示意她把茶放下。 李锦屏被她三言两语乱了心神,放茶时不小心撒落茶水,差点烫到。 白梅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微不可查地叹息,“小锦,你要知道,人生短短数十载,碰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太难了。” 李锦屏怔愣不言,白梅说,“当初你怎么苦过来的,我们都看着眼里,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好。柳思南不是需要你保护的花朵,你把她护得太密,又太过强势,反倒容易让你们之间生出嫌隙。” “当然,”白梅把话往回圆了圆,“我说的也不一定对,毕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需要你们彼此解决。” 李锦屏张了张口,在这里不过半小时,她已觉口干舌燥,“可是……她好像很,很讨厌我。” 李锦屏把“厌恶”二字吞了回去。 她闭了闭眼,柳思南同她争吵时厌倦又疯狂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她面前,好像李锦屏朝她迈进一步,就把她往疯狂的边缘逼近一步…… “那可不一定哦,”王婉儿出声打断李锦屏的思绪,柳思南刚刚向她请教过问题,王婉儿大致能猜出来柳思南最后一期要跳什么舞,她俏皮一笑,“师叔不若和我打个赌。” 李锦屏回神,“什么赌?” “先不告诉师叔,”王婉儿笑出两个梨涡,“等节目结束后,如果师叔承认思南心里有你,就算我赢;如果师叔还是认为思南讨厌你,就算我输喽。” 白梅的指节敲了敲桌子,轻咳道:“打赌要有赌注,你要赌什么?” “赌——”王婉儿低头看了眼白梅,抬头一本正经道,“就赌师叔家里珍藏的象牙琵琶。我赢了,琵琶给我。” 白梅神色满意,顺势接下一句话,“输了,我把珍藏的棋谱给你。” 李锦屏的心思不在这儿,没察觉为什么王婉儿输了会是白梅给棋谱,安静点头,“都可。” 白梅最后一再嘱托,让李锦屏珍惜眼前人,李锦屏心乱如麻,却也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 “她那边我会让婉儿出面指点,我也会亲自把关,你不必担心。”白梅道。 李锦屏走出门口,对着大门口作揖道谢,“再谢师姐。” ??44 ? 一舞 ◎一舞◎ 另一边, 李锦屏把蓝齐也接了过来,以亲友团的名义,在最后一期去现场支持。 蓝齐刚落地, 李锦屏的短信就发了过来,让她回电话。 蓝齐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接了。 “李总,”蓝齐拖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抬手拦下一辆出租,“我到了。” 李锦屏说,“你等下联系思南的时候,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好的, ”蓝齐坐进车里拉上安全带, 知道李锦屏担心什么,解释道, “我经常跟她的组,老板不会多问的。” 李锦屏安静了几秒,继续道:“她接下的工作,有什么安排吗?” 蓝齐随身带着工作电脑和平板, 闻言打开平板开始翻阅, 边查边说, “综艺方面,有很多邀约, 未来一年会给她接个综艺维持热度;主要是电影剧本, 我们正在尝试接洽韦导的《异渡》,一个流浪汉的自我拯救/毁灭的故事, 有一个试镜机会。” 李锦屏很快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拍摄地点?” 蓝齐顿了一下, “美国。” “其实流浪汉在如今的中国并不是普遍现象,反而是二战之后全球之富的美国街头,开始涌现大批无家可归、没有收入的流浪汉,”蓝齐轻声说着,“原因有很多,比如失业失业和失业……最主要还是失业,其实剧本里面涉及的东西很现实,触及社会、文化、人类等各种命题。” 李锦屏听到这里,让蓝齐把剧本给她发过来,蓝齐犹豫道:“李总,你要亲自过目吗?” 蓝齐的老板毕竟是柳思南,她不知道柳思南愿不愿意让李锦屏插手自己的事业。 《跨界舞后》就是李总并不支持的一档综艺,可效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蓝齐还是希望尊重柳思南的选择。 李锦屏摇头否认,“我不是插手这件事,我只是担心剧本……美国的漂泊生活,有些情节,可能会触发思南的应激反应。” 很多人都说她把柳思南保护得太好了,但这未尝不是一种后怕。 柳思南曾长期处于一种创伤应激的状态,她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外界的伤害成为压垮柳思南的稻草,久而久之,这种过度的保护,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第97章 “剧本我会从头到尾翻一遍,做好标注,再发还给你,”李锦屏说,“这件事也不要让柳思南知道。” 蓝齐松了一口气,“好的。” 韦导韦影仿佛天生为电影所生,少年天才,大学毕业的作品斩获三道最佳电影奖,用简陋的作品照射最本真的人心,韦导在电影界可以称为“神”。 李锦屏想了想又问,“试镜你有多少把握?” 蓝齐想了一会儿,笑道:“要是之前,我只能说五五分,就算有李总帮忙,也只能是五五分。但是现在嘛……我有八分期待。” 柳思南的转变让人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情理之中。 在没有任何外物的情况下,柳思南在《跨界舞后》里,能靠自己让节目组停止恶意剪辑,并用专业水准扭转网友口风,赢得一众好评。她的确能闯能拼能干,放她去试镜《异渡》,蓝齐放心很多。 其实这几天,由于柳思南的出色表现和网友喜爱,蓝齐的工作量成倍上升,无数的剧本和综艺邀约送往工作室。她看向窗外,a都的气候更冷一些,但人情彼此之间都是暖的,为自家艺人加油喝彩这种事情,就算再忙,她也不想缺席,毕竟柳思南是她这七年里,带的唯一一个艺人。 转眼间,就到了最后一期的录制时间。 节目组特地请李锦屏帮忙找来一支专业的直播团队,接洽平台,全网实时转播。 舞台造景美如画,观众举着自家灯牌守在台下,中间三位评委,尤弋阳缺席,另外两边有两个神秘位子,给特邀嘉宾。 柳思南四人早早候场,在王婉儿的报幕下,三位评委和两位特邀评委与大家见面。 赵启冉不知遇到什么事情,脸色铁青,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镜头给到也只是牵强一笑。 所以镜头很快移开,给到李锦屏。 画面顿时赏心悦目起来。 她今天风格素雅,却不失庄重,发髻低垂,露出干净又白皙的脖颈,锁骨上挂着一条玛瑙彩珠坠鱼纹的项链,耳环两点翠玉,不喧宾夺主,也不显得过分清淡,温柔又大气,丝毫不露疲态,娴静优雅美若画中走来。 直播顿时滚起一群喊老公的弹幕,又被喊女婿的压下去。 往期的二三四名选手依次上场,李潮然颠覆他以往稳重神秘有格调的形象,大跳性感热舞《kill me》,白衬衣收进西装裤,勒出细腰和臀腿的线条,扭动间台下的粉丝都疯了,跳到最后还晕过去一个,被守在一边的医护人员拉走。 第二名韩兰溪稳定发挥,一曲马头琴悠扬,她似站在草原奔向雪山,干干净净来,清清冷冷去,让人宛若置身辽远苍茫的旷野,抬头一望无际的空蓝,低头风声呼啸而过,牧民世代劳作在这片土地,生而复始,万物皆然。 第三名凤妮妮避开之前擅长的性感舞曲,以上世纪好莱坞明星的经典妆造登场,描绘了一幅上流社会灯红酒绿的奢靡景象,她是地位卑微的舞女,游弋在权力附近,会让她有种自己就是权力的错觉,而当这份错觉被打破,她除了自己不再靓丽的舞衣,什么都没剩下。 这三个舞曲都在某种程度上“出圈”了,在几期的磨合下,三人都没有陷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反而赋予舞蹈以灵魂以呼吸,用人生的方式去演绎现实,超脱现实,震撼人心。 台下的欢呼声都没有停过,王婉儿笑着等她们安静,然后举起话筒。 “接下来,就是大家都在期待的——柳思南。” “万众瞩目啊柳老师,”王婉儿冲舞台后面偏了偏头,“还等什么呢,让我们有请柳思南!” 伴随尖叫声,舞台的灯光骤然熄灭,连台角的小灯都暗了下去,整个舞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而后,一声清唱,带着荒腔走板的老调,徐徐唱起。 “自古花无久艳,从来月无常圆。” “何立于世,慎言、慎独。” 一首老调顿时将人拉入中国文化的氛围中,而后又起两句唱词,直指以何立世,尖锐直白。 一道长条灯光打在舞台,铺出一条清晰的道。 道路尽头,一个人影显现。 长裙盖住脚,长巾遮于嘴,长盖掩没额,长袖屏于手。 裙有金线复绣,蜀绣层叠而上,华丽奢靡;巾有丝绸包裹,柔软无骨;盖头缀满宝石,点翠固定它的顶;长袖佩以玉佩,环佩相击声如磬。 “女子——” 拉长腔的二字唱调,宫商角徵羽五调参差而起,如落珠,如泣语。 同一时间,锦绣绫罗包裹的人,踏步而出。 第一步,肩膀微晃,头颅不动,踩在落语第一调。 第二步,拖延而来,身上繁复配饰震颤又定,正踩在调子消失的瞬间。 “不立于口。” 唱腔依旧荒凉,却陡然升调,拉出戏腔般华丽高昂的尾音。 柳思南踏步而来,宛若老旧照片里衣着糜烂华美的贵族女子,看不清面容,看不清神色,看不清眼神。 渺远又具体,畸形又美丽。 “女子,不立于口,”唱腔婉转低吟,拉出震撼的一声,“好否?” 与此同时,柳思南走到中间,前后都是路,她驻足静默,低头捂嘴,抬头凝望镜头。 在她的动作间,额际的轻纱随之滑落,她的目光透过镜头,落在每一个观看直播的人眼中。 第98章 如斯美艳,如斯麻木,如斯绝望。 “女子,不默于口,好否?” 柳思南转身轻舞,动作是刻意设计的僵硬迟缓,好像从生下来,就勒令不准下床,养在深闺的女子,一举一动,都透着腐朽艰难的气息。 “女子,不修于口,好否?” 唱调继续,柳思南身上的配饰开始逐次剥落,先是华丽的外袍,而后取下整个头面,露出小而圆的马蹄鞋——一种屈辱而落后的象征。 她每跳一步,都带着血气,不解与挣扎,麻木与温顺,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互相碰撞,迎面而来的冲击感,震撼着每一个观看的人。 李锦屏从光打到柳思南身上的那一刻,就浑身静止了。 柳思南穿的妆造,几乎一比一复刻了《好否》。 而后响起的乐声,由笙歌演唱,独特的嗓音带着叙述与嘲弄,透过暗淡沉重的旧时光而来。 “女子,何以为家。” “女子,何以立世。” “女子,不立于口——好否?” 好、否? 这是整个妆造的精华,李锦屏的设计理念,并不是去触碰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设计了八套服饰,以一种连绵的美学符号,展示着畸形而末路的美。 而柳思南把这八套都穿在身上,长裙来自《好否?明》,头面来自《好否?清》,马蹄鞋,来自《好否?民国》…… 一步一摇,配饰熠熠生辉,此辉并不耀眼,只在岁月的过往里暗淡无光。 一摇一落,这些衣服并没有“穿”在柳思南身上,有些只是挂着,轻轻抖落,就会轻柔飘落。 李锦屏仿若被定在椅子里,目光追随柳思南移动,整个人陷入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只对柳思南的动作有反应。 柳思南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是曼舞轻歌,一层又一层,褪去繁复沉重的装束。 最后,双臂猛然振动,挂在肩膀的布料尽数抖落,柳思南猝然转头,凝望李锦屏。 仿若隔着浓稠又浅薄的岁月,朝她透去一凝眸。 此时柳思南背部裸露在空气中,少女苍白的身躯泛着红色,暴露在阴郁的光芒之下,肩胛骨美丽而凸起,上面绘有一对白色的幼鹿,宛若一对瘦小病弱的翅膀,振翅欲飞,好似飞蛾扑火、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却仍固执地望着一个方向,永不垂暮。 女子行至旧社会的末路穷途,长翅已然萎缩,却融入骨血,依然带着纯挚、贫瘠而向上的力量。 一曲罢,定格于此。 观众台下一片静寂,许久无人发声。 过了良久,白梅带头鼓掌,掌声连成一片,顷刻间,雷鸣狂欢般的掌声充斥整个房间,为刚才震撼一曲做下完美注脚。 直播间已然刷爆,几次掉线,在最后的颁奖环节才陆续恢复线路。 李锦屏在漫天的欢呼声中回过神,与柳思南隔空对视,谁都没有率先移开目光。 45cp ◎cp◎ 李锦屏依然端坐如初, 连鬓角的发丝都没有乱,她身上的气质很出尘,镜头给到的瞬间, 屏幕里便溢出满满的贵气,李锦屏无疑是高高在上的人。 但此时,在柳思南的万丈光芒之下,她却觉得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再痴迷不过的爱慕者。 为之倾倒,为之神魂颠倒,为之疯魔,为之震颤。 更何况,柳思南这一舞, 尽数都是奔着她而来。 你看, 我穿着你设计服装,我的身上是你的妆造。 一个耳环, 一对手镯,一枚脚链,私密而窃喜,都是你亲手制作的。 这种隐秘的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暗示, 逼得李锦屏瞳孔颤动, 她好像回到了当初的时光, 亲手吻遍柳思南的全身,在她的肌肤下, 一块一块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占有, 与标记。 这份震撼灵魂的美与心灵的悸动,掌握她心灵的主宰, 是柳思南给的。 柳思南无需多言, 她本就是李锦屏的缪斯, 如今不过再次登场,裹挟着风雨沉淀的平和,与满溢的光彩。 再次吸引李锦屏全部的目光,窒息她的空气。 几乎不用王婉儿宣布,本季《跨界舞后》的冠军得主已经毫无悬念。 柳思南穿着香槟色的礼服裙,站在领奖台上,脸上的淡妆还未卸下。 吴郝雪身边跟着笙歌,再往后是蓝齐,吴郝雪举着牌子扯着嗓子喊,“南南南南我爱你!我要给你生大米!” “南南南南我爱你,”笙歌也加入这种弱智气氛,“爱你爱到p成t!” 蓝齐无言,“你会被禁言的。” 笙歌疑惑,“我又没直播。” 蓝齐给她指了一下面前的摄像头,笙歌已经忘了自己虽然被淘汰,但毕竟是个挺火的歌手,坐的位置前放了个摄像头。 笙歌走过去看,果然,摄像头已经暗了。 柳思南看着她们的互动,忽然忍不住低笑出声。 幼稚的朋友,幼稚的小朋友,和并肩作伴的战友,此次收获的不只是友谊,还有很多她未曾料到的人情关系,比如她的小迷妹实习生,苦心孤诣筹谋节目却差点被耽搁的导演,平易近人最后甚至提出帮她把关舞蹈的王婉儿,看似高傲却只是要强本质上挺好说话的凤妮妮…… 这些人和她的交集,或多或少,都给她以往平淡单一的人生增加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第99章 柳思南开始看见更大的世界,开始爱上周围的一切。 “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的颁奖环节,”王婉儿给了观众充足的时间来消化这场表演,也给了直播平台充足的时间扩充线路,过了半小时,才宣布颁奖,“有请我们的特邀嘉宾进行颁奖!” 柳思南一楞,转头看向台下。 李锦屏已经换了一身正装,风姿绰约,更为隆重。 她踱步而来,手里托着一个金色小人。 小人几乎一比一复刻了柳思南的舞姿,她单脚踏地,抬头展臂,宛若振翅欲飞的鸟。 李锦屏的喉咙滚动片刻,因太多激动而很难维持得体的微笑,只好一再控制微笑的弧度。 柳思南伸出手,接过李锦屏的奖杯,沉甸甸的奖杯落在手里的瞬间,触手温热,显然被人握了许久,带着人体的温度与暖意。 撤走前,柳思南轻轻在李锦屏手背上划了一下,不意外地发现李锦屏动作僵硬了一瞬间。 “感谢我的舞蹈老师和朋友们的帮助,”柳思南开始例行感谢环节,此时镜头给到她与李锦屏两人,她们的互动很微妙,没有人看清,但彼此之间契合融洽的感觉自带氛围感,把周遭的一切都摒弃在外,好像柳思南带着家属一同领奖,两人格外般配,“感谢所有支持我的粉丝……也感谢我自己的勇气。” “希望我们都能勇敢迈向自己的路,不畏风霜雨雪,只是前行。” - 庆功宴定在傍晚,节目组的人请李锦屏出面,联系各位选手一起吃一顿散伙饭。 李锦屏本来打算拒绝,杨雅给她定的安疗时间到了,她得回去接受治疗。 此时她手里正刷着一条微博,下午的节目热度太高,一连出了十几个词条,接连上热搜。 她与柳思南的cp也在某一个时间段登上过热搜。 毕竟柳思南的妆造吸人眼球,稍微熟悉一点的粉丝或者网龄长一点的网友,应该都有印象。 稍加查证,就知道这是李锦屏为柳思南独家打造的《好否》,全球独一份,给了柳思南之后封存于世,再也没出现过,成了绝唱。 如今又被柳思南拿来起舞,加上柳思南舞蹈之后与李锦屏长达47秒的凝视,成功让【锦南】话题热了起来。 在【锦南】话题下,陆续有剪辑的cp视频。 李锦屏正点出一个细细观看。 里面细数了柳思南出道以来,李锦屏从未低调过的偏宠行为,比如自己手下的高奢代言都给柳思南,不适合的再给别人;比如柳思南的出名作《失落的庄园》总投资人:李锦屏;比如每年柳思南生日的时候放出来的李锦屏洗手作羹汤背景图;比如每年李锦屏为柳思南私人定制的珠宝;比如柳思南每次走秀都戴着属于李锦屏的设计;比如两人只要出现在公共场所就一定会戴着的婚戒…… 有什么是比真情侣更香的呢,那就是真夫妻。 有什么比真夫妻还要香呢,那就是前夫前妻。 粘稠到能拉丝的47秒,被剪辑加速、减速,剪辑、切换、换bgm,一传十十传百,热度再次飙升。 “啊啊啊我以我磕cp八年且从未塌方从未be的经验来看,这俩绝对有猫腻!” “正常人谁这样看前妻啊,反正我看我女朋友都不这样” “柳思南要把李锦屏给剥了啊(剥为脱去衣服的剥)” “楼上,我其实更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八年不站错的?” “可惜离了” “两人不会假离婚吧,或者瞒着我们又结婚了?” “别想那么多,就一个舞蹈,两人凑一起炒热度而已,节目结束后各回各家,谁还能碰见谁” 最后一条评论“各回各家”戳中了李锦屏的痛点,她犹豫再三,同意了节目组的请求。 庆功宴如期开场,选的a都有名的顶层酒店,一整层的大空间,可以容纳二十桌人吃饭,中央还有个不小的舞台,站在窗边可以欣赏夜景。 “南南啊!”吴郝雪一嗓子吸引了很多人,她冲刚来的柳思南招手,“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柳思南知道晚上说是庆功宴其实就是散伙饭,没有媒体和外人,都是熟悉的工作人员聚一聚,所以穿着很随意。 吴郝雪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非常斯文的姑娘,戴着金丝框眼睛,高而瘦,衣着显然是特意搭配过的。 “她也是南南,”吴郝雪给柳思南引荐,“南燃。” 南燃,这个名字很熟悉,柳思南眼睛睁大一瞬,迟疑道:“南燃?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来着,好熟悉的名字。” 她最近绝对看见过这个名字,而且和自己的工作有关。 南燃清浅一笑,斯文道:“柳老师好,我是一名作家。” 作家,写东西的,柳思南略一思索,终于想起来了,“你是《异渡》的原作者兼编剧!” “是的,”南燃笑道,礼貌地伸出双手,“今天和柳老师还是第一次见面,太荣幸了。” “哪里哪里,”柳思南哪里地非常真心,能和吴郝雪玩到一起去的,基本上都是学术界的人物,南燃这个名字不只出现在《异渡》的作者栏,还有许多出名的剧本,都来自她的手,“南老师才是真学实料。” “能换个名字吗?”吴郝雪在一边插嘴,“老师,还男老师?” 柳思南笑眯眯地瞪她一眼,然后对着南燃灿烂道:“不知怎么称呼?” 第100章 南燃愣了一下,笑开了,“柳老师随意称呼,南燃即可。” 说完她有点脸红,看了柳思南一眼,忍不住移开。 柳思南没注意,又说,“那你叫我思南就行,也别柳老师了,听着怪怪的。” 南燃轻声道:“好。” 说完,南燃让开一步,给柳思南腾开地方,伸手道:“咱们坐下一边吃一边说。” 南燃和吴郝雪是在哈佛的研讨会上认识的,吴郝雪的研究方向偏向语言的社会化运用,而南燃近期要写的小说涉及很多未来社会的架构,有很多社会学的东西需要请教,两人留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就熟悉成朋友。 “我前几天刚听蓝齐说你要试镜《异渡》,”吴郝雪开了一瓶红酒,给三人都倒了一杯,“正好看见南燃的朋友圈晒她在乌城游湖,我立刻马上就约她来玩,怎么样,我仗义吧!” 吴郝雪是挺仗义的,这话一说,柳思南屁股都坐不住了,简直想蹦起来给人敬一杯酒。 但不是敬给吴郝雪,而是敬给被诓骗来被走后门的南燃。 “南燃,我没有这个意思,”柳思南赶紧找补,“我没有提前打探消息走私人关系的目的,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 柳思南张嘴解释,又因为太过突然,给自己找补也就算了,还得加上吴郝雪,一时无言。 南燃轻笑出声,酒杯里的红酒都被她笑得微微摇晃,她咳了一声,擦去嘴角的红酒渍,摆手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你也太可爱了,”南燃笑得气短,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阿雪说你性格很好玩。” “她说我好玩?”柳思南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可以,“她还说我什么坏话了?” 南燃笑着摇头,吴郝雪和她说了很多,但都不能告诉柳思南,只好把锅丢给始作俑者。 “太多了,都在黑你,”南燃面不改色,“可以开揍了。” 柳思南藏在桌子下面的脚刚要踩下,吴郝雪连忙撤走,“诶你别动脚!” 柳思南微笑看她,手里的叉子提了起来。 吴郝雪继续后退,“再退我去旁桌吃饭了,旁边可是……” 吴郝雪往旁边扫了一眼,顿时不动了,磨蹭回来,“算了我还是过来吧。” 她们坐的位置偏僻,柳思南已经提前说了不想别人打扰,这桌给笙歌、ue、王婉儿、白梅留了位置,加上柳思南三人,一共七个人,属于小桌,特意要的角落的桌子,方便她们吃喝说话。 小桌旁边就是一个侧门,有来得迟却不想引人注目的会从侧门进来,再旁边是一个空桌。 吴郝雪看见的不是空桌,而是从空桌旁边的侧门走来的人。 冯明明今天的装束让柳思南想起节目组彩排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冯明明和她很久不见,两人都彼此打量了一会儿,是以柳思南对她那天的打扮记忆犹新。 是一种从头包到脚,宽松不显型的丑衣服。 今天的风格仍然延续了那一次,长领毛衣,宽松卫衣,袖子遮到手指尖。 冯明明路过她们这一桌停了一下,没人和她打招呼,也没人看她,不过她也没停留多久,只是顿一下,看一眼,就走了。 南燃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她受伤了。” 柳思南和吴郝雪都有点惊讶,“什么?” 南燃没再详细解释,“她的走路姿势很怪异,腰背部挺得太直了,估计有暗伤。” “她和笙歌一样,最后一期没有参与录制,前面的舞蹈也没听说有受伤的人,”柳思南下意识按住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愈合的速度很慢,如今还差一点,除了她这个有旧伤的人伤上加伤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受伤,“难不成是节目之外弄的?” 吴郝雪说,“谁知道呢,你们圈里人都玩得乱。” “别乱说,”柳思南下意识驳了一句,不是替冯明明辩解,“圈里人绝大部分都是不火的,都有自己的小家庭,很多都是普通人,你觉得乱是因为你身边都是有钱人,人一有钱就变坏。” 南燃深以为然,“思南说的对。” 柳思南说完,又往冯明明那里看了一眼,只见冯明明没有落座,她去导演那一桌敬了一圈酒,就从另一个侧门出去了。 想了想,柳思南找了个借口出来,跟了上去。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问一问冯明明这样做的原因。 是为了红,还是为了报复。 【??作者有话说】 晚上六点二更 ??46 ? 上门 ◎上门◎ 还没等柳思南追上去, 就听见冯明明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 “李总,你等一下!” 李总?李锦屏?她也在这里? 柳思南刚要迈出的步子收回,她站在拐角的阴影里, 没有冒出来。 李锦屏缓慢慵懒的嗓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很渺远,她好像刚才另一边的楼梯下来,此时停下脚步,随意道:“冯小姐,有什么事吗?” 冯明明的声音有点压抑不住的气急败坏,她努力克制道:“我最近的商务出现很多问题,有很多公司提出解约,我旗下的一些公司资金也被冻结。” 李锦屏丝毫不为所动, 漠然道:“哦?冯小姐最近时运不济啊。” 冯明明咬牙道:“这些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第101章 李锦屏的笑声中带着点轻视, 没有否认,也没有接话。 冯明明不知想到了什么, 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恳求与无奈,小声哀求道:“李总,最近我是有一些事情做得不对, 可能惹您不快, 但艺人需要工作吃饭, 求您看在我们以往交情的份上……” “交情?”李锦屏本来话很少,语气敷衍, 听到这里却忽然出声打断了冯明明的自诉, 锐利反问道,“什么交情?冯明明, 我警告你, 我和你之前, 从来都没有‘以往’与‘交情’。” 冯明明不甘心地咬了下唇角,语气也开始变得不好,“李总这么说也太无情了,当年柳思南的生日宴会,难道不是你差点和我滚到床上?现在装正人君子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当年我收了你的封口费,保证不告诉柳思南,结果李总呢,不仅倒打一耙,还企图封杀我,这些账我还没提呢。” 李锦屏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柳思南听着她的笑声,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熟悉李锦屏所有的语气和笑声,李锦屏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想冯小姐应该搞清楚两件事,”李锦屏的声音里透着危险与恶意,“第一,当初是你故意穿成思南的样子,脱光了藏在她卧室里,你使尽浑身解数,最后成功了吗?爬上我的床了吗?” 冯明明的脸色猝然苍白,好像回想起什么难堪的画面。 李锦屏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捏在一起缓慢摩擦,唇角的笑容冰冷而犀利,“冯小姐的脖子,现在还疼吗?当时我是不是用力太多,伤了你的颈椎,让你后面一个月都不能走秀?要不是看在思南的面子上,不想她难堪,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 冯明明被李锦屏吓得后退半步。 李锦屏已然被激怒,看见冯明明的反应,慢吞吞继续道:“第二,吴桂仙玩过的人,就算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懂吗?” 冯明明的声音陡然拔高,“不要提那个名字!” 冯明明到了崩溃边缘,激动地往前走了好几步,要去拉扯李锦屏,却被李锦屏轻而易举控制住胳膊,摔到另一边。 冯明明踉跄着站稳,恨声道:“那又怎么样,吴桂仙和我,与你和柳思南有什么区别!” 李锦屏没说话,冯明明低吼,“凭什么柳思南就可以,而我不可以?当时我们的境遇那么相似,为什么你能帮她一把,就不能帮帮我?” 李锦屏垂眸,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在躲开什么脏东西。 她的话恢复以往的平静淡漠,却因为话语的内容而染上一丝温柔,“思南是思南,你怎么能和她相比。” “不然我再说得清楚一些,”李锦屏轻声道,“当初你是思南的朋友,才有资格来到我家里参加生日宴,没有思南,你和我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交集。而你当时身为思南的朋友,勾引朋友的妻子,是为不义;你已经答应吴桂仙做她的人,转身却来勾引我,是出轨,是不忠;当初你就是一个不忠不义的人,加上最近的节目,柳思南与人为善,你却利用她的善良抹黑她,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反而恩将仇报,就你这种不忠不义、恩将仇报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帮你一把。” “是,你是高高在上的李总,”冯明明指着她颤声道,“可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贵!你忠诚,你仁义,你要是忠诚仁义你为什么和柳思南离婚?柳思南和你离婚后可是过了一段人人喊打的日子,李总可不要当做不知道啊!” 冯明明和李锦屏的争吵已经进入白热化,冯明明开始口不择言,“柳思南和你离婚后被赵启冉拖进车里打,你知道吧?她耳朵后面应该有个疤,是赵启冉烫的,你知道吗?赵启冉把柳思南的身体当做风月场合的谈资,还有很多看人下菜碟的老板,都企图对柳思南出手,你这么深情怎么不护着她了?我呸,你也不过是虚伪的资本家,把我们都当成玩物,谈什么真心和喜欢!” 李锦屏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冯小姐,你以为你这话是在侮辱我吗?柳思南不是任何人的玩物,她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尊严,她的灵魂高贵而不受任何人的侵犯。你们认为我与她离婚是因为我厌弃了她抛弃了她,我告诉你,事实恰恰相反。柳思南只要站在那里,就能俘获我的全部爱意,只要她愿意,我的目光、脚步永远为她停留。” 说到这里,李锦屏不愿和她再说,转身要走,临走前,李锦屏从冯明明身边借过,留下一句,“今天这些话,我会原原本本说给吴桂仙听。” 冯明明僵硬的身躯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被李锦屏的眼神逼退。 李锦屏嘲弄道:“先想好了再回答,我的房间号1537,晚上你要来吗?” 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冯明明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李锦屏话中的意思,就顺着李锦屏的话联想到自己去她房间的后果,脸上涌现一股恐惧之色。 “你太不听话了,吴桂仙对待情人的手段本来就狠,也容易腻,竟然养了你这么多年。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现状,”李锦屏笑了,“你以为你今天说出这些话,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自求多福吧。” 柳思南躲在拐角里,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锦屏的脚步走近了,柳思南连忙往回走,在李锦屏转弯前回到大厅。 第102章 大厅里面人声鼎沸,她那一桌的人也已全部到齐,就差柳思南一个。 柳思南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身边的南燃就递来一杯酒,轻笑道:“这是韩老师自己调制的青梅酒,你尝一下,度数很低,很好喝。” 韩兰溪和ue年纪相仿,有挺多共同语言,正凑在一起谈论怎么调酒更好喝。 听说白梅也想坐在这里,但被几个导演一起过来请走了,剩下王婉儿一个,正在不开心一个人喝闷酒,喝了没一会儿就被笙歌拉着划拳,现在也玩嗨了。 吴郝雪跟谁都能聊,嘻嘻哈哈,聊天不妨碍她吃饭,一边吃一边给柳思南夹菜,柳思南一筷子都没往桌子上伸,盘子都快满了。 南燃笑道:“吃不了给我吧,我的盘子还没用过。” 柳思南想了想,“盘子不用调换了,我和你换一下。” 于是柳思南换到南燃的位置,吴郝雪胳膊够不到她,也就只顾着自己吃了。 柳思南其实已经没了胃口,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很好,她也不由自主笑着聊着,心思却停在李锦屏刚才的话。 李锦屏说,只要她站在那里,就能俘获她全部的目光与脚步。 柳思南一口喝完杯中的青梅酒,舌尖泛起一点苦涩与隐秘的酸甜。 她不是没有想过,李锦屏依然爱着她,李锦屏对她的爱是柳思南敢跳《好否》的重要原因。 我就要跳你给我的舞。 用你给我打下的烙印,舞给你看。 柳思南肆意而张扬,明媚而生动,丝毫不胆怯不畏惧,站在聚光灯下,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过去,反而还把过去跳成最美一舞。 然而与此同时,柳思南并不知道李锦屏对她爱意还有多深,如今听来,和当年相比,竟然一点都没变。 “喝慢一点,”南燃见她杯子空了,又给她倒了一杯,小声道,“先吃点东西垫一下,空腹喝酒容易难受。” 柳思南心不在焉地点头,吃下南燃给她剥在盘子里的虾仁。 一顿饭吃得大家宾客尽欢,李锦屏在最后的时候出现了一下,大家都站起来向她敬酒,柳思南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喝了三杯。 虽说青梅酒的度数不低,可吃到最后,柳思南竟然一个人喝了一整瓶。 吴郝雪不爱喝酒,正打算自告奋勇把人都送回酒店,绕了一圈,发现只有柳思南醉了。 “我的小祖宗,”吴郝雪想起柳思南的酒品,一言难尽道,“你可真会在外面找事。” 南燃说,“不然我把她送回酒店?” 吴郝雪想起柳思南醉酒后容易骂街的德行,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送,“算了,我来吧,我和她的房间挨着呢。” 南燃还想再争取一下,“你一个应付得过来吗?” 吴郝雪说,“可以,柳思南带着助理呢,我叫他们在酒店等着帮忙。” “好吧,”南燃犹豫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一步三回头道,“那我走了啊。” 吴郝雪扶着柳思南从侧门出去,可能是度数低,柳思南没有说胡话,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脚步有点虚浮,走不稳。 “我有点不舒服,”柳思南皱眉道,“胃里有团小火苗。” 吴郝雪翻了个白眼,“忍忍就过了,谁让你不吃饭还喝酒。今天韩老师带来的酒是好酒,不上头,过会儿就好了。” 吴郝雪把人往车库里带,正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柳思南拉住了她。 “你看,那是谁?”柳思南说。 离两人二十米远的车子旁边有一个男性身影,戴着口罩和帽子,刚从车里下来。 确切来说,是被“赶”下来的。 男人踉跄了一下,随后一个有些壮实的女性从车里紧跟着下来,揪着男人的衣领摇晃了好几下。 间歇伴随几声怒骂。 柳思南认出这个女人就是赵启冉。 “快,扶着我,走近点。”柳思南开始八卦。 随着她们走近,两人争吵的声音愈发清晰,柳思南看见赵启冉伸手狠狠扇了男人一巴掌,然后抬脚往男人大腿上猛踢。 赵启冉穿着粗高跟鞋,男人浑身颤抖,却不敢躲,硬是受下这一脚,瞅着这一脚的力度,估计大腿得青紫好久。 吴郝雪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压着声音在柳思南耳畔道:“这是赵启冉,她在打尤弋阳?” 柳思南小小惊讶了一下,“那个男的是尤弋阳?” 她还没认出来呢,不过也在意料之内,早在第一期海选的时候,她就知道尤弋阳是赵启冉的人了。 赵启冉男女通吃,包养过不少娱乐圈的小明星,尤弋阳估计惹她不开心了,竟然在车库里就把人扔下车暴打。 吴郝雪说,“南南,咱们快点走吧,别看戏了。” 柳思南点头,她没兴趣围观尤弋阳挨打,吴郝雪继续叹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想着凭借金主和大腿一跃升天,抄近道总是要付出代价。这些小明星怎么就看不清呢,那些老板们哪个是值得托付的,还以为自己凑上去是得好处呢,吃干抹净把人一扔,受伤害的总是无权无势的人啊。” 吴郝雪也喝了点酒,话比平时密了一些,絮絮叨叨地感慨现在世风日下,年轻人都不想着靠自己努力了。 柳思南听着听着,想起刚才冯明明的话。 第103章 冯明明指控李锦屏,说她也不过是那些权贵老板中的一员,不把他们当人看,只当是自己包养的玩物。 可柳思南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李锦屏同他们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柳思南按住吴郝雪把她往车里塞的手,“等等,送我去一个地方。” 吴郝雪松手看她,“去哪儿?上厕所?” “……也行,”柳思南说,“我要去这栋楼的1537上厕所。” 吴郝雪当她醉了,确认好几遍房间号,“小祖宗你提前定了房间怎么不说一声,都扶到车库了才说。” 柳思南反应迟迟,没有反驳,任由吴郝雪把她带往1537。 一路上,服务生认出柳思南来,还亲自引着她们上电梯,目送她们上去。 两人磨蹭到1537的房间口,吴郝雪一只胳膊支撑她,一只胳膊往她包里伸过去,“房卡呢?” 柳思南按住她的手,“你先走吧。” “你这人说什么屁话,”吴郝雪把她的手扒拉开,继续翻,“不让我住你房间也就算了,我也不想伺候一个喝醉的人,但你得让我看着你进去吧,万一我转头走,你晕倒在房间门口呢?” 柳思南现在已经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冲动说出的房间号里住的人到底是谁,她执着地再次按住吴郝雪的手,“你先走。” 吴郝雪狐疑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1537,“你不会把房卡丢了吧?” 柳思南脸色有些发木,并不回答,吴郝雪想了想,震惊道:“难道,你点了个小美人!?” 吴郝雪越想越有可能,柳思南的样子一瞅就是心虚,心里有鬼,不然为什么要赶她走。 柳思南咬牙,“不、是。” “别骗我了,你看你那此地无银的样子,”吴郝雪抬手敲门,“我就不信了,这门里绝对有人。” “南南我说你虽然离婚了也年轻,精力旺盛,但是身为姐妹得帮你把把关,你可不能像那些人包养人家小姑娘强买强卖……” 吴郝雪最后一个“卖”字消失在唇齿间,她敲门的动作还没有收回来,穿着睡衣头发披散看起来正要休息的李锦屏就出现了。 李锦屏拧眉看她们两个,手搭在门口的把手上,神色不怒自威,“?” ??47 ? 挑逗 ◎挑逗◎ 李锦屏看样子是要睡觉, 丝绸睡衣的衣领敞开着,露出瘦削的锁骨,头发披散在肩头, 随意慵懒。 此时被人惊扰,门口出现两个带着酒气的女人,一个搀扶另一个,看起来……很奇异。 柳思南始终木着脸,面无表情。 吴郝雪冷静几秒,也面无表情地看向柳思南。 吴郝雪抿唇:你骗我。 柳思南蹙眉:说了让你走。 吴郝雪攥拳:你给我等着。 柳思南敛眸:快走快走。 两人在瞬间完成信息交换,吴郝雪抬头笑容灿烂,说话不带喘气道:“李总晚上好人我给你送到了慢慢享用强买强卖也不要紧我走了。” 吴郝雪说完就走, 柳思南骤然失去支撑, 胳膊在空中晃了一下,身子往一边歪去。 “小心, ”李锦屏扶着她的胳膊,仔细避开她受伤的那只手腕,“别乱动。” 柳思南没说话,微醺之后粉红的双颊宛若飞上云霞, 精致的小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一字一顿, 毫不客气道:“借用一下你的房间。” 也许是白天的一舞给李锦屏的印象太深,带着梦幻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柳思南却以这样醉醺醺的状态出现在她门口, 敲开她的门,作势闯入。 李锦屏凝眸看她, 视线微不可查地一颤, 脸颊两边的肌肉绷紧又松开, 能看出来她在做艰难的心理挣扎,最后猝然转开视线,侧身让她进去。 柳思南大摇大摆进去,轻车熟路地打开李锦屏的行李箱,从里面的夹层里拿出旅行洗漱包,穿上酒店的拖鞋就走向浴室。 李锦屏默不作声看她动作,在她走向浴室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要做什么?” 柳思南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慢悠悠道:“洗澡啊。借你的房间洗个澡,介意吗?” 李锦屏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柳思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的后背,她的蝴蝶骨,她的肩颈,都盯穿一个洞,良久,咬牙道:“不、介、意。” 这人身上有酒气,一看就是醉了。 仗着自己喝醉,敲开她的门,进了她的房间,翻出她的洗漱包,进了她的浴室,柳思南到底要做什么? 还有,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房间,谁告诉她的? 李锦屏面前的笔记本亮着屏幕,上面是公司邮件,有需要她处理的文件,她正在睡前加班,可现在……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柳思南没有把门关紧,甚至都没有特意关上。 这个人,下午刚表演过《好否》,此时在李锦屏眼里,柳思南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充斥着致命吸引力。 而那人现在,此时此刻,就在她的浴室里,洗澡。 她没有泡澡,而是淋浴,温热的水会从她的头顶浇下,流经她的脸颊、脖颈、锁骨、小腹……一路往下,顺着小腿线条下滑,在脚底凝聚成小小的水洼,继而流走。 洗漱包里有她常用的洗漱用品,李锦屏喜欢泡沫丰富的精油沐浴露,摩擦在身上的时候,会形成绵密洁白的泡沫,布满全身,然后从肩膀处开始往下滑落,泡沫渐次消失,露出白皙光洁有弹性的肌肤。 第104章 蒸气白雾一样从浴室里飘出,她闻到精油涂抹开来的香味,淡淡的佛手香,一点一点弥漫在空气中,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腾起来。 李锦屏捏着眉心,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她用尽自己的意志力,没让自己往浴室那边看一眼。 水声持续了半个小时,柳思南裹着浴巾出来,李锦屏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摊开的文件。 柳思南走路摇摇晃晃,被热水一淋,一部分的酒意顺势蒸发,另一部分的酒意上了头,让她比刚才还要迷糊一些。 “哎呀,”柳思南往床上坐的时候猛了一些,整个人往后仰,砸在床上,“啊。” 她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吸顶灯,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怎么倒在床上了。 床铺太软,柳思南倒着不想动,视线里一片白茫茫,然后,就是忽然出现的李锦屏。 李锦屏在她上方,拧着眉看她。 “思南,”李锦屏的声音很低,轻轻柔柔,细声细语,“头晕吗,难受吗?” 柳思南脑子正在恢复运转,她说,“不。” 李锦屏舒出一口气,“那就好。” 柳思南仰着头看她,“我要睡觉。” 这话说的声音小,李锦屏低下头凑近一些,耳朵侧过去,“什么?” 柳思南抬手揽住李锦屏的脖子,往上猛地一窜,嘴唇擦到李锦屏的耳畔,“我、要、睡、觉。” 李锦屏撑在床上的双手骤然绷起青筋。她的发丝垂在柳思南的脸颊,弄得柳思南很痒,嘟囔几声就松了手,砸回床上。 动作间,本来就裹得不严实的浴巾散开了大半,李锦屏瞥了一眼就赶紧转头移开视线。 她还撑在柳思南上方,在她胳膊与胸腔形成的小小空间里,倒着一个醉酒的人。 醉酒的那个人,刚洗完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娇软我很可口我很美味的气息,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日思夜想为之疯狂的心上人,下午还给你跳了一曲你最爱的舞。 坐怀不乱柳下惠向来只存在传说之中。 李锦屏把一口牙都咬碎了,伸手为她掩上浴巾。 柳思南呆呆不动,任由李锦屏把她的浴巾扯开,再把浴巾用力裹紧,推着她滚了好几圈,彻底包在浴巾里。 之后就是吹风机嗡鸣的声音,李锦屏柔软有韧性的手指穿梭在柳思南的发丝中,时不时轻柔按压几下,柳思南又暖和又舒坦,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几声舒服的声音。 李锦屏的动作停住了。 柳思南的头发还没干呢,她仰头去找按摩的手,迎面对上面沉如水的李锦屏。 不对,李锦屏的表情不是愠怒,更像一种处于压抑之中既憋闷又无言的状态。 “思南,你老实一点,好吗?”李锦屏带着商量的口吻,五指张开按住她的头顶,把她的脸扭回去,“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头发吹干后,柳思南兀自坐了一会儿,终于酒醒了。 李锦屏给她点的醒酒汤也到了,她把汤盅放在柳思南手边,“喝一点,胃里会舒服。” 柳思南扣住李锦屏的手,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挑衅看她,“李锦屏,我问你一个问题。” 李锦屏沉默了几秒,“你问。” “下午,我跳的舞,美吗?”柳思南问。 李锦屏眼睫颤动,轻声道:“美。” “喜欢吗?” “喜欢。” “那你知道,”柳思南一直按着李锦屏的手没松开,呵气如兰,“这支舞是为你一个人跳的吗?” 李锦屏猝然抬头,直白的视线撞入柳思南好整以暇的圈套里,自己那点心思都被柳思南看了个透。 她没有回话,柳思南也不介意,继续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李锦屏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却抵不过柳思南一句再隐晦不过的告白,几乎就要丢盔卸甲,“我……我,有很多话想说。” 柳思南笑了,眼眸中宛若点起星光,她笑得眼睛和嘴角都弯起来,苹果肌也鼓囊囊的,又可爱又俏皮。 “只想说什么吗?”柳思南抬起身子,骤然缩短与李锦屏的距离,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巴掌宽,彼此呼吸的温度都交织在一起,柳思南的视线停留在李锦屏的嘴唇上,眼神浓稠地宛若要拉丝,好像她什么也没做,都已经把那里品尝了千万遍,“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李锦屏全身僵硬,而后瞬间反手,捏着柳思南的手腕,把她手心朝上压在床上。 另一只手,也顺势按着柳思南的肩膀,往下倒去。 李锦屏眼中翻涌着浓稠的欲色,情欲二字都快要把她给逼疯了。 柳思南嘴角的笑意始终都没有下去,她在李锦屏压下来的时候,一只手抵住李锦屏的胸膛,止住她的动作。 “但我现在不想和你做。”柳思南慢悠悠道。 这种箭在弦上就差顺势而为的临门一脚,被生生制止的感觉,简直太难熬了。 李锦屏的额角渗出汗水,此时她的眼中终于有点凶狠,摄住身下的人,欲望翻涌间,甚至有叫嚣而出的势头。 但柳思南抵住她的那只手,是受伤的那一只。 李锦屏把她没有受伤的手压在床上,另一只绑着医疗绷带,有淡淡的药水味。 第105章 李锦屏眼中的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却还是一动不动维持这个姿势。 李锦屏一字一顿,从胸腔里挤出话语,“思南,这样耍人,不太好。” 柳思南按住她的手往上走,勾到李锦屏的锁骨,在上面缓慢打圈。 她听见李锦屏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也知道自己快玩过火了,“我过来就想告诉你,我之前说的话,依然算数,我现在一直单身,一直保有寻找新伴侣的资格。” “我要试镜《异渡》,争取里面的角色,我也一定会试镜成功,”柳思南认真地看着上方的人,“我会去美国完成拍摄。” “想要我吗?那就追过来吧。不然下次见面,我可能就脱单了,我可不会为了你守身。”柳思南说。 李锦屏眼神都快要把她给吃了,“你、敢。” 柳思南笑而不语,李锦屏停了半分钟,泄力般从她上方离开。 身后,是柳思南脱浴巾换衣服的窸窣声,李锦屏把房卡放在桌子上,“我去旁边再开一间,你就在这里睡吧,记得把汤喝了。” 柳思南说,“谢谢老板。” 走到门口的李锦屏咬牙数秒,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48 ? 试镜 ◎试镜◎ 节目播出后, 柳思南热度水涨船高,《跨界舞后》更是打响知名度,在各大平台都火了起来。 柳思南之前的全网黑为她的热度打下牢固的基础, 当一切黑料都有了惊天逆转,且这些反转都有本人超强业务能力打底,加上柳思南已经离婚,前期受的打压恰恰把她拉到一种没有特权保护的地步,阴差阳错,柳思南成了观众最喜欢的人设——落魄公主自立自强终于凭借实力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柳思南的飞机刚落地就去接盐粒,盐粒之前被吴郝雪送到父母家里,柳思南带着礼物上门, 在叔叔阿姨的含泪煽情又激动的招待下磨蹭半天, 成功把盐粒接回。 “好家伙,”到家里下车, 盐粒冲过来的时候,柳思南还迟疑了一秒,往后撤步,蹲了个马步接住它, “你这是胖了多少啊, 妈妈都快抱不动了。” 盐粒抬起上半身压在柳思南怀里, 柳思南顺势抱着它掂了掂,咂舌道:“叔叔阿姨这是奔着优质养猪去的啊。” “我爸妈绝对分开喂了, 谁也不管谁, 一人一天三顿,”吴郝雪从车里拿下几大包东西, 嚷嚷道, “过来帮忙。” 柳思南拍了盐粒一下, “去帮你姐姐提东西。” 盐粒颠儿颠儿跑到吴郝雪身边,咬着一个袋子拖着走。 “哎!”吴郝雪尔康手,连忙拉住盐粒,“这里面都是酒,不能拖。” 吴郝雪把袋子从盐粒嘴里抢出来,换了另一包,“这是衣服,叼着走吧。” 柳思南慢条斯理晃过来帮忙,“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你不懂,这叫人缘好,”吴郝雪指着袋子们一一介绍,“酒呢,是韩老师给的;衣服呢,是ue老师送的;各种稀奇古怪来自其他国家的小零食呢,是从笙歌车里搬的;这个是茶和古香,王婉儿的。” 柳思南愣了,“为什么我没有?” “你想想你最后几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天七个采访,有时间才怪了,”吴郝雪大度不和她计较,“她们送给我的时候都说了,一式双份,有你的,别瞅了。” 柳思南说,“有我的啊,不早说。” 柳思南麻利地一手提两个袋子,瞬间把后车座搬空了。 蓝齐在第三天上门接柳思南。 柳思南的假期非常短暂,好像只是在家里躺了躺,睡了个懒觉,同盐粒重温一下母女的美好时光,和吴郝雪斗了斗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吴郝雪打着哈欠把她送上车,对蓝齐道:“她这几天吃胖了,你看着用吧,实在不行饿她几顿。” 蓝齐笑着倚在车窗上,上下打量吴郝雪,“我怎么觉得胖的是你?” 吴郝雪不接受她的逗弄,认真而严肃道:“身为一个超模的朋友,我们能建立十年如一日的友谊,是不会被你挑拨的。而且,柳思南比我容易发胖,这是她就算身为艺人也没办法决定的事情哦,只能眼红哦。” 柳思南翻了个白眼,神特么还哦。 “快走,”柳思南催促蓝齐,这三天就听吴郝雪嘚啵嘚了,耳朵都起茧子,“去试镜。” 蓝齐笑着把车开出去,同吴郝雪挥了挥手。 车上放着音乐,车载香薰的味道很淡,空调开得并不大,整体很让人舒服。 蓝齐看着后车镜里戴着墨镜帽子的人,“离试镜现场还有一段距离,可以下车再戴。” 柳思南摇头,戴着墨镜纯纯冷酷范儿,“太可怕了,昨天我去小区超市买水果,竟然被大妈认了出来,拉着我拍了十几分钟照。” 说到这里,柳思南开始无比怀念李锦屏的半山别墅。 或者任何一个别墅都行。 她住的小区,业主也差不多都挺有钱,还有一些不算很火的明星同样住在这里,柳思南以为自己出行不用包裹成木乃伊,结果还是受到了大妈的热情款待。 蓝齐毫不留情地笑出声,“热度高起来了,是得好好注意,你戴着吧,万一有人扒车窗呢。” 柳思南吓得往两边看了一眼。 蓝齐笑着换了话题,“这次试镜有把握吗?” 第106章 柳思南假期三天把剧本都翻烂了,她挺平静的,但还是有点小紧张,“我觉得这个剧本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 蓝齐瞥她一眼,对她这种一听就很自大很臭屁的话,罕见地没有反驳。 剧本她也看过,主人公的形象、谈吐、气质、过往,都是混杂的,像一团扑朔迷离的谜题,在细节上,会有旁人很难注意的举止,比如吃饭后会找个东西擦嘴,起身前会拽一下自己的衣袖,和人说话时,就算不看着对方的眼睛,身子也是不偏不倚地对着说话人。 这种礼仪与教养,出现在一个流浪汉身上,让流浪汉的过去更加带有奇幻色彩,也增加了电影的现实批判度。 家境优渥的人,也能一朝失势,流落街头;功成名就的人,也会因自己的人生境遇,而流离失所。 “你应该和南燃见过面,”蓝齐说,“她是《异渡》的作者兼编剧。” 蓝齐点到这里,看向后视镜,与柳思南的目光相交,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南燃估计是你的粉丝。”蓝齐一锤定音。 柳思南没有否认,“我挺感激她。” “这次试镜,好像南燃也在,”蓝齐建议她多和南燃沟通,“有问题可以请教她,听小雪说她人挺好沟通的。” 柳思南点头。 车子走到高架桥上,左右都是车,道路开始变堵,蓝齐想了一会儿,干脆给柳思南口头汇报一下工作室最近的工作。 “商务邀约恢复正常,甚至比离婚前还要多,”蓝齐说,“每天经过初筛的邀约都发你邮箱了,还有很多综艺和电影,在商洽中。” 柳思南一言不发,认真听着。 蓝齐继续道:“节目播出第二天,咱们就把冯明明和你对话的原视频放了出来,现在经过几天发酵,冯明明工作室已经出来公开道歉,冯明明本人的发展估计会受到很大影响,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接受还是沉默?” 柳思南低头看手机,她那里躺着一条来自李锦屏下属的请示。 请示内容是一条视频,冯明明穿着背心短裤,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正被按在一面墙上喘息。 画面下面被截断了,但可想而知是什么内容。 内容还有配音,冯明明在喊对方主人。 柳思南能想象出,这个视频一旦放出去,冯明明肯定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剩了,只能退出娱乐圈。 冯明明可以栽赃她,抹黑她,设计她,变成心机女。 但不能出现这种艳/照门。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国内能容忍艺人德行有失,却不能容忍一张大尺度照片。 柳思南不适地移开视线,心头有些焦虑。 如果是以前,她估计就直接拒绝了。 犯不着赶尽杀绝。 可那天冯明明和李锦屏的对话言犹在耳,冯明明对她的伤害暂且可以不论,但李锦屏是谁,冯明明敢一而再地算计一个权贵,还当面侮辱她激怒她。 依照李锦屏的脾气,发不发这种视频还来过问自己,柳思南都不用想,都能猜出李锦屏发出这道命令时的想法。 不管冯明明再让她如何恶心,只要柳思南想放过她,李锦屏就不再追究。 柳思南心里软成泡泡水,李锦屏真傻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在让着她。 “发吧。”柳思南最终发下这两个字。 然后,抬头对蓝齐说,“不用管了,冯明明以后都不用管了。” 蓝齐看她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但半个小时后接了一通电话,挂掉后难以置信道:“老板,冯明明……” “我知道,”柳思南把墨镜摘下来,平静地和她对视,“我让发的。” 蓝齐张了张口,哑然又震惊,等车子停下来了,才回过神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冯明明的事情只是小插曲,蓝齐做事的风格向来都是快准狠,柳思南也一改以往宽和待人的风格,这让蓝齐很欣慰。 “对了,”蓝齐忽然想起什么,等柳思南走到从身后和她一起进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李总的寿宴快到了,到时候你去参加吗?” 寿宴。又是寿宴。 柳思南的脚步一顿,若无其事道:“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一个月后,我们不一定还在中国,”柳思南瞅了眼面前搭建的摄影棚,努嘴道,“咱们现在的努力方向可是这个。” 蓝齐想了想,“也是,到时候要是去美国拍戏,这边肯定不能参加。” “那李总的生辰贺礼,”蓝齐停顿几秒,“老板是自己准备,还是我们以工作室的名义发过去。” 柳思南说,“到时候再说,现在不急。” 她始终没有想好李锦屏的生日要不要送东西,以及要送什么。 说实话,她对于“寿宴”两个字始终没有代入感,之前忘了亲口问一句,李锦屏给自己筹办寿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李锦屏的生日并不在下一月,她出生在夏天而非冬天,李锦屏的母亲为了给她挡煞,让她的生日往后延迟了小半年的时间,今年她的生日早就过了,还是柳思南陪着她在别墅里过的,自己做的小蛋糕,自己种的花,自己做的一桌子菜,两人一猫一狗。 如今这场寿宴,说是商业往来的性质更大一些。 柳思南想不明白就不再想,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貌,然后进入摄影棚候场。 第107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08章 被推到的人站起来,手掌往背后一抹,掌心都是草莓酱。 起哄的声音更大。 王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两人又要出手的时候,伸出一脚把前面某个人踢倒。 被踢的人踉跄出去,大骂谁踢他,王云抱着面包不做声,那人只扫了一眼,就别开视线。 这里的闹剧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也把其他人看热闹的热情给切断了,大家开始重新争抢面包。 王云低头撤出去,抱着面包回到自己的角落。 《抢食》结束。 但韦影没有喊结束。 柳思南只好回到角落,让王云靠在墙上继续吃面包。 她正要塞嘴里咬,顿了一下,改成用手撕成一块一块地放嘴里嚼。 韦影还没有喊结束。 柳思南已经吃了三口面包,她知道自己再吃一口,这场戏就会尴尬住,变成毫无意义的废镜头。 柳思南在一秒之内,心思飞速运转,五感顿时放大,余光扫到刚刚进来的南燃,看见南燃的手掌往自己腰间切了一下。 腰间…… 柳思南嚼面包的动作顿住,眉毛耷拉着,只扬了扬下巴,侧目盯着前下方。 而后从怀里一掏,看了看面包的标签,又放回去,拿了另一个大小差不多的,扔到前面。 那一扔的动作,带着随性与洒脱,好像只是往路边扔了一枚桃核。 柳思南扔完就继续垂眸吃自己的面包,并且把帽子拉了上来,挡住自己的余光,闭目休息。 “结束。” 这次的结束,是韦影亲自开口。 柳思南没有刻意去看,但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 韦影说,“解释一下你后面的设计,还有一些剧本里面没写的小动作。” 柳思南从“王云”的角色里走出来,站姿顿时变得优美提拔,她说,“王云最后看见一个小流浪汉,是个被打破了头的野小子,所以她把自己的面包扔出去。” “那换一个面包呢?”韦影说,“还有面包为什么要撕下来吃。” 柳思南说,“王云最后为了救一个小姑娘死在船上,她内心一定有属于自己的正义感,而且在她流浪的生涯里,她是唯一一个去商店里蹭暖气而没有被赶出来的人,说明她身上有并不属于流浪汉的气质,无论她外表如何落魄,但这种气质一直存在。这两种事实结合在一起,让我推断王云绝对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换一个面包是换给小流浪汉自己不喜欢的口味,撕下来,是为了让自己的举止不那么粗鲁。” 韦影挑眉,很惊讶,“有没有可能,王云之前是贵族,或者有钱人,所以她习惯了优雅与施舍?” 柳思南想了想,摇头,“不能这样推断,以王云之前是贵族的结论进行演绎,会把王云的形象庸俗化,一个抛不开过去的贵族,总在行为举止里带着贵族的符号,来标榜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没有任何价值。” 韦影点头,“继续说。” 柳思南说,“王云可能是贵族,也可能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但她肯定在流浪的生涯里,把之前接受过的良好教养给忘了,她发现自己被同化,所以她在找寻,在刻意地找回什么。” 韦影眼神微亮,这次他没有再提问,反而低声与助理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助理说,“柳老师,你的试镜结束了,至于结果,我们会在三天内通知您。” 柳思南呼出一口气,鞠了个躬出去。 南燃和蓝齐等在外面,柳思南一出门就与蓝齐来了个拥抱,眼角有些湿润。 “你演得很好,”南燃对她进行高度赞扬,顺势表白一波,“就是我心中的王云。” 柳思南第一次面对韦影,这种重量级别的导演,眼神如炬如刀,能把你所有的动作、心思都给剖开来,在这种审视下,柳思南顶着压力完成自己设计的表演,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 “谢谢,”柳思南看着南燃,张开胳膊抱了抱她,“谢谢你帮我。” 南燃受宠若惊,脸上的赞美还没落下去,又迅速转成粉红色的羞怯。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南燃别开头,连忙转移话题,“如果我不给你提示,你会怎么演?” 柳思南想了想,笑道:“我大概会和别的流浪汉互动一下,比个中指什么的。” 南燃说,“这样也行,中规中矩,不出错。” “说明我对王云的理解不够深,我还没有成为王云,”柳思南神情认真,“我一定会努力的。” 南燃笑了,“嗯,我相信你。” 蓝齐招呼三人一起吃顿饭,她在门外没有看见南燃的提示,估计是做得很隐秘,没让别人发现。 不管怎么说,南燃帮了这么大忙,理应请她吃顿饭。 南燃想了想,“我开车吧,我对这片地方比较熟。” 在南燃去开车的时候,蓝齐让柳思南上网看一下冯明明的事情。 那条视频发酵的速度太快,各大平台反应过来后删了不少,但根本删不干净。 网友像是看见荤腥的兽,一拥而上,陷入一场对冯明明用各类下三滥词汇的疯狂讨论。 “冯明明已经发出声明,要退出娱乐圈。”蓝齐说。 出现这种事情,冯明明的娱乐生涯也就断了,她背后的金主显然也是这样决定的。 第109章 柳思南手机页面停留在冯明明的声明上,安静了一会儿,意味不明道:“退吧,钱也赚够了,退出去过自己的生活。” 蓝齐拍了拍柳思南的肩膀,没有再说。 就在此时,手机上忽然多了一条信息,来自她还没来得及删除的一个联系人——冯明明。 她想和自己谈一谈。 【??作者有话说】 应该有二更(有就晚上六点) ??50 ? 素人 ◎素人◎ “你想说什么, 我在听。” 柳思南拒绝同冯明明私下见面的提议,两人现在开着视频通话,柳思南把自己这边的摄像头挡住, 屏幕上只能看见冯明明。 “连面都不愿意露吗?”冯明明的声音很哑,很粗粝,嗓子像是坏了。 柳思南说,“说实话,要不是好奇你会说些什么,我连声音都不愿意露,怕你拿去做些别的东西。”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了, ”冯明明说完就咳嗽起来, 听着肺都要咳出来了,“吴桂仙把我打得半死给关了起来, 你不会知道我现在哪里,我也逃不出去。” 冯明明继续说,“我就想和你坦白一件事。” 说到这里,冯明明停顿了一会儿, 好似难以启口, 艰难道:“那次你邀请我去参加你的生日宴, 我试图勾引过你的妻子。” 这话没有任何辩驳和美化,赤/裸/裸地挑明她曾经做过的事。 “那时候, 你还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 就算后来咱们两人关系疏远,直到现在几乎成仇, 我还是想对那时候的柳思南说一句抱歉。”冯明明说。 这次换柳思南沉默良久, “你当时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冯明明笑了, 声音很凉薄,带着自嘲和不甘,最终转为心如死灰的寂寥,“那时候,吴桂仙已经追求我半年多,我从她手里要过资源,要过钱,根本没办法摆脱她,但我又不愿意跟着她,一个大我十几岁的女人,却要我跟着她一辈子,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柳思南没有笑,她对她们两人之间的情况并不清楚。 “她不如李锦屏好看,也不如李锦屏温柔,她在我之前有过很多情人,对她们出手都挺狠的,”冯明明陷入回忆中,“但她追求我的时候,却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就算我爬/床李锦屏,她也只是把我锁了几天,让我保证下次不再犯错,就翻了篇。” “我当然想找一个更好的金主,”冯明明拧着眉,对着黑暗的屏幕诉说,“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李锦屏是真的爱护你,尊重你,为你保驾护航,却从来都不求什么,我以为李锦屏对待情人都会很温柔,就想着她能不能帮帮我,就算失去我的身体也可以,我本来就没什么筹码,想要什么,就要牺牲更多。” 冯明明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大的过错,我也没想插足你们两人,我就想李锦屏能帮我一把,让我脱离吴桂仙……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柳思南的注意力被冯明明的话吸引,下意识道:“什么?” “李锦屏喝醉了酒,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来我的身份,还以为我是你,就要来抱我,”冯明明笑容凄惨,“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就把她往床上带,但就在这时候,我喊了她一声‘李总’,她反而把我推开,质问我是谁。” 柳思南蹙眉,回想自己和李锦屏相处的片段,的确很少在亲热的时候喊她“李总”。 不,柳思南几乎没有喊过她“李总”。 “我当时怎么肯承认,”冯明明说,“我说我是思南,李锦屏却问我为什么不喊她‘夫人’,我连忙改口,喊她‘夫人”,她就来抱我,本来都要成功了,她却又想起什么,自己从床上退了下去。” “李锦屏说,思南在生气,一星期都不让她碰,所以她不碰。” 冯明明说到这里忍不住讽笑出声,“想不到,李锦屏都醉成这样,还记得尊重你的意愿,记得你不让她亲近的话。”、 说到这里柳思南才想起来,生日宴之前,她们的确吵了一架,具体原因记不清了,但争吵点在床上,争吵的话题估计也有点难以启齿,柳思南不让她碰,她就当真不碰。 柳思南怔忡难言,一时间,心里泛起千般滋味,酸辣苦咸,竞相交织成李锦屏嬉笑怒骂的脸。 那人在别人口中竟是这般好。 冯明明又开始咳嗽了,她喘着气,继续说,“我不过是爬床失败,什么都没做,李锦屏酒醒之后,却闯进我的房门,掐着我的脖子,那样子简直想杀了我。” “我自知理亏,没有张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没想到,”冯明明咬碎一口牙齿,恨声道,“她竟然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吴桂仙,吴桂仙虽然没有打骂我,可事后把我看得更紧,彻底掌握了我的所有商务合作,我不得不向她低头,再也没能逃离她的手掌心。” 柳思南说,“这就是你恨李锦屏的原因?因为恨她,所以要报复我?” 冯明明摇头,“我不恨你,我只是好奇,好奇李锦屏竟然会和你离婚,好奇你是不是真的被李锦屏抛弃了,好奇李锦屏会不会对你不管不顾……果然,我还是错了。” “她和吴桂仙不一样,吴桂仙要肯放开我,那就是真的腻了,而她不一样,她会为了你的意愿割舍自己的感情……柳思南,我真的很羡慕你。” 第110章 柳思南张了张口,“你不喜欢吴桂仙,就不要拿她的资源,否则你们之间就变成了钱色交易,谁都帮不了你。” 彩排那一天和宴会那天,加上练舞的时候,冯明明经常夜不归宿,第二天穿着包裹厚实的衣服,如今回想起来,大概能知道她经受了什么。 加上那段视频里,冯明明惨兮兮的样子,尽管伤势并不重,调情意味更浓一些,但毕竟不太像你情我愿,看起来总是不舒服。 “算了,”冯明明说,“我认命了,我现在已经分不清对吴桂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 柳思南没开口,冯明明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单方面终止谈话,“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以后,这辈子,我们应该都不会见面了。” 柳思南点头,“嗯。” 抬手,关掉通话。 柳思南呆坐了一会儿,轻声道:“素人也挺好,祝你在公众看不见的地方,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过好自己的日子。” — 李锦屏从飞机下来就去公司处理事物,忙完第二天晚上,才回到半山别墅。 杨雅给她检查了一下大脑ct,“李总,最近恢复情况挺好,异常的脑电波放电少了很多,几乎都消失了。” 去了趟比赛现场,杨雅以为这种热闹的地方会加重李锦屏的病情,没想到反而恢复良好。 李锦屏也有点惊讶,震惊完忍不住笑了,想起那天晚上柳思南闯进来要用她的浴室,用完了只点火不灭火,自己感觉都要被气炸了,头却没有很疼。 只有浓浓的无奈和纵容。 “对了,”李锦屏躺在医疗床上,对杨雅说,“我要去美国。” 杨雅以为她要去美国看病,连忙翻开她的病历,“美国哪个州?去上次帮你稳定情绪很有效的这家医院?” “不是去看病,”李锦屏说,“我想去旅游,放个假。” 杨雅惊讶地连病历掉地上都没反应过来,“李总,你要休假?” 工作狂要休假,这种消息比粮食紧缺需要抢还要离谱。 震惊过后,杨雅又有点不落忍,“李总,咱们的情况没有恶化到那种程度,你怎么现在就想散心了。” 李锦屏眯起眼睛想了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顿时有点无言。 她不是身患绝症要享受人生最后的美好时光。 “思南要去美国拍戏,”李锦屏简单说了两句,“我想把人追回来。” 这是李锦屏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关于柳思南,关于她们两人。 杨雅是她的私人医生,对她的动向应该掌握,而且李锦屏这次打算带着医生一起去,以防万一。 杨雅只安静了三秒就恍然大悟,“哦——” 她的嘴巴长成“o”形,一副磕到了的样子。 “我就说嘛,李总怎么可能会放弃工作,原来是柳小姐,这就不意外了,一点儿都不意外,”杨雅说完又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向李锦屏汇报,“李总,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临夏小姐的手好了,她请求回来给你治疗,我没让她上二楼,但她毕竟也是你的私人医生,需要李总最后发话。”杨雅说。 李锦屏听杨雅说才想起这个人,她本来已经把人忘了,可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冯明明那天说的话,又想起一些生日宴上冯明明爬床的细节,李锦屏沉吟片刻,思索道:“我还有事要查,把她给带上。” 杨雅说,“好的。” 李锦屏起身出去,还没起来,肚子猛地一坠,一个大型布偶灵活地蹦上来,正好落在她肚子上。 “啊,”李锦屏被米饭压得低叫一声,“你又胖了。” “米饭从上面看,已经看不出肋骨和腰线,”杨雅一只手提着米饭的后脖颈,把猫搂在怀里掂了掂,冷酷得出结论,“得减肥。” 李锦屏看着在杨雅手里挣扎的米饭,试着商量道:“它应该是这阵子没看见我,没人陪它玩,整天除了吃还是吃,才胖的。” 杨雅摸着米饭油光水亮的皮毛,触感简直了,跟水獭一样,一个布偶猫竟然让人摸出水獭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以一种医生的直觉和专业素养,杨雅就算听出老板嘴里的维护,也还是坚持实话实话,“太胖了,需要减肥。老板要是不信,我给它做个全身检查,绝对有脂肪肝。” 脂肪肝只是一种形容,猫咪的脂肪还是喜欢囤积在皮下。 李锦屏叹了一口气,对米饭说,“以后少吃点,知道不?” 杨雅想了想,“前几天盐粒来找米饭玩,我看盐粒也胖了不少,一猫一狗倒是玩得挺开心,从二楼跑到一楼再跑到花园,犁完地再一起跑回来。讲实话,我还没见过米饭一次跑那么长的距离,它也就在那个时候展示出了身为一只猫咪该有的敏捷矫健。” 盐粒?一起玩? 李锦屏脑海里灵光一闪。 她看向杨雅,审视又沉思,半晌说,“你是不是该去看看你的病人了?” “病人,”杨雅迷茫,“谁?” ??51 ? 拍照 ◎拍照◎ 李锦屏提着东西上门的时候, 柳思南正在自拍。 最近流行复古田园风,在一众明星们都去各个公园、各个旅游景点打卡的情况下,柳思南选了自家的阳台和一菜篮子花花绿绿的蔬菜。 第111章 “李总好, ”柳思南靠着门口,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没把人放进来,“有何贵干?” 李锦屏笑了笑,往后撤开一步,露出后面的杨雅。 杨雅的视线直接停留在她撑着门的手腕上,对她这种明明绑着绷带不方便使用还偏偏要用这只手而且还用这只手开展非常具有压迫性的动作表示极其不满,眉心都要皱出褶子了。 柳思南顿了一秒, 乖巧放下, 侧身,“请进。” 杨雅站在李锦屏身后, 李锦屏先进去,柳思南看见杨雅还提着一个大型航空箱,里面传来“嗷呜”一声的愤怒控诉。 “米饭!”柳思南穿着拖鞋跑出来,隔着航空箱点了点米饭的额头, “你也来了啊!” 这份欢迎的语气, 比对前面两个人类都真挚热情。 米饭一进屋就蹿了出去, 她到处嗅闻,先是在柳思南脚边蹭了蹭, 柳思南瞅它一会儿, 问它怎么又胖了,被米饭一尾巴毛甩开, 又继续迈着步子往别处去。 柳思南隔空喊, “盐粒!” 吴郝雪的房间里响起盐粒的回应, 然后就见米饭像一道白色大闪电“嗖”一下奔向卧室,对着把手一蹦一压,门开了。 米饭撞在门板上的声音挺大,盐粒估计吓了一跳,一猫一狗见面后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 李锦屏从厨房里出来,她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在冰箱,“我给你带了点营养品。” 杨雅说,“你的手腕我看一下。” 三人各司其职,忙活完了李锦屏才说,“这次过来是想让米饭和盐粒玩一会儿,米饭最近又胖了,缺乏运动。” 杨雅也说,“手腕还行,不红不肿的,摸着不疼说明好了大半,但你拖了太长时间了,后面就算愈合了,也要定期复查。” 柳思南看看李锦屏不说话,又听杨雅说医嘱然后点头,有点心不在焉。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其实柳思南回来之后就约杨雅在医院见了一面,手腕在那时候已经看过了。 杨雅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的样子看天看地看猫狗。 李锦屏注视柳思南,眼神温温柔柔,“她现在是我的私人医生。” 柳思南摸了摸头发,低着头又去揪头发尾的分叉,“哦。” 她没问为什么私人医生换人了,也没问那个临夏去哪儿了。 柳思南低着头,压着唇,险没绷住那点快泄露出来的笑意。 憋住了,才抬起头,带着点不满道:“你怎么把米饭喂胖了一圈啊,你看盐粒,就壮壮实实的,不胖也不瘦。” 吴郝雪被一猫一狗在床上蹦迪给祸祸醒了,一脸暴躁出门,正好听见柳思南对着李锦屏放屁,路过的时候丝毫不留情,揭穿道:“李总好,小雅雅好。” “小南南,”吴郝雪睁着惺忪的双眼,“盐粒昨天把你搭的乐高给坐塌了,我帮你计算过,大概因为它胖了三斤。” 李锦屏没忍住一声笑,换来柳思南嗔怒的一瞥。 李锦屏现在不敢明目张胆逗人,连忙换了话题,“阳台上的相机是要拍照吗?” 柳思南“啊”了一声,扭头就回阳台工作。 李锦屏跟了过去,看见她蹲在地上摆弄一筐子蔬菜。 有青红椒,长得很饱满的西红柿,几支翠绿细长的小葱,和很多种类的绿叶菜。 “要帮忙吗?”李锦屏站在相机面前说。 柳思南回头思考几秒,一个著名设计师站在相机面前,表达要帮忙的意思,她穿着随性舒服的衣服,头发也只是低低盘起,又慵懒又好看,站姿随意,表露出她驾轻就熟、胸有成竹的心理优势。 只要她出手,一张阳台田园风景自拍,都能变成国际大片。 柳思南要同意吗? “当然。” 李锦屏单手打开相机,确定了三个机位,“vlog还是照片?” 本来柳思南只想拍照,但现在多了个免费好用的摄像师傅,“vlog。” 李锦屏把相机上面的参数调好,走到门口,又移动相机进来,在脑海里把近景、中景以及所有的特写和分镜头都列好,开口道:“开始吧。” 柳思南穿着亚麻绿的长裙,头发是正常的棕调,李锦屏特意让她背对太阳光,然后拍她的侧面。 她的发丝在太阳的照射下呈现一种浓郁的棕、冷色调,露在外面的肌肤很白,一小块肩头被阳光晒着,半个身子被笼罩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整个画面色调丰富,搭配融合地非常巧妙,把田园里该有的冷、暖、中性调都呈现了出来。 柳思南把蔬菜规整好,盘腿坐在地上编藤蔓筐,一圈一圈,手指翻飞间弯折出的弧度非常好看。 李锦屏话很少,只偶尔出声提醒一下柳思南要面朝哪里,两人安静又默契地配合着,仿佛没有半点隔阂。 vlog拍完后,柳思南和李锦屏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休息。 柳思南在看相机里的素材,李锦屏在看外面的风景。 “可以吗?”李锦屏问。 柳思南把最后一条看完,“……很,可以。” 不只是视频,李锦屏在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拍了很多照片。 比如她去抱蔬菜时弯腰的动作,青椒从她手指缝里弹出来的惊吓表情,编筐时低着头悠闲安静的样子。 “照片是我的,”李锦屏说,“视频给你。” 第112章 柳思南顿时把相机往自己怀里收,“凭什么,不给。” 李锦屏看她,“……让我拷贝一份,请让我拷贝。” “哦,”柳思南不想看她,“照片我也要发微博。” 李锦屏说,“你的粉丝多了不少,最近热度正高,除了《异渡》,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我还是想回归演员的身份,”柳思南说得挺认真,“以后可能主要是拍戏,综艺也会接一些,保持曝光量,基本上就是这些。” 李锦屏点点头,“嗯,挺好的。” 礼尚往来,李锦屏问候她的近况,柳思南也要问候回去。 “那你呢,”柳思南凑近了一些,盯着李锦屏的侧脸看,“你的寿宴什么时候举办?” 李锦屏讶然地睁大眼睛,扭头道:“寿宴?” “你怎么一副震惊的样子,”柳思南不解道,“你的生日宴啊。” 李锦屏哑口无言,“那是商业宴会。” “生意往来需要应酬,”李锦屏想了想,“估计是总公司那边搞的。” “我就说嘛,你才三十七岁,为什么要搞什么寿宴。”柳思南语气里对“寿宴”二字嫌弃不已。 毕竟她也是李锦屏的前妻,两人关系还是同旁人不同的,把她的前妻喊老了,并不能衬托她年轻。 李锦屏心里有点软,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把飘落在柳思南肩头的叶子摘下来。 柳思南也不说话,窝在椅子里,只有一双眼珠随着李锦屏移动,模样很乖。 两人谁也没有打破这种舒服惬意的氛围,彼此安静地坐着,享受阳台外面的秋风与景色。 过了一会儿,柳思南打了个喷嚏,李锦屏赶她回房间。 “赵启冉怎么样了,”柳思南抽了张纸按在鼻子下面,入冬空气冷,钻进鼻腔里容易刺激鼻粘膜,“还有尤弋阳。” 李锦屏给她倒一杯温水,泡了块秋梨膏,“尤弋阳把赵启冉告了,他跟着赵启冉时间也不短,手头有不少证据,正在狗咬狗。” 柳思南睁大眼睛看着李锦屏,她刚刚打过喷嚏,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的,李锦屏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眼睛,轻声道:“这回警方掌握的证据挺多的,赵启冉办不了取/保/候/审,被关进去了,等待开庭,到时候数罪并罚,没个十几年出不来。” “尤弋阳是你的人吗?”柳思南觉得时机也太巧。 “不是我的人,”李锦屏宠溺地望着她,温声解释,又靠近了一些,“我给了他一笔钱,和一部戏的资源,仅此而已。” 想了想,李锦屏又补了一句,“那个,赵启冉的两只手都断了。” 柳思南看她,李锦屏置身事外道:“据说是关所里时被人不小心撞断的。” 柳思南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又移回去,直勾勾回视李锦屏。她估计自己感冒了,脑子也晕乎乎的,不然为什么任由李锦屏离自己这么近。 李锦屏身上的沉香味淡雅好闻,柳思南吸了吸鼻子,抬头,眼神带着点湿润的水光,李锦屏以为她有话要说,干脆附耳过来。 柳思南张了张嘴,眼睛迅速聚拢水汽,然后扭头打了个喷嚏。 李锦屏:…… 柳思南揉着鼻子,声音哑哑的,“不好意思……阿嚏!” “你这是感冒了啊,”杨雅听见这动静,对李锦屏说,“摸摸她有没有发烧。” 李锦屏干燥温暖的掌心搭在柳思南头上,摸了一会儿,又把手放下,估计她也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摸不出温度,双手轻轻捧住柳思南的脸,把自己的额头凑上来,两额相抵,感受了一会儿,“没有。” 柳思南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更晕了。 直到米饭和盐粒玩得筋疲力竭,杨雅把李锦屏送来的食材做成药膳,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开了瓶红酒,把人送出门,还没有回过神。 吴郝雪嘲笑她,“没出息。” 柳思南在她的嘲笑下恢复精力,反唇相讥,“也不知道谁昨晚看见蓝齐和另一个人的照片,失眠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吴郝雪挑眉,“浑身都是把柄的人也敢来挑衅?” 柳思南默了默,移开头,骂不过就沉默。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来自中招第三天喉咙疼得像割喉的作者)感谢在2022-12-01 07:42:02~2022-12-07 14: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2个;家有两只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冥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 ? 通过 ◎通过◎ 李锦屏给她拍的照片在网上发布后, 又获得了一波热搜。 这倒是在柳思南意料之中,毕竟她对自己的外貌气质有非常客观的认知,加上最近的热度和李锦屏神乎其神连一头大蒜都能拍出仙气儿的高超技艺, 获得关注与热议并不奇怪。 可是,柳思南刷着刷着,总是会刷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例如来自【锦南】超话的各类图片、视频。 手机会根据她的搜索喜好进行推荐,柳思南点开这个超话,活像进入新世界。 “[photo]kiss照,r神亲手p的,绝对毫无拼接痕迹。” 热度最高的是这一条超话。 第113章 照片是柳思南抱着蔬菜打哈欠,李锦屏在她身侧, 俯下身子亲吻她的脸颊。 阳光不仅打在柳思南身上, 还匀出来一些给李锦屏。 光影变幻很细致,猛一看, 再一看,要不是李锦屏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摄影师,柳思南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拍过这个照片。 超话的姐妹们轮番刷图,柳思南刚发的照片已经在这里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变。 “注意!标红加粗的注意!” 又一条超话主持人加精的帖子飘了上来。 “柳思南的新照很有可能是李锦屏给她拍的, 有视频和图片为证!” 柳思南来不及惊讶, 赶紧点进去。 工作室把视频剪辑好以vlog的形式发出去, 柳思南负责转载,她有点小私心, 把照片收藏起来, 没让工作室发布,自己亲自发, 所以超话里的姐妹一时间没把这两个东西联系起来, 直到这个帖子浮上来。 “眼睛!柳思南你bulingbuling的大眼睛彻底暴露了!” 里面是一个不知道放大多少倍, 还进行清晰处理的眼睛截图。 有一个倒映的人影,看不出人脸,但能看出身材。 后面是附赠的与李锦屏身材剪影的对比,几乎百分百契合。 柳思南手指顿在屏幕上,缩在拖鞋里的脚趾开始抓地。 这群人怎么回事!看个照片为什么要用显微镜! 李锦屏给她拍个照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欢呼雀跃像是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还有!为什么要把她和李锦屏p在一起kiss! 她倒是不介意和李锦屏捆绑,毕竟结婚七年,合照没有上千也得上百了,李锦屏带着她出入大小宴会,她的秀场李锦屏有时间就去看,可那是两人婚姻存续期间! 这种已经离婚了还磕cp的行为,不会对李锦屏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吧? 柳思南问蓝齐这种事情要怎么处理,蓝齐反问她,“需要处理吗?” 柳思南讶然,“啊?” 蓝齐语气平淡如同喝了一杯白开水,“老板最后一期跳给李总看的舞蹈已经让网友都磕疯了,现在才发现吗?” 最近的确很少上网以至于现在才发现cp这种东西的柳思南,“……我们已经离婚,这不就是她们眼中的,什么,be吗?” “你指的是破镜重圆和七年之痒吗,”蓝齐给她发来一个链接,“大把的同人文,你逃她追,柳思南插翅难飞;相恋七年,一朝离婚,才知深爱竟然是她;大佬和她放飞的金丝雀he了;比真夫妻更香的是真前妻。” 蓝齐那边应该是哼了一声,柳思南没听错的话有点像嘲笑,“网友就喜欢你们之间虐恋情深她好爱她她也好爱她,要看的话我这里还有73m大小的压缩包,估计下个月能涨到100m。” 柳思南捏着电话,语气崩溃,“咱们都不管管吗!” “老板,舞是你跳的,妆造是你选的,最后那一眼万年是你看向李总的,”蓝齐平静地给她列单子,“哦对还有,今天发来的视频,把照片私扣下来自己又审核不仔细让网友继续磕疯的人还是你。” 柳思南终于从蓝齐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幽怨,试探道:“蓝齐,你今天是不是气不顺?” “呵,”蓝齐一本正经道,“老板误会了。我只是带薪被塞狗粮而已。” 柳思南玲珑剔透,一旦发现苗头,就能很快揭开真相,“吴郝雪一晚上没睡。” 蓝齐沉默,“与我无关。” 柳思南老神在在道:“那就算了,反正她精神不济神思萎靡情绪低落拈花惹草也没人在乎。” “拈花惹草?”蓝齐敏锐抓住重点,“什么花,哪里的草?” “吴郝雪!”柳思南转头冲正在阳台揪她韭菜花的人大吼,“你的电话!” 吴郝雪磨蹭过来,“谁啊。” 柳思南说,“找你的。” 把电话丢给她们两个人,柳思南迅速跑回自己卧室洗了一把脸冷静冷静。 她只是在挑衅李锦屏而已,她穿着李锦屏《好否》的妆造,是为了挑衅,为了报复,报复李锦屏在她们离婚后转头就和别的人勾搭上! 不是在示爱! 为什么要磕!! 柳思南对着水盆发呆,吴郝雪打完电话给她送回来,“不好意思,看见文件压缩包了,我给自己转了一份。” 柳思南劈手夺过手机,一言难尽道:“你们是不是……不是,同人文,吴郝雪你的论文是没问题了吗,你不去研究学术著作关心这点网友娱乐消遣的同人文做什么!” 吴郝雪皮笑肉不笑道:“因为我也想消遣消遣你啊。” “我不想和蓝齐说话,”吴郝雪盯着她,“现在,明天,后天,一个星期,都不想和她说话。” 柳思南“哦”了一声,下意识给蓝齐争辩了一句,“那人是她带过的艺人,打算退圈了来看看她而已。” “闭、嘴!”吴郝雪面色不好看,“看看需要拥抱吗?看看需要抱很久吗?看看需要给她擦嘴吗?” 柳思南迅速伸手,用自己刚才用过的纸巾擦过吴郝雪的嘴角,“喏,就这样。” “我不管!”吴郝雪撂下狠话,“最少一星期,别在我面前提她!” 柳思南打算当她说的话是放屁,吴郝雪又加了一句,“否则我天天在你面前公放【锦南】超话里的小视频。” 第114章 柳思南:“……一言为定。” 吴郝雪:“君子协议。” - 平静的日子过去一星期,柳思南在一个寻常的上午,进行例行给菜浇水的环节时,接到了韦影的电话。 柳思南确认数次,的确是,韦影本人的电话号码。 “韦导?” “你好。” “今天打电话时来通知你,你的试镜通过,恭喜你。” 柳思南恍惚着\"哦”了一声,浑身感觉飘在云端,有一种不真实感,这是维影的电话,韦影亲口告诉她,试镜通过,她马上就要进组,去美国拍摄《异渡》。 韦影的声音比当天试镜的时候要慈祥很多,“这是我们导演组共同的意见,不过我个人还是持保留意见,如果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就算拍摄进行到一半我也会换人。” 柳思南连忙保证,“我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其实你并不是我的第一人选,”韦影话音一转,“在选角的时候,我也没打算用你。” 柳思南没打断他的话,心里有点好奇。 既然没打算用她,为什么通过了她的简历,还通知她试镜并且成功面上呢? “因为一组照片,”韦影说,“白澍你应该认识,她是我的徒弟,一个很有文学天分的摄影师,知道我要拍摄这个电影,特意向我举荐你。” “她起初告诉我是你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你之前的形象与我要的主角并不相符,直到她把《时钟》系列的照片发过来,我才明白。” 《时钟》是柳思南刚和李锦屏离婚的时候,去拍摄的一组照片,估计会在下半年发刊。 “你拥有强大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而且这种能力是没有定型的,”韦影笑起来,“是我们导演最喜欢的一类演员,像一块有灵性的橡皮泥,能捏出我们想要的各种形象。” “能被韦导认可是我的荣幸,”柳思南笑了,“您请尽管捏。” 韦影和她聊了一会儿电影的事,确定柳思南随时能开机,就把前半部的剧本发给她,“你先熟悉一下,到时候时间紧任务重,我们租用的街道很多只有三天时间。” 柳思南自然满口答应,挂掉电话后,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蓝齐与吴郝雪。 想了想,她也给李锦屏发了一条。 【南】:我试镜通过了。 【李】:恭喜。 李锦屏应该给她设置了特别关注,几乎是秒回。 柳思南开心地尾巴都要翘上天。 【南】:只是恭喜吗? 【李】:什么时候开机? 【南】:我下周就要去美国。 柳思南不知道具体的开机时间,但肯定在美国,而且她知道在哪个州。 【李】:好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柳思南戳了戳屏幕,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南燃的语音通话弹了出来。 她估计早就知道试镜通过了,跑来恭喜柳思南。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上一回吃饭,是蓝齐付的钱,代表柳思南工作室谢谢南燃的帮助。 私下作为朋友,柳思南想着出国前再聚一聚。 “好啊,”南燃说,“找个时间一起聚聚。” 柳思南说,“就今晚吧,来我家可以吗?大家一起吃火锅。” 南燃开心道:“好呀,我大概五点就能到,需要带什么吃的喝的吗?” 柳思南想了想,“你就带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火锅是鸳鸯锅,就你我,吴郝雪,还有蓝齐。” 与此同时,蓝齐的消息也回过来了,吴郝雪从房里吼了句“恭喜”,门都懒得出。 柳思南把吃火锅的消息发给她们,吴郝雪才一步三挪从房间挪出来。 “我不太想吃,”吴郝雪说,“而且我估计你肯定叫蓝齐了。” “爱吃不吃,不吃我请于倩来。” 于倩是蓝齐之前带过的艺人,两人的合照让吴郝雪喝了一壶醋。 “好,”吴郝雪咬牙看她,“你好得很。” 下午六点,所有人准时到达柳思南的家。 ??53 ? 登机 ◎登机◎ 南燃提来很多甜点, 蓝齐负责饮料,吴郝雪洗了菜。 南燃一进门,就挑了个挨着柳思南的位子, 吴郝雪过来的时候慢了一步,只剩下蓝齐身边和蓝齐对面两个位置。 柳思南无辜回望,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饭桌上,大家都熟悉,宾客尽欢,柳思南因为试镜通过,开心多喝了几杯酒,最后喝趴在桌子上, 还吆喝着要和南燃拼酒。 南燃看起来斯文儒雅, 没想到酒量这么好,喝了几圈都不带晕的。 “别喝了, ”南燃好声好气同柳思南商量,“喝点醒酒汤吧。” 柳思南瞪大眼睛,不肯,“我才喝了一纸杯的, 红酒!才这么一点。” “对, 就那么一点点, ”南燃笑得手里的筷子颤抖,都快要拿不住, “那你喝这么点, 为什么也醉了啊。” “我醉了吗,”柳思南蔫儿蔫儿的, 自己拍了拍头, 捧着脸感受了一会儿, “好像是醉了,我看你都是重影。” 吴郝雪一脸惨不忍睹,把她的手指捏着转了个方向,“那边谢谢。” 柳思南指着南燃,顿了一会儿,大喊:“我知道你!” 第115章 南燃被她吓得筷子一抖,刚涮出锅的牛肉掉辣椒酱里,“啊……” 柳思南一巴掌揽住南燃的肩膀,头都快要栽进南燃怀里了,“咱们姐俩儿好!我还没说谢谢你呢!” 柳思南眼神迷蒙,四处找酒杯,蓝齐把雪碧给她倒了一杯,柳思南端起来,气势非常豪迈。 “我提一杯啊,”柳思南对着南燃傻笑,“要说的都在酒里了,你照顾我,我谢谢你!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南燃笑得肚子疼,往后一摊,“诶呦不行我岔气了。” 柳思南没了倚靠,顺势一滑,砸在南燃肚子上。 “咔擦。” 吴郝雪等待多时,抓拍成功,又连拍数十张,给李锦屏发过去。 配文:《一枝红杏出墙来》 蓝齐说,“你可唯恐天下不乱。” 吴郝雪假笑,意有所指道:“怕误会,就别搂抱啊,保持距离不好嘛。” 蓝齐默了默,提着一瓶白的站起来,对吴郝雪道:“大小姐。” 吴郝雪吓一跳,边往后撤边盯紧她,防止她给自己脑袋上来一瓶。 蓝齐并没有暴力的想法,她提着酒,眼神挺深,“是我先犯的错,我自罚一瓶,以后咱们把这事翻篇,可以不?” 吴郝雪张张嘴,嘟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蓝齐没说话,仰头将酒瓶口怼到嘴边,张口猛吞。 吴郝雪劈手夺下,白酒差点撒满地,“你疯了啊!这是白酒,你当是水啊!” 蓝齐猛地咳嗽,脸呛得通红,抬眼看吴郝雪的眼神却很犀利,“只要你开口,别说一瓶酒,两瓶都行。” 吴郝雪觉得她疯了,“你醉了,赶紧回家,我给你叫代驾。” 柳思南自己醉成一滩,还不忘招呼客人,“有客房!” 神特么客房!吴郝雪想冲过去把柳思南的嘴捂住,但蓝齐已经从椅背上拿下自己的西服,搭在臂弯里,轻轻一颔首,“不用麻烦,我先回家了,大家下次见。” 柳思南瞅蓝齐也是重影,仰头对南燃道:“那你不能走,家里有好多客房,你得留宿。” 南燃本就通红的脸此时更是红得宛若滴血,她扭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这不太好吧。” 柳思南歪头,“有什么不好的,我经常叫朋友来家里玩啊。” “虽然老李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柳思南笑起来,“可她更不喜欢我在外面留宿,就让我把朋友都叫家里来。” 南燃没喝醉,她拍了拍柳思南的头,轻声道:“你还喜欢李锦屏呢。” 柳思南想不通,“我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一个人才会总想起她,”南燃说,“比如我,因为喜欢你,才会把你写成书。” 柳思南听不太明白南燃在说什么,然而南燃的语气很温柔,给她的感觉也很熟悉。 柳思南呵呵一笑,傻傻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吴郝雪把蓝齐送出门,屋里顿时只剩下南燃一个清醒的人。 “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南燃任劳任怨地把柳思南扶起来,往沙发上面带,“你先躺一会儿,我给你擦擦脸。” 南燃打了一盆水,给柳思南擦手擦脸,正要擦到脖子时,柳思南的手机响了。 上面显示的来电没有名字,南燃把手机放回原位,没有接听。 但下一刻,手机铃声转为微信语音的铃声,这次倒是显出备注——李锦屏。 南燃拍了拍柳思南的脸颊,“李锦屏的电话,你要接吗?” 柳思南睡得太死,南燃又舍不得大声喊她,等铃声断了,也没人接。 南燃把水盆里的水倒掉,把柳思南扶进卧室,手机又响了。 还是微信。 南燃想了想,点击接听。 “李总好,”南燃率先开口,“我是南燃。” 李锦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找柳思南。” “她喝多酒睡着了,”南燃说,“抱歉擅自接了您的电话,她睡得很死,我叫不醒。” “你们现在哪里?”李锦屏沉声询问。 “在家,”南燃看穿着睡衣的柳思南,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我给她擦了手和脸,把她扶到卧室,等会儿给她炖上醒酒汤,李总有什么事可以等明天早上再打给她。” 李锦屏一言不发,南燃把手机拿开看还在通话中,疑惑道:“李总?” “你……”李锦屏停下,“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话题忽然转变,南燃有点迷惑,要不是她听过李锦屏的声音,还以为对面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晚上吃的什么,火锅啊。 南燃照实回答。 然后李锦屏就开启了一丝不苟的询问模式。 -“柳思南吃了多少。” -“一直在吃。” -“她喝了多少。” -“一纸杯sly红酒。” -“她喝醉后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李总,你到底想问什么?” 南燃有点无奈,“不然等明天她醒了你再问她吧,天色晚了,我要准备回家了。” 李锦屏的语气扬起来,“你要走?” “是啊,”南燃看看腕表,“再不走就错过最后一班地铁。” 大城市很多时候地铁比私家车方便,还不用担心酒驾的问题,南燃是坐地铁来的。 第116章 李锦屏说,“好的,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南燃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李锦屏这通电话是干什么的。 查岗,或者说,拐弯抹角的查岗。 南燃给柳思南掖了掖被角,又被她额前的发丝给整理到两边,动作轻柔,丝毫没有惊扰熟睡的人。 “我尊重你的意见,”南燃眼中是纯粹的喜爱,“但同时,我也想和她公平竞争。” “晚安。”南燃给她留了一盏夜灯,悄声关好门,离开。 - 一个星期后,飞往佛罗里达州的飞机候车室里,柳思南睁开双眼。 “飞机延迟太久了,”柳思南三点起床,赶六点的飞机,现在都十二点了,还没有起飞的迹象,“真想取消啊。” 同她一起等飞机的几人沉默点头。 蓝齐把工作交代好,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去美国就当旅游,好好转一圈,享受自己美好的假期。 吴郝雪正好有个交流活动,外国某大学邀请她去讲座,她正好把这几年的邀请攒一起讲。 南燃因为新书发布会需要签售,晚了一周,没赶上剧组的飞机,正好和她们凑一起。 谁都兴致勃发,早早准备好,谁料在机场滞留半天多都还没起飞。 “飞往xxx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x已经开始检票。” 又过了一个小时,机场广播终于喊到她们。 几个人已经没了刚来的精气神,提着行李慢吞吞进入机舱。 柳思南和南燃正好挨着,柳思南一上飞机就把座椅放下,拿出小毯子盖身上,戴上蒸汽眼罩和降噪耳机,挺尸不动。 南燃帮她把行李规整好,放到上面的行李架。 身后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后来的乘客,南燃举着行李侧了一步,让来人先走。 谁料,脚步声停在她身后。 南燃转头,对上一张认识但并不熟悉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 李锦屏眼神微妙,看南燃一眼,继而落到另一边已经开始和周公跳舞的柳思南身上,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李锦屏拿出自己的飞机票,眼底眉梢压着点说不出的烦躁,“你和她的座位挨着?” “对啊,”南燃说,“我们一起买的。” 李锦屏没说话,绕过她,来到柳思南前面的座位。 柳思南前面坐了一个外国人,李锦屏同那人讲法语,沟通半分钟,那人同意换座。 南燃推了下眼镜,把毛毯给柳思南往上拽。 “等下。”她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柳思南,就被横空而来的羊毛毯给挡住了,李锦屏把从自家带的优质羊毛小毯搭在柳思南身上,毯子很大,把柳思南盖住都绰绰有余。 南燃揉着自己被挡的手腕,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正要放在柳思南面前。 “嘭。” 李锦屏用自己带的豪华保温饭盒占满柳思南的小桌子。 南燃拧眉看她,李锦屏不动声色回视。 最后还是杨雅出来打圆场,“飞机要起飞了,你们怎么还没系安全带。” 说完杨雅就去检查柳思南的安全带是否系上,手伸到一半,她停下回头,两个人果然在盯着她。 杨雅往前伸,两人不动,继续伸,还是不动,彼此僵持。 “你们在干什么?” 柳思南摘下眼罩,一双手就在自己耳边,把她吓了一跳。 “李锦屏?你怎么在这里?”柳思南拍开杨雅的手,还没坐起来,就看见意料不到的人。 李锦屏好整以暇道:“真巧。” 南燃:…… 杨雅:…… 柳思南点头,“是,太巧了,你也今天去美国?” “对啊,”李锦屏笑意吟吟,“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出行。” ??54 ? 碰壁 ◎碰壁◎ 是好日子吗, 柳思南出行向来不算日子,这么一说,连现在农历几月几日都不知道了。 飞机平稳起飞, 乘务员过来让她们注意安全。 左右摇摆中,终于驶入云层。 “咚。” 保温壶滑了一下,撞到两边的隔板,柳思南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保温壶好像不是自己的,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柳思南问。 李锦屏正拿平板看文件,闻言转头说,“正好我准备了两个饭盒,王管家做的菜, 你要不要尝尝?” “啊!”柳思南小声喊, 能看出来她很想尝尝,眼巴巴地瞅着饭盒, 手指跃跃欲试想要打开。 “是糖醋的哦,”李锦屏继续诱惑,“糖醋小排,糖醋大虾, 菠萝咕噜肉。” 柳思南都快把自己拧成一朵忧郁的海鲜菇了, 纠结了好一会儿, 她扭头瞅南燃,眼神很可怜, “我的保温杯呢?” 南燃终于有机会把李锦屏挡回去的保温杯给柳思南, “在这里。” 柳思南接过杯子,拧开盖猛喝了一大口。 杯子里是她的营养师特意给她准备的养生茶。 或者说, 减肥茶。 柳思南的身材本来没话挑, 她之前拍戏甚至被导演要求要增肥, 不然镜头前的形象缺乏肉感,形象很“单薄”。 《异渡》就不一样了,它讲流浪汉的故事,流浪汉不需要肉感。 而且流浪也有一个阶段,每个阶段王云的形象都不同,刚开始流浪的时候,她能瘦成麻杆儿,后来成流浪一姐,她就正常回来。 第117章 到最后为了救小女孩,困在船上好几日没水没食物,她不仅瘦还得是那种猛地瘦下来的脱水状态。 很不巧,柳思南落地第一场戏,就是最后一场葬身大海的戏。 她被勒令在一星期内,以脱水的状态,瘦下来。 南燃说,“还有五天呢,别着急,状态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 柳思南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道:“南燃你最好了,你要教教我,最后一场重头戏我有点慌。” 南燃把茶包拿出来,“别慌,有我呢。” 柳思南喝完养生茶,又泡上茶包,才对李锦屏说,“我好想吃,可是导演让我减肥,还是你们吃吧。” “南燃,你要吃吗,”柳思南招呼南燃吃她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还有杨医生。” 李锦屏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不露声色的平静模样,眼神落在柳思南和南燃交接的茶包上。 柳思南把保温饭盒打开,里面每道菜的隔断都很清晰,她把糖醋小排给南燃,把糖醋大虾给杨雅,把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递给前面的人。 “喏,你吃吧。”柳思南对李锦屏说。 李锦屏头顶莫名其妙汇集起来的黑云又莫名其妙散了,她面色平和地接过,风平浪静地吃完最后一块菠萝,又好整以暇地把盘子收回来,亲手放回保温盒。 身后,柳思南对南燃说,“以后五天,我的盒饭都给你吃。” 南燃苦笑,“倒也是可以分给别人。” “不行啊,你前几天忙着签售,都瘦了一大圈,美国没有好吃的,”柳思南语气很认真地为南燃着想,“咱们得拍好长时间呢,你可不能垮了。” “好,”南燃笑了,“你监督我,我肯定都能吃完。” 柳思南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保护大腿的动作,看着南燃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长期饭票,有南燃在,演戏没问题,“嗯,每顿饭我都会监督你的!” “李总?”杨雅与她们几人隔着两个座位,喊了好几声,“请看一下手机。” 李锦屏吃药的时间到了,坐飞机会加剧李锦屏的头疼,高空气压压迫大脑神经,李锦屏得每隔两个小时吃一回药。 杨雅看着她都无奈了,说好了和自己坐一起,方便提醒她吃药,就算头疼了方便按摩呢。 李锦屏这才从偷听的状态里回神,抿着唇打开手机,默不作声吃药片,喝水的动作都带着股烦躁。 一路上,柳思南总是找南燃说话。 她很担心接下来的戏份,《异渡》的拍摄周期很短,韦影的风格就是从来不会拉长战线,他要自己的剧组在三个月内连轴转起来,三个月后再歇。 而那艘船他们租借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周,要完成十个大镜头的拍摄,可想而知任务有多重。 南燃为了安抚她,也是一直在说话,为她分析每个镜头怎么拍。 李锦屏又自虐又舍不得带上防噪耳机,硬是挺了一路,下飞机的时候,眼睛出现红血丝。 “这十几个小时你不会没睡吧?”杨雅跟在她身后,有点吃惊。 李锦屏戴上帽子,摇头,“睡了一会儿。” 柳思南睡着的时候,她也睡了,只是迷迷糊糊睡不安稳。 谁能在自己爱人躺后面,爱人身边坐着个情敌的情况下睡安稳。 成熟稳重如李锦屏也做不到。 “李总,你要去哪儿?”柳思南推着行李箱过来,“我们去tee酒店。” 李锦屏说,“我有公司的人来接,在候机。” “那好吧,”柳思南挥手,“我们先走啦。” 李锦屏目送柳思南远去,她今天穿的衣服是黄色的,很卡通也很夸张,一瞅就是美国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宽松风,让整个人的风格都变得活泼起来,像一个大海绵。 海绵一弹一弹走远了,杨雅喊李锦屏,“咱们走这边。” 李锦屏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 落地的修整时间很少,柳思南倒了一天时差,第二天就进组了。 剧组在准备场地,没有开拍,柳思南去各个地方踩点找感觉。 最后一场戏是王云最不像流浪汉的一场,她已经出境入境返璞归真了,所以韦影没让柳思南去大街上找流浪汉的feel,反而让她没事去海边遛一遛,找找投海坠亡的感觉。 “害怕吗?”南燃陪着她在海边散步,现在正逢傍晚,夕阳为海边打上一层朦胧的橘光,光影清晰的分界线两边,一边暖如春日,一边蓝如深海。 柳思南望着不远处的桥说,“王云最后是从船上跳下来,十几米,大概有那个桥这么高。” 南燃点头,“头朝下,一跃而下。” “我得试一试,”柳思南说,“试一试往下跳的感觉。” “你要放松,”南燃注意到柳思南整个人都很紧绷,“跳海就不用了,室内跳台可以尝试。” 美国有很多冒险者,她们在这里晃荡一下午,看见几个人穿着泳衣从桥头往下跳,把这里当成露天跳台。 他们艺高人胆大,或者单纯就是胆子大,往下跳跟下饺子似的,还有人跟拍。 “说实话,我有点怕海。”柳思南说。 南燃问,“深海恐惧症?” “不,不是深海,”柳思南摇头,“在海平面上,前后左右都是看不见边际的海,没有人,只有海……我怕这个。” 第118章 南燃给她讲了一些舒缓的方法,柳思南几次都想打断,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对海的恐惧并不是恐惧大海本身,而是半年前差点被拐卖的经历。 与朋友的聚会演变成一场蓄谋已久的跨过人口贩/卖,事后她逃避去回忆当时的情节,但也在警察和她沟通的过程中,得知那些人不仅仅是人口贩卖,还有器官的交易,她胳膊上的针孔并不是注射了什么东西,而是被抽取□□样本进行配对。 可想而知,如果她的配型成功,自己身上的器官,就不属于自己了。 柳思南的后怕很漫长,并不是一下子爆发出来,海上偷渡的船,载满了昏迷的少女,盘旋在上方的直升机,等待器官取下后连夜送走。 静谧的深海,为黑暗的交易提供绝佳的隐秘地点。 这是她恐惧海的根本原因。 “一镜第三十二次。” 柳思南应声跳落,头朝下往后栽落,身躯舒展,一直坠落。 韦影盯着镜头,就差最后一秒。 “卡,”他按住对讲机,“重来。” “最后一秒又动了,”韦影很不满意道,“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前几场戏不是好好的吗?就最后一秒保持动作,有这么难?” 南燃也在一边看着,“她前面几场在船上的戏都挺好,跳水救小孩,和歹徒搏斗悬空在船和海中间……她之前提过怕海,我还以为她已经克服了。” 韦影的拧着眉头,压着心里的不耐,“明天是最后一天,租船很快到期,你和她谈谈吧,这个状态已经严重影响剧组的进度,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别让全剧组的人都在等她。” 奇奇和joey一个送毯子一个递暖袋和保温杯,“喝口热水,快暖和一下。” 佛罗里达的天气并不算冷,但他们选的地点背阴,且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海水刺骨,柳思南已经跳了三十多次。 “你说什么?”柳思南倒耳朵里的水,她是直接入海,海水的冲击力让她的眼睛、耳朵都感到非常不适,“我听不清。” joey用棉签擦拭她的耳朵,随行的医生也上来看她的情况,“你的耳道有些发炎。” 医生给她抹了点药膏,“注意别让太多水进去。” “老板,你歇一会儿吧。”joey说。 柳思南耳朵里的水被倒出来,缓了几秒才听清大家说话,闻言摇头道:“不行,太阳很快就落山了,要在太阳还在海平面上的时候入海,不然今天就白拍了。” “休息一会儿吧,”南燃走了过来,在柳思南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把毛巾给她,“今天不拍了。” 柳思南顿时有点着急,“不好意思我状态有点不好,现在还没落山呢,我可以再来几条。” “再来几条你的耳朵就不能要了,”南燃有点无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往耳道里看,里面有白色的药膏,“韦导的意思是,明天是最后一天,船的租借明天就到期了,他希望你明天一定要找到状态。” “今天不可以吗?”柳思南问。 “太阳还没落山,但光线已经不足了,画面拍出来不好看,”南燃说,“韦导追求完美,你歇一会儿等天色暗下去,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试着跳一次吧。实在不行,剧本可以改。” “我……对不起,”柳思南非常愧疚,“拖累了大家的进度。” “剧本不能改,”柳思南咬牙道,“你的剧本每一句都是设计好的,不能因为我拍不了就改。” 南燃看她的眼神很温柔,也很包容,“换一种说法而已,没那么严谨,而且总不能为了我这点完美,让你受伤吧。” 这话说得柳思南更不好意思了,根本没听出里面的情意,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low太挫太不行。 今天的戏份拍完,已经凌晨了。 韦影通知大家明天早上五点到,租期就是明天,如果她这边配合好,今天这个镜头就能拍好,明天只是补镜头多一些备用,时间上会宽裕很多,可她偏偏没演好,把重头任务压到最后一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柳思南一个人赤足在沙滩上走着,反正明天要拍的镜头她不需要化妆,憔悴一点正合适,不怕熬夜。 海水并不总是蓝的,尤其在黑夜里,月光打在上面,会变成波浪起伏的银镜,也会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形成大片浓郁的墨色。 她悄悄离开酒店,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休息。 独自漫步在沙滩上,寻找与大海和平相处的感觉。 月亮高悬,海风徐徐,恐惧还在滋生。 身后,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走过来。 ??55 ? 表白 ◎表白◎ “夜里风凉, 记得穿外套。” 披肩带着软和的毛绒和残留的温度,盖在柳思南冰凉的肩膀上。 肩头瘦削且突出,被一只手掌轻轻握住。 “怎么这么凉?” “今天的戏我没拍好, ”柳思南低头看自己的脚趾,语气低落,“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 柳思南小声辩驳,“我不该怕。你怕吗?” “我……不怕。” 柳思南的眼神有点凶,凶完又开始变软,委屈道:“你骗人,李锦屏, 你明明也怕海。” 第119章 “嗯, 是有一点。”李锦屏的脸色隐没在月色下,看不分明, 有种隐秘的温情。 柳思南说,“我很抱歉。” 李锦屏没说话,海风从岸边吹来,带着声势浩大的海水咸腥的气息, 将柳思南的话语逸散在风中。 可她还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柳思南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 你一直在恨我,也恨自己。” “我也一直都欠你一个道歉, ”柳思南揪着披肩的流苏, 肩膀上的温度让她鼓起继续坦白的勇气,“对不起李锦屏, 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让你受了惊吓。” “我现在都害怕大海, 入海的瞬间无论我怎么努力,身体下意识还是会蜷缩起来,挣扎着要脱离这片大海,”柳思南轻声道,“我当时昏迷着,没有亲眼看见自己飘在海上,但你是亲眼目睹的人,我们被装在巨大的垃圾袋里,一袋一袋被运出来,你被警察拦在三步外,每打开一个袋子,都会惊慌恐惧一次,害怕里面不是我,又害怕我已经窒息而死。” 李锦屏的呼吸变得沉重,柳思南没有回避,一字一句道:“自己的爱人如果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眼前,我也承受不住。所以对不起,我怕海,也怕我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现在有一点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柳思南注视面前的海面,声音如同海水一样徐徐流淌,“因为你爱我胜过爱自己,与此同时,你恨自己也胜过恨我,你想放过我,也想放过自己。” 李锦屏说,“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这改变不了你曾经想过放弃我的事实,”柳思南摇了摇头,“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我就是想把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给摊开来,晾一晾,彼此都说明白,”柳思南说,“你还恨我吗,你还能爱我吗?” 安静的夜晚,海边沙滩上静立的两个人,彼此距离很近,呼吸又很远。 “你说你已经累了,”柳思南不知道想起什么,低头一笑,“让你跟着来美国,也是我一时冲动。” “我好像还没有完全走出被你呵护的影子,”柳思南说,“总想在你那里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但那都太幼稚了,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又能怎样,你不还是没有彻底放下过去。” 李锦屏开口回答柳思南的问题,“我已经不恨你了,思南。” 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字却很有力度,像是她说出口,你就可以无条件信任。 “爱比恨久远,”李锦屏垂首静立,“这个道理我也是刚刚明白。” “恨可以消失,但爱不能,恨可以为爱让步,但爱不会为任何东西让步,”李锦屏抬手托住柳思南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我虽然比你年长,比你事业有成,可在情爱上,我同你一样,都是一张白纸,我看似游刃有余地应对生活里发生的一切,游刃有余地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下,但我连怎么爱人都没有学会。” 李锦屏轻轻吻了一下柳思南的眼角,蜻蜓点水般,像是夏日天井落下的雨滴,微凉。 “可是李锦屏,”柳思南抬头看她,眼神清澈又忧伤,“你推开过我,这是永远也抹不掉的事实。” “在我被你推开淋了一身雨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仍旧眷恋你依恋着你的时候,你选择了临夏,你和她在一起,彻底抛弃了我,”柳思南像是说给自己听,“既然如此,我们谁都不亏欠彼此,我只是对过去的阴影无法释怀,你刚说你不恨我了,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你不恨我,我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放下内心深处的恐惧,李锦屏,我怕海,也怕你恨我,”柳思南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谢谢你原谅我,但我还不能和你重新开始。” “那就继续你的工作,不要轻易接受我,”李锦屏为她拭去眼角的一点泪花,柔声道,“我会站在你身边,无论多久。” “剧组的船我亲自出面接洽,他们答应延期三天,你可以慢慢拍戏,不用着急,”李锦屏摸了摸她的耳朵,“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一早,柳思南准时来到剧组,南燃看见她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往导演棚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租期延长三天,你可以慢慢拍,不着急。” 柳思南昨晚就知道这个消息,她嘴角轻轻一勾,有点微妙的欢喜,明知故问,“为什么会延期?” “不清楚,”南燃笑道,“应该是有人帮忙。” 两人走到导演棚门口,恰巧撞到从里面出来的人。 三人相遇,南燃露出惊讶的神色,“李总,你也在这里?” 李锦屏冲南燃点头,然后看向柳思南,和两人相牵的手。 导演从后面出来,看见她们几个,招手道:“正好你们都过来了,我有事和你们说。” 韦影估计昨晚也没睡,浑身有种疲惫的亢奋,“李总是我们请来的外援,以后会担任剧组的艺术总监,大家有问题可以向她提,李总答应在艺术总监的职位上干好后勤工作,为我们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南燃看看李锦屏,又看了眼韦影,最后把视线落在柳思南身上,眼神若有所思。 李锦屏笑道:“我很看好这个剧本,要不是投资商是提前定好的,我肯定要来投资,预祝电影大卖。” 韦影大笑,“借李总吉言。” 第120章 彼此寒暄过后,李锦屏并没有多留,她把助手留在剧组帮忙,自己又忙不迭地返回公司。 李锦屏在美国的公司数量并不比中国少,每次她一落地,公司那边都会得到消息,各种工作接踵而来,躲都躲不掉。 南燃以为她会长期跟组,现在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 “思南,你前妻可真是把你看得紧啊,”南燃叹气道,“就三个月而已。” 柳思南嘴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谁知道呢,她就是这样,她没想方设法把别的投资商挤走就已经很好了。” 南燃愁得脑壳疼,“她这样,让我怎么追你啊。” 柳思南笑容一顿,瞪大眼睛的瞬间抬起头,手里的剧本都拿歪了,“什么?” 南燃替她把剧本扶正,又叹了一口气,“活儿不好干,日子不好过,人不好追,真没意思。”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就走,柳思南仍然停留在震惊里,等奇奇来喊她换装才反应过来南燃说了什么。 追她? 喜欢她? 新的恋情。 柳思南の秘密情人。 论一个阳光正直的大号青年是如何在离婚后陷入堕落的深渊。 脑海里忽然浮现这些词条。 柳思南猛地摇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什么堕落啊情人啊,目前的状况只是有人表达了对她的喜爱之情,不对,只是表明追求的心意而已。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柳思南左右看了看,轻声咳嗽几声,对奇奇道:“李锦屏是不是已经走了?” “对啊,”奇奇说,“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 “老板有事找李总吗?”joey提议,“这里是山下,李总应该还没走上公路,有事可以喊她。” “不不不,她走了就好,”柳思南抱着剧本起身,离开的背影中透着点慌乱,“我们快点去换装。” 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昨晚的谈心让柳思南放下心理阴影,终于绷住身体没动,完成落水的镜头。 “恭喜!”南燃递来一杯热茶,“船上的戏份杀青了!” 柳思南下意识想避开,可这样做有点太刻意,于是只停了一下,就动作如常地接过热茶,“谢谢。”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亏你帮我顺戏。” 南燃对她非常绅士,总在恰当的时候出现,然后起到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 比如,王云在遇到北美小混混的时候,故意学他们的澳洲口音,柳思南在纯正国标教学下长大,四年美漂生涯顶多让她模仿美音,澳洲口音绝对不行,这时候,就有南燃一字一句给她标出音标,再一点点纠正。 再比如,王云会背诗,佶屈聱牙的古文张口就来,柳思南不解其意,上网查也get不到精髓,于是南燃适时出现,以例释古文,巧妙说理,把柳思南这种从小头疼文言文的人都给讲通透了。 还有,在剧组伙食里动不动就参差不齐的情况下,柳思南认定美国没有美食,奇奇和joey也放弃寻找食物,南燃不知道从哪儿借的小灶,经常带饭来剧组,一人带五六七八份,让柳思南怀念糖醋小排怀念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能吃上一口心心念念的食物。 食物的魅力太大了,柳思南已经一点儿都不排斥南燃的接触。 甚至,南燃在她心目中的魅力已经可以用伟岸来形容。 毕竟,李锦屏放的是助手,再精明再有眼色的助手,也比不上南燃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的本事。 要和南燃竞争,得李锦屏亲自来。 有一天,李锦屏抽空问助手柳思南在做什么。 -李总,柳小姐在和南燃老师吃饭。 剧组同事,一起吃个饭,很正常。 -他们吃的什么? -报告李总,好像是糖醋里脊。 里脊?柳思南最近可以吃饭了? 李锦屏上一次给柳思南点餐,被柳思南埋怨了好一阵,说自己要减肥不能吃饭,李锦屏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吃饭二字。 现在都能吃里脊了? 又有一天,李锦屏让助手帮忙拍一张柳思南的照片。 -[photo] -南燃在她身边做什么? -报告李总,南燃老师应该在同她搭戏。 《异渡》只有一个主角,初次之外戏份最多的是个小女孩,李锦屏想了想,把南燃归入搭戏的路人甲乙丙丁等角色。 最后一天,李锦屏问助手南燃在干什么。 -南燃老师在扯自己的围巾。 -哈? -柳小姐要扯南燃老师的围巾,南燃老师在努力扯回来。 在柳思南亲昵地扯掉南燃围巾的时候,李锦屏终于发现不对劲,远在加拿大的她当即买了机票不远万里连夜坐飞机赶来。 “我还有十场戏才杀青呢,”柳思南说,“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柳思南对李锦屏的出现惊讶不已。 这几个月,李锦屏在北美的公司卷入一场跨国贸易的纠纷里,忙得她连轴转,人都瘦了一大圈,柳思南发过去嘘寒问暖的消息都隔天才回复。 以往这种大案子李锦屏都是从头到尾地跟,每次都能把自己跟瘦一大圈,柳思南非常自觉没有去打扰她。 现在她还没杀青呢,李锦屏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第121章 不是吧,昨天联系她还说没有正式开庭呢。 “公司的事情,有下属帮忙,”李锦屏的脸上风云密布,她看着同柳思南一同站起,挨得亲密无间的南燃,眼神更加晦暗,“我发工资,不养闲人。” ??56 ? 争吵 ◎争吵◎ 这股无法解释的怒气是从哪儿来的? 柳思南比常人更容易读懂李锦屏的情绪, 她歪头瞅了瞅李锦屏,“好吧,那欢迎你来看我, 不对,你过来是不是为了工作?” 再怎么说李锦屏也是剧组的艺术总监,现在戏份已经拍摄到最后阶段,李锦屏来剧组很有可能是过片的。 把现有的素片过一遍,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给导演留出补拍的时间。 “主要是看你,明天再工作,”李锦屏的脸色稍稍缓和, 她往柳思南右手边的方向走去, 手里提着一份方巾包起来的小盒子,“送给你的礼物, 当做这些天一直在忙工作的赔罪。” 柳思南双手接过小盒子,外面的方巾上有精致的刺绣,柳思南一看就知道这是李锦屏亲手设计。 她对李锦屏的设计有种亲切的熟悉感,“这里面是什么?” “回去再看, ”李锦屏冲她一笑, “现在收起来。” 柳思南点点头, 很听话地让奇奇收进包里,递过去的时候, 眼神还巴巴地留在盒子上, 看起来很好奇很不舍。 李锦屏对南燃道:“南燃老师,感谢这几天对思南的照顾。” 南燃已经领略过这个女人在划分自己势力范围是有多强势, 闻言略有些无奈, 也只能好声好气回答, “不用谢,应该的。” “今晚我做东,思南,叫上你的朋友,咱们一起吃顿饭吧,”这话是对柳思南说的,但李锦屏看的人却是南燃,语气不动声色,面上不露喜怒,平常地好像就是一顿饭而已,“有一阵子没聚,联络一下感情。” 南燃:……谁要吃你的鸿门宴。 柳思南兴奋地脸都红了,她真的好久没看见李锦屏,现在李锦屏说什么她都是好好好,“行啊!” 南燃沉默转头,迎上柳思南满眼期盼的眼神,“我也……可以。” 当天晚上,南燃有所准备,提前备好醒酒汤和张口就来的拒酒词,还是被李锦屏压在饭桌上喝得头晕眼花。 “李总,”趁柳思南不在,南燃指了指杯中刚被李锦屏满上的酒,“我以为你会换一个文雅的方式。” 喝酒对吹,这些商业酒桌上常用的手段,她也是没想到李锦屏竟然会选择和她拼酒。 现在酒桌上,李锦屏依旧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挽起来的头发一丝儿都没有乱,妆容完整,表情完美,连握着酒杯的手,都带着闲庭信步的随性从容。 可说出来话就不那么优雅了,“这杯我敬你,干了。” 李锦屏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激将一句,“是个女人就别废话。” 南燃捂了捂肚子,叫苦不迭,“李总,你也知道咱们是女人啊…何苦为难女人。” 话是这么说,南燃最后也还是喝完了这杯酒。 李锦屏追起人来真的很幼稚,不屑用什么心机手段,一上来就对吹,看起来很粗鲁,却打的直球,比起圆滑世故、防不胜防的套路,南燃并不排斥这种“明晃晃”的敌意。 “好家伙,”柳思南回来一看,酒桌上又多了几瓶空的,“你们high了啊。” 柳思南已经知道李锦屏给她的礼物是什么了,一套亲手设计的以“春”为主题的珠宝,熠熠生辉,发挥一如既往地好。 可再好看的珠宝,也掩盖不了李锦屏吃醋喝high的事实。 “李锦屏,”柳思南拧着眉,鼻子都皱了起来,“你容易头疼你还喝酒,我和杨雅说!” 小告状精边拍照给杨雅,边把南燃快要从椅子上滑落的边缘给拉起来,“南燃你怎么也和她一起胡闹!” 李锦屏的反应慢半拍,等回神的时候,柳思南已经给她拍了好几张特写。 尽管李锦屏现在已经慢成水獭,一秒钟的动作要拆成七八秒来反应,可她依然端坐,只要不和她交谈,从面上看完全没有一丝不妥。 可南燃这边就精彩了,她在柳思南手里能好好坐着,柳思南一松手,她就又开始了滑向地板的征程。 “唉,”柳思南放下手机,双手穿过南燃的肩,半抱着把人挪起来,“搞不懂你们酒量好的人还非要喝醉。” 李锦屏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思南,在柳思南几乎要和南燃贴在一起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腾”一下站起,几步冲过来,几乎用抢的,把南燃从柳思南手中抢走。 “我来扶她。”语气低沉,不太高兴。 柳思南双手一空,正好不用费力,挑眉怀疑地看着她,“你能行吗?” 李锦屏把南燃往外拖,拖几步扛起来,以一种扛麻袋的形式把人往门口带,面色麻木道:“当然。” 柳思南被李锦屏一番操作搞懵了,她对李锦屏的力气有所了解,没结婚之前都能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腰拎起来,结婚当天更是公主抱自己走花毯,花毯能有一百米走了得有十几分钟都不带喘气的。 可是,柳思南看着李锦屏扛南燃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姿势哪里怪怪的。 第二天,南燃在卫生间里掀开卫衣,面无表情地让柳思南看自己胃部的淤青,面无表情地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把视线移到尾随她们二人去卫生间的李锦屏身上。 第122章 柳思南在她的无声抗议里捂着脸,为李锦屏的粗鲁而尴尬。 李锦屏一脸我给你扛回去你不感恩戴德还掀卫衣,有什么好掀的,你的马甲线很好看吗,我也有。而且,满大街想被我扛的人排队都到加拿大了。 两人之间的眼神再一次交汇、碰撞,柳思南捂着脸把李锦屏推出去,“你快去买药。” “怎么,”李锦屏挑着眉,不想动,“你还要给她上药?” 柳思南崩溃,“不然呢!那么大一块淤青,你扛着人上下楼都不至于,你是不是趁机报复了,南燃惹你了?” 李锦屏一脸我没有你别乱说,“那你不能给她上药。” 想了想,补充一句合情合理的解释,“你不专业。” 柳思南无奈极了,“那谁专业。” 不一会儿,杨雅提着医疗箱来剧组,“嘭”一下放下,先是瞅了李锦屏一眼,带着不满和杀气,再是冲柳思南和南燃和煦一笑。 柳思南歪头想了一会儿,李锦屏昨晚酗酒,杨雅估计要追着李锦屏念叨,李锦屏现在躲她都来不及,竟然亲自把人叫到跟前来。 为的是给南燃上药。 看来李锦屏对南燃也挺好的啊。 虽然把人弄伤了,但还记得要赔罪,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这是多么感人的友谊。 果然,女人之间的友谊,还是拼酒来的实在。 柳思南对李锦屏竖起大拇指。 李锦屏一脸莫名,但老婆夸自己那自己就是棒,李锦屏也回了一个。 - 天色晦暗,最近进入雨季,天边氤氲着浓郁的墨云。 柳思南猜的没错,李锦屏此次过来也是为了工作,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她跟在韦影身边看完所有素片,提出很多针对性的建议,两人甚至有好几次都谈论到深夜,就某个场景的设计争论不休。 直到最后一个镜头。 柳思南前几天的时候已经杀青了,剩下的都是断断续续的补拍,剧本里写的镜头就剩一个,也是全片的灵魂镜头之一。 ——彩绘墙。 美国街头常见的街头绘画,用喷漆、颜料,在红砖墙或者水泥墙上涂抹。 影片的许多镜头都有这些彩绘少年或者彩绘墙一晃而过的身影。 王云也在美国的一堵倒了一半的墙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这里需要凸显的是艺术性,是一种脱离现实的升华,”李锦屏平静解释,寸步不让,“我认为有必要设计得更有冲击力、更有美感和创造性。” 李锦屏、南燃、韦影和柳思南坐在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李锦屏刚打印出来的设计图,一共五张,都是李锦屏连夜加班亲手设计的彩绘墙图案。 “我不同意,”南燃的手指敲在桌子上,“王云的形象在最后已经暗了下去,她的彩绘墙是她一生的注脚,是《异渡》的符号,可以晦暗,可以斑驳,但不可以美。” 南燃把所有的设计图都推回去。 李锦屏不为所动,继续解释自己的理念,“美也有很多种形式,但我想南燃老师要确定一点,能打动人心的东西绝对不能是丑陋的,你的斑驳褪色在这里没有任何冲击力,会导致整个影片在最后失去力度。” 想必李锦屏的气定神闲,南燃已经焦躁地站了起来,“这是文学的张力,塑造的是故事的完整性,完整的故事自然有它抨击的力度!” “南燃老师,你也说了,你在讲文学,在讲故事,”李锦屏轻轻抖了一下手中的设计图,“而我,在拍电影,在呈现画面。文字是单线条的一维,而影片声、色俱全,与文学叙事大相径庭。”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拍电影,”南燃的声音陡然提高,她无法接受别人对她的剧本进行如此严重的篡改,“不然你以为我这三个月在干什么!在观赏一部电影是如何产生的吗!” “南燃,你有点激动,你先坐下来,”韦影夹在中间一直没有发声,现在两人都快吵起来了,只要出来打圆场,“咱们再商量商量,不至于动气。” 南燃抓了把头发,没有坐下,“韦导,你想用哪个镜头?” 韦影就事论事,眼神在两款方案里徘徊几秒,“说实话,我现在选不出来。” 选不出来,就代表李锦屏的新提议在韦影心里和之前的设计有同样的分量。 南燃出奇愤怒,剧本和叙事是她的专业领域,是她最较真的地方,她绝对不容易李锦屏随意篡改。 “南燃,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柳思南见气氛这么紧张,只好出声劝她,“现在先不急,还有时间决定呢。” 柳思南在喊南燃前已经给李锦屏递了好几个眼色,让她转圜一下,可李锦屏只对她轻轻摇头,并不愿意让步。 柳思南一开口,南燃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思南,你觉得哪个镜头更好一点?” 这应该是个送命题…… 柳思南内心其实有偏向,她更喜欢李锦屏的设计,因为这个镜头在王云死亡之后,整个影片的基调已经开始转为明亮,象征一种死寂过去的如常,太阳升起,人们照样生活,流浪汉照常走上街头,什么都没有消失,什么也没有改变。 只有那堵墙。 墙上的内容可以凌乱,但不能暗淡,王云并不是消沉离散的象征,异乡人漂泊摆渡、魂不得归故里,可“异渡”的王云仍然保留人类最朴素最本质的“人性”,这是她无论“渡”到哪里,以怎样“异样”的面目出现,都无法撼动的事实。 第123章 电影的叙事元素更丰富一些,柳思南也能理解南燃的坚持,以南燃的角度来看,任何多余的元素都是不必要的,悲剧本身就具有强大的震撼力。 换句话说,李锦屏在寻求更大的张力,而南燃在保留叙事从头到尾的纯正性。 “我觉得都挺好的,”柳思南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咱们可以问更多人的意见再商量。” 李锦屏皱眉,已经有些不耐,“我觉得这没有任何可以讨论的空间,韦导,你是导演,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改动利于电影整体效果的呈现。” 韦影深思熟虑片刻,拍板道:“不如每个都拍上几条,最后剪成片的时候看最终效果,哪一个好就保留哪个。” “都拍?”南燃和韦影共事很多次,比李锦屏更熟悉韦影的行事作风,他要是不满意这个设计,或者说更偏向自己的理念,就不会保留完全相反的另一个镜头。 显然,韦影内心已经有了偏向。 南燃深呼吸数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锦屏见韦影已经拍板,起身离去,“我相信以韦导的专业眼光,一定知道哪一个更好。” 专业,眼光,更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南燃头也不回,控制不住夺门而出。 “南燃!”韦影喊她,“你去哪儿!” 外面已经开始落雨,噼里啪啦听着雨势很大。 “她有点激动,”韦影站起来也想追出去,着急道,“我怕她出事。” 柳思南连忙起身,“我去追她,韦导你这里走不开,我一个人去就行。” 李锦屏面色不悦,批评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闹小孩子脾气,你也别去追她,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也要承受被选择、被舍弃、被肯定、被否定的评判。” “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柳思南有点受不了李锦屏此时的语气和态度,“那我问你,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之前有和南燃商量过,或者提过哪怕一句吗?” 李锦屏说,“没有,这种更改的提案,当然要在会议中提出来。” “这是她的心血,你一句话都不说,就擅自更改结尾,你让南燃怎么负责,”柳思南气得捂着额头转过身,感觉脑袋上都要冒烟了,“李锦屏,这不是你的公司,大家都是合伙人,有事要一起商量,而不是你带着势在必得的提案在会议上以独断专行的态度强势推行。” “你这种毫不考虑他人感受颐指气使的做法,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柳思南说完就走,李锦屏想去拉她,可掌心还没碰到她的肩膀,柳思南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李锦屏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人已经追着南燃的背影快速离开。 ??57 ? 宠溺 ◎宠溺◎ “南燃!”柳思南穿着雨衣穿梭, 剧组和酒店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一共三条街,南燃经常带她去一些装修风格独特的小店里休息, 她把这些店都逛了一个遍,还是没有看见人。 “hey,”一个糖果店的店主喊住柳思南,她和南燃最近三个月经常来,店主已经认识她俩,“have gotten over your cold?(你的感冒好了吗)” “ye…”柳思南跑得有点喘,没听清她说什么“did you say the girl who often stayed with me……(你有没有见过经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店主把手上的糖粉在围裙上擦了擦,“oh, she went down this road……(她沿着这条路走了)” 柳思南一路跑回酒店, 直奔南燃的房门。 她有南燃的房卡,打开进去, 卧室里空空如也,柳思南找遍房间,在卫生间里找到南燃。 南燃趴在浴缸外面,上半身湿哒哒的, 衣服黏在皮肤上, 凌乱又落魄。 柳思南看她这样, 心里很难受,“你是不是喝了酒?” “思南, ”南燃整张脸都皱着, 面色痛苦,连脖子都是红的, 暴露在外面的手不住颤抖,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南燃撑着浴缸的边缘起身,谁料手掌有水,一滑,脸朝下狠狠砸在浴缸上,“咚——” 南燃捂着下巴蜷缩在地板上,手指缝里有溢出来的血。 柳思南吓坏了,手足无措地蹲下,边给杨雅打电话,边去掰南燃的手,“南燃你没事吧,让我看看磕到哪里了……” 杨雅来得很快,查看过后,幸好只是鼻粘膜受刺激破裂,上完药嘱咐道:“这几天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也不要碰鼻子,养几天就没事了。” 柳思南把杨雅送出门后返回床前,半蹲在床头,看着发呆的南燃,心里不落忍。 “你是不是觉得李锦屏的提议更好?”南燃语气里是消极的低落,“可你知道吗,我不想把电影商业化,我也不需要电影里的每一个镜头都能让大部分的观众看懂。” “什么是美感,电影里就要有一些荒诞的,贫瘠的,让人猜不透的镜头存在,”南燃说,“我想这是一部有门槛的电影,可李锦屏总想从形式上让电影大众化。” 柳思南很想替李锦屏辩解,她不只是想商业化,“李锦屏也是设计师,她的很多设计理念同样不被大多数人认同。” “不一样,”南燃摇头,“李锦屏是商人,她对待自己珍爱的,亲手设计的东西,和对待其他商品的态度是不同的。” 第124章 “我参观过李锦屏艺术展,里面同样有许多破碎、濒危的意象,”南燃看着面前虚空中的一点,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她就是在针对我。” 柳思南想劝南燃看开一点,谁料南燃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上半身俯下来,骤然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思南,”南燃的眼神很真挚,也澄澈,“我可以让一步,为了不让你左右为难。” 柳思南张了张嘴,南燃这话一语点明她现在的困境,一边是良师益友,一边是前妻旧爱,两人之间的拉扯把她夹在中间,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也不是沉默也不是。 南燃一如既往保持微末的温润,始终没有让柳思南感到半分不舒服,“可我想和她公平竞争。” 南燃的掌心有点热,也有点湿,说出来的话因为鼻腔的疼痛而带着点闷闷的轻软,“思南做一个公平的人好不好,不要把我踢出局,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话很微妙,也很戳人心窝。 柳思南在很多时候都想过,如果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的人是南燃,她绝对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现在。 南燃同李锦屏有很大区别,她豁达乐观,拥有真正的文人的大气与细腻,同样又绅士包容,即便是对待街头的流浪汉,内心也是善意相对。 南燃最不济的一面,大概就是对文学的固执,这种固执是向内的,并不具有侵略性,它只会憋闷自己,而不会伤害他人。 而现在,这份底线也肯为柳思南退让。 柳思南想起她第一个镜头总是跳不好,李锦屏能让她彻底放下心结,南燃却能为她更改剧本。 南燃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为柳思南腾出了无限包容。 “我不知道,”柳思南低下头,她不知道改怎么回应,她现在都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意,“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 南燃温声安慰她,“你没有错,你现在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人,完全可以由心而活,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好,拥抱过去也罢,尽管只是打算试一试也无所谓,你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纪,可以不断试错,不断成长。” 这一回,换柳思南沉默很久。 “让我想想,”柳思南说,“我得再想想。” - 明日片场,韦影拍了两版镜头。韦影深思熟虑一整夜,明白了南燃的设计初衷,今天看见她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毕竟昨天他做出决定的速度有点快。 南燃倒是恢复如常,只有一双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的,蹲在一边的样子有点憔悴。 柳思南为了哄南燃高兴,学着南燃安慰自己的样子,从糖果店里打包一罐花花绿绿的软糖。 “尝一下,”柳思南打开透明的圆肚罐,“你猜这个黄色的是什么味道。” 南燃带着鼻音笑了一声,没什么力气地捻起一块,“绝对不是香蕉味。” “啊,”糖果黏在牙齿上,南燃用力张嘴,牵扯鼻腔肌肉,顿时脸皮一抽,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榴莲。” 榴莲这种糖果,如果在与嘴唇零接触的瞬间还没有闻到味道,只有一种可能——它是爆浆的。 柳思南不吃榴莲,但南燃很喜欢。 “都给你了,”柳思南把糖果放南燃手边,“吃点糖,开心一点。” 南燃忍着脸疼冲她微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另一边目睹全程的李锦屏脸上几乎酝酿了整个雨季的暴雨。 等南燃去洗手间的时候,李锦屏直接过来拦在柳思南面前。 “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李锦屏质问道,“你昨天晚上就没回自己房间,和她在一起……安慰一晚上还不够,今天怎么还在哄?” 李锦屏嫉妒得声音都在抖,柳思南什么时候哄过自己! 柳思南还有点生她的气,迎上她质问的态度,顿时更加火大,翻了个白眼就要走。 “我话还没说完,”李锦屏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你又要去哪里?” 李锦屏的手劲儿非常大,柳思南震惊地抬起头,不意外看见李锦屏偏执又冷漠的眼神,心尖顿时一抖。 “我不去哪里,”柳思南担心她的病情,连忙哄她,“你别气。” 换作以往,不,换作半年前,李锦屏敢用强硬的手段对待柳思南,柳思南绝对会反抗,而且会反抗得非常激烈。 现在柳思南倒是愿意退让一步,先说软话。 李锦屏面色稍缓,刚才汇聚在太阳穴周围突突直跳的青筋也安分了不少。 “你不要哄她,我没对她做什么,”李锦屏小声道,“你不要觉得我在故意打压她。” 柳思南无奈地摸上她的手背,轻轻抚摸,沿着手指关节按揉道,“你呀,能不能别想这么多。” “我知道你的脾性,不会利用这种事情达到自己的目的,”柳思南说,“我不会怀疑你的。” 李锦屏的声音更小了,与此同时,刚才支棱起来的刺也迅速变软,“那你要答应我,晚上陪我一起吃饭。” 没等柳思南回答,李锦屏又加了一句,闷声闷气道:“我来看你,你都没有和我单独吃过饭,昨天还陪了她一整晚,你都没有陪我。” “好,”柳思南叹气道,“晚上几点,去哪里,都让你定。” - 第125章 “她总是这样和你相处吗?” 李锦屏走后,南燃从门口走进来,她早就回来了,却因为听见两人说话而不方便进门。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南燃补充道说。 柳思南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李锦屏刚和她约好时间地点后,一通电话又把她叫走了。 “李锦屏以前很少这样直白,”柳思南也没藏着掖着,“她也不怎么吃醋。” 南燃给柳思南递来一杯热可可,靠在一边的软垫上,听柳思南说话,她知道现在柳思南只需要倾听。 “如果醋意不大,她就会自己捂起来慢慢消化,在我面前也不会露出来,后来相处久了,才能发现一点点端倪,”柳思南回忆到这里,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起来,“比如,我和其他演员的亲密戏上热搜之后,她就会在公司磨蹭到晚上八点才回来,然后说自己在公司吃了饭,实际上气得午饭晚饭都没吃,还是我半夜起床听见她肚子叫才知道。” 柳思南笑着笑着,又沉默下来,“可要是醋意大起来,她就会惩罚我。印象里只有一次,那时候我刚才美国回来,挺开放的,在酒吧里玩嗨了,和凑上来邀请我共舞的人一起跳了一支舞,当时气氛很热烈,那人也很激动,一曲跳完,她突然扑上来,抱着我亲了一口。虽然我躲了一下,她只亲到下巴,可李锦屏却要气死了。” 后面的细节柳思南没有说,李锦屏生气起来挺吓人的,一连整整两个月没和柳思南说一句话,家里的气压低到柳思南都快窒息了。 等到李锦屏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一些,换句话说,李锦屏等自己的怒意沉淀到可以掌控的范围后,才一股脑都爆发出来。 当天晚上,李锦屏存心让柳思南疼,让她长记性,柳思南哭得嗓子都哑了,整个人像一条脱水的鱼,求饶的话语颠三倒四说了好久,最后晕睡过去的时候,还在一抽一抽地哭。 据说那个亲她的舞女,在一年后被一辆劳斯莱斯拦住,李锦屏从车上走下来,对她的外表进行攻击,言语幼稚,还威胁人家不准乱亲人,否则就让彻底失业。 柳思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气笑了,整整一年,李锦屏还在醋。这口陈年老醋吃得她不痛快,还要去找舞女的麻烦,隔了这么久的旧账,估计舞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一年前的一个吻而被人追着威胁。 南燃说,“占有欲这么强,怪不得她的反应这么大。” 柳思南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抱歉,晚上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小蛋糕的。” 南燃摇头,“小蛋糕什么时候都能吃,你还是去赴约吧,我觉得你们两人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要说清楚,斩不断理还乱的。” “南燃,你人真好,”柳思南忍不住感慨,“等我晚上回来哦,我觉得我应该还能吃下一个小蛋糕。” 南燃轻轻挑眉,忍不住宠溺地笑了起来,学着柳思南可爱的语气,“好哦,一定给你带你喜欢吃的小蛋糕,等你哦。” 后来谁都没说话,两人在和煦的午后,安静地喝完杯中的热可可,阳光温暖,海风咸凉,旷野舒爽的风从她们之间徐徐穿过,没有惊扰任何人。 - 约定见面的是一个有名的面馆,菜色中西结合,既有老陕西臊子面,也有意大利通心粉,柳思南尝过一次,味道不能说不好,只能说有点奇特。 比如在臊子面里加奶油,结果味道神奇般还挺好吃。 柳思南后来思考好久,才把这种现象同麻辣烫的牛奶底联系起来,奶油会让汤更加浓郁香醇。 可人家臊子面是麻辣口的啊,麻辣加香醇,奇妙的碰撞。 柳思南拿出手机划拉,提前把这家店里其他的面条都看了个遍,想好自己要吃什么。 左右剧组里面无事,今天也不需要她补镜头,来之前还顺便去海边散了个心,她抱着椰子看街头表演,又在沙滩上躺尸一下午,四点的时候才去饭店等李锦屏。 她去得早,也不想在店里等人,就在店门口拐角处的路灯等着。 美漂的四年,柳思南不在佛罗里达州,也很少去别的地方,虽然说对美国比较熟悉,但毕竟四年不见,还是有些新鲜感和好奇度,她在街上慢慢走着,阳光打在身上的触感,像一大块细绒长毛毯,痒痒的温暖。 此时此刻,柳思南感觉到王云正从自己身体里慢慢离开。 她是天赋型演员,沉浸度却并不高,她能分清戏里戏外,可毕竟这三个月里她都是王云,现在走上街头,柳思南反而觉得用王云的视角走路、看路才是最舒服的。 一下午的放风终于让她找回自己的感觉。 柳思南停在一个造型夸张的路灯面前,迎面走来一只大猫咪。 猫咪看上去应该是这个街道的原住民,身型小巧,浑身曲线流畅,像一头紧实的小豹子。 当即,柳思南就迈不动步子。 竟然还有这样苗条的小猫咪。 她去旁边的宠物店给猫咪买了罐头,谁料罐头一开,再抬头,面前又多了一群小猫。 一样的花色,肚子圆滚滚的,一瞅就是小猫的崽。 幼猫看上去刚满月,会走,但走不稳,会叫,但声音很软。 柳思南扭头回店里,买了一大包幼猫专用主食罐。 一群黑白花纹的小猫凑过来,每个都很努力地撅着尾巴抢罐头,柳思南顺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安静地看它们吃饭,顺便拍了几张照片。 第126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离李锦屏约定的时间只剩半小时,柳思南坐的位置能看见饭店门口的停车场,李锦屏现在还没到。 柳思南拿出手机,想要给她打个电话,但电话还没拨通,一辆风格熟悉的车从路口驶来。 上面的绘画还是柳思南闲来无事乱描的,一大朵向日葵,走的抽象风,李锦屏瞅着喜欢,就印在自己的车上。 那时候她们还在美国,李锦屏正处于恋爱无脑期,后来李锦屏有没有想过要清理,柳思南不知道,她只知道李锦屏很喜欢这个涂鸦,要不是跨洋渡车有点困难,再加上李锦屏总出国,这辆车现在应该在她家车库里待着。 现在看见这副丑得清新脱俗的涂鸦,只觉得汗颜尴尬,想钻进地缝。 双手背后,柳思南悄默声溜过去,想从背后给李锦屏一个惊喜。 “现在没空。” 李锦屏正在接电话,语气并不好。 柳思南扒拉墙角,探出一个头,等她打完电话。 “我现在有事,赶不过去。” “你不要胡闹,我这边真的很忙,过后给你回电话。” “行,我开车接你。” “现在不行。” 柳思南趴在墙角不动了,有点疑惑,李锦屏在和谁说话? 下属?不可能用这种口气,对待下属,李锦屏一般都简单简洁简略雷厉风行。 朋友?更不可能。 李锦屏对朋友不会不耐烦,尺度永远把握在如沐春风的感觉里。 那到底是谁…… “蓝凌,”李锦屏低声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定要这样闹吗?” 蓝凌!? 柳思南楞在原地,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两个字响起的瞬间,她的脖子感到一阵寒凉。 她不知道李锦屏最后有没有处理蓝凌,但看蓝齐的状态,顶多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蓝凌竟然和李锦屏还有联系? 没等柳思南多想,街头另一边冲来一个弱小的身影,刚才还存在记忆里顶多在电话里出现的人,此时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蓝凌冲进李锦屏的怀里,把人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车上才停下。 柳思南知道蓝凌的力气有多猛,按在墙上的手忍不住攥紧。 李锦屏脸色苍白了一瞬,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蓝凌从李锦屏怀里探出头,“我要你陪我去。” 李锦屏把人推到一边,她背对着柳思南,柳思南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在忙,你听话好不好。” 蓝凌此时看上去挺正常的,除了最开始的出场有点炫酷,现在站在李锦屏面前乖乖听话的样子,让她们两人像极了街头互相打闹玩耍的小情侣。 小情侣,啧。 柳思南心头一酸,快速眨眼,心想李锦屏和她约好一起吃饭,不会答应蓝凌的。 蓝凌说了句什么柳思南没听清,但李锦屏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换了态度,“你说真的?” 而后她好像要故意打柳思南的脸,动作迅速打开车门坐进去,蓝凌坐上副驾驶,两人一起开车离开饭店。 整个过程连一秒犹豫都没有。 李锦屏甚至都没往店里看一眼。 柳思南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很像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丑。 这不是李锦屏第一次对她不公平。 柳思南不想翻旧账,她在街上一个人站着,紧盯手机上的时间,不死心等到李锦屏约好的时间,人还没出现,只有一通电话。 “思南,”李锦屏在开车,手机里还有车辆行驶的喇叭声,“我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没办法按时赶到,你还没出门吧,先不用去饭店了,咱们换个时间再约。” 柳思南捏着手机低着头,发丝挡住她的表情,大半张脸都沉没在阴影里,“我出门了。” 李锦屏愣了一下,语气很抱歉,“不好意思,你在哪里,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必了。我在哪里?”柳思南嗤笑一声,“你又在哪里?” ??58 ? 唯一 ◎唯一◎ 柳思南挂断电话。 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当初李锦屏给蓝凌设计手表,当众打她的脸,事后没有一句解释, 这对柳思南不公平;两人离婚,柳思南没分走李锦屏一半财产,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离婚后,柳思南努力工作,想让自己变得独立,不想以离了婚就暗淡无光的样子出现在李锦屏面前,又那么努力去挽回这段感情,可李锦屏却有了临夏, 正在试图开启一段新的关系。 桩桩件件, 哪一件对她公平? 现在蓝凌一句话就能把李锦屏叫走,以后呢? 李锦屏都追她追出国了, 还是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说,以后呢? 她还要遇上多少临夏,遇到多少次蓝凌? 柳思南,你好不容易和这个人割裂开, 真的愿意再次陷进去吗? 以后, 你还能脱身吗? 柳思南走得越来越快, 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她一路狂奔,风声呼啸从耳边刮过, 耳朵里除了嗡鸣什么的听不见。 胸腔呼吸剧烈, 嗓子也像破了洞,一呼一吸抽着疼。 跑回酒店的时候, 柳思南已经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身体四肢宛若灌了铅, 沉重地仿若不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 “思南,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南燃的房门敲响,柳思南站在她门外,让她有点惊讶,“快点进来。” 第127章 南燃体贴地没有多问,给她拿来拖鞋和热水,外面的风声很大,大块的云朵像一团又一团的黑漆,抹不开,晕不淡。 “幸好你回来得早,”南燃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蹲在她身前,给她一块小蛋糕,“再过半小时没准就起风了,最近天气多变,出门在外还是注意一点。” 柳思南茫然的目光凝聚在空中的一点,她的眼睛很纯澈,仿若洒满了星星碎碎的光芒,此时睁大了盯着一处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人看了只觉得心疼。 “思南,”南燃摸了摸她的手背,触手冰凉,“你别不说话,你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把你放出去和李锦屏吃饭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柳思南的眼珠动了动,南燃顺势握上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给她取暖。 “你看看你,跑得头发都散开,”南燃替她把发丝挽到耳后,指尖停留在她的眼角,轻轻一按,“眼睛红得想一只被欺负的小兔子。” 柳思南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蛋糕,今天是南燃阳历生日,她往年生日都是阳历阴历混着来,今年在美国,本来打算不过阳历生日,等回国后再过。 “你自己的生日,干嘛要买我喜欢的小蛋糕,”柳思南眼睛更红了,“你不喜欢香草口味,你喜欢榴莲。” 南燃笑着往后倒,双手撑在床上,柔声道:“如果我说,佛罗里达州也喜欢香草,遍地很难找榴莲蛋糕,你信不信?” 柳思南狐疑地看着她,觉得这个解释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你在逗我玩呢对不对。” “对,”南燃哈哈大笑,“快吃吧。” 肚子咕噜一声,下午只喝了椰汁,晚上连饭都没吃一路狂奔回来,灌了一肚子凉风之后,食物对她的诱惑暂时超过现下的悲伤。 柳思南把南燃给她的热水喝光,再慢慢吃掉一整块小蛋糕。 南燃静静看她吃完,目光温柔而怜惜,始终没有多问一句。 “吃完了,盘子给我吧。”南燃起身,把柳思南吃完的盘子端去冲洗,顺便给柳思南塞了一个暖宝贴。 暖宝贴是可爱的桃心,小小一个,握在手心里正好。 南燃给她的时候,距离她很近,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清淡好闻的沐浴露味道,南燃垂着眼很安静,没有多说一句、多动一下,那种温暖而包容,克制而尊重的态度,像是一把小火苗,猝然点燃了柳思南的理智。 柳思南一把抓住南燃还没收回去的手,眼神里有试探的渴望。 南燃捕捉到她炽热的视线,浑身一颤。 “思南,你……不要冲动,”南燃咬着牙克制自己不要趁虚而入,“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先吃点东西,睡一觉,好吗?” 柳思南感受到她的退缩,顿时像一个被碰到触角的蜗牛,迅速缩了回去。 “对不起,”柳思南语无伦次道,“我不是冲动,我也不是……把你当成什么别的安慰品,我只是很难过。” 南燃的脚步无法迈开,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绝柳思南一次,但绝对不可能在听见柳思南说自己受委屈后,再拒绝第二次。 柳思南接下来的话,几乎判定了南燃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又去找自己之前的,一个,”柳思南咬着下唇,用力到失去血色,好像接下来的词汇多么难以启齿,“一个,暧昧对象。” 她不知道这个词用的对不对,可她也找不到更轻薄的词来为她们两人的所作所为进行解释开脱,也不愿意用更难听的词汇去形容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她来店门口堵李锦屏,撞进她怀里,把她叫走了。我就在墙角后面看着,听着,看着李锦屏和她上同一辆车。” 南燃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额角,生平第一次有股在背后说人的冲动,“她竟敢这样对你。” “后来,她打电话说有事到不了,也不肯和我说实话,”柳思南平静道,“其实之前这个人已经出现在我们中间,也是以这样强势的方式插入,李锦屏选择了她,对我没有任何解释。” 南燃蹲下身子,抬头仰望柳思南,这个角度能看清柳思南眼中破碎的光芒,和无措又茫然的悲伤。 南燃心头再难忍耐,把人拉入怀里,轻声道:“别想了。” “你愿不愿意,和我试一试,”南燃说,“我会对你很温柔很好,绝对不会第二个人。” 柳思南在她的怀抱里细微颤抖,又慢慢平静,最后轻轻一点头,“好。” 之后的一切,好像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南燃把她放倒,动作轻柔,碰到她的瞬间,柳思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离婚之后,她就没有疏导过,生理反应无法掩盖,柳思南整张脸红成一只虾子,可眼神里,还有明晃晃的迟疑与排斥。 “思南,放轻松,不要紧张,”南燃停下来,让她有缓和的空间,捧着她的脸轻声安慰,“不要有心理压力,你已经离婚了,和那个人没有法律关系,你是单身的个体,想开启新的恋爱,想谈个恋爱,都可以,不要害怕,不要躲,只是享受就可以。” 柳思南颤抖的幅度更大了,南燃的眼中始终都是温柔,她却无法说服自己放松下去。 她感觉自己的灵与肉已然分开,南燃的温柔让她的欲望脱离灵魂,独自茂盛生长,可她的灵魂却无比痛苦地发出呻/吟。 第128章 南燃的话,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 她是一只放归山林的鸟,只要她愿意,下一刻,她就能再也不属于李锦屏。 她可以放任自己沉醉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无所顾忌地肆意飞翔。 可这个清晰的事实,却让她百般难受起来,心脏宛若被长出的藤蔓包裹,层层缠绕,窒息得让她发抖。 “我,”柳思南一张口就是哭腔,“对不起。” 南燃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可刚抹掉又流了下来。像开闸的小河,怎么也擦不干净。 南燃很担心,连继续的动作都没了,连忙安慰她,“怎么了,你别哭啊……” 哽咽的声音像是某种小兽的悲鸣,柳思南埋头在掌心,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我,我怕疼。” 南燃一怔,“我不会让你疼的。” “不,”柳思南摇头,她把头抬起,整张脸宛若水浸过,白皙剔透宛若破碎的玻璃,“是李锦屏。” “她让我疼。” 南燃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柳思南抽泣不已,“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她起初也像你一样温柔,后来她就存心让我疼,让我记住她带给我的感觉。” 强势的附压。 冰冷的温度。 毫不留情的开拓。 与高高在上的鞭挞。 李锦屏眼里始终存着温情,动作却毫不动摇,她吻着柳思南的唇,将她颤抖不已混杂泪水咸湿的唇一遍又一遍抿过,吻到红肿不已,又轻轻地一下一下啄弄,像是安慰,像是怜惜,像是温情缠绵,堵住她忍不住逸出口的气音。 她微弱的挣扎都被尽数镇压,那人做着那样冷酷的事,却又拥有那样深情的眼神。 “所以你记住了这种疼,这种只有李锦屏给你带来的疼,就像一只认了主的雀鸟,就算打开笼子,也飞不走了吗?”南燃用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疑问,然后把柳思南的错愕震惊与恍然大悟尽收眼底。 柳思南怔忡难言,李锦屏曾无数次说过,她是她的缪斯,是天定的爱人,是她一生的灵感之泉,是她的天上月水中花。 她想成为柳思南第一个,也是今生唯一一个人。 那一瞬间,柳思南的思绪无法控制地回到那一晚。 她们两人的婚姻开始在她悲观又厌恶的情绪中,用半强迫的手段让她穿上婚纱,嫁她为妻。 又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身体、灵魂上打下烙印。 起初,也许她是不愿的,是排斥的,可心灵的攻陷并不受她控制,潜移默化的威力太过强大,聚沙成塔、销魂噬骨,她早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李锦屏的存在,给予的疼痛与爱意彼此糅杂,早已不分你我。 “对不起,”柳思南轻轻推开南燃,脆弱又倔强地望着她,“我不能和你。” “我很想,但没办法是你,只能是李锦屏。” 她闭上眼,睁开眼,她的情欲,她的释放,都得是那个人才可以。 就算李锦屏放她入海,她游了一圈又一圈,也只能在那个人的手心里安眠。 南燃叹出一口气,眼神复杂道:“没关系。” 柳思南觉得很抱歉,一直在道歉,“我不是故意要耍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南燃,对不起。” “思南,”南燃轻轻摇了摇头,对她微笑,“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 说完她眼神暗淡了一瞬,有点淡淡的失落,“我只是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你们之间,已经容不得别人插足,”南燃推开一步,保持她应有的距离,“你只认她一个,没办法接受别人。” “可是思南,”南燃眼中有隐忍的悲伤,“她也是这样对你吗?我可以放手,可以不再追求,可那个人,能带给你同样的感觉,能回应你这样炽烈的爱吗?” 柳思南一下子愣住了。 李锦屏对自己的感觉,和自己一样吗? 打上独属于她的烙印,将她脚下的土地化作牢笼,每一步,都在画地为牢。 李锦屏也同样给自己带上枷锁,献上忠贞吗? 她无名指的窄窄空间里,还留给自己唯一的位置吗? 柳思南愣愣地想了片刻,思绪戛然而止。 “我不要在这里空想,”柳思南说,声音逐渐坚定,“我要告诉她。” 南燃望向她的目光带着心疼怜惜与不敢触碰的温柔,“那就去找她,去把她抢回来,就算为了自己。” “现在吗?”柳思南迟疑片刻,“好,就现在。” 她不想再退缩再回避,再因为某些不明真相的误会退回壳子里,因为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没办法再接受另一个人,没办法把自己交到另一个手上。 决定已定,柳思南擦干眼泪,在南燃的目送下离开酒店。 ??59 ? 天灾 ◎天灾◎ 电视节目里, 棕发蓝眼的男主播在播报佛罗里达最近的天气。 “飓风季来临,可能会导致区域内的大风、强降水及雷暴等恶劣天气……” 南燃给柳思南留了一条消息,让她注意路上安全。 与此同时, 柳思南独自坐上去往李锦屏公司的出租车。 外面天色灰暗,已值深夜,空气中凝结着浓稠的水汽,天幕中没有半点星光,只余旷野无垠的黑。 第129章 柳思南来到李锦屏的公司,公司里还有彻夜赶进度的工作人员,门卫认识柳思南,亲自把她迎进去送到李锦屏的休息室。 李锦屏的助理还在公司, 将她安顿好, 送来一杯奶咖。 “柳小姐,”助理这一句称呼用的汉语, 问候亲切,态度殷勤,恭敬道,“李总现在不在公司, 有事可以和她打电话。” 柳思南“嗯”了一声, “麻烦你们了, 我刚和她打了电话,但是打不通, 我就在这里等她。” 助理点点头, 礼貌地退出去,把空间留给柳思南, “柳小姐, 如果您有任何需求, 可以按这个按钮,我会马上过来。” 柳思南谢过她,等她走后,却开始盯着杯子中的拉花发呆。 只是前妻的话,会连门卫都知道她吗?助理是美国人,只在李锦屏在美国的时候负责她的工作和生活,却一眼就认出自己,对自己毕恭毕敬,送上来的咖啡还有拉花。 这是李锦屏的休息室,一应装修都有极强的私密性,可助理下意识把她安置在这里,允许她在这里等着李锦屏,还这样贴心地照顾自己。 这些蛛丝马迹,非李锦屏亲自嘱咐之外,柳思南想不出任何理由。 这种明晃晃的偏爱与特殊存在,让柳思南的勇气又多了一点。 只是……柳思南望着手机屏幕,上面有她打出去但是无人应答的三通电话。 李锦屏没有接她的电话,打不通,也联系不上。 现在已经深夜,外面开始下暴雨,估计李锦屏已经休息。 柳思南这样想着,按捺下心头的焦急,努力让自己平静地等在这里。 明天早上,工作狂李锦屏一定会来公司上班。 抱着这种念头,柳思南迷糊地睡了过去,又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很难睡踏实,半夜醒来好几次,终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彻底惊醒。 门外好像有人在走动,柳思南披着外衣出门,休息室外就是李锦屏的办公室,柳思南推开门缝,门外焦急的争吵声便传来进来。 “无法联系,监控显示李总的车消失在马顿大道上山的路口,”助理对手机另一头的人下命令,语气焦灼,“不管如何,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必须把李总找回来!” 柳思南“嘭”一下推开门,“李锦屏怎么了?” 助理转身,只犹豫了一秒,“李总在上山之后失联,现在突发飓风暴雨,山顶塌陷,出现大面积滑坡和泥石流。” 滑坡?泥石流?失联? 柳思南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助理飞速道:“我们已经报警并且抽调美国所有公司的人力物力去营救,现在正在找李总上山前去过哪里、见过谁。” “我知道,”柳思南撑了一把墙,脑海里嗡嗡叫嚣,“蓝凌,她上山前和蓝凌在同一辆车上。” “蓝凌是蓝齐的妹妹,我给你们蓝齐的联系方式,你们现在立刻去调查,”柳思南咬牙道,“然后给我一个司机,带我去山脚。” 助理立刻反应过来柳思南在说什么,丝毫没有犹豫,两人迅速分工,各自离开。 窗外呼啸的风声宛若鬼怪的怒号,大雨更是密集到难以看清三米之外的景象,司机有多年的开车经验,也不敢在这样的雨夜加快速度。 柳思南焦灼地坐在后座,神经质般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咬破了皮。 “柳小姐,”司机开口,拒绝再往前面开,“不能再开了,前面就是泥石流的塌陷区。” 车子再往前开,会有被泥石流掩盖的危险。 柳思南穿着雨衣下车,此时山脚下已经有了很多辆警车和公务车,许多穿制服的专业人士聚集在山脚,已经有一批上山开展救援。 蓝齐的电话急促响起,柳思南接通的瞬间就吼了出来,“蓝凌在哪儿!” “她在我房间,”蓝齐的声音在抖,“她昨晚和李锦屏吵了一架,李锦屏把她送回酒店就离开了,我不知道她们争吵的内容。” “把电话给蓝凌。”柳思南的声音低沉到可怕。 蓝凌已经听说李锦屏的事,接电话的时候还在说和她没有关系,“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蓝凌,”柳思南说,“我只问你一次,你如实说,李锦屏没出事前你便不会有事,要是你有任何隐瞒,我保证十个蓝齐都救不了你,你伤了我的人,我会让你千百倍地偿还。” 蓝凌“哇”一声哭了出来,柳思南问她,“你和李锦屏昨晚谈了什么,李锦屏为什么要上山,她上山会去哪儿?” 蓝凌哭着抽噎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提起林淼,林淼的坟墓在山上,锦屏姐姐去看她了……” “林淼是谁,”柳思南冷静询问,“她的坟墓在山上哪个方位?” 蓝凌说,“林淼是锦屏姐姐的亲妹妹,很多年前死在美国,坟墓就在山谷向阳最低处,具体地方只有锦屏姐姐知道……” 蓝齐把电话接了过去,声音平静了不少,“思南,你冷静一些,已经有人来问过蓝凌,她也把这些信息都告诉了搜救的人,你要相信李总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肯定会想办法提前离开,不会有事。” 柳思南暗骂一声,忍住心中宛若野火燎原的狂躁与愤怒,“离开?她是人,肉体凡胎,那可是山体滑坡,泥石流!” 她已经无暇去想李锦屏什么时候有个妹妹,妹妹怎么死的,死后为什么要埋在美国的一个小山坡上,李锦屏又为什么非要半夜去看她。 第130章 柳思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李锦屏。 她抓住路过的一个医护人员,“山上伤亡如何,有没有找到人?” 医护人员的防护服上有李锦屏公司的logo,她隔着防护镜片看了柳思南几眼,认出她的身份后如实道:“只冲下来几具尸体,是上山野游露营的人,三对情侣,没有李总。” 柳思南眼前一黑,“冲下来……” 旁边走来搜救人员,把柳思南扶到一边,“柳小姐,你先到一边等一会儿,这里很危险,如果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搜救的人越来越多,天空盘旋而来十几家直升机,可与此同时,飓风的危险等级也不断加深,此时只有嘴巴对着耳朵怒吼,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防水面罩已经看不清人,柳思南被拉扯到一边,还没坐下,一辆搜救车就滑落侧翻。 上山的路口只有一个,此时不断冲出泥沙石块,根本无法上山。 直升机也在飓风中摇摆不定,差点撞向山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搜救毫无进展,队员只能在冲出来的泥沙里查找,一具又一具尸体被抬出来,无一人生还。 此时已经七点,阴云密布,天色晦暗,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有人过来询问柳思南什么,柳思南统统没有听清,她脑海里空白一片,有恐惧也有惊愕,更有一些零散破碎的记忆,时不时浮现眼前。 林淼?坟墓? 和李锦屏在一起的日子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只要是存在过的事物,不可能抹去全部痕迹。 尤其是亲妹妹这种亲密的关系。 可柳思南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林淼,林,跟李锦屏的父亲一个姓氏。 李锦屏是继承母族名讳,她的父亲姓林,这一点却很少有人知道。 既然是亲妹妹,还姓林,说明并不是李锦屏母亲的孩子,那么就是李锦屏父亲出轨,小三所生的孩子。 林淼是小三的孩子,在李家不会有存在感,只要李锦屏愿意,可以轻而易举抹去她的存在。 可李锦屏却趁夜上山去她的坟墓前探望,这绝对不是对待一个随意抹去的人的态度。 一个曾经占据李锦屏过去时光的重要的“亲人”,一个死在异国他乡尸首不被允许带回国的“被抹掉的人”,一个让李锦屏冒着夜色和危险的天气上山探望的“死人”。 柳思南好像透过重重时光,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那是一幅画。 存在李锦屏的日记本里。 李锦屏追柳思南的时候很爱写诗,动不动就写一首寄给她,柳思南在婚后打扫房间的时候,偶然翻出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开在地面,展开的内容赫然是李锦屏给她写的情诗,于是柳思南一时兴起,悄悄翻开起来。 那个日记本上的内容很简单,除了诗歌,就是一些没什么头绪的词汇和语句,偶尔还能看见李锦屏给柳思南画的小像,卡通q版,很是可爱。 柳思南偷窥完李锦屏的隐私,欣赏她暗戳戳的小心思和慕艾的心事,放回去的时候,发现笔记本的封面脱开,就重新把本子装到皮质封皮里,过程中,瞥见封皮内页有点奇怪,仔细一看,竟然被人用小刀在牛皮上刻了一幅画。 上面是三个女人,一个大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小孩手里牵着一个小小孩。 照样是卡通的风格,简练明了的线条,却透着暖意。 柳思南翻开后页,也发现了同样刻法的画,却只剩两个人,一个大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孩,一个小孩扶着一颗樱桃树。 樱桃树。 柳思南骤然起身,问这座山上有没有樱桃树。 旁边有人一直在保护她,见她询问,连忙帮她问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叫来帮忙的本地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有一颗前几年移植的樱桃树。” “告诉我它的具体位置。” “没有很精确的具体位置,沿着这条小路往后山走,绕过一大片树林后能看见一条河,顺着河水往山谷走,走到河水冲出的滩涂后,再往山上看,能看见那颗樱桃树。” 没有人能准确说出樱桃树的位置,飓风还在呼啸,直升机只能贴着地面飞,无法在高空着辨别方向,加上山体滑坡带来的毁灭性冲击,很有可能这颗唯一可以辨别方向的樱桃树早已消失在泥石流中。 “李锦屏不会把她妹妹的坟墓立在低洼的地方,”柳思南急中生智,“她懂风水,既然选择以山体为墓,肯定会找一个最不容易塌陷的地方。” 刚才那人描述樱桃树的方位是指出了一条小路,这条路挨着山脊,并没有塌陷,还能过人。 “我要一个急救包,”柳思南说,“我要去救人。” 雨势太大,没有人听清柳思南说什么,她也并不想征求别人的意见,说完就跑上一辆救援车,找到一个储量丰富的救援包,背在背上沿着小路往上走。 飓风刮过,轰隆的雷鸣中,岌岌可危的山体又有一大块滑下,连带他们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柳思南背着包上了一条黑暗狭窄的小路。 雨势太大,阴风怒号,扛着背包走的每一步,都宛若陷在万丈淤泥里,抬起,落下,都耗尽她的力气。 第131章 可柳思南此时却并没有感觉到累,或者说,她凭着一口气往上走,身体的不适已经无法影响她的步伐。 风雨大作,柳思南低着头,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迈步,往前,迈步,往前。 她要找到李锦屏,无论人是死是活,她要和李锦屏待在一处,死也要在一处。 几乎是拼着一口气,柳思南从山脊旁边的小路上山,天空飓风席卷乌云,雨水像是子弹一样打在肌肤上,防水面罩上面的水迹已经花得看不清脚下的路,又一处山头滑坡,就在距离柳思南不到百米的地方,地壳震动,巨大的石块裹挟大量的碎石和泥沙倾斜而下。 柳思南呛了一口水,已经分不清脚下的路。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终于翻越山头,来到蓝凌说的那个山谷。 那一瞬间,她隔着雨水和狂风向山谷看去,顿时目眦欲裂,好似劈下一道闪电,击打天灵盖,让她站不稳——山谷尽数都被埋了。 没有樱桃树,甚至没有任何站立的事物。 到处都是泥沙和雨水,暴雨汇集成滔天巨浪,浑浊乌黑将山谷填平。 哪里还有人,哪里还有树。 柳思南仿若失去方向的旅人,面前就是她的地狱。 “不可能,李锦屏不可能在这里面,”柳思南顺着山脊爬上另一座山,这里有好几座连绵的山峰,上面还有好几处山谷,越往上,地势越高看,越不会被掩埋,“李锦屏,你要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跋涉的步伐越发缓慢,柳思南的一口气支撑她爬越三座山,雨势并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仿若做着最后疯狂的高歌,要贴着地平线将所有矗立的事物统统铲平。 我没有力气了。柳思南想。 她应该爬不到下一座山。 柳思南抬起脚步时,脚尖撞到一块石头,整个人宛若断了线的风筝,猛然跌落。 脚下是滑腻的石块,没有任何能阻拦她的东西,她一路下滑,粗粝的砂石摩擦她的防护衣,将结实牢固的防护衣割出道道口气,柳思南的头盔撞在尖锐的石头上,面前顿时花成一片。 锐痛,撕裂的疼,骨裂的声响。 柳思南像一只破麻袋,在天翻地覆、天旋地转中,狠狠摔入山谷。 【??作者有话说】 淡定哦 都是小场面 ??60 ? 换命 ◎换命◎ 不知过了多久, 她恢复一点知觉,天空还在落雨,狂风却小了很多。 柳思南睁开眼, 缓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摔到一处开阔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山中央凸起的平台。 她所在的这座山坡度很陡峭,能看见大片绿色,有的是被折断的树木,但大部分都是坚固抗风的灌木丛。 柳思南试着动了动身体,尖锐的疼痛再一次席卷了她的知觉。 她忍着疼摸向自己的背包,发现背包裂了一个大口子, 里面大部分的东西都不知道丢在哪里。 柳思南张着口接了点雨水, 背包夹层最深处还有几块压缩饼干,她吃了一口, 又张口接了一会儿雨水。 吃完饼干,柳思南撑着自己坐起来,她感知了一会儿四肢的灵活度,幸好, 浑身的伤都没有彻底弄断她的四肢, 她还能站起来。 柳思南捡了个树枝, 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树枝上,坐在这里高声呼喊。 “李锦屏——” 她的声音响彻山谷, 回荡着缭绕的余音。 此时雨势减弱, 飓风退散,山间升起大雾, 柳思南喊了很久, 力气再度用竭。 接水, 吃一口饼干,撑着坐起,喊人;继续接水,再吃一口……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柳思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她撑着树枝的胳膊颤抖着垂下,身体无可支撑,摔回地面。 柳思南侧过头,模糊的视线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她望着山下,眨眼的速度逐渐减缓。 然后,她看见了李锦屏。 柳思南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以为那是临死前的幻觉。 直到李锦屏跪在她头边,双手捧起她的脸唤她的名字,焦急的神色里面充满各类情绪,活力又真实。 柳思南眨了眨眼,彻底晕倒在李锦屏怀里。 - “思南,思南……” 耳边的呼唤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击打在身后的某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 声音在摇摆中渺茫,消逝,而后又有新的呼唤传来。 柳思南动了动头,难耐地哼出一声痛音。 “思南!”李锦屏拍她的脸,“思南,醒醒。” 柳思南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眼神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李锦屏脸上。 又缓了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李锦屏……”柳思南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见,李锦屏贴在她脸颊边,一遍又一遍回复,“我在,思南,你坚持住,你千万不要睡。” 柳思南动了动手指,手很快被一个用力的掌心握住,“背包里,还有饼干……” 李锦屏哽咽道:“我知道,我吃了。” “我藏了……很多,”柳思南说话很慢,开始断断续续,“我,都没吃,都留,给你。” “谢谢你,思南,多亏了你的饼干,”李锦屏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擦,给她取暖,“你别睡,千万别睡,陪我说会儿话,好吗?” 第132章 几滴泪落在柳思南脸上,柳思南嘴边有点咸,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好。” 柳思南说完之后就没有声息,李锦屏不断找话题,柳思南都没有回应,只好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柳思南。” “嗯。” “思南。” “嗯。” “思南。” “……” 李锦屏哭了,她用力地抱住柳思南,崩溃道:“你别睡!” 柳思南浑身都没了力气,精神萎靡,一股沉沉的重量在拉着她往下坠,她的眼睛几乎都挣不开了。 “李锦屏,”柳思南忽然恢复了一点力气,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她开始变得轻松,“我讨厌你。” 怀抱她的人颤了一下,随即把她抱得更紧。 “我讨厌你又去找蓝凌,”柳思南说,“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 “不准说死!”李锦屏低吼,张口的瞬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思南说,“我死后,你就把我烧了,撒在太平洋。我不想回中国,也不想留在美国,哪里都是我的伤心地。我也不想陪在你身边,我就想自由自在……” “不要再说话了,”李锦屏浑身颤抖,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我告诉你真相,等咱们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瞒你,你一定要撑过来,我求求你……” “我求你,求你不要死……” 柳思南没有致命伤,她的昏迷完全是因为能量耗尽与脑后的重击。 李锦屏在听见雷声的瞬间,就开车冲到半山坡,这座山是唯一一个没有大面积滑坡的山,她躲在山洞里,被困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李锦屏循声而去,大雾弥漫,她寻得很艰难,终于在半日后,找到声源——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那个她放在心尖上疼爱呵护的人,此时和瘫在一堆污泥里,脏乱到看不清面貌,一动不动像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那一瞬间,李锦屏尝到了人生最极致的痛苦。 可就在此时,柳思南冲她的方向偏了一下头,这一下,让李锦屏骤然回神,连滚带爬来到她身边,确认她还活着,把她带回山洞。 背包里已经没有饼干了,柳思南以为夹层还有很多,其实就剩一块,李锦屏把饼干混在水里,在柳思南昏迷的时候喂给她。 她们两人的衣服都是潮的,低温会带走她们身体的活力,李锦屏来到山洞后就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干燥的地方,现在都裹在柳思南身上。 柳思南再次昏迷在李锦屏的怀里,李锦屏抱着浑身滚烫的她,生平第一次产生无尽的悔恨与无力感。 事情脱离她的掌控,她连挽救自己怀里人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就该由她来弥补。 “思南,我不允许你死。” - 浓重的白雾里,天边是无边无际的白,周围方圆十里是虚空的白。 柳思南走在半透明的灰色马路上,白色的雾气在她面前分开,又在她身后合上。 她感觉自己走到虚无之境,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宽松的大衣。 大衣是珍贵的布料,落在衣服上,华贵又舒服。 这是谁的衣服…… 柳思南低头去看,却看不分明。 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她一脚迈出,失重感骤然袭来,白雾迅速凝结、汇聚成飓风的模样。 大雨倾盆,山洪暴发,柳思南惊喘着睁开双眼。 “你醒了!”耳边是一道熟悉的嗓音。 “思南醒了!” “医生!” “终于醒了……” “医生来了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夹杂在耳边,柳思南眼前的白光渐渐褪去,视线重新聚焦。 吴郝雪神情憔悴,坐在她身边,眼眶含泪,“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听见就眨眨眼。” 柳思南轻而缓地眨了下眼睛。 吴郝雪捂着嘴流泪,埋怨道:“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身后也是熟悉的人,南燃、蓝齐、韦影,甚至还有王婉儿。 “李锦屏……”柳思南哀哀地望着吴郝雪,眼中盛满了悲伤,“李锦屏……” 她来不及反应,第一时间想找李锦屏。 吴郝雪摇了摇头,为她盖好被子,死2而二五九一四七“你先不要动,李锦屏还活着,医生来了,让医生给你检查身体,查完了再说话,啊?” 柳思南的眼泪从两边的眼角滑落,她感觉眼睛干涩酸疼到视线模糊,醒来后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宛若碎玻璃滑在气管里,带着血气的哀鸣,一下又一下刺痛她的心扉。 医生很快赶来,为她进行全身检查,在这期间,柳思南始终陷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无论医生说什么,都没办法唤回她的心神。 在山洞里,柳思南醒来的时候,体表是干燥而温暖的,身体也恢复了小半力气,如果不是睁眼的瞬间,望见的还是黑漆漆的山洞顶,她还以为自己得救了。 “李锦屏,”柳思南开口第一句就是找人,“李锦屏。” 昏睡前守在她身边片刻不离的人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柳思南坐起来,眼睛适应山洞的黑暗后,骤然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冰凉的人体。 第133章 李锦屏穿着单薄的衣衫,毫无声息地躺在她旁边。 柳思南去摸她,是冷的。 去喊她,没有回应。 她趴在李锦屏胸膛上听了好久,才听出那点微弱的,下一刻就会消失的心跳声。 “不——” 柳思南努力想把李锦屏拽起来,可昏迷的人又重,她的力气又小,根本拉不起来。 柳思南跌坐在李锦屏上方,一遍又一遍摸着她的脸,“谁来救救我们啊……” “李锦屏,我是骗你的,我不讨厌你,我也不恨你……” “你别吓我好不好,你醒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和好,我再也不吃醋了,再也不生气了,你想找谁就找谁,你怎样都可以……” 可那个人没有醒来,在柳思南崩溃哭泣到力竭再次昏迷前,都没有醒来。 柳思南陷入一场又一场噩梦之中,梦里的李锦屏满身都是血,她手腕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滑落,而自己咧开嘴笑,牙齿、嘴唇、脸颊,都是血。 “她的伤势不严重,全身肌肉多处拉伤,软组织挫伤,手掌、四肢也有多处骨裂,但没有大伤口,”医生给她检查之后,叹了口气,“就是精神状态很差,我等会儿喊精神科的医生一同会诊。” 南燃把医生送出门,回头望了一眼。 柳思南躺在床上,静静地睁着眼,脸色苍白,毫无生机。 南燃咬牙,把王婉儿拉出房门,直言道:“李锦屏可以探望了吗?” 王婉儿摇头,“师父不让外人探望。” “柳思南不是外人,”南燃说,“李锦屏要是有意识,第一个想见的人肯定是她。” “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柳思南的情况,”王婉儿面色为难,可还是坚持拒绝了南燃的请求,“可师叔的伤势反反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恶化,状态很不稳定。” “我知道,就让柳思南在icu外看她一眼,就一眼,”南燃恳求道,“不然这个状态下去,思南肯定撑不到李总清醒过来。” 王婉儿心里十分不忍,她内心肯定更偏向自家师叔一点,她和白梅看见李锦屏为了给柳思南补充维持生命的水分而咬破自己的手腕以身饲血时,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现实生活里很少有这种直击人心的震撼场景,尤其那个了无生机躺在地上的人还是自己亲密的人。 白梅现在李锦屏身边寸步不离,谁都不让打扰,连王婉儿去探望,也只敢挑吃饭的时间看一眼。 “我帮你问一下,”王婉儿咬牙道,“如果不行,你们就再等等。” ??61 ? 反哺 ◎反哺◎ “师父, 这是今天的早饭,”王婉儿拿出两层保温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放在白梅面前, “有我做的鸡蛋饼哦。” 白梅坐在icu旁边的陪护病房里,神色疲倦,皱眉道:“不想吃饭。”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王婉儿不可思议道,“师父一口都不肯赏脸吗?” 白梅忍不住看了一眼,小鸡蛋饼是椭圆形,小小半个巴掌大,中间圆鼓鼓的, 能把鸡蛋饼摊出这种形状, 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没什么胃口,”白梅神色犹豫, “吃不下去。” 王婉儿顺势把小米粥盛出来,里面放了一些养生的枸杞和参片,“那就喝一点粥,我陪师父喝, 你天天守在这里, 可不能师叔还没醒, 师父你先垮了。” 粥的温度刚刚好,白瓷勺已经递到眼前, 白梅避无可避, 只好张口嘴抿了一点。 然后偏开头,不肯喝下一口。 李锦屏已经昏迷四天, 柳思南昨天下午醒过来一会儿, 又昏迷过去, 今天早上去看,好像又醒了几次。不管伤势如何,起码人醒过来,是清醒的,就比李锦屏这边要好很多。 李锦屏失血过多,伤势严重,救她出来的时候,在救护车上,就已经断了两次心跳。 医生的强心针是奔着大剂量打死人的程度去的,一针又一针,才把李锦屏的命吊上手术台。 也许是她命硬,也许就是早了那么几分钟,李锦屏在手术台上撑了过来。 可是依旧昏迷不醒。 以前给李锦屏看诊的医生,只要在美国,都被喊了过来。 结果显示,李锦屏这具身体失血过多的情况在逐渐好转,可精神层面的创伤极度严重。 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好似面对什么人生难以承受的痛苦之时,选择把自己彻底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加之李锦屏本身就有极强的心理防御机制,出事前很长时间精神状态一直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这次伤害让她彻底把自己缩了起来,如果不在短期内进行唤醒,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我真的吃不下去,”白梅看向icu,声音很难过,“她这样躺在里面,要是一直好不过来,我都不知道等我死后怎么面对师父。” “你师祖最喜欢这个小师妹,临死前还嘱托我们照顾好她。” 王婉儿蹲在白梅手边,把脸颊蹭在她掌心,整个头都靠上去,轻声道:“那师父也不能一直不吃饭呀。” “师父是要陪着师叔吗,她要是挺不过来,你也病倒了,让我怎么办?”王婉儿眼眸垂着,看不清楚神色。 白梅没有反应,敷衍道:“没事,我身体挺好的。” 第134章 “挺好是多好,”王婉儿抬起头,声音也冷下来,“师父上半年为了排练舞蹈剧一星期没有好好吃饭,我才离开你不过一周,你把自己搞进医院。” 王婉儿手指紧紧扣在白梅掌心,半蹲在地上的身体撑起来一些,直逼白梅面前,“师父,你最好乖乖把饭都吃了,别逼着我欺师灭祖说出希望师叔和你无关,希望你再也不管她,希望你现在就被我绑走的话。” 白梅眼睑颤抖,愤怒的眼神在张皇间撞上王婉儿深沉晦暗的目光,刚聚集起来的怒气触及到王婉儿眼眸深处的疼惜,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话是压着白梅耳朵边说的,在外人眼里,王婉儿姿态恭敬,神色亲昵,没有半点不妥当。 平日里总是笑嘻嘻插科打诨的王婉儿,谁也想不出来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也想不到,总是端庄冷漠话少不喜热闹的白梅,也会在王婉儿的攻击下,露出惊红的面色。 王婉儿撒开她的手,沉默着端来粥和鸡蛋饼,“这碗粥不多,喝完粥,吃个饼,我给你泡了你最喜欢的白茶,吃完饭喝上一杯,然后我会带你去医院的花园里走一圈,你不能总是窝在这里。” 白梅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在王婉儿盛着粥的瓷勺递到嘴边时,迟疑了一秒,张口嘴含住了,然后伸出手接过碗,低声道:“我自己吃。” 白梅看上去真的没有胃口,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慢,也很艰难,王婉儿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师父也会为我食不下咽吗?” 白梅愣住,王婉儿的声音很小,说完就不再重复,马上就换了话题,“师父,柳思南想来看看李锦屏。” “不行,”白梅放下碗,态度强硬,“她的出现会刺激锦屏,锦屏的脑电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能让任何人刺激她。” “稳定下来就能好吗,医生说了,师叔现在的状况,不是从躁乱到平静,而是躁乱到死寂,”王婉儿说,“没有人去刺激她,师叔就不会醒过来了。” 白梅神色犹豫,再三思虑,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太冒险了。” 王婉儿凝眸盯了白梅几秒,忽然道:“如果有一天,躺在里面的人是我,我肯定只有师父来喊我才愿意醒过来。” 白梅怒斥她乱说,“不准瞎说!” 王婉儿别开视线,没有再开口。 就在此时,走廊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王婉儿和白梅转头去看,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去icu门口,几秒后,一群人也追着她往icu跑。 柳思南不知从哪里知道李锦屏病房的位置,趁医生换班的时候,和南燃商量好把吴郝雪调走,一路偷跑到icu病房。 她直奔李锦屏的方位,整个人趴在玻璃上,“李锦屏!” “李锦屏!我要你醒过来!” “李锦屏你看看我!” 她也同样昏迷三天,嗓音粗粝,喉咙肿痛,用尽胸腔的气力去呼喊、嘶鸣。 白梅和王婉儿出来的时候,一群人都围在外面,吴郝雪想去拉她,可柳思南力气出奇地大,不允许任何人碰自己。 吴郝雪看她这个样子,难过地浑身力气都没了,根本就拉不动她。 蓝齐现在不在医院,柳思南身后还剩南燃一个朋友,南燃好整以暇地站在身后,替她挡着医生,不仅不拉人,还帮她挡着人。 “你疯了吗!”白梅怒喝一声,“你这样喊,会刺激她,让她病情恶化!” 柳思南的呼声停了一瞬,白梅已然快步走来,抓着她的手腕把人甩开,冷厉道:“快点回去!” “师父……”王婉儿追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白梅没有回头,“别拦我,你快把她拉回去。” “师父,”王婉儿这次直接掰着她的肩,让她去看icu里面的人,“师叔动了。” 柳思南浑身虚弱,听见这话,又挣扎地扑过去,整张脸都贴在icu的玻璃上,“李锦屏!” 李锦屏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头顶有四个屏幕显示这种数据,在柳思南喊她的瞬间,其中三块屏幕都产生了波动。 李锦屏的手指上夹着很多线,也跟着动了起来。 “她的手指动了,”柳思南拍着窗户,声嘶力竭道,“李锦屏你起来,起来啊!” 每一次呼喊,屏幕上显示的数据都有相应的波动,只是手指没有再动。 王婉儿把捂着嘴落泪的白梅拥在怀里,轻叹道:“让她们去吧。” 任谁看了柳思南只身一人迎着滑坡冲进山里找人、李锦屏以身饲血换命救人,两人彼此奔赴,像一只苦命鸳鸯。李锦屏只对柳思南的呼唤有反应,无论再铁石心肠,也很难不动容。 icu旁边的陪护病房留给柳思南,柳思南却并不进去,她总是跑出来趴在icu的玻璃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人。 她的伤势还没好,四肢多处打着石膏,医生每次都要把她捉回去,但每次回来,都会见她锲而不舍地趴回那里。 后来,也就不再管她。 也许是柳思南的呼喊和日夜陪伴起了效果,李锦屏的脑电波异常放电情况好了很多,失血过多的底子也补回来一点,转入高级病房。 柳思南的病床,安置在李锦屏旁边。 时隔一周,她终于可以摸到这个人。 第135章 近距离看她,李锦屏消瘦了太多。 柳思南打来一盆水,她现在身体处处有伤,动作不便,却不肯让别人帮忙。 软和的毛巾浸透在温热的水里,柳思南拧干毛巾,轻轻擦拭李锦屏的眉眼、脸颊、脖颈,和暴露在外的手脚。 她的动作缓慢又细致,神色温柔,仿若不是在给人擦身,而是在擦拭一个绝世珍宝,小心翼翼,分外疼惜。 毛巾沿着十根指头,缓缓擦拭,碰到手腕处刺目的绷带。 柳思南避开视线,心尖都为之一抖。 医生给李锦屏换药的时候,她看过一次。 只那一次,就不敢再看。 她早就知道李锦屏为了维持她的生命,把手肘处的肉割给她吃,又喂她自己的血。 这种好似存在传说和惊悚故事里的场景,竟然活生生出现在她们之间。 血有营养吗? 和水也差不多。 李锦屏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人只要喝水就能撑上好久好久吗? 不,李锦屏什么都知道,她做出了当时最正确的反应。 柳思南当时力竭,身体负荷严重,能量极速缺乏会将人“累死”,就像跑完马拉松的第一人,死在跑道的终点,她需要带着温度的水,需要脂肪和蛋白质,需要一切能保证她迅速获得能量的东西。 手腕的血管咬开后会很快愈合,于是李锦屏反复去咬,伤口反复撕裂,深可见骨,再难愈合。 柳思南昏迷之中,不知吞咽,是李锦屏把血肉含在自己嘴里,一口一口渡给她。 柳思南趴在李锦屏身边,轻轻吻着她的手背、手心,“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 “你要是不醒,我就把自己饿死。”柳思南没什么气势地说着威胁的话。 她趴了一会儿,又起来给李锦屏擦拭干净。 “我找了一本书,你最喜欢的《飞鸟集》,”柳思南不知道从哪儿托人带来的书,“我念给你听。” 每天上午,柳思南都会拖着沉重的身躯,缓慢又艰难地为李锦屏擦拭全身,她是个喜欢干净的人,柳思南就擦得非常细致,然后涂抹上身体乳,给她脸部按摩、敷面膜。 每天中午,柳思南都会端着饭盒坐在李锦屏身边,把今天吃的饭菜一道一道讲给李锦屏听,好像李锦屏和她一起用饭。 每天下午,柳思南都会把窗帘都打开,拿着一本书坐在李锦屏床头,念给她听。 每天晚上……柳思南都会在医生离开之后,悄悄跑进李锦屏的被窝。 然后,每天晚上都在絮叨中入睡,每次醒来,李锦屏的胸口都有她留下的水渍。 有的时候是泪水,有的时候是……口水。 【??作者有话说】 来嚎一嗓子,我转阴啦,也存到大结局啦!后面的剧情走向会解决老李的病,解释清楚前面的伏笔,然后自然而然会转甜,别那么着急嘛(端着茶杯大口喝水的作者)(叉腰)(牛气)(给自己点赞) 感谢在2022-12-03 22:47:34~2022-12-05 09:0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支半节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冥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 ? 清醒 ◎清醒◎ 李锦屏的身体温度总是很低, 柳思南在白天会把温度调到三十度,然后给李锦屏盖薄被,按摩手脚, 促进血液循环。 晚上的时候,会给她泡脚,塞恒温暖宝宝,再盖上厚厚的被子保暖。 可尽管如此,李锦屏的腰线还是无可避免地凹陷下去。 掀开被子,压着被角尽量不把暖和气儿露出来,轻而快地像一条鱼钻进去。 柳思南穿着很短的背心短裤,缩在李锦屏身边, 轻轻摸着她的腰线。 “你又瘦了, 李锦屏,”柳思南在她耳边喃喃不休, “你这样,醒来后穿衣服就不好看了。” “你不喜欢太瘦的身材,总是说我要吃胖一点,可你看你, 很快就比我要瘦了, ”柳思南仿若有说不完的话, 一打开话闸子就停不下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啊, 《异渡》刚刚杀青, 我还想你陪我去看电影的首映呢。” 李锦屏静静地躺在柳思南身边,微弯的眉角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微挑的嘴角都让她的五官柔和起来, 有种静谧的让人愿意去亲近的安静的放松感。 柳思南蹭了蹭, 钻进她的怀里, 把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肚子上,侧脸趴上她的胸口,听她一下又一下逐渐变得沉稳结实的心跳。 彼此那么靠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互相摩擦,每一处细微的动作都能带去微茫又难耐的喘/息。 柳思南在渴望,渴望用力的触碰,渴望回应,可这些毫无回应的渴望在日积月累中变成煎熬,每次夜半惊醒,摸到身边毫无动静的人,她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可她不能疯,她只能一遍遍地感知怀中人的温度,来确定她还在。 她还在,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怀里这具身体在逐渐变得健康、活力,可那双曾经盛着干净爱意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要睁开的趋势。 白梅和王婉儿来看李锦屏,提着不少东西。 “听医生说,再观察一个月,情况稳定后,就能转回国,”白梅把给柳思南带的营养品放下,慈爱道,“你也要保重身体。” 第136章 这些天柳思南对李锦屏的照顾,从来不让别人插手,事事亲为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王婉儿也说,“你得先保重自己,才能更安稳地照顾她。” 柳思南坐在病床前的藤椅上,含笑看着床上的人,“也不一定呢,昨晚我做梦的时候,还梦见她了。” 白梅很感兴趣道:“梦见什么?” “梦见她说她会很快醒过来,醒过来换她照顾我,”柳思南笑着捏了捏李锦屏的掌心,语气轻柔,“你呀,要快一点醒过来啊。” “既然舍不得我辛苦,那就快快醒来。” 柳思南的朋友也经常来看她,其中来得最频繁的就是吴郝雪和南燃。 杨雅和蓝齐也会来看她们,但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蓝齐有公司那边的事情需要处理,而杨雅则每天泡在医院和专家商量李锦屏的治疗方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柳思南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尤其是四肢的骨裂,在良好的医疗条件下,已经痊愈。 在彻底取下医疗绷带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离开后,柳思南关掉灯,再一次钻入李锦屏的被子里。 这一次她偷钻得很顺畅,没有碍事的绑带和夹板,灵活得宛如鱼儿入海。 “唉……”柳思南叹慰般叹出一口气,“终于能安稳和你躺一起了。” 柳思南摸了摸李锦屏乖巧摆在身边的手,又顺着手背往上,把人的胳膊拉到自己肚子上。 坚持按摩让李锦屏的手臂肌肉没有大量流失,摸上去仍然具有良好的手感和弹性。 柳思南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了肌肤饥渴症,且只对李锦屏一个人饥渴。 她无时无刻不想把自己和李锦屏贴一起,那人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极了纵容她玩闹的样子。 柳思南翻了个身趴起来,趴在李锦屏头顶侧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睫毛和嘴唇。 嘴唇她刚擦了护唇膏,亮晶晶又软乎乎的。 睫毛嘛……柳思南伸出一根手指去弹她的睫毛,一弹一动,又长又密带着上翘的弧度,能想象这双眼睛睁开之后,会是怎样璀璨好看的一副光景。 柳思南又叹了一口气,趴回自己的位置。 这张床并不是双人床,柳思南把自己的病床和她拼到一起后倒是掉不下去,可被子也不是双人被,柳思南得半趴在李锦屏身上才能盖住被子。 可她又怕压到李锦屏,入睡前就把自己缩成一团。 今天大约是兴奋过头,柳思南把自己的腿搭在李锦屏的大腿上之后,忘了要挪开,两人保持腿和腿亲密无间地穿插,手也和李锦屏十指交握,脑袋靠在李锦屏的颈窝里,软软的呼吸打在李锦屏耳畔,时不时发出一点梦呓。 “李锦屏,我要休了你,跟着别人跑……” “你要跟着谁跑?” 睡梦并不安稳的柳思南砸了一下嘴,很难理解自己只是说个梦话,还有人搭茬,可能睡得太浅,柳思南竟然真的回复了,“我要改嫁给南燃。” 李锦屏气笑了。 刚醒来浑身无力,身上像是压了一块千金石,压得她呼吸不畅、身体僵麻,等她稍微有点感觉后,瞬间就察觉出自己身上压了一个人,那熟悉的身体弧线和窝在她怀里的姿势,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李锦屏满满的无奈和心疼,还没等她享受柳思南的亲近,就听见柳思南这句梦话,气得她头晕,没忍住又昏迷过去。 第二天柳思南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眼底是青的。 她梦见了李锦屏。 李锦屏来参加她和南燃的婚礼,还送了她俩一辆婚车,上面摆满了好看的花朵和梦幻的布景。 等柳思南和南燃坐进婚车后,“嘭”一声,车内的炸弹就引爆了。 柳思南被漫天的炸弹碎屑和硝烟味给惊醒了。 “你这个大醋缸,做个梦都要吃醋,”柳思南晃了一下身边人的胳膊,想发泄不满,又不知道朝谁,“气死我了。” 柳思南下床给李锦屏倒水,拿到床头柜的杯子时,愣了一下。 她记得杯子里有水啊,为什么现在都没了。 一夜之间,蒸发殆尽? 柳思南猛然受惊,“啪”一下放下杯子。 “我肯定接满了,”柳思南自从开始照顾李锦屏,对这些细节的记忆就不可能记错,“睡觉前我喝了一口,还剩大半杯。” 柳思南想了想,打开连接头顶摄像头的app,开始翻看昨天晚上的视频。 最开始就是她钻进李锦屏的被窝……柳思南脸红不已,加速快进跳过这一段,然后就是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啊,”柳思南小声喊出来,“我把她压到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压”人时间。 柳思南百无聊赖地看着镜头,一共七小时,柳思南看了一会儿就累了。 根本没人出现啊。 等等。 柳思南打哈欠的动作顿住。 拉着进度条回到某一刻。 点击正常速度,回看。 再点击慢放、放大,回看。 李锦屏……这是,笑了? 李锦屏从始至终都没有睁眼没有动,柳思南自然不会想到李锦屏清醒这件事情上去。 柳思南说是盯着画面看,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李锦屏身上。 她面部的阴影勾勒出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这副画的某一处墨忽然晕开了,仔细一看,竟然是李锦屏启唇说了一句话,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第137章 李锦屏真的笑了! 柳思南震惊无以复加,把剩下的视频再次加速,果然,又过去三小时,在柳思南醒来之前,李锦屏再次醒过来。 这一次,她睁开了眼,然后……把自己从身上推了下去。 艰难起身,喝掉杯中的水,又倒了回去。 柳思南捏着手机走到李锦屏面前,很想兴师问罪,又底气不足,毕竟自己可以“压”了她一整晚,“我知道你醒过一次。” “不对,醒过两次,”柳思南戳了一下李锦屏白乎乎的脸颊,“我也知道你现在肯定听得见。” “下次不准不喊我,”柳思南没什么力度地威胁她,“我可是挂着摄像头呢,这些视频以后都是你的把柄。” 李锦屏没有反应,柳思南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拿着手机去找医生。 医生都表示这是非常好的现象,值得庆贺。 杨雅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可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好,兴奋道:“她这就是要醒!” 柳思南担忧不已,“可她醒来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分钟,第一次清醒,好像就……三秒?” “应该不止三秒……”杨雅以专业的知识分析李锦屏的清醒过程,“她的意识,最初应该是与外界隔离,只能接触到一点非常有限的信息,比如只有你大声喊她,她才会在意识深处给你留一点反应,这点反应就是拉着她走出意识深渊的绳索,只要给她充足的时间,她肯定会有所觉察,然后从深度沉睡到初步启动,她开始能接收外界的信息,比如我们说的话,外界的气味,身体的触感等等。” 柳思南拉着杨雅的手,不可置信道:“她这些都知道?” “当然,估测一下,看李总的恢复程度,至少在一个星期前就全部能感知了,”杨雅说,“等她的意识完全清醒之后,就会一点一点唤醒这具身体,然后就能彻底醒来。” 柳思南低着头把自己红成一个大虾仁。 那岂不是,自己每天晚上爬床,李锦屏都能感觉到? 这也太让人羞耻了吧! 而且,昨晚自己好像说梦话了,李锦屏在自己说完梦话后就开口,是不是在搭自己的茬? 她还笑!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还把自己推下来! 好吧她承认昨天晚上是她太兴奋了忘了从李锦屏身上下来,可她就不能温柔地把自己喊醒,让自己主动下来吗! 她醒来两次,都没喊自己! “思南,”杨雅喊她好几声,“你怎么了?” “啊没事就是屋子有点热,”柳思南哈哈一笑,退后一步,远离杨雅和李锦屏,站在对面的墙壁面前,“这里空气好,我站这儿,你继续说。” 杨雅眨眨眼,“我已经说完了啊。” 柳思南请杨雅再重复一遍,杨雅说,“我们现在知道李总能接受外界的信息,意识完全清醒,也可以独立思考,甚至还醒来两次,剩下的就是等待,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再次清醒。” “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隔了三个小时,清醒时间从十几秒延长到两分钟,现在距离第二次清醒已经过去两小时,”杨雅扫了李锦屏一眼,“如果李总没有睡着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再次醒来。” 很快就醒。 柳思南瞬间绷紧身体,紧张地望向床铺。 【??作者有话说】 晚上六点二更 ??63 ? 深吻 ◎深吻◎ 杨雅和其他医生纷纷离开, 嘱咐柳思南如果李锦屏醒了第一时间喊她们。 柳思南点点头,视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李锦屏的脸。 很快就要醒吗? 李锦屏马上就清醒了,马上就能睁开眼, 马上就能和自己沟通! 这个认知让柳思南陷入狂喜的激动和近乡情怯的畏缩中。 “你要醒了吗?”柳思南挪到李锦屏脚边,边给她按摩腿部的肌肉,边小声埋怨,“那你醒的时候不准吓我。也不准不喊我。你要第一时间出声,别让我忽然转头,看见你盯着我,那我可要吓死了。” 李锦屏没有反应。 柳思南等了一会儿,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表。都快到三个小时了, 李锦屏还是没有反应。 等待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而煎熬的。 在不知道李锦屏清醒时间的时候, 她抱着李锦屏这辈子都可能醒不过来的念头,还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儿。 可现在她知道李锦屏会在未来几个小时清醒, 接下来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放慢无数倍的无限延长,恨不得下一秒就看见李锦屏醒来。 柳思南想起自己昨晚的梦,忽然计上心头,在李锦屏耳边说道:“我要和南燃出去玩了。” “南燃”二字一出, 李锦屏的手掌猝然一动。 有反应? 柳思南瞪大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又激动又觉得好笑。 她掏出手机, 播出南燃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柔和的嗓音带着早上还没睡醒的哑, 通过免提传出来, “思南,有事吗?” “早上好, ”柳思南当然没有事, “你还在睡啊,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南燃那边闷声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在起床,“没事,就当你特意打电话叫我起床。” “我看天气预报说佛罗里达最近几天会降温,你注意点天气,不要着凉了,”柳思南绞尽脑汁搜索关心的话,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是生病了,我会很担心的。” 第138章 南燃说,“好的哦。” 自从柳思南和南燃坦白自己对李锦屏的感情后,南燃就没了别的心思,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些天的相处中,也变成了朋友,南燃总是下意识去宠她。 “你想吃什么,正好等会儿我去谈个工作,路过医院给你送过去。”南燃说。 柳思南想了想,“想吃小笼包。” 南燃说,“好。” “还有豆浆。” “嗯。” “要是有现磨咖啡就更好了。” “哈哈,我现在就去磨。”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柳思南最开始还在留意李锦屏的反应,后来就被南燃说的美食吸引了过去。 “不要云山的咖啡豆,喝着有股潮味儿……对,这个牌子的全脂奶很好喝……卡布奇诺也行啊,焦糖玛奇朵就算了,太甜了适合下午喝……竟然有小牛排!当然要!” “啊啊啊我要吃我要吃!” “谁厉害?” 柳思南下意识接了一句“南燃”。 等回神后,彻底愣住了。 她猝然转头,对上床头那道含笑的视线。 电话里,南燃还在问她还要什么,柳思南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人家给你带饭,”李锦屏很久不开口,说话有点艰涩,于是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认真道,“要记得说谢谢。” 柳思南呆呆地冲电话里道谢,李锦屏宠溺地笑了笑,扬手拿过柳思南手里的电话,对南燃道:“她不要别的。” 南燃比柳思南更惊讶,“李总!你醒了!?” 李锦屏同她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 “还没回神吗?”李锦屏笑道。 柳思南往后撤了半步,又猛地往前走,伸手想摸李锦屏,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浑身都抖了起来。 “过来,”李锦屏平和的嗓音里带着让人沉稳的力量,“坐我身边。” 柳思南鬼使神差地坐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又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还没等她站稳,手臂就被人抓住,往前一带,跌入李锦屏的怀抱。 “我可没有忽然出声,”沉和的声音因为长期没有开口,带上了朦胧低哑的尾音,此时微微上扬,“吓到我的小鹿了?” 小鹿。 李锦屏已经好久没有称呼她为小鹿了。 柳思南仰着脸看她,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波动的粼粼水光,似是怯怯的打量,又像是在说着什么委屈的心事,湿漉漉的睫毛在眼睑上颤动,像一只初生的小鹿。 李锦屏看着她这样的目光,忍不住轻叹,低头去吻她。清浅一吻落在柳思南纤薄的眼皮上,似是在喟叹般安抚道:“别哭。” 话音温柔,是独属于李锦屏的声线,柳思南顿时哭得更厉害。 眼泪争先恐后从眼角滑落,大滴大滴的泪珠往下坠落,哭得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李锦屏伸手给她擦拭眼泪,又怕弄疼她,只敢一点点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心疼死我了。” 柳思南握住她在自己脸上乱点的手,将湿漉漉的脸庞贴在她手心,“你,你醒了。” 一张口,就打了个哭嗝。 李锦屏忍不住闷笑出声,此时柳思南就倒在她怀里,清楚地感知到李锦屏闷笑时胸腔的震动和皮肤的热度,一点一点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到她这边。 柳思南有点害羞,红着脸埋怨她,“你昨晚就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不想叫你,”李锦屏很有脾气,慢悠悠道,“谁让某人昨晚睡觉的时候说梦话,要改嫁给南燃。” “我哪有!”柳思南小声辩驳,吐槽道,“再说我就算嫁也是再嫁,哪有改嫁,明明已经和我离婚了……” 说到这里,柳思南又忍不住委屈,离婚了为什么还管她,在梦里还给她放炸弹,柳思南一动,忽然觉得手下有点硌。她低头去捧李锦屏的手腕,愣愣地盯着手腕上刺目的绷带,“你瘦了这么多,手腕上的骨头……都这么明显了。” 李锦屏绕了一下手腕,让自己的伤口朝下,顺势捧起柳思南的脸,“是啊,你天天摸,还没摸够啊?” 不只是她,柳思南也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没什么肉,现在更是明显,一张小脸巴掌大,瘦得下巴尖尖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李锦屏瞅了会儿柳思南被泪水浸润的双唇,柳思南被她的视线瞅得脸红,忍不住去推她,“我还没喊医生呢。” 柳思南想起来医生说过李锦屏醒来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反手就要去摸床头的铃。 “别着急,”李锦屏按住她的手,揽着她腰肢的胳膊收了收,把人彻底按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先让我收点利息。” 这一吻来的激烈而缠绵。 柳思南眼前是李锦屏放大的脸,下巴被人勾起,嘴唇上烙下柔软的触感。 先是浅尝辄止的轻触,唇齿厮磨,像是品尝珍馐美味般咂摸了一遍又一遍,直把柳思南吻得轻颤不已,忍不住颤抖着张开紧闭的唇。 就在柳思南开始回应的瞬间,李锦屏陡然下压,另一只手按在柳思南脑后,将她压向自己,瞬间密不可分。 带有掠夺性的吻强势而不容拒绝,像是攻略城池般将对方的唇齿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在口腔的每一寸都留下自己浓重的气息。 第139章 柳思南感觉自己的唇瓣都失去知觉,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失去力气,脑袋浑浑噩噩的,伸手环住面前人的脖颈,像是在往后缩,又像是小猫舔人般往前凑,李锦屏噙住她害羞的舌尖,不让她躲开,掌心的力度一收再收,几乎要把人揉碎在自己怀里。 彼此的体温,温暖的心跳,慌乱的呼吸。 这一切都在证明怀里的人是活生生的,有呼吸和心跳,能跑能跳,能朝她笑。 她还活着,而她们差一点就失去了彼此。 这个认知让她们都情动不已,一再加深这个吻,彼此渴求宛若大漠跋涉的旅人,干渴濒死之际碰上清泉,掠夺,侵/占,索取,缠绵,直至彼此再也无法呼吸,气喘吁吁地分开。 柳思南喘/息了好一阵,才从刚才的激烈中清醒过来,一想到李锦屏刚醒还没见医生呢就和自己厮混一通,忍不住更加脸红。 “我,我真的要去叫医生了。”柳思南像一只小猫缩在李锦屏怀里道。 李锦屏笑着问,“不怪我了?” 柳思南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见她不承认,李锦屏忍住好笑把人放开。 柳思南连忙去按床头的铃,然后从李锦屏身上飞速下来,整理自己弄得皱巴巴的病号服。 只是脸颊的红色怎么也下不去。 杨雅来的时候还看了她好几眼,“你发烧了吗,脸很红。” 柳思南站在窗边,汲取窗户缝儿里漏出来的凉风给自己的脸降温,“没有没有,我没事。” 李锦屏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一圈医生围在她身边给她进行检查。 “情况挺好,”杨雅同医生们讨论过后,冲柳思南笑了笑,“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一个全身检查,正好这个医生要走,让他带你去吧。” 柳思南依依不舍地看向李锦屏,那人刚醒,她一步都不想离开。 可碰上李锦屏含笑促狭的目光,柳思南又浑身烧起来一般后退半步,感觉自己整个人燥热又憋闷,真应该出去透透气。 李锦屏笑着哄她,“快去检查吧,听话。” 等柳思南走后,杨雅关上门,对李锦屏道:“李总,情况有点棘手。” 她脸上的表情很沉重,“我接下来会如实给你汇报我们的治疗方案,希望李总尽早抉择。” 历经生死的考验,为这个女人增添了风霜不动的从容淡定,李锦屏平静地望向她,“说吧。” ??64 ? 助攻 ◎助攻◎ 全身检查耗费大约一个小时, 柳思南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多了很多人。 王婉儿扶着白梅站在李锦屏床前,白梅才几天不见, 鬓角就长出很多白发。 李锦屏安静温顺地回答白梅的问题,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愧疚,“让师姐担心了。” 白梅摇了摇头,欣慰地笑笑,“醒过来就好。” “师叔保重身体,好好养伤,”王婉儿把带的营养品放下,顺嘴感慨了一句, “这些营养品终于可以送到师叔嘴里啦。” 李锦屏笑起来, 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对啊, 之前的都进了思南的肚子。” 之前?王婉儿有点惊讶,“师叔知道?” “我能听见,”李锦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着看向缩在人群后面的人, “喏, 就是那人, 天天在耳边像个小仓鼠一样,吃一口就要说一句。” 柳思南刚进门就被南燃扶了一把, 还没坐下就被李锦屏打趣。猝然抬头, 和李锦屏对视的瞬间,耳尖飞速红起来。 她哪里是吃东西会说话, 她干什么都在絮絮叨叨。 给李锦屏打的水凉了热了, 她会絮叨;送来的饭太清淡, 她会絮叨;晚上的检查太多耽误她和李锦屏的独处时间,她会絮叨;就连给李锦屏念的书里出现生僻字和莫名其妙的情节,她也会在絮叨中加入很多主观批判。 这些都还好,起码和李锦屏无关。 可到了晚上,柳思南钻进李锦屏的被子,身边摸着的人是她,闻到的气味是她,感受到的心跳是她,絮叨的内容就全部变成她。 “李锦屏你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女人。” “李锦屏你说我遇见你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你的脖子真好看,我能啃一口吗?” “肩膀的吻痕怎么还没消下去,你新陈代谢不行啊李锦屏。” 李锦屏每天晚上都会被她吵得睡不着,好气又好笑。 “你要吃的东西,”南燃把柳思南电话里提到的东西都带过来了,“豆浆和小笼包。” “我在电话里听见李总醒了,也给她带了点好消化的米汤,”南燃把另一个饭盒拿出来,“里面没有米,不会增加肠胃负担。” 南燃一直照顾着柳思南的一日三餐,听见李锦屏醒了,也顺道照顾一下自己“闺蜜”的前妻。 一个手握权柄多年的豪贵商人,看起来很脱离群众,应该住着平房千米的豪宅,坐拥几十个佣人,抬个手都有人伺候,无一处不精致精心精巧精妙。 但实际上李锦屏很需要这种“顺便”照顾,比如她醒来到现在,南燃是第一个把热腾腾的饭送到她面前的人。 因为李锦屏身边的亲信几乎都留在公司坐镇,没有人守在她的病床前嘘寒问暖。 李锦屏昏迷的时候,公司高层都来看过,本家的人也来了不少,差点给她转去高级私人医院,还是李锦屏早就不过问世事的母亲来了一趟,压住场子,让所有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允许柳思南照顾李锦屏,柳思南这才没和他们打起来。 第140章 李锦屏的母亲和李锦屏并不相像,她更有一种杀伐决断的气息,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时,才会变得温柔似水。 她没有和柳思南说任何话,也没有为难她,来看了看就走了。 好像早就料到李锦屏命中会有这样一劫,也在漫长的时光里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来去自如,不做任何纠结。 “谢谢,”李锦屏真心实意给南燃道谢,眼神却没有从两人身上移开,“思南,来我这里。” 其他人看望过后就默契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亲热的小情侣,南燃顿了一会儿,也打算离开。 柳思南扭头喊住她,“别走!” “我有个不情之请,”柳思南卖乖,笑得很灿烂,“可不可以提啊。” 这些日子都是南燃在照顾她,对付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小要求,已经下意识无缝衔接成无奈模式,“说吧。” “李锦屏刚醒,我怕她不舒服,你可以帮我向杨雅提一下,别让我天天复健那么久……” “不行。”两道拒绝的声音同时响起。 南燃是一脸“我早有预料”的无奈。 李锦屏则是“你瞅瞅你说的这是人话吗”的无语。 柳思南哑然地望着她们两人,愣住了。 这两人为什么诡异同步了? “思南,我才昏迷不到一个月,难道公司都破产了吗,需要你一直伺候我,”李锦屏开口切换话题,慢条斯理道,“我们李家,连护工都请不起啦?” 柳思南满脸不同意,“你知道你位高权重有多少人眼红吗,万一别的护工是其他人派来害你的呢。” “那要是有人来害我,思南能干什么,”李锦屏言语犀利,含笑逗她,“帮我大喊‘救命救命’吗?” 柳思南气结。 “你与其嫌弃复健的时间长,不如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还没彻底恢复,你要是还能像之前一样走路如风,”南燃默默插刀,凉凉道,“我就帮你说话。” 柳思南张了张口,怒视李锦屏的视线迅速转到南燃身上,还多了一股控诉和委屈,为什么南燃也变得这么毒舌!她之前明明很温柔的! 对待女朋友和对待闺蜜的态度当然不一样,南燃静静移开视线,不想回应。 李锦屏打断说,“思南,我想吃苹果。” 柳思南一边瞪她们两个人,一边拿出苹果给李锦屏削皮、切块、喂嘴里。 “我要走了。”南燃一锤定音。 再不走,她就要被这对小情侣闪瞎眼再塞一肚子狗粮。 “等一下!”这回是李锦屏喊住她。 南燃脚步停下,却没有转身,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冲天的白眼,“又怎么了?” 李锦屏拍了拍柳思南的屁股,“别赖在这儿了,去送送王婉儿她们。” 送人?王婉儿她们早就走了吧!? 柳思南刚要问,李锦屏笑道:“师姐估计有话和你说,你现在去医院门口,应该能赶上。” 她现在已经知道白梅和李锦屏师出同门,情同姐妹,一听这话,有种娘家人要来的慌张,连忙从床上下来跑出去。 南燃收回望向柳思南背影的目光,平静道:“李总,有话直说吧。” 白梅对柳思南挺满意的,要有什么想说的,在李锦屏昏迷的时候也已经说完了,李锦屏让柳思南去找人,无非是找个借口把人给支开。 “我接下来说的话,”李锦屏扶着床坐直,认真整理自己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思南。” 南燃眉心一跳,感觉有种大麻烦找上门的感觉,率先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我不会骗她,也不会瞒着她。” 坦诚相待是南燃的交友原则,就算柳思南不是她的追求对象,不是她的心上人,只作为朋友,她也不愿意去隐瞒她什么。 “善意的隐瞒并非欺骗,”李锦屏的唇色很淡,尽管在努力维持自己面上的从容整洁,也无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疲态,“我想,我们都有同样的初衷,希望思南能开心快乐。” “我当然希望她开心快乐,”南燃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斜睨着她,“所以李总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李锦屏沉默了一会儿,沉和开口道:“我的病,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别看我现在能醒过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再次昏迷,并且永远也醒不过来……我这病,已经到了必须手术的阶段。” 南燃站直身子,静静看着她。 李锦屏一字一句,说得挺艰难,却没什么停顿,“只要是手术,都有一定的风险,尤其还是这种开/颅手术。我可能运气不太好,风险比别人要大一些。“ “你要瞒着思南进行手术?”南燃抢问道,“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李锦屏轻轻摇头,神色温柔,“我不瞒她,我会把手术的注意事项、最坏的结果都告诉她。你刚才说,你不会欺骗她也不会隐瞒她,思南应该很喜欢被这样对待。” 南燃眉头紧缩,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那又怎么样?你不会还在吃醋吧,思南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们两人之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再插……” “你误会了,”李锦屏打断她的话,“我并没有吃醋。” 李锦屏深吸一口气,苍白的面容在日光的照射下没有任何表情,定然看向南燃,掷地有声,“我在请求你,请求你照顾她。” 第141章 “如果,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拜托你陪她走过最难熬的日子。” 南燃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怀疑自己长了一个假耳朵。 李锦屏继续说,“我会准备为你们准备好一笔钱,也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人手……” 南燃猝然打断她的话,眼神发狠道:“闭嘴!你在嘱托后事?托孤?李锦屏,我拜托你搞搞清楚,现在你刚醒来,柳思南在外面高兴得跟个傻子一样满心盼着你醒过来跟她过日子,你在干什么,托付后事?” “不然我该怎么办,”李锦屏眼中盛满淡淡的悲伤与不舍,“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我想和思南相伴很长很长的时间。” “可明天与意外已经摆在眼前,我难道要视而不见、掩耳盗铃?”李锦屏悲愤不已,“我离开人世,把柳思南一个人扔在这里,让她独自面对痛苦?” “如果可以,”李锦屏看向南燃的目光也带上一股狠劲儿,“我李锦屏又怎么愿意把爱人拱手相让!?” “比起‘她是我的’这个事实,我更愿意她能开心快乐,只要她能好好活在阳光下,我可以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也必须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李锦屏越说眼睛越红,这个强大的女人生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难过,“而你,心底纯善,对她好,思南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是最好的人选。” “李锦屏我真应该拿个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南燃感觉怒气已经冲到额头,再往上她就要炸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以为你多么伟大爱人爱得多么无私,”南燃低吼道,“你把所有退路都想好,你能活下来就陪她看天看云看星星看月亮,你要是有意外就得消失在思南的世界里,还把爱人让给情敌,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上帝还是圣母玛利亚!” 南燃从后往前捋了一把头发,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忽然迈到李锦屏面前,压低声音吼道:“李锦屏,你在践踏柳思南对你的爱。” “你知道,她去山上找你之前曾经来过我的房间吗?” 李锦屏一愣。 “你知道,她哭着来找我,说你又和蓝凌有联系时多么难过吗?” “你知道,她准备要和我拥抱的时候,我碰她第一下,她就无法控制地崩溃大哭吗?” “你知道,她一边哭着和我说怕疼,一边说你存心让她疼所以她这辈子再也不会为其!他!人!疼!”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柳思南非你不可,你不知道自己在柳思南的生命里有多重要,重要到她连一个人基本的情欲、爱恋都烙下你的印记,对着别人根本不行!“ “你不知道你离开多轻松拍拍屁股就走了,柳思南却要一辈子陷在原地,永远也走出不来!” 李锦屏怔忡不言,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南燃的话像是一把冰锥,砸破了天空厚厚的冰层,让地面上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在这样的言语攻势下,李锦屏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南燃说,“李锦屏,你要是有点担当,就自己和柳思南说清楚,我不接你们这笔糊涂账。“ 说完,南燃抓起自己的外套,摔门离开。 柳思南正好从外面回来,撞见怒气冲冲离开的南燃,“诶南燃你不多待会儿吗?” 南燃头也不回,“再见!” “她这是怎么了,”死贰尓耳无旧义寺弃,柳思南边进门边拿眼去瞅李锦屏,见李锦屏端坐如初,没打架没嚷架,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你们吵起来了。” 南燃刚才的话是压在李锦屏耳边说的。 一声声没有停顿的质问与斥责,像是海面上一道又一道翻腾的巨浪,她被兜头打湿,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巨大的海浪再次冲垮。 桅杆摇晃,岌岌可危,猝然失控。 南燃心疼柳思南,李锦屏又何尝不是。 “思南,”李锦屏开口,嗓音喑哑,“我有话想和你说。” 柳思南正在摆弄外人送来的捧花,闻言捻着花枝回头看她。 李锦屏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要不要,陪我上山看看?” 柳思南手心的花没有握稳,抖了一下,削尖的花枝刺上指尖,才唤回她的心神。 她记得上山前,蓝凌说过,李锦屏要去祭拜林淼——一个她并不知道曾经存在过的,李锦屏的,亲妹妹。 监控里显示,李锦屏的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时候天色已暗,天边闪过阵阵雷电,李锦屏只身开车,独自上山。 那是她宁愿冒着天气剧变的风险,也要上山去祭拜的亲妹妹。 也是她讳莫如深的过去。 柳思南和她相识这么久,对此丝毫不知。 “去山上干什么,”柳思南低头躲避李锦屏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收拾花瓣,婉拒道,“现在的路都不好走,下次吧。” 花朵有向日葵,也有玫瑰。 黄的明艳,白的淡雅,红的娇俏。 深绿色的茎叶交织在柳思南白皙修长的指间,光影为她打上一层绿荫,层叠的色块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斑斓的色彩打散又重构,竞相交织成一个又一个梦境,李锦屏想起自己幼时的事情。 她站在绵延起伏的草坪上,抱着一个摔破的布娃娃,另一只手拉着林淼。 林淼太小,小短腿总是迈不开步子,走几步就要摔,却不肯把布娃娃放下。 第142章 那一天,应该是李锦屏去打高尔夫,林淼不肯坐在遮阳伞下面等她,非要跟过来,摔了一跤,还把布娃娃摔破。 林淼软嫩白皙的小脸蛋挂着泪,手掌却攥紧了李锦屏的手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夕阳在两人身后打下浓厚的投影,深绿色的草坪、橘黄色的夕阳,两个牵着手的小姑娘。 而后画面忽然一转,林淼出落成大姑娘,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李锦屏,上面的专业是新闻学,毕业后,去做了战地记者。 李锦屏无数次把她拦在门口,身为亲人,她一直都在为林淼的安全担惊受怕。 可林淼是个有主意的,宁肯与李锦屏爆发争吵,不认她这个姐姐,也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小时候黏着她寸步不离的小姑娘,有一天再也不会跟在她身后;看向她的目光,也由单纯的崇拜爱慕,变成冷漠生疏的排斥。 林淼离开了李锦屏的羽翼,很快就死在偷渡的轮船上。 李锦屏定定地看着柳思南,眼前人与记忆里的画面交替重合,又迅速分开。 良久之后,李锦屏轻声开口: “我想告诉你,有关我的过去。” ??65 ? 林淼 ◎林淼◎ 林淼的墓地修剪在一处风水极好的树林里。 柳思南掉下山昏迷之前, 其实已经离墓地非常近。 她的墓地分割于其他连绵的山势,且植被茂盛,能在很大程度上预防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李锦屏带着她从另一个方向上山, 一路走过去,并没有很多泥石流破坏的痕迹。 “是特意选的这块地方吗?”柳思南下车后静立了一会儿,愉悦道,“这里的空气很清新。” 向阳的洼地有种松软的甜香味,和青草、雨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中间是一条小路,通往坟墓的方向,两人下车行走, 互相搀扶, 朝着小路终点而去。 “对,”李锦屏穿着平日里很少穿的运动服, 头发随意束起来,整个人很放松,望向森林的目光很温柔,“林淼在给我寄的信里, 说过她很喜欢佛罗里达的天空, 和好像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森林。” 李锦屏率先提起这个名字, 柳思南抿了一下唇,把头低了下去。 “那她, 为什么……”柳思南换了几种措辞, “一个人,不是, 美国, 她在美国……” 李锦屏笑道:“你想问为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美国, 连坟墓都不迁回家吗?” 柳思南轻轻点头。 “因为,她喜欢自由,”李锦屏静了一会儿,似是在整理自己纷繁的记忆,艰涩又困顿,“她大概不希望我把她拴在中国。” 李锦屏用的“拴”这个字,柳思南敏锐地发现她话语中的措辞很微妙,正想问什么,就见李锦屏继续说: “林淼是我父亲在我小时候,病情最严重的那几年,搞出来的孩子。父亲不认她,小姑娘只好求上门,让我母亲给她们娘俩儿一个出路,母亲自然不愿管,想把人打发走。” 柳思南顿了一下,虽然早先已经猜到林淼可能不是李锦屏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听到这个事实后面的真相时,还是会为李锦屏感到难过。 病情最严重的几年,父亲非但没有陪在身边,还出去花天酒地,作出了孩子。 想必,李锦屏和她的母亲都很难接受这个“外姓人”。 李锦屏的目光渺远,声音怅然,似乎透过了重重时光的帷幕,把当年模糊的一切,都擦亮给柳思南看。 “那时候,林淼走路还不稳,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她撞到我身上,非但不喊疼,还想拉着我一起玩。” “那是我第一次对这种幼小脆弱的生物,生出除了冷漠、不解之外的情绪。” “在那之前,遇见这种弱小的生物,我会不理解他们都这样弱小了,是怎么存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还能活着,也对他们的生死毫不在意,冷漠旁观。” “但看见她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拉她一把,她有了我,就能活。” “于是得到我青睐的林淼,不再是随时可以被扫地出门的小三的孩子,而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玩具。” 最后的“玩具”,李锦屏咬字很轻,几乎在出口的瞬间,就逸散在空气中。 柳思南扶着她胳膊的手掌轻轻收紧,心脏也跟着一缩,颤声问,“你对她……不好吗?” 李锦屏缓慢摇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事至如今,我也没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的占有欲比别人强得多,自己的玩具,从来不让别人碰,她的一切事由都是我亲自接手,我会给她亲口喂饭,也会因把握不好温度烫到她;我会哄她睡觉,虽然只是冷着脸坐在床前……我记得小时候,她很粘我,不怕我,也不反感。后来上了中学,主动联系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大学毕业,我们因为她的职业选择彻底谈崩。” 柳思南问,“职业?” “对,职业,”李锦屏点头,“她要去当一名战地记者。” 这次换柳思南惊讶不已。 战地记者? 世界现在并不和平,仍然有大片的土地上蔓延着硝烟,战争让无数人流离失所。 林淼放着李锦屏给她铺好的路不走,也不肯选一条更安稳的路,最后竟然去当了一名生命时刻受到威胁的战地记者。 第143章 “她不满意我插手她的事情,”李锦屏轻轻闭上眼,掩住眼中的痛色,尽量让自己的叙述更加平和,“成年之后,我尽我所能去尊重她,不替她做决定。大学任由她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也任由她选南方千里之外的大学,更是任由她一年才回来一趟。” “这是我亲手带大的妹妹,只要她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活着,我可以不去招她烦。选新闻怎么了,我照样可以给她支持,让她毕业就开自己的公司;去南方又如何,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她在南方安家也无妨。”李锦屏说到这里,声音变得苦涩,颓然道,“可她偏偏要去做战地记者。” 柳思南在这一刻,与李锦屏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太理想主义了,一个女孩子,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就敢贸然去做战地记者;而她身为你的妹妹,对待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姐姐,这么重要的事情,却不和你商量。” “如果是你,”李锦屏转头望向柳思南,垂眸的目光有种淡淡的温柔与期待,,“你会怎么做?” 柳思南想了想,“最开始,肯定不能让她去,然后问清楚她的意愿,为世界和平做贡献又不是只有自己亲身上阵这一条路。” 李锦屏点点头,平淡中带着一丝自嘲,“所以我撕毁了她的offer,把她困在家里,不让她踏出房子半步。” 柳思南呼吸一窒,仰头去看李锦屏,她从李锦屏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妙。前面的叙述里,不难看出林淼是一个非常独立非常倔强的小姑娘,这种性格绝对不能硬碰硬。 果然,下一刻,李锦屏闭眼道:“她从楼上跳下来逃跑,摔断了四根肋骨,差点救不回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揭露出两人紧张到冰点的关系。 “我妥协了,”李锦屏淡淡的语气里掩盖着经年不散的懊悔,“与其让她死在家里,不如让她去实现梦想。” 柳思南难以理解,“可是,一定要弄到这种地步吗,没有别的余地了吗?” 李锦屏摇头,“不知道什么开始,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我看不懂的排斥与疏远。她是那样要强的人,我又把她的生命看得太重要,最后肯定是我妥协。” 柳思南默然点头,“那之后呢,林淼为什么……去世了?” 李锦屏两人已经走过大半路程,再往上走两百米,就到了林淼的墓地。 李锦屏看着远处花泽芬芳的草地,平静道:“她去当战地记者的第二年,就被人拉上偷渡的船……你要知道,人口/贩/卖屡禁不止,在那些没有政府的混乱地区,更是肆虐猖狂。林淼大概是想办法逃脱,却被抓回来,为了惩罚她也为了控制剩下的人,他们挖了她的器官。” 李锦屏的身躯在柳思南的搀扶中细细发抖,“没有麻药,活生生的,挖掉。” 柳思南狠狠闭上眼,那一瞬间,李锦屏心里的疼也无孔不入地传到她的身体。 不同于亲人平静离世的悲痛,林淼连一具全/尸都拼不出来,这种惨烈残酷的方式,给活着的人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也留下了经年历久都消散不去的噩梦,只要活着的每一天,想起林淼的每一次,李锦屏都在悔恨痛苦中度过。 柳思南轻轻抚摸李锦屏的鬓发,用掌心去温暖她冰冷的脖颈,“别怕,我在。” 李锦屏缓了好久,才重新迈步,“而我那时,对林淼的失踪一无所知。林淼经常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幸亏有蓝凌……偷渡的人在美国境内停靠,她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码头晃荡,又察觉出这些船不是正经的货船,于是她报了警。那份偷渡名单里,赫然写着林淼的名字,我被通知去认领尸体……要不是蓝凌,林淼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又经历了什么。” 蓝凌?!怎么和她有关系? 柳思南又诧异又恍然,“可是那时候,蓝凌也是个小孩子啊。” 李锦屏悲伤道:“蓝凌从小身体发育就迟,加上精神状态不好,长得比别人显小很多……而她报警后,亲眼目睹了搬运尸体的场景,精神状态再次受到刺激,就此停滞在少女的身躯里,再也没有长大。” 说到这里,柳思南有种抓不住的谜团终于解开的顿悟感,顿悟之后,便是浓浓的沉重。 “我答应蓝凌三个要求,”李锦屏继续解释,“不论时间地点,三个我力所能及的要求。” 柳思南怔怔道:“所以你给她设计了手表?” 李锦屏歉声道:“是的,这一件事,我没有向你坦白。这后面牵扯的事情太多,我那时候已经不想再回想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事情,所以没有和你解释清楚,对不起。” 柳思南愣愣摇头,小声道:“我不怪你。” 这样一来,蓝凌所有异常的举动,李锦屏对蓝凌莫名的顺从,都有了明确解释。 “那天,你上山那天,”柳思南抓住李锦屏的胳膊,迫切地想问一个答案,“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李锦屏点头,平静道:“蓝凌应该是希望我能走出过去,但她又发病了,词不达意,反而刺激到我,连夜上山。”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坟墓旁。 这是一块简朴的石碑,上面无名无姓,只用雕刀画了一个林淼的小像。 林淼和李锦屏长得有点相似,尤其是那双薄薄的唇,抿起来的时候,总是显得寡淡而不近人情,但当它们微微翘起,露出笑意,会让人如沐春风,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第144章 柳思南伸出手指,指尖描绘在林淼的小像上,轻声道:“原来妹妹长这个样子。” 一个只存在别人叙述中的妹妹。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却占据了李锦屏大半生命的妹妹。一个来得美好离去却惨烈无比的妹妹。 林淼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她对李锦屏到底是什么态度,是真实又单纯的厌恶,还是无法接受对自己非常好的姐姐,其实在最初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玩具”,在李家所有人眼里,她都只是李锦屏的“玩具”。这些都无从得知。 林淼已经不在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只是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存在李锦屏的生命中,再也无法抹去。 李锦屏拉着柳思南的手,把人牵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虽然可能你不在乎,但这是我调查到的全部内容。” 话音落下,柳思南正在疑惑,就见小道的另一边驶来一辆小车。 上面走下一个并不熟悉也好久没见的人——临夏。 ??66 ? 真相 ◎真相◎ 也许是周围的环境天高气爽, 也许是李锦屏对她的坦白让她十分舒心,也许只是因为事情过去了很久,两人之间已经横亘了一道历经生死的考验, 当柳思南再次看见临夏的时候,心里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临夏身后有人跟着她,亦步亦趋,在监视她不让她逃跑。 “把你之前坦白的,再说一遍。”李锦屏清冷开口。 临夏比上一次见面更显清瘦,本来软甜的长相在李锦屏的冷言冷语下,露出一丝惊慌的表情。 临夏求饶般把目光移到柳思南身上,磕磕绊绊道:“柳小姐, 李总有一段时间的治疗方案是我接手的, 我采用了非常不光明的手段,利用催眠、暗示的方式, 企图在李总潜意识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并且……努力地想要抹去您的存在。” 催眠、暗示?柳思南的眼神暗了下去。 “但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只能让李总对我稍稍温厚一些,每次催眠,只有听见我喊她‘夫人’的时候, 她才会平静下来, 继续沉睡。” 临夏的嘴唇哆嗦着继续说,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在美国见过你和李总, 我很羡慕你有疼爱你、呵护你的妻子, 所以才想要把李总抢过来。” “后来才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 根本抢不过来……你和李总离婚后, 我如愿以偿入住别墅, 但李总从来只允许我住客房,上面的卧室不允许我踏入。李总对我很温和,但那种温和中又透着疏离,我以为我能坚持下去,一年不行就两三年、十年,只要我坚持下去,李总迟早会发现我在她身边……可是,李总对我的态度从遇见你之后就完全变了。” 她越说越流畅,两行清泪从她的脸庞滑落,“你们离婚之前,李总接到你差点被拐卖的电话,从此她对所有电话铃声都有了应激反应,你们离婚的那几天,我劝说她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放下手机,接受治疗……本来李总接受得好好的,谁知道就见了你一面,你让她接电话,她就向我要回了手机……治疗再一次中断。” “柳小姐,我所做的一切,只要你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彻底击碎。”临夏脸色苍白,“李总从来都没有和我有过亲密举动,我趁她催眠的时候吻过她的脸,怕被她发现,连手都没有牵,仅此而已。” 柳思南在临夏开口之后就没有动过。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李锦屏也许并没有出轨的事实。 但无论心里再怎么坚信,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柳思南也不得不去承认、回应,所以在李锦屏出口否认出轨之前,柳思南最多只能做到不去理会这件事。 现在,李锦屏把临夏带到她面前,由临夏这个人亲口说出的话,比任何证据都有力度。 原来李锦屏真的没有出轨,她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自己。 “你的催眠,对她还有后续影响吗,”柳思南平静开口,面无表情的模样与李锦屏神似,“李锦屏许你优渥报酬,你却暗地里对她催眠、控制,你绝对不是一句鬼迷心窍可以形容。” 李锦屏揽过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我没事。催眠程度很浅,已经解除。” 临夏看向柳思南的目光里带上微弱的恳求,“柳小姐,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你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柳思南往后靠在李锦屏怀里,轻声道,“你身为医生却医德沦丧,该走的法律流程,一样都不会少。” 临夏一听这话,急切想要走过来,却被身后时刻关注的人拉住胳膊按在原地。 柳思南补充道:“但也仅此而已,我和李锦屏都不会对你有下一步动作。” 毕竟临夏没有对李锦屏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也没有成功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她的出现就像一个跳梁小丑,除了一而再再而三证实两人之间牢不可分的关系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大的用处,所以她和李锦屏都不会对临夏赶尽杀绝。 临夏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柳思南已经转过身,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从此以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见。” 李锦屏揽着柳思南轻声解释,“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很脆弱,她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有种温暖又舒服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去亲近,后来才知道那是催眠的效果。” 第145章 “临夏同我表白过,被我拒绝,她说她什么也不要,就想留在我身边,我一时心软,加上那时候我的病情很依赖她的治疗,没有把她赶出去。” “再之后,就是你再一次闯进我的生活,你就像是一把小锤子,把所有建构的虚伪面具都捶得粉碎,看见你的瞬间,心脏才会真切地跳动,胸腔里才会流动鲜活的生机。” 柳思南忍着笑,“李大诗人,这么说,你没被临夏催眠,是不是要感谢我呀。” 李锦屏亲了一口她的侧脸,闷笑道:“对,谢谢我的小鹿。” 身后的人渐渐远去,柳思南靠在李锦屏的怀里,同她说了会儿话,又一起陪了会儿林淼。 半晌后,柳思南忽然开口道:“李锦屏,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小妹很像?” 这话一出,柳思南感到身后的人明显一抖。 李锦屏拉着柳思南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似乎这种亲密的触碰才会缓解她内心的焦躁。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嗯。” “刚结婚的时候,你看向我目光,和小妹跳楼之前,很像。” “都是惊怒中,夹杂排斥、厌恶、恐惧……看我,就像在看一个避之不及的怪物。” 这话听得柳思南很辛酸,她和小妹都对李锦屏有过那样的眼神,李锦屏总是不动声色的,没想到,这种眼神也会深深地伤害她。柳思南哑声开口,“谁让你强迫我和你结婚。” “对不起,”李锦屏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诚恳开口,“那时候,和我结婚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 柳思南眼眶湿润,忍不住赌气道:“明明可以采取法律途径证明我是合法签证啊。” 李锦屏叹了一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柳思南身上的味道,沉声道:“我的小笨蛋,偷渡这种事情,是我的逆鳞,只要你和它沾边,我就想用最安全的方式把你锁在身边。万一呢,万一不成功,你是不是还要和那些人渣对峙?我不想你和他们有任何牵扯,不想你的名字被他们任何人注意到,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柳思南反手摸上李锦屏的脸颊,这人说话时把她抱得很紧,那种隐蔽的恐惧,如影随形地缠绕着她,经年历久,已经受不住任何冲击的脆弱,透过薄薄的衣衫,切肤般传到柳思南身上,那一瞬间,柳思南切身感受到李锦屏这些年压抑的悲苦。 柳思南小声道:“我能理解……只是当时,你没有和我解释清楚,只要你解释了,我肯定愿意和你结婚。” “都是我不好,”李锦屏说,“林淼的事情,我早就该告诉你,现在我把一切都说清了,除了这些不想回忆的过去,再没有别的瞒着你。” “你和我结婚后始终闷闷不乐,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错了,我想把你保护在我的羽翼下,可你却一天天地消沉下去,直到你喝醉酒,差点被人拐卖……那一刻,你和小妹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李锦屏眼角滑落一滴泪,她轻轻闭上眼,颤声道:“让我觉得,我迟早会害死你。” “是我的错。我提出离婚,是因为我怕再把你拴在我身边,会让你也像林淼那样,彻底离开我,”李锦屏撩开柳思南的发丝,指尖按在那个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烫伤疤痕上,又愤怒又痛苦,“但我不知道,你离开我之后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无法忍受赵启冉对你所做的一切,也无法忍受你去找别人,我想放开,却撒不了手。” “也许是我不够好,一次又一次,让你受到伤害。” 柳思南捉住李锦屏的手指,眼神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想起被赵启冉拉进车里言语羞辱,用滚烫的烟头留下侮辱的印记,被狠狠踩断手腕的锥心疼痛,至今回想起来,会有点恶心,却并不怎么害怕了。 “你不是帮我报仇了吗,”柳思南一下又一下捏着李锦屏的掌心,似在安抚,也是在劝慰,“据说赵启冉在监狱里过得非常不好,两只手的手腕自从不知道怎么回事断了之后,一直都没长好过。” 李锦屏垂着眼,收敛气息,悲伤道:“可我还是伤害了你。” 柳思南在李锦屏怀里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呼吸相闻,她直视李锦屏深情的目光,轻声道:“夫人……我好久都没喊过你这个称呼了。每次害怕你的时候,我就会示弱,会把自己龟缩起来,却从来不会认真去解决问题。” “离婚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财富。离开了夫人的庇佑,我开始自己一个人闯荡,也许会受一点辛苦,会被之前的仇家‘痛打落水狗’,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上综艺也会被恶意剪辑、全网黑,会被曾经的好朋友冯明明诬陷背叛,但我也都一一挺了过来。我结交了很多新朋友,南燃、韩兰溪、ue、王婉儿和白梅老师,还有很多心地善良的工作人员。” “我终于学会在磕磕绊绊中向阳生长,你把我带回来就圈养在你的金丝笼里,可夫人,被圈养的小鸟是没办法飞翔的,我总要去迎接外面的暴风雨,去看一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幸好,这一趟来来回回,我终于又回到了你的掌心。” 李锦屏沉默地看着柳思南,良久,伸出手再次把她揽入怀里。 她的小鹿离开她的羽翼,跌跌撞撞滚落一身伤,独自一人舔舐伤口,归去来后变得更加强大而美丽。 她该庆幸而欣慰。 第146章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李锦屏轻声道,“有关我的病情。” 柳思南在她怀里闷声道:“嗯。” “你稍后会让杨雅和你沟通,她给出了一套手术方案,我现在必须进行手术,”李锦屏说,“杨雅会告诉你手术的风险,和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柳思南探出头,湿漉漉的目光瞅着她,半晌才张了张口,“好。”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柳思南与李锦屏十指相扣,仰头吻上她的脖颈,像一只蹭毛的小猫,软声道,“再也不放手。” “嗯。”李锦屏沉声笑道。 ??67 ? 手术 ◎手术◎ 整洁干净的医生办公室里, 杨雅戴上眼镜,面前是一堆厚厚的病例案宗。 她翻开其中一本,向对面坐着的人道:“你不要紧张, 李总的病情我们已经跟踪了很多年,手术的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柳思南问,“具体是多少?” 杨雅顿了一下,“百分之七十。” “只有百分之七十?”柳思南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么说,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李锦屏很可能醒不过来……” 关心则乱,柳思南很难强迫自己去关注过半的成功率, 百分之三十, 将近三分之一的概率,太过冒险。 “柳小姐, 你要知道这是开颅手术,而且是对大脑进行操作,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已经算是非常高,”杨雅用专业的口吻和她沟通, “如果不进行手术, 一年内, 病情恶化率就会上涨到百分之五十,三年内, 就会变成百分之八十。” “她这, 究竟是什么病?”柳思南局促不安道,“为什么会这样严重?” “人都有自毁的冲动, 你回忆一下, 有没有站在桥上瞧着下面的河水, 或者站在高处的时候,有过往下跳的冲动?”杨雅在看见柳思南点头后,继续道,“李总天生就比常人更容易走向自毁,她严格地约束自己的行为举止,这种克制恰恰成了她治疗的最大障碍。” “那,如果手术不成功,她会怎样?”柳思南紧张道。 杨雅默了一下,“可能会永久沉睡,也可能会……脑死亡。” 柳思南难以忍受地闭了下眼,“李锦屏……她知道吗?” “知道,”杨雅说,“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项都和她说清楚。” “李锦屏她同意吗?”柳思南喃喃道,“她同意冒险?” 杨雅点头,“李总同意进行手术。” 柳思南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私心作祟,柳思南并不愿意李锦屏上手术台,对旁人来说可能就是百分之七十和百分之三十的区别,可但凡手术失败,对她的打击是百分之百的。 谁都不能保证李锦屏一定是那百分之七十。 可是,李锦屏宁愿去赌这三分之一的危险,也要进行手术,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 “除此之外,”杨雅继续说,“还有一些手术成功之后的后遗症需要和你进行沟通。” 柳思南慢慢回神,听见杨雅说,“就算手术成功之后,李总再醒来,可能会有性格、语言、脾性上的变化,有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也有可能会产生自闭的倾向。这个时候,需要柳小姐积极配合,这些后遗症如果干预良好,是可以解决得很好的。” 柳思南愣愣点头,“我知道了。” 杨雅合上病历,“手术时间定在下周三下午2点,在这之前,请柳小姐和李总保持良好的心情,愉悦的气氛会让李总在进行手术时更加从容。” “我会的,”柳思南低头攥了一下拳,“我一定会好好陪着她。” 谈话结束,柳思南疲惫地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无论如何,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一直陪在李锦屏身边。 这就够了。 手术当天是一个艳阳天,拉开窗帘的瞬间,亮堂的灯光洒满了整座病房。 李锦屏眯了一下眼睛,阳光打在她的侧脸,将她的皮肤映照透亮,从额头起伏到下巴的线条凹凸有致,打出的光影明明暗暗。 “别怕,”柳思南靠在窗沿边,逆光对她笑,“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李锦屏适应了光线,弯起眉眼,“我不怕,你也别怕。” 她似乎洞穿了柳思南的慌张,张开胳膊,低声道:“来我怀里。” 柳思南扑进她怀里,枕着她的肩头,手掌按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透着股珍视与不舍。 “手术结束后,我想去你在美国的房子看看,”李锦屏在她耳边柔声道,“咱们临走前,撒了一大把种子,估计园子里肯定长满了野花。” 柳思南蹭着她的脖颈,点点头,“好。咱们可以去旅游,到世界各地去看看,我还没去过火山岛呢,据说火山地貌很震撼……旅游之后,咱们就回家,盐粒和米饭肯定想我们。米饭那个大胖子,肯定又要超重。” 李锦屏自然无不应允,“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没有达成的愿望?” 这话问得很微妙,柳思南安静片刻,往她怀里缩了缩,“有啊,有好多呢。” 李锦屏说,“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达成。” “说来就多了,比如和你一起去山林里隐居一个月,和你一起去冰岛看极光,和你一起开一个农场养奶牛和小羊,”柳思南的声音很软,也很坚定,“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很开心。” 第147章 李锦屏拍着她的后背,垂下的目光看不分明,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手术当天,很多人都来看李锦屏。 李锦屏的母亲给柳思南留了几个人手,那些人把探病的大半都拦在门外,只让一些亲近的朋友进去探望。 白梅和王婉儿是一起来的,她们之间话很少,只在李锦屏病床前略坐了坐,嘱咐了几句让她放宽心。 王婉儿把柳思南拉到一边,“你准备好了吗?” “我不知道,”柳思南的神色很平和,即便是面对自己仍旧不清楚的问题,也并没有丝毫慌张,“我只是有点舍不得。” 王婉儿说,“听杨雅说,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挺高的,不要太担心,相信她能挺过去。”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柳思南笑了笑,“我舍不得她受苦,却又不会再劝她保守治疗,你懂我的感觉吗?” “总有一天,我们会学会对爱人放手,学会去尊重她的意愿,尽管这很难,”柳思南说,“但只要我一直陪在她身边,别的都不重要。” 王婉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沉默了几秒,“你能这样想,真的是成熟很多。” 柳思南挑眉看她,“你才比我大几岁,说话一副老成的样子。” “比你是大不了多少,但恋爱史比你长多了,”王婉儿的笑容有点苦涩,“快看,又有人来了。” 过来的人是蓝齐,她身后跟着蓝凌。 王婉儿拉着白梅避开,这时,屋里就剩下她们四人。 柳思南只往蓝齐身后扫了一眼,就没再看。 无论蓝凌是不是对李锦屏有恩,无论她们之间有怎样清白的过去,但蓝凌毕竟是那个害的李锦屏进山差点丧命的元凶,她的一句无心之失差点酿成悲剧,柳思南并不想再看见她。 蓝凌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因为自小精神状态有问题,蓝齐宠着她,吴郝雪宠着她,李锦屏也宠着她,无论犯了什么错事,都有人给她料理。 这一回,蓝凌又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全须全尾的,一点儿都没事。 “李总,这回我带蓝凌来,是让她向你辞行的。”蓝齐的话从几步远的地方传来,透着股破釜沉舟的硬气。 李锦屏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反而平静点头,“你能想通,是最好不过的。” 蓝齐推了蓝凌一把,让她去柳思南面前,“你做过的错事,需要你自己道歉。” 柳思南站直身子,不解地看向走过来的蓝凌。 蓝凌穿着宽松的衣服,瘦弱的大眼睛望向柳思南,里面没有了针锋相对,换成一种别扭的歉意,“上一次,我威胁你离李总远一些,是我的错。我不该拿指甲锉吓唬你,也不该在李总没有准备好向你坦白的时候就说我和她是病友,我不该在你面前炫耀手表,我做错了很多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柳思南看向李锦屏,李锦屏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目光温暖,似是鼓励与劝慰。 “我可以原谅你,”柳思南张口,神色淡淡,“但你最需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李锦屏。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差点丢了命。” 蓝凌身躯一抖,眼中含泪,“我已经向李总道过歉了,这是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弥补的错误。” 李锦屏说,“思南,蓝凌会去往澳洲的疗养院,十年之内不会回来。” 十年之内不会回来?柳思南有点怔愣,这是把蓝凌给“流放”了吗,她不太明白李锦屏的意思。 蓝齐走过来,叹气道:“是我太过心软,从她第一次挑衅你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她的不妥,她的病情不适合再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发病的时候她没办法控制自己,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非常偏激。所以,我会把她送往澳洲的疗养院。” “十年,是对你和李总的一个道歉,”蓝齐按住蓝凌的腰,一起弯腰鞠躬,“非常抱歉。” 柳思南往后跳了一下,刚才还淡漠冷清的神色现在变得局促又不安,她看向李锦屏,李锦屏冲她投来安抚的眼神,平静道:“这些事情就到止为止吧。“ 等蓝凌和蓝齐都离开后,柳思南支吾着开口道:“她,你,为什么要……” 李锦屏笑道:“想问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吗?” 柳思南点头,“她毕竟在……小妹那件事情上,对你有恩。” 李锦屏的目光渐渐冷下来,声音沉着,“当年我答应她三件事,如今都已经兑现,因为那点恩情,我对她屡屡退让,可没想到竟然会让你以身犯险。“ 李锦屏撑起半身凝视柳思南,坚定不已,“你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柳思南同她对视两秒,撑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 李锦屏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的神色里透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在宣誓,在划分势力范围。 这儿是我的,别人不许碰,你也是我的,谁都不许伤害。 很快就到了柳思南日常复健的时间,她磨磨蹭蹭在李锦屏身上赖了好一会儿,才跟着护士离开。 复健一天两次,每次两小时,等她做完回到病房,已经十点多了。 “李锦屏呢,”屋里所有房间都没有人,柳思南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心里突然有点不妙的预感,“她人呢?” “她刚进手术室。”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48章 吴郝雪搞完博士毕业典礼,连夜跑来陪柳思南,她来的时候只看见李锦屏被推入手术室的身影,外面等候的人却没有柳思南。 还没等她联系柳思南,就见柳思南从楼上跑了下来,径直回到病房。 “手术室?”柳思南讶然道,“她不是下午两点的手术吗?” 柳思南着急往外走,“怎么忽然提前了却没人和我说。” 吴郝雪拉了她一把,叹气道:“别急,先找个医生问问。” 柳思南楞在原地,摇头道:“不,不行。我得先去陪着李锦屏。” 说完柳思南就往手术室的方向走,吴郝雪也只好连忙跟上去。 手术室前等着很多人,最里面留了几个座位没有人坐,柳思南径直去离手术室最近的座位坐下,她身后是焦急等待的白梅和王婉儿,再往后,是一些她并不熟悉的面孔,大概是李锦屏公司的元老和她的属下。 吴郝雪在她身边坐下,问王婉儿道:“你们都知道她的手术时间?” 王婉儿摇头,“不知道。” 白梅开口对柳思南道:“姑娘,你不要怪锦屏,她这个孩子很倔,趁你不在的时候进手术室,是怕你担心,也怕自己心软。” 柳思南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点头道:“我知道。” 想了想,补充道:“我不怪她。” 柳思南把视线移回手术室,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亮起的灯。 说好陪着她一起呢。 李锦屏又骗了她。 但她并不生气,也不恼火。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强大而独断,温柔又坚定。 她早就习惯了,也早就爱上了。 李锦屏一定是怕进手术室前看见她,会心生留恋,会胆小,会舍不得,会和自己一样,想着算了吧。 所以她不要自己看着她进去。 但她又想自己陪着她,所以才敢把时间提前几个小时,正好卡在她复健之后。 这样,柳思南就能从头至尾,都陪在她身边。 时间的流淌似一粒又一粒艰涩滚动的沙砾,卡在漏斗中央,排排队往下缓慢掉落。 每一秒都被放大无数倍,绵延不断地煎熬着门外的人。 吴郝雪给她带了两顿饭,身后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白梅也被王婉儿扶着去休息室小憩了一会儿,柳思南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端坐在门口,望向手术室的方向。 她的姿态很虔诚,也很卑微。 她在心里默念无数遍各路神佛耶稣上帝,在那一刻,她彻底抛弃了自己无神论者的身份,乞求那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百分之百不要发生,为此她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 终于,手术室的灯光关闭,一个医生戴着口罩率先出门。 ??68 ? 失忆 ◎失忆◎ 柳思南第一时间站起, 哑声道:“医生,怎么样?” 医生看了一圈,把视线定在柳思南身上, “你是她的……?” “妻子,我是她妻子,”柳思南急迫道,“她怎么样了?” 医生舒了口气,“手术很成功。” 话音刚落,柳思南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差点没有站稳,喜极而泣道:“成功了……成功了就好, 成功就好……” 李锦屏手术成功后还需要在无菌室观察几天, 在此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等彻底稳定下来,才转入高级病房。 柳思南守在李锦屏床边, 问医生,“她怎么还不醒来?” “应该就在这几天,”医生说,“她的伤口恢复很好, 没有后续影响的话, 很快就能醒过来。” 柳思南一天见不到她睁眼, 一天就不安心。 她又把自己的床搬到李锦屏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终于, 有一天下午, 柳思南趴在李锦屏手边睡觉,感觉脸颊下面的手掌动了动, 她一边睁开迷蒙的眼睛, 一边去看李锦屏。 “你是谁?” 李锦屏的眼睛半睁着, 惊讶地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女人,又问了一遍,“我怎么在这里?” 柳思南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消失,浑身都冷了下去,“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有点,”李锦屏皱着眉开始思索,她在自己记忆里努力搜寻各类信息,下意识去理智思考现在的处境,可无奈什么都搜寻不出来,只好再次求助眼前的人,“有点不舒服,你能告诉我,现在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又是谁吗?” 柳思南如遭雷击,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连去按铃的动作都僵在半空,一动不动。 李锦屏察觉她的意图,试探着自己按响了医护铃。 很快,医生们就到了病房。 “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 “头还疼不疼?” 看护她的医生都来了,李锦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听见他们话里的内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刚经历了手术,她抬起头去摸头,后脑还残留手术的伤口,摸上去会有麻麻的钝痛。 这些人的反应不似作伪,李锦屏暗自打量周围的人,谨慎地没有开口。 柳思南稍稍反应过来,对杨雅说,“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杨雅站在医生后面,在李锦屏打量周围的时候,也在观察她。 她在柳思南开口前就察觉出李锦屏的异样,听见柳思南这样说,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第149章 “手术前我就说过,失忆也是一种后遗症,”杨雅拨开医生,来到李锦屏面前,把一枚戒指放在李锦屏面前,“李总,你叫李锦屏,你的所有资料,我随后会让人给你带过来。” “而她,”杨雅指了一下柳思南,“是你的爱人。这枚戒指,是你手术前放在我这里的信物,嘱咐我手术后交到柳思南手里。” 杨雅当着李锦屏的面,把戒指递给柳思南,“我相信以李总的能力和智慧,失忆这种小事很快就能恢复。就算没有很快恢复,也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可李锦屏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心凉半截:“可是,我还要去上学。” 李锦屏刚刚表现出来的样子,警惕中透着戒备,审视打量周围的一切,让她看上去和之前差不多,是成熟稳重的大人,可这话一出,尽管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从容,却无疑暴露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李锦屏不仅失忆,她的整个心智,都倒退回了小时候。 要是李锦屏只是失忆,很快就能应付现在的场面,可她的心智变成了小孩,对记忆的恢复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怎么会有爱人,”李锦屏没有认出那枚戒指,反而喃喃道,“我还有十岁才成年。” 柳思南艰难道:“那,你现在八岁了?” 李锦屏抬眼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点点头。 柳思南站起身,对医生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出去。 最后,柳思南喊住杨雅,“还是要麻烦你们多多费心,她这样子,恢复的可能性大不大?” 杨雅面露难色,坦白道:“我们肯定会尽全力。但还是要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李总现在的手术很成功,她的所有感官系统运作正常,不会再崩溃,也不会再头疼,尽管她现在心智停留在八岁,但却是健康的。她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说不好什么时候恢复、能不能恢复,就算一直不能恢复,我们也建议保守治疗,不要再次手术。” “我知道,”柳思南很快接道,“我也不会同意她继续手术。她这样就挺好。” 柳思南笑了笑,“说起来,我还没养过孩子呢。” 杨雅看着柳思南强撑的笑颜,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她吧,如果她能接受你的接近,是再好不过了。” 柳思南回到房间的时候,李锦屏正在东张西望,看见她回来,才瞬间收回漂移的视线,老实坐好。 看她这副小孩子的模样,柳思南忍不住笑了,“你饿不饿?” 李锦屏飞速抬眼看她,又很快移开,半天后才说,“饿。” “刚做完手术,吃点流食好不好,”柳思南开始报菜名,“翡翠油焖双笋,吉祥金瓜盅,罗勒土豆块,素鲍鱼,金玉满堂……“ 一个一个菜名说过去,这些都是平时李锦屏常吃的菜,她吃得很素,尤其是这种罗勒青酱土豆块,柳思南跟着李锦屏开始吃饭的时候非常不习惯,她的口味就算在美国四年也没有被美化,还是中国胃。 可李锦屏听在耳朵里,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也许是心智不成熟,嘴角还往下撇着,满眼“你竟然就给我吃这些”的委屈。 柳思南同她对视几秒,败下阵来,叹气道:“那,要不要吃,糖醋排骨?” “糖醋”二字一出,李锦屏眼中瞬间放光,嘴巴都微微张开,满脸都是迫切的需求。 柳思南默然,“糖醋里脊?” 李锦屏用力点头。 “菠萝咕噜肉?” 李锦屏疯狂点头。 柳思南沉默片刻,“油焖大虾?” 李锦屏犹豫一秒,继续点头。 懂了,八岁的李锦屏是肉食动物。 柳思南说,“你先乖乖躺一会儿,刚做完手术,不要乱动,我去给你找好吃的,听话。” 李锦屏瞅了她一会儿,轻轻点头,“好。” 柳思南在一边看着李锦屏睡着,然后拿起手机去外面打电话。 “伯母好,对,我是柳思南,手术很成功,就是有点后遗症……” “想问一下,李锦屏小时候,也就是八岁的时候,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爱好……” “什么都不喜欢?” “好吧……情况您都了解,您先忙,我能应付得来……” 李锦屏的母亲说的八岁小锦屏的情况和现在完全对不上。 柳思南靠在门框上,静静想了一会儿,李锦屏怕不是回到了自己的八岁。她一出生就带着病,现在她的病情已经转好,就算心智退回八岁,也是健全的八岁,不应该拿过去的事情往她身上套,想到这一点,柳思南打电话让手下人去买李锦屏爱吃的荤菜。 李锦屏睡着的时间很长,过了三个小时才重新转醒。 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吴郝雪和蓝齐。 “李总……”吴郝雪和蓝齐一同看向她。 李锦屏把抱枕着横在自己肚子上,警惕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你爱人的朋友,”吴郝雪指了指自己,然后转向蓝齐,“她是你下属。”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进来经过我同意了吗?”李锦屏据理力争,“我现在命令你们离开我的病房。” 她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和倔强,能看出来她很生气,也有点害怕。 第150章 “好的好的,”吴郝雪拉了一把蓝齐,“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倒退着离开,等她们都走了,李锦屏才把抱枕拿下来,一脸不开心地盯着前方。 那个好看的小姐姐呢? 她为什么不在了。 她们不是说她是自己的爱人吗? 为什么不守在自己床前。 李锦屏越想越委屈,眼睛都快冒湿气了,她愤愤地砸了几下抱枕,自己和自己较劲儿。 “我给你十分钟,再不出现我就要生气了。”李锦屏自言自语。 “你要和谁生气?”柳思南推开门,刚好听见这句话,“谁又惹我家老婆生气了?” 李锦屏耳朵“嗖”一下竖起来,眼里几乎瞬间泛起了光亮,可听见柳思南的话,她还是下意识红了脸,小声辩驳道:“谁是你老婆。“ 柳思南走过来,俯下身子看着她,替她把散开的头发整理到耳后,“你不想做我老婆吗?” 柳思南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我?” 李锦屏偏开头不看她,过了一会儿才懊恼道:“不记得。” “那你也不记得刚才出去那两个人?”柳思南继续问。 李锦屏点头。 柳思南忽然压过来,双手撑在她脑袋旁边,放大的脸在她上方,几乎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湿润的呼吸,清浅的气味,伴随柳思南悦耳的笑音,“那你,为什么愿意让我留在这里?” 李锦屏刚褪下去的红色又宛若云霞般飞上两颊,她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知道。” 柳思南“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带着逗弄的笑意,“那就算了,既然我和她们一样,那我也走吧。” “别,”李锦屏着急了,连忙扒拉住柳思南的胳膊,“别走。” 柳思南压根儿没动,闻言沉沉地看着她,眼中有深埋的期待和喜悦。 她还记得自己。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谁,潜意识里还愿意和自己亲近。 李锦屏委屈巴巴道:“我,我觉得你好看。你可不可以不走。” 李锦屏长得自成风韵,她有一双含情目,看人的时候弧度温和,平时总是轻轻垂着,眼尾清冷,配上秀丽的五官,稍显不近人情。 可此时,她的眼神里没有历经风霜、运筹帷幄的成熟与沧桑,也没有千帆过尽的平和与从容,只剩下一派童稚的赤诚与纯然。 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向你的时候,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 柳思南忽然明白了李锦屏为什么总爱喊自己是她的小鹿。 因为一个人如果拥有一双清明的眼睛,眼神澄澈,那么倒映在她眼神中的一切都会变得纯净而美丽。 “我不走,”柳思南轻声道,“我刚才离开,是为了给你准备好吃的。” 好吃的? 李锦屏眨了眨眼,注意力迅速被柳思南的话吸引。 柳思南让外面的人进来,直接给李锦屏准备了一餐车的菜,但是她刚做完手术,不能吃太油的东西,也不能吃太多,所以每道菜只有两口的量。 李锦屏本来非常期待,看见只有那么一小碟,眼中的光像流星一下迅速熄灭,可看见后面还有十几道,又变得亮晶晶。 柳思南看她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模样,心里忍不住软成一片。 以前哪里见过李锦屏这个样子,她总是温和地笑着,凡事都憋在心里,什么事情都由她挡着,柳思南从来没见她诉过苦、说过累。 现在这样真好,柳思南走过去,扶着李锦屏坐起来,给她把菜夹到她面前,温柔道:“先喝一点粥,你现在还不能直接吃太油的东西,先喝完这一碗,再吃菜好不好?” 柳思南的算盘打得很响,李锦屏昏睡这么长时间,胃早就饿小了,喝完这碗粥就不剩多少地方,只尝了一口蘑菇就吃不下去。 “别着急,”柳思南挥手让人把餐车推走,回头对眼巴巴的李锦屏笑道,“明天还有呢。” 李锦屏望眼欲穿,犹豫道:“真的还有吗?” 柳思南点头,“当然啦,我不会骗你的。” 吃完饭,李锦屏有点困了,柳思南给她拿出一本书读,她故意挑了本英文书,结果李锦屏听得津津有味,柳思南忍不住故意读错几个字,最开始的时候,李锦屏只是睁大眼睛,后来忍不住皱起眉毛,小声提醒,“你好像读错了……” 柳思南挺惊讶的,“你能听懂?” “当然了,”李锦屏理所当然道,“谁家小孩八岁了还听不懂英文……而且你们都说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还是要承认我的身体的确是大人模样,这么说,我脑子里的知识肯定有很多。” 李锦屏从小就比别人心智成熟,尽管只有八岁,她还是能准备辨认出自己所在身体的年龄。 一个人的内心认知与身体情况如果不同步,是很折磨的一件事情。 可李锦屏却接受良好。 柳思南摸了摸她的额头,目光欣慰,小声道:“对呀,我们小锦屏就是这么聪明。” ??69 ? 故居 ◎故居◎ 两人坐上去往纽约的车, 柳思南开车载着李锦屏一路向北,李锦屏趴在窗口,望着沿途无边无垠的麦田, 心情飞扬。 “喜欢吗?”柳思南把跑车的敞篷打开,让旷野凉爽的风吹进来,“带着你兜风。” 第151章 李锦屏笑得很开心,她表达喜悦的表情很委婉,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哈哈大笑,反而会害羞地移开眼神,抿嘴偷笑,时不时悄悄看柳思南一眼, 笑容潋滟, 眼神就像黎明前的星星那样细碎而明亮。 李锦屏的伤势刚好不久,柳思南没打算让她短期内乘坐飞机, 容易诱发她的伤势。 在手术前,李锦屏提过想回她们初始的地方看看,再去一趟柳思南原来的家。 其实那不算她的家,不过是一处租住的房子。 但可能李锦屏在那里吃过她做的第一顿饭, 很喜欢她种的小菜畦, 所以趁她不注意偷偷买下来, 把房主名字改成柳思南。 李锦屏还有很多有钱人的小癖好,比如给她到处买房产, 虽然都不是占地面积大的豪华别墅, 经常都是这些看上去很娴静、淡雅的小房子:澳洲的一处带着湖的后山——这一处面积大纯粹因为澳洲没有很小的房子——和农场;日本沿海的一处临水大平室,樱花盛开的时候, 坐在窗边能看到落樱纷纷、临水倒影;海南的一处小院, 包括后面的一大片椰子树和榴莲树。 “把围巾戴好, ”风吹过,柳思南提高了音量,“越往北越冷,刚开春,要穿好衣服。” 李锦屏拽了拽围巾,听她话戴好围巾,又伸出手把柳思南的围巾多缠了几圈。 拍戏的时间挺长,持续了三个多月,期间在剧组过的年。 大年初一的时候,李锦屏刚落地就接到公司电话,美国人不过阴历年,她只来得及陪柳思南吃顿饭就不得不坐上离开的飞机。 现在好了,柳思南望向她的目光很温柔,也很庆幸,“今年陪我过年好不好?” 李锦屏知道“过年”是什么意思,她眼神亮了一瞬,“吃年夜饭。” 心智退化后的李锦屏很喜欢各种美食,柳思南心里软软的,勾唇一笑,“好,给你做一大桌子年夜饭。” 李锦屏乖乖点头,“一起过年。” 路途不慌不忙,到了站点就加油,两人开了半个月的车,终于到达纽约。 两人一路的行程都有人在后面跟着保护,是李锦屏的母亲留给她们的人。 一到纽约,李锦屏的部下来接应,被身后的人拦在后面。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和李锦屏差不多大的女人走到柳思南面前,恭恭敬敬道:“少夫人,老夫人暂时帮忙接管公司,希望您能带着大小姐好好养伤,尽快恢复。” 柳思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在喊自己。 “好的,”柳思南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替我谢谢伯母……如果她有时间,可以来看看锦屏,虽然锦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还是有自己的好恶与偏爱,没准多见见熟悉的人,能刺激她恢复。” 那人的笑容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我会转告少夫人的话……只是,老夫人前些年心力交瘁,这次愿意出山替大小姐接管公司已经是破例,恐怕没有更多心力再去看她。” 等他们都离开后,柳思南还是有些疑惑,什么叫没有心力再去看李锦屏? 亲妈与亲女儿之间难道还需要讲究什么仪式感? 柳思南不清楚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不再多想,拉着李锦屏的手回到当初那个小院。 自从李锦屏买下这个院子,就托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装修了一遍,就算日后没有住人,也定期让人来打扫,是以两人住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灰尘。 柳思南刚把行李提上二楼,回头一看,不见李锦屏的身影。 “锦屏,”柳思南在楼上呼喊,她推开窗户往下瞅,果然,“先上来换衣服!” 李锦屏正蹲在葡萄架下面,瞅着她种的草莓发呆。 听见柳思南喊自己的名字,李锦屏愣了一下,抬起头,兴奋地指着草莓让柳思南看。 柳思南笑着喊,“我知道,是不是长大了?” 李锦屏点头,“红的,好多个……不算大。” “你先上来换衣服,”柳思南说,“换好了衣服,咱们一起摘草莓,给你做草莓小蛋糕好不好?” 李锦屏的表情“嗖”一下明亮起来,她几乎是用跑的,“蹬蹬蹬”上楼,乖乖站在柳思南面前。 柳思南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指着行李箱说,“你等下去卧室,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衣柜里面。” “里面有一套小兔子睡衣和兔子拖鞋,你拿出来穿上,”柳思南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给李锦屏讲,“外面天气冷,你不能穿太薄待在院子里,知道吗?” 也许是小蛋糕的诱惑力太大,也许是摘草莓的吸引力太强,李锦屏这次表现得非常积极,很认真地执行柳思南的吩咐。 等柳思南把所有东西都安置好,李锦屏也换好衣服。 “这是手套,摘草莓的时候容易划伤手,也容易把手弄脏,”柳思南把手套和小桶递给她,“手脏了容易吃坏肚子。这是装草莓的桶,摘下来的草莓放在里面。” 李锦屏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一脸严肃的模样还以为她要去挖什么宝藏。 凉风吹过,葡萄藤的绿芽随风摇晃,现在正是春季,草莓刚好长到成熟,但估计这个品种不太行,加上没人照看,一丛草莓只有十几个结了果,红红的小果子也仅有拇指一半大小,连桶都没有装满。 李锦屏挖着挖着就开始发呆,柳思南过去戳了她一下,李锦屏试探地伸出手拽了一把杂草,“我们把杂草拔掉,再施一点肥,草莓会不会长得更多?” 第152章 柳思南惊讶不已,“会的呀,你好聪明呀!” 李锦屏的黑瞳仁比常人大一些,此时正一脸正色地冲她点点头,“这些都是应该掌握的生活常识,思南你要好好学习。” “噗,”柳思南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把捧住李锦屏的脸,朝她形状姣好的唇上吧唧一口,撒娇道,“我才不要好好学习,不如八岁的小锦屏替我学好啦,我觉得你就算八岁也比我聪明。” 李锦屏红着脸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思南你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不能靠小孩子生活。” “我才不要嘛,”柳思南十分没有身为大人的自觉,对着心智只有八岁的李锦屏撒起娇来得心应手,“难道锦屏变成小锦屏之后就不要我了嘛。” 李锦屏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柳思南托腮看着她,李锦屏眉清目秀的模样非常招人疼,柳思南不忍再逗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李锦屏听见她这样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看上去对她这句话非常接受良好。 柳思南有些怅然,望着李锦屏低头继续挖草莓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就算变小啦,也还是她的李锦屏啊。 草莓被两人薅秃之后,柳思南进厨房鼓捣出一个草莓小蛋糕,期间李锦屏想进去帮忙,但事实证明,一个三十多岁还不会下厨的人,就算倒退回8岁,也还是不会下厨。 在将李锦屏推出厨房后一个小时内,草莓小蛋糕出炉,一共有四块,两块是草莓味的蛋糕坯,两块挤满了草莓酱。 两人盘腿坐在壁炉旁边,安静吃完蛋糕。 “先去午睡一会儿,”柳思南提议,“等会儿我带你看画展好不好?” 李锦屏不太愿意午睡,可柳思南卡她的时间卡得很紧,“充足的睡眠有利于病情恢复,小锦屏要听话哦。” 李锦屏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8岁小孩,虽然她的心智仍然停留在8岁,却对柳思南的“小锦屏”有一些害羞与尴尬,每次柳思南这样喊她的时候,她都有点无从招架。 “好,好吧。”李锦屏抿了一下唇,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几天,柳思南带她逛遍了纽约大小街头。 一些她曾经和李锦屏留下回忆的地方,和两人初见的地方。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柳思南指着一处广场,紧挨着广场的地方是车展一条街,“咱们第一次见面。” 李锦屏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追求多年的爱人,也知道她们离婚后自己一路追到美国想把人追回来的事实,自然也知道她们爱情开始的地方。 毕竟她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在网上广泛流传,并被网友们称为“女王爱上灰姑娘”的年度最佳版本。 什么“车展一见误终生”“为柳思南一掷千金”“冲冠一怒为红颜”等等。 李锦屏眼珠转动,忍不住左看右看,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情节,但配上柳思南的解说,李锦屏感觉自己好像在慢慢填充自己的记忆,一切场景都变得鲜活起来。 “别怕。”李锦屏忽然说了一句。 柳思南一愣,“嗯?” 李锦屏看向她,神色认真,“就算我不记得你是谁,我还是会把你拍下来。” 柳思南继续发愣,下意识道:“为什么?” 李锦屏正经道:“我从病床上醒来,就觉得你好看。” “无论我醒来多少次,都会觉得你好看。” 柳思南愣了好久,眨落一滴泪。 她连忙把头转过去,笑着骂李锦屏,“怎么8岁还这么撩……” 李锦屏紧张地递给她一张纸巾,柳思南接过来,吸了吸鼻子,拉着她继续走。 无论李锦屏失去了多少记忆,柳思南依然是那个让李锦屏一见钟情的人。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下一章开始,两人要走春夏秋冬腻歪在一起的剧情了哦 ??70 ? 春生 ◎春生◎ 中国北方早春的空气寒冷而干燥, 夹杂倒春寒的冷冽气息,一下飞机,兜头就是一阵老北风。 王管家早早就等在机场, 亲自当司机把李锦屏两人接回家。 “夫人,”王管家在后车镜里看后座上的两个人,她已经提前得知李锦屏的情况,“飞机坐得头晕吗?” 李锦屏蔫儿坐着,无精打采,也没听出王管家在喊自己。 “喊你呢,”柳思南提示李锦屏,“坐飞机头晕不晕?” 李锦屏看样子是不太舒服, 她皱眉盯着窗外好一会儿, 才点头,“恶心。” 柳思南摸了一把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 估计是手术创口还没有完全恢复,柳思南本来打算在纽约过个夏天,大部分伤口过了夏就会好很多,可李锦屏是个有主意的, 虽然对美国和英语非常熟悉, 但还是天天嚷嚷着要回中国。 回国不只有飞机, 可柳思南怕李锦屏坐渡轮会更难受,在征求杨雅和其他医生的意见后, 尝试带她坐了几趟直升飞机, 都没有明显的症状。 现在估计是在飞机的时间太长,李锦屏有点不太舒服。 “很快就回家了, ”柳思南说, “等会儿好好睡一觉就不恶心了。” 第153章 李锦屏的下巴缩在围巾里, 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窗外。 窗外是这些年都没怎么变化的街景,人流穿梭,高架桥层叠,高速上的景色飞驰而过,郊区都是绿化,人迹罕至。 车子行驶到山脚,门卫开门放行,路上,李锦屏额头抵在窗户上,慢慢睡过去。 柳思南轻轻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扶着她的脑袋给她找了个舒服的位子。 王管家看着李锦屏的样子,心里很不落忍。 “李锦屏已经恢复得挺好了,”柳思南安慰王管家,“你自小看着她长大,没见过她这样轻松的神色吧。” 王管家红着眼点头,感慨不已。 下车后,王管家搬来一个轮椅,把李锦屏放进去,推着她回到卧室。 期间李锦屏睡得很沉,呼吸频率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搬运而打乱。 米饭早早就等在门口的鞋柜上,翘着尾巴蹲坐着,看着她们把李锦屏搬进来,轻轻“喵”了一声。 往常看见它就会随手撸一把的李锦屏此时躺在轮椅里一动不动,米饭歪头瞅了半天,跳下鞋柜,跟着她们上卧室。 柳思南把李锦屏安顿好,换上睡衣,擦干净手脚,塞进被子里。 王管家把李锦屏换下来的外衣拿去干洗,柳思南把剩下的里衣挂在阳台上,拿着蒸汽熨斗一下一下熨烫平整。 熨烫结束,柳思南正要关门出去,一扭头,眼睛余光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转头看过去,米饭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李锦屏旁边,正蹲在李锦屏脑袋边上看着她。 柳思南靠在门框,小声喊米饭,“过来,不要打扰妈妈睡觉。” 米饭扭头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没有动。 柳思南不敢高声喊她,李锦屏被挪成这样都没有醒来,看来是真的很累。 柳思南走过去抱起米饭往外走,就在她腾出一只手关门的时候,米饭又趁机从她怀里跳下来,走到李锦屏床边。 柳思南十分无奈,蹲下来小声和它商量,“那你乖一点,妈妈很累,不要吵醒她。” 米饭给柳思南留了一个后脑勺。 王管家在下面准备午饭,柳思南已经提前给吴郝雪打了电话,让她下午有时间把盐粒送过来,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 柳思南去厨房看了一眼,王管家赶她出去,还顺便想了个活儿把她支开不让她添乱,“你去花园帮忙吧,夫人去年嘱咐培育的一批玫瑰花现在估计结花骨朵呢。” 春季四五月是玫瑰开放的季节,现在是三月,正好适合修修剪剪。 柳思南兴致高昂地提着工具换上园丁服去往后花园。 一进去,她就被满园的玫瑰晃了眼。 李锦屏让人培育的品种肯定不一般,有一些她都不用细瞅,属于“正在开放且已经陆陆续续开放很久”的。 有很多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品种,一些长在园子里,一些长在花盆里摆在园子东边的墙角,避开阳光照射,一些则种在梧桐树下,枝干长得非常茂盛,花几乎看不见。 现在开花的应该是卡罗拉,最标志的玫瑰红,鲜艳郁泽,花朵大而饱满。 柳思南不知道李锦屏是怎么让它们在春初开花,但映入眼帘的成片的艳丽大玫瑰无疑让柳思南的心情微微扬起,连坐飞机过夜的疲惫感都消去不少。 花朵一看就是有专人照料,没有多余的枝节,一簇一簇修剪得非常整洁,且有秩序。 与卡罗拉间种的玫瑰没有开花,柳思南也辨认不出什么品种,她沿着打扫干净的鹅卵石小路走向梧桐树下的石桌石凳,有下人送来的一壶花果茶。 现在春寒料峭,实在没什么看头,石凳有点凉,柳思南窝在藤椅里抱着热茶喝了一大杯,热气蒸腾而上,把她的睡意也蒸腾起来。 外面是微凉的风,怀里是暖呼呼的茶,柳思南的头脑越发昏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吃饭。” 脸边有人戳了一下。 柳思南皱起眉侧过头,让自己的脸更多地缩进椅子里。 脸上又被人戳了一下,“吃饭。” 指尖凉凉的,不烦人,就是有点恼。 “嗯?”柳思南不满地“哼”了几声,“什么?” 李锦屏好奇地看着她赖床的样子,小声重复道:“吃饭啦。” 柳思南拿开挡在眉眼处的胳膊,半眯缝开眼睛瞅了李锦屏能有十几秒,才忽然清醒一般坐起来,“吃饭了!” 李锦屏被她吓得往后蹦了半步,瞪大眼睛看着她。 柳思南这才回过神,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 她记得自己睡着前怀里抱着一杯茶,现在呢,会不会都撒了! “你在找这个吗?”李锦屏指着手里的茶杯,又指了指已经被她放到桌子上的茶壶,“我已经拿下来了。” “啊,对,”柳思南舒了一口气,“就是这个。” 说完柳思南愣了一会儿,问道:“你来喊我吃饭吗?”她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听见李锦屏说吃饭来着。 李锦屏点头,“王管家说开饭了,她要来叫你,我没让。” 柳思南下意识摸了摸嘴角,这一觉睡得太熟了,以至于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估计是她自从离婚后第一次以平静的心态彻底回到这个家,熟悉的园子与风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彻底放下的心事,都让她一直绷着的心底那根弦彻底松了下来。 第154章 “我睡了多久?”柳思南问。 李锦屏说,“三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这么严谨,”柳思南忍不住多瞅了李锦屏几眼,“还有零有整的。” 李锦屏指了指楼上,“我在房间里能看见你。” “嗯?”柳思南愣了,“你没睡觉吗?” 柳思南下意识看向二楼的落地窗,从她这里看不见玻璃里面的人,但站在二楼的确能看见后院。 李锦屏摇头,“有猫一直在舔我,就醒了。” “果然,”柳思南无奈,“我就不该把米饭留在你屋子里。” 李锦屏犹豫了一下,“米饭……是我的猫吗?” “对啊,”柳思南点头,冲她笑了笑,“米饭估计是想你了,好几个月没回来,它脾气挺大的,就喜欢你。” 李锦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严肃地问了一句,“那我以前怎么这么不负责。” 这句话把柳思南问懵了,边起身边“啊?”了一声。 “米饭,”李锦屏简单解释,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太胖了。” 柳思南沉默一秒,大笑出声,“哈哈哈……” “小猫不应该是这样的,”李锦屏冥思苦想,用她仅剩的认知和零零散散的记忆,翻出人们常识里猫咪的体型,敏捷而矫健,是健美修长的体型,但米饭是一个超级大的椭圆饭团,“它从上面看,完全没有腰线,也摸不到肋骨。” 柳思南笑得肚子疼,揉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啊,你说的对,我支持它减肥。” 李锦屏认真点头,“我刚上网查了一下,小猫咪超重对身体不好,所以我给它制定了一个减肥计划。” 李锦屏边说边从自己睡衣的兜里掏出来一张纸,上面是她给米饭定制的一日三餐,“30g猫粮,100g带肉丝的水罐头,200g水。” 听完李锦屏的计划,曾经试图减少米饭口粮帮助它减肥而被米饭记仇追着咬了半个月的柳思南情真意切点头道:“挺好,你这么执行下去,保证你下次出远门回来,米饭绝对不去你房间。” 两人相伴去吃饭,柳思南没来得及告诉王管家李锦屏的口味变化,只见李锦屏座位前面都是一堆绿色的菜肴,一眼看过去超级健康。 李锦屏不太满意地皱起眉毛,端着碗坐到柳思南身边。 柳思南面前的菜色正常了很多,有荤有素,但李锦屏还是经常去夹荤菜。 柳思南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能看出来很饿,但是吃相非常好看,干净优雅,赏心悦目。 柳思南吃了几口就停了筷子,撑着下颌笑着看她吃饭。 李锦屏咽下嘴里的菜,拿过纸巾擦嘴,想了想,给柳思南夹了一筷子菜,“你吃。” “我没什么胃口,”柳思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李锦屏夹的菜吃了,“估计是刚睡醒。” 李锦屏一脸正色,“要按时吃饭。” 柳思南笑了,这才几天就开始管她了,“好哦。” 两人刚吃完饭,外面就来人了。 吴郝雪和一群人在门口说着什么,柳思南从窗户里看了看,认出那是李锦屏母亲的手下,出门去迎接。 盐粒跟在吴郝雪身边,一进别墅就撒欢似地跑了好几圈,最后在柳思南面前停下。 柳思南摸了摸它的头,拍着它的脖子说,“去吧,和米饭玩去。” 米饭早就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矜贵高傲地瞄了盐粒一眼。 李锦屏在门里露出半张脸,她有点不习惯一下子看见这么多陌生人,柳思南招手让她和米饭盐粒在院子里玩,回头对那些人道:“咱们去屋里说。” 吴郝雪表示不进去,要和李锦屏一起玩,柳思南没搭理她,任由她去。 那些人看了李锦屏几眼,跟着柳思南进去了。 “少夫人,”还是上回在纽约和她说话的人,态度依然恭敬,“老夫人让我们把公司的资料带过来,并且让专人教您怎么看账,您得试着学习怎么管理公司,老夫人主要精力在欧美,中国这里您得留个心把关。” 李锦屏这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可公司不能一日无主,李家的余威尚在,而且短期内也出现不了能取代李锦屏的人,所以公司才会看上去很平和。 但时间一长,各种心思也就蠢蠢欲动,难保有什么起了二心,对公司稳定发展有影响。 柳思南没拒绝,她思虑了一会儿,诚恳道:“我愿意去学,《异渡》拍完后,在锦屏有好转之前,我都不打算再借戏进组,有充足的时间学习。但我没接触过相关事务,还是有劳你们多多费心。” 李锦屏的母亲给她找的人自然是信得过且专业能力强的,那人笑得很欣慰,“这是当然,少夫人不必担心。” 柳思南把这些人送走,只留了一个和王管家差不多一看就是帮忙处理各种事务的助理型精英。 她来到院子里坐下,看不远处和米饭盐粒玩成一团的李锦屏,淡淡一笑。 守着她,守着她的事业,守着她的天真和无忧无虑,这种感觉能给柳思南带来很大的满足感,她愿意一直这样守护下去,就像多年前李锦屏对她一样。 ??71 ? 夏长 ◎夏长◎ 春末夏初的时候, 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满园的玫瑰都开花了。 香槟色、白色、正红色、紫色……交织成色彩浓郁的花海,柳思南拉开窗帘去看的时候, 忍不住惊叹。 第155章 昨晚处理公司的一桩官司,睡得太晚,直到现在拉开窗帘看见玫瑰盛景,柳思南才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彻底醒来。 她踩着拖鞋下楼,正打算叫上李锦屏去赏花,一下楼,眼前就多了一捧花。 李锦屏听见她的脚步声,等在楼梯口, 在她下楼的瞬间给她送上一捧玫瑰花。 这是一捧精心修剪、色调搭配和谐的捧花, 柳思南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包装的纸张是褪色的牛皮纸, 配上斑马纹的丝带,玫瑰边缘是一圈香槟色的小玫瑰,其余的玫瑰以卡罗拉为主,红得很正, 浓郁而鲜艳, 中央有三朵李锦屏提前一个月特意调色培养的蓝色妖姬点缀其中。 柳思南忍不住为李锦屏的审美而鼓掌, 眼神流露出真切的欢喜,“给我的吗?” 李锦屏眼神极亮, 点头道:“给你。” 柳思南捧花的手都在抖, 她想起李锦屏还没失忆前,就很喜欢剪自己养的玫瑰花, 有时候剪一朵, 有时候剪三朵, 放在她床边,一醒来就能看到。 李锦屏送花的身影,和记忆里那个人重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身躯一颤。 “谢谢,”柳思南哽咽了一下,发觉自己声音里的哭腔,她连忙低头眨去眼中的湿气,再抬头时笑容满面,“我很喜欢。” 柳思南把捧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想了想,又拿走放在餐桌上,后来又觉得不够庄重,把柜子中央摆放明朝花瓶的地方腾出来放花,这才看着顺眼了。 柳思南独自欣赏了一会儿捧花,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蓝齐。 【南】:怎么样? 蓝齐现在工作很轻松,自从柳思南表露出不接大量工作的意图后,整个工作室就清闲了下来,她现在的日常就是正点上班正点下班,没事和吴郝雪约个饭约个会,偶尔还会跟着吴郝雪一起来蹭饭撸猫撸狗。 现在是工作时间,蓝齐的消息回得很快。 【蓝】:好看啊,这花不是买的吧? 【南】:当然。你怎么看出来的? 【蓝】:太奢侈了,谁家花店这么卖捧花,一捧得几十万吧。 柳思南盘算了一下李锦屏的人力物力支出,国际著名设计师亲手培育的玫瑰、亲手设计的插花,这价格的确不贵。 【南】:我老婆给我哒! 蓝齐给她回了个大拇指。 柳思南回头就把这张照片发到网上,还配了一张李锦屏和猫狗玩耍的背影图。 干净清爽的草坪上,金色的阳光从地平线打来,李锦屏面前趴着一个摊着肚皮晒太阳的懒猫,李锦屏手里拿着一个小球正要扔出去,懒猫身后的金毛盯着李锦屏手里的球跃跃欲试。 阳光给一人一猫一狗打上暖融融的色调,一眼望过去,心里有种细小绒毛炸开一样的酥麻感。 她这些日子经常分享生活照,粉丝已经见怪不怪,倒是【锦南】超话人数越来越多,本次照片发出去不久,柳思南就发现自己被p到了懒猫旁边,配文:思南也要摸肚肚。 用的还是她《跨界舞后》综艺里练舞练瘫了往地板一躺的图。 柳思南笑了笑,收起手机。 春水初生,春花正盛,春叶尽开,春蚕化蛹,一转眼就到了盛夏。 梧桐树在春季结的果子早就凋落,此时的梧桐叶开得旺盛而热烈,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等下午太阳不热的时候,柳思南从仓库里翻出一堆东西,问李锦屏道:“要不要跟着我去钓鱼?” 这几天李锦屏都很少去院子里玩,天气炎热,她和米饭盐粒的玩耍地点从草坪转移到了客厅,柳思南想着带她出去玩,别一天总是闷在家里。 好久都没出门的李锦屏听见柳思南的话,骨碌一下坐起来,“好啊。” 柳思南提前给笙歌打了个电话,她记得笙歌有个鱼塘来着,就在距离她们别墅不远处的山上,再挨着就是一个度假村。 笙歌直接让她们过来,什么东西都不用带。 “这是进口的饵料,”笙歌戴着个大草帽,打着哈欠,手里提着个透明塑料瓶,“用这些钓鱼,保准你盲钓也能钓上来。” 柳思南确实不太会钓鱼,她之前那点钓鱼技能还是李锦屏教给她的。 回头一看,李锦屏已经扛着鱼竿坐到鱼塘边上,专心致志地调试鱼竿。 “看来这些技能没忘啊,”笙歌瞅了瞅李锦屏专业的姿势和动作,转头对柳思南道,“我还是教你怎么钓鱼吧。” 李锦屏挑的地方是岸边一处凹陷,她刚坐下还没甩竿,柳思南就看见水面上一条鱼甩尾而过。 “你不会为了就我们,”柳思南有些怀疑,“故意在鱼塘里放鱼了吧?” 笙歌看着她,有些无语,“你以为呢?这是计条收费,肥鱼塘,你要是想体会野钓的乐趣可以去后山,那里有计时收费和野池塘。” 柳思南想了想,尽管李锦屏看上去很专业,但技能点是否依然能百分百发挥出来还不好说,留在这里起码能保证钓上鱼,而只要钓到鱼,凭借李锦屏目前超级知足常乐的状态,能高兴好几天。 “还是在这儿吧,”柳思南说,“你教我。” 笙歌站在一边,本来是口头教柳思南怎么扯线,怎么甩线,结果柳思南甩了好几次,鱼钩都放不远,收回来的时候还差点勾到笙歌。 “诶停停停!”笙歌急了,“你住手!” 第156章 李锦屏不满地看了笙歌一眼,嫌弃她吓到自己的鱼。 笙歌忍无可忍,对柳思南道:“还是我给你甩吧。” 好不容易弄好鱼竿,笙歌任劳任怨给柳思南找了个支架架好,叮嘱道:“看见鱼漂一动,就往上拽,知道不?” 柳思南点头,“好。” 笙歌打个哈欠往回走,“那我就走了,还得午睡呢,晚上别走,在这儿吃啊。” “行,”柳思南没回头,“记得烤几条鱼。” 鱼塘是淡绿色的,能倒映出岸边高大树木的倒影,对面有几个钓鱼的,微风从湖面吹来,带着点潮湿的水汽,打在柳思南脸上。 李锦屏不一会儿就钓上来好几条鱼,她知道小鱼要扔回去,大鱼扔桶里。 每次她拿着鱼转头,一脸兴奋地跟柳思南分享喜悦的时候,柳思南都在昏昏欲睡。 终于,这次她转头,柳思南已经彻底躺平在摇椅里。 李锦屏轻轻放下鱼竿,把鱼扔桶里盖上盖子,擦干净手,走过来。 树荫下有粼粼日光从缝隙落下,打在柳思南的身上,李锦屏看了她一会儿,抬手为她挡住一缕树叶晃动中移动脸上的光斑,并脱下防晒衣给她盖上。 柳思南这些日子都挺累,李锦屏能感觉到她每天都在忙,昨天晚上估计睡得晚,早上醒来的时候打着哈欠,现在还没开始钓鱼呢,就睡过去了。 不知为何,李锦屏感觉到一阵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带着点酸涩的暖意,和淡淡的心疼。 李锦屏皱眉按着自己心口,往柳思南跟前又走近几步。 离柳思南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李锦屏忍不住去盯着柳思南看,看她紧闭的双眼与沉睡时也挡不住疲惫的睡颜,看了半天,忽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她的脸颊。 触手温热又细腻,瞬间,从她的指尖开始,炸开一阵酥麻,细细密密沿着神经爬遍了她的全身。 李锦屏愣住了,脑海里猝然闪现几个片段,是柳思南的各种睡颜。 有她睡得酡红的脸蛋,也有她躺在洁白的床上,双颊潮红,微微喘着气,眼睛湿润地看着她的模样。 还有她抱着小枕头,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 和她在病床前,靠在自己怀里一边说梦话一边往自己怀里缩的场景。 李锦屏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脑袋发胀,眼睛也有点热,她摇摇头,脑海里的场景渐次消退。 可那份热烈的悸动与爱恋的甜蜜,还留在她的身体里,余味悠长,暗自滋长,怂恿她一再往前,要做点什么。 李锦屏忍不住探出头,借着树影摇曳的光影,悄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亲吻完,李锦屏红着脸撤开,眼神飞速看向四周,见没有人看她们,又低头迅速亲了一下她另一边的脸颊和下巴。 亲完后,李锦屏捂着嘴,像做了坏事的小朋友一样心虚地跑回自己的地盘,坐立难安。 后来,李锦屏再没钓上来一条鱼。 柳思南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一摸手机看时间,竟然已经五点多。 “锦屏,”柳思南撑着摇椅站起来,打眼一瞅,自己的桶里竟然有两条鱼,“这是你给我的吗?” 柳思南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钓上来的鱼,那个架子原封不动待在原地,就算鱼漂动过有鱼上钩,估计也早就跑了。 李锦屏点点头,神色很乖巧,“我钓了好多条。” “你真厉害啊,”柳思南感慨了一句,随即有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啊锦屏,说了陪你出来玩,竟然还睡着了。” 她手里抓着李锦屏的防晒衣,自己不仅睡着了,还让李锦屏照顾了半天。 李锦屏笑笑,眼眸晶莹剔透,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思南累了。” 柳思南心里一阵熨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时候不早啦,咱们去笙歌家里吃饭吧。” 笙歌也差不多刚醒,不过她提前吩咐阿姨要多做两个人的饭,阿姨见她朋友来找她玩,直接准备了野外烧烤。 此时笙歌正帮忙支架子,柳思南和李锦屏上去帮忙。 “诶,姑姥姥你不能动,”笙歌叫得顺嘴,“炭火容易烫伤。” 李锦屏顿在原地,怔愣地盯着笙歌看。 “怎么了?”笙歌被她瞅得不自在,迟疑道,“饿了?” 柳思南把笙歌拽一边去,“你刚叫她什么?” “姑……姥姥啊,”笙歌回答,“我一直这么叫她。” 柳思南无奈扶额,对笙歌说,“她现在心智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叫她,估计她刚吓一跳。” 笙歌忍不住乐了,憋着笑道:“哦。” 柳思南打发李锦屏去帮忙串肉,自己和笙歌把炭火生了起来。 围炉煮茶,炭火烧烤,三个人边吃边聊。 李锦屏兴致不太高,总是走神,连平时最喜欢吃的肉都吃得不多。 “她是不是困了,”临走的时候,笙歌把剩下的烤肉给柳思南装了不少,指了指李锦屏,“我看她都没怎么吃。” 柳思南让李锦屏去后座,方便路上困了能躺下睡一会儿,李锦屏摇头,坚持要坐副驾驶。 “不知道,”柳思南自己吃得挺饱,“没事,把肉带回去,想吃给她再烤,估计是下午钓鱼钓累了。” 第157章 “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笙歌挥了挥手,“下次再来玩。” 柳思南倒车离开,摇下车窗招手,“下次见。” “她是你的好朋友吗?”车上,李锦屏忽然问,“她喊我姑姥姥。” “是啊,”柳思南笑了,“她姥爷和你应该是有亲戚关系。” 李锦屏点点头,认真记下,“我知道了。” 这些日子,李锦屏从开始的茫然,到现在看见什么事情都认真去记录,言语之间能清晰看出她在努力从一个八岁小孩成长为十几岁的大孩子。 柳思南摸了摸李锦屏的手,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真想你快点想起来啊。” 李锦屏看窗外景色的目光颤了颤,垂下眼神,没有说话。 放在身边的拳头暗暗握紧,李锦屏在心里低声道,她也很想都记起来。 一定要快点记起来。 ??72 ? 秋收 ◎秋收◎ 夏蝉疯长, 盛夏的热气蒸腾了三个月,终于偃旗息鼓,带着点要死不活的尾气, 叫嚣着退场。 这些日子,李锦屏好像忽然有了心事,喜欢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面,盘腿看外面的景色。 柳思南有时候会陪她坐很久,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在想什么,李锦屏会笑一笑,什么也不说。 米饭倒是按照李锦屏的食谱吃下去,不过刚开始的几天不适应, 天天上床踩脸, 追着人要吃的,不给就咬人。 明明柳思南不给它喂饭也不招惹它, 可它就咬柳思南一个,盐粒过来把它扒拉开的时候,还会被迁怒。 在李锦屏怀里倒是乖巧听话露肚皮,让撸让抱让亲亲。 “你的生日快到啦, ”柳思南被米饭挠出脾气, 揪着她的后脖颈按在怀里强/撸, 并喊住了要去园子玩耍的李锦屏,“想要什么礼物呀?” 李锦屏不太会算日期, 平常也不去记今天星期几, 柳思南这样一说她才反应过来,的确快到自己的生日。 “不知道, ”现在的李锦屏无欲无求的, 想要的东西一般提出来柳思南就会满足她, 想吃什么,想去哪里,想玩什么,柳思南都会陪着她,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没什么想要的。” 平时见她这么乖巧一定很开心的柳思南却没有笑,反而郑重地再次开口,“这是你病好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生日,不能随便过,你要是没有打算的话,不如让我来准备好不好?” 李锦屏顺从点头,“好呀。” 想了想,她走过去抱了抱柳思南,手掌摸在她的背后,感觉掌心下面的背脊都有些硌手,皱眉道:“思南,你一直都太瘦了。” 她挺喜欢和柳思南亲密接触,而且每次她主动去接近柳思南,柳思南都会有一些微小可爱的反应。 比如现在,柳思南的肩膀缩了缩,耳尖也有点红,在她掌心的肌肤好像迅速升温一般,柳思南往后一退,摇头道:“还好啦,我现在已经不按照模特食谱吃饭了。” “可是你很忙,”李锦屏神色不满,往二楼瞄了好几眼,“天天看资料,和好多人打电话。” 柳思南知道她在说公司的事情,这些日子公司的人越来越习惯过问她,大事小事都来问一遍,柳思南都算不上很熟悉,只能在处理这些繁杂的事务中被迫学习进步。 “那怪谁啊,”柳思南无可奈何,“这些都是你的公司。” “我可以学习去管理,”李锦屏说,“我挺聪明的。” 柳思南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你啊,先不要过度用脑,先养个一年半载再工作。” 其实柳思南也有私心,李锦屏前半生都在各种忙碌中度过,小时候的课程安排满满当当,除了要控制自己的脾性和思维,还要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每天连娱乐的时间都没有,私人时间更少。 等到李锦屏终于长大,14岁进公司做事,16岁成立自己的公司,从小型公司开始练手,每年都在扩充李家的商业版图。 她的天赋技能点不在经商,而在艺术设计,很难想象她在商业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才能两手兼顾。 遇到柳思南之前的三十年,李锦屏都是商业神话,苛刻严谨到非常人可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遇到了柳思南,她愿意花时间去经营一段爱情,去维持一段婚姻,去过自己的日子享受自己的生活,但大半时间还是耗费在公司各种事情之上。 有时候柳思南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握着权杖的女人。 她站在高高的宝座上,握着缀满宝石的权杖,那个权杖拥有无边的魔力,只要握上,就不能轻易放下。 这不仅仅是权势的标志,也是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依仗。 比如现在,李锦屏的母亲以雷霆之势出手,维持了公司的平稳,她不过是在李锦屏母亲漏出的手指缝里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就已经累到脑子转不开,分身乏术。 “我可不想你还是那么累。”柳思南轻声道,“你现在这样多好。” 李锦屏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如果思南希望她能保持这个样子,她就可以继续保持。 “好吧,”李锦屏说,“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能再瘦了。” - “她还会玩一些珠宝玉石吗?”电话里,南燃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出来,“我在新疆发现一块玛瑙,颜色挺正,她喜欢就带回去当生日礼物。” 第158章 柳思南夹着手机往外看,李锦屏正在摆弄一堆石块,“我也说不清楚,她屋子里有成套的工具,我没见她上手做过什么,现在倒是挺喜欢去园子里待着,估计要发展什么园艺技能。” “那我还是带回去吧,”南燃说,“你想要什么东西不,这边天然的矿石挺多的,还有珍贵的药材。” 柳思南的耳朵竖了起来,“药材?” 南燃说,“对啊,我过不久转道去西藏,那边估计更多。” “我等会儿发你一个药单,你看着有上面的药材就帮我买,能买多少买多少。”柳思南说。 生日当天,好多人都来别墅聚餐。 柳思南邀请了不少人,个个都大包小包上门。 笙歌带了一对寓意吉祥的摆件,一瞅就是从她姥爷家里薅过来的。 南燃没赶回来,托人邮回来红玛瑙和大包的药材。 吴郝雪和蓝齐是一块过来的,送的是名家书画。 “这是我打的玫瑰种子,”李锦屏拿出几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们的回礼。” 小盒子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正方形的木盒,八个角被磨钝了,一看就是亲手打磨抛光,上面的雕刻图案简洁明了,色泽古朴干净。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柳思南有点震惊,“我怎么没见过,你什么时候做的?” 盒子底部还刻上每个人的名字,柳思南有点吃味,小声道,“我怎么没有。” 李锦屏现在都能趁她不注意偷偷准备礼物,看样子她的本事一点儿也没忘掉,随手做出来的小盒子都这么好看。 李锦屏看了一眼柳思南,走过去,抬手从脖子上摘下项链,递过去,“这是给你的。” 项链是镂空的镀金链,技艺繁复,重工细作,下面缀着一小块晶莹剔透宛若玉石的琥珀。 淡淡的乳白色,做成了水滴状,里面嵌套着一枚玉石戒指——她们的婚戒。 柳思南一下子就没话可说,她的戒指被她锁在柜子里,平时都不敢拿出来看。 “作为交换,”李锦屏低声道,“你的戒指给我。” 柳思南愣了好一会儿,去卧室把戒指给她拿过来,李锦屏接过去就顺理成章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你们好歹注意点场合,”在客厅嗑瓜子嗑得嘴巴都干了的吴郝雪怪声道,“我们都等着开饭呢,而且今天可是李总的生日,某人不给礼物也就算了,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索要礼物。” 蓝齐跟她一唱一和,“人家有人宠,老婆过生日自己却要收礼物,随时随地都能虐狗。” “喂,”笙歌不满意地嚷嚷起来,“这儿有个真狗呢,你们情侣能不能在我之后再张口。” 吴郝雪和蓝齐一同看她,点头道:“行。” 笙歌翻了个白眼,对柳思南道:“催饭。” 宾客尽欢之后,王管家和下人们收拾餐盘,柳思南拉着李锦屏上二楼。 李锦屏任由她拉着,面色沉着。 柳思南把李锦屏推到一个房间门口,紧张地握上门把手,转头对李锦屏道:“你先闭上眼,我说什么时候睁开你再睁开。” 李锦屏轻轻闭眼,脸庞能感觉到开门时带起的气流,和一屋子类似墨水和纸张的清香。 随即手掌被人握住,轻软的手指紧张地扣在她掌心,拉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去。 “啪”一声,是打开墙壁上的灯控开关。 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眼前一亮,李锦屏睫毛颤了一下,柳思南马上紧张地说了一句,“别睁眼。” 说完她就撒开李锦屏的手,似乎在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与李锦屏之间的距离。 “睁开吧。” 李锦屏慢慢腾开一丝缝,等适应了光线,才缓慢睁开。 引入眼帘的,是四面墙,每一面都贴着大大小小的纸张和照片。 仔细看,每一面墙的主题都不一样。 正对她的一面墙,上面是柳思南和李锦屏的合照,中间是两人的婚纱照,a3的尺寸,大大小小有六张。 她们在国内举行了中式婚礼,又在教堂给柳思南补办西式婚礼,婚纱照一共有六套。 每一套的服装和场景,都是李锦屏亲自设计。 墙体前面还有一个衣架,上面放置着李锦屏给她设计的婚纱服。 李锦屏感觉自己的脚底仿若被胶水黏住,整个人定在原地。 这种从心底里蔓延开的似曾相识,让她有种隐晦的排斥。 所有的一切,都在说着你应该知道,这是你亲手设计的东西,有你独特的审美倾向,凝聚了你毕生的心血,无论你失忆多少次,都应该熟悉。 可李锦屏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站在原地,仿若隔岸观火去欣赏一场艺术展。 那点似曾相识的触感刚升起,就被她有距离的打量审视给冲散。 支持她迈出第一步的,是墙上属于柳思南的笑颜。 她只对柳思南的照片动情。 李锦屏伸出手,轻轻落在柳思南大笑的照片上。 那是一张游艇照,在夏威夷的海边,有清澈见底的水流,和背后一跃而起的鱼群。 柳思南穿着泳衣,张开胳膊,迎接游艇转弯时激起的水流。 她的胳膊在阳光的照射上反射着水光,笑容明媚而灿烂。 李锦屏心头一颤。 第159章 “熟悉吗?”柳思南在一边试探着询问,给她介绍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这是咱们第一次度蜜月。” “这面墙是你给我设计的珠宝,每一个都有名字……” “这是有你当观众的秀场……” “这是咱们每年的结婚纪念日……” 李锦屏忍着眼中的热意,对上柳思南期待的眼神,她轻轻点头,“很好看。” 看着她这样小心翼翼想要唤起她记忆的模样,李锦屏心疼地不知道说什么要好。 她竭尽全力去搜刮记忆里的细节,追根溯源去捕捉更多的信息,去填充空白,去弥补遗憾。 快点想起来……再想起更多一点…… “咱们这些年的回忆都在这里,”柳思南看着这些照片,很出神,“一不留神,就已经八年啦。” 李锦屏站在她身后,把人揽在自己怀里,耳鬓厮磨,轻声道:“对啊。我们还有很多八年。” 就算记不起来,我也会把你说的东西全部记住。 我们还有更多的八年,可我还是舍不得忘记…… 李锦屏盯着照片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她嫉妒那个拥有柳思南青春岁月的人,嫉妒这个陪她度过美好岁月、拍下一张张照片的人。 她只能拥有柳思南的未来,她们的过去却被封印在这些照片里,无法回想,无法回溯。 她简直嫉妒的要发狂。 ??73 ? 冬藏 ◎冬藏◎ 入冬的那一天, 柳思南病倒了。 秋末有几家公司进行决算,李锦屏旗下还有几个娱乐公司陷入舆论漩涡,柳思南不仅需要自己出面接受采访, 还要去公司开会。 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和流感爆发季撞到一起,不幸中招。 柳思南拒绝回家,怕再把流感传染给家里人,故意说去外地出差,骗了李锦屏将近一个星期才从医院里搬回家。 可惜一回家,苍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态,一下子就被李锦屏识破。 “先不要做收购计划, ”柳思南按着眉心半躺在沙发上, 边接电话边端着一杯药,“你现在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半个月之后的招标。” “把招标的所有资料再发我一遍,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人认识那边公司的人,管理层全部给我出动去对接,找各种方法提前接触,了解他们的想法。” 柳思南的语气不太好, 对面的经理经验不足, 一遇到事情就想全盘听柳思南的意见, 就单接她的电话,一小时内就接了三通。 柳思南手里的药都已经从热气腾腾变凉, 还没有喝完。 李锦屏靠在门框上, 面色阴郁不定。 柳思南低头咳嗽一声,看见她走过来, 连忙偏过头去, 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端着药去阳台。 走了没几步, 手机又响了,柳思南接起来,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个人。 “项目体量总共就那么大,我说过……”柳思南正在说话,手心感觉忽然一动,手机被人抽走。 回过头,李锦屏正捏着她的手机。 李锦屏没有看她,皱眉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电话对面的人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询问一些事情。 “更新客户资源管理系统,两个小时后,我要最新的全盘客户分析数据,”李锦屏冷着脸听了半晌,开口直接吩咐,“记住,下次和领导沟通要把所有问题和相对应的资料准备好,一次性说清,没有谁会给你时间在这儿给你初步分析。” 李锦屏的语气像是从冰水里渗过,“你要是能力不行就引咎辞职,多的是人要坐你的位子。” 说完,李锦屏连给对面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挂断。 她捏着手机转身,望向柳思南的眼神褪去了那层严厉,却还是带着些许不满与凌厉。 柳思南都已经呆滞了,直愣愣待在原地,半天才蹦出一句,“你……” 她的神色有点狂喜,“你想起来了?” “什么?”李锦屏皱眉,把手机还给她,“想起什么?” 李锦屏刚才开口的模样太过专业,瞬间就让柳思南回到当初李锦屏处理工作时的场景,严肃认真的语言,雷厉风行的口吻,不容置喙的态度,简直让她认为李锦屏已经记起来全部事情。 “你刚才说的话,”柳思南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你恢复记忆了?” 李锦屏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现在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她也有点奇怪,“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想起来,那些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因为看见柳思南一直忙工作,因为看见柳思南把自己给累倒,因为一直接电话连药都来不及喝,她在那时候忽然感觉出奇愤怒,心里一股憋闷的情绪无法发泄,突然就抢过柳思南的手机,说出那样一番话。 现在让她解释自己的话,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样啊,”柳思南脸上有明显down下去的失望,她强撑着笑了笑,推着李锦屏往屋里走,“算啦算啦,走,咱们去吃晚饭。” 李锦屏提醒她,“先把药喝了。” 柳思南抬手就要喝,还没张嘴,杯子就被李锦屏拿走,“药凉了,我重新给你冲一杯。” 盯着杯子里渐渐充满的药水,李锦屏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说的话。 那些话就像一个闸口,开闸放水,一些本来没有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知识渐次浮现。 第160章 与之前自己一摸到锉刀就想做手工不一样,那种更像一种肌肉记忆。 而刚才说的话则涉及了她的商业知识,和对该公司经营范围的下意识的反应。 她并不认识说话的人,却知道那人应该是旅游公司的经理,公司涉及的项目非常依赖客源。 这些东西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李锦屏”是同一个人。 而且……柳思南刚才惊喜的表情她看在眼里,柳思南一直在等着自己恢复记忆。 李锦屏捏紧杯壁,一股迫切的焦躁从脑海深处蔓延到全身,充斥在她的每一次呼吸里。 快点快点,快点想起来。 - “下雪啦!” 一天早上,刚过完圣诞节,院子里的圣诞树还没有撤掉,漫天的雪花就压了下来。 状若鹅毛,轻盈飘逸,天地素白一片。 “咱们去打雪仗吧!”柳思南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李锦屏连忙按住她,“外面冷,先别急,等雪花落一会儿。” 早上最冷,太阳出来之后会有回暖,柳思南跃跃欲试想出门,一连好几次都被李锦屏拦住。 “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好像老妈子,”柳思南抱怨李锦屏的童年期简直太短了,“你才幼稚了几个月,就开始管我了。” 李锦屏忍住想吐槽的冲动,这怨谁,身边有一个比你还要幼稚的人天天找你撒娇,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总是想着来照顾你,你能不飞速成长吗? “现在可以出去了。” 李锦屏终于开口同意,早就裹成球的柳思南“嗖”一下跑得没影。 米饭和盐粒蹲在窗前看了好久,一打开们,盐粒跟着柳思南一起跑出去。 李锦屏迟了半步,从玄关处拿上手套和围巾,米饭和她一样慢条斯理地等在门口。 “你要出去吗?”李锦屏低头,垂眸审视米饭,“你的肉垫会冻伤。” 米饭昂首挺胸,矜持地蹲在门口,一幅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快点开门的样子。 李锦屏试探着打开一条缝,米饭不动,李锦屏半个身子出了门,米饭才微微抬起身子。 李锦屏无奈了,“那我彻底出去啦。” 走到台阶下面,才看见米饭气定神闲地从门缝里钻出来。 像是一个高贵的小公主,抬脚,“噗嗤”,落在雪里。 再一脚,然后顿住。 米饭瞪大眼睛,抬脚往后撤,那速度跟踩了电门差不多。 李锦屏忍不住笑了半天,“你慢慢玩吧,我去找你小妈。” 说曹操曹操到,身后传来某人的大喊,“李锦屏!” 李锦屏转身,一个沙包大的雪球朝她砸来,她连忙蹲下躲开。 而后,接二连三的雪球朝她攻击而来,李锦屏左右躲闪不及,“嘭”一声,一个雪球在她胸口炸开,碎了漫天的雪屑。 铺天盖地的大雪里,柳思南开心地像一个孩子。 李锦屏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捏了个球,朝她恶狠狠走过去,“别跑!” 来自李锦屏的报复就是更多的雪球与更准的命中率。 柳思南被她砸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干脆朝她扑过来。 两人摔在雪地里,松软的雪花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柳思南压在李锦屏身上,呼吸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喘着气说,“你也太厉害了吧,让一让我嘛。” 李锦屏被她耍赖的一扑,摔得满脑金星,身上人软而轻,撒着娇的话顺着耳朵的神经一路往上。 刹那间,一些模糊的画面浮现眼前。 柳思南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牵着她的手,走在芬兰拉普兰的街头;宛若童话镇的雪境,在丹麦的哥本哈根,柳思南和她一起边走边吃,还能看见很多企鹅;美国加州的湖面结了冻,柳思南和她穿着厚厚的滑雪服,在滑雪场上滑了一圈又一圈。 这些画面没有像夏天钓鱼的湖边那样陆续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一点一点染上霜雪的颜色,甚至加上了柳思南的音容笑貌。 紧接着,那点回忆似掉入湖中的雪花,涟漪波动散开,牵扯了更多纷繁的细节。 “李锦屏?”柳思南推她好半天,“你怎么呆啦?” 那些画面波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柳思南沾满雪粒的脸,精致的小桃花眼已经冻得微红,鼻尖也落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柳思南举起一块雪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李锦屏的帽子塞进去。 “啊啊啊。”柳思南大叫着跑开,李锦屏冻得浑身一个哆嗦,再多的记忆都想不起来了。 两人玩得很high,准确来说,后半段一直都是李锦屏在配合柳思南玩耍。 最后柳思南单方面偃旗息鼓,指挥李锦屏堆了一个大雪人。 盐粒在雪地里彻底滚成了“盐粒”,金毛成功变白毛,进屋的时候被米饭嫌弃了好久。 “我不行了,”柳思南瘫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动不了。” 李锦屏去挠她的痒痒肉,狠心下令,“去洗澡,不然会感冒。” 柳思南慢吞吞爬起来去洗澡,期间她的手机响了好几声。 李锦屏犹豫要不要把她的手机拿进去,柳思南隔着玻璃听见手机铃声,嚷嚷道:“帮我拿过来。” 推开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李锦屏正要把手机递进去,谁料里面的人直接说,“送进来啊。” 第161章 李锦屏楞了一下,表情有点复杂。 迟疑片刻,推门而入。 雾气弥漫,热气蒸腾,李锦屏眼神没敢乱飘,余光扫到那人在浴缸里,快走几步过去,伸手撂到她手边的置物架上。 “我出去……” 手还没收回,话也没说完,李锦屏一声惊呼,来不及反应,就被柳思南扯着胳膊拽进浴缸。 “哈哈哈哈……” 柳思南今天玩疯了,连洗澡都不放过,笑得胸膛起伏,笑声提着李锦屏耳边响起,回荡在浴室里。 李锦屏猛地入水,淋了半身水,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掌心无可避免地蹭到柳思南光/裸的肌肤。 触摸了一手的温润与香滑,那点热度一点一点浸透了她的皮肤。 “你!”李锦屏满脸通红,怒视对面笑得弯腰的女人,最终也只能憋出一句“好好洗澡”。 柳思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指尖按了按眼角,含混不清道:“好哦。” 李锦屏一时无言,就在柳思南拉她入水的瞬间,她迅速回忆起更多相似的画面。 鸳鸯戏水,这种场景的素材可太多了。 不只是家里这口大浴缸,还有各种温泉paly,浴缸有花形的,有鱼形的,有心形的,还有顶楼透明玻璃悬空的浴池,能俯瞰整座城市。 李锦屏出门的时候,那些记忆还在若无旁人地在她脑海里过电影。 柳思南青涩却激动的反应,受不住却舍不得撒手的轻颤,潮红的脸颊与生理性流出的泪水…… 李锦屏连忙摇头,把这些十八/禁的画面驱赶出去。 ??74 ? 上映 ◎上映◎ 手机上的电话来自韦影, 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电影已经定档,很快就能上映。 坏消息是电影题材问题,涉及犯罪, 国内过审的版本删减了很多镜头,且国内上映的时间比国外要晚两个月。 “我们去新加坡看电影吧,”李锦屏在一边听见她和韦影的聊天,“正好当做春节旅行。” 柳思南听完这个坏消息心情不太好,半天都没缓过来,听李锦屏这样打岔,忍不住笑出声,埋怨道:“哪有大过年出国旅游的。” 李锦屏见她终于有点笑模样, 继续正色道:“你没有长辈需要拜会, 我也不需要走亲戚,过年的时候别墅里的人都要回家陪家人过年, 就剩咱们两个人,还不如出国玩呢。” 柳思南这才开始犹豫,举棋不定道:“可是,你不需要去看看你的母亲吗?” 李锦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瞅她, “你是不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 “啊?”柳思南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道, “难道我的预估不对,你们的关系已经紧张到见面都不行?”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紧张了, ”李锦屏无言以对, “我说的不是这个。” 柳思南显然误会了她和她母亲的关系,李锦屏只好挨个解释, “我的母亲在美国呢, 你要去拜访她得坐飞机, 比新加坡还要远;其次,母亲这些年信佛,她曾经在佛祖面前求我健康长大,18岁之后她就开始替我还愿,说她离俗世中的我越远,我就越平安。” 还愿?柳思南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一层面的原因。 “你不是失忆了吗?”柳思南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母亲在替你还愿?” 李锦屏顿了一下,她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这个理由就毫无根据却让她笃信无比地出现在脑海中。 “我和母亲有联系,”李锦屏只能这样解释一句,“毕竟是母女。” 好在柳思南并没有多加追问,“我就说呢,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母亲喜欢清净,要远离俗世,原来是这个原因。” 李锦屏点头,目光有些放远,记忆里有关母亲的场景并不多,却让她非常亲切,“母亲在生下我之前,生活里只有事业和工作,有了我之后,我就是她的事业,她把我照顾很好,我相信世界上很难再有这样厉害的母亲,能把天生情感缺乏的小孩养成我这样优秀的样子。” “你这是夸你母亲呢,”柳思南斜眼瞅她,忍不住拆台,“还是夸你自己。” 李锦屏郑重其事道:“这是事实。” 两人去新加坡旅行并看电影的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连年夜饭也没有准备,提前给王管家放了假,让吴郝雪和蓝齐都来别墅过年,顺道照顾米饭和盐粒。 然后,两人坐上去新加坡的飞机,颠簸四个小时后,平稳落地。 “我在新加坡有几个私人影院,”一落地,李锦屏就掏出手机联系自己的手下,“虽然我不记得他们是谁,但他们应该知道我……” “是不是那几个,”柳思南戳了一下李锦屏,机场里有一排黑衣人,黑色西装的胸口上绣着一个红色的小凤凰,“有你新加坡公司的logo。” 李锦屏眯眼瞅了一会儿,“是他们。” 也许和每个国家的气质有关,柳思南坐上加长林肯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黑车。 黑色不仅是车的颜色,还是这些人的肤色、西装的颜色、墨镜的颜色。 “你在香港的公司都不至于这样,”柳思南在李锦屏耳边小声说,“这比港片还港片。” 李锦屏上车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查了查新加坡的产业,慢条斯理给她解释,“你猜得也差不多,这是前些年收购的一家华人企业,据说老板在上世纪有一些涉及那啥的产业,那种江湖气就流传下来成了企业文化。” 第162章 这些训练有素看上去和保镖差不多的人竟然只是司机,李锦屏和柳思南住进新加坡的一处房产后,发现里面竟然还有许多佣人和真正的“保镖”。 “这些人之前属于国际雇佣队,”李锦屏比柳思南接受良好,怕柳思南不适应,提前给她解释道,“那些佣人估计是菲佣,听不懂我们说话,但很有眼色,你就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柳思南在婚后很少见到这种场景,李锦屏把她的天真和“接地气”保护地很好,从来不让她真正触碰到权势背后的黑暗地带,这一次也算是一种破例,李锦屏没有提前预料到这种场景,在一边和她解释的时候还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她觉得不习惯。 “好。”柳思南愣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她刚下车就有人跪在门口迎接她,虽然他们的跪姿可能和中国人的“坐姿”差不多,日本人也经常跪啊跪的,可柳思南还是有点别扭,不过李锦屏从上车开始就顾忌着她,绞尽脑汁给她解释、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也看在眼里。 柳思南冲李锦屏笑了笑,撒娇地伸了个懒腰,软软地倒进她怀里,“好累啊,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去游泳,好不好?” 李锦屏眼神一亮,温柔地看着她,“好呀。” 这几天的假期,李锦屏安排地满满当当,几乎都是记忆里出现的场景。 柳思南望着这个酒店顶楼透明的浴池,整个人从头红到脚,说话支支吾吾,“你,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李锦屏一脸无辜,“攻略上说这里就是旅游胜地啊。” “我不管,”柳思南拽着自己的泳衣,红着脸不肯下水,“我恐高。” 李锦屏好脾气地让别人把玻璃调成半透明的茶色,伸手诱哄道:“现在可以了吧。” 岸上,柳思南刚刚淋浴结束,身上沾满大小水珠,白皙细腻的肌肤因为害羞都变成了粉红色,精致的小脸不肯抬起,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上了。 她的身材曲线优美动人,腿长皮肤白,玲珑紧致的线条外裹着分离式的泳衣,上面的裹胸是“v”字领,显得锁骨更加精致、腰肢更加柔媚,长发绑起来束在背后,隐约扫在腰臀之间的两个浅窝里。 看着她这个样子,李锦屏的眼神不由得更深了。 柳思南抬起脚,往下走了一步,踏在下水中台阶上,脚面轻轻浮在水面上。 水有点凉,李锦屏看见她白皙可爱的脚趾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犹豫着不肯再往下走。 “思南。”李锦屏张口喊她。 柳思南揪着泳衣去看她,谁料一抬头,李锦屏扬手就是一泼水,她连忙闭上眼,手腕也在此时被人拉住用力一拽,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 她的胳膊在空中挣扎了两下,整个人落入水里。 她以为自己会呛好几口水,没想到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张开眼,”李锦屏看她害怕的模样,闷笑道,“没事的。” 柳思南的眼神睁开一条缝,四周的玻璃都带上了颜色,看不见外面和下面的景色,让整个环境都变得私密起来。 入水之后,四面八方的水流把她包裹着,也不显得水凉。 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妥。 整个人缩在李锦屏怀里,两条腿在水下还紧紧缠着李锦屏的腰,也不知道是谁给她选的泳衣,布料少且薄,此时和李锦屏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阻隔地“贴”在一起。 这让素了一年多的柳思南“腾”一下就红了脸,手忙脚乱地从李锦屏身上下来。 “会游泳吗?”估计李锦屏也忍得很艰难,没拦她,看样子也不想再逗她。 柳思南没说话,又往后退了一步,一抬胳膊往下一沉,划了个漂亮的蝶泳式。 李锦屏也开始凫水,飘在水面上等降火。 她并非故意要和人亲密接触,虽然这人是她的爱人,再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不知道多少。她发现自己开始恢复记忆,尽管这种进程非常难以察觉且缓慢无比,只有在与柳思南亲密接触时才会稍稍加速。 果然人是情/欲动物。 一到不要脸的环节,就更容易思绪翻涌。 思绪一开始翻涌,那些有的没的记忆就开始浮现。 李锦屏闭上眼,等火降了个差不多,才胳膊往后一划,开始自由泳。 柳思南的蝶泳是自己教的她,这件事她刚刚想起来了。 自己当初喜欢柳思南喜欢得恨不得把人绑在身边,连游泳都带着私心,她爱极了柳思南背后形状优美的蝴蝶骨,不肯教除了蝶泳之外的任何泳姿,也不让别人教她。 游泳前一天的晚上,她刚在柳思南的蝴蝶骨上留下大片吻痕,入水后,被水流浸润,显得更加瑰丽迷人。 李锦屏当时欺负柳思南不知道自己背后的光景,一脸正直地告诉柳思南别的泳姿都超级丑,没有任何观赏性,在她的忽悠下,柳思南果然没有碰其他泳姿的念头。 柳思南现在她身边像一只蝴蝶起起伏伏地游来游去,李锦屏只看了她一秒,就觉得自己凫水半天降的火都白降了。 除了游泳之外,李锦屏还约了几场展出和柳思南一起去看,几天的行程拍得满满当当,直到电影上映那一天。 这一天柳思南早早就起床收拾东西,把自己打扮得聚光灯一打就能上台走秀,还拉着李锦屏一起准备。 第16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64章 电影结束后,柳思南收到了韦影的电话。 “首映挺成功,估计今年的奖项没问题了……” 李锦屏听见电话里韦影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 柳思南脸红点头,不是害羞,而是激动,“我也觉得没问题!” “今年的电影能打的不算多,如果不爆冷门,你很有希望能获奖。” “电影成功就挺好,我是不是最佳女主角还是让观众评委去评判吧……” 如果早几年,柳思南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费心费力拍一部电影,如果说对功名利禄一点儿也不在乎,估计是骗人的。 就算赚钱赚到手软,懒得去计较有多少票房以后片酬能抬多高,也得“沽名钓誉”一下拿个奖项吧。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的鄙视链向来存在,最好的证明自己实力的做法就是用奖项说话。 不服柳思南转行来抢演员的饭碗?用小金人砸。 看不惯柳思南妖孽的长相觉得她就是个花瓶?用得奖的记录说话。 可现在这番话,柳思南说得挺真心实意的。 “……您说的那部电影,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别人估计更合适。” “不是有别的安排,我就是不想再拍了……” “不是息影……其实也差不多……” 在后面去给她买水回来的李锦屏听见柳思南这样一番话,眉心缓缓拧了起来。 韦影大概是在努力劝她,柳思南拒绝得挺艰难,看来是既不愿意说得太明确,又挺坚定地不打算再拍戏。 等她挂了电话,李锦屏默默走过来,把拧好的水递给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韦导的新电影角色不合适吗?” 柳思南摇了摇头,过了几秒又点点头,“新电影是个小姑娘,如果早三年我肯定就去演了……不过现在我正好没档期,也不打算短期内再接电影,也不算刻意。” 李锦屏静了一会儿,忽然道:“是因为我吗?” “不是,”柳思南的回复很快,说完又觉得很快否认没什么可信度,尴尬道,“也不全是。” “主要是我想歇歇了,”柳思南拉起李锦屏垂落在身侧的手,抚摸上她现在已经看不出疤痕但始终恢复不到光洁如初的手腕,“咱们经历了太多,我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不容易把自己想要的最珍惜的东西拿在手里,别的真的都不重要,你不要多想。” 李锦屏静默片刻,还是不忍,“是不是我想起来了,你就能安心去演戏?” 柳思南眨着眼笑看她,“不是说了和你没关系吗……我真的想把重心渐渐收回来,多放在家庭里……” “那就别管公司的事了,”李锦屏喉结滚动,眼眶微红,“你真的该好好歇歇了。” 柳思南笑了笑,“好哇,今天不聊工作。” 李锦屏看着柳思南故作坚强的表情,心里酸得像是被人拧过一样。 她现在还不能说,起码不是现在,在她还没有完全、彻底恢复记忆之前。 她能想起来的所有事情,都与柳思南有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还存在一些混沌的地方,那些记忆也许非常不美好,以至于每次在她试图触碰的时候都感到无比艰涩,那是潜意识的排斥。 但她必须想起来,柳思南为了她能恢复记忆,已经很久不出现在镜头前。 婚姻七年,李锦屏用错误的方式束缚了她的翅膀,让她的羽翼蒙尘,好不容易她重新绽放光芒,却又因为自己的伤势而不得不敛锋归隐,她不敢让护工照料李锦屏,怕那些人不够尽心,会刺激她,所以几乎事事亲为,把李锦屏护在一个温暖又包容的“家”里。 柳思南这一年不能去竞逐娱乐圈,反而缩在别墅里处理她不熟悉也不喜欢的公司事务。 还要照顾一个心智都不太成熟的人。 柳思南这样小心又珍贵地宝贝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李锦屏自然也要还给她一个完整的爱人。 李锦屏轻轻把手掌按在心口,每一次记忆恢复,都与她的心动有关。 还差一次,就差一次。 再让她剧烈心动一次,她就能彻底想起来。 李锦屏把目光移向喝完一瓶水捏着瓶子找垃圾桶的人身上,突然快步走过去,拉着人往怀里一搂。 瞅着她水光润泽过的唇瓣,李锦屏沉默一秒,低头吻下去。 和记忆里的味道差不多,却因为太久没有品尝而略显新奇。 柳思南睁大双眼,根本来不及反应,唇上就印上另一个人的气息,她呆呆地张着嘴,正好让上面的人趁机长驱直入,压着她的呼吸一路肆虐。 舌吻、深吻、喘不过气。 李锦屏攻略城池的一番掠夺,只把人吻得气喘吁吁才放开。 柳思南涨红了脸,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她怀里,只露出一只耳朵和半只眼,不好意思地看着头顶的人,嗫嚅道:“你,你怎么突然……” 李锦屏没说话,她的呼吸也有点乱,心烦意乱的乱。 柳思南磕巴了一下,继续说完,“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听见这话,李锦屏立刻低头看她,以为她看出什么来了。 柳思南脸色通红,并没有看她,自顾自喃喃道:“我早就觉得你长大了,你肯定不觉得自己是8岁小孩……但这……会不会有点快……” 第165章 说到这里,柳思南猝然瞪大眼睛,整个人在她怀里一抖,声音发颤,尾音都劈叉了,“等等!” 李锦屏被她的反应弄得很紧张,连忙道:“怎么了?” “你有十八岁了吗?”柳思南开口询问,问出来又觉得很奇怪,连忙补充道,“不,我的意思是,你的自我认知,心智年龄,到十八岁了吗!” 李锦屏看向她的目光很无奈,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到了……” 她向来不会说骚话,但心情一起一落这样被人吓着,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觉得我还不到十八?” 说完,李锦屏揽在柳思南腰间的小臂往下滑了滑,定在那个饱满且手感巨好的山丘上,并没有去捏,只是虚虚地握着,低声贴着人耳朵道:“不如今晚试试?” 柳思南的脸腾的一下爆红,瞬间把头埋进李锦屏怀里,说什么也不肯露头了。 李锦屏终于把人臊得安静下来,一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在柳思南看不见的地方,李锦屏眸色已然褪去刚才的调戏之意。 还是不行。 亲密的接触,深吻舌吻吻窒息都不行。 以往很管用的方法,今天却寸步难行。 李锦屏没有再尝试“更进一步”和“做到最后”,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唤醒最后的记忆并不是两人结合这样简单的刺激能达到的。 她还差一点机缘,也许明天碰到某件事就能刺激她全部想起。 也许是下一月。 李锦屏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波澜不惊地随着柳思南回酒店,甜甜蜜蜜地度过剩下的旅程,静静地等待机缘的到来。 76终章 ◎终章◎ 4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六, 是业内一年一度的玉簪奖颁奖典礼。 “今年的热门入选电影不少,竞争挺大……” 刚入场,观众席里的记者朋友和业内相熟的人就凑在一起互相谈论起来。 前面的席位留给各大导演、制片人和公司的老板, 再往后就是一些业内的大咖明星,后面则是他们这些不参与评奖只来填充观众席的“关系户”。 “还可以吧,韩兰溪今年没电影上,就一个给小姑娘作配的二番,最佳女主角是没了。” 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特点,既触及群里各种信息,又和这些艺人没什么关系,说出的话向来毒舌且刻薄。 “可不是, 文艺片, 十三岁的小姑娘是主角,韩兰溪是配角, 最多有个最佳女配,嗤,管什么用。也不知道这些年明星们都怎么了,天天往文艺片扎堆, 去年挺火的那个柳思南, 也上了个文艺片。” “得奖呗。说起柳思南, 她演的《异渡》可是夺奖热门。” “你看了没,我年初在日本出差看了几遍, 确实挺不错。”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聊着, 前面的人来的越来越多,闪过灯也架了起来, 各路媒体开始参访各路明星。 一时间寒暄声调笑声充斥整个会场, 把他们这些讨论影片的声音压了下去。 颁奖前有个小红毯环节, 明星们一个接一个上去亮相,讨论的人都暂时闭了嘴,齐齐看向聚光灯的中央。 “凤妮妮的衣服很性感啊,她是不是演了个风尘女子,这一套很妩媚。” “李潮然又是交作业,黑西服黑西裤,挑不出毛病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啊!要不是他这张脸和那双大长腿,简直像是来奔丧的!” “喂你声音小点,没准人家西装上有暗绣,毕竟是一线,低调奢华有内涵。” “我喜欢明着骚的啊,没看那几个男团成员吗,那腰臀线我斯哈……掐腰西装,皮鞋锃亮,哥哥我又可以了……” “盯着男明星干啥,女明星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参加评选的有演员也有偶像,走红毯的时候能明显看出这两者的区别,光鲜亮丽穿着豪华礼服的一般都是品牌方赞助的偶像明星,而衣着低调的明星们大多都是演员,走红毯只是一个流程,后面也不用宣发、热搜,不怕艳压热搜等等。 直到柳思南出场。 她走来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一瞬。 模特步摇曳生姿,一脚踏出,睥睨全场的女王范儿霸气流露。 这些年柳思南褪去了初入秀场的青涩,台步渐趋稳健,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每一步都宛若踏在在场人的心尖。 “啊啊啊姐姐你要好好走路而不是走进我心里” “姐姐你踩碎了我的心跳!” 她本来不打算刻意打扮成珠光宝气的样子,想着走名媛大家闺秀的温婉风,可李锦屏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亲手设计一套“春华”礼服。 春华的“华”是“花”的古字,她这一套礼服模仿汉代的长裙,将繁复的蜀绣工艺绣成的各种花都穿在了身上。 下摆的长裙外层罩着流光的纱,是粉色转灰的渐变,由“繁花盛开”转至“凋零的泥土色”。 李锦屏再一次在柳思南面前秀了一把她的艺术造诣。 今天早上,李锦屏摸了摸柳思南的额头,眼神温柔道:“这件礼服我早就想给你了。” “以‘春’为主题,”柳思南穿着全套礼服,正在侧头戴珍珠耳环,“很应景,我也很喜欢。” 李锦屏的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把人揽过来,摸着她的腰轻声道:“不是这个意思。” 第166章 “嗯?”柳思南抬眼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什么深刻的内涵?” 李锦屏笑了笑没说话,抬手替柳思南戴上项链,看着镜子里精致美艳一如当年的人,她的嘴角渐渐挑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 为了告白,也为了弥补当年的亏欠。 这个春季,自从在新加坡她的记忆恢复大半之后,她就陆陆续续给柳思南设计了很多珠宝,都是以“春天”为主题。 可那都弥补不了当年送蓝凌手表让柳思南当众打脸的过去。 “穿着她,走到聚光灯下。”李锦屏目光如水温柔,“我喜欢看你光鲜亮丽的模样。” 柳思南站在聚光灯下,各路媒体都跑来给她照相,白光簌簌闪过,间隙里,她看见李锦屏端坐在第一排,冲她微笑。 走完红毯,柳思南提着裙摆下来,走到第二排坐下。 刚坐下,她就看见李锦屏朝她的方向微微转头,嘴角噙着笑意。 尽管【锦南】超话如今人数庞大,磕她俩cp的人数不胜数,但在公众眼里,她们还是处于“离婚”状态。 连座位分配的时候,两人都是收到不同的邀请函。 柳思南因为收到玉簪奖的入奖提名,李锦屏则是因为是好多家娱乐公司的老板而受邀。 谁的家属都没带上谁。 李锦屏还为此怄气好久。 柳思南想起出发前自己还在安慰她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吧,你也觉得好笑,”韩兰溪坐在李锦屏旁边,正在和她吐槽自家老婆五谷不分的各类行径,“她今天说自己起不来床,就是不来。” 柳思南转头看她,“没来吗,我在后台看见杨老师了啊?” “什么?”韩兰溪瞬间坐直身子,“她在后台?” 柳思南无辜地眨眨眼,注意力转到韩兰溪身上,再次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韩兰溪掏出手机猛戳,“我要质问她!” 与此同时,全场灯光暗了下来,两位主持人娉婷而来。 在看清主持人之后,全场再次哗然。 “你老婆,”柳思南呆滞了一秒,猛戳韩兰溪,“快看快看快看。” 韩兰溪已经认出来了,“啊。” 台上一男一女,男的是主持界有名的“妙嘴”,主持玉簪奖多年,而女的则是这些年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眼前的影后杨钰。 杨钰只比李锦屏小两岁,从外表上一点儿也看不出衰老的迹象,却在三年前提出息影。 柳思南记得当时闹得很大,她的粉丝差点都要聚众游行,以哭倒阿尔卑斯山的架势请求她不要息影。 和韩兰溪私交不错,柳思南大致能猜到杨钰息影是身体原因,且她息影前就过得很幸福了而现在看她的气色估计息影后过得更幸福。 韩兰溪眼眶有点红了,喃喃道:“她明明不支持我演女二的。之前还说肯定不来……” “杨老师嘴硬心软,她能不知道演员的本质在哪儿嘛,不是所有影后都愿意给人作配,”柳思南感慨道,“她肯定为你骄傲。” 主持人已经开始进入流程,杨钰时不时往这边看,面对男主持时不时的调侃息影期间的家庭生活,杨钰的回复很直爽,“我也想学烤小饼干,韩老师不让啊。” “这身衣服是偷的我家韩老师的。” “工资都是韩老师管。” 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我来就是因为我老婆”和“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颁奖典礼进行中,先是最佳音乐奖、最佳导演奖,后面才是演员的奖项。 等喊到“最佳女配角——《落满山》韩兰溪”的时候,杨钰故意把语调拖长。 一字一顿,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兰溪,极富魅力的目光里充满都快要拉丝的爱意,“上来领奖吧,韩老师。” 全场都在看韩兰溪,她距离自己最近,柳思南按了按眼角,起身和她拥抱,余光扫到顺理成章把头转过来的李锦屏。 柳思南有点压抑的激动,眼眶通红。 她在为杨钰和韩兰溪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感动。 李锦屏则因她的反应而深思。 从入场以来,她就被一种无形的情绪包裹住。 那种情绪并不让人觉得不适,反而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让她跃跃欲试想去探个究竟。 柳思南为什么有点惆怅,柳思南为什么眼眶红了。 不仅如此,她的胸口也有股陌生的暖流,在四处游荡。 全场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李潮然再次卫冕最佳男主角,而最佳女主角也已经喊到嘴边。 男主持捏着卡片,扫视过全场,故意把时间拖长,“第二十三届玉簪奖,最佳女主角的得主是——”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落在第二排。 这是所有获得提名的演员席位。 除了她,还有四名演员获得提名。 最佳女主角将在她们之间产生。 李锦屏已经将头完全转了过来,用目光无声地给予她力量。 柳思南激动地吸了一口气,手掌无意识地按在膝盖上,嘴唇都有些发抖。 “《异渡》,柳思南!饰演王云!” 掌声雷鸣而起,镜头瞬间给到柳思南。 她眼眶泛红,鼻尖也红,站起身来和身边的人握手、拥抱。 第167章 最后,她提着裙子要走,却忍不住看向李锦屏。 目光闪烁着水光,配上她此时激动的表情,让李锦屏很想吻她。 李锦屏直接站起身,拧着身子上半身从第一排越过去,和她相拥。 相触的瞬间,李锦屏哽咽道:“我为你骄傲。” 直到在这种氛围里,李锦屏才第一次切身感觉到“演员”与“艺术”之间紧密的联系。 柳思南为了拍出完美的镜头,一次又一次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跳海;一遍又一遍学着自己听不懂的发音和古文;一个星期内说瘦就瘦说增肥就增肥,口腹之欲被她降到几乎没有;打戏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疼到晚上睡不着却仍然坚持不用替身…… 这是她的执念,是她付出的全部,顶着所有人的压力和粉丝的不看好,她挑战了自我,完成了蜕变,她并任何人都值得拥有这个荣耀。 那股说不出来的情感终于有了着落——她为她骄傲,她是她的骄傲。 柳思南一步步上台,整个人溢彩流光。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美到令人无法呼吸。 柳思南举起话筒,轻轻呼吸,“谢谢大家的肯定。” 杨钰站在一边,以一种前辈无比欣赏的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男主持在cue她的获奖流程,问她有没有什么感言。 柳思南怔愣了几秒,下意识看向李锦屏。 李锦屏也在望着她。 “我很感谢玉簪奖的主办方和所有评委对我的肯定,也感激我的粉丝们一直支持我,还有给予我试镜机会的韦导、一直帮我理解任务的南编、和经常给予我演戏指导的韩老师……感谢我的好朋友们,这份奖属于我们。” 柳思南挨个把所有帮助过她的人都感谢了一遍,连工作人员都没有落下。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颤动着,落在李锦屏那边,和她静静对视。 “我想感谢最后一个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现在。这句话不是抽象的,我的成就来源于她,我的生命也来源于她。没有她的救助,我可以早在一年前就丧命在那场天灾里。” 他们拍戏途中遇到泥石流的事情,并没有瞒得很严实,官方说法是回酒店的路途中遇到泥石流受了轻伤,李锦屏为了救她伤势更重。后来的一年里,柳思南并没有在公众面前正式提起这件事。 直到今天,她才有勇气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我一直都挺想对她说声谢谢的,”柳思南声音有点发颤,“可能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觉得没什么正式的时机,老夫老妻之间说这些话也很矫情,我还没有亲口对她说谢谢。” 杨钰插了一句,“老夫老妻告诉你,还是要的。” 全场笑了起来,柳思南也笑了,刚才紧张的情绪也被冲散了一些,柳思南静了一会儿,顺畅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整了,“谢谢你,李锦屏。我为我这辈子能遇见你而庆幸。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我要早早地爱上你。” 李锦屏飞快地低下头,不让自己失态的表情被镜头拍到。 李锦屏为拥有这样一个独立自强又强大美丽的爱人无比骄傲,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了,没想到自己也能收到足斤足两的回应——柳思南为遇见她而庆幸。 柳思南爱她,她也爱着柳思南。 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爱,再也没有任何杂质,两颗心彼此依靠,只有爱,仅有爱。 “其实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李锦屏接过旁边的话筒,站起来往台上走去,“想要送给你。” 全场又开始尖叫。 她边往台上走,边缓缓诉说,“我从未觉得自己拥有过什么,尽管我功成名就,在世人眼里什么都有了。” “可每个人在自己爱人面前,都是卑微的。从我遇见思南第一眼起,到现在的每一秒,我都在无可救药地爱着她。” 柳思南怔愣在原地,呆呆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李锦屏恢复记忆了?她想起她们之间的过往? 很快,李锦屏就给了她答案。 李锦屏走上台阶,在距离柳思南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在众目睽睽下,在全网直播的镜头前,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 然后,打开盒子,单膝下跪。 “思南,我回来了。”李锦屏说。 柳思南瞬间泣不成声。 李锦屏郑重道:“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全场的欢呼尖叫声简直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杨钰也起哄笑了几声,和韩兰溪躲在阴影里,“快答应啊!” 柳思南感觉整个人都软了,从李锦屏说她回来了的那刻起,她的泪水就没止住过。 没人知道她这一年是如何从担惊受怕中度过。 她怕李锦屏想不起来,怕失去记忆的李锦屏会跟她渐行渐远。 直到今天,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听着她亲口说自己回来了,单膝下跪要再娶自己一次,柳思南才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她扑倒李锦屏怀里,点头哽咽道:“我愿意。” 空中不知何时爆开了碎屑,在爆裂的掌声里,在漫天飞舞的银屑中,她们在镜头前旁若无人地热烈拥吻,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我向你提出一份离婚申请,兜兜转转,被自己驳回,换为终生许诺。 (全文完) 第168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69章 李锦屏取出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和两人之前的婚戒很相似,尺寸却故意设计得小了一些。 两人互相戴上戒指,那一刻,她们都忽然觉得手指上空泛的地方,终于被什么东西填满。 “亲一个!”吴郝雪在下面起哄。 “亲一个!”王婉儿也跟着嚷嚷起来。 白梅嗔怒地笑看她一眼,也不阻拦,欣慰地望向两位新人。 柳思南回头去看,观众席里,白梅和王婉儿,蓝齐和吴郝雪,笙歌、南燃、韩兰溪、ue、奇奇和joey、韦影、白澍…… 这些人都是用善意友好的目光,含笑看向她们二人。 从他们的眼神里,柳思南收到了祝福与感动。 李锦屏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忍不住一遍一遍抚摸,最后轻轻按在她的脑后,往前一压,吻了上去。 柳思南开始回应,带着这些年的淡淡的心酸与沉淀的爱意,吻上这个她不知不觉间就爱了很久的女人。 这是她的爱人,是她一生的陪伴。 两人不知何时十指相扣,在众人的欢呼声里,久久拥吻,再不分离。 2孩子 “李锦屏,我是不是怀孕了。” 柳思南躺在沙发上,眼神随着忙来忙去的李锦屏看来看去,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怀孕了。” 李锦屏正焦头烂额找止吐药,听见这人嘴里跑马,连头都懒得回。 “你别不理我啊!”柳思南被她照顾得超级娇气,砸抱枕继续嚷嚷,“糟糠之妻就这么被嫌弃了嘛!” “理你,”李锦屏直起腰,她从厨房地板下面的隔间里掏出一个药盒,王管家最近这两天回家抱孙子了,李锦屏找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药,连忙接了热水给柳思南递过去,“杨雅过来还要十几分钟,你先喝了药。” 柳思南就着她的手,把药片含在嘴里,然后张开嘴,“啊。” 李锦屏无奈把被子递到她嘴边,伺候人喝完药。 “说,你是不是不想认这个孩子!”柳思南等李锦屏一坐下,就翻身压在李锦屏身上,恶狠狠地威胁她,“你要始乱终弃!” 李锦屏摊手往后仰,任由柳思南跨坐在她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她当然不会拒绝,等柳思南坐稳之后,李锦屏摸着她的大腿往上移,“我认。” 语气还是敷衍,柳思南按住她捏自己臀肉的手,不满道:“说正事呢。” “乖乖,”李锦屏的声音有点哑,“你这样让我怎么听正事。” 柳思南不管,“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李锦屏手里的温软往前挪了挪,看样子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不让摸。 “宝贝,”李锦屏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我没办法让你怀孕。” 她摸了摸柳思南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道:“我倒是能把你喂得肚子鼓起来,你要不要?” 柳思南打掉她的手,委屈地趴进她怀里,“你都不懂我的意思。” 李锦屏叹了一口气,“你才不到三十。” 她也是女人,也经历过女人母性泛滥的时期。 那时候,看见身边的熟人都有了小孩,一个个粉粉嫩嫩超级可爱,她也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她在三十岁之前,深陷病痛的折磨,三十岁之后,又整个人陷在与柳思南的爱欲中,孩子的事情被她一拖再拖,已经拖到不打算要了。 “我舍不得你,”李锦屏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也不允许你去孕育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柳思南闷声道:“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嘛。” 柳思南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李锦屏已经错过最佳生育年龄,而且她试探过她的口风,李锦屏决意不要孩子。 两个人的世界已经足够,李锦屏温柔哄她道:“你就是我小孩,我养你一个还不够呢。” 柳思南蹭她的胸口,轻轻啮噬她的锁骨,半晌才嘟嘴道:“家里太冷清了。” “我可以让你养十只猫,”李锦屏笑道,“和十条狗。” 柳思南趴着没说话。 她并不是一定要一个孩子。 她只是舍不得李锦屏。 柳思南那点产业在李家庞大的财富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尽管李锦屏的母亲从来没有问过两人关于孩子的打算,但柳思南并不愿意李家这种世家的传承断在这里。 她们有责任去抚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来延续李家的荣耀。 这一点,李锦屏比她的感触更加深刻。 却因为一再顾念她的感受,而迟迟不愿行动。 “那咱们从旁支里过继一个孩子?”柳思南提议道,“李家有那么多人呢。” “谁家愿意把自己生的小孩给你,”李锦屏忍俊不禁,瞅着她一张小脸愁哈哈的样子,哄劝道,“好了,我会留意的,有合适的小孩给你抱过来,好不好?” “咱们收养孤儿也行,”柳思南小声补充,“从婴儿养大,不让她知道自己是抱来的。” 李锦屏自然不会拒绝,柔声道:“好。” 两人之间有关要孩子的谈话已经出现过很多次,柳思南以为这次李锦屏也是在哄她开心,没想到几个月后她从片场拍完戏回家,门口多出两双小孩的鞋子。 柳思南连行李都来不及提进来,直接冲进去。 第170章 客厅里,一对龙凤胎坐在一堆积木里,看样子两岁都不到,正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 李锦屏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铲子,“回来啦。给你做的糖醋里脊,快点换衣服洗手吃饭。” “他们,他们,”柳思南连忙跟着李锦屏进厨房,压低了声音,指着外面说,“他们从哪儿来的?” “你记不记得我在美国有很多慈善项目,”李锦屏说,声线温柔,“我一直在留意,但凡孩子有父母或者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都不会把他们抱过来。” 柳思南“啊”了一声,紧张地搓手,“他们是……” “泥石流,”李锦屏说,“后来我一直都在关注佛罗里达州的天灾情况,这两个小孩的亲人都丧生在山体滑坡里,小孩人小骨头轻,被家里大人放在盒子里,顺着洪水一直飘……” 柳思南听得不忍心,李锦屏也没给她解释更多的细节,揽着她的肩轻声道:“他们身世不好,以后就是咱们的孩子。” “嗯,”柳思南点头,认真道,“我们一起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3 3愿赌服输 “这把琵琶是母亲送你的16岁生日礼物,”柳思南眼力非凡,在看见让人搬出来的箱子后,就认出了这个琵琶,“你还找亲自搜罗檀香木定制了一个箱子。” 李锦屏亲自动手,擦拭琵琶表面的灰尘,眼神温柔地看了柳思南一眼,“孩子都送去夏令营了,好不容易能安生几天,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柳思南撇撇嘴,深觉李锦屏已经发育成了昏君,“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李锦屏抬眸,揉了揉柳思南的额头,低头吻了一下,柔声道:“你昨晚累着了,多休息休息,还要长身体呢。” “那还不都是怪你,”柳思南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走到李锦屏旁边的沙发上一窝,“天天折腾我。” 柳思南在家总是不好好穿衣服,尤其是睡衣,扣子都是随便扣上,伴随她伸懒腰的动作,上衣往上提,露出玉藕般白皙的细腰,上面布满诡异的红痕,似乎是有人沿着某条线条,一点点吻噬过去,一块肌肤都不放过。 李锦屏无奈一笑,坐在她身边,帮她拽了拽衣角,在柳思南嘟起的嘴巴上咬了一口,低声道:“今天不折腾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柳思南眨眨眼,“去哪儿?” - “你要去哪儿?”一栋中式庭院的二楼阳台,一个衣着端庄的女人,拧着眉头看着站在对面,看似恭谨却始终神色淡然的人,“舞厅?” 王婉儿低头,纠正白梅的措辞,“师父,那是清吧,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开的。” “都是乱七八糟的地方,”白梅神色不见放松,反而更加凌厉,“你不准和那些人厮混。” 王婉儿深觉无奈,可怜巴巴道:“师父,我已经整整一个月都没出门了。” 白梅凌眉倒竖,专横独断,“功都练不好,还想出门?” “……好吧,”王婉儿叹了一口气,她都出师多少年了,师父这个总喜欢抓着她考验功课的习惯一直都不改,总把她当成小孩子,当成徒弟,“我听师父的。” 白梅这才略略松懈,神色软和几分。 “师姐又在训人吗?” 两人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横插过来的声音,低头一看,院子中央站着一对儿璧人,其中一个气质端然大方,一个巧笑倩兮,身后跟着一个木箱子,正含笑望向她们这边。 “打扰师姐了。” 李锦屏坐在中厅的檀木椅上,接过王婉儿端来的一杯茶。 另一边,王婉儿和李锦屏挤眉弄眼眉飞色舞捣鼓在一起,正不知道说什么小话,挤作一团。 “你拿的是什么?”白梅眼尖,一眼就看见李锦屏后面跟着的箱子。 李锦屏笑笑,瞅了身后玩成一团的两人一眼,笑意又深了几分,无奈宠溺道:“愿赌服输,这是应诺给师姐的象牙琵琶。” 柳思南在和王婉儿咬耳朵,敏锐地一扬脸,呆呆道:“什么赌?” 王婉儿笑着和她解释前因后果,听完,柳思南一阵心疼,猝然抓住王婉儿的手,“那个琵琶超级贵。” 王婉儿点头,颇为认同,“不仅贵,而且重,贵重的重,师叔向来宝贝它,师父讨要好几次都不成。” 白梅已经迫不及待站起来了,立马打开箱子,细细端详箱子里的象牙琵琶。 牙雕木质琵琶由超过120块六边象牙块镶嵌,上面刻着儒释道三家的故事图案。 琴头是木质如意的形状,覆手为象牙,触手温润。 “这是取自寿终正寝的野象,”李锦屏给白梅介绍,“母亲年轻时去非洲,向当地人手里买来的。他们会把死去的象集中埋葬,然后取下象牙为纪念。” 白梅轻轻点头,眼中艳羡又欣喜,“难得的不是材质,而是这份雕工。” 李锦屏眼中浮现些许肉疼之色,“对师妹来说,难得的是母亲送我礼物的心意。” 白梅瞥她一眼,丝毫不懂她惆怅的伤春悲秋,“你有妻有女,母亲尚在,家庭幸福,少来卖惨。” 李锦屏一愣,苦笑了几声,点头道:“说的没错,得了思南,胜过所有珍宝。” 白梅懒得理李锦屏,心神全部扑在琵琶上。 柳思南同王婉儿说,“婉儿,师姐好开心啊。” 第171章 王婉儿遥遥望着白梅欣喜的神色,神情淡淡放松,不知想起什么,有点怅然,“她的喜好都挺纯粹。” “师姐为人赤诚,爱恨分明,”柳思南丝毫不觉得和王婉儿差了辈分,笑嘻嘻道,“这份性情很难得。” 王婉儿轻轻点头,复又望着柳思南,不免羡慕,“你们这场爱情长跑终于完美结束。” 柳思南正要说话,李锦屏已经朝她走过来,神色自然地揽过她的腰,含笑道:“师姐不搭理我了,昨晚你不是说想吃江边那家的海鲜吗,咱们现在去吃吧。” 柳思南不好意思地看了王婉儿一眼,飞快打掉李锦屏的手。 “师叔慢走,”王婉儿笑着往后退了一步,领着两人往门口走,送客,“欢迎师叔和思南常来玩。” 柳思南冲她摆摆手,转头就朝李锦屏抱怨,“说了人前不要搂我的腰,很痒的。” 李锦屏低着头,凑进柳思南,小声哄着,“好好好,一时习惯了,下次换你捏我脸好不好。” “谁要捏你脸了……” 王婉儿看着两人进入车内,车子走远,没有收回视线。 身后,传来白梅的声音。 “婉儿,”白梅走下来,往外扫了一眼,“她们走了啊。” 王婉儿笑笑,“师叔难得来一次,师父也不留人。” 白梅一摆手,随意道:“留她干什么,耽误我时间。今天是你拜师周年日,给你准备了礼物,咱们师徒俩还要单独过呢。” 王婉儿有点怔愣,白梅走着走着,身边人不见了,回头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王婉儿低头思索了几秒,随即释然一笑,迎了上去,“师父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