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在一方》 第1章 虚惊一场 “翰翰,快给小清姐姐抱一抱。” 闻声,赵得得浑身一激灵,这种毫无隐讳地演绎着对触碰男性有嗷嗷待哺需求的声音,特属于她的好友——林德清,一个重度帅哥成瘾症患者。 得得赶紧把儿子藏到身后,展开双臂,挡住此人。 “翰翰,快进园去。”她如临大敌地说。 翰翰掂掂肩上的小书包,昂起沉稳的俊脸,不急不躁地往幼儿园里走着。 见状,林德清造作地跺了跺脚,然后站定于得得身前,晃着娇躯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抱抱翰翰,怎么了?” 怎么了? 她还问怎么了? 她那是抱吗?简直就是校园暴力!得得可不敢放手让自家儿子羊入虎口。“拎不清,勿以恶小而为之。求放过,翰翰未成年。” “你信我啦,我林德清拎得清轻重,肯定不再掐他小屁屁。” 信她? 那太违逆人性了,更对不起她的外号。 她休了一周的年假,也就意味着林德清一周没相亲,一周没有男伴。断顿如此之久的林德清,单从猥琐程度来说,是绝对没下限的。 拉远林德清,得得问她:“呃……你大早上来找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上班的路上,经过报刊亭时,看到她的幻想对象又上了杂志,一时兴起,想来找翰翰望梅止渴。“得得,翰翰什么时候长大?他怎么越长越像方辰安?” “方辰安”这个名字入耳的一瞬,得得身子不由的僵住,继而胸口隐隐抽痛。 “林德清,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虽是在问林德清,但声音好像由远及近地在问着自己。 林德清反问她,“那你先告诉我,对着方辰安这样的艺术品装一辈子‘老公你好棒’容易,还是对着武大郎装容易?” “可为什么要装那?” 被得得这么一问,林德清眼中卒然闪过一丝黯然,她忙晃了晃头,甩开杂念。接着,她急掏出方辰安的杂志,如虔诚的基督徒捧着《圣经》一般在脸上轻蹭。“得得,方辰安他在对我笑耶!我头一次买到方辰安有笑脸的海报!” 呵呵,他……他还会笑? 跟她在一起时,那位先生的嘴角、眼角和眉角,永远都保持着不怒而威的直线。 而如今,是谁改变了他? 是那个她素未谋面,但一出现就令她溃不成军,只能被动弃权的女生吗? 更或许,那个女生改变辰安的还远远不止这一点。 从前的辰安很反感登封面和上报纸的,也甚少在公众面前为晨启代言。 而近年来,辰安频频接触各路媒体,屡屡占据财经头版。放眼柳城,大街小巷挂满了辰安的广告牌。 这给她的出行带来了诸多不便。 她不要见到辰安的脸。 见到了,免不了的会去回忆。 而回忆,是她的画地为牢。 离开辰安后,她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资讯软件,其他软件也对辰安和晨启的新闻做了屏蔽。 有一次,她低低地走过柳城火车站,肩膀忽地被一个刚出站的女孩拍了一下,她惊奇地抬头问:“有什么事吗?” “姐姐,我看不懂地图,你能告诉我柳大怎么走吗?”女孩一脸拜托。 得得回身看向公交站牌,一下子慌了,双目杂乱无章地转换着落点,可还是看清了站台公告牌上的人像。 女孩傻傻的搔了搔头,“姐姐,对不起,我去问问别人。看起来,你也不是本地人。” 得得尴尬地笑笑。 打从与辰安分手的那一日起,她这位土生土长的柳城人,不管到哪里,都像个浪迹飘零的过客。 她真为柳城不值,竟然培育出了她这种没有乡魂的散人。 按下回家的电梯,门刚开,又按回关门键。 唉,连电梯里都是晨启的广告。 她扶着把手,踏过台阶,一步一停地爬回十楼的家。 老爸在门口等她,但对她爬楼的反常行为一句未问,而是攥过她的手说:“今天我女儿可以多吃一碗饭。” 她眼里慢慢旋起泪,又猛地笑了出来。 至那日以后,她家电梯里的广告位一直闲着,再未出现过任何图片。 得得蓦地抓过林德清,手上骨节渐渐泛白,铮铮的眼睛仿佛在警告对方,如若你有一丝犹疑,她必杀人灭口。 “林德清,答应我,继续替我保密。” 林德清收起嬉皮笑脸,严肃以对:“我发誓,我不会和外人说你有孩子的。” 林德清言罢,她悬着的心稍稍平稳了些,可气还没喘匀,就闻见林德清兴奋地说:“晨启集团把我们公司收购了。你休假的第二天,邮件就发出来了。” 得得心中已然在考虑换工作了,可林德清突然眉头紧锁,满脸泫然欲泣,深感遗憾地又说:“只可惜收购后精致依旧独立运营。” “那也就是说,方辰安不会来我们这里,我们也不用搬去晨启总部?” “可不是嘛!”林德清如每年只发情一次的大熊猫,终于熬到了日子,却找不到伴侣一般失落。“赵得得,我怎么感觉你在幸灾乐祸。” “没没没。我在帮你想办法。”得得转了转眼睛,“中午,你去食堂买上羊肉、猪肉和牛肉。咱们去楼顶,用三牲祭祀上天,祈祷你早日如愿嫁给有钱人。梅子说,今天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老天爷离咱们柳城最近,许愿绝对事半功倍。” “算你有良心。”什么偏方她都要试一试,林德清信以为真,屁股欢快地打着鼓点,一颠一颠地跳上了得得的电瓶车。“出发。” 待林德清坐稳,得得嘴角慢慢弯出弧度,她的计划成功啦! 林德清是个从不把钱花到同性身上的人。与她交好了两年,她一滴水也没请她喝过。原以为变性是讹林德清一顿好饭的最快途径。 不曾想,梅子的损招更高效。 因为林德清常年不让自己的肠胃见荤腥,所以祭拜后,那些肉食必将落入她口。 第3章 回忆抽查(2) 有幸参观过辰安只有两三套西服和衬衫的衣柜后,得得笃信,辰安发家致富的诀窍必定是节流。他身为晨启的ceo,一年四季竟然就这么几件衣服,也未免太“俭朴”了! 可仔细想来,得得又不免觉得辰安可怜,那就让辰安开她的源吧…… 次日,得得自掏腰包,为辰安购置了一整套休闲服。抖开新衣服,得得瞪大眼睛说:“辰安,我真想象不出你平时都穿什么睡觉?你家连一件像样的家居服都没有!你是穿着衬衫西裤,扎着皮带睡吗?” 居然不幸被她言中了。辰安压抑下恼怒,诓她说:“我不穿!”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得得娇羞地闭上眼睛,小脑袋小幅度地摇着,两只小粉拳在腮帮上来回敲打。 唉!这女人想象不出他穿什么睡觉,却试图把他刚刚的话想象成画面!辰安蹙紧眉,?过衣服,健步如飞地冲进洗手间。 穿上她买的运动服,辰安抽查的效率明显提升了不少。这可害苦了又要做笔记,又要跟上辰安大步的她。 但生于社会主义国家,又身为中共党员的她,天然的使命就是改造土豪劣绅。 于是,她意气风发地喊道:“辰安,你给我慢点走。”请与工人阶级步调保持一致! 辰安站直,等她跟上来。 远远看她长得挺瘦的,可一走近却发现她胳膊和腿全都是肉嘟嘟的,像一根细筷子上绕着一层厚海绵。 辰安抓过得得的藕臂捏了捏,手感和想象的很一致。 他握紧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呃……辰安,你能别捏我骨头吗?”她的胳膊好疼,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可她越挣扎,辰安握得越用力。 难道她的骨头就这么吸引辰安,让辰安如此舍不得松手? 这不会就是古人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吧! 好想听辰安亲口说出这句话呀。“辰安,你为什么捏我骨头呀?” 辰安好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从上瞥了她一眼,“纯属解压,切勿骄大。” 呃,原来她的手臂只是辰安疏解工作压力的小玩具呀! 多么痛的领悟啊! 得得灰心地低下了头。 辰安也俯下头。他的呼吸将她额前的茸毛吹得左右摆动,如一把把小刷子,搔挠着他的心尖。 辰安定在原地,默默地享受着这份亲近。 可这样的亲近好惊心动魄,她的胸口都快承不下她的小心脏了。得得咬着唇退后了些,然后将本子铺到辰安胸前,努力将注意力转回到记录上。 辰安挺挺胸,托高她的本子,注视着她的笔迹。 看着看着,辰安心中不觉的一荡,不由自主地揪住了得得的马尾。 “辰安,你别扯我辫子……”她用头撞开他。 他这是怎么了?辰安想。即使在被容许莽撞的童年,他也不曾如此调皮,竟用力拽女孩子的辫子! 辰安收回手,插入兜内去掏买给得得的录音笔。 可录音笔刚被掏出,他的手倏地顿住了,接着他又将录音笔送回了兜里。 他反悔了,不想送她了,以后还是请她来他胸前做笔记吧。 自打给辰安买过一次衣服以后,得得便停不下来了。 看着成堆的运动服,辰安揉着太阳穴说:“这么多衣服和裤子,又不是同一个款式,我这么忙,哪有时间费神去搭配?你这不是在给我找麻烦吗?” “啊?”得得傻了……辰安不会是在故意找她茬儿吧? 应该不会! 他可是年纪轻轻就在商界叱咤风云,既成熟又睿智的方辰安呀,哪会这么幼稚! 得得正在想怎么弥补她给辰安造成的困扰时,掌心突然出现了一串钥匙,“这是什么?” “是我帮你想好的解决方案。”辰安看上去很无奈,“你带着这些衣服住到这里吧。每次我抽查晨启前,请你把衣服搭配好再拿给我。” “嗯嗯嗯!”死鸭子嘴硬,说个甜言蜜语也这么隐晦。“我猜这房子肯定离公司很近吧。因为你怕你的衣服每天跟着我上下班舟车劳顿,对不对?” 可是……什么叫每次抽查再拿给他?“辰安,难道你不住这个房子吗?” 呃,是谁在说话?这种热情邀约男人跟她同居的话语,是不会出自她口的。她可是既矜持又自重的好女孩。可是……怎么又好像很期盼辰安的答案呢? “我不住。”辰安故作深沉地说。 “不住?!”得得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寓意深刻后,赶紧找补:“这样挺好,我也不太适应跟别人合租。” 辰安嘴角一扬,俯身凑到得得耳边说:“得得,我不住,你好像很失望哦。” “我才没有!!!” 第4章 厄运接踵 就如每次嗑瓜子,总能吃到个别苦籽儿一样,在每个公司里,也总有个别几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极为刻薄的女魔头。 原本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不仅是你的顶头上司,还对你寄予厚望,并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培养你。 一到公司,得得就被女魔头请进了单间。 在这位女魔头的淫政下,休假等于犯罪,回来则是自投罗网,接下来就是锒铛入狱,接受劳动改造。 休了一周年假的她,死罪可免,但活罪绝对难逃,主动去接活儿吧,正好用忙碌挤掉脑袋里的辰安。 “头儿,最近有什么大活儿?” 女魔头似笑非笑,舀起一大勺bg经理御赐的猫屎咖啡,斜眼瞅了瞅她,随即手上一颠,又将勺子里的咖啡豆拨了些回罐子。 按下启动键,咖啡机强劲地转动起来,刀片碾过豆子坚硬的表面,发出类似用指甲刮黑板的滋滋声,搅的得得心神不宁。 咖啡制作完成后,女魔头端着两杯热咖啡坐了下来,徐徐地对她说:“小得子,假期过得不错吧?面色又红润了不少。” 对!小得子就是她。 刚一进公司,她就被一贯将女人当净了身的男人用的女魔头,选为了贴身“太监”,并赐名为小得子。 小得子很奴才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还可以。” “愣着干嘛?快,来尝尝,这咖啡难得,一般人喝不到。” 是没人敢喝吧! 能喝到女魔头这杯咖啡的人,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被她召幸的男员工,另一种则是该滚蛋的女员工。 得得慌忙间连咖啡的温度都没试,一口灌下,烫得直吹舌头,更别提去品是什么滋味了。 但领导赏的,自然是:“超级好喝。”可能别钝刀子剁肉了吗?求给个痛快,“头儿,我喝完了,请说事儿吧。” “给你分了个徒弟,好好带,前途无量。” 今日女魔头的声音里居然有种母性,甚至还能听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吁请。得得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没问题。” “你好好待人家,多用点心,不许出差错……”女魔头接连嘱咐着:“我再强调一遍,务必把人给我留在我们部门内。” 呃……到底是何方神圣引得女魔头如此挂心呢? 先领旨再想吧。“头儿,我记下了。” 得得退回到座位,刚坐定,部门里仅存的几位女同胞就围上了她。 “头儿找你啥事?我们可听见咖啡机响了。” “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大刘唱起了歌儿。 从食品包装上学会三千个常用汉字的胖丫,用比工资涨得快几倍的身躯撞了撞她,“我去定位子,今晚你请客,大家给你践行!” …… 同事们滔滔不绝地筹议着为她送行的饭局,场面相当激烈。 得得披荆斩棘,好不容易才从中觅了一个空隙。“不是啦,头儿没辞退我,就是给我安排了个徒弟而已。” “徒弟?”众人异口同声,惊诧地说。 “嗯。” 得得以为大家会觉得索然无味,然后淡然离去,却未想到迎来了新一轮的落井下石。 “哈哈,这比离职还惨,你可能要住院喽。” “担心啥,算工伤,不用自己花钱。”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又是大刘在以歌舞助兴。 唯有胖丫没幸灾乐祸,而是急问:“那今晚的饭局泡汤了?” 女魔头闻声出来,轻咳了一下。 大家瞬间静音,鼠窜回工位。 女魔头用目光扫射了一遍众人,便回了办公室。 见女魔头一时三刻不会再出来,林德清拽起得得的马尾,拖她去了无人处。 “赶紧去和女魔头说你们组不缺人,推掉这事儿。”林德清规劝她说。 被大家乱哄哄的闹了半天,得得确实有点迷糊。“拎不清,你知道多少给我吐多少。” “那人叫卢星浩,入职有半年了,换过三个师父。两个男师父有点惨,在骨科医院住了三月。另一个女师父好点,听说只去看了几回心理医生。” “我怎么没听说过?” 林德清直言不讳地说:“咱们部门里的男人你都没认全,何况其他部门的男人了。卢星浩就是个没有紧箍咒的孙猴子,你最好推了这事儿。” 会比女魔头还恐怖? 应该不至于。 “没事儿,我最会以不变应万变,专门克他的七十二变。”得得习惯将她的逆来顺受解释为“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把他安排到我旁边坐。” 林德清表情凝重,语气却娇柔,得得有些懵,“啊?” “啊什么,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陪我继续相亲。”林德清临了还不忘威胁她,“翰翰!” 第5章 猴子徒弟(1) 午休结束后,一个比普遍男员工腰细一半,胸却比他们厚实一倍的男生,朝气蓬勃地走向她。 那男生嘴中嚼着口香糖,从远观像念着rap。 等他再走近些,得得发觉那男生眉宇间透着股英气,既潇洒随性,又略略悍戾。 她迎上前,很人民公仆地说:“你就是卢星浩吧?你好,我叫赵得得,非常高兴你能加入我们team。” 那男生没理会她,视线从她头顶跳过,环视一周,露出皓齿微微一笑。 虽说只是那么微微一笑,但穿透力却极强,就如阴雨过后抢滩的太阳,把暖光洒进每个处在阴霾中,正与工作浴血奋战的女员工们的心坎里。 女员工们纷纷扔掉鼠标,头似向日葵,跟着他转。 当然,敢直接扑上来的,唯有她的闺蜜。 “你好,我是林德清。德行出众,家事清白。” 林大花痴这种分外矫情,又真敢胡说的自我介绍,得得每每听见都头皮发麻,四肢酸软。 她拽了拽林德清的衣角,提点她淑女点。 林德清自持地退后了些。 继林德清打响头炮之后,其他女员工也不甘示弱,逐一上前自报家门。 卢星浩应对女生很有一套,不仅言语热情,礼数周全,还从不让话掉到地上,让女生感觉跟他有聊不完的话题。 但得得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明明是他们在迎接新员工,怎么现状有点像卢星浩在以主人的身份招待他们那? 得得糊涂了。 不过,有一点她非常明确。 那就是,站在宇宙中心的卢星浩,唯独对没什么特点的她,完全无视,甚至有些不欢迎。 得得知耻地退回到工位。 用暖阳般的微笑送走一众被他迷得花枝乱颤的女同事后,卢星浩张嘴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喂,你叫……我坐哪儿?” 她又白自我介绍了! 整个公司里,除了女魔头和林德清还记得她的真名,其他的人统一称呼她这个全中国最大众的名字——“喂”。 指了指林德清身边的位子,得得说:“那个空位你可以坐。” “你站着办公是为了出风头吗?”刚刚的小太阳猛然间变成了大冰窟,阴冷冷地问她。 辰安也曾问过她相似的问题,所以……她不会再将原因讲予他人。得得用手背压了压烫烫的眼头,涩涩地坐下了。 卢星浩走去位子,手在桌上烦厌地一划,然后抬起染满尘土的指头,对她说:“阿姨,帮我擦一下桌子。” 什么?阿姨—— 得得合上唇,磨着牙,如蚊鸣地嘀咕着:“都是二字头的年纪,尽管你二的刚出头,我二的快结束了,但也没必要这么‘尊敬’我吧?” “你才二,你二的彻头彻尾。”卢星浩怼她说。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请问这位阿姨,我该叫你什么?” 得得稍稍倒饬了一下仪容,拿出前辈的气势:“遵循公司祖制,你喊我声师父也不为过。” “咣”的一声,卢星浩把书包砸到她的桌子上。 又“铛”的一声,卢星浩把电脑也摔给了她,然后还不阴不阳地喊了好几声“阿姨”。 既然有人死活要自降辈份尊重她,那她这个当了妈的人,还能处理不来一个耍无赖,求关注的孩子吗? 卢星浩小朋友,你乖点喔,“阿姨这就去帮你弄干净。” 在卢星浩小朋友的指挥下,得得蹲蹲起起,恭恭顺顺地擦擦抹抹完,起身瞥见化妆镜里马尾散开的自己时,对“阿姨”这个称呼,她释然了…… 坐回到工位,她突然嗅见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正在慢慢飘近。 帮卢星浩干了这么久的体力活,确实渴的要命。得得眯起眼,笑迎林德清向她端来的友情。 哪想咖啡从她眼前来了一个华丽的转弯,坦然地掠过了她,林德清将咖啡双手奉给了卢星浩。 “星浩,累了吧。休息一下。”说完,林德清回头看了看她,“赵得得,你注意一下形象可以吗?你已经吓死了你的男人,你还想吓死我们的男人,让我们跟你一起守寡吗?”接着,林德清又娇羞地推了推卢星浩,“星浩,你说对不?” 卢星浩却愣住了,她一个学生模样的书呆子,竟然经历如此……“丰富”! “拎不清,头儿出来了,在你后面。”得得淡然地说。 听笑话的,看热闹的,立马收回视线,坐得笔直,装作忙到连汗都来不及擦。 女魔头巡视一圈,见一切安好,便满意地回了单间。 在动物世界里,多数是雄性为了求偶而好斗,但在当下男色优先的人类社会中,女性更为好斗。 女魔头一走,女同胞们重燃奥运精神,和谐又不失竞争地忙着给卢星浩送吃的。 卢星浩概不拒绝,直到桌上装不下了,才谦和地请散大家:“不好意思各位,我有点工作要忙,谢谢你们的礼物。” 他有工作吗?她好像还没给他安排工作吧? 也是该给他安排工作了。 摸准有了零食的孩子,比较少乱闹脾气的心理,得得谨慎地说:“卢星浩,我能和你说一下今后的工作内容吗?” 即使他没在听,她也要讲下去,“我们组主要负责所有feature的跟踪和……” 刚开了个头,卢星浩的电话就响了。 卢星浩瞄了瞄手机上的屏幕,将鼠标一砸,“你,起来,我要出去。” “我没拦你呀……”这么宽敞的地方,他大可以从位子左侧出去,也可以把凳子拉到后面再出去,为啥老针对她? 就因为赵阿姨没送你零食吗? 那也不用整的跟要吃了她似的。 算了,再迁就他最后一次!得得柔声说:“呃……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捡个鼠标,不巧挡你路了。” 拼装好被卢星浩分尸的鼠标,她灰溜溜地滚回了自己的位置。 卢星浩被神神秘秘的电话调离办公区后,部门内恢复了平素的忙碌。 然而,平静不多时,一封群发邮件又惹得女员工们沸腾开来。 晨启即将召开新品发布会,宣传和布置场会的重任落到了精致科技头上。 本来发布会的一应事项是不需要研发部门参与的,但此次发布会规模宏大,而且又是精致作为晨启新成员首次承接总部任务,所以工会和宣传部格外重视。 在研发部门招聘兼职人员参与发布会相关工作,是为了确保人力充沛,保障项目顺利开展。 胖丫是个体积有多大,心和梦想就有多大的姑娘,一马当先地说:“我要报名。没准儿还能被方总钦点,侍奉其左右。” “胖丫,你没看方总的微博吗?” 身在精致,心却在新浪的大刘,每周为微博巡查不健康内容的时间,远超她在精致的工作时长。其解读和传播博文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她惯会一面挥舞着手机充当教鞭,一面对领导的私生活高谈阔论了:“方总今日在十四点二十六分登陆了微博三分钟。除了发布一条新品预告外,还转发了两条卢氏夏程希的微博。据不完全统计,近四年内,方总未转发过一位好友的微博,只零星转发过一些企业官方博文。综上所述,方总这样大张旗鼓地在网络上跟夏程希互动,证明他们的关系在向前发展,而且很快就会达到可以公开的程度。胖丫呀,就算你被选去布置会场,方总眼里也不可能有你。” “我眼里有他就行。”胖丫不以为意地说,“大刘,你爱去不去,想去的姐妹们给我过来。” 胖丫一呼百应,大刘也拧着身子,插进了人堆。 第6章 猴子徒弟(2) 得得没去凑这个热闹,而是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可是,在歌曲切换的间隙,她仍能清楚地听见女同事们口中的辰安。 关于辰安绯闻的细节听的越多,她就越心慌。 而辰安的成就越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越遥远。 她曾妄想过诅咒辰安江河日下,日渐式微。 那样的话,至少辰安就不会飞离这座城市,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终将不会改变。 想着想着,毛孔开始一抽一抽地刺痛,身上一阵冷一阵汗,潮热的心缩到没空间再紧些。 她莫名的好委屈。 摘掉耳机,飞跑到消防通道,坐在满是阴气的地上,眼泪不请自来。 “你可真没用!我还没真正出手,你就垮了。”卢星浩从她身后冒了出来,目中无人地叹了口气,吊儿郎当地走下楼梯,用脚背踢了踢她。 得得抹掉眼泪,指着门说:“你滚开!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没人管得了老子。老子爱在哪里就在哪里。”卢星浩伸手去提她,“坐到潮气这么重的地上,你是想生病,好请病假躲开我吗?想都不要想。走,跟我回去。” 得得抽回手臂,斜瞪向卢星浩,“我哭跟你没关系,不是因为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走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 卢星浩怒视着得得干干净净的鬓角,上面倔强的发根像黑钢针一般扎在白嫩的耳畔,如刺在肉,催人心怜。 看着看着,心底那些不被承情的愤懑,开始清晰地缓缓消弭。 最后,他说:“行啦,回去吧。我保证暂时不欺负你。” “不好意思,也没人管得了我。”得得敞开通道的大门,厌嫌地飞了飞眼睛,请他出去。 卢星浩一甩胳膊,本意是要走了,没料到这么一动,却将得得带倒在地上。 “你……是自己摔倒的,给我起来,别趴在地上,碰瓷吗?” 虽然得得仍直直的瞪着卢星浩,但她并未怪罪卢星浩的不小心。 她懂,男生在对女生犯脾气时,总会在不经意间低估自己的力道。 她拍打着地面,哭说:“你走开,再不走,我就调监控,告你故意伤害。” 卢星浩来来回回移挪着步子,最终还是没勇气上前扶起得得,快速丢下一句“赶紧去医务室,拿检查报告找我报销”后,走出了消防通道。 但他没走远,坐在消防门外,贴着门缝,偷听着里面的抽噎声。 哭透了,得得便回了工位,可心中却泛起纠结。 她本无意得罪卢星浩,只是刚刚……她有点担心卢星浩会伺机报复她,没完没了的折腾她。 她丢不得这份工作,翰翰的学区房是老爸垫钱买的,还有每月的生活费,她都要按时打帐给老爸。 可是,跟卢星浩这种人和解,她又有种向恶势力低头的屈辱。 怎样才能既保住尊严,又能安抚住卢星浩那? 幸好卢星浩下午一直没回工位,棘手的问题也可拖到明天再想。 下班时间一到,得得如刑满释放,甩起背包,拎过工卡,加速冲锋回家。 刚到打卡机,包带就被人扯住了。“去哪儿?” “我下班了。” “过来。” 她被身后的人拽着马尾,倒着走回了工位。 站定后,脑后再次传来邪恶的声音:“师父,我活儿还没干完,你走了,我怎么办?” 诶? 卢星浩改口叫她师父了,没再叫阿姨了,态度也有所缓和。 想必她们师徒没因下午的事情而离心。得得心情一下子松快了不少:“好的,悟空。师父去要张‘通关文牒’,马上回来。” “那请师父把包裹留于徒儿保管。” 得得上交了背包和电动车钥匙,卢星浩才放行她去打电话。 “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躲在女洗手间里,得得默念了一整套的护身咒,才敢拨通电话:“梅子,我今天要加班……” “加班?!你去那么早,不就是为了晚上能早点回来陪翰翰吗?你真把我当保姆……” 梅子粗暴且洪亮的嗓音如雷声一般,直直灌入她的耳膜,震得她肝疼。 “我……” 嘟、嘟、嘟—— 电话被挂了。 得得见怪不怪,她这个后母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急,略显彪悍,切个豆腐也能整出剁排骨的动静。 在家里,不论大事小情也全需有了她的许可,父女俩才敢安心去办。 面对仅比她大十岁的梅子,得得始终叫不出一声“妈”,但这样的别扭在她们初见时,因梅子的一句话而化解了。 “家是重感情的地方,不重称呼,你叫我梅子就行。” 这便是梅子给她的第一张“通关文牒”。 打完电话,得得回到工位,卢星浩又不见了。她拿过卢星浩的电脑,打算帮他把工作做完。 加班的战友们陆陆续续地下了班,连信誓旦旦要陪她到最后的林德清也发话说:“得得,我佳人有约,先走一步。” 还佳人那…… 是家人吧! 真有佳人,还用天天相亲? “快走快走。”得得认命地说。 收拾好细软后,林德清咬指思了思,然后眨着无助的大眼睛说:“好得得,咱们还是好姐妹不?” 可以不是吗? 她又要她帮她干活。 但她别无选择,谁让她有把柄握在林德清手上。 有时加班,或者在上下班的途中,她偶尔会和儿子通个电话。 不巧,被林德清听到过几次。 对于她腻腻歪歪,夹着嗓子讲电话的行为,林德清断定她是背着她找了男朋友。 于是,林德清开启跟踪之旅,这才发现了她有了孩子。 虽然,她没有向林德清讲明她为何要隐瞒此事,但林德清猜测她是因为怕带着孩子找不到男人。 得得没多做解释,而是顺水推舟地认下了。 “说吧,要我做什么?”得得说。 “就是你下午分给我的活儿。得得,这活儿你让我干,我干到天亮都做不完,但你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搞定。”林德清没有夸张,得得有这个能耐。 “好得得,我今天真有急事儿。明天我破例请你吃楼下的龙虾焗饭,好不好?” 想着用不到一张毛爷爷的套餐换大半天的工作量,林德清觉得对闺蜜有点愧歉:“要不再加一份……” “加份什么?”对于铁公鸡林德清这种能舍身取义给她加菜的壮举,得得感到异常兴奋:“快说呀!” 林德清瞄了瞄桌上杂志里的新款包包,意识到自己刚刚太冲动了。“加份饭吧,然后咱俩一起吃。”她还要省钱换包那! “……”得得怒喊:“滚!” 第7章 不期而遇 等工作快做完了,卢星浩也回来了。 想着还要给卢星浩从头讲一遍,心里很不爽。“你去哪里了?”得得扬声问道。 “去化缘了。” 卢星浩递过餐盒,掰开筷子,并替得得清理干净筷子上的毛刺。 难得她徒儿这么细心,她也不好再气,掏出张百元大钞,说:“keepthechange!” “跑腿费?” “饭钱加跑腿费。” 四位数的米其林大餐竟被人当成了街边小吃! 心意被践踏到如此,卢星浩心中不免一紧,收起笑脸,怒言道:“小费就免了,先把账结了吧。” 得得一脸不屑,举着钱包说:“徒儿,今天为师请客。” 卢星浩把账单贴到她脑门上,她摘下看清后,无助地直咽口水:“澳洲青龙?你被骗了吧?我可以还给你吗?我只吃了一口,你这么大的小伙子吃两盒没问题的。” 卢星浩用横眉怒目忠告她,不可能,快掏钱! 事已至此,得得咬紧牙关,很努力地说了一句“行,这钱我出了”。 可翻过跟她胸前一般扁平的钱包后,她颔首吐了吐舌,“呃……能先记账吗?” 得得一连串不符合年纪的小动作,使卢星浩眼前的空气猛的泛起涟漪,整个人晕眩眩的。 而后,他竟无理地撩起她鬓角的碎发,帮她规整到耳后。“我请你吃吧。但你一会儿要陪我去个地方,当作回报。” 得得收了收身子,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也不想与别人有这样的亲密。 她移开头说:“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让我新徒儿送你去医院,他最喜欢送别人去医院了。” 卢星浩哼笑一声,清醒回来。 吃过饭,他们一起工作。 累了,得得会停下给他讲讲她踩过的雷,还有她被女魔头折磨的故事。 “这不是你的活儿吧?你在帮谁做?”卢星浩带着气,向得得求证道。 “拎不清的,哦……是林德清。她明天可请我吃龙虾焗饭那!” “我看拎不清的是你,明天让她自己干。”卢星浩不知是男人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在作祟,还是其他什么,下意识地想保护得得。 “徒儿,我不也帮你干活了吗?没事儿的,师父干得快。” 卢星浩无话可说,他没有角度,但他好想得得能给他一个角度,或者角色,让他可以说,他和林德清能一样吗? 工作结束后,卢星浩催促得得说:“快走吧,把这些零食带上。” “去哪里?太晚了,明天午休时我再陪你去,可以吗?” “那里我只会晚上去。”卢星浩刻意说的暧昧不清。 得得赶紧拉紧衣领,双手抱胸,双脚成剪刀状,“什么地方呀?我是正经人。” “想什么那?我只对女人感兴趣。”卢星浩显摆了一下他手机里的壁纸,“这才是女人!你智商是不是只够工作的。” 哼!就他那点智商还有脸说她?先找体育老师好好补补物理吧! 或者……让她这位工程物理学家的女儿,给他科普科普:“徒弟,物质是由分子组成的,而分子是保持物质原来性质的最小微粒。只要分子结构相同,即使质量、体积和形状不同,照样属于同一种物质。因此,请不要通过某些部位的质量、体积和形状来判断性别。” “但量变能导致质变!” 哇塞,深藏不露嘛,居然是位物理系高材生,说的确实比她有见地。 可是……她的胸前真的小到质变了吗? 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想在别的男人面前当女人,坦率承认便是了。 得得拍拍卢星浩的肩膀,说:“也好也好,不是女人就不是。咱们男人呀,就应该是辆越野车,为爬坡而生,宁可在坟地里享受峰峦叠嶂,也不愿在公路上一马平川,对吧?” “你还挺可爱的。”卢星浩伸手掐了掐得得饱满的脸颊。 得得迅速拨开卢星浩的手,卢星浩又换了只手掐她,打打闹闹间,两人走到了楼下。 卢星浩跑去车库取车,得得站在公司大门口等他。 四月,和煦的春风如温热的毛巾,柔柔地迎面抚过,但背上突的凉意四起,直觉有人在后,得得侧身窥去。 一双盛满愤怒貌合神离的冰眸,正讥嘲地默观着她。 是辰安? 辰安!!! 他怎么还穿着她买的便装,可那又不意味着什么。 “哎呦喂,这不是抛夫弃友的赵得得吗?咱们可得去好好打个招呼。”辰安身后传来一阵怪里怪气的讥讽。 “高文翔,要打招呼你自己去。我不庸人自扰,免得让人觉得我心中仍有侥幸。” 辰安的语气是淡然的,但与他心境相似的她,却能察觉到那份埋藏在深处、日积月累的痛楚,并感同身受着。 “对不起。”得得没头没脑地致歉着…… 但是,昔日的往往不该全怪她呀,为何他们都……甚至连自己也像洗不脱罪名似的忏悔着。 “你这个迟到的‘对不起’,与我而言,只会再给我多加一份旧事重提的折磨。”辰安冷漠地说:“不好意思,我消受不起。” 得得垂下沉重的头,眼底一派稀乱,所有的笃定荡然无存,手中的袋子像她抓不住的爱情一样滑落在地。 她想离开,可腿下似生了根,迈不开步子,唯能怔怔的愣在原地。 卢星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搂住哆哆嗦嗦的她,拎起地上的袋子,伴她走下台阶。 “赵得得,我尊重你当初的选择,也请你尊重你的选择。”虽没有任何立场,但辰安却无法忍下不说:“请你自重。” 得得急忙推掉卢星浩搭在她肩上的手,然后摆了摆头。 “噢唷!几年不见,赵得得你都学会养小狼狗了?做为律师,我免费提醒你一下,你已经违反了《新婚姻法》中的夫妻忠诚义务。”顺理成章的推理定罪后,高文翔嘲弄地说:“也难怪,你老公有把岁数了,满足不了你,大家能理解。” “你,报上名来!”卢星浩不打算轻饶了此人。 “怎么?想毁掉人证?”高文翔仗着自己懂法,嘴上仍不饶人,“小兄弟,你不用担心。赵得得最会玩躲猫猫,她老公发现不了的。就算被发现,她也能编出个理由忽悠住人。再不济,要打官司,你们来找我。” 得得闭上眼睛,趔趄地钻进车子,将门关严,把自己封闭在狭促的空间里。 听见得得在按喇叭了,卢星浩无心再恋战,放下挥在半空中的拳头,拂袖而去。 直到再也寻不到得得的余韵,辰安方敢再提起她:“高大律师,您刚才的话过分了。她可以告你诽谤。” “就她?”高文翔心头一顿,怎么替人出头,却搞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压压脾气,重重地说:“算我多管闲事!” 辰安没领他的情,高文翔就在电话里将他怎么为人出气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复述给了他媳妇儿。 电话另一端的钟明秋听后,勃然大怒:“你损不损,赶紧去给得得道歉。我和方辰安怎么骂她都行,但你给我注意点,小心方辰安灭了你。” 也对! 一个是资深闺蜜,一个是亲密爱人,虽然都是曾经的,但那颗护短的丹心却从未陨落。 高文翔服软,“行行行!那你是让我重立诉讼标的,还是采取回避制度?” 钟明秋最烦费脑子去理解高文翔话里的法律术语,她骂骂咧咧地对他说:“别跟我在这儿废话,去帮我查一下那个小王八蛋的电话。” 高文翔顺势问辰安,“需要我查一下赵得得吗?” “你查得到吗?”辰安说。 “以前她是举家出国!” “不必了!” 查到又如何,怕看到她不幸福,更怕看到给她幸福的不是他。 第8章 那本诗经 走入精致科技大楼,逛到研发区,在过道处,高文翔定足于一个工位前。 他倚着隔断,叉起腿,敲了敲下巴:“此人有点意思。偏女性化,有受虐倾向,和你那里管行政的也也有点神似。” 得得临走前,随手帮卢星浩归置了一下办公桌,并将她养到频临绝迹的植物,摆到了卢星浩的桌子上,寄望它们能在小太阳卢星浩的照耀下绝处逢生。还顺便把收下这位徒弟后的心愿——跪求紧箍咒一顶——输入到了卢星浩电脑的屏保里。 没曾想,就这些,会让高文翔得出如此结论。 辰安瞟了一眼桌上大敞着口的书包。“一个连自己书包都不整理的人,桌面却这么整洁,确实蹊跷。不过,高文翔,分析人物性格的烂游戏你慢慢玩,我就不参加了。” “你在急什么,方大情种?是在找什么吗?”高文翔上前用拇指尖把卢星浩的书包拉开了些,探头向内一看,里面全是没盖帽的钢笔,横七竖八地插在各个角落,内胆被笔里流出的墨水染成了大花脸。里面各式各样的名片像街边的小广告,凌乱无序地贴在书包的内壁上。 不过,包内的商标却令高文翔颇为震撼。“方老弟,过来,这人大有可观。这包是高定款,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辰安步子顿然一止,一股闷气顶到喉头。 如此稀有的书包,必属卢星浩。 他常与卢氏打交道,自然认得卢星浩。 只是卢星浩刚搬到新项目,名牌还没赶制好,所以刚刚没寻见。 辰安折回来,往卢星浩座位后面走了几步。 果然,靠窗的位置上贴着赵得得的工牌。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适才为何那么亲密?她又为何要帮他整理桌子?辰安掰着桌沿,狠坐到得得的椅子上。 “高文翔,你先回吧。” 高文翔侧身瞅去,斜了斜嘴:“老弟,常回头的人不仅跑不快,还容易摔倒,更难到达终点。如果再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那更是蠢上加蠢。” 可如若终点已是穷途末路,那回头和跌倒便成了仅存的乐趣。 辰安紧闭牙关,扬了扬头。 高文翔知趣地下了楼。 扶正得得的本子,辰安一笔一画的临摹着上面的字迹。 从前他怎么没瞧出她的顿笔如此刚硬?那个爱笑盈盈揉着鼻子说自己脑袋不灵光的女孩,怎么总有一些不为他所知的小性子那? 辰安拉开抽屉,掏出存在里面的《诗经》,抽去书中被磨花的书签,翻到书签驻留的那一页。 那句诗词,醒目的印入眼帘。 辰安忽然周身一暖,隐隐察觉心底的某些东西在动摇。 有一次,他因出差和得得分开了数日。 一从外地回来,虽然累得只剩合眼之力,但仍哈欠连连地驱车去见她。 “得得,你在干什么?在家吗?我车再有十分钟就到。”辰安调了调蓝牙耳机,预备迎接最能令他解乏的声音。 “我在家。正在读《诗经》。”得得窝在沙发里,捧着书想了想,“呃……我爸说我活的太糙,典型的有知识没文化。他怕我没人要,逼着我从头开始熏陶。苦呀。” “你下来,我有礼物给你。”辰安说。 “得令。” 得得拎起包,飞奔到电梯口。 不料电梯故障,停运。 她连忙转回家,在门前踢去高跟鞋,扯出一双旅游鞋套了上。 然后,扶着栏杆,以手为原点悠荡着,凭借离心力增快速度,几乎没走直线的绕着楼梯一层一层的跑到楼底。 “辰安——怎么办?”得得愁眉苦脸地站在大桥下,对着电话说:“封桥了。” 柳叶湖狭长,大桥是南北两岸唯一的直通路。绕路的话,少说要一两小时。 辰安在对岸下了车,对着电话说:“得得,能隔湖远远地看看你,跟你聊聊天,我心满意足。” 可是沿湖公路上又是行人又是树的,辰安能辩出哪个是她吗?得得转念一思,掏出最艳的口红,在唇上涂了好几层。 因没带化妆镜,又急,不免涂到了唇外。 顶着小丑般的大红唇,她踮起脚挥手大喊:“辰安辰安,能看到我了吗?” 对于得得异于常人的脑结构,辰安常常痛恨至极,但更常常乐在其中。 他嫌弃她说:“赵得得,你正常点,全对岸的人都在看你。” “……” 见她蔫了,他又哄她说,“他们看你不外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辰安!”得得拧着身子说,“人家都读到‘士如归妻,迨冰未泮’了。” 原来,某人是恨嫁了,在暗示他。 辰安攥紧手中的项链,温情地说:“等湖水结上冰,我踏冰去娶你。” 他从不向她承诺什么,说出口的便是决定。 “辰安,人家是真的刚好读到这句了。”得得脚尖对在一块,双肩似含羞草般地缩着。 “这很重要吗?”辰安不懂。 “……” 唉,与不解风情者谈恋爱,确实首先要学会自娱自乐! “辰安,你今天是专程来向我求婚的吧。”说完,得得没给辰安再讲实话的机会,果断地收了线。 转眼便入了冬,劲风徙倚在湖面,但吹了整个冬日,却没吹固湖面。 季节交替时分,游兴的大雪一夜急来,冰紧了湖面。 可辰安未及踏上,偷幸而至的春日便融了他的路。 冰泮未迨涉,安得在一方? 钟明秋催回的电话如期而至,高文翔坐在车里,向楼上望了望,“老婆,方大情种还在‘忆苦思甜’,你先睡吧,他那个样子开车我不放心。” “得得害人不浅啊。没事,我等你。” 钟明秋放下电话,够过刚入手的护肤套装,给瓶瓶罐罐开了封。 一阵涂涂抹抹、拍拍打打过后,她开始纠结要不要遵守承诺等高文翔回家。 不早点休息,很影响护肤品吸收的! 钟明秋在睡美容觉和等老公回家两件事上徘徊了会儿,最终决定闭上眼睛等,睡不睡着看天意吧…… 第9章 亦远亦近 “既然精致科技是独立运营,那我以后也无需再来。”出了精致,辰安俣俣的脸上写着不休的无奈。 高文翔端量了他须臾,然后瞅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说:“那你也不能闲着,我帮你物色几个好的,先接触着。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进围城乱哄乱哄了。” 带着对人伦常理的屈服,辰安愁闷地“嗯”了一声,随后又仰天苦笑:“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你方辰安!还信命?” 若不信命,他这些年该如何自我救赎?将一切的不该归咎于命运,总好过怨恨在乎的人吧? 思及于此,辰安无名的怅惘。“就算我再来,也不会再见到她。” “那我真要带你谢谢她的‘高风亮节’。”高文翔抱拳对空敬拜。 车子遥遥的开出了市区,得得怔怔地望着窗外。 皎洁的月光给板油马路镀上了一层铅色,略略刺眼。 公路两旁粗大的树干因寒雾被润黑,从车内看去,潮湿且阴森,像不苟言笑的辰安正猛盯着她。 得得抬起双膝,抱在胸前,用力地缩了缩身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想回家。” “到了到了。”满脸细汗的卢星浩又把暖气调高了些,“你还冷吗?” 她没有答他,而是倾身扭开音乐,继续呆呆地看着车外。 车子三拐两拐地转进了一片漆黑。 卢星浩停下车,打开车前灯,绕过车头,取出车里的外套给得得披到身上,然后接她下了车。 见得得的马尾还压在外套里,他伸手轻轻帮她捋出。 得得的发丝凉凉的,且丝丝分明,滑爽细腻,卢星浩一握住,竟舍不得松手了。 得得撇开头,抽回自己的马尾,抬眸向前一望。 前方是座教堂,建在萧索的松林中。 但与其说教堂建在林中,还不如说是教堂孕育出了一片松林。 卢星浩拿高手电筒,照了照门上的牌匾。 得得走近,顺光看去,上面毅然写着:柳城城郊孤儿院。 本就沉沦在伤悴中的她,眼中倏地平添了几分怜惜,显得尤为悲壮。“卢星浩,你是孤儿?在这里长大的?” 卢星浩瞠目结舌:“哪个有钱人从小住孤儿院?你的智商是怎么支撑你活到今天的?”从后备厢拎出袋子后,他厌恼地睇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你是来给孩子们送零食的。” “赵得得,我要是你,我就少说话,少暴露点缺陷。”卢星浩背过手,甩下她,大步向前走去。 得得跟在后面,为避开地上的泥泞,一会儿向左跳跳,一会儿向右跳跳。 “卢星浩,你别跟我这样说话,我可是你师父,你要尊师重道,以后……”应该没有以后了,她明天就会离职。 “以后什么?”卢星浩定住,没回头,用背在后面的手去抓她,“这里黑,给我牵着你走。你一个老阿姨还蹦蹦跳跳的,不怕摔到闪了腰?” “不用了。”得得抽回手,背到身后。 卢星浩倏然皱起眉,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砸到她手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老阿姨!” “什么嘛。”举起手里的小罐,得得迎着月光一看,蹲到地上狂笑:“卢星浩,你个大男人随身带什么防狼喷雾呀?” “就老子这长相,这身份,带个很合理吧!” 得得赶紧立正,煞有其事地打量了一番卢星浩,随后虚情假意地说:“合理合理!金岳霖要是有您这容貌,林徽因肯定会和梁思成散伙,然后用一生来回答你,她为什么选择你。” 要是搁在平常,有人敢取笑他,不论男女,卢星浩绝对只动手,不动口。 可此刻,他却无心拳脚相向,反倒庆幸自己能博得得一乐。 虽然是个意外。 “你自己笑笑就行了,不许外传。”他说。 “收到!” 微风袭过,两人相觑而笑,芃芃的野草随着两人前仰后合。 女同事们送他的零食,被卢星浩放进了一顶帐篷里,没有直接分给孩子们。 得得坐在门口,托着腮,拍了拍台阶,示意他也坐下。“你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分给孩子们?这样他们也好知道要感激谁。” 卢星浩双手来回倒换着手机,装作平淡无奇地反问她:“那你知道为什么比起父母送的礼物,孩子们更期待圣诞老人的礼物吗?” 得得摇头。 “因为圣诞老人的礼物没有负担。”卢星浩眺看一眼他的豪车,“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通常比较敏感。直接送东西,他们是会高兴,但同时也会明白那是一种施舍,一种让他们保有感恩的提醒。把零食藏起来,等孩子们找到了,会认为那是从天而降的礼物,不附带任何条件,也不用担心来日的埋怨和变相的索回。” “卢星浩,你可以拒绝别人的。”得得瞪大眼睛说。 卢星浩心头突的一涩,短促地回了两字:“麻烦。” “卢星浩,对不起,亲情上的难题,我也不会解。但你要是想说,我愿意当听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嗯。”她能意会到卢星浩的话外之意。 卢星浩住的大房子不过是他的一个单人孤儿院,父母则是偶尔光顾的善人。 他们有空儿带着礼物来一趟,没空儿想见也见不到。 而等到卢星浩成年后,他们便自以为是地要求卢星浩回馈他们的善举。 “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孩子们。”卢星浩悄悄走入房间,落目于孩子们的睡脸,手缓缓划过每张童床,那种温善的神情将映进来的青白月光都染成了暖色调。 真想不到,这“猴子”可大闹天宫,也可一念成佛。 在与卢星浩的说说笑笑中,得得觉得时间好过了许多。 车子开到半途,肚子开始抗议加班。得得抠着车窗缝,怯怯地说:“卢星浩,你入我师门,理应先请你吃顿饭的。我看这会儿还不晚,要不咱们这就去?” “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卢星浩是存心的,他一眼就看透得得是饿了。 “不行!”得得掌心一握,“要是给女魔头知道了,会生吞活剥了我。停车,这会儿就请。” 卢星浩戏谑的一叹。 这女人!跟他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非要绕个大圈子,让他说她什么好!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他就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那也不行!”得得抚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说,“我派的第一条门规就是,今日事今日毕。” “这条门规不会是刚定的吧?” 得得技穷,剐了卢星浩一眼。“停车啦!我要吃饭!” 前方只有一个名为“随性小吃”的餐馆还未打烊,得得表示可以将就,卢星浩便靠边停了车。 第10章 心转意变 进了店里,得得才体验到“随性”二字的真实含义。 从门口走到柜台,她被随性摆放的桌椅磕了好几下。 “老板,两碗青菜肉丝面。”她速战速决地点了菜。 “就剩一碗了,我给你回锅热热。我们家量大,足够你们小两口吃的。” 男老板还任性地强卖了碗剩面给她。 言毕,男老板便撇下他们钻进厨房,完全没给他们换家店的机会。 得得满肚子的火,卢星浩却乐呵呵地夸着老板眼力好。 虽已是春日,但夜里难免清冷。 卢星浩脱掉衣服,叠成垫子,铺到得得的凳子上。“娘子,请落座。” “请把‘子’去掉。”叫她娘! “哟,我娘子脾气还不小。”卢星浩有意再忍她一回。 依照国内惯例,青菜肉丝面不要期待有什么肉丝。可老板上菜的力度宛如在昭示,也别期待有什么青菜,爱吃不吃。 得得一脸假客气地说:“谢谢老板,麻烦您再给我们加一副碗筷。” “不用。”卢星浩向老板摆了摆手,然后把筷子递给她,“你先吃,我吃你剩的,我不嫌弃你,何苦让老板再多洗一个碗。” 老板听到后,那是相当认同卢星浩的好心,将开到半道的消毒柜又合上了。“碗都没洗那,没碗了。” 卢星浩借机低头闷咳了两声。 老板听懂其中的意思后,以报恩的心态,独留下客人,亲自去后厨洗碗。 夜深人静的,还被卢星浩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感觉连面条都暧昧地往一起黏。 得得赶快端着面,换了张桌子。 见得得像防贼一样的躲着他,卢星浩一下子被挫败感喂饱了,半点食欲都没了。 这太不符合常规了! 以往他带去孤儿院的女孩,早该芳心暗许了呀! 怎么到得得这儿,一点效果都没有? 但卢星浩并未气馁,起身再去与得得同桌。 不过,他已分不清自己是想延续恶作剧,还是对得得已心生爱慕,竟如此急迫地追逐她的热枕。 他威胁她说:“赵得得,我这人的脾气就像鼻涕,你越冷,它越是往外流。你最好多给我点热情,不然我就……” “就送我去医院?” 她才不怕那,反正这是最后的晚餐了。得得端起一口未动的面条,又换了张桌子。 “你别再乱走了,赶紧吃面。我就坐你对面,不打扰你。”卢星浩首次非出自自愿的,且毫无预谋的再忍了她一回。 “吃就吃。”得得捞了一筷子面,尝了半口。 呃,回锅肉好吃,可回锅面简直不能吃! 翻着碗里被泡发的面条,她仔细一看,黏糊糊的,呈半透明的果冻状,像极了卢星浩适才说的鼻涕。 既然是他鼻子里流出来的东西,那给他自己吃吧,就别跟她分享了。 得得把面条向卢星浩推了推:“你先吃。” “怎么了?红鸾星动了?知道要对我好了?”卢星浩以胜利者的姿态说,“你呀,就是假正经。” 得得欠了个身,僵硬的笑了笑,由着卢星浩去乱想。 见橱窗里的葱饼油光光的,还撒着芝麻,好似很不错,她准备来一个。 可一离近,饼上的芝麻像受了惊吓,化身幼年果蝇飞散而去。 她突然感觉喉咙里似有异物在搅动,酒后催吐般的难受。 她猛地回身,看见卢星浩还在吃着那碗来历不明的面条。仓猝地在柜台上留下了些钱,然后拉起卢星浩就向外逃。 “又怎么了?”卢星浩问她。 “徒弟,太上老君送你的火眼金睛那?”她在卢星浩眼前挥了挥手,“你真看不出店里的食物是蛇虫鼠蚁变的吗?” “你这《西游记》的烂梗儿还要玩多久?你在拿我当猴耍吗?到底怎么了?” “走啦!” 得得抓起卢星浩的手腕,领着他向车里逃。 腕上被她绵绵的小掌这么一握,卢星浩脚下似踩了棉花,感觉不用筋斗云就在腾云驾雾,甚至连油门都踩不下去。 直到那只小手滑离他,他脚下才硬实起来,踩下了油门。 “得得,半夜开车容易犯困,你跟我说说话吧。” “那我跟你讲一下今后的工作。” “那还是算了,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卢星浩不怀好意的笑笑,“得得,这是一件真人真事。我小时候上国标舞课时,同班有个小胖子,他很努力,但就是学不会。有一次,他突然跳得特别好,连老师都震惊到目瞪口呆。跳完以后,他指着天花板说,走吧,咱们去吃红烧肉。他妈妈赶紧跑过来问他在跟谁说话。这时,小胖子突然笑了,神情非常诡异,手指着天花板来回乱画……” “啊——你干嘛讲鬼故事呀!”得得大叫完,连忙爬到车子的后排,揉了两坨面巾,塞到耳朵里,然后仰天长拜:“菩萨,你赐我的紧箍咒发货没?记得要发顺丰,货到付款也行,重点是要快。” 卢星浩看着后视镜里得得的窘态,困意全消,美滋滋地继续开车。 到了她家,得得下了车。走到单元门前,掏门禁卡时,背后传来了卢星浩的声音。 “得得,再陪陪我,我还不想回家。” “不了,太晚了。” “就去吃个夜宵。” 得得翻到包里有一小袋面包,回身走到车前,拿给卢星浩。 可当她注视到卢星浩如黑曜石般浑然一体的双瞳,及其中映着的自己时,猝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与性别无缘的单亲母亲,而确确凿凿的是个女人,被一个男人需要着。 递过面包的霎那,她改变了主意:“那你等我一下。” 回到家,到房中给儿子盖好被子,又去厨房牛饮了一整杯水。 喝水时,眼睛骨碌碌地贼到了儿子的奶粉罐上。 “面包太干,我调了杯牛奶给你。”得得端着杯子,对大孩子卢星浩说,“我这个听众还算合格吧,又送吃的又送喝的。” “你又看出我有话要说?” “嗯那。” “果然还是老女人善解人意。”卢星浩喝了口牛奶,抿抿嘴,“什么味儿?” “哼,老女人泡的奶自然更膻些。快喝啦。”托住杯底,嬉笑着帮卢星浩一饮而尽,然后拧开矿泉水说:“我再帮你对点水,你把它喝干净。这牛奶成本很贵的,是我爸从欧洲人肉回来的。” 欧洲的奶粉?“你有孩子了?” “我哪有孩子,怎么会有孩子,我没有小孩,你别乱说,没有!”得得差点喊了起来。 嗯,她有孩子了! 但卢星浩并未追问,而是静待时机,打算过会儿一举攻破。 他向后靠了靠,“我家从我外公那时起就开始经商,生意也越做越大。但外公子孙多,矛盾自然也多。今天打电话的是我姐。她说我爸妈催我回去帮忙。可我一点不想回去趟浑水。得得,你听过富不过三代吗?” “可你不像败家子呀。” “我当然不是,别拿我跟那些蛀虫比。”坐在豪车里的卢星浩,此刻心虚突如其来,“其实跑车、手表、书包……都是我爸妈硬塞我的,他们觉得这些是补偿。再说,与其让我的表兄弟们败光,不如我先对自己好点。” 揣度着得得已放松警惕,他趁机攻其不备:“你孩子多大了?” “四岁。” 等得得反应过来,卢星浩拍着大腿,笑得直抽抽。 “得得,你怎么这么好玩?”他似乎愈发醉心于看到得得被他逗弄到束手无策,愁着脸有力却没处使的表情了。 “得得,我再跟你说个事,其实我就是刚刚故事里的那个小胖子。我现在又看见那只鬼了,他就站在你家门前,正等着邀请过去的人跟他跳舞那。” 听卢星浩阴森森地说完,得得抢过牛奶杯,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可一看到单元门下黑漆漆的,想着又要自己坐电梯,她的脚步迟疑了。 “别走别走,我心里烦才逗逗你的。”卢星浩自罚了两个嘴巴子,“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帮忙嘛?” 得得怒怒的白了卢星浩一眼,接着望向月亮,像是在发牢骚: “我儿子叫翰翰,很聪明,也很调皮。班上的孩子都学钢琴,我也想让他学。可他每次都乱弹,还问我,钢琴为什么一定要按琴谱弹?他说他觉得好听不就行了。我好想胖揍他一顿,可又下不去手。我只好问他,他想要学什么?他拿腔拿调地跟我说,他要想想。过了几天,他说他要学造汽车!无奈,我只好带他去上了模型班。结果他学得特别好,而且做模型真的比按照乐谱弹琴更适合他天马行空的行事风格。我想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一定会支持孩子做他真正想做又擅长的事。” 其实,这些道理卢星浩不比谁懂得少,只是能讲通他的人,少之又少。 “我会试着跟我爸妈沟通的。”他真心地说。 “那……明天见。”说完,得得下了车,向黑乎乎的单元门走了两步,又扭回了头,“卢星浩,能劳烦你送我上楼吗?” “当然不行。我也好怕站在门口的那个东西。送你上去了,我不敢自己下来呀。” 得得闭了闭眼睛,认栽。“你今天住我家吧。” “这个可以。”卢星浩停完车,陶醉地吹了一声口哨,随得得上了楼。 第11章 林式相亲 第二日清晨,赶在老爸和梅子起床前,得得急匆匆地将卢星浩拽离她家。 两人在路边吃过早餐,便径直去了公司。 到了精致,得得连包都没放,直接去找了女魔头。 女魔头耸了耸眉,“上方指示:留不住你,就让我跟你共进退。说心里话,我也不同意你走。” 得得窝着肩,深吸一口气,奋力刚起身子,准备将离职坚持到底。 不想却被女魔头一掌按回。 女魔头拍拍她说:“如果你和上层领导是感情瓜葛,那我舍命陪君子,一份工作而已。” 女魔头家中有位一心忘我追求艺术,月月入不敷出的男人。父亲和老公只是个称呼上的存在,作用仅限于对外彰示家庭的健全。女魔头被动地过着单亲妈妈的生活。她的傲气凌人是她隐藏她含辛茹苦的护盾,用以弃离事业上缘于同情的特权。 因私事牵连女魔头丢掉养家的营生,得得确实做不出。 她弯下身,向女魔头致了个歉,抱着胸走回工位。 “得得,好看吗?”林德清抖开新衣裳跟她炫耀着。“中午陪我去相亲噢。” 一旁的卢星浩见她回来了,也指着屏保跟她说,“嗨,贞洁烈女,你就这么想管住我?” 他们的声音虽近在耳旁,却好似异常渺远,她听了个大概,便木纳地扬扬头,回了座位。 文档一页一页地滚动着,直到眼前被人架上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才回过神来。“拎不清,你干嘛?” “还能干什么?”林德清急不可耐地说,“午饭时间到了,陪我去相亲。” 得得敲敲头,像刚从未知空间穿越回来一样,努力适应着当前的环境。“呃……卢星浩去哪儿了?他的issue处理完了吗?” “他早溜了。但人家临走前跟你请假了。” “啊?”她怎么一点没印象,难不成她又把上午的记忆弄丢了?“拎不清,上次的老外不错,你跟他定下吧。” “ihatehim!” “咦?拎不清,你这句英文说得好标准!” “花两千块钱就学会这么一句,能不标准吗?” “呃……发生了什么?” 林德清劫持人质似的搀起得得,边走边说着她的遭遇。 得得休假前,陪林德清相过一位老外。 那个老外是美国人,头发特红,肤色盏白,皮很薄,毛细血管全透在外面,一眼看上去,像红色的头发爬进了肉里,是她们俩最怕的多毛人种之一。 这老外若不是某教育机构的大佬,林德清才不会“以身犯险”,去自己吓自己。 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林德清,在相亲前,求得得教她英语。 可林德清的词汇量自幼终结在字典的前几页,除了拟声词能发音正确外,其他的单词一概是按照汉语拼音乱念。 情急之下,得得只好因材施教,叫林德清多运用肢体语言,少说话。 借由得得教的“手语”,林德清与这位老外相谈甚欢。 但也正是因为手语坏了大事儿。 林德清施展灵巧的手语,从老外失聪的儿子那里套出这位老外仅是一名普通外教。在美国混不下去了,才来中国招摇撞骗的。 分手时,老外依据美国联邦法律规定的每小时最低工资,与林德清结算了交往这几日的英文培训费。 “那也没两千块这么多呀?”得得同情地说。 “节假日工资双倍,五点半以后算加班,你再算算!”林德清丧着气说,“得得,多亏你教会了我‘手语’,让我看清了骗局。” 果然,每项技能都有它的用武之地! 但此事,得得可不敢居功。“其实你是自学成才。所以,你自己去相亲,完全可以应付。” “陪我去,你是有任务的。要不我干嘛约在午休时间。”林德清还算识大体,不敢耽误得得晚上陪儿子的时间。 “你就不能买个录音笔吗?” 得得很费解,在饭桌上,林德清极少跟男嘉宾谈人生,说理想,而总是请教一些理财、投资、股票、期货等问题。相亲完,还让她梳理出男嘉宾的精彩语录。 “录音笔不用钱吗?”林德清小声叨咕着,“况且,录音笔怎么会把对话整理成文,还附上注解注释呢。” “你说啥?” “没啥。我记不住那些专业词汇,记住了也不懂。” “我不去了。” “废话真多。”林德清提脚踹得得进了餐厅。 “什么急事?”高文翔忙接起电话,辰安极少在白日里找他。 “通知你一下,我准备去当赵得得的诉讼代理人,起诉你诽谤。” 高文翔嘴刚张到一半,那头儿已挂线。 也不知道林德清从哪里收罗来这么多单身成功人士。每个都气度非凡,风趣幽默,还总能跟林德清聊得热火朝天。 得得一面低头猛吃,一面竖起耳朵记下男嘉宾的生意经。 蓦然,一个文档夹伸到她面前。 她正要抬头,耳边突然响起林德清的尖叫:“方辰安!” 文档夹不耐烦地在她眼前震了震,“你在做什么?” 辰安明明……或者应该是在问她,但回答辰安的却是林德清。“我在陪我闺蜜相亲。” 相亲? 她不是结婚了吗? 难道以前是骗人的,还是现在在骗人? 不解之余,辰安心中“嗡”地一下生出一种不曾体会过的,失而复得般的亢奋。 “我能坐下来观摩一下吗?”他不请自坐。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林德清起身,坐到辰安的对面。 与此同时,男嘉宾也站起身,并绅士地微微鞠了一躬:“看来您对我没兴趣了,先告辞了。” “不好意思,赵得得今天有些反常,我们下次再约。”林德清嘴上说得客客气气的,但手势上却是在赶人,十足一位人声分离的精神病。 辰安收起文件夹,握住得得还在碗里猛挖饭的筷子,讥诮地说:“赵小姐,刚刚那位男士看上去非常优秀,不知道你哪里不满意?” “不是我……” 话只说到一半,另一半就被林德清堵到她嘴上的面巾给吸收了。 “辰安哥哥,不不不,方先生,我叫林德清,德行出众,家事清白。你不要管赵得得。她不选那人是在救那人,她克夫。” 克夫? 果真另有隐情。 不过,他倒是运气! 辰安拉起木然无措的得得,走到车前,把她塞进车子。 第12章 忽近忽远 坐进车里,得得低头抓住方向盘,试图阻止辰安启动车子。“你要做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他心劳计绌地编了个无聊透顶的理由,说服自己来为她伸张正义、抱打不平。 可惜,世事多变呀……辰安把那份狗屁代理协议扔到后座,愤而急地问她:“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不对,她应该先问:“你要我身份证干什么?” “登记结婚!”辰安扒掉那只僵在方向盘上的手,然后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停车,放我下去。” 得得也没想到,在梦寐以求的结局到来之际,她潜意识里竟是回绝。 辰安周身不由自控的一紧,他真想一手掐死正在摇晃车门的她! 可怒气却不争气,缓缓地从表层散走,渐渐突露出心中埋藏已久的死告活央:“赵得得!你不是喜欢随便找个人结婚吗?这回选我,行吗?” 这是什么话! 那场婚姻是她在立锥之土上的无二选择。 “不嫁给你就是随便吗?我克夫,我不想克死你,请放我走!” “赵得得!”辰安握紧拳头,一怒之下捶得气笛震耳欲聋。“我对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就是没能为爱你而死。请别用这种理由搪塞我。” 得得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仍不顾一切地摇晃着车门…… 辰安,我们别再重蹈覆辙了,世间根本没有仅为我们两人而筑的领地。 你母亲闯进来时,真的好气派! “请叫我王女士或者方夫人。” 王隽美连让她叫一声“伯母”的缘分都没给她,推开她走进房间,字字似定罪锤音:“把辰安的东西都交出来。” 得得踽踽地走进卧室,搜罗起该归还的东西。 手中的东西越集越多,也越集越重,一不留神,哗啦啦地掉了满地。 她弯身去拾时,腹前有个小小的疙瘩鼓了出来,像是要阻止她蹲下。 “银行卡、项链、钥匙……”得得护住肚子,将东西一一上缴。 “这些是全部了吗?”王隽美吝啬地说。 得得拢了拢腹上的衣襟,没敢正面回答:“我会写份授权书。您拿着我的身份证和授权书去给房子过户吧。两个月后,我会把身份证挂失重办。这样,您和辰安就不用再见到我了。” “你倒是识趣。” “辰安他还好吗?” “忙着订婚的男人,能有啥不好?!”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先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喜欢我儿子?”王隽美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既有钱又优秀。” 得得无从否认。 “那如果出现一个比辰安更有钱,更优秀的男人,你确定不会移情别恋吗?” 她会吗?得得想不出。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贱胚子生的永远都是贱胚子!想霍乱我们家,你和你爸还嫩了点……” 身为人子女,此时本该维护一下生养她的父母。可看着与辰安相似的那张脸,她任何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并不懦弱,但仍不敢和面前的人撕破脸,是因为她还或多或少地怀揣着一个能嫁于辰安的“理想”。 得得瑟缩在副驾里,无比憎恨自己当时没能为父母申辩。 她咬着手背,贝齿一寸一寸地没入肉中。 辰安实在不忍看着她自残,便泊了车,给车门解了锁。 得得夺步下了车。 在车门被关上的那一瞬,他们再次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得得腿似灌了铅,步子沉重,但方向明确。 站在幼儿园的栅栏外,看着儿子被一众小女孩尾随着,小脸有点骄傲,有点冷俊,很像…… 呵!又是他! 翰翰飞奔过来,得得蹲下接住儿子,打趣说:“那么多小女孩儿围着翰翰,翰翰最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妈妈。” 依旧是她百听不厌的答案,语气依旧很像他…… 翰翰抬起圆圆的手指,在她脸上点兵点将,像是在查阅什么。 得得含住儿子的手指,嘴角淡淡扬起。 翰翰也乐了,还对她说,“妈妈什么也没缺。” 是呢,丢失的笑容也回归了,是什么也不缺了。 电话突然响起,陌生的号码。 她把儿子送回园区,接通了电话。“赵得得,你怎么这么混蛋,你凭什么连我也不联系……” 即使再激愤的言语,也掩盖不住钟明秋对她的担心。得得亏欠这位朋友太多,她无话可说,唯能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秋秋。” 时隔五年,得得仍能第一时间辨出是她,可见她是有念着她的,同时也证明得得这些年过的有多单调。 想到这里,钟明秋准备好的一车脏话,一句也骂不下去了。“得得,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你那?” “我也挺好。除了上班,就琢磨怎么把高文翔的信用卡刷成我的会员卡。我只管千金散去,他只管还复来。” “真好。” “明天带你老公去福庆,咱们聚一聚。” “他……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时候的事儿呢?得得无从说起,那个故事太长,太乱。 她允诺说:“秋秋,咱们过几天再聚吧,到时候我再慢慢讲给你听。我现在想出去散散心,回来再联系你。” “为什么要去散心?去哪里呀?我陪你去。” “秋秋,你成家了,要出门出差不再是一个人的事了。”得得说,“我走的急,没办法等你。再说,你还有工作。” “你又想躲起来?” “我以后不用躲了。”她已经把辰安伤透了,要躲也是辰安躲她。 挂掉电话后,钟明秋坐立不安,也没请假,直接奔去了高文翔的律师事务所。 她刚到,方辰安就拎了瓶酒也进来了。 高文翔抢过酒瓶,问辰安:“协议没签成?准备用酒灌死我,为你女人报仇。” “我女人?”辰安冷眼向右一瞟,思忖良久,恻恻地说:“我真是犯贱!” “方辰安,别执拗了。得得要去大理,你赶紧去定机票。上了飞机你们再好好谈谈。”钟明秋性急地说,“幸好明天去大理只有一班飞机,你快去订票吧。” 辰安抢回酒瓶,拔掉瓶盖,狂饮了一口。“她去哪儿,与我何干?” 见辰安无动于衷,钟明秋急得直原地打转,可她又不擅长以理服人,唯能拿出女人的表演才能了。 她挽起袖子,以极富戏剧冲突的舞台腔说:“方辰安,瞧你这点出息,枉费我喜欢你那么久!” 啊……?! 屋内的两个男人同时木住。 高文翔忙问:“老婆,什么情况?” “你本来就是我的退而求其次。”这话钟明秋脱口而出。 “不是不是……我一直是备胎?”高文翔怒火攻心,寻摸着屋里的锐器,准备刺向情敌,“方辰安,我这就取了你的狗命。” “高文翔,你还有脾气?”钟明秋顿了顿足,愈加硬气地说:“我给你转正,你不乐意是吧?” “乐意!乐意!”敌我实力悬殊,高文翔割肉赔款,“老婆,对不起。给老公抱抱,老公给买包包。” “起开!”钟明秋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高文翔,我问你,如果我跟你提离婚,你会怎么办?” “肯定死缠烂打到底,坚决不同意。” 辰安放下酒杯,“不叨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方辰安,等我说完你再走。”钟明秋吼说:“你什么都比高文翔好,就是死皮赖脸这点照高文翔差远了。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像高文翔爱我一样爱得得。” 辰安心口猛的一空。 是呀,凭什么他说要结婚,得得就必须答应。 他是不是把得得的爱看得太理所应当了? 在这段感情中,莫非被惯坏的是他? 他转过身,对高氏夫妻说:“酒,今天是喝不成了。你们去帮我定个头等舱吧。” “你可真是大少爷!”钟明秋看了看左右,只有酒杯还算顺手,就拿起酒杯砸向辰安,“你就不能坐个经济舱,然后跟别人换个位置,坐到得得旁边吗?追人也不放低姿态,我祝你一辈子单身!” 辰安走后,高文翔撇嘴笑了笑:“老婆老婆,今晚你要是表现好,我就告诉你方辰安为什么要订头等舱。” “你还敢和我谈条件?”钟明秋说。 “不敢不敢。”高文翔嘴上认怂,但手上已不安分。“方辰安他是想求个万无一失。你想呀,用经济舱换经济舱,万一对方是一家人,不肯分开坐怎么办?但用头等舱换经济舱就保险多了。就算是一家人,也愿意分配个人去享福,你说对不对?” 第13章 机舱再遇 得得将儿子和老爸凑成统一战线,并举办民主投票,威逼梅子放行翰翰跟她去大理。 三票对一票,赵氏祖孙三代完胜。 “老赵头,你也不想去是两个人,回来是一个人吧?得得什么时候把东西带全回来过?” 梅子一语点醒赵征平,他女儿的这项缺陷确实已严重到无药可救。 老爸临时倒戈,得得唯能“以不变应万变”,拉着苦脸,独自登上飞机。 运气不错,位置靠窗。 飞机缓缓穿过云层,得得头靠在窗上,仰张开嘴。胖胖的云像棉花糖一样,在她一开一翕的唇间,一团一团地被吞下。 闹着辰安给她买棉花糖吃的日子是甜的,却没能品出棉花糖的滋味。 而今,日子淡下来,又想念起棉花糖,却已为人母,要以身作则,便弃了吃糖的习俗。 柳城,一座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城市,但越远离这座城市,她越有胆量行思坐忆的探底昔日。 因为,无论是沉溺于甜蜜,或是缅惦忧伤,全由自己做主,不会因熟悉的人和物所搅乱。 兴许,这就是她执意旅行的缘由吧…… “你是……偷我东西的女孩儿?” 得得转头看向和她同排的老者,赧然地承认道:“大师?是我是我。” 确切的说,偷臧大师作品的是辰安。 他们装修房子时,去看了臧大师的艺术展。展览上,得得被一盏意境为霞云璧月的吊灯给迷住了。 可惜,不管怎样哀求,这位穿着近似古代圣贤,头上梳着灰白发束的大师都一口回绝,不卖。 年轻无畏的辰安跟大师挑明说,他要硬偷。但每次行动都被臧大师抓个正着。 辰安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只要灯还在,他将一直偷下去。 臧大师何等聪明,看出辰安是苦肉计,便毫不手软地加强了戒备。 辰安被抓一次,得得就要提着礼品去给臧大师赔一次罪。 她一直以为,辰安肯定是被大师的作品给迷昏头了。 要不然,在正常情况下,这么无赖的行为,高冷的辰安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 到了这场对峙的最后,看准臧大师是位性情中人的辰安,略胜一筹,喜获佳品。 展览结束的那日,臧大师把得得叫了来:“你给方先生笑一个,我就把这盏灯赠予你。” “呃……我笑有什么难的?”她指着辰安埋怨说,“大师,你能说动这个僵尸脸给我笑一个吗?” 大师憨笑,“老虎和猫虽属同科,但只有花猫会献媚的笑,你何时瞧过老虎笑。方先生,快领着你家的小花猫回窝吧,我怕她再看上我什么。” 得得咧嘴顽皮地“喵”了一声,然后被辰安牵走了。 “你也去大理?他那?”臧大师余光中瞥见辰安走了过来,“哦,在后面。” 噫?辰安怎会在飞机上?是冤家路窄吗?得得瞿然失措,曲起肩,将头缩到脖子里,藏了起来。 “用头等舱换你的座位。” “你当真?” “嗯。” 坐在臧大师和得得中间的男子,夺过辰安手中的机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头等舱。 辰安与臧大师点头问了个好后,威风地跨步入座。 见得得佯装没看见他,他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拧过她,逼她与他正视:“小姐,听说……你丧偶?” 原以为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接触,通过视觉、听觉、触觉而起的感情,几年后,会淡,会散。 可谁知,感情是条不归路,从来无法原路而返,也从来回不去原点。 而且,还总会在不时的一刻,瞬间归位。 得得拼力睁大眼睛,防止眼睫越积越重的泪聚集成河。 接着,她怯懦懦地点了点头。 “恭喜!”辰安好整以暇地说,“恭喜啊!” “恭喜恭喜。”臧大师忽地粲然大笑,与辰安握手庆祝。 呃,哪有他们两个这样直戳人家痛处的! 辰安居然还感恩地回说,知他者,莫若大师。 得得眼中的液体顿时被怒火蒸发殆尽,伸出手刀切开两人。 臧大师揉着手,笑说:“方先生又可趁虚而入,讨‘贵妃’一笑,难道我不应恭喜他吗?” “大师,让您见笑了。”辰安谦逊地说,“若是您再开展,切勿忘记通知我。我要再去偷件珍宝,来哄哄我家那只正弓着身子生气的小花猫。” “……” 得得腹诽了他们半晌,方憋出一句:“我才懒得和你生气。” “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一定是你?”辰安说,“请你勿乱对号入座。” “那你给多少女生偷过东西?” “那你给我多少折磨才算结束!”辰安猛然起身,走出客舱。 随着辰安的离位,得得左边一下子空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辰安位子上的温度在直线下降。 走到无人的舱门处,辰安奋力朝门楣捶了上去,拳上很快见了红。 响声惊动了空姐,他被请回了座位。 他从行李箱里摸出手机电源线和面纸,随意绑了一下伤口。 见辰安带伤回来,得得急切地拉过他的手,拆开电源线,帮他检查伤口。 “小姐,请您自重!” 一声刺耳的警告袭来。得得甩下辰安的手,也玩了把突然消失。 “叫了我这么多声‘小姐’,就应该知道,小姐要是自重,是招揽不到生意的。”得得提着药箱从飞机头部走了回来,一脚踹开辰安挡住她路的长腿,“手伸过来!” 辰安稳住手,搁在腹前,岿然不动。 得得忿忿地扫了他一眼,随后索性豪放地拉过他的手,吹一口,点一下,直至将药涂满伤口。 缠纱布时,得得见辰安虽坐得笔直,但膝盖仍陷进前面椅背里很深,看着都让人觉得顶的疼。 果然,经济舱是给他们普通人设计的,全然没把辰安这样身高的人考虑在列。 得得拉起她与辰安间的扶手,说:“先生,我想跟臧大师探讨一下艺术,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吗?” 交换过座位,得得给辰安腰后垫了个毯子,然后双手搭在辰安的肩上,帮辰安摆好角度,使他刚好能侧卧在机舱壁上。 得得坐起身,直了直腰,接着又弯下,低头要去扶辰安的腿。 而此时,辰安突然抽出毯子,挡到胯间。“赵得得,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你还是那个会脸红,懂廉耻的赵小姐吗?” 她怎么了嘛?!“哼!我不仅不会脸红了,还学会了做生意。”指着辰安包扎好的手说,“先生,诊疗费你是现金还是微信?” 辰安拿开毯子,“等你全套服务完,咱们一起算。” 什么全套服务?辰安的表情怎么这么邪恶,还眯起了眼睛? 啊—— 她的姿势! 确实太不雅观! 但先不管啦……得得快刀斩乱麻,并拢双腿,将细腿收到椅子下,给辰安腾出更多空间。然后,扶住辰安的双膝,将辰安的长腿掰到她的座位前。 “方辰安!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 “我知道!向来很舒服!” “……”这下子她脸没法不红了,“辰安,你严肃点。” 辰安摊平精致的手,说:“打吧。” 得得没有打他,而是收起双手,压在腿下。 她无权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打他了,因为他们的关系如此模糊,近乎空无。 “我不欺负伤员。”她有气无力地说。 不过,辰安好像并未打算接受她的善意,而是乘胜追击,夹出她曲在座椅下的腿,然后说: “赵小姐,以你跟我从前‘独处’的经验来判断,我相信你深知我一贯不是一个只图自己舒服的人。把腿伸直吧,你也会很舒服!” “……方辰安!”得得鼓起双腮,怒瞪向辰安。 接着,她从口袋中掏出剩下的两条创可贴,在他胸前黏成了一个十字架,随后双手合十,做起祷告:“万能的主呀,请宽恕这位先生对我造的口业,也请您保佑他的手伤快些康复。” 好让她毫无顾虑地打折它! 看着自己霸占了两个座位的腿和胸口贴歪了的十字架,辰安啼笑皆非。 他钩了钩得得的腿,遥望向越来越近的目的地。 心头悬着的东西,跟着飞机慢慢着陆。 他没有再和她说话,但彼此交叠着的腿却并未闲着。 它们时而打闹;时而和好;时而动粗;时而呢喃,像是要补齐这些年两人丢失的互动。 第14章 即聚即离(1) 直至抵达她的宾馆,两人才重获语言能力。得得问他,“辰安,你的宾馆离这里远吗?” “出门急,没来的及定。” 严重怀疑他根本没打算定! 不然,他逐渐蓄力的眉头,怎会有种在警示她不容有疑义的紧张那?得得抬了抬眉,亮出一派彼此心照不宣的神情:“是这样的呀。” 辰安猛的板起脸,瞪了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你!给我上楼去!休息到六点,再下来吃饭!” 被辰安这么一凶,她也有点紧张了:“哦、哦、哦,那你不休息吗?” 说完,就后悔! 果然,辰安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我去你房中休息,那你可能就没办法休息了。舟车劳顿,实在是怕你累到,你还是自己上去吧。” 唔……她就不该自作多情的关心他!“谁想让你去我房里休息了。你赶紧订房去。” “你再说一遍你没想!”辰安突然拔高声线恐吓她。 她那个心虚呀,连忙甩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拉起行李跑去前台checkin,接着听话地上了楼。 站在浴室镜子前,她晕乎乎的静观着自己…… 欸?她干嘛要敷脸,还沐浴熏香,像是被翻了牌子,在等凤鸾春恩车…… 不过,再一想,她贴个面膜,洗个澡怎么了?既然老天给她分配了性别,那她就应该尽职尽责地在做女人这项事业上好好打拼。 而皮肤是她们女人的工作服,打理好工作服是应有的职业素养,不是为了男人。 对,她洗澡和保养皮肤跟辰安一点关系也没有! 得得压了压面膜,坐回到浴缸里。 六点钟准时下了楼,辰安在前台沙发里开着电脑办公,行李原封不动的摆在身边。 奇怪!他这是闹哪样?!“辰安,你没找到住的地方吗?” 明知故问!辰安连眼睛都懒得抬,直接跳过这个傻问题。“你等我一下,我回封邮件。” “哦。” 得得逛到门前,拨弄着风铃,铃声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喂喂”地叫她。 循着声音看去,是女老板在招唤她。 她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女老板一把抓住她,将她拉进了隔间,然后义愤填膺地说:“那位先生根本没出去找宾馆,在我这里蹭了一下午的网,还骗了我好几杯热水。有人退房,我问他要不要住,他却跟我说什么请君入瓮,什么全套服务。我看你是个好姑娘,多嘴提醒你一句,别光看男人的外表,衣冠楚楚的一般全是败类。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她也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得得抠抠头,绞尽脑汁为他们拼凑出了个还说得过去的身份:“我们是驴友,结伴旅游的。” “那你可要多注意了,女孩子在外面别吃了亏,有事儿找姐。” 女老板过于热心的举动,给得得一种将要坏她好事的预感,她干笑了两声,“谢谢老板。” 辰安收起电脑,摸着行李箱对她说:“赵小姐,吃饭不方便带行李,能否帮忙安置一下?” “要不你放我......” 没等她吞吞吐吐地说完,女老板急吼吼的跳了出来:“先生,你要出去,可以把行李寄存在我这儿,放人家姑娘房里,不合适吧?”女老板眼明手快,搬起辰安的箱子摔进了杂货间。 瞧吧……她的预感成真了。 愁哇! 咦? 怎么有人比她还愁? “她是我女友。”辰安急忙澄清。 “防的就是你这种驴友!”女老板耳朵好似不太灵光。 被一口方言的女老板绕了半天,辰安有些不耐烦了,扯过在一旁偷笑的得得,蹙紧眉心说:“赵得得,你来跟老板说明一下我们的关系。” 切! 凭什么把难题抛给她? 可小臂好痛,再不说些什么,定会被辰安拧断。“我是他前驴友!” 得得自创的新名词弄得女老板和辰安晕头转向的,但辰安无心再费神与她们绕弯子,掏出皮夹说:“老板,房间一个人住,交一份钱。两个人住,就该交两份钱。是这个道理吧?” 听辰安说完,女老板双眼登时亮晶晶的。她接过辰安的钱,恭敬地说:“我一个粗人,不懂什么道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看出来了,她是你前女友,你们是到我这里再续前缘的。先生,你们去用餐吧,我来帮您安排行李。”女老板乍然回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她说:“姑娘,这位衣冠楚楚的先生一看就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晚上回来要用心替人家服务呀。” 老板! 你……绝对是社会大学的资优生,虽然你词汇量少的惊人,说来说去就衣冠楚楚这一个成语,但是你这种借由金钱激发脑部潜能的技艺,着实令小女子佩服! 得得一脸求死的表情,拽紧包向外逃去。 辰安追上她,搂住了她:“赵小姐,你前男友想请他自认为是现女友而她不承认他是她现男友的前女友吃个饭。” 以得得浅薄的文学修养,是无法理清这么复杂的句子的。但作为理工科学霸的她,还是能抓住重点的。“咱们去吃什么?” 唉!她又没听出重点!但一向如此,何必动气。 可他甘心就这样让她蒙混过去,然后稀里糊涂地跟他相处下去吗?他是不是应该直接将一切摊牌,让两人可以清清楚楚的交往。 但那样,往事又将横隔在他们之间。 辰安一时无法抉择,匆匆牵过得得,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越走越急。 “辰安,我们还要走多久?”她快要跟不上他了。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得得,我不知道。”但希望一直走下去。 得得告饶,“可我走不动了。” 辰安猝然停住,她自然地撞了上去。 “辰安。”她敲了敲如一堵墙矗在那的辰安,“嗨,辰安。” “喂,辰安。” “辰安。” ...... 漫长的等待过后,辰安忽地回过头,眼中充斥着经过激烈思想抗争后最终无果的空落。“什么?” “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得得声音小小的。 “你想要什么反应?” “呃……也没什么。”得得仓皇闪开辰安灼灼的视线,垂下双目,跺了跺鞋尖上的泥。 倏忽,一阵富有侵略性的吻攻上了她的唇,带着欲求不满的蛮力反复蹂躏,疯狂索取,而后又猛然止住。 “这样的反应,赵小姐满意吗?”说完,辰安粗野的唇舌灵巧地转战到她的后颈。 “辰安,别……” 唇再次被堵住,口鼻间的空气悉数被辰安掠去。 在辰安密不透风的攻势下,得得终于找到了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喘息。“辰安,不……” “不什么?不满意?”辰安咬住她的下唇,囫囵地说。 “不是啦。”她只能用上唇艰难地回说,“我只是觉得,大理的空气质量特好,想建议你多吸些。”别可劲儿吸她肚子里的浊气了,“这样好的空气回了柳城就吸不到了,不多吸点就白来了。” 回了柳城……辰安不敢再想下去。“经你滤过的空气更好,不吸个够,那才叫白来一趟。”他回扑上她的唇,给她换了种高原吸氧式的吻法。 “辰安,别这样。” “你没理由拒绝我!” “可我快窒息了。” 窒息?! 强行萦绕在他身边,又半途而废,一夕之间将他周遭抽成真空的她,跟他谈窒息?那种在密闭空间里,每挣扎一次,仅仅证实自己仍还活着等她的窒息感,她懂才怪! 她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吗? 不敢想念她,又赖着不肯忘记,充斥着绝望的心酸和恐畏从梦里延续到醒来,日复一日,却无力摆脱。 而那时她在做什么? 不外乎在另一个人的呵护下,渐渐将他替换掉。 辰安愈发加重了他的吻。 得得腹腔忽隐忽现的阵痛起来,横隔膜像是被卡住了。“辰安,不行了,我肚子疼。” 辰安并未打住,揉揉她的胸侧说:“久未这么运动,又在高原,是会岔气。” 呃……辰安是在羞辱她,没了他,她就荒废了接吻这项运动吗? 可他却好似精进了不少呢! “我是五年没这么‘运动’啦!请问方先生,您这五年都是跟谁练习的?” “跟你,在梦里。”等等!什么五年?“赵得得,你给我说清楚!” “呃……我算算。”得得顾左右而言他,“嗯,我五年多没去练瑜伽了。” “别给我装傻,我问的是这项‘运动’!” “给我买到棉花糖,我就告诉你,要现做的那种。”得得捂着肚子,笑着跑远。 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就没个卖棉花糖的地方。但买到又如何,他还有什么可不信赖她的。 第15章 即聚即离(2) 吃过晚饭,得得不是钻进这个巷子里拍照,就是走到那个店铺里参观,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肯回宾馆。 大理的夜生活再诱人,也不及跟她回房“夜生活”诱人啊!辰安意兴阑珊地说:“看完没?要旅游,明日也可。” “辰安,在大理的这几日,我不打算休息了,要天天玩通宵。回了家我全是时间休息。”即将成为无业青年的她,这话说的格外有底气。“你累,你先回吧。”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你累到呀!今日舟车劳顿!”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竟然还在记他的仇! 他单手拉过她,将她抵在墙上:“无妨,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自有累不到自己的方法。” 说完,他扼住她的脖子,半提着她,回到了宾馆门前。 掏门卡时,得得支支吾吾的说:“辰安那,既然交了双份的钱,要不你再去另开个房间吧?” 辰安不屑与她纠缠,夺过门卡,又倏地顿住。“今天我是不住这里。” “啊?”她是该喜那,还是该悲那? 辰安转过她看向走廊深处。 女老板正摇曳着丰臀,招手朝他们走来,“客官,你们回来啦!我刚才没在柜台,伙计一告诉我你们回来了,我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标间你们是住不得了,我给你们换个大床房。”女老板将“大”字拉得特长,而后又似非常急的催促道:“愣着干嘛,跟我来呀。行李我差人帮你们搬。” 跟在女老板后面的两个伙计,进屋帮他们推出了行李。 与她插肩而过时,两个伙计偷瞄了她两眼,然后一路窃笑着将行李搬到了他们的“新房”。 搬完行李,女老板没急着走,而是在房门前跟辰安没羞没臊地寒暄了会儿。 两男伙计也没走,站在门口,津津有味地听着女老板露骨的调侃。 “行啦,不耽误你们了。” 女老板一把将她推进房间,得得转身想要出去,却给站在门口的两个伙计堵了回来。 嘿,你们是黑店吗? 明目张胆的逼良为娼呀…… 辰安,跟你同个房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吧! 得得羞得全身呈煮熟的螃蟹色,匆匆关上门,躲进了浴室。 在马桶上呆了一会儿后,她渐渐平静下来。 可刚静下来,心中无数的不确定又涌了出来。 幸福来得如此蓦然,太不真切了。 关掉水龙头,听见辰安正在外面与高文翔通电话,她心口忽地生出一种“梦中一脚踩空”的慌悚。 “快说,不说我挂了。过两天我就带得得回去。”接通电话后,高文翔却嘿然不语,辰安有些急躁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律师本应对如何不生谬误的宣读证据和证词驾轻就熟,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高文翔竟词穷了。 “快说!” “方辰安,你也不用太介意。赵得得的前夫在与她结婚前就患了重病,大体上……应该没有生育能力了。但赵得得有个儿子,是她婚前怀上的。我媳妇儿演算过,哪怕预产期推迟几周,那孩子也不可能是你的。要不你先回来看看再说?” “谢谢!” 辰安挂掉电话,周身发出来自地狱般的骇人寒气,提起行李就往外走。 得得冲出浴室,惊慌的问:“你要去哪儿?” “赵得得,我认输,你给的折磨,我受不起。我不会再犯傻来找你。”辰安面色苍白如浮尸,步履艰难地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赵得得,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得得猛的怔住。 等回过神来想起要追回辰安时,长廊上已空无一人。 她昏昏噩噩地走回房间,跑到窗前,望着拖着行李走在溟蒙小雨中的辰安,双眼烧得巨痛。 她掏出手机才发现,连最直接、最方便、最快捷的现代通讯工具都无法再连通他们。 电话中的忙音幺弦孤韵,却奏得伤感极至。 片刻后,电话突然响起,她以为是他,接的飞快。 “得得,对不起。高文翔那个王八蛋把你有孩子的事告诉了方辰安。得得你……怎么回事?” 钟明秋的声音中透着不言而喻的震惊。 毕竟不管是冷战期,还是分手后,那么快怀上别人的孩子,着实……于理不合。 “秋秋,他早晚会知道。”得得深吸一口气,收起了眼泪。 “你没事吧?” “没事。”她不能有事,她还有翰翰要顾。“我再玩几天就回去。” “你心可真大!” 虽然嘴上气,但钟明秋终不是个结婚后就让闺蜜下岗的人。“那你玩吧,方辰安那边交给我。”挂掉电话后,她抡起枕头扔向高文翔,“轮到你多嘴了吗?我回娘家了,你什么时候把他们劝复合了,再去接我。” 说时迟那时快,“噗通”一声,高大律师高举双手,弯下膝盖,熟练地跪倒在地。“老婆,我有罪,请给个上诉减刑的机会呗?” 此事确实不应全怪高文翔,但总可慢慢讲呀。钟明秋没好气地说:“跪着说。” “老婆——我腿疼。”高文翔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 “那坐着说吧。” “躺着说吧。”高文翔给脸上鼻梁,捋着钟明秋细细软软的长发,将她按倒在床上。“老婆,继子也有同等继承权。就这一点,你觉得方伯母会愿意他们复合吗?” 钟明秋仔细一想,更加忧心了。“那怎么办?” “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之所以一查到就告之方辰安,不仅仅是因为他有感情洁癖,还是想让他早做准备,提醒他,他父母那关也不容小觑。” 高文翔与方辰安两家是世交。 高文翔父母意外双亡后,一直被抚养在方家。 方伯父视他如己出,方伯母虽待他平平,但也供他衣食不愁。 晨启刚起步时,方成军与王隽美极少在家,两个孩子不得照顾,自幼患难与共,不分彼此,感情胜似亲兄弟。 辰安也想高文翔能与他一同打理晨启,可高文翔心不在经商,选择了子承父业,辰安就帮他盘下了高父生前的律师事务所。 高文翔每天去事务所都会擦拭一遍父母曾用过的早古榆木桌,然后看看相框里带着花边的黑白照片,他把这些当作一种天人永隔的陪伴。 钟明秋清楚,调停此事的最佳人选是高文翔。 她收敛起脾气,对高文翔说:“老公,方辰安待你好,那他的终身大事你就更该多费心。” 辰安的事,他自然会上心,可方向却与妻子相反。 第17章 初见得得(2) 在柳城,晨启集团每年的宣讲会,对男毕业生来说重如科举,对女毕业生来说犹如选妃,皆是平步青云的必经之路。 妄图爱情、事业双丰收的女同学们,早早的霸占了会场里的座位,男同学们只能凑合凑合挤在过道上。 老班给她们占的是头排c位,得得坐定后,感动到痛哭流涕:“秋秋,老班可是带着铺盖卷儿来给你占座的!你还要给他绝情断爱吗?” “当然!”钟明秋干脆俐落的回答完,想了想又说:“不过……看在他为我花了一个晚上占座的情份上,我也会补偿他一晚的。” “……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啊!“秋秋,你太‘仗义’了!” “想什么那,我是说陪他去通宵唱k。只有你这种常年干旱又贫瘠的土壤,才会给点甘霖就着急长草。”钟明秋瞟了得得一眼,“别呱噪了,宣讲会开始啦。” 主持人介绍完本次宣讲会的流程后,请出了晨启的ceo。 方辰安气宇轩昂地走上了台,站定于讲台前。 瞬间,全部女生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他,随后两颊慢慢浮现潮红。得得也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才将自己的目光拔离了方辰安,然后取出纸笔。 “秋秋,我觉得‘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是个伪命题。”怎么会有人把一套极简的银蓝色西服衬得这么好看那!惹得她直想伸咸猪手! “我懂你,得得……可是,难得离方辰安这么近,你记个哪门子笔记呀?”钟明秋对得得愚蠢的行为提出了质疑。 得得暗暗一笑,接着对钟明秋目光短浅的质疑给予了鄙视:“你果然没远见!方辰安现在讲的,没准儿下午面试就能用到。再说,等我进了晨启,搞定了他,还怕没时间仔细看吗?” 辰安定目一顿。 是她! 她怎么又在大言不惭,大吹法螺,说个悄悄话,也搞得人尽皆知! 察觉到周遭带着敌意的睥睨后,得得把头埋入了本子。但她的话,却令在场的学生们有所顿悟,纷纷掏出纸笔做起记录。 辰安将激光笔挪回到幻灯片,又讲了半晌。 “在qa环节前,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辰安请礼仪小姐准备好话筒,特意在本子里选了一个简单的开放性问题:“请坐在最前排的这位女同学回答一下,入职晨启后,你能给晨启带来什么价值?” 最前排全是女生,千万别是在叫她,她已经出过丑了,就别再给方辰安加深印象啦……可正如墨菲定律,越担心就越会发生。 得得用赴死的心情接过礼仪小姐躬身送上的话筒。 可这要怎么回答那? 她是来晨启捞钱的,又不是来注资的,而且就她兜里那点打印简历的零钱,也没办法给晨启带来什么价值呀! 虽说她入职后,能给晨启带来一位女主人,但现在又不好直说。 正在她为怎么回答而为难时,台上骤然传来一声催促的冷哼。得得双肩一缩,紧张到连汗毛都跟着她立了起来。“呃……我没钱了,但我保证听话。” 礼堂里响起哄堂大笑,辰安赶紧救场:“这位同学适才应该是想表达……她有很强的执行力。” 呃,执行力是什么鬼?方辰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只是把她“出嫁从夫”的理念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怎么反倒使方辰安会错意了那?她要抓紧时间解释:“不是的……” “请坐!”辰安打断她,闭目忍了忍,“我们换位男同学回答。” 上午是宣讲会,下午就是群面,钟明秋被分到了与得得一组。 看完面试分组名单后,她有史以来首次想让赵得得给她滚远点。 “满天诸佛呀,我收回要和得得永远不分开的誓言,和她一起技术面,会被虐死的!” “没事啦,你有美貌。” “不仅有美貌,还有.....”钟明秋抖了抖沉甸甸的胸脯,重拾回斗志。 得得合上刚温习完的笔记,看着钟明秋那件令她胸前原形毕露的职业套装说:“对呀,你们有胸的是奶牛,站着不动就有人喂草;而我们没胸的是黄牛,要靠辛勤劳动才能换草吃。但都有功用,方辰安喜欢哪种,还真不一定。” “你少做白日梦了。我不怕跟你交个实底,我以前跟你说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纯属胡扯。传闻,方辰安中学和大学都是在美国上的,思想和审美肯定比较西化,而且像方辰安这种每寸皮肤都散发着荷尔蒙的男人,一定喜欢我这种第二性征突出的女人。你这种只有第一性征的女人,到了夜里,连采花贼都会绕行,给我靠边站吧你。” 呃……从前说好的公平竞争那?怎么突然输在起跑线了!得得心堵,把笔记撕碎,“你别想看我的笔记啦!” 钟明秋晃着手机大笑:“真不巧,你去厕所的时候,我都拍下来了。” “……” 午饭后,每组十人一起进入会议室,坐成半圆型,围住三位面试官。 晨启的面试官是清一色的男码农,钟明秋捅了捅得得,然后挑挑眉,信心百倍的样子。 在会议室侧门的小窗户上,还有四只眼睛正“监督”着这场面试。 三位考官边翻看简历边聆听着应聘者的自我介绍。 “你是赵得得?!”其中一个面试官跳出来问,“你家里有人在晨启工作吗?” 未来老公算家人吗?得得羞笑,“暂时没有。” “那就稀奇了。”那位面试官对其余两位考官说,“这女孩笔试成绩是九十八,历年最高分。而今年所有笔试卷子中,只有两个人过了六十分,其中一个就是她,另一个也不过只有六十三分。” “你怀疑漏题了?”另一个面试官说。 得得猛的站起,“不可能呀?” “是不可能。”最开始提出质疑的面试官说,“就算漏题,她也不太可能考这么高,除非面试组里有人是她亲戚。” 钟明秋坐不住了,举手发言道:“得得是说,她不可能只考九十八分。她记题能力超强,考完她每道题都查过,她一道也没做错,肯定是你们判错了。” “你叫什么名字。”面试官问。 钟明秋深深地鞠了一躬,领口被微微撑开,傲人的身材呼之欲出。三位面试官同时向后坐了坐稳,然后端起茶杯喝水润喉。 第18章 肤浅律师 门外的高文翔翘起脚尖,调整到最佳观看角度,撑大眼睛说:“方老弟,给个特权,让你未来嫂子通过吧。” 即使他不放这个水,高文翔也会去求他父母,那这个人情还不如他来做。辰安简洁地说:“可以。” 钟明秋直起身子,双臂缓缓垂下,夹紧胸,又浅浅侧身,展示出专属于她的玲珑有致。“我叫钟明秋,是柳大的研究生,师从赵征平,我的毕业课题是……” 赵征平是柳大的金字招牌,挑选学生极其严格,他的爱徒每年都是各大公司争抢的对象。搬出名师,再加上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钟明秋深觉自己一只脚已踏入晨启。 一名率先从美色中苏醒过来的面试官说:“你们是朋友?” “嗯,最好的闺蜜,天天黏在一起。如果寝室是双人床,睡觉也在一起。”近朱者赤嘛,在学霸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有所成,钟明秋积极地回答道。 面试官查看了一下钟明秋的笔试成绩,“看来赵得得真的考了九十八分。” “你怎么又相信我了?”得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面试官很有逻辑地说:“如果是漏题,或者你提前知道了答案,而你和钟明秋又是好朋友,那她怎么可能才考二十八分。” 听面试官解释完,旁观的其他学生肩膀抖似弹簧,玩命的憋笑。 可美女到哪里都有人维护,另一位面试官说:“你成绩也不错,十人里屈居第三。” 得得跟钟明秋两人相互吐了吐舌头,掩嘴坐下了。 接下来的技术面试,得得是手到擒来。面试结束后,钟明秋磨磨蹭蹭的跟在她后面,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全身都是虚汗。 不过,跟她们同批面试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 “真倒霉,跟赵得得分一组,必挂无疑。” “被她虐得生理期都乱了。这么厉害干嘛不去创业,跟我们争什么?” “就是!逞什么能,弄得我们像幼稚园的。我不就是没个好老爸吗!” “知道她老爸是你们学校的赵征平,你还不小心点。让她听见,你还想毕业不?” …… 站在门外等结果的女生们,窸窸窣窣的抱怨着。得得面朝着墙,眼中泛出水光。 出身战斗民族的钟明秋,眼中可容不得沙子,见侮不斗,辱也。她甩开书包砸向聚在一堆儿的女生们,然后指桑骂槐地说:“得得,一般肚里装着馊水的人都妒贤嫉能,见不得别人肚里有墨水,因为他们怕自己会被当作馊水倒掉,所以爱‘臭’到一起拉帮结派,让人难以清理。这样,这坑儿不就都是他们的了。” 得得心头一暖,蹭了蹭钟明秋的脸蛋:“秋秋,我相信你是成吉思汗的旁系后裔了。”以前,钟明秋每次夸耀自己的先祖时,她总付之一笑。 有高文翔的保驾护航,钟明秋顺利进入了下一轮面试,而得得却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不久前被钟明秋损得体无完肤的女生们,抓紧机会对得得幸灾乐祸。 “看吧,上天是公平的,仗势欺人的人没好下场。” “别说了,人家也挺可怜的。准备得那么好,结果连技术面试都没通过。哈哈。” “哎,她这一可怜,她老爸就可悲了。” “为什么?” “赵征平的学生竟然没过晨启的技术面!传出去,她爸脸往哪放!” …… 得得收拾好书包,闷闷的跑出大楼,坐在花坛边发愣。 钟明秋跟过去,靠紧她安慰说:“别听她们乱说,晨启的面试官都是瞎的。” “我没在想她们的话。”得得纠心的是,“没被晨启录取,我就得去外地。我怕我会想你和我爸。” 以得得的成绩,去柳城其他公司确实屈才。起初,赵征平是强烈反对女儿来晨启面试的,但又不放心女儿独自去外地,这才答应下来。 “下轮面试我放弃,我陪你去外地。”钟明秋说。 “秋秋,你说会不会是我表现太优异了,不需要再面试了。”得得强行勾起嘴角笑说,“你先去拿到offer再说,我在这里等你。万一过几天我的offer到了,你没有offer,我可不陪你去外地。” “得得,我不想去。” “你别逼我像你对老班一样,给你断情绝爱。” “好吧,那我去试试。”说着,钟明秋走回了面试现场。 高文翔坐在车里,看着路上的钟明秋,突然生出了坏点子。 有些事此刻不问,更待何时?他拿过辰安的电话,拨给了负责下一轮面试的员工:“我是高文翔,晨启的法律顾问。你先安排钟明秋面试,别让她等。她面试的时候,你带上蓝牙耳机,打开免提,我免费教你如何面试。” “这……”对端嗫嚅着。 “这什么?”高文翔焦急的接过话头,“我说话不好使吗?你仔细看看,我用谁的手机给你打的电话!” 面试官问了同事才得知电话是辰安的,于是急忙将此事应下了。 钟明秋将坐下来,面试官按照耳机里的指令,鹦鹉学舌地问:“你……现在有谈感情吗?” 这高大律师,一张口就问人家女生隐私!面试官跟钟明秋皆诧异不已,但面试官也只能生硬的编下去了:“啊……是这样!我们只是随便问问,主要是考虑双方不在同一个城市,员工的稳定度会下降。你可以不回答。” 不回答?那他干嘛要问,高文翔快被这位面试官气晕了。 但精明的钟明秋哪会被这种问题难住,她大方的回说:“我目前没有男朋友。” “以前有过吗?”面试官磕磕巴巴的再次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主要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校园生活,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也会影响到他今后的工作方式。” 这个,钟明秋就有些犯难了。 说没有吧,不但给她二十四年的精彩人生抹黑,还会让面试官认为她情商低。说有吧,面试官又肯定会没完没了的追问下去。 最后,她模糊的答说:“我有几个要好的男性朋友,我们时常一起学习,一起讨论课题,偶尔也会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狡猾又规矩的答案,面试官很满意,可高文翔不满意!失去了三商的高大律师,命面试官追问:“我问的是男朋友。你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说几个合适那?钟明秋灵机一动,继续避重就轻:“我喜欢过别人,也被人喜欢过,但都错过了,便过去了。再提不仅我会伤心,还会使真心喜欢我的人心中结满疙瘩。” 可喜欢过代表在一起了吗?高文翔很想刨根问底,弄出个所以然,但女生已这般拒却了,他还是保留点人性吧。 “签了她。”高文翔在电话里说。 面试官挡住嘴巴,小声对电话那头说:“高律师,我司规定不许现场签约,这事儿你先问问方总。” “听高律师的。”辰安实在无心管别人的事,他正潜心琢磨自己的事那。 见辰安发了话,高文翔更有恃无恐了,随即给面试官下了道死命令:“今天必须让她签约,工资加百分之五十,并且警告她不许去其他公司面试。如果办砸了,就轮到你去外面面试了。” 第19章 核桃补脑 拿着签好的三方协议,钟明秋走到得得面前,带着愧意说:“得得,不能怪我,是人民币太残暴,我掉以轻心了。” 得得抢过三方协议,瞪着薪资栏,迷茫了。 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纯属扯淡! 读书根本没啥用嘛! 还是俗话说的对,男人的肚子越大,生意就越大;女人的胸部越鼓,钱包就越鼓。 看看三方协议,再看看钟明秋,得得的心态逐渐从仇富转为了攀亲:“秋秋,是好姐妹就答应我。等你挣了钱,带我去趟韩国,把我也整成奶牛命。” “得得,你真好,都这时候你还跟我说笑。” “秋秋,我是认真的……恭喜你!” 突然电话响了,两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靠在一块接通了电话。 “小姐,如果您能信守上午的承诺,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仅可以承包您本周末的伙食,还会提供给您一份向往的工作。” 这就是方辰安斟酌了一下午的话?!高文翔听完后,在车里笑到不行。辰安迅速捂住话筒,并寄希望于电话那头的女孩能读懂他的幽默。 “我呸,你才是小姐,你先喂饱你全家吧!”得得暴跳如雷,她平生最痛恨用利益诱惑女生的男人了。 “谁呀?”钟明秋一头雾水,“不会是早上的乞丐吧?” “管他是谁。” 得得挂断电话,钟明秋搂住她的腰,喃喃的对她说:“我想过了,我要去毁约,然后和你去外地打拼。” 得得望向天边如熟透的橙子,垂垂地散着香味的落日,摇了摇头:“秋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随缘吧。其实我很庆幸,能在这么美的傍晚,亲眼见证我最爱的朋友有个这么好的明天。” “得得,其实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坦白。”钟明秋眼泪兮兮的与得得腻歪着,“我们经常去吃的那家豆腐脑,一碗的价格不是三块五,是三块。”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是三块五?”害她每次都惯性的给老板打三块五,算算快一年了。 由于一直是使用手机支付,钟明秋跟她讲过价格后,她就没再关注店里的价格牌。加之那家店开在柳大校区内,早上的人流量特别大,于是学生们都是自助购买。老板也信得过学生,从不现场对账。 因此,买卖双方一直没察觉到出了差错。 “和你说三块五,起初是为了好玩,也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钟明秋斜着脑袋尴尬地笑笑:“后来,每天早上看到你给老板多打五毛钱,我一整天心情都特别好,就瞒了下来。” “啊——你去把钱给我要回来!” 见得得抓狂了,钟明秋连忙补救:“其实不用去店里管老板要,你要是真想拿回那些钱,等我上班发了工资,我直接打给你。” “为什么你打给我?” “因为我每次只给老板打两块五呀!” 得得扶额,算了,反正肥水没流外人田,再说,哪里还算得清。“秋秋,我真庆幸我没被晨启录取!” “得得,其实……”钟明秋胆战心惊的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再不说,我怕……” “钟明秋!”得得高呼,“你闭嘴啦!” 候车大厅进站的入口处,人群一会儿稀疏,一会儿紧密,川流不息。得得佁然不动,神色毫无匆忙,完全看不出是要远行的人。 赵征平带着梅子先行回去了,留了些时间让女儿与钟明秋独处。 离别寄语皆是陈词滥调,钟明秋懒得拷贝粘贴,而且站台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立起耳朵听就是了。她翻看了一下化妆包,拉起得得说:“走,去那边坐,我给你设计款妆容,包你去了那边,能找到比方辰安还优秀的男人。” “我不坐了。”坐下来,就更想赖下去。 方辰安是她唯一一个可以用到“暗恋”这个词的偶像。虽然进入晨启,只是离方辰安更近一点的暗恋,可她从未预备过失恋。 如果真去了别的城市,那就再也不可能踏上方辰安可能路过的街道;再也不可能吃到方辰安可能品尝过的餐厅;再也不可能看见方辰安可能欣赏过的风景…… 此刻,得得恍然顿悟——原来,以暗恋收场的失恋,是最难让人认命的。 她屈服了:“秋秋,我还是留下来吧,去精致科技上班,回头再转战晨启。” “你不走,你爸会打残你,”钟明秋据实以告,“然后逼着你跟他读博!那样你一辈子也别想再逃出他的魔爪!好啦,方辰安一有新动态,我会及时通知你的。去了那边,也可以再转战晨启。精致学不到东西。” 得得看了看时间,然后绕着行李箱乱转,继续为去留问题而焦灼。 卒然,三个男人跑到她跟前,曲着背,双手抵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说:“总算赶上了。赵小姐,我们是来给您送offer的。” 是那天晨启的三位面试官! 得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直到接过信封,才喜不自胜地向三位道谢。 拆开第一张信封,里面是offer。接着拆开第二张信封,里面装着一张未填数字的支票!“呃,这是什么情况?” “方总不清楚别家的违约金是多少?就开了张空支票,金额让您随意填。” 嗯,也算合理! 得得继续拆信封,其他信封里依次装着八十元人民币、核桃购物卷和晚宴邀请函。“呃……这些又是什么情况?” 三位面试官也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含义,便按照上级的指示,提过得得的行李,亲自将得得送回了家。 得得到了家,把五张信封铺在床上,站在床边来回踱步。 “秋秋,经过我的周密推理,我敢笃定,宣讲会上的那个巨帅的方辰安不是真的方辰安,晨启真正的ceo是向我要钱的那个乞丐,巨帅的方辰安只是他的傀儡。乞丐因长相丑陋,担心影响公司形象,并且他还很自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雇佣了帅方辰安为他在外抛头露面。你想呀,如果帅方辰安跟乞丐没有联系,那么帅方辰安给我发offer时,为什么要还我八十块钱那?而且,又帅又有钱又有能力的人,一般是不存在的。” “得得,你脑洞真大!方辰安要是听到你这番话,肯定不会送你核桃补脑。” 不过思来想去,钟明秋觉得得得的话也不无道理,至少这些猜想跟她们面试那日的遭遇相符。于是,她接着说了下去:“假扮成乞丐的ceo,因为你的善良,爱上了你,但当日你又拒绝了他的追求,所以他要报复你,因此才拖到最后给你发offer。但话说回来,他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为什么在最后关头给你送这么多惊喜?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要不要去晚宴?” “当然不去。我爱的是帅方辰安。跟丑方辰安去晚宴,帅方辰安肯定会以为我爱慕虚荣。他已为人傀儡,家境必定不富裕,我不能再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得得,你这是真爱呀!”钟明秋鉴定完毕。 第20章 我们初恋(1) 入职培训后,得得第一天正式上班,心情就荡到了谷底。 她被分配到了办公楼的最底层,而帅方辰安工作在最顶楼,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层地狱的距离。 得得强压下对公司的不满,安装好老爸为她量身定做的立式办公架后,站在工位上着手工作。 埋头苦干到接近午饭时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人潮涌动的嘈杂声,她伸头看去,正好接上了帅方辰安的目光。 “最出风头的还是你。” 得得环视一周,发觉其他同事都坐着办公,唯独只有她站着,确实有点突兀。“不是的,方总,我爸也是我们行业的,他怕我坐久了得职业病,硬要我用的。” 怎么他一问话,她就像是被吓坏了似的?辰安尽量将语气放柔软:“嗯,是够听话的,连人带架子搬我办公室去。” 切!一个傀儡而已,演得还挺有气场,说话温柔点能死呀!不过,搬去帅方辰安的办公室,她还是很乐意的。 得得整理物品时,仿佛听到她的名字被恶狠狠地提及了无数遍。她咬紧牙关,充耳不闻,勇往直前地去当她的女性公敌。 进了总裁办公室,她探头探脑地问:“这里就你一个人吗?”那个丑方辰安藏哪去了? “晨启还不至于让我跟别人挤一个办公室!”辰安拔掉自己的外接键盘,扔给了她,“用小键盘也容易得职业病。” 可小键盘漂亮呀,但是若为男神故,其他皆可抛!得得收起自己的小键盘,激越的接过男神的大键盘。“谢谢方总。” “嗯。” 摸着男神的键盘,得得真真切切的感悟到了那句诗歌: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她现在是,这一回,敲过所有键位,不为打字,只为触摸男神残留的指痕。 一百零一个键,她一个也不要错过,逐个的死死摁了一遍。 “赵小姐,你在干什么?”是在嫌他的键盘脏吗? “呃,我在……”快编个理由,说实话会被笑死。“我在……试一试每个键的键程是否一致。” “扔了它吧!”抽空带她去买个新的,学理工科的可能对键盘的要求比较高。 “不要!” 得得紧紧抱住键盘,像个将要被抢走玩具的孩子,极具攻击性的说:“不可以扔!” “……你常常这样?”辰安问她。 “怎么了?” “没什么!” 她的新桌子是l型的,面朝门,想偷看帅方辰安要扭头。扭来扭去扭了一个下午,脖子酸死了,像患了落枕,活动困难。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一度一度的将椅子转到面朝帅方辰安的方向。 哇塞,果然这边的风景独好! 总裁男神正在专注的打字,垂在眸前的睫毛又长又浓,时闪时挥,格外迷人,让人看一眼能回味半年。还有那双黑瞳,如深不见底的清泉,透彻而神秘,微锁的眉心既威严又内蕴深厚,有种令她情愿沉沦于地狱的魔力。 见帅方辰安拿起杯子要去接水,得得赶紧收回目光,然后贴近屏幕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帅方辰安打完水,走到她的背后,抱起她的椅子,帮她转了九十度。 虽然帅方辰安搬的是椅子,但害羞的是她。因为,这是迄今为止他们离得最近的距离。 可再抬头时,风景好差! 不过她不敢再作了,再乱来,可能会被她的总裁男神搬出去。得得收收心,专心工作。丢了工作,温饱问题就没地方解决了,她老爸已经在催她搬出去单住了。 可是刚过没多久,总裁男神又向她走了过来。 不会真的是要把她请出去吧! 不料,她又被总裁男神转了九十度,转往有好风景的一侧。 “将你转过来,不是为了方便你看我,而是方便我看你。”总裁男神回到座位,低着头说,“你很搞笑,看着很解闷。” 她很搞笑吗? 总裁男神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把她调来当助理的吧? 虽然她没想过凭借美貌在仕途上争得一片好前景,但她至少可以靠才华呀,怎么就沦落为靠搞笑平步青云了呢? “方总,你还是放我回研发部门吧,我不懂怎么当助理。” 辰安蹙眉,“我这么难相处吗?才不到一日,你就想走?” “不是啦,我做梦都想进你的办公室。”得得连忙捂嘴,她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呃……想进你的办公室,向您学习一下优秀的管理经验。” 辰安嘴角淡淡一扬,端详了片刻,他发觉面前这个女孩确实有能许他会心一笑的潜质。“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不过,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追你或者陪你。倘若你不觉得吃亏,就答应我。” 答应他,她哪里吃亏了?得得想不明白。 就算他真没有什么时间追她或者陪她,那又怎么样,那么遥远的单恋她都能坚持六年,这点苦还顶不住?况且,她最善于自娱自乐了,跟本不用男生刻意哄她、宠她。 但是,老爸说过,女生贵在矜持:“方总,其实我们应该再彼此多了解一点。” “我是个商人,注重效率,不喜欢欲擒故纵的爱情游戏。”辰安不带抑扬顿挫地说,“我给你一个小时考虑,等我开会回来,请你给我个满意答复。” “我愿意!”不是只有他们商人才懂注重效率,她也懂!一小时那么久,万一总裁男神出去邂逅了其他新员工,那她肠子不都要悔青了。 可是……傀儡能背着操控者谈恋爱吗?得得趴到帅方辰安的长桌上,向他招了招手:“方总,你附耳过来。” 辰安皱紧眉,贴了过去。 “既然我们确认要交往,那有些秘密就要说开。”得得确认周围安全后,紧张兮兮的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方辰安,但你放心好了,我不介意。即便你不是晨启的ceo,我也愿意跟你交往。但像你这种情况,还要伪装多久,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她在说什么?辰安懵住。 不过由此看来,招聘部门设置的压力面试及智力测验是非常有必要的!只可惜他一时慈悲,给面前这位女孩省了这些步骤,让她成了漏网之鱼,还混进了他的办公室!辰安拉开抽屉,说:“我不是方辰安,谁才是?这里是我的身份证和所有证件,欢迎您来查验。” “方总,我真没有其他意思,也不会拆穿你的,你不用拿这些伪造的证件欺骗我。” “你看完再跟我说话!”辰安僵着脸,合上电脑,预备出去开会。走到门前,手握到门把上,门却迟迟未开。“赵得得,我收回我刚刚的话,我们确实需要再多了解一些。” “你是真的方辰安!对不起嘛!”得得翻看完抽屉里一应俱全的证据后,后悔得想死。“方总,我只是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你这样又帅又有钱又有能力的男人。”重点是……还非要当她男朋友! 辰安僵硬的嘴角微微一软,暗自笑笑。 第21章 我们初恋(2)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辰安的女朋友。 后来,她问辰安,面试当天他电话里说的承诺是怎么回事?辰安告诉她,是她在宣讲会上说的那句“我保证听话”。她还问辰安,为什么五张信封中,会有一个里面塞了八十块钱?辰安说,他去找了那个乞丐,把钱要了回来,他想让她和其他男人尽量两不相欠,只跟他有瓜葛。 再后来,他们也会约会,也会去看电影,也会为看爱情片还是枪战片而争吵。 只是得得在影院里睡了两场爱情片以后,辰安还是没来,据说仍在开会。 她常挖苦他说:“辰安,你真是个言出必行的真汉子!”说没有什么时间追她或者陪她,还真没什么时间。 精神生活上贫乏点,得得可以自我疏解,但物质生活贫乏,她可没法自我疏解! 第一个工资日到了,她打开电脑,查看工资条,上面赫然写着:基本工资:¥25.00;月综合津贴:¥0.0;扣款原因:太吵。 作为全国重点大学优秀硕士毕业生,月薪还没到柳城低保线!得得心里苦呀。但鉴于辰安是“初犯”,她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辰安这次,觍着脸回家混吃混喝。 第二个工资日到了。 工资翻了十倍,高达二百五。 也挺好,不用交个税! 但扣款原因是太不懂事。 她哪有不懂事?! 不过,说好要听他话的,那就别不懂事的去抗争了,继续回家混吃混喝吧。 到了第三个月,工资又翻了十倍,两千五了。 也行,省着点用,不用回家也能撑到下个月。 主要是,按此规律,她下个月就有两万五啦! 本月的扣款原因竟然是忤逆! 忤逆? 她不就没如他愿,在办公室里跳民族舞吗?她来晨启前就已打定主意,对辰安只卖身,不卖艺! 早知因为这个也可能扣钱,她就不在简历上写特长是舞蹈了。 不过她也真搞不懂,为什么所有简历的最后一项都是特长。 实际上,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特长。写爱读书的,基本都是没啥文化的。写经常运动的,基本都是懒得动的。写会跳舞的,基本都是肢体不协调的。 简历上写的特长,基本和愿望清单是一个概念。 第四个月终于到来了,但工资变回了二十五,原因是……还管它什么狗屁原因!得得冲到辰安桌前,正要发飙,猝然闻见辰安的一句冷言:“你给我出去,没看到我在开电话会议吗?” 得得擎高手里的杯子,刚准备泼过去,辰安倏的抬起头,瞪向她。她浑身一凛,手上没抓稳,杯子掉到地上,碎了。 “呃……工作最大,方总您先忙。”得得奴颜婢膝地退到了门口,然后仓皇而逃。 她在钟明秋的工位上躲了一整天,期间辰安并未联系过她,她想她应该是真的把辰安触怒了。 下班后,独自站在电梯里。电梯到了一层,门开了。 垂着头向外走去,刚到门前,一个宽阔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 得得飞快的转过身,死命的往电梯角落里钻,几乎快要与电梯融为一体了。 “你就为了那点工资摔了我送你的杯子?”辰安端视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没好气的说。 得得错然,贴着电梯的铁壁,声音低低的:“我爸断了对我的供给,工资是我的活命钱。” 辰安楼过她,双臂像两道坚固的门闩,平行的压在她的背上。“别跟我在钱上分得这么清楚。你要是喜欢管钱,那我们俩的工资换你来保管。” 一张卡片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滑入她的口袋。 “对不起,辰安,你能原谅我吗?”得得谙熟地说完,脑中乍然蹦出了一个疑问:她要她自己的工资,为什么搞得负罪感这么重? 还没等她想明白,辰安已决绝的驳回了她的讨饶:“不好意思,我不能原谅你。不给你点教训,你不长记性。” “辰安那,人家说女朋友是用来哄的。” “但老婆是用来调教的。” “……哦”得得轻轻推开辰安的眉头,“辰安,你这么爱皱眉,是不是皱眉能给晨启减税呀?” “能不能给晨启减税我不知道,但你该为你的多嘴上个税了!”辰安吻住了她,吻了很久,遗忘了时间。 第22章 旧时往事(1) 辰安从小在父母为他编织的关系网中摸爬滚打,很早就学会了面对不同的人,给予不同的笑容。他二十三岁就被媒体封为商业奇才,也正是那年,他收起了笑容。因为,他有实力不再为奉承而卖弄这种虚伪的表情了。 他继续努力强大自己,希望有朝一日,集体主义变成自由主义,只为自我而笑。 可三年后,他认识了生活上傻里傻气,工作上却出类拔萃的赵得得。 他所有的计划和脚步全乱了。 他开始爱上吃饭,因为她总吐着舌头喊饿;他开始不敢工作到太晚,因为她总无怨无悔的等候着他;他开始期待周末,因为他要陪她吃遍全柳城的棉花糖。 逐步的,他没那么在意计划了。纵使他计划变得再快,也赶不上她犯错的速度。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到一年,他就被现实的重拳击倒在地。那时他才明白,商场上错中复杂的利益关系就像张蜘蛛网,只要你一轻举妄动,便会引来成群的捕食者将你吸干。 面对命运,再自负强大的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柳城的领导班子因贪污全员撤换,前政府扶持的项目全部嘎然而止,相关企业相继倒霉,晨启和卢氏双双陷入困局。 两家企业是上下游关系,自然选择同舟共济。而商场上的老狐狸们则希望有份双保险,揣度着怎么使两家的关系再牢固些。 最后,他们把算盘打到了两家儿女的联姻上。 在辰安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场全市瞩目的订婚仪式悄然公布于众。 面对无法确认的将来,他唯能从实招来:“得得,报纸上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从胆战心惊变得万念俱灰。她不是全然不懂辰安的无可奈何,只是没那份心情去分析,去接纳。 “卢氏千金是不是很漂亮?” “我有些事要做,”辰安说得并不那么确定,甚至连声音也越来越轻,“你能等我吗?” 等?! 等什么? 等晨启起死回生,或者……等他再次功成名就,离婚回头娶她?还是,等着做他不见天日的情妇? 得得好憎恶自己此刻的清醒,让她清晰地邃晓辰安说的“等”,对于她,是不平等。 被富家子弟玩弄的感觉,真糟! “我们分手吧。”这是她盘桓在理智边界上的冲动决定。“往后别再见面,留些尊严给我。” 她竟如此不信任他! “能容我说两句吗?”辰安愤恨地说。 “不必了!”她怕辰安给的解释不是她想要的,更怕辰安的解释能轻易地让她甘愿成为第三者。 辰安紧闭双唇不再言语,郁郁的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失恋又失业的她,没脸回家,更无处可去,便随着鱼贯的人群如浮萍般乱荡。 脚下机械且卡顿的步子,配极了她黯然无主的心。 再抬头,面前是座用钱就可换得一个栖身之所的建筑——旅馆。 “开房。” 反正只要她赖着辰安不放,自会有人拿着大把的钱请求她离开。她为何不提前消费,提前享受那。“我要最好的房间。” “姑娘,你没事吧?”有些年纪的老板娘担心地问,而身前的女孩视线凝结在胸前,如行尸走肉,一言不发。 显然又是位失意人,老板娘取了房卡,亲自送顾客去了房间。 老板娘将空调和热水调好,并带走了玻璃杯等能制造成钝器的物品,在房门前稍作停留后,回了柜台。 旅馆的隔音很差,嘈杂的人声忽近忽远,参差模糊,与得得脑中预演着的父亲的责备和同事们的取笑重叠在了一起。 她捂住耳朵,曲起身子缩成一团,一直干干的眼睛此刻才喷涌出泪水。 突然感觉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看,上面有一条细细的口子,正缓缓溢着血。 想必是在外面哪里划到的,只是划伤她的那个东西可能太锋利,以致疼痛有所迟滞,见血的速度也有所延迟。 不过,这点倒与心伤无异,越沉重的打击,泪流的越晚。 得得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在辰安面前她哭不出了。 窗帘的颜色由深转浅,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闪烁。 可不是嘛,一夜已过去,又是一日晨光熹微。 呃,嘴巴好痛! 不用想,定是哭到脱水,嘴唇开裂了。 从粘粘的唇缝中伸出舌头,舔舔嘴巴。舌尖一碰上唇,便被黏住。轻轻拉回舌头,唇上的口子被撕扯得更痛。 她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灌了几口凉水。 不知是自来水的氯气味儿,还是自己身上的腐臭,令刚进肚的水又被呕了出来。 得得看了看镜子里落魄的自己,笑了笑,然后拧开水,洗了个通透的澡。随后整理好头发和衣服,让一切恢复如常。 唯独眼睛里还冒着求乞般的伤韵。 她……是还在盼着辰安能来找她吗? 可辰安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出了门,得得散歩到一个早餐车前,城管正挥着执法棒,赶催着餐车里的女人。 那女人颤颤微微的,急的快要哭了,告求着说:“城管大哥,我知道时间到了。就两分钟,我给这几个客人做完就走。” 城管绕过这女人,先去驱赶其他摊位。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见城管走远,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女人身后冒了出来,慌忙拿过刷子给蛋饼涂起甜面酱,然后撑着袋子协助女人给顾客打包。 “行了行了,你赶紧上学去,妈忙得过来。”女人推搡着男孩说。 “妈,你别生气,我这就走。”男孩一步一回头地说,“妈妈,我们今天发成绩,我还能考第一。妈妈,你晚上能给我签完字再出门吗?” 女人低头笑着,可眼下她却抽不出空儿给儿子个回复。 城管看了看表,回来了,脸上的不厌烦又加深了。他抬起执法棍在地上敲的咚咚响,那声音将他手臂上的疤衬得狠辣非凡。 得得忙上前学着小男孩的动作,帮那女人贩售起早餐。 收摊儿后,女人把车子推到隐蔽处,给她做了个蛋饼。“谢谢你,还没吃饭吧?拿着,不用给我钱了。” 女人好似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把蛋饼递给她后,继续专注的忙活着。得得将钱偷偷塞进她油乎乎的围裙里时,她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女人把钱罐里满满的纸钞和硬币胡乱地倒进一个塑料袋里,眼神空空的,似乎刚才的争分夺秒全然不是为了这些钱。 可当她把餐车推到儿子上学的路上时,眸中却立即被幸福充满。 “年轻人,我得走了,要去市场办晚上的材料。” 得得点点头,与她辞别,而后转回了旅馆。 旅馆里的老板娘满面春风,嘴角翘得老高。那样的神态,着实引人怀疑她的嘴角再也耷不下来了。 突然内堂中传来一阵幼童嘤嘤的哭声,老板娘撕开尿布,对她说:“姑娘,我去去就来。” 得得清楚老板娘是想关心一下她,可她没心情和别人说话,便迈步上了楼。 但刚走了几个台阶,就被老板娘喊了回来。 “过来,姑娘。”老板娘看上去格外兴奋,像不找人说说话,会被憋死。“姑娘,你这气色可不行。你爸妈看见了,多担心呀。来,进来坐。” 得得随老板娘进了柜台,指着老板娘怀里多出来的婴孩问:“你的孩子?” “对,我的宝贝女儿。我真幸运,一岁左右的宝宝很难领养的,我排了好久。”老板娘拉过椅子,看架势是要长谈,总归也无所事事,得得便坐下了。 “跟男朋友分手了?”老板娘对自己的眼力甚是有把握,没等得得回应,就接着开讲:“男人都靠不住,孩子才是永恒的。我年轻的时候不缺男人,还不是都散了。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得要个孩子。可到了我这个年纪,哪里还有人愿意跟我生?我就随便买了个男人结婚,先领个证再说,要不哪有资格领养孩子。” 老板娘伸头向外探了探,“你可别给我说出去!男人啊,唯一的用途就是给咱们送个孩子。以后我就守着我的店,守着我的宝贝女儿过一辈子,想想就美。” 门铃响了,老板娘站起身,正了正衣服:“来客人了,你帮我看会儿孩子,我马上回来。” 那孩子一点不认生,躺在她的怀里,上手就掐她的脸,还笑得直流口水。 诚然,人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她也没有学林黛玉悲春伤秋,用锦缎做成囊袋葬花的资格。她要找个新支柱,换种没有辰安的生活。 第23章 旧时往事(2) 晚上,他们约见在他们的房子。 不,不对,不是他们的房子,是他的,而她,只是借住者。 两人坐定后,相互静默的看着对方,谁也不愿先开口。 一开口,便是世界末日。 渐渐的,整个空间里除了沉闷什么都不剩。即使异常强壮的辰安,心脏也不得不卖力的跳动,以维系供氧。 适才还热腾腾的晚餐现下已冰冷,凝结成一坨。桌上的烛火也停止了跳跃,在压抑的空气中不摇不闪,直勾勾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幕。 罪恶感伴着黑夜冷凛凛的垂降而下,得得长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但没用。她端起杯子欲借酒壮胆,可酒一进嘴,宛若凝胶在口,腻着舌床令人更难以启齿。 最后是辰安的手机先呆不住了,嗡嗡的震个不停。 “得得,我真的还有事。” 是呀,辰安对她的耐心已然在不断消减,再缄默,恐怕连唯一的出路都会被自己断送。 “我、我想……跟你求个孩子。”她自知找一个将要订婚的男人帮这个忙有多无耻,可是……她没办法和别人做那件事。 “你再说一遍?!”辰安万万没想到,得得会在这个时间点,开放到请求与他更近一步。处在愕然中的他,居然还期许地追问:“你确定?” 确定! 她很确定,她不会再爱上别人。 “我咨询过,国内单身无法做试管。辰安,”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没有办法再和别人做那件事了,所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至少,你我知根知底。” 说完荒谬且合理的理由,得得不禁讥笑起自己引以为傲的教养就此沦丧。 “辰安,帮我。” 得得话音一落,两人像同时被点了穴,一动不动,眼珠子静直地盯着彼此。 辰安如黑羽般的睫毛渐渐被眼泪打湿,结绺,莹莹的闪着暖黄的光,无限温柔。得得不敢再与他对视,回目看向房间里周而复始,不停转动的老挂钟。 辰安曾说过,她的思想和这老挂钟一样古老且陈旧。可今日,她赶了一回当单亲妈妈的时髦,也算是用叛逆给自己平反了。 得得鼓起勇气,做上最后一搏:“是你先伤我的,我要些补偿,不可以吗?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可以!”辰安坚定地说,“如果不能给你幸福,那就更不能再害你。” “你不答应才是害我!”你要看着我孤独终老吗?得得咬着唇,一边止不住地哭着,一边大力地摆着头。 她晃来晃去的马尾辫,像催眠师手中的怀表,将辰安内心深处对爱最原生的占有欲和自私,全牵引了出来。 “我……答应你。” 也许真正拥有过得得,他便断了退路,也就非成功不可了。“但你也要答应我,孩子永远是我们两个人的。” “这不可能。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这件事的基础。你要是能接受,明天就来这里,我……正是日子。” 辰安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把房产证留在桌子上便走了。 第二天,得得等到很晚,才等到疲惫不堪的辰安。 “你要是累,就算了。” 辰安傻傻地摇头,将她抱上了床。他一碰她柔软的唇,她就含泪躲开。 “辰安,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如果你没办法,我放点影片给你看。” 辰安淡哼一声。 面对这样的现实,他真的很迷惘,不懂该用何种心情迎接与得得的初次交融。 他很单纯地告诉她:“第一次没办法直接进入正题,你会受伤的。” “你……你滚吧。” 得得脸刷一下子红了,手随着凌乱的呼吸在空中乱挠,心脏剧烈的打着战鼓,驱策着她严防死守。 “啪”的一声,她无意间一巴掌扇到了辰安。“你活该。我后悔了。我们换个方法要孩子。你别……” 辰安单手抓过她的双腕,拉到她的头顶,从上俯视着一脸被强迫的她,无奈的笑了笑。 谁会料想得到呢,在这种事态下夺走得得的第一次,会比他以往所有的预想都还要有“情趣”。 “我会努力的。” 辰安本意是说,他会尽全力去阻止那场订婚。但在这样的体位下,这话就一语双关了…… “你不要脸!”得得骂说。 辰安笑笑,然后用深吻包裹住她的薄唇,以实际行动警告她,他的时间不富裕,不可再闲聊。 忍着初爱的痛,得得狠狠咬向辰安的肩头,意识朦胧间,无法挽回的泪随波逐流。 随后的两个月,辰安每日都到她身上报到,从未缺席。可辰安来了,洗完澡就脱她衣服,一个字都懒得跟她讲。 得得为此心生憋闷,常护住自己的衣服,不给辰安“施暴”。 可每次在与辰安比他脱她衣服快,还是她穿她衣服快的竞速赛中,辰安总能拔得头筹。她就不懂了,明明是女人更了解自己衣服的构造,怎么穿衣服的速度就是比不过男人脱她们衣服的速度那? 被辰安耗尽体力后,她往往睡得很死,有时都不知辰安是何时离开的。 后来,辰安出奇的忙碌,每日只来两三个小时。 虽然那段日子简单且重复,但却不乏味。可时间从不偏袒爱情,还不时地考验爱情。 越临近辰安订婚的日子,他们之间就越疏离,直到该来的全来了。 不知是从哪一天起,辰安断了联系,得得再开门时,碰见的是方伯母。 不,不是方伯母,是方夫人,是王女士! 订婚宴的前几周,辰安颠簸的从医院回了公司,去做最后冲刺。他暂时没时间追回杳无音信的赵得得,他必须一心一意的工作。 终于,他可以挺直腰板去找他母亲了。 他将厚厚的文件摊到母亲面前:“那场闹剧可以喊停了!” 这段时间他把公司的股权重整,将部分股份转化为虚拟原始股出售给员工。员工购买股份后,便与公司做了绑定,有效的调动起了员工们的积极性。 而且这种变相融资的方式还给晨启带来了不少的资金,更便于他大展拳脚。 晨启集团转危为安,一跃重回行业龙头。 辰安的成功,再次成为业界佳话。 不过,在他卧薪尝胆的这段期间里,因体力透支,曾多次光顾过医院。 方母王隽美看着明显小了一圈的儿子,将文件拨远,“我们的危机是解除了,可卢氏还在水深火热当中,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王隽美想借由道义拴住辰安。 “妈,该做的,我都做了。他们家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王隽美不假思索地回说:“你和夏程希的婚姻对两家企业是双赢。”她再次想用利益捆住辰安。 辰安把桌上的文件重新理好。“妈,我只想保住您和爸为之奋斗一生的基业,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好!”王隽美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你今天要呆在家里,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 “我要去找得得!” “明天再去也不迟,今天你总要和卢老爷子道个歉吧?” “他们家没时间听我的致歉词。”辰安不会为他没答应过的事情道歉。 “那就算为你妈我,你好好休息一天,不行吗?” 最终,辰安还是没能熬过王隽美的亲情绑架,服了软。 第24章 重提舅父(1) 翌日,辰安床前出乎意料的放着得得的新号码。他拨号过去,接通后,对端先声夺人:“我找你有事,我们c咖啡厅见。” 他还未张嘴,电话就猝不及防的断了线,但能见面就好,他来不及多想。 在兴冲冲赶往咖啡厅的路上,辰安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折回医院,母亲躺在病床上,腿部打满石膏,语气孱弱的问他:“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赵得得的事儿?” 辰安点头默认。 “辰安,为了你们的事儿,我去见了她父亲。回来的路上,车子就出了故障。” “不会的。一定是巧合。我这就去查清楚。” “她父亲是国内自动化和机械方面首屈一指的专家,就算由警方来查,也不一定能查明白。”王隽美好似忍着巨大的痛苦,跌跌撞撞的把话说尽后,便转过身休息,没再理辰安。 辰安确实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反驳母亲,看着母亲怨怼他的背影,他怒上心头。 到了咖啡厅,满心愤怒的他,还没质问她,她就掏出了一本像是用他鲜血染红的证书。辰安又急又慌,几乎无力整理话中每个字的顺序:“你父亲为什么要害我母亲?”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多说无益,我结婚了。”得得心如死灰般的推了推结婚证。 辰安翻开结婚证,结婚证上那个让他倒尽胃口的男人,逼使他说出了仅存的指望:“你是不是怀孕了,才……” 才什么?她从没说过要等他呀! “我当然没有怀孕。”得得洋装轻盈的站起,小心翼翼地旋转,向辰安展示着她刚买的高跟鞋。“我最后悔的就是,把身子给了你。” “很好!赵得得,请你滚出我的世界,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会……” 会杀了她? 可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做得出?他爱她,以至愿与她同化尘土,即使是口头上的气话,都不舍说得那么狠。 辰安一步一踉跄的走向门外。 “你别走,我们拍个照好吗?”得得声音哑哑的,且飘忽不定。 “赵得得,你这是要干什么?羞辱完我,拍照留念吗?你真不怕我……” “辰安,就拍个照,可以吗?”望着哀毁骨立、茕茕孑立的辰安,得得心头像是被注入了一剂黄连,苦不堪言。她闭上双眸,拼尽全力才敢再开口:“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是疯了,才会答应她! 服务员接过得得的手机,很纳闷的给两个挂着泪的人合了张影。 相机闪光灯灭掉的转瞬,辰安甩手愤愤离去。 得得缓缓坐稳,掏出包里的平底鞋,弯下腰换了上。 在泡着泪的眼中,大理清丽炫雅的风光像是一幅被侵入水里的浓烈彩画,五光十色的颜料一丝一缕的散开,最后混作一团稠黑。 站在洱海旁,陌生的风无谓地吹进衣中,得得哆嗦了一下,身子却冷了半截。她捂紧双臂回到酒店,收拾起行囊。 在她回柳城的前一天,赵征平下了晚课,急步赶回家中。 他一进门就吩咐梅子去把翰翰哄睡,自己则惴惴不安的坐在房中。 “梅子,你要答应我。” 赵征平极尽寻求肯定的口气,令梅子不禁一懵。“啥事嘛?大老爷们红啥眼睛。” “许是老了,有点事就爱瞎激动。”赵征平抹了抹眼角,“得得生母的事,我瞒了你,你可别恼我。” “我说过多少次了,什么话该说与我,不该说与我,你有你的分寸,我信你。”梅子用豁达的白眼贬责赵征平又害她浪费了一遍唇舌。 赵征平摇头笑了笑,焦虑消散了些许。 “晨启收购了得得的公司。她多半是见过方辰安了,这才喊着要出去散心。” “还不是因为你!”梅子声音宏放的埋怨着,“当初你要是坚持不让得得去晨启上班,哪会有今天这出?” “刻意阻止她去晨启,反倒会引起她猜疑。你不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外地打拼吗?再说,晨启在柳城有近万名员工,得得一个小职员,就算干一辈子,也见不到高层几面。谁会料到……况且我对方辰安那孩子没偏见。上辈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都不追究了,方家有什么好……” “说重点!”梅子性急地抢过话权,“你想咋办?” “恐怕又要提及你舅父了。梅子,我欠你们的太多。” “屁大点的事,老挂嘴边,烦不烦。”梅子仰了仰脖子,将手垫在头后,“我舅父是跟晨启有些纠纷,但你也说了,方辰安是高层,怎么会管这么小的事?舅父的事儿根本没经方辰安的手呀!” “听天由命吧。”赵征平把手插在脑侧,准备休息,可久久无法成眠。 短短数日,女儿清减了许多,赵征平没有强求,宣布一家人先吃饭。 翰翰窜到得得身上,小猴子似的挂在她脖子上,双脚夹着她的腰,又是亲又是啃的。 亲热告一段落,翰翰急跑去翻行李。得得恍然想到,她竟没有给儿子带礼物回来。 翰翰失落的清声一哼,“妈妈,明天带我去买小汽车。” “好好好……”得得慨然的应允了。 接着,翰翰伸出圆滚滚的小拇指,一面跟她拉勾一面乖巧的说:“妈妈,我听话的,只买一个。” 得得蹭了蹭儿子挺挺的小鼻子,抱起儿子,坐到了梳妆台前。 每次出门只许买一样东西,是母子俩的约定。 莎士比亚说过,如果你没有某种美德,就假装你有。然后按照这种美德规范自己,即使到最后这种美德仅是你的一张面具,但戴久了,长入了肉里,便再难撕下。 “知足常乐”和“细水长流”正是她借由这个方法,灌输给翰翰的美德之一。 只是,镜子里的自己却没能办到。 想来是她断绝辰安的这张面具戴得还不够久吧。 还未及重拾好面具,得得就被父亲的一声命令唤出了房间。 桌上三杯热茶,一杯在右,两杯在左,二对一的格局显而易见。 “又是因为方辰安?” 父亲的单刀直入,杀得得个措手不及。她至始至终未提过辰安,父亲是从何而知的那? 赵征平把茶杯移向女儿,提掌压住女儿的手,轻轻安抚了一下女儿的震惊。“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比你多!” 见赵征平语气粗暴,梅子恐父女俩伤了和气,便自觉充当起了坏人:“得得,晨启对不住我舅父,但我舅父对你我可有大恩。你再跟方辰安来往,就别回这个家。”梅子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没有逻辑的话,言毕赶紧虚张声势的撴了撴茶杯。 得得默然的盯着茶杯,梅子口中的舅父正是她过世的前夫。 当时,父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不结婚就打掉孩子。她百般哀求,但父亲一意孤行,最终押着她走进了民政局。 自然,她也有妥协。 肚子里的翰翰一日比一日大,出生证、户口、疫苗以及日后的种种手续,对她这样的未婚人士来说,有着天然的不便。 虽然国内法规中有保护非婚子女的措施,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措施,使她切实地感受到了歧视。 而且翰翰出生后,她唯一能仰仗的只有父亲,她没魄力和父亲闹僵。 她也能想象得出,在柳大校园里,必定流传着这样的质疑:标榜深明大义、清廉正直的赵大教授,怎么会教育出这么不知检点的女儿? 她可以承受恶意的中伤,但她不能让翰翰和父亲因她而遭受诋毁。 所以,她执行了父亲的旨意。 第25章 重提舅父(2) 领证没多久,舅父就进了医院。 舅父从不让她去看望,怕她尴尬,但得得却做不到不去尽一份心力。况且,在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里,最受委屈的不是她,而是被全家人利用的舅父。 为了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全家人竟谋算着让重病在身的舅父发挥余热,用他的名节成全她与全家人的名声。 更可笑的是,舅父并未反对! 为抚养无父无母的梅子,舅父终身未娶。他既是梅子的舅舅,更是梅子的“父亲”。 由于他没有比梅子年长太多,镇子上认定他是居心不良的街坊大有人在,还将言语上的脏水不断的泼向他,迫使他不得不早早的外出务工,因而耽误了终身大事。 跟着舅父四处奔波的梅子格外勤奋,后来考上了大学。虽然本科不是什么名校,但梅子并未自暴自弃,反而更加奋发图强,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柳大,成为了赵征平麾下的研究生。 毕业与赵征平完婚后,本想着可以好好孝敬孝敬这位舅父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没给她太多机会。 那天,舅父拖着笨重的身子去小解,在走廊的尽头,听见了她与梅子的对话。 “得得,这事我不打算和你爸商量,但要和你唠叨唠叨。你身子弱,眼下又要产孩子,三年五载的就别工作了。你在家帮我照顾胜胜,我从学校出来谋份职,贴补家用。” “梅子,家里不差钱。” “征平的钱给你,给胜胜,我管不着。但对舅父尽孝这事儿,我得自己来,用征平的钱算什么事儿?” 舅父的病既耗钱,又拖时间。同为女人,得得自然明白梅子的心思。“我爸和你是夫妻,他出钱是应当的,而且我也该出钱出力,毕竟……梅子,学校和家里离不开你,你不能出去工作。我明天就去把房子卖了,医药费不是问题。” 得得口中的房子正是辰安买给她的那个。本来她已交还给方母,可不知怎的,房产证和钥匙又寄了回来。虽说卖房子是下策,但也是形势所迫。 “这绝不行!”梅子拍打着裤管站了起来,“那房子你早晚是要还给他们的。” 可怎么还?过户就意味着要再见面。“房子就算他留给孩子的吧。” “那就更不能卖!” …… 她们在长廊上争持了很久,最终也没能讨论出个万全的对策。可第二天,她们再也不用为这件事争论了。 舅父在病床旁留下一张纸条后,从顶楼跳了下去,与世长辞。 这样的离开对梅子和得得都好,我心甘情愿。 ——单薄的纸上,寥寥几字却重若泰山。 医生宣布舅父抢救无效时,得得膝盖突地一松,虚软的倚倒在病房门上。她扒着门上的窗户,透过玻璃,亲眼看着舅父被盖上了白布。 虽然医生已经在催促她离开了,但得得仍执拗的呆在门前,望着清透的晨光一分一毫的滑过舅父的遗体,最后停留在他的右手上。 那只手似乎依然鲜活,像是还在写着什么,实在不像是已故之人的手。 得得悽悽的流下泪,在父亲强行将她拖离病房的同时,她把舅父——她的前夫——遗弃在眼前的晕炫中。 “丧偶”——多么悲情的两个字,悲情到今后鲜有人会狠得下心提起她疑点重重的过去。 舅父出殡时,得得哭得囫囵不清。“爸,梅子,都是我,是我逼死舅父的。” 赵征平拉起蹲在角落的女儿,“得得,舅父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你和梅子要恨就恨我,不许恨自己。” “爸,和你们没关系,是我害死舅父的,我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得得,你怀着孕那,别这么哭。”梅子擦了擦嘴角的泪,低声说:“你一直问我,舅父为什么要答应这场形婚?我以前没说,但你看过他的字条后,应该能明白了吧?” “是舅父要和我结婚的?整件事都是他的主意?”得得不敢置信的问向梅子。 “嗯。”梅子说,“舅父知道我们没人敢开这个口,所以他主动来找我和你爸商量。他说和你办假结婚的人,他最合适。不但能保住你的清白,还能自然而然的还你一个自由之身。不过,我没想过他会自杀。可当他真的走了,我才渐渐明白,从抚养我的那一刻起,他受到的伤害全源于他的善良,但他从没怪过谁。他走了,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还伤心,可如果连我都辜负他的好意,不好好活下去,那既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也会令他在泉下不宁。” 梅子的宽慰,并未使得得心头的罪恶感有丝毫消减,她继续窝在角落里哭个不停。 赵征平看着女儿,隐隐苦叹。 他长久以来一直教授女儿要明理,要善良,要懂得爱。可舅父的死却使他明白,那些不过是一种美丽的无形枷锁。 越是明理、善良和懂爱的人,在罪恶感面前就越难自拔。 而掌握越多知识工具的人,就越能看清自身的劣根,然后成为一个无法戒除这些劣根的囚徒,因为无人是参透了世事的佛陀。 读书真是一把双刃剑啊,一面能刺破真理,一面能刺伤自己。 料理完舅父的丧事,赵征平以最快的速度申请了交换学者,准备赴新加坡工作两年。梅子、得得还有小儿子胜胜将随他一同前往。 翰翰出生后的几日,赵征平抱起白白净净的外孙,颁布了一道不容有异议的家规。 从此,舅父的名字只能隐秘的出现在清明节。 “爸,这对梅子和舅父不公平。” “告诉翰翰这些做什么?你是想让翰翰知道他有一个多不堪的外公吗?不但逼死了梅子的舅父,还恶毒的嫌弃他的出身!” 其实,赵征平从未嫌弃过这位舅父,甚至敬重有加,但作为父亲和外公,他还是自私了。因为一家人最终还是要回柳城生活的,他不愿女儿和外孙与出身不高的舅父沾染过多,更想适当的为女儿阻隔掉外界扭曲的臆测。 “是呀,提多了,我也会伤心。”梅子低而清晰地说。 “梅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赵征平不停的向梅子道歉,他不敢停下,仿佛一直要说到他的痛楚与梅子相仿。可他渐渐发现,即使自己的痛楚能与梅子相仿,但他仍无法原谅自己。“梅子,咱们离婚吧,我净身出户,还有,我以后所有的财产全归你和胜胜。” 梅子怒瞪着眼睛,苦笑一声,“老赵头,和我离婚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还用说吗?” “要说,而且要说清楚。” “梅子,对于舅父的死,我还可以请求你原谅。但让全家人遗忘舅父这件事,我没办法请求你原谅,因为我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我也没打算原谅你,可离婚一切就能过去吗?” 梅子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继续与赵征平住在一起,只是两人基本没了交流,形同陌路。 直到有一天,梅子把赵征平拉到她面前,大声嚷说:“你出钱以舅父的名义在我们村子里建一座希望小学,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在家里可以不提我舅父,但我要让村里的人,这辈子都记住我舅父。” 说完,梅子盘腿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几天不能说话,真是憋死我了。” 赵征平笑笑,“其实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与其离婚,不如想办法补偿补偿你和胜胜。建希望小学的事儿,咱们回柳城就办。” “其实,舅父的事情我也能理解。” “但我不奢求你的理解。”赵征平想了想又说,“哦,你不说想送胜胜出国留学吗?等他上完初中,我来安排。” 梅子糊涂了:“你怎么不反对了?你不是说要亲自教他吗?” 他哪里还有资格教儿子做人!看着锁着舅父遗像的抽屉,赵征平感到莫大的讽刺,他气息奄奄的说:“送胜胜出去吧。” 两年过后,他们举家回了柳城。 回来的第一天,得得先去了那间房子。房间里有张照片扣在桌子上,她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字上虽然蒙着厚厚的尘灰,但仍掩不住辰安笔下的怒意。 得得将照片翻到正面,原来是他们临别时在咖啡厅拍的那张。 可那是用她的手机拍的,辰安怎么会有? 噢,想起来了。 辰安最讨厌女生查他手机,就特意跟她用了同一个icloud账户,因此他们手机里的照片和一些信息是相互同步的。 辰安说虽然两人共享了手机内容,但偷不偷看,全凭个人自觉。不过即使一方偷看了,另一方也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心生厌恶。 自然,她可没那个自觉不去偷看。 可辰安自觉了吗? 得得苦笑着将照片收进了抽屉,然后锁上大门,尘封住她不该再执迷的过往。 第26章 与父争执 赵征平的一声召唤,将得得从回忆拉至现实。 她一口喝干桌前的茶,不太服气的说:“舅父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但不予支付任何赔偿,那是晨启工会的决定,与辰安无关,他根本接触不到这类事。” “但他与那些人的行径相近!”赵征平斩钉截铁的说:“他们商人是最会不断调低自己底线的一干人,因为他们离财富太过接近,以致于一叶障目。你为什么会被他抛弃,不用我帮你分析了吧?” 老爸的凿凿之言,如五雷轰顶,更使她醍醐灌顶。瞬间,她眼前一片溟冷。“爸,当然不用您帮我分析了,您不早就以身作则,言传身教过了吗?我妈出事时,不管我怎么哀求,您都不带我回国,坚持要完成您认为胜过一切的实验和讲座,那时我就已经明白了。也正是因为明白了,才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辰安。” 没想到当时一怒之下的决定,竟成了女儿记恨他的起点。不过,他还是想让女儿活在他构建的真相里,不想弄脏女儿对母亲的记忆。 赵征平握紧拳头,狠下心来将错就错。“对,就是你理解的这样!在男人的眼里,没什么比他们的事业更重要!” 得得双手撑住地面,缓缓跪下:“爸,您是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拼尽全力为全家人遮风挡雨。您的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但站在您这棵大树下,我抬头看不到天。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天有多高。” 说完,得得冲进房间,枕在儿子的小手上,直直的望着手机,却抬不起胳膊拿它。 “得得小孩子脾气,出去住几天,肯定会闹着回来的。”梅子扶起滑到地上的赵征平说,“她就是太喜欢方辰安,一时忽略了你的苦衷。” 赵征平坐稳后,自嘲说:“这就是我养了快三十年的女儿,越养越不熟,小时候多好。” “得得能把心里话说出来,是好事,省得我们猜来猜去没个定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还用我开导你?”梅子拧了把毛巾,递了过去,“赶紧冰一冰眼睛,洗洗睡吧。” “嗯,那个……”赵征平吞吞吐吐的,“明天那,还得委屈你给得得帮帮忙。那边的房子搁太久了,她一个人带着翰翰打扫不来。再拿点钱给她,别让她亏着我外孙。” 梅子戳了戳赵征平的额头,“你呀!” 清晨,得得趁父亲还未醒,抱着酣睡的翰翰,拉起行李离家出走。 到了那间房子,一开门,鼻中宛如有羽毛在捣弄着,喷嚏不止。 这房子果真跟她的心一样,即使门窗紧闭,仍会蒙尘。 得得放倒行李箱,让儿子坐在上面,自己进房去看看有没有清洁工具。 她刚在房中转了一圈,就听见翰翰吵着要回家。她以买玩具车作为交换,翰翰才将将安静下来。 可房中根本没什么清洁工具,她抱下儿子,提起行李箱放入屋中,打算出门去趟超市。 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梅子扛着大包小裹从电梯里走出来,然后推开她,一言不发的进了屋,撸起袖子便开始干活儿。 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我爸让你来的?” “不然那,你又不是我亲生女儿,我干吗自己找罪受!” 得得语塞,伸手想帮忙,却被梅子将手打落。“留在这儿吃灰呀,带我宝贝外孙出去等。” 她带翰翰去了趟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再回来时,房间焕然一新,桌上还摆着中饭,一切就像神仙挥手变出来的。 “梅子,你是仙女下凡吗?” “你哄错人了!”梅子面颊死硬,声音让人听不出平仄。“你赶紧带翰翰吃饭,给他挑鱼刺时仔细着点!吃完别忘给翰翰喝点水再午睡。下午的水果在冰箱里。晚上,你给我把翰翰送回去吃,我可舍不得我外孙吃你做的东西。” “那我去哪里吃?”她也舍不得喂自己吃她做的东西。“梅子,对不起,我爸他……”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梅子的脸色仍未好转,立在门口驻足良久。“你爸一夜没睡,听见你关门就急忙催我过来。” 梅子走后,桌上那些她平时最爱的菜,如今却难以下咽。 翰翰扫净碗里的饭菜后,满屋子乱转,对新环境充满着好奇。翻抽屉时,他摸到了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红着眼睛的男人问:“妈妈,这个是谁?” “他就是爸爸。”得得没再隐瞒。 “爸爸他开车去哪里了?咋还不回来?咱们去找他吧?” “妈妈不会开车,追不上他。” “那你给翰翰买车,翰翰能追上。” 得得苦笑,千万别真出现这么一天,让她需要动用到翰翰来追回辰安。 拿过儿子正在往肚子上系的项链,帮儿子带到了脖颈上。 “妈妈,这个也是爸爸留给我的吗?”翰翰问她。 “是呀。” 得得凝视着已经不如从前一般明洁的项链,心情也跟着暗淡下来。“翰翰,其实爸爸他对你很好的,这个房子就是爸爸留给你的。只是因为他有工作要忙,所以出了远门,要比较久才能回来。” “哦。” 晚上,得得还是带翰翰回了家。 赵征平见外孙的裤子又短了,喜滋滋地回屋去拿尺子。出来后,他把外孙领到墙角,帮外孙记录身高。 得得也曾享受过这份待遇。 她老爸一直疑心自己身高的短板会遗传给她,就以他的标准给她定了个期望值。 可刚上高中,她的身高就超过了老爸的预期,当时老爸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再后来,她长个的势头有些刹不住了,转而老爸又开始担心她长得太高,会嫁不出去。 老爸给翰翰记录完身高,停在墙边,一道一道地摸着记录着她身高的铅笔线。最高的地方,老爸要费点劲儿才能够到了。 老爸真的老了,缩水了,都没以前高了。得得鼻子酸酸的:“爸,背靠大树好乘凉。夏天快到了,我想回你这棵大树下避个暑,可以吗?” “行,回来住吧,但行李就放那边。哪天你又想去看看天,省得来回搬,麻烦。” “我不去看天了,天太高了,反正也够不着,看了也白看。而且外面的太阳越来越毒,老看天,怪伤眼睛的。” “那回来了,愿意听我安排吗?” “当然。”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 “得得,你明年虚岁就三十了,翰翰也大了,你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赵征平语重心长地说,“学校里人际关系简单,我帮你找找,去相相亲吧。” “……我去相亲可以,但相不中,你不行教训我。” “好。” 第27章 再次消失 在赵征平紧锣密鼓的张罗下,全家人从柳叶湖的北岸搬迁至南岸,提前入住到为翰翰准备的学区房里。 一家人安定下来后,他给女儿重办了一张手机卡。 拿到新号码后,得得头疼欲裂。 因为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换个手机号是相当麻烦的事。 手机号是继身份证号码之后,与你绑定最多的数字,并且有日趋赶超身份证号码之势。 得得不仅要去各个银行修改预留号码,还要通知保险公司,以及其他等等等等…… 但是,真要告别过去,往往都会从启用一个新号码开始。有了新号码,即便是无孔不入的骚扰电话,在短时间内也难再找上你。 而且得得还遵照老爸的旨意,将微博、微信、淘宝……等日常app的账号全部废掉,用新号码重新注册。 不过换电话号码,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在登录这些app时,以新用户自居的你,将再次成为各商家巴结的对象,就如重生小说里的主角或者被洗白的明星,用原先的身体享受起新生的福利。 换了新号码之后,老爸就不许她去精致上班了。得得一下子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啃老族。 早上,看着正要出门上班的梅子和老爸,得得心头又羞又耻。她连忙把翰翰带去阳台画画,刻意躲避忙碌的二老。 “妈妈,爸爸画画厉害吗?”看过辰安的照片后,翰翰便念念不忘。 “厉害呀。而且,爸爸什么都懂。不像妈妈,笨。”语间尽是惘然。 “他真的什么都懂呀……”翰翰眺看向书架,“那他是不是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厉害?” “等你长大了,见到了他,亲自考一考他,不就知道了。” “那上了小学就算长大了吧?” “这个先等你考上小学再说。”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幼儿园好好学习。” 说完,翰翰跑回卧室,站在飘窗前,纠结着要带哪辆玩具车去上学? 提过儿子的书包,得得建议道:“翰翰,选红色的那个,给妈妈冲个喜,祝妈妈鸿运当头,顺利找到工作。” “我就不拿红的!” 翰翰飞速地选了辆黑色的小车,跑到她身前,拉下书包装了进去,还一脸得意的说:“你最好永远别找到工作。” 得得乐了乐,儿子是在嫌她陪伴的时间少那。 得得牵过翰翰,带他出门去公园玩了半晌,才送去幼儿园。 到了幼儿园,儿子眨巴着哀怨的大眼睛,定在门前问她:“妈妈,你找完工作自己呆在家吗?” “对呀。” “那你需要不需要人陪?其实我可以陪你的。外公说,缺少陪伴的人,容易得自闭症。” 看着儿子故意把事态说得十分严重的样子,得得不禁捂嘴笑了好一会。最终,她决定不去面试了,直接带儿子去动物园玩一天。 钟明秋苦等了几日后,怎么也联络不上得得,她便跑去了赵征平从前的住所。 结果紧锁的大门,让她扑了个空。 问了邻居才知道,导师一家人前两日就搬走了。 她了解自己恩师的脾气,没敢直接找去学校。 回到家,钟明秋靠在枕头上,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电脑。“老公,要怎样才能再见到得得?她爸又把她藏起来了。” “老婆,你怎么还在想如何撮合他们!好好看你的综艺节目吧。” “别打岔,说,怎么才能见到得得。” 高文翔耐心告罄,“老婆,他们俩次次都不欢而散,问题还一次比一次严重,就算把他们俩的事儿放到法庭上,法官也会宣告此案终结,因为咱们国家实行的是两审终审制。就我看啊,他们俩缘分已尽。” “你别糊弄我。他们俩是情事,不能用你们断案子的方式看。”钟明秋将电脑搁到一边,“老公,以你对方辰安的了解,你觉得他是不是特别介意得得跟别人生过孩子?” “我举个例子跟你说吧。”高文翔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前不久,我们事务所里的小王,接了一起凶杀案。起因很简单,妻子离婚后不久,就与另一男子同居,她的前夫怀疑自己在离婚前就被带了绿帽子。人那,又最擅长联想。那位前夫越想越气,最后提刀将人剁了。那女的不是没解释,可感情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你这不是变着法地说得得不忠吗!你们这帮无良律师惯会曲解事实!” 高文翔眉毛抬到了发际线,“老婆!你非要我讲得再直白些吗?方辰安为推掉那场订婚宴而拼死拼活时,赵得得她连分手都没正式通知他,就跟别人结了婚,还有了孩子。你让方辰安脸面上怎么过得去?更别说跟那孩子共处了。” “你是说这回我管不了了?” “哪回你也不该管!” 钟明秋端回电脑,放到膝盖上,自己对着自己说:“就算那孩子是方辰安的,得得也不会承认。得得很自卑的,她肯定怕方辰安是因为孩子才想跟她复合的。而且复合后,如果他们之间再出现问题,方家必然会从她身边把孩子夺走,让她们母子分离。还有,他们两家本身就不对付,假如方家得知得得五年前隐瞒了怀孕的事实,现在又突然冒出来,肯定会疑心得得是另有图谋,想借由那孩子分方家家产。到时候,两家人又会闹的不可开交。” “老婆,就赵得得那个二百五个性,能想得了这么多?” 钟明秋拍了拍高文翔的后脑,“你呀,就是太不了解得得。我们学理工科的,单靠记性好,是拿不到高分的。而且在男性占据天生优势的理工科院校里,如果得得不比别人想得多,想得深,怎么可能稳坐学霸的宝座。她呀,只有在安全的环境里,才傻头傻脑的。一旦遇见麻烦,她脑子转的比谁都快。”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们俩的事儿,你更不用操心了。”高文翔拉过被子,想睡觉了。 见高文翔欲撒手不管,钟明秋掀开被子说:“正因为他们两个都太精明了,所以这事儿才难办。聪明反被聪明误。” 高文翔拉回被子,“那我能做些什么?” “你先帮我查一下得得的新住址和电话。” “这事儿好办,完全不用我出手,方辰安肯定已经查过了。明天我去帮你问问。”高文翔伸了个懒腰,然后搂过媳妇儿一同就寝。 第28章 被逼相亲 把翰翰哄睡后,得得出了房间,见桌上又是三杯茶,一杯在右,两杯在左。 这种摆放方式预示着赵大教授又要给她“传道授业解惑”了。 很明显,这次应该是催婚。 每次老爸晚上给她上完“课”,她整夜都不得安枕。 但不得安枕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老爸的教诲直击灵魂,发人深省,叫她想东想西的睡不香,而是大晚上被逼着喝了那么多水,谁不要起几次夜呀! 得得颔首垂眉,自觉地坐到了右侧,一口闷下了桌上的茶,然后提起水壶,又给自己斟满。 早些将壶中的水喝光,便可借口去烧水,避开老爸一阵子。 去厨房给水壶填了新水后,老爸开始翻来覆去的向她罗列大龄青年的各种悲催,直到她快睁不开眼了,老爸才说到正题:“明天送完翰翰,去相亲。” 得得弯下腰,恭顺地接过相片。“遵命,老爸。” “得得,你爸说这人在学术上很有造诣,你趁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有时间就多接触接触,合适就先谈着。”梅子继续推销着:“这人是你爸学校里的博士后,面相上虽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但据说为人老实,一心扎在学术上,很快就要参加副教授答辩了,前途无可限量。” 不是吧,怎么又是站在人类文明制高点上的博士或教授啊! 她从小就与这些人为伍,尝遍了生活的苦! 小时候,别人家邻居的叔叔和阿姨最多是问问你在上什么兴趣班,可她的邻居们直接给她上“兴趣”班。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研究自然科学的叔叔阿姨们,为什么总喜欢给幼小的她传授生涩的哲学经那,而且还经常对她的成长指手画脚。 她从柳大附属小学一路读到柳大附属中学,然后顺利考入柳大。整个求学生涯别说谈恋爱了,就连晚上去操场跟男同学交换个笔记,都有人到赵大教授面前举报她。 赵征平是她的主家长,其他的柳大教师则是她的辅家长,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庞大的集体家长群中熬出头的。 本以为毕业后,工作结婚了,就自由了。 不曾想,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老爸还希望她嫁给这帮人! 还好相亲对她而言,只是走个过场,一切悉听尊便吧。 得得抬起照片,推到眼前。 照片里的人并没有梅子说的那么糟,只是照片模糊了些,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拍的,雾蒙蒙的。 不过想想也是,一心求上进的博士后,怎么会有时间专门为相亲去拍照那,大概是因为这张照片历史有些悠久,才这般不甚清晰。 但长的好看还是不好看,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爸,我明天一定按时去,我可以先回屋了吗?” 赵征平一看便知女儿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为消解女儿的抵触情绪,他开出了交换条件:“得得,只要你肯端正态度,好好跟人家相亲,我答应你,将翰翰的抚养权归还给你,还容许你偶尔带翰翰出去住住。” 什么,她抚养翰翰还需要授权?!可心里怎么好似捡了个很大的便宜呢。 “好,一言为定!”得得端起水壶,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落杯于桌,形如盖章成交。 第二日,临去相亲前,她抽空去报了个厨艺班,为往后搬出去单住做准备。 其实,她本可以在家跟梅子学,可自从她烧坏了一个铁锅后,老爸就勒令她禁止迈入厨房。 不过这也不能怪赵征平,那锅不是普通的锅,是他搞特殊材料研究的同僚——张大教授的新发明,据说在非极端情况下,此锅至少耐用五十年。 从厨艺学校出来,得得周周折折地赶到了目的地。 一路上,她积攒了满腔的怒火。 这位博士后怎么会有这么怪的癖好,大白天的要吃烧烤。可早上营业的烧烤店极少,柳大附近根本找不到,最后博士后选了一个特别偏远的地方。她真心怀疑那个店是博士后自家开的,因经营不善,无人问津,特此拉她去充场面。 得得一路上又是乘地铁又是坐公交的,到了附近,还骑了段共享单车。 见到真人以后,她才明白梅子并没说谎,这位博士后确实不是帅哥。 确切一点说,确实不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帅哥。 经她推断,这人给老爸的照片肯定是用了我大天朝四大骗术之一的ps术。 撤去毛玻璃之后,她终于看清了这位仁兄。 他鼻梁极塌,双眼可互相对视。眼球特突,自转一周能看到自己的全貌,形神皆似周口店遗址中的山顶洞人。 可以貌取人太过伤人,她要有教养! 于是,得得将眼睛调整到失焦状态,硬坐了下来。 面对如此有碍胃纳的博士后,她基本没点菜,虽然她不远万里而来,急需补充体力。 “我、看得出来、你挺、节俭的。我、挺中意你。”博士后说话一顿一顿的,“我妈跟我、说,你是个好女孩,她让我不要、在意你有、孩子。” 果然,属于晚期智人的山顶洞人语言能力还未发育健全,说话不仅结结巴巴的,还前言不搭后语。 跟这位仁兄相亲,还是早死早超生吧,也好让彼此早日找到同类。况且这人一点也不真诚,拿张精修过的照片来相亲,跟骗人有何区别。 “不好意思,我不太能接受妈宝男。”得得随便抛了个理由,打算尽早结束这场相亲。 “我们、试着交往些时日吧?” “对不起,我对你没什么感觉。”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博士后说话陡然变得相当利索,甚至有些锐利。 适才面前那个带着点口吃的“原始人”似乎只是得得的幻觉,跟她现在眼前的人完全对不上。她有些混乱,但也无关紧要了,她直接摊牌说:“其实我是被我爸逼来的,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祝你早日找到有缘人。”她差点把“有”字说漏,直接说成“猿人”。 “我不是妈宝男,但我确实也是被逼来的。”博士后似急又缓地说,“不管你有没有意愿,你最好和我交往到我升完副教授,你爸是我答辩的考官。” 得得惊呆,这人竟然如此理直气壮的利用她升职?! 那先前这位仁兄的战战兢兢,是因泯灭良知而表现出的不适,还是仅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得得呆若木鸡,无从还口。 第29章 梦游晨启 烧烤架下的木炭慢慢由红转灰,但得得仍理不清面前的人意欲何为。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你放心吧,我爸一向公正严明,他不会因为我多照顾你一些,更不会因为我迁怒于你。” “就你还不愿意了!”博士后似笑非笑,“你若不是赵征平的女儿,以你的经历,没人肯跟你相亲。” 得得顿时怔住。 “我听说你不仅跟浊秽下贱的农民工苟合过,还生了个不知来历的孩子。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拒绝别人?” 讥讽和鄙夷的话语,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面前的这位博士后说的得心应手。不过,这些话中的每个字更仿佛是从她心里震出来的,让她不得不承认这人说的并没错。 得得不禁讪笑起来。 她的过去,究竟是有多不堪呀,能让受过如此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恼怒成这个样子。 何必还怔怔的坐等羞辱升级那? 她提起全身的力气奔了出去,可耳边呼呼的风声却盖不过那人适才的直言。 ……晨启集团大楼?! 她怎么到了这里?! 是谁领她来的? 绝不会是站在玻璃门前,痴痴呆呆的自己。 或许是那位一上车就把她当亲人问候的出租车司机吧…… 梦游似的走到晨启前台,恍惚间听见自己说了一句:“你好,能帮我打个电话给辰安吗?我是赵得得。” “您好,赵小姐,请稍等。”前台小姐仔细翻过记录后,柔声说:“赵小姐,非常抱歉,您好像没有预约,我恐怕无法帮助到您。您是否可以留下电话号码,我现在帮您预约。” 预约? 她见辰安要预约? 也是呀,今时不同往日,辰安凭什么要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转身走出晨启大楼,抬头仰望天空,此刻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一片空旷。 不知不觉中,泪噙了出来,将扎眼的日光散射成斑斓的光影,令她如置幻境。 倏地,幻境中走入一个挺拔的身影。 得得不管不顾地跑向那个身影,然后从后抱住。头依到那宽厚背脊的一刹,一切的委屈和伤苦即刻应运成微不足道。 “赵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迅的一触,又瞬即弹离,之后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小姐,您是哪位?麻烦注意一下言行,不知廉耻!” 她缓缓抬起头,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清出言质问她的女生,可怎么看,也不认识。 不过,确实是位美女,与她想象中的一样,气质高贵,一双凤眼妩媚且妖娆,唇上涂着具备侵略性的红色。 接着,那位女生宣誓主权似的将她拽离辰安。 她想,这么美丽的女生一定是夏程希吧! 她和辰安又在一起了,还是一直在一起? 不过,总之,是在一起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跨步欲走,手臂却被辰安控住。 “赵得得,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再放过你。” 辰安居然能如此沉稳地讲出这番话,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得得侧歪着头,扯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懂的笑容:“好,如果报复我,能使你痛快些,那我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猛然间如获神力,竟然从辰安坚固的掌控中挣脱了出来。 望着得得离去的背影,辰安的心痛再一次没能赶上她。 “辰安,我们要快些了,飞机不等人。”他身边的女人提醒他说。 可不等他的,何止飞机! “mary,有些话我说一次,是朋友间的建议。如果让我说到第三次,那就是我给陌路人最后的忠告。”辰安撤回手臂,刻意让磨蹭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体会到他对这种亲昵的反感。 才不到一日,相亲的事就在学校里闹得满城风雨,赵征平从学校回到家,满肚子都是气。一进门,他就把女儿揪到门外,迫不及待地求证传言。 得得一五一十的汇报完,赵征平思忖良久,然后自责地说:“得得,这事都怪老爸,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人会这么卑鄙。” “爸,这和您没关系。”她耳中仍盘桓着辰安的话,根本无心与那位博士后多做计较。“再说,他说的也是实情,随他去吧。” “得得,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征平搂过女儿,“你听爸说,那人是故意把你惹怒的。然后,再把此事往外一传,到他升副教授时,我若不能随他愿,他便可认定我是蓄意报复。” “再然后那?”得得心不在焉地问了问。 “再然后,他会在学校里大肆宣扬我以权谋私,为给女儿出气,在答辩上给他使绊子,阻碍他晋升。他这么一来,确实令我束手束脚了。” 此次提副教授的名额较少,竞争激烈,那位博士后为给自己的晋升加一份保险,才兵行险招。他很清楚正面贿赂赵征平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他成了赵征平的未来女婿,赵征平也不会为此徇私。 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试图通过败坏赵征平的声誉来胁迫他。 在整个计划当中,博士后只需在相亲结束后,营造出一种与得得发生过摩擦的假象,并将此消息传播出去,接下来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即可。 他一点也不怕赵得得把相亲时他说的那些话宣扬出去。 首先,即使是宣扬出去,多数人也不会相信那些话是一向以醇厚形象示人的他说的。而且,他事前做过功课,知道赵大教授一直不愿将此家丑外扬。 其实,一切他早已谋算清楚。 整件事了却以后,他最多只会得罪赵征平一人,而其他的人多半只会同情他。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如果赵征平让他顺利通过,那皆大欢喜。不仅他得以晋升,赵征平还可以博得一个不计前嫌,大公无私的美名。 但是,如果一旦答辩失利,他便会去院委申辩。 答辩评判本身就很主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时候,院委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请求赵征平回避,重新答辩。 可赵征平是答辩组的组长,每场答辩必须在场,而且把控着最后一道审批。 第30章 流动相亲 院委想让赵征平回避这场答辩,那就必然要撤掉赵征平的职位。可因这档子事撤掉赵征平,不但看上去很不近人情,还会伤到赵征平的感情,影响院系内部团结。 况且,赵征平在柳大的声望和地位极高,是院系里的顶梁柱,谁会愿意因为一位博士生而开罪于他那。 可如果让这位博士后再继续将事情闹大,惊动了校委,那更为不妥。 因此,院委的领导们最希望看到的结局就是,答辩组成员(包括赵征平)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利让这位博士后答辩通过,其他的可以日后再议。 得得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普通的相亲,竟给她人生上了“宝贵”的一课。她俯下首,蔫蔫地说:“爸爸,对不起,让你难做了。” “不能怪你,是老爸自己看人不准。”赵征平叹了口气,他从未这般憋屈过。 可是,看着女儿因得知真相后,或多或少对博士后的话释怀了些,他不禁甚感欣慰。 “得得,你爸哪里懂得怎么看男人,净给你添乱。”梅子摇着一本薄册走了出来,“我给你物色了个,明天去见见。” 她就知道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没个完!但话说回来,梅子的确比她老爸靠谱,且周全。 薄册里满满四页的个人资料,详尽堪比犯人档案。 这必是梅子的苦心之作,她岂敢辜负。 唯唯诺诺地接过档案,翻开一看,“怎么又是柳大的老师?” 得得坚信她前世一定得罪过万世先师——孔夫子。要不然,身边为何总充斥着“有教无类”的老师,还总变换着方式给她“上课”! “得得,”梅子粲然一乐,“学生我也会帮你留意着的,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来。” “……” “此人丧偶,有个女儿。结过婚的好呀,稳重又成熟,还会心疼人……”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梅子讲个不停。 还好,得得同学早就学会了上课溜号。 辰安说要来报复她,可什么时候才来呢,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呃,连开小差都是辰安,好没骨气! “得得,明天记得去相亲啊。” 这话意味着可以下课了,得得同学紧忙点头称是,随即以最快的步频遁逃回房间。 由于特殊的生存环境所致,得得对知识分子的外貌特征颇有深究。 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多以长髯明示智慧。而到了近代,则多以发量衡量智慧。 越是顶级的脑力工作者,秃顶越严重。 她面前的这位大学教师,除了耳鬓处有些零散的碎发,其他的地方几乎毫无生机,头顶更是寸草不生。 依此判断,这人绝对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智慧。 良然,她熬了许久,也没能从这位人民教师的言语中找出个破绽,托辞与其拜别。 搅着搅着杯中的冰块,她竟然自己跟自己玩出了乐趣。 “你不想相亲,是因为有意中人了,还是在等什么人?” 被面前这位教师突兀的一问,得得差点把杯中的冰块掀飞。 “呃……算是吧,我在等着他来报复我。” “如果你实在不想被赵教授催着相亲,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我们可以假装在谈朋友,这样你爸就不会再安排你相亲。”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你不合适。”得得解释说:“我们的生活圈太近,学校里会乱传的,这样会阻挡掉你的追求者。” “我哪有什么追求者?我自愿的。” “不了。谢谢。”得得拒绝了他,即便她真要租个男友,也会找个全家人都不认识,而且最好还是个玩世不恭、百无禁忌的闲人。 如果找这种正经人,就算把补偿给足,也会一直觉得对不住人家付出的感情。 相亲结束后,得得去幼儿园接了翰翰,然后带着儿子逛了会儿超市。 从超市出来,在返家的途中,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欠揍的声音。 “老女人,你让我好找。” 碍于儿子在场,得得只好口下留德,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你找我干嘛?我辞职了,咱俩没关系了。” “你这什么态度?我为了找你……”卢星浩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努了努嘴,伸手弹了得得一个脑瓜崩儿。“算了,老子饶了你这回。” 得得摸着发痛的额头正想回击,翰翰突然挺身而出,并仗义执言:“妈妈,咱们别理他,他像个大坏蛋。” 卢星浩扛起翰翰,问:“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大坏蛋的新跑车?” “是超跑吗?”翰翰收起乱打乱踢的手脚,兴奋地说:“我告诉你,你可骗不了我,我家有好多车模。” “我不但不会骗你,而且还包你满意。” “真的?” “卢星浩,你带翰翰玩一会儿就上楼吧。”说完,得得定足沉思了片刻,“我有事拜托你。” 两人在楼下玩了半晌才回来。 进屋后,得得见翰翰情绪明显不对,便急忙上前询问:“怎么了,翰翰?” “妈妈,他说他是我爸爸,可他连小海马是谁生的都不知道。” 得得笑而不语,安顿好儿子,请卢星浩坐下,一本正经地说:“卢星浩,我能请求你帮我演场戏吗?骗我爸妈说,咱们正在交往。” 这话正中卢星浩的下怀,他挺了挺腰问她:“这么快就换戏码了,《西游记》改《神雕侠侣》?” “过儿,姑姑答应你,今晚演完《神雕侠侣》,明天就跟你演《霸王别姬》,绝不纠缠你,而且姑姑还会支付你出场费哟。” “ok!”卢星浩轻快地站起来,边往门口走边说:“姑姑,我保准演得你欲罢不能。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再来。” “谢谢你。” 得得把卢星浩送到门外,卢星浩见四下无人,出手将得得固在怀里。“姑姑,过儿想先试一试戏。” “卢星浩,你规矩点!” 见得得真的生气了,他手忙脚乱地松开了她。“得得,对不起,我心急了。下次我一定先经过你同意,再跟你演亲热戏。” 第31章 弄假成真 “卢星浩,”得得呐呐地说,“我知道你只是贪玩,喜欢捉弄人,并没有恶意。可我爸真的不容易骗,我请求你认真点好不好?“ 她从哪里看出他不认真的?! “行行行!我全听你的,先过了你爸这关再说。”说完,卢星浩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他何时对什么人或事有过如此耐心! “赵得得,我孤儿院都带你去了,你怎么就对我没一点好感?”他莫名地想为他与日俱增的耐心向得得讨个公道。 “能有什么好感?你们资本家拿着从我们老百姓处榨取的剩余价值做慈善,并且名利双收,到头来还让我们老百姓拍手称赞,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果想我们对你们有好感,那你们就应该提高我们的待遇,让人人都有富余做慈善,使世界充满爱。” 卢星浩傻眼,他终于感悟到古人为什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了,有文化的女孩果真难追……可还是要追呀。 于是,他讪皮讪脸地讨好说:“得得,你别对我寄予那么大的愿景。让世界充满爱,那是上帝的职责,我的职责是让你身边充满爱。” 感受到卢星浩话中的真诚与妥协,得得心头一震,萌生出丝许感动。 虽说感动和感情之间相去甚远,但一旦有了感动,就默示着对前段感情的背叛出现了萌芽。 因此,她仍执意地去否认:“卢星浩,我不但对你没任何好感,而且现在还很反感你。你戏太过了,晚上别来了。” “别呀,我刚刚是在演戏,你怎么信以为真了?”虽然卢星浩如是说,但他清晰地通晓自己是有多想弄假成真。“好了好了,你放心,我演技很到位的,肯定能骗过你爸。” “卢星浩,你再这么耍我,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此话,得得在心里掂量了良晌,才说出口。 晚上,妄图一战成名的卢星浩,楼上楼下的来回跑了三趟,才把登门礼搬完。 看着堆成小山的礼品,得得粗略地清点了一下,花费已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指着一地的盒子,咬牙切齿地说:“卢星浩,这些道具我可不给你报销,我哪有那么多钱?趁我爸还没出来,你挑几样留下。其余的,全给我拿走。” “老女人,这些不用你报销。”卢星浩勾勾她的下巴,“这些都是用资本家从你们老百姓那里收刮来的剩余价值买的。送给你那,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留着吧。” “算了,东西我会原价赔给你的。”得得回身看了看,见老爸和梅子还在厨房里忙着,没时间关注他们,她上手捶了卢星浩一拳,并警告他说:“你记住,一会儿别乱说话,一切听我指挥。” “那对不住了,我一向擅长自由发挥。”卢星浩跨步向餐厅走去。 得得急忙拦住他,想多嘱咐他几句。可卢星浩根本没有要听她讲话的意思,他像挪木桩一样提起她,然后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将她放置下来。 领悟到自己已引狼入室,得得奋力用头撞墙,希望能够造成流血事件,让救护车带她离开这里。 可伤势却迟迟达不到送医标准,她唯好硬着头皮将这场戏演到底。 “伯父好,伯……” 看吧,“母”字不是她一人喊不出。 梅子搔搔脖子,先干为敬:“我是得得的后母,你随得得,叫我梅子就行。” “那不行,太失礼了,美女伯母好,我自罚三杯。”喝完,卢星浩拽过她耳语:“得得,怪不得你中意我,原来‘老牛吃嫩草’是你们的家族文化呀!” 得得拿起餐刀,架到卢星浩的脖子上,“你收敛点,小心我让你提前领便当。” 瞧见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似一对欢喜冤家,赵征平心里着实痛快。他端起酒杯,不停地向卢星浩催酒。 卢星浩来者不拒,接连几杯下肚后,已深得赵征平的喜爱。 而后,他又因嘴甜,征服了未来岳母。 “老赵头,难怪得得看不上我们介绍的。你看咱们小卢,不光长相好,身体还棒,性格既豪爽又随和,浑身上下有股子冲劲儿,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梅子夸赞道。 “美女伯母,其实我也有很多缺点。”卢星浩假客气地说,“但只要得得让我改,我统统能改掉。伯母,不是我说,我以前做事没一点长性,我爸我妈都拿我没办法。在精致上班的时候,我换了好几个部门,都不顺心。唯独跟着得得,我才想定下来好好干。我觉得我就是找对人了。” 得得有点想吐,她扶着额头,尽量让自己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是这个理儿。”赵征平附和说,“想为心中人所依,自然要戒浮躁,练熟达。小卢啊,你还在精致做事吗?” “没。得得辞职了,我也就不想干了。” 他家又多了位失业青年,赵征平翘了一晚上的嘴角,霎时捋平。“那你跟得得谈多久了?” “三四天?算今天五天?”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家里是做什么的?” “经商的。” 听后,赵征平印堂骤黑,眉间堆出“八”字。“小卢啊,让得得先送你回去吧。你还年轻,婚事不急在一时。” “伯父,我亏待不了得得和翰翰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有遗产那。” 遗产?那不是指被继承人死亡时遗留的个人所有财产吗?得得提醒卢星浩:“你父母还健在,你别咒他们。走啦,送你回去。” “挑我什么语病!我钱肯定够你花!”卢星浩提提气,反客为主。“去哄孩子睡觉去,翰翰困了。” 翰翰确实在闹觉了,她只好先把翰翰抱回了屋。 赵征平借机拉过梅子,让她跟他去厨房单独聊会儿。 梅子并没有赵征平那么在意卢星浩家里的经商背景,只是赵征平想征求她的意见,她才把话说明:“老赵头,看小卢的样子,并没有回家接管生意的意思。我认为得得能领小卢回家,就证明两人有眼缘。刚毕业的孩子都心浮气躁,过几年就稳重了。其实,我看重的是小卢的为人,他实诚,让人一眼能看透。” 从厨房出来后,赵征平的态度已转变。“小卢啊,你和得得的事我同意了。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去找份正经工作,我要求不高,能养活你自己就行。还有,你家里的生意既然有人打理,那你就没必要回去再插一脚。第二,翰翰周末和你们住,平时留在我这儿。” 卢星浩一听,欣喜若狂,不仅全盘接纳了赵征平的提议,还直接改口叫了“爸”。 接着,翁婿二人继续把酒言欢,直至抵足而眠在桌下。 第32章 严父指婚 肥大似麻袋的西服,焦黄的领口,以及颈间芜杂纵横的褐色老人斑,夏畅海的一切,都与整洁有致的卢氏大厦极为不搭。 夏程希冲进办公室,看着父亲那副数十年如一日的穷酸样,面色又沉了些。她斜了父亲一眼,随后走去茶几,抽了张纸巾,垫着纸巾将挂满茶渍的玻璃杯丢入垃圾桶。 “爸!”她说,“你总是这么委屈自己给谁看?” “你这孩子!” 夏畅海忙拾回杯子,仔细擦拭。 “爸,擦它做什么!”夏程希不悦地说,“就您那破杯子,再多几道划痕,也没什么差别!” “小希,有些事你永远理解不了。” 在正式加入卢氏大家族的第一天,夏畅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当作垃圾处理掉,而这个杯子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物品。 他摸了摸杯子,“它是属于我的东西。” “爸,您以后少说这种话,外公从来没拿你当外人!”夏程希最看不惯父亲这种对外公一直心存芥蒂的做派,加上心里本来就有气,上前一脚踢翻了桌旁的垃圾桶。 夏畅海默默地将垃圾桶摆正,捡起散落的杂物,放回桶中。“小希,你来找我什么事儿?小浩那?他不说要回公司帮忙吗?” “别跟我提他,气死我了。”夏程希声线细柔,说话时总带着些任性,嗲嗲的腔调很是符合她身娇肉贵的出身。 她拧摆了两下肩头,嘟着唇,将一叠文稿拍到桌上:“爸,小浩承诺说,只要我帮他找到这个女孩,他就回公司帮忙,可现在他又出尔反尔,说不回来了。我只想负责公司与晨启之间的业务,其他的,你赶紧移交给他。” “他想在外面磨练磨练,是好事,你再帮他顶两年。”说完,夏畅海翻看了一眼文稿,遽然站起,走到门前将门合严,低声问道:“小浩找这个女孩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您都管不了他,我哪里问得出来。”夏程希将视线跳离父亲,双手插在胸前,生起闷气。 他儿子为何要找赵得得?!夏畅海百思不解,踟蹰良久后说:“小希,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她就是五年前害你和咱家丢尽颜面的罪魁祸首。你赶紧去找几个得力的人,把你弟给我绑回来。” 闻言,夏程希微怔,抠着手腕,半晌后才不稳的说:“爸,我觉得小浩对那女孩挺上心的,不如您让两人早些定下来,这样小浩也好收收心,回来接管公司。” “你还在惦记方辰安!” “是你们硬要把我从国外弄回来的!”然后,还给了她一个兜着方辰安走上红毯的梦。 而且,她离这个玫瑰色的梦,曾只有一步之遥。 与辰安一面后,情已深至刻骨铭心。 “你糊涂!”夏畅海摁住女儿,与她一同坐下。“方辰安他的心不在你这儿,你手上又没有能牵制住他的筹码,就算结了婚,将来的日子也过不下去。” “过不过得下去,那是我的事儿,不由你考虑。爸,你只需要考虑这场联姻怎么加重你在卢氏的筹码就可以了。” 费尽心机隐藏的野心,却被女儿一窥无余。夏畅海抓过他的杯子,高高举起。 他突然发觉,在整个房间里,真就只有这个杯子他敢摔。 杯子应声而碎,茶水飞溅而出,在地面阴湿成一片类似鬼爪的水印。 沉默良晌后,思维渐近枯竭的夏畅海,顿感自己好无能。 “小希,爸爸是为你好。” “爸,‘为你好’这类说法,本质上就是一种攻击行为,它跟你准备把小浩绑回来的做法一样,同属暴力。”夏程希没再给父亲留情面,将积压在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再说,您哪里是为我好?您那是为了您儿子好!爸,我懂,您是怕方辰安成为下一个您,抢走您跟您儿子在卢氏的地位。” 夏畅海扭过身子,没做反驳,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顺着水将一肚子的话尽数吞下。 再回身时,女儿已不在。 他走回到办公桌前,盯着自己名牌上的职位,将女儿的话反复琢磨了一番。 是时候把儿子叫回来了…… 他今生无法完成的事情,他要指引儿子帮他完成,而且他儿子现在掌握的资源要比他当年好太多,更有他的基础做后盾。 至于女儿,他只能尽量弥补。 能成就女儿的姻缘自然是好,如果不能,错事他也不是办了一两回了。 他拿起他的私人电话。拨通后,将心中的事吩咐了下去。 一天一场相亲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得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早上,她照例送完翰翰,漫步回家。回来的路上,她见到柱子就转两圈,见到台阶就跨两步,心情好极了。 可一进家门,好心情全被某人打落。 千变万化的逐客令,就是撼动不了卢大少爷要常驻她家的决心。 最后,她点开手机,播出一首应景的歌曲——《当爱已成往事》,接着擎起水果刀,做自刎状:“卢星浩,快过来把《霸王别姬》演完,咱俩曲终人散。” 卢星浩瞟了她一眼,然后用老夫老妻的语气对她说:“别闹!你瞅瞅你自己,哪里像玉环,也不怕侮辱了美人。”言罢,继续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握着遥控,悠哉地看电视。 哎,没文化真可怕! 但为了早点将这场戏“杀青”,她还是给他补习一下历史吧。“卢星浩,楚霸王别的不是杨玉环,是虞姬!” “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以你的姿色,两个角色都演不了!” “……” 得得抢过遥控,关掉电视。“要看电视回你自己家看去,别在这儿浪费我家的电。” “你以为我想住这儿啊!”卢星浩面露难色,“是你爸非要把你许配给我的。还说,在我们俩没找到工作之前,谁也别想搬出去住。他毕竟是长辈,我也不好跟他对着干,只能硬着头皮住下来。” 呃,好不幸,从流动相亲改指婚了!得得懒得再对牛弹琴,伏案改起简历。 第33章 心意松动 半小时后,简历完工。 得得亮出自己的简历,说:“卢星浩,你赶紧照着我的简历把你的简历改一改,然后拿给我看看再往外投。” “你看吧。” 突地,一张俊朗的帅脸伸到她面前,而后慢慢放大,直至近到她能嗅见那人唇上清新的气味。 得得两颊迅速窜红,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 她缩缩下巴,向后退了退。 可那人绵长且有力的鼻息却穷追不舍,结果她手臂一软,身上没了支撑,倒在了沙发间。 “你快去改简历……快去改简历……”她慌张地重复着。 “老子的简历已经很完美了,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你写好了?什么时候写的?” “二十几年前就写好了,老子的这张脸就是世上最好的简历!” “……哦。” 愣愣地从卢星浩身下爬出,渐渐缓过神来。她看着还在自恋的某人,不禁想皮一下。 她拿出一张纸,托在手中,“卢大少爷,请赐我一根您的胡须吧。” “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我是替我张叔叔向你讨的。”她向他飞了飞眼睛,“我张叔叔一直致力于特殊材料研究。我想,能从你这么厚的脸皮中破茧而出的东西,一定无比坚硬。如果我张叔叔能研究出它的构造,那他申报多年的国家科技进步发明奖就有望了。” 卢星浩邪笑,“我觉得你应该先替你张叔叔把把关,亲自感受一下它的硬度。” 眼看卢星浩的下巴就要贴过来了,她连忙逃进儿子的房间,反身将门堵上。“卢星浩,我投降,咱们不闹了。” “想的美!为陪你玩,我比赛都没看成!”他继续撞门。 在门即将被攻破的刹那,得得够过儿子的拳击手套,迅速戴好,然后举拳自卫。 闯进房间后,看到摆着一副假把式的她,卢星浩歪嘴笑了笑:“小娘子,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对抗类’运动?特别是跟你对抗的那种!来啊,出拳呀。” 瞄准卢星浩的嘴,得得上去就是一记直拳。 卢星浩显然低估了她的臂力,连忙护住嘴,一脸“有理没处说”的表情。 见卢星浩疼得直吸气,得得冁然而笑。她摘下拳套,说:“好啦,不玩了,你快去写简历。” 蓦地,一只大手插入她的发髻。 同时,脸侧也多出一根拇指,慢柔地摩挲着她。“得得,你看,我们俩在一起,也不是很快乐吗?” “可快乐分很多种。你说的那种快乐是彼此享受着同一份快乐的快乐,而我们快乐的源头不同。”得得颔首,“对不起卢星浩,我不想再喜欢上别人了。” “你什么意思?把我打疼了,就说不玩了。让我爱上了,就说不想再爱了。你拿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外卖小哥吗?”卢星浩冷笑一声,吐出嘴里的拳击牙套,送到得得嘴边,“戴上它!” “拿开。你恶不恶心。” “恶心?!”他吃她剩下的面条时,他怎么没觉得恶心? 卢星浩伸手挤开得得的嘴巴,将牙套硬塞了进去。“赵得得,我就是要你跟我来个间接接吻!而且,今天我还要尝尝你刚刚说的那种打疼别人的快乐。” 虽然狠话说了出去,可拳头却挥不下去。卢星浩定定神,抬手卸去得得口中的牙套,戴回到自己口中。“还是你打我吧,看着你快乐,其实也挺不错。” 至少,比两个人都不快乐强。 握着卢星浩送到她面前的拳击手套,得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匆匆转身跑去浴室。 卢星浩跟了过去,见她正在刷牙。 “赵得得,你这是在忠贞给谁看?你就这么不想接受我的感情?” “卢星浩,”停下手中的牙刷,怏怏地说,“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就会明白我根本不配接受你的感情。” “你是不配!”卢星浩愤恨地说,“赵得得,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但知道你对方辰安仍余情未了,还知道害我姐空欢喜一场的人正是你。但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明知你有这么多‘不良记录’,却依然想爱你。” 得得睁目,“夏程希是你姐?” “对,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她真的好想笑,可难度太高。“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们结婚了,翰翰是叫方辰安姑父,还是父亲?” 语落,两人顿时遁入缄默…… 而这样的缄默,犹如一道屏障,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筑越高。 逐爱中的相知相识,本就是一场图穷匕见的过程。太过较真儿,必受外伤;太过苟且,又必受内伤。 一向无往不利的卢星浩,此次内外皆遍体鳞伤。 可处在爱情初期的他,毫无列外,也是个盲目的愣头青。 “这事儿以后再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他没什么自信地说,“得得,给我个机会吧。”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说吧,什么问题?” “方辰安真的会和你姐结婚吗?” 还以为是什么难题那!这个问题他想都不用想,想当然地回答道:“肯定呀!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对不对,措辞还是有必要想一想的。“其实吧,他们俩也不能说是郎才女貌,但绝对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我姐嫁给方辰安,那绝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可如果辰安是粪,那戒不掉辰安的她,不就成了狗改不了吃屎嘛! “卢星浩,你说,狗能改得了吃屎吗?”头晕目眩的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辰安才不是……那个,你才是!” “我是就我是。只要你肯往我身上插,我是什么都没关系。” “卢星浩,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吗?” 话问出了口,才察觉自己根本没勇气再听一遍答案。得得连忙用手压住卢星浩的唇,禁止他回答。 可卢星浩似乎很想再说一遍,伸手扶住她的头,让她跟他对视,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他们肯定会结婚的。他们二人的结合,不仅仅是爱情所致的结果,更是商业运作所致的结果,与生俱来占据着天时、地利与人和。” 第34章 预备绝望 “真是这样吗?” “当然!”卢星浩言辞凿凿,“而且,我姐最近跑晨启的次数越来越勤,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是呀,她不是都亲见了吗,干嘛还要再听一遍卢星浩有理有据的答复呢! 猝然头好沉,沉到脖子无力支撑,摇晃了两下,坠入了卢星浩的肩窝。“我这个人好无聊,也好无趣的,你以后厌烦我怎么办?” “我没觉得你无聊,也没觉得你无趣,反而觉得你别有风味。你稚嫩却博学,单纯却多思,迟钝却细腻,看似处处矛盾,可实际上却矛盾得恰到好处。“他扶直她,继续说:“得得,爱你注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你心中会一直常驻着一个人。我要时刻准备着被拒绝,时刻不停地说服自己不要放弃。所以,在我精疲力尽前,你也糊涂一点吧。” 得得低下头,咬唇,“卢星浩,你怎么突然变得说话拿腔拿调的?” “老子就是想让你知道,世界上会拿腔拿调说话的男人,不只方辰安一个。你要是喜欢,老子也可以。” 听着甜腻的酸话,得得嘴角渐渐撩起蜜意。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她赶紧提议外出就餐。如果等到她老爸回来,这两个男人肯定又要把酒言欢。 昨晚卢星浩已把她老爸哄得昏天黑地了,再这么下去,她老爸不仅会让她收留他在她家睡,还会让她收留他到她床上睡。 她可不想在自己还混乱的时候,草率地接纳了卢星浩。 卢星浩去车库取车了,她独自向小区大门游荡去。 正午的阳光从上垂射而下,像一束专属的镁光灯,聚在辰安的身上…… 辰安! 辰安怎么在这儿?他是来找她的吗?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吗? 得得犹疑着。 但脚却不听使唤,慢慢向辰安移去。 接着,她以她最擅长,也最惯用的口气先开了口:“辰安,对不起。” “你还真有礼貌!”每次见面都先道歉。 辰安迈步朝她走去,蹙紧的额头缓缓松弛下来,不怒自威的眉眼渐渐增添了几许柔和,仿佛涣然冰释了些什么。 她走到他身下,又向他靠近了些,然后抬起头,从熟悉的角度仰望着他,等他作下一步指示。 “赵得得,你能说点别的吗?”辰安开口道。 “呃……那你是来报复我的吗?” 让她说别的,显然更糟!辰安眉头又皱了起来,“报复你?那只会把我自己再伤一遭!我没那么蠢!” 看来辰安不是让她说这个,但她还能说点什么呢?“呃……辰安,你热不热?今天太阳挺大的哇。” 辰安没答她,继续保持着沉默,她只好继续没话找话:“昨天太阳还没这么大嚎?” “去我车里,那里没太阳!”辰安侧过身,不看她,“我有话和你说。” “你有话跟我说?”那刚刚干嘛非让她先找话聊?吓得她那叫一个慌乱呀。 “你有意见?” 哪敢有! 晋晋然地将手交给辰安。 诶?怎么另一只手也被人抓住…… “姐夫,虽说咱们是一家人,但你也不能对你弟妹毛手毛脚啊?”卢星浩强行将她拉离辰安。 辰安刚想回驳,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得得,既然已是别人的未婚妻了,那你就应该跟这位方先生保持距离。”赵征平渐行渐近,“梅子,带得得先上楼。” “爸,我不上楼,我跟辰安还有话要说。”得得躲入辰安身后,“辰安,我和卢星浩……” “乖,先回去,别惹伯父生气。”辰安截断了她的解释,从身后将她搂出,送到梅子面前。 看着女儿走远了,赵征平端正了一下袖口。“孩子,你别怪我,我只想让得得嫁入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庭。这点你做不到,但小卢能。” “爸,你放一万个心,我绝不会回家接管生意的。而且我保证,不会让得得卷入我家里的明争暗斗。”说完,卢星浩开始伸展筋骨,“爸,咱们不跟他废话。您先上去,小心待会儿误伤您。“ “小卢啊,尽快安排个日子,双方父母见个面,把婚事定一下。”赵征平边走边说。 “好咧!” 话音刚落,卢星浩倏地被人将双臂卷起,从背后压制住,腕上扣上了一幅镣铐。 挣扎中,他瞥见两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正拖着他往一辆黑色面包车里走。 不满吃了暗亏的他,扯着嗓子吼:“方辰安,你给老子玩阴的,有能耐跟老子单挑呀。就你有钱请人,等老子回了家,咱们看谁钱多。” 辰安怔怔的,同样不明所以。 坐到车里,卢星浩静下一想,觉得实在憋屈。 就这么被两个糙汉给生擒了,不仅对不起他苦练出一身的腱子肉,更有损他的英名。如若再给得得知道他是被方辰安给制住的,那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喂,哥几个,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我是谁。你们把我绑了,已经是犯了法,如果再把我的手折坏了,就算方辰安能买通法院,保你们不坐牢,但我爸和我外公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最好给我换个姿势,我手都快断了。” 坐在后排的两个保镖,相互看了对方一眼。 他们俩确实不敢怠慢卢星浩,准备解开铐子,将卢星浩的手换到胸前再铐住。 哪想铐子才松了一边,卢星浩就曲肘击向他们的眉梢,剧痛使他们短暂的失去了视觉。 紧接着,卢星浩来了一个贴身鹞子翻,转到其中一人的背后,将其锁喉。另一人恢复视觉后,正预备反击,结果被卢星浩一脚踹中面门。 随后,卢星浩借由踹人的后坐力,将被锁喉的保镖猛甩在车门上。 卢星浩下手甚为阴毒,两保镖瞬间没了招架之力,被打瘫在车里。 前排司机看到此番情景,连爬带滚地逃出车子。 接通夏畅海的电话后,司机颤颤巍巍地说:“小少爷,夏总请您听电话。” 越过两个被撂倒的保镖,卢星浩大步流星地上前接过电话。 “爸?怎么是你?” “小浩,你不回家,我怎么跟你谈你与赵家的亲事?” 想必是老姐猜到了他的心思,和老爸说了。卢星浩坐回到副驾,沾沾自喜地狂呼一声:“赶紧开车,送我回家。” 第35章 闺蜜约酒(1) 那天她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晃几日都过去了,辰安和卢星浩怎么都没再来找过她呢? 还有,辰安那日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她要不要去问个清楚? 可是……如果她主动去找了辰安,那卢星浩怎么办?告诉卢星浩,她试图为他敞开的心扉现在又关上了? 不能这么做,太缺德。 而且让老爸知道她去找了辰安,那两家人还不知又要闹出多少冲突。 得得思绪纷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抬手看看表,时间还早,便拿起手机,打算约出闺蜜,希望爱情上的难题,闺蜜们能赞助些答案。 她将手机解锁后,又突的顿住。 一再不告而别的她,着实没脸打这个电话。 不过,想到这顿骂反正迟早是要挨的,也就没必要再躲闪了,而且越往后拖,显得她越不真诚。 但直接拨电话过去,她没这个胆量,还是发短信吧。 写明时间和地点后,又在结尾补了一句“我手机没电了,马上关机,咱们大排档不见不散”。 短信发送成功后的当下,得得赶紧赶在闺蜜给她回电前,果断地把手机断了电,然后漠然地望了望天。 天上,一朵乌云渐渐遮到月前。 像滴入水中的墨汁,将青黑色无法挽回地扩满天地。 走着走着,路上突然起了风,褐尘随风低旋着,从脚边剐蹭而过。 看样子,暴雨不期将至。 虽然这样的天气,更适合坐到店内,但得得仍挑了个露天的席位。 钟明秋和林德清几乎是同时赶到的,在十米开外,就劈头盖脸地用超出基督教范围的词汇修理她。 在一波又一波对她的语言攻击中,两人慢慢热络开来。 “明秋,你评评理,赵得得她一声不吭的就离职,她有把我当朋友吗?”林德清咬牙切齿地说,得得不在,她工作和相亲的进度双双停滞不前。 “谁说不是那!”钟明秋继续添油加醋,“就跟男人分个手而已,至于换套人设吗?连自家姐妹也不联系。而且,我差点以为,她跟她爸都断绝父女关系了!就算那男人是方辰安,也没她这样的。” “什么?打住!方辰安?!”林德清大为震惊,抖着手说:“难怪那天辰安哥哥牵走的是你。我一直以为他是看到我太激动,牵错了人。赵得得,赶快给我细细道来。” 道什么?道出那场将她推入重症病房,却连“安乐死”的权利都没留给她的离别吗?她才不要回顾那段历史那。 逼问得得未果,林德清转而怂恿起钟明秋,让她讲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钟明秋确实有话要说,便顺带着引领她们重温了一遍旧事。 不过,出乎得得意料的是,即便是在她闺蜜的眼中,她依旧是故事中的“反派”…… 得得稳住手中的杯子,频频向闺蜜敬酒。 她敬酒不单单是为了向闺蜜们赔罪,更是为给自己践行。她已决意离开柳城,带着翰翰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城市定居,悄度余生。 “得得,你别喝了,听我说完再喝。”钟明秋揪高她的耳朵,让她仔细听好。“得得,你一走了之,你是一了百了了,但却把方辰安留在睹物思人的酷刑里难以自拔。你刚走的前两年,方辰安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活活邋遢成一个小老头。这些,你根本无法想象。” 不!她就是因为提前晓悟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才向辰安要了翰翰,希图借助外力度过疗伤期。但似乎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把辰安伤的更重。 她没兴致再呆下去了,起身去结账。 这时,林德清忽地拎起酒瓶,在桌角愤力一磕,随后将碎瓶子最锋利的一端伸向了她:“赵得得,我以为你傻,原来你是割掉象鼻当猪,扮猪吃老虎,而且拱了好白菜还不珍惜。我这就替天行道,解决了你,让辰安哥哥尽早脱离苦海。” 钟明秋急忙拦下林德清,顺顺她的背,押她坐下。 坐下后,林德清不屑一顾地抹掉溅到嘴边的玻璃屑,单脚蹬在椅面上,携同钟明秋一起鄙视得得。 大排档的老板闻声赶来,看着口沫横飞的钟明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给你们腾了个包间,要不你们进去慢慢打。在外面打,太影响我做生意。” 听后,钟明秋心里讪讪的,她抛了抛唇,请求得得原谅。 得得强提起精神,摇了摇头,然后把筷子塞到钟明秋手中,给她使了个眼色。 钟明秋接过筷子,一手拿着一根敲打起碗沿,大声抗议道:“老板,你的鱼未成年,不能进行商业交易,我要举报你。” 老板汗颜,从冰柜里掏出一条大鱼,放到了烧烤架上。“你们俩也不怕给柳大抹黑,都毕业了还专程跑到我这儿骗吃骗喝。” 读书时,她们经常光顾这家店,而且每次只点一条扁鲳鱼,然后就用此招“威胁”老板买一赠一。 老板见两个小姑娘要好到连鹌鹑蛋也一人一半地分着吃,便一贯宠着她们,多烤一条鱼给她们。 当然,老板并不亏,钟明秋可是他的金字招牌。只要钟明秋来的勤,尾随钟明秋至此就餐的男学生也就来的勤。 老板可是美女经济和粉丝经济的双重受益者。 但林德清并不清楚其中的故事,拿起包遮住脸,装作不认识这两位爱贪小便宜的小市民。直到钟明秋起头谈起两性话题,她才拉下包,重新加入聊天。 “得得,女人是插座,男人是插头。男人是该主动,但是你首先要告诉男人,你能供电呀。”钟明秋双手撑着大腿,苦口婆心地说,“据我所知,方辰安暂时还没找到心仪的插座,只要你表明你还有电,他就肯定愿意跟你配套。” “能供电的又不只她一个!”林德清插嘴道。 “林德清,你是万能插座,符合各国规格,不愁找不到插头。”钟明秋转头看向得得,“而你是个错版插座,能找到和你适配的插头不多。能遇见方辰安这种各方面不但没有缩水,而且还用料上层,又那么扎实的插头,实属不易。” “我撞见他和夏程希在一起了。”得得讷讷地说:“卢家人还说他们肯定会结婚。” 第36章 闺蜜约酒(2) 林德清双目一缩,立即与得得同仇敌忾起来:“得得,你听我的,咱们利用翰翰把他们搅黄,就说翰翰是辰安哥哥的孩子。”说到这里,林德清不禁想起翰翰的长相确实与方辰安很相似,“得得,翰翰不会真是辰安哥哥的孩子吧?” “不是方辰安的,时间对不上,我老公查过了。” 得得很庆幸钟明秋在她回答之前先抢答了,不然她还要亲自否认,那样铁定不如现在轻松。 不过,林德清的怀疑,还是令她有些紧张。她赶紧攥起瓶子,闷了一大口酒,借机闪开林德清的视线。 “夏程希是因公事常来晨启,可方辰安他……”钟明秋抢过得得手中的酒杯,想了想说:“这事儿等方辰安自己跟你解释吧,我只说我知道的。得得,我们共同迈进晨启的第一天就约定好了,不论以后结婚、生娃还是闹了矛盾,每个发薪日,咱们雷打不动,都要来这儿聚餐一次。打从你没了音讯以后,方辰安每个月都拉我来这儿等你。我坐在大排档里等,他就站得远远的四处张望,可你从来没出现过。他一回一回的失望,然后又一回一回的再来这里自找苦吃。我问他,得得都结婚了,你还拉我来干什么?他跟我说,他不想你因他失去任何东西,包括我这个朋友。他还说,他有义务让你的世界完整。不然,你以为那条项链和房子钥匙是谁邮给你的?” 是啊,除了辰安还会有谁!得得承认,“辰安他是比我承受的要多。” 可她又能好到哪里去那! 虽然白日里,她的时间几乎被工作和翰翰占满了,无暇伤感。可到了夜里,梦不由她做主呀,辰安在她的梦里来去自如、横冲猛撞,而她,只有哭醒的份儿。 得得拉了拉外套,裹紧自己。“秋秋,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辰安更不是高文翔。” “对呀,我还不是你那,有雅兴想东想西的,却舍不得花时间享受爱情。”该说的,钟明秋觉得自己已然说尽。她拿过菜单,扔到得得眼前,“此事暂且搁下。咱们再点些菜,喝点酒,不醉不归。” 在得得与钟明秋聊得如火如荼的这段期间,林德清始终未插言,一直托着腮帮子,出神地摆弄着牙签。 直至听见钟明秋给她倒酒的声音,方才醒过神来。 酒过多巡,喝得歪歪扭扭的林德清,突然眯起眼,伸长脖子,满脸尽是陶醉。得得连忙问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鼻子探到了一股想念已久的气息。 准确的说,是青春雄性的气息。 “姐姐们,今天爆满,方便拼个桌吗?”一个阔肩窄腰的男生走到她们桌前,带头询问道。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请坐请坐。”林德清迅速拢齐散发,伸手邀请男生们入座,随后跟钟明秋咬了咬耳朵:“明秋,这小男生盘亮条顺,完全是我的菜,我今晚一定要开荤。”说完,拿起菜单喊道:“老板,再给我们加几个硬菜和酒。” “单身真好啊!”钟明秋感慨道。 直到三位男生落座后,得得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醉醺醺的她,端详了一番几人。 她发觉这三位男生眼中皆如狼似虎,全都在觊觎她的美色。 “去去去!你们别坐这里,男生去找男生拼桌去。” 可跟谁拼桌,是非常有讲究的。 而其中最能财色兼收的就是,跟比自己年龄稍大,却姿色尚存的女生同桌而食。 所以,刚刚带头的那个男生怎肯轻言放弃。 “美女姐姐,我叫黄明,是柳大规规矩矩的学生……”自我介绍完,黄明斜身指向背后衣衫不整的同性说:“美女姐姐,你不和我们拼桌,难道你是想跟那些乌七八糟的社会人拼桌吗?而且有我们在,也可防止不正经的人来骚扰你们呀。” 言之有理!得得有点动心了。 于是,她转头去询问林德清的意见。 可林德清根本没睬她,而是拉低领口,“胸襟”广阔地说:“黄明同学,快坐下坐下,别理她。” 那个叫黄明的同学果真没理她,直接移步坐到林德清和钟明秋的中间,并指挥他的两位朋友坐到她的两边。 瞬间,桌子被隔成了浊泾清渭。 乍一看,特像是她带两个男生来跟黄明、林德清和钟明秋拼桌的。 得得忙填了几口饭,压压火气。 再抬头时,黄明已把她的闺蜜们逗得咯咯直乐。 而她身边的两个男生,筷子比嘴动的勤,食量不是一般的大。 得得真怀疑他们吃饭不是用嚼的,而是用吞的。 看着空酒瓶和空盘子流水线似的下了桌,得得猛然生出一种钱包即将被洗劫一空的错觉。 六个人酒是一块喝的,饭菜也是混着吃的。那结账时,怎么分开结? 总不可能让没上班的穷学生买单吧? 可今天又偏偏是她请客! 原来,刚刚这三位男生如狼似虎的眼神,不是在觊觎她的美貌,而是在觊觎她的荷包!得得紧忙护住皮夹子,恶狠狠地说:“哎哎哎!光盘行动是柳大的校规,但不包括光瓶行动哦。别开酒了,我们结束了,剩下的酒拿去退掉。” 黄明本是个周全之人,若不是被林德清缠得太紧,他也不至于冷落了其他姐姐,而导致有人抱怨要走。 黄明开了一瓶新酒,拎起瓶子,横到得得面前,给得得将酒杯满上。“这位姐姐,三位美女里面属你最……文静(无趣)。”他边说边把杯中的酒自饮了一半,接着将杯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姐姐,咱们来玩个游戏吧。若是你敢用我嘴碰过的地方把这酒喝掉,那我来表演个才艺,博大家一乐。如果姐姐您认怂,不敢喝,那请姐姐给我们表演个才艺。” “你们男生怎么都爱玩这种交换私人体液的游戏?”黄明的言行举止,让得得不由地想起了卢星浩。她扁扁嘴,看看杯沿:“呃……我表演才艺吧。你随便说一个字母或字符,我能马上背出它的ascii码。” 这也能算才艺?!这位姐姐果然比他想象的还“文静”,万事不离课本!黄明苦大仇深地随意挑了几个字符讲给得得。 得得均对答如流。 第37章 酒疯真疯 (1) “轮到我出题了。”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得得,也想为难一下黄明,“逛街的时候,如果你想帮你女友拎包,又怕拿女士包招人嘲笑,你会怎么办?” 黄明至始至终就想炫个技,让姐姐们崇拜一下他。因此,不管得得问什么,他都会认输。“姐姐,我想不出。” “你真笨。”辰安就有妙招儿!得得笑笑,拍手起哄:“那你来表演一个才艺吧。” “好。” 黄明得偿所愿,眉毛向上一挑,在胸缝中插入一酒瓶,接着双手用力握拳。随后,他的胸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臌胀了起来,将酒瓶稳稳地夹在了胸前。 表演成功后,他胸有成竹地问得得:“怎么样,厉害不?” “小儿科。”辰安夹的可是钢笔!“你快回你座位吧,真没劲儿。” 居然有人说她的心上人没劲儿!林德清气得差点跟得得当即反目。 为帮心上人挽回颜面,林德清大声高呼:“黄明你太牛太厉害了,好棒好棒,快来表演给我看。” 黄明回到原先的座位后,林德清锲而不舍地为心上人卖力烘托气氛,可得得就是无法融入进黄明那套比辰安低好几个档次的表演中。 她瞟了一眼没见过世面的林德清,举杯自斟自饮起来。 喝着喝着,没了知觉。 等再有知觉时,感觉好冷,她被冻醒了。 她努力地缩缩身子,让困意与寒冷继续缠斗,就是不肯起床找被子。 困意好不容易战胜了寒冷,正要进入睡眠之际,手机却猛的跳出来搅局。 可恶! “喂,谁呀!你是不是有……” “是我。” 正欲破口而出的脏话,倏地被彼端如埙般敦实的男声扼杀在摇篮中,她转而柔柔地问道:“……是辰安吗?” “嗯。”彼端响起熟悉的鼻音…… 本就还没从酒中醒来的她,这下可好,又被浓浓的鼻音给灌得更醉。看着方才手中想砸烂的手机,蹙然觉得它变得好俏皮好可爱,她必温柔以待之:“小淘气,你都把姐姐给吵醒了,快给姐姐亲亲。” 听到电话中娇嗔且热情的问候,辰安脸色黑了黑,“赵得得,你喝酒了?” “对啊。”慢吞吞地放下手机,打开免提,揉着涨到快裂开的脑袋问:“辰安辰安,你的胸肌能夹住钢笔,对不对?他们呀,都太逊了。” 他们! 他的对手还远不止卢星浩一个?!!! 竞争激烈啊! 这回轮到辰安想砸手机。 “我确实能做到。”他略带讽刺的说,“但别光顾着羡慕我,你也多抽些时间去去健身房,好好做一下针对性训练吧!” “你……”得得张口结舌。 不过,虽然她胸前单薄了些,但从未妨碍过她自信。因为她明白,自信的女人才最美丽。于是,她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我就不锻炼怎么了,又不影响什么?” 怎么会不影响什么那!当过产品经理的他,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她:“得得,用户体验不佳!” “……方辰安!你讨厌死了!就算……我也不会打折促销!” “你还有打折的余地吗?!” “……我、我、我、”她被羞辱到开始犯起口吃,“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唉——”辰安长叹,他又被这女人扰乱了步调,本来他找她是有正事要说的。“得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想通了,想跟你重新开始,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咿……她在哪里呢?“辰安,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和秋秋一起喝的酒。” 真不愧是赵得得,一以贯之的恶劣,不论喝醉还是清醒,都只挑简单的问题回答。明明他的后一个问题才是关键呀! 看来,只能当面问她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就起来去看一看自己在哪里!” 可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呀……她打开手机里的电筒,顺着光,看到了刚才翻手机时带出来的钱包。 钱包怎么会是空的?!她记得她带了不少现金呐! “辰安辰安,我被打劫了。”她把自己吓得全身一弹,滚落到地上,看见床下自己的衣服后,她措辞愈发无拘无束了:“不对,辰安,是绑架,我被绑架了。” “得得,你仔细听我说,千万别去开灯,会惊动他们。如果他们要钱,你把我的电话给他们……” “哎哎哎,辰安,你先停一下。”得得抢话道,“要是他们劫我的色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极小! 如果她真是跟钟明秋一起喝的酒,那绑匪拿她们二人一对比,便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了。辰安发了一条短信通知高文翔后,对着电话严厉地喊道:“赵得得,你闭上嘴!赶紧去把你的手机插上电源,然后打开视讯,将位置共享给我,再去找个凳子把门抵住。如果你敢做错一项,我就免费送你父亲去监狱吃牢饭。” “辰安,你甭用这件事威胁我,我爸根本没伤害过你母亲。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话了。”虽然嘴上在拒绝,但手上仍准确无误地执行着辰安的指令。 依据视讯和定位信息等线索,辰安判断得得所在的地点应该是一家开在柳大校内的正规宾馆。 正常情况下,绑匪是不会蠢到去一个需要身份登记的地方犯案的。 辰安提着的心,稍稍松缓了些。 可是……也不能排除万一。 他忽地将油门踩到底,几乎从不起作用的红绿灯下驶过。 暴雨中,路灯被高速行进的车子拉成一条昏黄的直线,透着即将消失殆尽的虚弱。 在急速行驶的车中,他因牵挂着某人,心颓颓地拧着,可电话那头儿的某人,好似又在琢磨着拿他寻开心:“辰安,如果我死了,你要帮我养儿子。” 帮她养她和别人的孩子?!她可真行,托孤也要狠狠地拖住他的一生。“赵得得,你放心,我会供他衣食无忧,有话等我过去再说。” “好,那你路上小心点。”得得搓搓手,又说:“辰安,我冷怎么办?” “床上没有被子吗?” 看看床上。“没有。” “也没有铺被吗?” 又看看床上。“有。” “那为什么不拿来盖!”辰安气得差点把手中的方向盘拔出。 第38章 酒疯真疯(2) 拖过铺被,裹到身上后,得得猛然醒悟,她应该报警的。“辰安,我先挂了,不跟你说了。” “不许挂!” “不挂电话,我怎么报警?” “报什么警?你连当前的情况都没弄清楚,就报警?”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呀。万一他们……”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 辰安赶紧扭头看向手机,结果发现手机里的某人倒头睡着了。 想必她是盖上被子后,身子暖和了,困意就上来了。辰安嘴角翘了翘,回神继续开车。 赶到宾馆,报上烂熟于心的身份证号码。 服务员查到房间号后,遮住屏幕不给他看,说要先给房客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辰安想,还是别把那个喝得烂醉的赵得得吵醒了,免得她又耍酒疯,闹得他不得清静。 于是,他不顾阻拦,出手掰过电脑屏幕。 看清房号后,径直冲向楼梯,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上了楼。 寻到得得的房间,踹门而入。 房间是个家庭套房,先进了其中一间,掀开被子,发现是别人,便忙问:“赵得得那?” 被他惊醒的那人,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另一手则伸到床头乱摸,想抓东西攻击他这位闯入者。 皮包掷出去后,林德清睡眼缓缓清明,看到来者是方辰安,恨不得时光能倒流。 这时,与她同床而眠的黄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林德清的表情后,惊惶地问:“姐姐,这是你老公吗?” 虽说不是她老公,但比被她老公抓奸还要命! “辰安哥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德清边穿衣服边说。 辰安转身关上门,向其它房间查去。 林德清穿戴好,起身跟了上去。 寻到得得的房间,辰安蹲到地上,慢慢将卷在被子里的人抱起,然后步履轻快地往外走。 见林德清仍紧随在身后,他硬硬的说:“谢谢你对得得的照顾。不过,送的够远了,请回吧。”他在跟人说话时,出于礼貌,步子一般会自然的慢下来。 林德清趁机快跑到他面前,从侧前方挡住他。 “你还有事吗?”他问。 林德清收了收口水,盯着偶像那条快要把西服撑爆的健壮手臂,羞臊地说:“辰安哥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随便的女生,你听我解释……” “让开。”辰安轻而厉地说。 被辰安强硬的声音威慑住的林德清,连忙举起双手,让出路。“辰安哥哥,是那个男生强迫我的,真的。” 这些关他什么事儿? 不过,碍于她是得得好友的情份上,他还是建议她说:“那你还不去报警。” 出了宾馆,辰安直接走向一辆救护车。 那车是他吩咐属下开来的。 车里的两个司机见辰安走出来,忙跑去车后抬出担架,上前去接病人。 可看清领导怀中的“病人”后,二人整张脸开始微微的抽搐起来,想笑又不敢笑。 他们根本没想到,公司用来应急的救护车,会被他们一向铁面无私的方总,拿来接一位醉后酣睡如瘫的女人。 可领导的指示,他们岂敢不遵。 两个司机忍着笑,轻手轻脚地抬好“病人”,推入车厢。 安顿完“病人”,他们回到车里。 在开车前,坐在主驾的司机向坐在副驾的司机飞了飞眉毛,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 副驾司机深表同情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跟主驾司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放声问道:“方总,咱们去医院还是……” 辰安瞪着张嘴呼呼大睡的得得,手背绷得紧紧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定是疯了,才会没理智到这种程度,居然把她的酒话当真,为预防她受伤,特意请来了救护车。 “方总,请您给个指示。”主驾司机催问道。 副驾司机向前指了指路,话中有话地说:“你真没眼力见,还问什么问。肯定是把车开到方总家,然后把‘病人’抬到方总床上呀。” 言毕,两人贼笑起来。 辰安撇头看向窗外,重咳了一声。 二人停笑,收心开车。 第二日清晨,半梦半醒间,得得闻到床上有辰安的味道。 她立即告诉自己,千万别睁眼,不然梦会醒的。她伸腿夹夹被子,摆正枕头,换了个称心的姿势,将赖床进行到底。 看出她醒了,辰安抓住帘角,长臂一挥,拉开窗帘。 眼皮突的由黑转红,得得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爸?” “嗯。”辰安勉强接受了这份尊荣,并希图某人能出于孝道,常来陪陪他这位孤家寡人。 “爸,现在几点了?”得得又问。 辰安背对着她,明晰地说:“九点多了。起来吧,去想想我要的答案。” 怎么是辰安的声音?!得得全身忽地一僵。 待她看清后,又不敢置信地死劲儿擦了擦眼睛,然后顶着被搓成千层派的眼皮凝视着辰安。 她是怎么来辰安家的? 还有,她喊“爸”时,辰安干嘛要接茬儿! 还有还有,辰安管她要的答案,又是怎么回事? 宿醉后的大脑,一团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且,现在的气氛好压抑呀……“辰安,能打开窗子吗?我想透透气。” 对于这个提议,辰安不甚赞同。他们,一个需要清醒,一个需要冷静! 推开窗户后,辰安挡在风口,以防冷风直吹到床上的某人。 在两人的沉默中,太阳越升越高。 从窗口直射进来的强烈晨光,将辰安的白衬衫照得异常透明,几乎快与他没穿上衣时别无二致了。 得得的目光,自发地从辰安坚实的腰部一路上行,途经壮阔的背脊,流连片刻后,又沿着饱满的肩头折返而下,最终越过辰安强健的手臂,落在了他的掌背上。 辰安的掌背宽宽的,肤质虽不如其他地方细致,却格外的泽润和均匀,上面还蜿蜒着跳动的青筋。 在光芒下,显得无比魁岸。 说实话,辰安穿白衬衫,那绝对是给她们普罗大众发福利。 只可惜辰安的裤子是深色的,如果他的裤子也是这种浅色的单薄布料该多好…… 诶……她怎么在想这个! 好粗俗耶! 但是,这可不能怪她,因为辰安生来就是那种让女人没办法思想纯洁的男人。 虽然她已经多次看过辰安的全貌,但再次看到,仍勾起了她那有点脏脏的少女心。 第39章 求降火气 察觉到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后,辰安心中有些厌恼,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隐隐的自满。他撸起袖管,尽量藏匿住此刻的情绪,淡淡地开口:“赵得得,答案。” “什么答案?” “你说什么答案?!” 见辰安欲转身向她索要答案,得得疾呼:“你能先别转过来吗?容我再回忆回忆。”接着她敲敲脑袋,尽力回忆着,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片晌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让辰安瞧见她现在的邋遢样子,那她以前的伪装不就前功尽弃了,就算给了辰安想要的答案,答案也会大打折扣的。 “辰安,借你家的浴室洗个澡哈,一切等我出来再说。”她连滚带爬地下床去找卫生间。 猫进浴室,得得站到浴镜前,手压在胸口轻抚,庆幸着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没被辰安看到。 渐渐平静下来后,她猛然感觉胸前空空的。 垂下头,从领口看进去,发现自己完全没穿内衣,贴身的只有一件睡袍。 这怎么能不空嘛! 顾不得形象了,她夺门而出,指着辰安说:“谁让你脱我衣服的。”还脱得那么彻底! 辰安张开双臂,“如果你觉得吃了亏,那我随时欢迎你来以吾之道还之吾身。” “你无耻!” 他无耻?! 他若是真无耻,她还会穿着睡衣,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整晚吗?辰安一字比一字重地说:“五年前,是你非要与我私定终身,求着我为你宽衣解带的吧。而如今,我礼尚往来,求你为我宽衣解带,怎么就无耻了。”他一步一步地将她逼到墙边,然后抓过她的手,按到胸前的纽扣上。“赵得得,我是不是应该学你当年那样,说自己想要个孩子,可又没办法和别人做那件事。所以,只能请求你帮个忙,因为至少咱俩知根知底。” “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可有什么不同,她却思量不出。或许,“五年前,我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他果真整整傻了五年! 他居然一直以为她当年跟他一样,是情不自已!“看来,对于你这种冷血的女人来说,礼尚往来是太客气了,我应该直接以牙还牙!” 辰安拽高她松垮的浴袍,强横地向下一?,她单薄的肩颈迅速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带着重伤过后的凶狠,辰安一口咬了上来。铁齿缓缓排开她的肩肉,向颈骨接近。 剧痛传至感官的那一瞬,她脑袋骤然打结,完全梳理不出她因何惹怒了辰安。而且,即便是在她给了他一个世间最糟的分手时,辰安也未曾如此对待过她。 前所未有过的害怕,没来由的从背后升腾而起。她艰难地将手从辰安的腋下绕过,揪住辰安的衣领,向外拉他。 毫无悬念,她的反抗无济于事,只扯开了辰安的领子,让昔日她留在辰安肩上的咬痕突显而出。 倏地,辰安感到怀中人身子一滞,随后软软地坠在他的臂间,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发抖。 他顿然从愤怒中回醒,缓缓地松了口,退离开她。 失去支撑的她,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两条腿像散落的杂草毫无章法地堆着,膀子上刺刺的疼着。 但她不要可怜巴巴地求取愧疚下的柔情。她努力地回了回神,扶墙站了起来,拉起蹲在地上懊悔的辰安,圆着眼睛笑笑:“我真的没事,我一点也不疼。” 怎么会不疼那!她说话的动静明明都因疼痛而弱到只剩下气音。他抚着她的唇,心中百感交杂,淘不出任何词汇来注解自己的鲁莽。 前思后想了良久,辰安误打误撞地悟出了得得为什么总爱说“对不起”的缘由。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甩锅神器。 说出它,便将纠结转嫁给了对方,而自己只需万事大吉地等着对方裁判即可。 甚至,当判决结果不如意时,还可以回说,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然后,再坐等对方费心费力地想补偿条件。 效仿起得得钟爱的开场白,辰安轻轻地说:“得得,对不起。” 但得得好似并没有纠结怎么处判他的罪过,更没有给他说“你还想怎样”的机会,而是当即宣判他无罪,反复地说着:“辰安,我没事的。” “辰安,我没事的。” “辰安,我没事的。” …… 她音量越来越大,语速也越说越快,像是在……蓄意挑衅! 看来,是他多虑了。某些人的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的女人,辰安觉得他没必要再跟她请罪了,还是直接为她量罪定刑更合适。“赵得得,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把我伤的有多重。我要罚你留下来,任凭我处置。” 说完,他又看了看她。 一身的酒气,头发凌乱不堪,还光着一双脏脚丫。让这副模样的她为他降“火气”,确实有负他五年的等候。辰安脸色暗了暗,“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臭了一晚上了,还不赶快去洗澡。” “我洗什么澡呀!”洗了澡又没衣服换。“方辰安,你赶紧去把你的充电器拿给我,我要打电话给秋秋。” 她竟然还敢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说话,她是觉得她没把他惹毛吗? 可是……对于这种你舍不得打,道理又讲不通,每每总能把你逼得“无招胜有招”的女人,你能拿她怎么办呢?辰安低叹着扔过手机,“你先用我的,充电器在楼下,我呆会儿给你拿上来。” “哎呀,你干什么!”有钱就可以乱扔手机玩吗,差点砸到她脚……得得捡起脚边的手机,冲辰安嚷道:“你别走呀,你手机还没解锁那,快告诉我密码。” “少装傻,密码你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但不这么一问,万一输了密码却解不开,多尴尬! 按下熟悉的密码,得得一步一颠地跳着走进浴室,好像适才的“血雨腥风”根本不是她挑起的,完然一副没记性的熊孩子样。 不过这样也好,吵架就应该速战速决,来的快去的也快,夫妻没有隔夜仇嘛。辰安哭笑不得地走下了楼。 钻进浴室,得得脱去睡袍,挂到墙上,定睛一看,睡袍上绣着四个大字:紫麓宾馆。 衣服上面的字,让她渐渐拾回了些零散的记忆。 第40章 大直男癌 回想起昨夜内衣裤是她自己卸去的,得得马上松了一口气,可同时也微微有点失落。 不过,失落感很快就被好奇心盖过。 她握着辰安的手机,开始犹豫要不要翻看一下里面的记录,帮自己确认一下辰安和夏程希之间是否真如卢星浩所说,好事将近了? 躺在浴缸里,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决定还是道德一点,不要窥看别人隐私了。 老老实实地打开通讯录,找出钟明秋的号码,拨号过去。“秋秋,我的内衣和外套都落在宾馆了,你能帮我买套新的,送到辰安家吗?”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便响起了咆哮,像是被气炸了。“赵得得,你是猪呀!你拿着方辰安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送衣服?!你脑袋是不是被酒精泡发了,没了褶皱,智商归零了!我没空儿,你让他给你买去!” “秋秋,你真的忘啦?辰安是不可能帮我买的。”就算她没诬陷辰安脱她衣服,也没说错话。 “对哦!”钟明秋点头如捣蒜,而后拍着脑门又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得得,你觉得方辰安今天会让你穿上那些身外之物吗?我劝你还是放弃穿衣服的念头吧。enjoyit,bye-bye!” “别别别,秋秋,你先别挂……” 可对端还是挂了。 他们四人双双处于热恋时,曾经一起去逛过商场。 到了商场,高文翔又是帮钟明秋拎包提鞋,又是帮钟明秋揉脚按腿的,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一旁的辰安很是看不惯,不停地骂高文翔是娘炮儿。 得得虽不求辰安能像高文翔那样把女朋友当亲妈对待,但既然是来逛街的,总要陪她进服装店选选衣服吧。 可是,辰安的直男癌,简直严重到令她咋舌。 在公共场合,他不仅不触碰任何标有female和mix属性的物品,甚至连这些店都不肯进去。 这趟街逛的得得心情差极了。 被辰安骂了一路的高文翔,欺软怕硬,不敢惹辰安,就将矛头转向了她。“赵得得,你说你是不是活该!让你只注重外表,结果找了个没绅士风度的男朋友吧。不陪你进店选衣服不说,连包都不帮你拎。” 她委屈地瞄了瞄辰安,可辰安却把目光抛得远远的,一脸事不关己。 她无奈地耸耸肩,暗自决定再也不搞什么情侣出游了。 可没过上两日,辰安突然破天荒地组织大家再次情侣出游。 见辰安提了一个超大号的旅行包来,她疑惑地问道:“辰安,你是要出长差吗?今天有很多东西要买吗?” “不,并没有。” 辰安虽紧紧地盯着她,但却感觉好像没在跟她说话,语气里还透着股示威的意味。“得得,今天你放开买,你的包和你的东西全由我来拎。” “不用了辰安。男生拿女生的东西确实怪怪的,而且像你说的一样,很娘炮!”她凶恶恶地瞪向高文翔,都是他,害辰安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没事儿。”辰安敞开他的旅行包说,“把你的包和东西都装进我的大包里,不就全解决了。到时候你累了,还可以坐在上面休息。” 得得登时傻眼,辰安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触碰女生物品,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兄弟,你牛!”高文翔翘着大拇指说。 不过,辰安还是不肯进女生的店,只站在门外等她。 看着辰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店外,得得于心不忍,也就不再进店买东西了。偶尔路过心仪的店铺时,就在橱窗外眼巴巴地草草看上两眼。 “你喜欢?”辰安问她。 “还好,走吧。” “你自己进去试一试。” “不了。” 辰安平时总是很忙,能跟他牵手的时间本来就少,再因购物这种琐事与他分开,太不划算。得得抬起另一只手,抱住辰安的手臂,雀跃地说:“辰安辰安,咱俩甩下秋秋她们,去逛男装店吧。” 辰安并没接受她明明很好的提议,而是继续定在人家店门口不肯走。 等到店里唯一的男店员送顾客出门时,他举起他的信用卡,指着橱窗里的衣服对男店员说:“麻烦你把这几件衣服所有尺码和所有颜色各包一套给我。” 男店员接过辰安递过去的卡和旅行包,领命而去。 进店以后,男店员把这种诡异的购物方式在店里大肆宣扬了一番,结果店里的店员和顾客都朝店外看来,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好在没过多久,她们的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辰安的容貌上。 可得得还是觉得有点难堪,而且那些女生“欲除掉她取而代之”的眼神令她很有危机感。她摇了摇辰安的袖口,说:“咱们要不别买了,大家都在看你。” “不。你喜欢的,我一定要买。”辰安坚持说,“而且,买回去,你要一件一件试给我看。” “……那不合适怎么办?这么贵的衣服,人家肯定不愿意给你退。” “我没打算退。” “那多浪费钱?辰安,我不要了,走吧。” “你看过哪个生意人会浪费金钱?你放心,不会浪费的。”辰安帅气地打了个响指,“晨启每年年终聚餐都有抽奖环节,到时这些衣服会当作奖品送出去。公司女员工那么多,总有人合适的。” 听后,得得差点被辰安“感动”到厥过去。“辰安大神,你有必要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地避开女性物品吗?” “大男人进女人的店,拿女人的东西,成何体统!” “……” 为帮辰安破除这项怪戒,得得突发奇想,从口袋里拽出一包无护翼型的超薄卫生棉。“辰安,天太冷,你要不要贴个暖宝宝?” 这款卫生棉跟暖宝宝长得很相似,都是长条形的,正面是绒布,背面是可粘在衣服上的。她猜想,以辰安对女性用品的浅薄见识,一定分不清它们。 她体贴地将东西递上前,“辰安,拿着,暖宝宝不分男女,你可以用的。今年冬天可真冷,你别冻坏了。” 想捉弄人?!请首先搞清楚捉弄的是谁!他是不碰这类东西,但不代表他没常识。他抬高她的下巴,戏谑地说:“得得,快收好它。万一下周你没能如期用上它,记得来找我,我会对你负责。” 下周? 那不是她来大姨妈的日子嘛…… 用不上卫生棉……不就是怀孕了。 可怎么可能用不上呢?辰安一直对她守身如玉,害她每次被钟明秋追问恋爱进度时,都有口难言。 第41章 误会之后 后来,钟明秋甚至开始建议她带辰安去看看心理医生,或者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为打消钟明秋对辰安身心健康的怀疑,她扯谎说辰安是基督徒,不接受婚前那种行为。 钟明秋将信将疑,闹着让她证明给她看。 为摆脱钟明秋无休止的纠缠,得得准备协同辰安一起把这事糊弄过去。“辰安,这周末你有时间吗?咱们去教堂做礼拜吧?把秋秋他们也叫上。” “去做那个干什么?” “呃……也没什么,反正到时候秋秋问你是不是信徒,你必须点头。” 辰安似乎有点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又不那么确定。于是,他刺探她说:“得得,你真想让我点头吗?在主的面前,可撒不得谎。承认是信徒后,就必须按照信徒的行为准则严格要求自己。” “呃……辰安,我突然想起来我这个周末没时间,我爸让我回趟家。做礼拜的事,咱们无限期推迟吧。” 这回他没什么不确定的了。他搂过她,摸摸她的头,但是那件事还是等她心智再成熟些吧。 在他眼里,她依旧是个孩子,纯洁,不容侵犯。 “赵得得,你快出来!” 回忆被辰安的一声怒吼打断,得得赶紧擦干身子,套上浴袍,走出浴室。 都过这么久了,辰安脸上的阴怒怎么有增无减,还气到脸红了。得得靠到墙角,自己给自己罚站。 “站到那里做什么?过来,看看还缺什么?”辰安丢了几个袋子在床边。 走近袋子,探头看去,里面全是女生的衣服。 当翻到女士内衣时,她手顿时停住,难怪辰安的脸到现在还是红的。“辰安,你是去店里给我买的吗?”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去?他死也办不到! 当内衣店的服务员听到他要的尺码时,那种既为他惋惜,又夹杂着嘲笑的神情,他毕生难忘。 辰安转进浴室,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赵得得,你每次去就不脸红吗?” 她当然也会脸红,因此,“我都是在网上买的。” “你倒是会取巧!”辰安闷声一笑,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水温刚刚好,你再泡会儿。你的新衣服我要拿去清洗、消毒、烘干,可能需要些时间。” 说完,他绷起脸,甩干手,拿过袋子迅速下了楼。 辰安离开后,得得坐到浴缸里,闭上眼睛,环着胸慢慢潜入水中。一想到辰安去内衣店的情景,她实在憋不住笑,在浴缸里呛了好几口水。 再走出浴室时,床上搁着一件洗好的一字肩连衣裙,颜色是她最爱的那种蓝,辰安管它叫文青蓝。 穿好裙子,踩着舒适的鞋子,得得走到镜前,伴着阳光下金粉般的尘埃轻轻旋转。裙角随风一波一波地翻荡着,如同闪着金光的海浪。 她推开门,准备下楼去找辰安。 猝然,从门缝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由于距离较远,声音模模糊糊的,她听的不是很清晰,似乎那人正在与辰安商讨午饭的事情。 但那人话中的“客人”一词,却格外的清晰,且刺耳。 她可不就是那人口中的客人吗?她还是别跟这位女主人见面了…… 得得放下自己的银行卡,在纸上写下密码,然后没能管住自己,又多留了几个字。 接着她逃下楼,直冲向大门。 “赵得得,你连一顿饭都不愿意陪我吃吗?穿好衣服就要走?!”辰安矗立在客厅中央,空洞地望着楼梯。 收回大门上的手,得得回头说:“辰安,你别再负气向我要什么答案了。你再这样,厨房里的那位女生会过得很辛苦。” 她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厨房,然后再卖力地睁开。 经她目测,端汤出来的女生应该是……保姆! 辰安家怎么会有保姆?得得僵住。 与此同时,那位保姆像是被她说穿了心思,也僵在原地,用久逢知己的目光盯着她。 确实,能进辰安家当保姆,定是吃过苦中苦的。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位女生是怎么应聘到辰安家当保姆的时候,楼上还有张纸条待她去毁尸灭迹那。“辰安,我先上楼一趟。” “吃完再上去也不迟。”辰安迈出壮腿,拦住她的路。 得得顿时阵脚大乱,伸开双臂,挡到辰安身前。“辰安,我不饿。我去收拾一下房间,马上就下来。” 她挡他的路做什么?难道楼上有不可见人的东西?懒得再与她绕弯子,他二话不说拦腰扛起她,走去卧室。 进入房间,放眼一望,只有床头柜上那张被风吹得啪嗒啪嗒响的纸条,是他唯一不熟悉的物品。他走过去,大致扫了一眼,然后擎高纸条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虽然知道他没在看她,但得得仍摇了摇头。 见她默不作声,辰安颈上的血管瞬间暴涨起来。“赵得得,麻烦你把上面的话亲自念一遍。”他扔过纸条,走去窗前,继续背对着她。 辰安长长的影子,仿佛一片阴寒的黑雾,完完全全地将她罩住。她怔了怔,还是不敢出声。 “念!” 一声巨响从辰安喉咙深处传出,吓的她全身一震。 知道事态已无法挽回,便蹲下拾起纸条,接着沉沉地吸了一口长气。“辰安,你是我的最优选择,但我不是你的最优选择。你一再追问我答案,不过是想拿我这个非最优选择跟你的最优选择做个对比,以凸显出她的优势,然后证明你的决策无误。这正是所有非最优选择存在的意义。可我早认输了,不想再做没有胜算的对比了。” 所以,她才会在纸上写下——我们到此为止吧。 “得得,你这是在跟我斗气!”辰安努力压下脾气,尽量平缓地说:“是,我是没有魄力用博同情的方式向你评释过去的错,也认为你该生我的气。可有一点你错了,你不应该把这份怨气看得比我对你的爱还重。还有,你刚才说的对比,那是需要用理性才能做到的,而选择你根本不受理性所控,因此也就没有什么最优和非最优,一切皆是必然。我再明确地告诉你一遍,不管你有孩子,或者有其他什么,我都会视你的附属品为我永久的必需品,只要你清清楚楚的爱我。我会在婚姻殿堂的门前一直等你来,也只等你来。” “可当年你明明……” “赵得得,你可以先走了。”他粗暴地打断她,“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的耐受力也是有限度的!” “不,辰安,我不会再来了,你该向前走。”说完,她潸然离去。 第42章 恢复清白(1) 出了辰安家,得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独自走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要开手机。 手机开机后,短信铃音密密麻麻的响起。 解锁一看,除了几条梅子的例行询问短信外,其余的都是林德清的求救短信。她匆忙回拨过去。 “得得,快来警局为我作证,我在柳大分局。” 电话里,林德清好像在舌战群儒,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等她问明前因后果,便自顾自地挂了线。 端看着手机,得得略微有点庆幸此时有窘急的事情待她处理,正好可以能帮她分散些心神。 可闹到警局这么严重的事儿,她一个人处理不来的……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提起电话,通知了钟明秋。 钟明秋挂上电话后,匆促赶往现场跟得得碰头。她刚到警局门口,得得就跑上前,揪住她急问:“秋秋,你知道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吗?” “我也不知道。方辰安把你带走后,高文翔也来了,我就跟他回了家。” “那咱们进去再说吧。” “你先等一等,我老公马上过来。” 闻言,得得怵然垂下眼睛,向前拨了拨刘海儿,让头发把脸遮住更多些。 “赵得得,你不玩死方辰安,你不甘心是吧?” 责难她的话语从远方砸来,她就知道会这样,坏消息一向传得飞快…… “老婆,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可凑巧我们讲电话时,被方辰安听见了。结果他就犯贱,非逼我来看看。” 高文翔阴恻恻地说完,推着钟明秋进了警局,然后把门泄愤似的向后一甩,将她隔离在门外。 “行啦高文翔,先把人捞出来再说。”钟明秋打开大门,将她拉了进去。 找到相关警员,询问清楚情况后,三人登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昨夜,得得和钟明秋走后,林德清按照辰安的建议,报了警,并宣称柳大学生黄明强暴她。 称职的警察叔叔们不仅去宾馆翻查了一遍当晚的录像,还请来了福庆的老板了解案情。经过一番严密的调查后,众警员一致认定林德清是在报假案。 念在林德清是初犯,仁义的警察叔叔们决定放过她,并没有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她处以罚款和拘留。 可林德清偏偏不知好歹,顶着一个鸡窝头,诽谤男警员们跟黄明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有意包庇“同胞”。 一场你情我愿的一夜春宵,着实没必要浪费宝贵的警力资源,警方开始强制遣散林德清。 林德清怎肯善罢甘休,在报案室里继续大吵大闹。男警员一上前拽她,她就耍流氓,诬陷男警员轻薄她。 最后,警局请出了一位女警官,并承诺帮她重录口供,备案留查。 林德清为彰显黄明的丑恶行径,不惜以她在床笫间的丰功伟绩为蓝本,绘声绘色地编造出了一堆黄明不顾及她的体力和感受,强行逼她跟他做高危动作的罪行。 林德清口中火爆的男女“对抗”运动,令女警员又爱又恨。女警员忍下与林德清探讨技术细节的冲动,善意地提醒她速速撤案。 林德清未遂意,便愈发地得寸进尺,在言语上歪曲女警官与黄明勾搭成奸,还指责女警官为帮黄明逃罪而渎职枉法。 等他们三人赶到时,林德清正站在铁栅栏外,猖狂地与众警们对峙着。 见来了帮手,林德清更想翻案了。“高律师,是那个黄明强迫我的,我是受害者,你帮我告死他。” 高文翔翻了个白眼,直言道:“林小姐,下次遇见事儿,到了警局,少说两句,不然就算请律师也白搭。你这事儿没搞头,赶紧跟我们走吧。” 交了罚款,又动用了些关系,三人才将林德清从警局里提了出来。 出了警局,林德清仍执拗地求他们:“再帮帮我吧,这官司一定要告,而且一定要告赢。” “为什么?”三人齐声问她。 “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辰安哥哥看见我跟黄明在一起了。” “然后那?”三人再次齐声问她。 然后,辰安哥哥会以为她既孟浪又轻浮,将她从良妻的候选名单中划除。而且,倘若辰安哥哥把她这些放荡的逸事宣扬到了商界,那她再想嫁入豪门,就希望渺茫了。 不过,林德清没把她的心思告知三人,而是摇着高文翔的手臂开始胡说:“高大律师,你是个大男人,当然无法理解我们女粉丝想在偶像面前保持清纯的心情。我跟你讲,辰安哥哥就是我们粉丝心中不染凡尘的神,我们只有保持身心洁净才配接近他。” 高文翔自然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鬼理论,但得得却略懂一二。她见林德清一直愁眉不展,便伸手戳了戳钟明秋:“秋秋,你让高文翔再帮林德清想想办法吧。” 钟明秋一向是个被人当偶像追捧的那种人,完全不理解做粉丝是何心态,她也不太懂林德清的那套言论。只是她急着带得得去单独聊聊,便哄林德清说:“清儿,咱们高律师一定会帮忙帮到底的。”说完,她团手将精神处在游离状态的得得塞入了车子,接着撞了撞高文翔的胸脯说:“好老公,林德清就交给你了,我带得得去清醒清醒。” 什么,交给他?没钱赚,又不是什么熟人,他因何非要帮她?高文翔立马推拒说:“老婆,我不闲,我也急着带方辰安去清醒清醒那。” 见高文翔不肯帮她,林德清赶紧靠上去,无尾熊似的缠住了高文翔。“高大律师,我真的是无辜的。你救救我啦。再说,像你这么有正义感,又帅气的男人,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从小洁身自爱的我,因为这一个污点而毁掉一生那。我发誓,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德清一会儿撒泼打滚,一会儿又楚楚无助,可恨却不失可爱。 遗弃她?确有不忍。 高文翔有些心软了,他正了正袖口说:“林小姐,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你的诉求吧。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全部费用我给你打五折。” “美男大律师,你不用给我打折。等我嫁了人,我一次性付你全款。” 坐进高文翔的车子,林德清口诉了一遍昨晚的经过,接着振振有词地说:“高律师,如果法律途径走不通,咱们能否私了。你能说服黄明立个字据吗?然后让他在上面写明是他强迫我的,还得让他签个字,画个押。我发誓,我可以不追究他刑事责任。” 这跟直接将那位大学生就地正法有何区别?!谁会愿意主动惹祸上身! 而且,如果那人真这么蠢,昨夜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看来,此事需另辟蹊径。 高文翔驾车前往柳大,决意先找到那位大学生再说。 第44章 冤家路窄 卢星浩回家后,夏畅海完全没给他交代恋情的机会,直接跟他说,一切事情等到两家人见面后再议。 但在两家人见面前,老爸让他呆在家里,好好思考一下将来,还禁止他再出门。 反正再过几日就能与得得成婚,然后自立门户,他便没跟他老爸唱反调,按耐下躁动的心,留在了家中。 两家人会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赵征平对镜剃完须,接过梅子递来的西服换了上,接着提起公事包准备出门赴约。 在门前穿好鞋子,他又脱掉了,然后绕回镜子前,拨了拨头发,“梅子,你应该早几天提醒我染发的。” 头上刚焗过油,虽遮住了白发,但黑得异常死硬,看上去很不自然。 梅子掐着腰,靠在卫生间门上,一面赏悦着赵征平,一面挤兑他:“老赵头,知道的,你是去会亲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见相好的那。” “别乱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赵大教授可保守了,关乎晚节的事,他怎会给流言留下可乘之机。“梅子,去给我换件朴素点的外套,鞋也换成那个旧的。假如今天得得的婚事有眉目了,我就去理个光头,一并除掉这三千烦恼丝。” “你理什么光头,本来就矮,留着头发还能显高点。”梅子笑着转回屋里,去帮赵征平选外套。 拿出外套后,向来说话办事兵贵神速的她,突然罕见地放慢语速,嘀嘀咕咕地絮叨着:“俩孩子的事儿是不是太快了?还有前几天方辰安找得得干什么?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得得心里咋想的?” “还用问她咋想的吗?她都夜不归宿了。” 梅子噗嗤一笑,“也是也是!” 昨夜,得得深夜未归,电话又联系不上,梅子只好发信息给卢星浩,问他得得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当时,卢星浩也联系不上得得,就打了个电话去问林德清,林德清说她们姐妹们在聚餐。 明天就是双方父母会面的日子了,届时两人便会谈婚论嫁。卢星浩心想,得得今天应该是在跟她的闺蜜们开单身派对,于是他回信息告诉梅子,得得确实跟他在一起,请他们不用担心。 “老赵头,你说小卢还挺……能耐的噢,不仅能让得得跟他出去过夜,还能让得得忙到连个电话都没功夫往家打。年轻人就是体力好啊!”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你赶紧给得得打个电话,让她今晚回来住。”赵征平想想就气,“未过门就急着跟人同居,一点不知道检点。” “都什么年代了!同居怎么了,你还不行让得得提前试一试婚呀。” “跟什么年代没关系。我赵征平教出来的女儿,就不应该干这种事。” 说完,赵征平甩手向门外走去,梅子忙问,“你不等得得回来一起去吗?” “不等了。” 另一头儿,卢星浩正光着膀子,在浴室里与他的头发较劲儿。今天他的头发特别刚硬,不管怎么抓,也抓不出个理想发型。 他弯下身子,准备洗掉头上的发胶,重新做造型。 “小浩,你痛快点。”夏畅海双指猛敲了敲桌面,催促着儿子,口中的烟比刚才吸的更急。 闻见老爸的喊声,卢星浩把摇滚乐调低了些,但嘴上欢腾的口哨仍未停,还特意的扬了一声高音。 又捣鼓了一刻钟,才出了浴室。 “爸,咱们是娶媳妇,你怎么搞得跟嫁女儿一样?”卢星浩见老爸一脸的颓丧,不禁问道。 他女儿的婚事比儿子的更难办!夏星海掐灭烟头,焦急地看了看时间。“你快去穿衣服,我到车里等你。办完你的事儿,我还有其他事那。” 到了约定地点,夏畅海既没自我介绍,也没与赵征平寒暄,直接坐到了位子上。卢星浩暗下觉得,他老爸应该是认识赵征平的。 而反观赵征平,则是一脸惊讶,但惊讶一瞬便收了,同样未置一言,悄无声息地坐了下。 见长辈们都不说话,卢星浩赶紧从中引荐。 穿梭在两位长辈充满火药味的睥视间,他隐隐感觉大事不妙。 “小卢,因为你姓卢,所以我没想到你会是夏总的公子。” “对,岳父,我随我妈姓。你跟我父亲认识?” “老相识了。”赵征平拿回凳子上的公事包,“那我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你父亲吧。”言毕,他撇露一抹无奈的嗔笑。 可这笑看在夏畅海眼里,却是像在讽刺他。“小浩早晚会改回姓夏的。” 孩子跟谁姓,有什么关系?不过,不管怎样,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夏总,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学校了。” “你站住。”夏畅海磨牙凿齿地说,“你让你女儿接近我儿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总,你想太多了。要是知道小卢是您的公子,我是不会来吃这顿饭的。”赵征平掏出些钱,压在了烟灰缸下,“两个孩子的事儿,就此打住。你管好你的儿子,我管好我的女儿,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很好,”夏畅海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可以走了。” 卢星浩连忙上前拉住赵征平,“岳父,您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肯定不会因旧日里的一些小摩擦,拆散我和得得的对吧?我求您坐下来,抛开以前的事儿,先跟我爸把我和得得的事儿定下来。” “孩子,过不去的,一直都不是我。” “小浩,你给我坐下,让他走。”夏畅海命令道。 “爸,你少说两句。” 见儿子敢当着赵征平的面不服他管,夏畅海顿时大发雷霆。“小浩,别以为你姓卢,就可以不认我这个爸。” 这话,卢星浩从小听到大,耳朵里早起茧子了。他抠抠耳朵,不耐烦地说:“爸,那我先把我岳父送出去。” “不必了,你跟你爸好好谈谈吧。”说完,赵征平走出了包间。 赵征平走后,卢星浩忙问:“爸,你和我岳父之间到底有何过节?” “乖乖回家,你该知道的,我会讲给你。” 家是回了,可老爸对旧事只字未提,直接将他推进房间,锁了起来。然后,恩威并重地交代保镖们要看好他,不需他再出家门。 这几个保镖前些天被他揍过,一直怀恨在心,正愁没处报复他那,因此下手完全不留余地。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与装备精良的保镖们斗了几天几夜,才消停下来。 “爸,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呀,你为什么反对我和得得?”卢星浩隔着门大喊。 “我不反对你娶任何女人,包括赵征平的女儿,但那是以后的事。”夏畅海用肿胖的关节狠敲了一下门板,“你给我听清楚了,在你没有改回姓夏前,即便是要结婚,也要找个你能掌控得住,并且对你的前途有利的人。” 第45章 出卖友情(1) 夏畅海为自己找的就是一个他能掌控得住,并且对他的前途有利的妻子。 娶到卢氏千金后,夏畅海事事谨言慎行。对待他的婚姻,他更是谨小慎微,小心维护。 在他婚姻的头十年里,妻子对他的千依百顺很受用,两人也恩爱有加。 可日子一久,夏畅海这种对待爱情至始至终相敬如宾的态度,让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逐渐别扭起来。 夏畅海的妻子慢慢体悟到,夏畅海对她的尊重和礼貌,正是对她缺乏信任,以及防范她的表现,甚至从不跟她深度交谈。 两人从分床到分房,再从分房到分心。不过,他们仍“相敬如宾”,并相安无事。 在庞大的卢氏集团中,夏畅海是个外姓人,加之他在经商方面的能力并不出众,自然不受卢老爷子的重视。 卢星浩出生后,他主张儿子跟母姓,希望儿子未来能与他的堂兄弟们平起平坐。 此举既可为儿子谋份好前程,也可表达他对卢氏的衷心。 只是,他身处偏远农村的母亲,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常常咒骂他断了夏家香火,还因此郁结难消,憔悴成疾。 他母亲临终前,将枯黄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恨恨地问他:“儿啊,让小浩姓卢,是不是她们家逼你的?你说,你让我下去怎么见你爹,一个根儿都没给他留下,让他们老夏家断子绝孙了……” 夏畅海没脸和母亲说,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可内疚的。 在踏进卢氏大家庭的第一天,他便知道,想换取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趋利避害,有所取舍。 从饭店出来,赵征平气得脸红脖子粗。 到了学校,他把梅子拉到顶楼,指着天说:“你说咱们得得的命是太好了,还是太不好了。老天给她安排的男孩子都不错,就是没一个能成。” “小卢家又怎么了?” “你猜他爸是谁?” “谁?” “夏畅海!” “夏畅海?!”梅子怔了怔,随后开始犯愁。“老赵头,现在怎么跟得得讲?她好不容易从上一段情伤里走出来,喜欢上了卢星浩,现在又要遭受一次打击,她能受得了吗?” “这些我能不知道吗?” 一阵捶胸顿足后,赵征平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梅子靠着他,也蹲了下了。“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也许孩子们比我们想象的要看得开,并没那么在意从前的恩怨。没准儿,老天爷就想安排孩子们来化解这段恩怨那。” “以前孩子们小,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父母的阴暗面,所以很多事情就忍了下来。后来,我想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也就没必要再追究什么了。不管是方辰安,还是卢星浩,只要孩子们愿意在一起,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现在担心的是,像方家和卢家这样的经商家庭,内部关系本身就复杂,再加上以前的恩怨,得得去给他们当媳妇儿,能行吗?” “行不行,要看得得的未来老公怎么做。夫妻嘛,就是你帮我挡一挡,我帮你抗一抗,麻烦自然而然地就过了” “那倒也是。”赵征平点了点头,但这个人选,他要替女儿再考察考察。 没过两日,林德清便对王子没了兴趣。 她回到公司,安心上班,并继续天天相亲。 可得得不在,她不敢约太优秀的男士,她怕在谈话中,听漏了什么。 因此,这段时间,她精神和肉体上,都是清汤寡水的,身体慢慢开始叫嚣着要开荤。 于是,她想起了她的辰安哥哥。 在找辰安之前,她抽空去了一趟高文翔的事务所,把法医鉴定书和黄明的证词取了回来。 拿到鉴定书和证词后,她在家中准备了几日,才将辰安约出。 “辰安哥哥,我有听你的话,去告了黄明,结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胜诉。这不,耽误了好几日才来找你。”林德清摇了摇手中的文件夹,“辰安哥哥,你要不要看一下我的清白证明?” 辰安刚要回话,真正花了好大力气搞定整件事情的高文翔,率先发难道:“林德清,你最好把嘴巴擦干净再说话,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你找我们什么事?” “谁找你了?”林德清恶狠狠地指着高文翔,问:“辰安哥哥,你带他来干什么?” 辰安没私下约会女人的惯例,但又不想错失得得的消息,便把事儿讲给了高文翔。 幸好,他一向高文翔提到林德清想约他,高文翔就自告奋勇地要来作陪。 “林德清,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辰安争分夺秒地说。 “辰安哥哥,我最近书荒,你能推荐几本书给我吗?你最近看的就行。” 高文翔拉长脖子搭腔道:“那你英文怎么样嘛?” “基本交流没问题。”借助肢体,更顺畅……林德清拉起凳子,向辰安移了移。“辰安哥哥,你说话呀。” 辰安没话跟她说,早想离开了,便用眼神授意高文翔跟他一起走。 可高文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双手在胸前捣弄了一圈,暗示辰安跟他换个位置。 换过座位,高文翔啜了一口面前的温水。 不巧,水中泡了柠檬,让他酸上加酸。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无名业火,逞能说:“mrfangjustappreciatedtheoriginalmasterpiece,whyshouldyoudisgraceanddeepenyourself?” 林德清没听懂几个单词,但通过高文翔的语气,话中的意思她全晓悟了。她用从红毛老外那里学来的正宗美氏英语回骂道:“ihateyou,shability!” 见高文翔还要回嘴跟林德清继续纠缠,辰安赶紧拉起他,向林德清辞别:“如果没事儿的话,我们先走了。” 林德清立即随辰安一同站了起来,绕过高文翔,指尖搭到辰安的臂膀上,娇柔地磨蹭着,像是在红叶题诗。 “辰安哥哥,你别走呀。人家是看不懂外文书,但是咱们可以去看英文电影呀?” “英文电影你就能看懂了?”高文翔讥诮地说。 林德清讥诮地回敬了一句:“shability,英文电影下面有字幕。” 高文翔:“……” 辰安撸下绕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并对那只手的主人说:“林德清,你不用费尽心力试探我的兴趣爱好了。我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兴趣爱好只有赵得得。如果没有与得得相关的事,请您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说完,辰安跨步欲走,并试图拉走和他一同前来的高文翔,但高文翔仍稳如泰山。“方老弟,你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快跟我走。” 辰安已猜透高文翔的心思,自然不会将他独留下来。 “方辰安,你站住,我还有话要说,这回是跟得得有关的。”扶着被打落的手,林德清的脸唰一下子僵了,缓了好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又开了口:“能帮赵得得解开心结的人,非我莫属。只要你肯把这份文件签了,我可以说服得得回心转意,主动去找你,” 辰安回身,“如果你真有这本事,一份文件又算得了什么。” 第47章 悲剧人生(1) 她与辰安间的纠葛,才刚刚不了了之,老爸又来警告她,不许再跟卢星浩联络……得得猛然萌生出一种想出家的冲动。 老爸除了让她远离卢星浩外,还开始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不管她要去哪里,还是要做什么,都必须提前报备。 被老爸管制后,得得终日郁郁寡欢,除了能与翰翰友好地对上几句话,其它时间皆是一副了无牵挂的尼姑样。 直到收到林德清的短信,面色才恢复稍许光亮。 林德清屡屡以混饭为名,来她家骚扰翰翰。 可一提到她家,林德清总含含糊糊的一语带过。就连想问问她家住在哪个小区,林德清也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言。 因此,对于林德清的出身,她充满了好奇,并且好奇程度绝不亚于打开魔盒前的潘多拉。 这次能受邀去林德清家逛一逛,得得异常亢奋。 跟老爸请好假,然后斥巨资,选了种她鲜少使用的交通方式——打出租车——直奔林德清家而去。 步入小区后,放眼一望,满目尽是桃花源般的美景。 根据指示牌,得得慢步向林德清家寻去。 穿过一座座红砖绿瓦的连排别墅后,她来到了气势磅礴的独栋别墅区。 人工湖的源头处,那座独树一帜的欧式建筑,便是林德清家了。 她一路走一路看,发觉林德清家的地理位置,在整个小区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不仅有青山为伴,还有绿水在畔,周围更是绿荫蓉蓉,繁花漫漫。 难怪在林德清虎头虎脑的外表下,总蕴藏着一种她鲜有机会接触的高雅。 果然是地杰人灵,山水养人。 走到门前,还未及按门铃,林德清就从房中走出,拉她进去。 林德清的家中,窗明几净,格外的......神圣! 对,就是神圣,让她脱了鞋子,仍不敢进。“拎不清,你家有专门给客人净足的圣水吗?你让我洗一下吧,免得我把凡尘带进你家。” 林德清没理会她的话,仿佛没兴致与她打趣,一把将她推进房中,然后带着她在大堂里转了一圈。 大堂里的家具,皆是复古的欧式风格,宽实且富有古韵,仿造博物馆的样式陈列着。上头的摆件,非金即银,非玉即翠,奢华至极。 简直就是个微缩版的凡尔赛宫! 由此看来,林德清的祖上必定非富即贵。 其实长久以来,她对这个闺蜜有很多担忧。 比如说,她工作上不讲调理,成天混日子,一直游走在被裁的边缘。而且还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动不动就节食,只为买那些穿不了几次,也用不上几回的奢侈品。 不过,她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林德清跟卢星浩一样,是太子下放,来他们民间体验生活的。 “得得。”林德清叫住乱逛的她,然后敞开双臂,引领她环视了一周。“你没想到我家会这么阔绰吧?” 得得顿顿头,但没发表意见,因为林德清脸上那种参杂着蔑视的炫耀,令她有点懵。 可想想也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有些不合乎常理的表达方式,往往很合乎情理,而且林德清一直就有很多地方让她琢磨不透。 所以,得得并未多想。 林德清拉过她,带她走到楼梯下,接着问她,“你是不是在想,我的放荡不羁和疯疯癫癫是有资本的?” 得得很想摇头否认,可林德清的神情,让她不忍撒谎。 她点了点头。 “你先别急着下定论嘛,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表象,真相还在楼上那!”林德清似笑非笑,伸手邀请她继续向上走,“得得,二楼有更精彩的噢。” “什么更精彩的?”得得满脑子的问号,迷迷瞪瞪的被林德清牵至到了二楼。 到了二楼,眼前的景象急转直下,与刚才南辕北辙。 得得望而却步。 林德清掀去地上的塑料布,看着坑洼不平的灰色水泥地,心情好似比上楼前要舒坦,且自在。 终于,她不用再瞒着谁了。“得得,这里像平民窟吗?” “咱们下楼吧。”得得撑紧背包带,想尽快离开。 不过对于她的请求,林德清根本没理,直直扯住她的领口,拽她进了房间。“来,看看我家唯一的衣橱。” 她被推到一个没有任何修饰的衣橱前。 但与其说那是个衣橱,还不如说是个棺材盒子,里面根本没有隔层,衣服一件一件地从下落到上,门盖又大又旧,处处是裂缝,一推拉,上空还会掉下木屑。 林德清从中摸出几件衣服,抖开,在她眼前展示着:“衣橱是烂了点,可里面的衣服都是货真价实的名牌货。” 参观过衣橱,林德清又搀住呆滞如木偶的她,去了后院的露天泳池。 池中已干涸许久,池底的落叶和枯枝也已腐化发馊,散着刺鼻的气味。 看样子,应该无法再清理干净了,只能废弃在那儿了。 得得用指甲狠抠着包带,完全不敢相信,在鳞次栉比、纷华靡丽的高档别墅中,竟然隐匿着这么多萧条的景象…… 她正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林德清却先她开了口。 “我也曾锦衣玉食,人人称羡。如果我家没落败,即使方辰安主动来追求我,我还不一定有情致搭理他那。” 闻言,得得咬着唇点了点头,表明她是相信的。 见有人欣然接受了她的狂言,林德清傲然挺挺胸,继续往下说:“你还记得五年前,柳城的那场动荡吗?方辰安家逃过了一劫,而我家却没能逃过,还负债累累。那时候,我大学还没毕业,想到以后要过穷日子,我真他妈的想跳楼。可我父母跟没事人儿似的,四处借钱,还买下了这栋别墅,装潢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刚刚你也看到了,只有客人能瞧见的地方才装修得非常华丽,其他地方基本保持原样。你能懂这是为什么吧?” 粉饰太平的意图如此明显,她怎会不懂。“林德清,我现在就走,你当我从来没来过好吗?” “得得,你不能走,而且也不用心疼我。你忘了吗,是我请你来的。” 是呀,林德清为什么要叫她来那? 真的好想知道...... 她抓住林德清的手,恳求地摇了摇,但林德清只回了她一声嗤笑。 第48章 悲剧人生(2) 挣脱开得得的拉拽,林德清走到泳池边,坐在池沿儿上,两腿悬空,来回摆荡着。 “现在每天早上,我爸还是夹着他的高档皮包,西装革履的去外面假装谈生意。而我妈那,照旧过着以前贵妇般的生活,跟一些真正的阔太太们四处游玩。我为了不拖他们后腿,经常要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们交际和应酬。” “别说了,”得得听不下去了,“林德清,这些和我们做朋友无关。” 这确实跟她们做朋友无关,但却跟她家里的巨债息息相关! 不然,她为何把这些即使在她家里也绝口不提的残酷现实,赤裸裸地讲给她听那? “得得,你不是一直都以助我为乐吗?若是还想帮我,就继续听下去。” “好,”得得点头,“那我听。” 林德清拍拍她左边的空地,让得得坐下来,然后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并不全是因为虚荣,才非要穿名牌,住豪宅的。其实,我们也是为了生存……我爸妈有些年纪了,想从头再来,对他们而言,太难了。而我又什么都不懂,一点忙也帮不上。就连去精致上班混口饭吃,也是全仰仗着你才没被开除。要不是你总帮衬着我,我没准儿现在还再向我爸妈伸手要钱花那。” 林德清停下,揉揉头,笑了笑,笑声凉凉的:“我们只有伪装成依然没有山穷水尽的样子,才能从以前的合作伙伴那里分到一些残羹冷炙的生意。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但我了解生意人的冷漠,他们不会把任何一个项目交给一个空手套白狼的人。我爸说,用豪宅、豪车……等等撑起的门面,是他用于购买商机的社交货币。不然,他根本回不去以前的圈子。” 听到这里,得得有些恍然。 她每次陪林德清相亲时,林德清总是追问男方一些商业方面的问题,而对感情类问题向来避而不谈。 原来,相亲仅仅是林德清获取,或者说是骗取商业信息的一种手段。 林德清刚才说她能帮到她,难道是指相亲时,她帮她记录的那些男嘉宾的生意经吗? 为能更准确地帮到林德清,得得向她求证道:“清儿,是不是以后再去相亲,只要我加倍努力,一字不漏地记下男嘉宾的话,你家的情况就会慢慢好转?” 林德清大笑,“得得,你太天真了。” “什么,这不对吗?” “得得,和我约会的那些人,可都是社会上的‘精英’,他们会傻到把有价值的商业秘密讲给我们听吗?跟他们相亲,我一是为了学习学习如何经商,二是为了扩展扩展人脉,还有就是为自己寻个更好的出路。” “什么更好的出路?”得得越听越糊涂。 “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林德清低头苦笑,“我这个人啊,天生命好,这辈子注定要嫁给富豪。但是,在嫁入豪门前,我要先玩个尽兴,不然多亏呀。” 听林德清如此一说,得得更不解了:“那我还能在什么地方帮到你那?” “你在很多地方都能帮到我。”林德清冷哼着紧紧抓住池壁,全身用力缩作一团,沉默了好半晌,才接着说下去:“只要你肯跟辰安哥哥复合,那你想怎么帮我,不就能怎么帮我吗?” “对不起,林德清,我跟辰安说了,我不会再去找他。” “是吗?那看来你这次要食言了。” 林德清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得得会因可怜她家的处境,而去找方辰安复合。 而且,就算得得跟方辰安成了亲,以她对得得的了解,得得也不可能因她们之间的私交,而损伤晨启的利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背水一战,去跟方辰安做了那笔交易。 既然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她已然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那一切便依计行事吧。 她准备一次性将话说开:“赵得得,其实你内心深处一直在埋怨方辰安当年为何不当即取消那场订婚,对不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辰安真这么做了,结果会是怎样?” “会和我家一样!”林德清自问自答。“或许,现状还不如我家。” 言罢,她拉过得得,推着她一起往外走,边走边凶横地说:“得得,咱们女人可以为爱放下一切,但男人往往不会这样,因为他们在外面的社会关系要比我们复杂得多,所以他们不可能像我们这么简单地思考问题,也没办法时时刻刻以我们为重。但只要他们把爱情的份额全分给我们,那我们就不该有什么不满!” 林德清的表达虽有点混乱,甚至有些辞不达意,但仍如重锤敲撞到她身上,震出了她的心魂,并拉长了时间,赋予了她一个重头审视过往的契机。 她好像一直习惯性地将辰安神化,然后要求辰安不能庸俗,对她的爱也必须是直来直往的,不可有一刻跳脱。 也正因为如此,她犯下了一个多数女人都会犯的大错。 同时,也触犯了一个男人的大忌。 在变化莫测的人生中,爱人应该容许对方依据时局将重心在各类感情中自由倾斜,不能强求他们凡事都要以爱情为中心。 而现实中,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矛盾,基本都始于对此话理解的偏差。 往往男人还没把爱情与其他感情放置于二选一的格局中时,女人就早男人一步,将自己置于了二选一的境地。 得得想透这个道理后,更想弄清楚辰安当年为什么只让她等他,而不与她讲明那场订婚仅仅是在给股东们做个样子那? “得得,你是不是还想弄清楚,方辰安为什么不早些跟你说明白?”林德清好似将她看得透透的,“那你自己想想,你有给过他机会吗?而且,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有脸跟你说他和那些股东们一样龌蹉,想利用这场联婚使晨启重振旗鼓。 而整个事件了结后,他更不可能跟你说他为了推掉那场订婚,在那几个月里,他是怎么怎么努力,怎么怎么刻苦,甚至还因此进了好几回医院。他是那么刚直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用摇尾乞怜的方式挽留你。他最怕的就是,你因同情而原谅他。” “得得,这就是为什么连钟明秋也认为错在你的原因。如果你不信我说的,那你大可以去问问钟明秋。” 等得得回过神时,她已站在了林德清家的门外。 她完全不知自己是何时被林德清请出门的。 她转过身,再敲门时,门内已无人回应她,她只好离开。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她发现她心中确实一直在埋怨辰安,也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辰安。 那辰安有埋怨过她吗? 兴许有吧……在极易出产这种情绪的年纪,人人都会有。 但埋怨之后接下来会是什么那? 是各自胸口涌上一口闷气,然后各怀一段自忖,再顺手牵个理由就分手…… 那个年纪的分袂呀,不过尔尔。 呵,也真是可笑。 越是内心不透亮的年纪,越是想把凡事儿闹个明白。 第49章 向前一步 从林德清家出来后,得得脑中极乱,腿下似有千斤重,整个人如置身海底,屏着呼吸,费力前行。 她一直从白日走到墨夜披雾而至。 猝然,两束强光蒙住了她的视线。 她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努力眯缝开双眼,向前方看去。“辰安?是你吗?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辰安没回答,熄掉车灯,从车里走了出来。 看清某人后,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习以为常地说:“赵得得,你又去喝酒了?”这分明是他家门口! 喝酒?她没喝呀……辰安为什么会这么问?得得愣愣地环顾了一周,发现这里竟然是辰安家。 原来,是她来找辰安的。 这下可尴尬了…… 得得觉得她还是假装醉酒为妙,便囧囧地开口承认:“是呀,我又去小酌了几杯。” 一听某人的声音,辰安即知某人是在扯谎。他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再上前,端看着某人接下来如何圆谎。 果然,某人心虚地垂下头,然后开始以实际行动来为自己圆谎。 某人假借醉意慢慢向他飘来,将头抵在他的胸口,贪心地说:“辰安,其实我不是小酌了几杯,而是喝了好多好多。你看,我都快站不稳了,你不介意让我靠一下吧?” 都靠上来了,还问! 某人耍无赖的伎俩,还真是层出不穷。 依据惯例,他此时应该凶她一下,以防止她又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关,不清不楚地跟他交往下去。“赵得得!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呃……辰安,你能容我再多想一会儿吗?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得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没在想要怎么道歉,而是在盘算万一辰安今天不原谅她,她该怎么办? 可是,就算辰安不原谅她,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如……先揩点油再说。 于是,她改靠为抱,抱住了他。 辰安愣了愣,想就这样吧,既然她能来找他,就已说明一切。 可刚想回抱住想念已久的人,心中的不甘又蹦了出来。 他掰开她缠在他身上的胳膊,与她拉开距离,正色说:“赵得得,你别想再糊弄过去。快说,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嗯……”得得蔫蔫的低着头,抠弄着指甲,久久才出声:“辰安,我可能又要跟你说‘对不起’了。” 悲哀! 和某人谈个恋爱,听到最多的三个字竟然是“对不起”!!! “你最好换三个字说。”辰安硬脆地说。 她当然知道辰安想她说哪三个字,可现下哪里说得出口……得得拧拧唇,走上去,想再多揩些油,可脚下猛的传来一阵酸痛。 歪头一看,她的鞋跟断了,只剩下半截了。“嘻嘻,辰安你说神不神奇,我把我的高跟鞋走成了矮跟鞋。” 哼! 还神奇? 她每天不出点纰漏,那才叫神奇吧! 脚跟周围都磨出血泡了,还仰着头对着他傻笑! 也不知道她就这么走了多远,结果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真希望这一切不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前兆。 不然,他晚年就有罪受了。 辰安蹲下,硬气地甩了甩头,“上来,我背你进屋去休息。” 他要背她?! 辰安第一次说要背她耶! 主动送上门的福利,岂有不受之理。 得得丝毫不客气地攀上了辰安的背,头满足地枕到了辰安的后颈上。 辰安的背后和以前一样,还是暖烘烘的,既宽阔又舒适,让人特别容易犯困。 将人背稳后,辰安走去将车门合严,接着往房中走去。 感觉到背上的人快滑下来了,他赶紧向上掂了掂,却发现背上的人比刚上来时沉了不少。 她不会是睡着了吧?! 辰安回头看去……果然,她给他睡着了。 她不知道她今晚有情债要偿吗? 来道歉能不能有点诚意! 可要不要叫醒她那? 叫醒她,似乎太不人道,毕竟她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已然够累了。 辰安心灰意懒地将人放在床上,然后拿来药箱,给得得脚上抹了药。 想着能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辰安准备帮她把外套脱掉。 可当他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刹,他的心和鼻息全乱了。 走出浴室,辰安发现某人穿着清凉的躺在床上,被子却被蹬到了地上。 某人这种怪异的睡癖,他很是熟悉,因为他曾领教过很多次。 不管天气冷还是天气热,这女人睡觉总是爱踢被子。 踢完被子,等感觉到冷了,就开始迷迷糊糊地找热源,然后紧紧地缠抱住热源不放。 自然,他也是她认为的热源之一。 等身子暖和了,她就会朝热源肚子上一踹,踢开热源,让热源给她滚远一点。等身子凉了,又再重新靠近热源。 每晚如此循环往复着。 有时这女人下脚没轻没重的,为免受皮肉之苦,他常常把她困在怀里…… 停! …… 好吧,那出去跑步消解一下多余的精力吧。 跑着跑着,辰安抬手看了看手环,倏地傻乐了起来……他都已经跑了这么远了,怎么还这么精神,耐力惊人啊! 先睡的人理所应当的先醒了。得得坐起身,看见辰安趴在床边,还在睡着。 她赶紧翻身从另一侧下了床,奔进浴室洗漱。她想趁辰安还没醒,整理好自己,让辰安一睁眼就能见到美美的她。 可出了浴室,辰安却不见了。 得得闻声下了楼,辰安正端着清粥和小菜从厨房出来。 得得巡视了一圈,并没寻到那天的小保姆。“辰安,今天的早餐是你做的?” “嗯,我做的。” “你家保姆那?” “你上次不是说她在我家过得很辛苦吗?所以我就给她放了个假。” “……”辰安还真是什么事都能拿来损她!讨厌死了…… 坐到桌上,得得喝了几口白粥,又吃了几口脆脆的酱菜,觉得有些寡淡,便吃不下去了。 她抬眸看向辰安,辰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嘴旁的咀嚼肌有力地律动着,还泛出金属般的光泽,看起来好man噢! 得得真心怀疑她和辰安吃的不是同一份早饭。 第50章 施美男计 余光中有一双筷子偷偷向他伸来,辰安分开手中的筷子,抬手夹住伸过来的筷子,然后迅捷地向外拨开,再将自己的筷头向上一翻,在得得额前惩戒性地轻敲了一下,接着继续安静地吃饭。 “赵得得!” 辰安吃了几口后,蓦地停下筷子,大声的喊她。 察觉到辰安这是要给她训话了,得得连忙以标准的学生姿态举起右手,回应道:“有。” “虽然我不清楚林德清昨天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清楚你该适当的疏远她。”辰安从桌旁的椅子上拿过一本合同,扔到她面前。 打开合同,仔细看清后,得得才明白林德清昨日因何非撕开自己的伤口给她看。 她原以为林德清是源于对她这个朋友的信任,才坦诚以对,将家中的秘密说与她。她甚至还傻傻地以为,林德清是为了她能幸福,才不惜拿自己的家丑当反面教材,将她许久以来无法理顺的道理,亲自分析给她听。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德清居然是为了捞取一笔不义之财,才帮她重回辰安身边的。 握着合同,得得呆愣地窝在沙发里,试图进一步剥开林德清身后的谜团。 “不行,我要去找她。”她忽地双腿一展,目光炯然地对着辰安说。 “你何必去质问她那?”辰安拉住她,“说到底,她不过是个爱偷懒的孩子,选一条最便利的路,是本性。” “啊?”听完辰安的剖析,得得更迷糊了。“什么最便利的路?” 看来得得并未弄清其中的就里。不过这样也好,知道的少,烦恼就少。 辰安将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管怎么说,林德清在我和钟明秋不在你身边的那段日子里,陪伴过你。能扶她家一把,就扶她家一把吧,全当是回报了。” “不可以。我自己欠的人情,我自己会还。”她推开辰安,站到地上,拿着合同说:“辰安,本来我在工作上就帮不上你什么,那就更不能让晨启再因我而遭受损失。” “你放心,我做生意,从不吃亏。”辰安一把将她揽回怀里,“再说,谁说你帮不到我。” “我哪里能帮到你呀?你就会哄我。” “我哄你做什么?”辰安骤然愁眉深锁,烦躁地说:“唉,最近晨启有批紧急文件要送审,但审批流程一般要个把月,我真怕到时会来不及给董事们看。不过,传说有位女生掌握了政府机关里的‘潜规则’,能缩短审批时间,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帮我?” 得得朝辰安勾了勾手指,“还传说,那个女生很吃方总的美男计。” “那今天方总就不上班了,专门在家里对她施一施美男计。” “可方总您不说这批文件很紧急吗?” “……”辰安无语,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给埋了。“其实,晚一天去也没关系。” “那怎么可以。”得得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拉着他说,“方总,你快去换衣服,咱们现在就去公司拿文件。” “得得,晚一天,真的没关系!” “不行!” 得得在晨启时,就经常帮辰安送材料去政府机关审核。她知道,政府机关审批文件的速度是很随机的,赶早不赶晚。 有时候审批一直不下来,辰安怕错失商机,常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 为帮辰安解忧,她频频去跟政府机关里的秘书们套近乎,最终让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潜规则。 至此以后,其他员工帮公司送去的文件,往往会被压很久才得以批复,只有得得经手的文件,总能很快地得到审批。 政府机关内部是有官僚作风的,也不乏有些贪腐之人,这些辰安相当了解。 关心则乱,辰安竟然开始揣测得得是不是被他们潜规则了。 他气急败坏地去找得得寻求答案,结果得得居然点头默认。 当时他气得差点提刀去找那些人拼命! 见他要动真格的了,得得才歪嘴笑着说,不是他们潜规则了她,而是她领会了他们的“潜规则”。 原来政府机关的领导们每天会收到很多文件,他们根本没时间一一翻看。一般是先由秘书们先行审阅,圈出重点后,再提交给他们。 得得每次去提交文件时,总是准备两份,一份原封不动的交给秘书们慢慢审阅,另一份则事先标定好重点,再呈给秘书。 她默默地把秘书们的工作全给做了,秘书们当然乐得清闲。 久而久之,秘书们有时草草地看看,有时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把得得标记好重点的文件呈交给领导。 听得得意犹未尽地解说完个中缘由,辰安紧紧地抱住了她,但心中却迟迟无法平静,那些缓滞的后怕似要在他身上扎根。 “赵得得!以后不许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再有第二次,他真的会受不住! 得得连忙为自己的淘气向辰安道了歉:“辰安,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 但这话她却没能兑现。 几个月后,她居然更“淘气”地拿着她与别人的结婚证,跟他开了个更大的玩笑。 没办法,一提到工作,谁也拧不过得得。 辰安只好上楼去换衣服,带得得去了晨启,然后随便找了两份文件交给她。 但别说,得得的办事效率就是高,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两份文件理好了。 等他们送完文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辰安准备在外吃完饭,再带得得回家施展美男计。 可车子还没开到餐厅,得得就在车里大喊大叫起来:“哎呀,不行,我还是要去找林德清。” “为什么?”辰安急问。 “你不懂啦。林德清那么喜欢你,还要在你面前当坏人,她的心一定疼死了,我要去安慰她。” “不许去!林德清在走这步棋前,就已经做好了抛弃你这个朋友的准备。” “辰安,说狠话做狠事的人,常常要比被动接受的人更苦。”得得眼中蓦地缀满泪花,她从前对辰安这般做过,因此她懂。 “好了,别哭了。我这就送你过去,你正好帮我把合同带给她。”辰安帮得得拭了拭脸上的泪,“你想跟她继续做朋友,我不反对。但你帮我带个话给她,如果她敢再伤害你,她家别想在柳城混下去。” “知道啦,你快开车吧。” 第51章 一切好转 驱车到了精致科技,辰安将车泊在楼下。 车子停稳后,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后排够过礼盒,塞到得得怀中,然后倾身为她解去安全带。 得得突的僵住。 辰安离她好近那,仿佛一抬头,就能对上他的唇。 嗅着辰安温温的男性气息,得得莫名的害羞起来。 她缩了缩下巴,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 解开安全带后,辰安掐掐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轻轻落了一吻。 从前,辰安很大男子主义的,除了在家里,很少跟她这般亲昵。 久而久之,她心里就越来越羡慕别人家的男朋友。 她总梦想着辰安能如其他男人一样,接送她上下班,然后再难舍难分地跟她来个吻别,以及其他等等等等。 今天,她的梦想似乎要实现了。 她仿照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梦,轻轻挽起耳侧的碎发,羞答答地将身子挪近辰安,一面帮自家老公整理领带,一面嘱咐道:“辰安,一会儿你到了公司,记得要去吃午饭噢。上班的时候,不管多忙,也不能忘记喝水。” “我没说我要回晨启!我在这儿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回家!” “好啦,回什么家,你快去上班吧,工作要紧。” “工作要紧?!”辰安一听这话就生气,“你一个连招呼都不打就随随便便不上班的人,说这话不惭愧吗?” “……”她不去上班是事出有因,但是他干嘛好端端的非要破坏气氛呀! 得得没好气地推开了辰安,“我下车了!再见!” “别走,我还有话问你。”辰安把手插入她的腰后,揽住她,将她拉到他身前。“你今天晚上还到我家住吗?” “今晚可能不行。”得得也是左右为难,“我爸最近管我很严。你看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敢开手机。要是今天再不回家,我爸肯定会报警。” “那让他报警好了,我今晚可不想再去长跑了。” “你说什么那?” “……没什么,你只要知道我的耐力更胜从前就可以了。”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我下车啦。” 她刚要转身,辰安倏地拉过她的手,捧在胸前,然后脸紧紧贴到她的掌心上,接着身子团了起来,仿佛整个人都想缩入她的掌中。 “得得,请你向我保证,你的心以后不会再变了。” 得得罪孽深重地摇摇头,“辰安,我不会再变了,不会了。” “那晚上来我家找我好吗?” 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看着辰安如此脆弱的样子,得得实在不忍再拒绝他,只好勉为其难地说:“那我尽量吧。” “那我当你答应了。” “哦。” 说完,得得望了望窗外,看见林德清从精致科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想必是要去吃午饭了。 她赶紧转过头,跟辰安做了个简单的辞别,然后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可一想到辰安看她的眼神,她又不禁回头瞄了几眼辰安。 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上了他的当。 辰安不会是想骗她晚上去他家,刚刚才演得那么悲情吧? 得得瞪着眼睛,朝辰安手心重重地拍了一掌,接着跳下车,朝精致门口的方向大喊着:“拎不清,我在这里,这里这里,拎不清……” 普天之下只有她会这样叫她!林德清冷哼一声,充耳不闻,快步走向人群。 得得边招手边向林德清追去。 无奈礼盒有点重,而且上面带子还很割手,害她跑不快,没能追上林德清。 于是,得得将其中一个礼盒放到了墙边,抱起另一个比较贵重的礼盒继续往前追。 耳后的叫声越逼越近,林德清身上的虚汗也越流越猛。 她突然闭上眼睛,停下步伐,站等得得跑上来。 反正赵得得也不能拿她怎样,索性一次性把所有事情挑明,然后一拍两散,永不联系。 几秒后,赵得得跳到了她的面前,嘟着嘴对她说:“拎不清,你往哪儿跑?欠我一顿饭而已,至于装失聪吗?” 林德清斜了斜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傲笑:“赵得得,站在人生巅峰俯视昔日出卖过你的敌人,感觉很爽吧!但我不怪你,换成是我,我也会装成白莲花来找敌人和解,因为释怀本就是胜利者用来权衡利弊的砝码。可恕我愚钝,我真看不出,我对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谁说我是来找你和好的?” “哟,那是我高估您了。”林德清向得得身后瞧了瞧,看见了不远处的辰安。“原来你是带着金龟婿,专程来向我耀武扬威的。” 得得顺着林德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辰安还没走。 她嘴鼻拧作一团,对站在车前仍不舍离开的辰安投以严厉的目光,接着抬了抬下巴,驱赶辰安尽快离开。 辰安的车子开远后,她说:“拎不清,我不是来炫耀的。” “那是来羞辱我的?!可惜,你打错算盘了。对于利用朋友赚钱这点,我根本不会愧疚,也不会自责。你骂我无耻也好,骂我小人也好,我完全不会往心里去,而且我照样过得滋润。你看,我又买了一身名牌,而且每件都相当贵。不过,这都要感谢你了,因为这全是用从方辰安那里骗来的钱买的。”林德清语速飞快,一气呵成地说完了整段话。 她不敢有任何停顿,一秒的空隙都可能造成思维的松懈,让心底最后的善念将她撕碎。 得得叹了口气,没有回嘴,跑到墙边,拎起刚刚暂放在角落的礼盒,走回林德清身前,昂首挺胸地说:“林德清,你全都猜错了。我不是来炫耀的,也不是来羞辱你的。我是来告诫你一些事情的。” 见得得跟她翻了脸,林德清反而舒爽了。 她架起膀子,出拳捶了捶得得:“就你还敢跟我耍狠?” “你先别打人嘛,等我说完,你再考虑要不要跟我打一架。”得得停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接着说:“今后,我会不留余力地保护好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辰安、我爸、梅子、翰翰和秋秋。当然,也包括你。”她把两个礼盒与合同一并堆到林德清怀中,“这些你拿去好好补一补身子,和辰安做生意可不容易。” “你……” 口舌上的败北,让林德清始料未及,她哑然了。 第52章 都不容易 顿了良久,林德清才慌乱地骂道:“赵得得,你是不是傻呀?我这种人没感情的,这份合同还不说明问题吗?我带你去高档会所,不是想和你有福同享,而是因为其他名媛都有人伺候,那我也得有。还有在精致,我处处利用你的善心,让你给我充当免费劳力。这些,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 得得回呛说:“我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而且,我不仅能看出这些,还能看出你心中的苦。” “我心中没有苦处!” “怎么会没有那?你明知那些事情都是错的,但还要逼自己去做,这还不苦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论身材、样貌、年纪、气质……我哪点输你?凭什么你带了个拖油瓶,辰安哥哥还愿意娶你?你让我和你这种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做朋友,我情何以堪。”林德清越说越气,“赵得得,ihateyou!” 林德清拜红毛老外所赐的纯正美式英文,令得得忍俊不禁。 她笑着戳了戳林德清。 林德清一下子也笑了出来,并投桃报李,回戳了得得一指。 不过,林德清下手没轻没重的,弄得得得好疼。她想到她刚刚就被林德清平白无故地捶了一拳,便更气了,她挥臂回敬了林德清一拳。 林德清哪是肯礼让别人的主儿,随手回推了得得一掌…… 而后,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攻击着对方,看上去很像在打架。 直至被一个不知情的好心路人拉开,他们才停下手。 停战后,得得猛地想到翰翰的事儿她还没跟辰安交代,心中满是自责。 要不是林德清刚才提到了“拖油瓶”这个词,她可能要回到家才能想起这码事儿。 她打算一处理完林德清这边的事,就打电话给辰安,解释一下翰翰出生日期的问题。 “林德清,这些燕窝你就拿着吧。”得得把林德清退还到她手中的礼盒又递给了林德清。 其实,林德清一直牵挂着这些礼盒,只是见形势明朗了,她才好意思收下。“这些都是给我的?”她问。 “对呀,都是我从辰安家精挑细选出来的。” “你会挑个屁!你吃过燕窝吗?再说,这种白燕能好到哪里?”嘴上嫌弃着,但手上已兴致勃勃地检查起来。“这燕窝的品质一般吧,我勉强留下了。但龙虾焗饭不便宜,老规矩,点一份,再加碗饭,咱俩一起吃。你个豪门媳妇儿,没资格让我们穷人破费。” 林德清依旧似个漏斗,进口大,出口小,拎着她送的昂贵礼品,说话仍十分硬气。 而她,顶着豪门媳妇儿的头衔,似乎连合理讨要自己的劳动所得,也成了一种为富不仁的表现。 得得茫然地摇摇头,无奈地说:“吃一份就吃一份吧。” 走去餐厅的途中,林德清乍然想到,既然她跟得得要继续做朋友,那她和钟明秋今后也算是朋友了。 也就是说,她不应该再与高文翔来往。 既然要当回好人,那不如当到底。 她准备帮钟明秋将高文翔引回正途。“得得,咱们约钟明秋一起吃吧?我正好有点事想提点提点她。” 钟明秋仗着高文翔与辰安的关系,已然在晨启里骗吃骗喝了,做的少拿的多,相当放肆。 如果她去约钟明秋,辰安肯定会放行。 到时候,以钟明秋的个性,下午绝对不会再回公司上班了。 她可不能给钟明秋这个得寸进尺的理由。 于是,她回绝道:“林德清,你还有闲钱再买一份龙虾焗饭吗?三人吃一份,不好吧?我们周末再约她,到时候我来请客。” “也是。”林德清说,“那走吧,咱俩去吃。我跟你讲,你不来上班以后,女魔头天天发飙……” 会客室里烟雾缭绕,王隽美站在窗口,整个头几乎全晾在了窗外。 “辰安,你太不像话了,让两位长辈等你这么久。” 刚进会客室,辰安就受到了母亲的训斥。 他转目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夏畅海,跟着眼角讥诮的一弯,随后客气地问了声好。 夏畅海狠吸了两口粗烟,然后碾灭手中的烟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新烟。 见势,辰安赶紧上前点火,并例行公事地赔了罪。 而后,两位长辈将那些老生常谈的车轱辘话说了一轮又一轮。 直至一整包烟抽光了,夏畅海才溘然想起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便总结说:“辰安那,有捷径不走的人,愚蠢至极!” 接着,他刮了一眼王隽美,“王董,你的儿子你自己教吧。我先走了。” 夏畅海走后,辰安与母亲并排站到窗旁。 “妈,爸教我做生意的时候,给我举过一个例子。他说,如果猫把它最喜欢的东西——老鼠送给主人,主人并不会高兴,只会被吓坏。” “辰安,你不用拐弯抹角地给我上课。我没觉得夏程希有多好,也不会把她强塞给你。是你爸念叨你了,让你回家吃饭。请夏程希来家里,也是你爸的主意。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回去亲自问他吧。” “改天吧妈。我今晚有事。” 王隽美低头捏了捏眼头,“辰安那,你是不是觉得公司的事还不够我烦的?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好。我晚上会按时回家。” 与母亲辞别后,辰安奔去了高文翔的律师事务所。 既然得得的心定了,那他接下来就要加速处理干净两家人的恩怨。 见了高文翔,辰安开诚布公:“我不管你对得得有什么意见,但你这次要站到我们这边帮我们。高文翔,你先把得得孩子的资料拿给我。” “资料我早删……” 瞎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辰安溟冷的眸光给吓住了,高文翔涎皮赖脸地供出了资料。 辰安打开文件,一眼就瞄到了那孩子的名字。 那小不点竟然叫赵羽翰! 片刻后,辰安眼框又红又肿,但嘴角却笑意浓浓。 他不停地念叨着:“是我儿子!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 出于律师的职责和朋友的义务,高文翔提醒辰安说:“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就算你与赵得得完婚后,你也只是那孩子的继父,但他却享有你所有财产的继承权。” “小羽翰永远不会有继父!”辰安将像桌面一样厚,却看似比桌面还牢固的手重重捶在桌上。 高文翔顿时被吓到腿软,赶紧横趴在桌子上,护住他老父亲留下的遗物。“你好好看看那孩子的出生日期。” “小羽翰不是在国内生的。回国后,赵征平给他改个出生证明,不难。” “你能信,你父母能信吗?趁早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辰安懒得再理高文翔,像对待婴儿的小脸一样,摸着文档中的姓名栏。 第53章 一恋成灾(1) 这名字,自然是有出处的。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有位赵姓小助理,工作结束后仍不肯回家,攢着股“把牢底坐穿”的信念,驻扎在他的办公室里蹭空调,还不务正业地看闲书。 突然,赵小助理肩膀开始不停地抽动,书也不翻了,盯着其中的一页呆笑。 他走到她面前,敲敲她的键盘,夺过她手中的书。 一行南宋汪元量的古诗映现在眼前。 他问她,“你就反复看这一句?” “没有。”她慌张否认,“我是刚好看到这里啦。” 刚好看到? 可字上面的油墨明显已被某人的小爪子来回搓擦淡了呀! “安得生羽翰,雄飞上寥廓。”辰安大声地朗读了一遍这句诗。 嗯,是挺值得乐一乐的。 他停了停,又说,“羽翰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男孩。” “谁想和你生孩子了?”赵小助理抢过他手中的书,躲开他的目光,向外跑去,边跑边喊:“就算我有儿子,也不要叫羽翰!” 看着跑远的她,他严厉地喊道:“赵得得,违逆先人的话是要遭天谴的。” 她回头一笑,“我就不要。” 果然,赵小助理的坚持开罪了先人。 先人为惩罚他们,让他们分别了五年。 而且,那位先人还未卜先知,早早的为他写下了另一首词: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她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功夫咒你。 事过境迁,两人落座于餐厅,一人一勺地分食着龙虾焗饭。 谈笑间,沙发右侧倏地向下一沉,一位男士坐到了她身边,得得转头看去。 那男人貌色歉然,好似也不认识她,侧身低头向她施了一礼。 “我想和林德清单独谈谈,麻烦你……” 男人忧郁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强硬,仿佛在表达他与林德清的关系非比寻常,请她回避是理所应当。 得得急忙站起身,可离开与否,却踌躇不决。 “得得,你不能走,正好留下为我做个见证。” 这下她不用纠结要不要走了,林德清帮她拿了主意。 得得换了个方位,坐了下来。 见她未走,男人便没再开口,掏出烟,愁闷地吸了起来。 男人吸烟的动作很凶狠,几乎一口气能抽掉一整根烟。眼睛习惯性地眯成一道线,眼皮不停地颤着,像在思索,又像在放空,也或许只是被浓烟熏的。 他周身总散着一股慵懒气质,嘴角还爱吊着,隔着层层的烟雾看去,笑容似有若无,而这一切恰恰将他勾勒得卓殊硬派。 林德清从接待这个男人入职精致的那一天起,就迷恋上了他。 这人叫翟青涌,大学毕业后来柳城工作的。 他的老家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山村,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一个地方。 林德清至今也说不出翟青涌老家的名字,但她却能清晰地描述出翟青涌家门前的那条河有多美。 作为柳城的土著居民,林德清打着“尽地主之谊”的旗号,主动向领导请缨安顿初来乍到的翟青涌,即使他们并不在一个部门。 刚入社会又身处外地的职场新人,手头总是紧巴巴的。 林德清摇身一变,不,是脱胎换骨,她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勤俭持家、守身如玉的良家妇女。 她不仅帮翟青涌到处寻找经济实用的房子,还带着翟青涌去购置物美价廉的生活用品,甚至在小商铺里,为多省几块钱,而跟老板没完没了的砍价。 得知这段历史后,得得竭尽全力脑补,但仍想象不出那时的林德清会是何状貌。 因为,真的没什么比林德清扮演糟糠之妻更难的了。 就这样,林德清的热情火速点燃了翟青涌这根干柴。 不久之后,翟青涌向她告了白。 那日,他拨弄着她手中的鼠标,在她耳边轻问:“清儿,你能教我一下,怎么在文档中替换文字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若不是他离她那么近,乱了她的心神,她根本不屑回答。 “用ctr加h键,然后把……”她边演示边说着。 不等她讲解完这个问题,翟青涌就将手臂从高空慢慢坠下,然后环住她,接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怎么才能把你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偶像替换成你的涌哥那?” 压在她身上的手臂慢慢收窄,他的鼻息也越靠越近。林德清一下子慌了:“我电脑突然好卡,应该是内存满了,我先重启一下,等一会儿再给你讲,你先回座位啦。” 随着电脑的重启,她的脑子也一并重启,并清空了缓存。 随后,她将翟青涌这个名字写满脑海。 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个五一假期,他们去了翟青涌的老家。 翟青涌在河边租了一间平房,与林德清单住,没有让林德清跟他的父母同住。 他们除了吃饭去他父母家,剩下的时间都是二人世界。 他们边看日落边在河边钓鱼。 等天黑了,他就背她回去,他不让她干净的鞋子沾到一点泥。 他们每天过得都很梦幻。 可到了十一假期,林德清就被翟青涌远道而来的女友,一巴掌扇回了现实。 “我和她早分手了,是她死缠着我不放。家里希望我娶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媳妇。” 这话是翟青涌给林德清和他自己的第一句辩白,但却不是最后一句。 当时,林德清回赏了翟青涌一巴掌。 “翟青涌,我要你给我记住,这就是你前女友扇我的力度。你要是个男人,就用同样的力度帮我扇回来。如果你做不到,那说明你是个……不打女人的好男人。” 听后,翟青涌差点把胸腔里的空气全咳出来。 他还能说什么那? 他将对她的疼惜化作懒懒一笑,然后吻住了她因生气而撅起的唇。 他们很快就和好如初了。 可好日子还没过上多久,翟青涌又给了她和他自己第二句辩白。 “清儿,我对不住你,我得和她结婚。她把最美的时光全给了我,现在又辞职放弃前途,带着所有家当来找我。除了我,她什么都没有了,我要对她负责任。” 林德清欣然又利索地接受了分手。 没有退路的女孩儿当然比处处光鲜靓丽的她,值得人怜爱! 其实,尽管翟青涌不提分手,有朝一日她也会提,因为…… 第54章 一恋成灾(2) 伤痛欲绝的坏日子总是绵长的,可刚要熬过去,翟青涌就给她带来了第三句辩白。 “清儿,我真不该一时心软,重新接纳她。她现在快把我逼疯了。来柳城这么久了,她也不出去找工作,成天窝在家里当吸血族,还对我疑神疑鬼的,没事儿就打电话查岗。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她多久。” 以为爱情道路上从此暗淡无光的林德清,仿佛再次看到了曙光。 虽然理智在劝说她不要插足别人的婚姻,但女人在遭受挫折的男人面前,似乎永远无法停止爱心泛滥,还总是指望着自己能成为这个男人的“苦难终结者”。 她还是做了翟青涌的红颜知己,甚至期待着他们的爱情能战胜翟青涌的妻子带给翟青涌的感动,然后情定胜天,终成眷侣。 可一部分男人天生就分不清感情和感动,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女人才有了可乘之机。 翟青涌就是这类男人,他把林德清当作他婚姻的缓冲剂,与她默默来往,直至今日被得得撞见。 “翟青涌,你又有什么垃圾向我倒?”林德清把手中的筷子随手一掷,“这次是跟她某种生活不和谐那,还是不想和她有某种生活那?” 林德清话虽说的尖酸刻薄,但仍掩盖不住祈望男人给予她肯定答复的激悦。 得得不忍看闺蜜再泥足深陷,急忙驱赶翟青涌:“你快走吧,要不我喊人了。以后别再来找林德清,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得得,你先别急,等我说完后面的话,不用你赶,他也会走。”林德清将手伸到桌下,握了握得得的手。 “得得,我谢谢你不计前嫌,原谅我对你做过的事儿。既然你给了我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那我就不可以辜负你的好心,一错再错。” 说完,林德清指了指翟青涌手中的烟,平缓地说:“翟青涌,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抽烟,而且还很讨厌。只是抽烟好像能帮你消除些烦恼,所以我才装聋作哑,不逼你去戒烟。但如果我们能有幸走到一起,那有些事儿便不可能再逃避,你说对吗?” 翟青涌点了点头,将烟夹在手中,没再抽。 “我一直不和你说我家的境况,也不带你去我家,因为我怕我们会真的结束,但是今天我要全讲给你听。 我家以前是个富商,不过很早就破产了,还背着一屁股债。形势所迫,再过两年我必须找个人结婚,一起分担家中的重债。如果你知道这些后,还是愿意娶我,那就去和你的妻子离婚吧,我在民政局等你。” 林德清言毕,翟青涌重重地压灭了烟头,仿佛再给他们之间的过往画上一个句号。然后迅速地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快步离开。 走到门前,他还不忘用背影展示一下他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这次他不会再来找我了。”林德清倒在得得腿上,卷曲着身子,泪在眼窝里回滚。“得得,你还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我这人命好,只配嫁给富豪吗?你现在看到了吧,像翟青涌这样的经济适用男,根本没办法接受我的身世。” “林德清,你不要这样想。那人是因为不够爱你,才会弃你而去。” “不,他很爱我。在他遇见的所有女人当中,他最爱的就是我。只是我们之间一直是那种敌不过金钱的普通爱情。像你与方辰安之间的爱情,那才叫伟大爱情,可以无视金钱。但在真实的生活中,遇见伟大爱情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遇见的都是我这样的普通爱情。不过,他们还是经常把那些没有经历过重大事故的普通爱情当作伟大爱情来对待,假想着对方爱她胜过一切。” 得得禁言,避开跟林德清讨论这个话题。 她自认她是幸运的,也就没资格跟不幸的人争辩。 看着林德清晶透的青丝,像蒙着一层亮膜,柔顺地铺在她的腿间。得得心想,林德清一定将这头秀发养护的极为细致。 在人们心中,对女生一直存在着一种公认的最低标准,那就是要干干净净的。 倘若没达到这个标准,即使偶遇真命天子,女生也没有底气与他对视。 为了翟青涌不定期的约见,想必林德清每天都把自己装扮成像要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吧。 得得轻轻地帮她盘起长发,静静地抚着她的耳朵:“拎不清,你耳垂好厚,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林德清端着手机,滑看着通讯录:“翟青涌不过是我众多解闷对象中最没钱的一个,散就散了,没什么可惜的。” 说完,她倏地坐了起来,狞笑着: “得得,翟青涌第一次是因为太有责任感而抛弃了我,然后当了一回好男人,选择从一而终,跟他大学时的女朋友结了婚。刚才听到我家破产,他又想到他应该对他的家庭负责,然后当了一回好丈夫,选择回归家庭。像他这么有责任感的‘优质’男人,我都不忍心恨他。 自古以来呀,男人最擅长用责任感标榜自己,为他们的滥情开脱。女人从来不是他们的肋骨,仅仅是他们的阑尾。你不痛不痒时,确实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但只要你敢闹事儿,一个小手术就能将你斩草除根……” 想是她们在餐厅呆太久了,服务生散漫地走来,扔过菜单,双手交叉着,翻了翻眼睛,暗示她们要么消费,要么滚蛋。 林德清展开菜单,点了一些她常年不碰的食物:“来份红烧肉和炖排骨,然后……再来一份回锅肉。” 服务员领命而去。 菜上齐后,林德清敞开胃口吃了起来,用油滑滑的食物通顺她干涩的喉咙。 得得灵光一现,“林德清,卢星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德清吞下口中的饭,说:“我好久没见他了。办公室里没帅哥压阵,我上班都打不起精神。” “我是说,如果你想认真交往个男朋友的话,我觉得卢星浩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也算是年轻‘有为’。”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出了一个馊主意。“呃,还是算了吧。” 第55章 避不可避 林德清啄着排骨,转了转眼睛,色眯眯地说:“得得,好主意!哪怕卢星浩当不成我男朋友,只要能跟他‘交流’一两下,那也是治愈我情伤的灵丹妙药。你帮我把他约出来吧,我确实好久没跟男人‘交流’了。” 林德清口中的交流,绝对不仅限于口头上的信息互换,得得这下确定自己是出了个馊主意了。 “林德清,你认真点。要交往就好好交往,不许玩弄卢星浩的感情。” “得得,这你完全多虑了。在情场上,我哪是卢星浩的对手呀!再说,我和他切磋,那是各取所需。”林德清擦干净嘴巴,想了想又说:“是不是快到接翰翰的时间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 得得边说边撤,几日未接触过男人的林德清,实在不宜见翰翰。 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她想起她还没给辰安打电话说翰翰的事儿。 刚掏出手机,辰安的短信先发了过来。 辰安说,他已经知道翰翰是他儿子了,并嘱咐她明天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翰翰一同去找他。 还说他晚上有事,让她晚上不要去他家找他了!!! 方宅厅堂正中摆放着一张两人长的晚宴桌,但室内仍显得空荡荡的。 辰安有时回家吃饭,总觉得这桌子赋予家宴一种隆重的仪式感,令他不免有些拘谨。 不过,今晚他终于领略到了这张长桌的妙处——宽敞的间距正好拉开彼此的距离,从而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交际。 表面上,他对夏程希仍毕恭毕敬的,但脑子里却早已神游太虚。 今日红木古钟滴滴答答的响声,像极了甜美的童音。 辰安一个晃神,竟傻笑出声,“爸,我四岁的时候都喜欢什么呀?” 方成军一愣,忙往嘴里填饭拖延时间。“你喜欢……书。” 显然是问错人了!辰安起身,给父亲填了一碗饭,笑着应承道:“嗯,对。爸,您再吃点。” 方成军尴尬地端起碗,挡到面前。“食不言,寝不语。不要说话了,都吃饭吃饭。” 闻言,王隽美和夏程希身子倏地顿住,停止了相互应酬。 而后难得的安静,正合了辰安的意。 饭后,方成军假借有公事要和辰安谈,向夏程希下了逐客令。 王隽美深觉丈夫唐突了夏程希,便以“男人挣钱,女人消费”的理念安抚住夏程希,并带她去了美容院。 父子俩到了露天阳台,方成军看着青青的月光顺着儿子年轻的面庞滑落在地,心中像被揉了一下。 他拍拍身下的摇椅说:“你也坐吧。” 夜透清冷,辰安将外套在怀中捂暖后,披到了父亲身上,然后坐了下:“爸,谢谢。” “有什么可谢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啥,还不知道你不喜欢啥吗?但你自己喜欢的,还要你自己争取。”方成军面色微现心余力绌。 “嗯。” “听说你派公司的救护车去接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怎么样?” “她不怎么样。不过有她在,会很热闹。”辰安收回远处的目光,“爸,我能请求您……” “别请求我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在家中,不让女人的气撒出来,家里不会长治久安。”方成军摘掉肩头粘着儿子体温的外套,中止了话题:“你走吧。” 从父母住的地方出来后,辰安钻进了车子,驱车回家。 将车停好后,他从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走了出来,然后进入了他宽敞的家。 不过,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车中,对他而言毫无二致,因为寂寞从不会因空间变大而稀释,只会因某人,还有将要入住他家的那小人儿而被驱散。 得得回家后,被老爸和梅子一顿狠训,并给予她新一轮的警告。 翌日清晨,她正想带翰翰出门去幼儿园,老爸突然喊住她,说他亲自去送翰翰,接着老爸没收了她的手机,并把她锁在了家中。 老爸和梅子走后,得得走到阳台,拿起晾衣杆,去敲隔壁的窗户。 也多亏现在是假期,隔壁张叔叔家的女儿才在家。 张叔叔的女儿从窗户里探出头后,了然地向她点了点头,接着联系片警,找了个备过案的开锁师傅,把得得从家里解救了出来。 两人显然对处理这类突发事件已驾轻就熟,双方简单的握了个手后,都没说什么,便各忙各的去了。 被放出来后,得得神清气爽,一路高歌猛进,向高文翔的律师事务所进发。 踏进事务所前,她昂首阔步;踏进后,她登时垂头丧气。 她这位闲散的无业游民,着实无颜面对穿梭在她眼前的这些社会精英们! 在她即将与玻璃门来个“碰鼻礼”时,钟明秋突然窜出来,一把拉住了低头不看路的她。 还好,这里的无业游民不只她一个。 “秋秋,你这是要专心当老板娘啦,不在晨启干了?” “当然不是!”晨启这块大肥肉,钟明秋怎会轻易松口。 “那你是在休假吗?”不然,工作日她怎么不去上班呢? “我没休假呀。”钟明秋稀松平常地说:“你跟方辰安分手以后,我所在的项目组就被全员裁掉了,仅剩我一人。后来方辰安也没给我安排其他工作。姐们儿现在在晨启是‘自由人’,想干嘛干嘛,卡都不用打。” “怎么可能?!” “我也疑惑呀,所以我就去问了方辰安。他说他在对我报恩,还说他许诺过某人不开除我。”钟明秋一脸幸福,“能让铁面无情的方辰安为我徇私,高文翔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呵呵,高文翔还真会坐收渔利! 明明是她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才使辰安……才使辰安惹上钟明秋这个大麻烦的。 她造孽呀! 事由她起,也必须由她结束。 筹算好怎么亲手断送掉钟明秋无拘无束的职业生涯后,得得不怀好意地说:“秋秋,我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免了。以后别再动不动就消失了。”钟明秋大气地回了一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祸从口出。 她拉了拉得得,“咱们快点吧,他们在等了。” 得得吊了吊僵硬的嘴角,心里咕哝着:秋秋,恐怕你言之过早了。待会儿,你会希望我永远消失的。 第56章 理解错误 转进一阵清凉,她们抵达了高文翔的办公室。 辰安见她来了,即刻停下正与高文翔热烈讨论的话题,转而沉静地说:“户口本带了吗?我儿子那?” 两样她都没带来。得得低下头,掰手。 斜着眼睛瞥见辰安的面色转黑,她急忙说:“再过几日我爸和梅子就要去英国了,到时候……” “嗯?” 辰安凛冽的冷哼掐断了她的叙述,并对她投以威厉的目光,授意她从实招来。 “呃……我爸把我的证件没收了。”为防止她昏了头,去跟卢星浩领证! “那我儿子那?”辰安退一步问。 “他在幼儿园。”得得振作振作精神,推心置腹地说:“我不是不让你见翰翰,我是怕你难堪。你先买本《十万个为什么》看看再见他可以吗?翰翰他是一根筋,你敢答错他一题,他就敢不认你。” 什么,当自己儿子的爹,还得先通过就职测验?!辰安惊呆…… 而且,她是觉得他应付不来一本儿童读物吗? 竟然还体贴地留时间给他温书,那她要不要再给他划一下重点那! 算了,左右不过几日,况且他当下另有要事。 再说,与翰翰见面后,难免不会被赵征平知道。 其实昨天晚上他也是头脑一热,才想跟得得尽快领证的。 今天冷静下来,他觉得,既然要与得得天长地久,那就应该将他们父母间的积怨尽数解开后,再明媒正娶她。 丧失皮肤的血肉无法成活,众叛亲离的婚姻也难以延续,长辈们的祝福也是他要给她的幸福之一。 引得得坐稳后,辰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父亲为何要改翰翰的出生日期?我妈当年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辰安的语气虽然已非常柔和,但丝毫缓解不了她昔日的伤辱。得得心头一沉,向辰安靠拢的意志渐渐消退。 辰安横过她,“是我不好,以后咱们不提这些了。我们俩的路还很长,轻履者行远,该放下就应该放下,然后咱们轻装上阵。” “方辰安,你不提,但我要提。”高文翔最终还是没能拦住钟明秋,“你母亲凭什么把她的事故赖到我导师身上。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我的老师——赵征平,绝对不会滥用技术做违法的事,他对学术敬畏至极!” “所以一切都是误会。”辰安佯装云淡风轻地说,“咱们找个合适的时间,让长辈们坐到一起把误会讲开,不就相安无事了。” “真的是这样吗?”得得眸中闪过一丝期许。 让她再继续胡乱揣测下去,无异于是让她继续自我折磨,他不能让得得再深陷其中,辰安善意的欺骗她说:“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不信我?” 得得颔首摆摆头,眼球内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些。 她含着唇说:“秋秋,你们能回避一下吗?我跟辰安有点私事。” 钟明秋仗义地拉走了高文翔,让出了办公室。 两人退到门外后,在原地踏了几步,用渐远渐轻的脚步声告之门内的二人他们已走远。 可实际上,他们正扒着门缝在偷听。 清完场,得得前去检查了一下办公室的门,然后一回身,被辰安猛的揽到了怀里,亲了亲。 呃……辰安是是不是曲解了她说有私事的意思了? 她推搡开辰安,言不由衷地说:“辰安,其实我只是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好,那先说事。”辰安止住了他的吻,握着得得的后颈,认真地看着她。 见辰安停下,得得腹中的悔意顿然拔地而起……辰安,其实是可以将错就错的! “也不是什么急事啦。”她意犹未尽地说。 “到底什么事?” 辰安俯视着她的唇,遄疾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令她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想说什么事来的? 得得无措地缕过马尾,揪着发梢,努力地回想。 “辰安,要不你先转过身去,没准儿我就能想起来了。” 谁稀罕看她!辰安别过头去。 呃,果然想起来了:“辰安,我承诺我老爸在读研期间不谈恋爱,不全是为了让我爸留秋秋在本校读研,其实我也有其他小心思。我是在借保卫友谊的名头昭告天下,我是自愿且主动单身的。辰安,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理工科院校里,读到硕士还没人追的女生,压力很大的!我不想太掉价儿,才耍了这个小把戏。所以,秋秋不是你的恩人,你要对她一视同仁。” 他怎么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那?辰安莞尔,“确实,这个理由更符合实情!” 呃……辰安满脸的信以为真是几个意思嘛! 他听不出她是在自黑吗? 怎么感觉自己更掉价儿了! 得得颓丧着脸,努了努鼻子。 骤然,门上响起拧钥匙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钟明秋已冲到她身前,拽住她大发雷霆:“赵得得,你是说,是因为你,我才没被方辰安开除的?” “媳妇儿,走啦,咱们别打扰他们亲热。”高文翔忙冲过来,勒紧钟明秋双臂,抬起她,向外抱去。 “高文翔,我劝你放下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钟明秋一言吓退了高文翔。 得得瞄了瞄钟明秋的凶目,接着向辰安抛了一个“她该怎么办”的眼神,辰安用口型授意她“实话实说”。 得得摇摇头,躲去了辰安的身后。“不能、实话实说。秋秋、会、灭了、我的。”她被钟明秋吓得舌头都不灵活了。 辰安抱住受到惊吓的她。“别怕,倒霉的不是你。” 怎么会不是她那? 为自己辩解和开脱的话刚到嗓子眼,钟明秋就抢在她前头,大吼道:“高文翔,你居然敢骗我?是你替我向方辰安求的情吗?” “我没说过是我呀。” 任何明确的否定或者肯定答案,都会被当作呈堂证供记录在案,高大律师怎么会犯这类错误那。 “哈,你跟我还玩文字游戏是吧?!” “我怎么敢?”碍于有人在场,高文翔没有按惯例双膝下跪,只是单膝跪地求饶:“老婆,我也是强迫得利,不是有意欺瞒。而且欺瞒你的是赵得得,是她没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也正是她的这种行为,使我这个受益人被迫受有利益。” 高文翔口中的法律名词和律师独到的辩护逻辑,使钟明秋更加气冲斗牛:“你还敢狡辩?!” “好好好,我不狡辩了。”高文翔双手供上银行卡:“老婆,拿去随便刷,受益方理应返还部分财产。” 第57章 试图解秘(1) “秋秋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得得小声问辰安。 辰安答说:“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高文翔以此事为由,声情并茂地向钟明秋博同情。并在钟明秋备受感动之后,趁机占了钟明秋的便宜,顺利地完成了他‘将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 得得嘟唇,“辰安,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当时你为什么不和秋秋说明白?” “如果你是我,你是帮高文翔还是钟明秋?” 辰安不仅上次选择了帮兄弟,这次仍预备拉他兄弟一把。 他抢过高文翔手中的银行卡,说:“高文翔,按照你的说法,受损人应是我老婆。” 辰安把卡交由得得,“老婆,你不用心慈手软,高律师欠你的还多着那,这张卡只能报效万一。” 说完,他给得得使了一个眼色,“你快带钟明秋去购物吧。记住,不用给高律师省钱。” 不尽快让得得拉走钟明秋,他兄弟还不知要跪到何时! 到了商场,钟明秋秉持红军万里长征的革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进行着报复性消费。 陪着她,得得的脚都逛肿了,默默地松了两次鞋带。 终于熬到了中场休息,得得揉着脚,笑眯眯地提议说:“秋秋,去我家见见你素未蒙面的干儿子吧?而且还能吃到梅子做的饭哦。” 钟明秋极富怨念地一叹,“好吧,这回先饶了高文翔。走,去你家吧。 两家人的恩怨已显而易见,再迂回,或是再静待时机,那好日子只会平白流失,是时候加速解开遗留下来的谜团了。 待得得和钟明秋走后,辰安重起适才的话题。 接着他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坐等高文翔先发言,毕竟旁观者清。 “我的直觉是,阿姨可能有所隐瞒。”高文翔眼底蕴着惴惴不安,却硬装出一副闲聊的姿态。“你想啊,赵征平当年明知他女儿已经跟人结婚,何必多此一举,非对你家车子动手脚那?如果一旦失手,一条人命可就没了。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吗?还有,阿姨和你说过她为什么不同意你跟赵得得结婚吗?而且,你不觉得方叔的态度也很奇怪吗?” 以上是高文翔一直以来的存疑,但以前他绝口不提,也从不妄加揣测。 只因当年大局已定,枉然深究不仅无济于事,还会让辰安与他父母之间徒增隔阂。 而此时言明,实属无奈。 或者说,他是看清了局势:他兄弟对赵得得的感情已覆水难收,不挖出这些谜底,他兄弟不会罢手。 高文翔一连串的提问,让往日的疑点和巧合交织着倒向了辰安。 他逼不得已,说出了内心最不愿触碰的事实:“从中做梗的,有可能是我母亲?” “我可没这么说!”高文翔喝了口水,压压惊。 “我母亲也是人,自然也会犯错。高文翔,你我说话不必有所顾虑。” 可是……兹事体大,高文翔哪敢任意妄言。 辰安截住高文翔胡乱飘移的视线,拍拍他肩膀,“如果连分析此事我们都畏手畏脚,那何时才能找出头绪?” 望望窗外,辰安又说,“此刻的阴雨连绵,是冷暖气流互不让步又势均力敌所致。要想结束这样的天气,就应加大垂直风速,让它们剧烈碰撞,来一场狂风暴雨,或许很快就能雨过天晴现彩虹。将欲弱之,必固强之,物壮则老,仇恨亦是如此。” 高文翔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压制住满涨的忐忑,端坐好严阵以待。 “阿姨当年的伤势如何?你亲眼确认过吗?” 当时,辰安到了医院,王隽美的腿上已打满石膏,但石膏下的伤势是否属实,他无从考证。 加之那天他怒气冲脑,根本没在医院多做逗留,攥上拳头,急吼吼地去咖啡厅找得得讨说法。 等他再回医院时,母亲已转院。 转院?! 对呀,是父亲安排母亲转院出国疗养的。 那如果母亲伤势有假,那他父亲一定知情。 可他父亲……辰安泰然地说:“高律师,你我两家是故交,你又在我家生活多年,你认为我父亲有可能对我隐瞒我妈的伤势吗?” 高文翔被问得哑口无言。 在他眼中,方伯父是个工工整整、不偏不倚、刚正不阿的人。 他很难想象的出,一个肯出于对员工的公允,将自己亲侄子送进监狱的人,会包庇一个设计阴谋陷害他人的人。 更何况,欺骗的还是他唯一的儿子。 既然答案是否定的,那前面的假想皆不成立。 不过,辰安从不固步自封,正向推理失败,那他就变换思路,大胆从反向假设:“如果我父亲确实给我母亲做了掩护,那一切就合理了吗?” “并没有。” 随后,高文翔提出了更多疑问:“在你和赵得得认识之前,你们两家除了同住柳城,是否还有过其他交集?设这么大一个局,只为拆散你们俩,方叔意欲何为?你别和我说是嫌贫爱富的狗血剧情!再说,赵征平可谓是个‘隐形富豪’,你爸妈不会不清楚这点吧?” 诚然。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那? 辰安闭目沉思。 着魔式的沉思偷走了时间,当空的红色星球转眼间披上了银白色的素装。 渐近的高跟鞋声,将他从流逝的光阴中带回。 他看着高文翔殷勤地接过钟明秋手中的大包小裹,并询问起钟明秋今日的行程。 “别提了,我就不该去得得家吃饭。”钟明秋是一言难尽呀,“饭刚吃上,赵大教授就问我现在在做哪方面工作?”好久没正经工作过的她,哪里答的出来。“再后来,我老师说有个师弟看完我的毕业论文后,向他告发我,说我的论文是用国外paper拼接的。可除了他女儿以外,哪位研究生写论文,没用过‘拼接’这项技能?!反正后来他吧啦吧啦地训了我好一顿。” 论文?! 听到这两个字后,辰安醍醐灌顶。 他蹙然站起,赏了钟明秋一个他整晚未出现过的表情——微笑:“钟明秋,不枉我称你为恩人。” 高文翔笔尖一顿,也领会到了:“方老弟,你是想说,技术方向是你们两家除地域外的那个重要关联?” “不然得得和钟明秋怎会来晨启面试?”四人的缘分不正是就此伊始的!辰安坦言说:“赵征平主攻的科研课题,与晨启产品所需的技术内容高度吻合,这绝非巧合。” 第58章 试图解秘(2) 钟明秋不明白这两男人为何又突然谈起旧事,不过她也无心插言,默默地给茶几铺上了桌布,摆好饭盒,直至二人谈话渐稀,才半开玩笑地说道:“方辰安,恩人我给了你一个这么重要的提示,那作为回报,让你保住本恩人的铁饭碗,不为过吧?” “那是自然。在我掌权期间,只要你恪守本分,我保你安然无恙。”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钟明秋张罗二人赶紧吃饭。 辰安吃了几口桌上的饭菜后,赞扬道:“钟明秋,你做饭的手艺可精进了不少,留在晨启委实屈才了,要不你主动离职去创业吧!” “方总,你太瞧得起我了。我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以前你来我家吃饭,都是高文翔做的,是他不让我告诉你而已。” 辰安低头暗笑两声,用筷子敲敲保温饭盒,“那这是……” “这是你女人给你准备的呗。” 钟明秋临走前,得得装好饭盒,说让她带回家明天吃。 可刚上了出租车,屁股还没坐热,她就收到了得得的短信。 短信里面明确指示:饭是给辰安准备的,刚刚那样说,是为了不让梅子和她老爸起疑。 而她,不过是个帮她跑腿的! 既然满桌饭菜皆是得得的心意,那辰安岂有不护食之理。 辰安扩开双臂,将饭盒尽数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见好兄弟拒绝与他共享盛宴,咬着筷子眼馋的高文翔,没脸没皮地央求道:“哥们儿,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让我帮你分担分担吧?” “点你的外卖去。”辰安决然辞拒了高文翔。 自家老公招人嫌弃了,还受了委屈,钟明秋立刻尽弃前嫌,串掇着高文翔跟她一起损辰安:“老公呀,当年我和得得在去晨启面试的路上,接济过一个假乞丐。后来呀,那个假乞丐良心发现,打电话给善良的得得,说要追求得得。这事儿你知道吗?” “还有这事儿?” “有的有的。” “那然后那?” “然后得得就接到了那个乞丐的电话呗。那个乞丐像是第一次约女孩子,好紧张的,连名字都忘记报了,还想直接想用金钱和前途打动得得,结果被得得骂的狗血淋头。” 高氏夫妻一唱一和地讲完,接着拍着大腿一同笑问辰安:“方大总裁,你跟那位傻缺乞丐熟不?” 辰安脸色骤黑,“钟明秋,你请回吧,我和高文翔还有事谈。” “那先不打扰你们了。”钟明秋捂着肚子,边笑边收拾东西。 瞄到桌上的车钥匙后,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她假惺惺地央浼辰安:“我的好老板,天色这么晚了,你能派辆车送我回家吗?我不挑的,你就派那辆得得一喝醉就出动的救护车送我吧。” 高氏夫妻二人的狂笑再次响起。 辰安含愤的拧紧唇,怎么他毕生闹过的笑话都跟她有关呢! 他懒得再理高氏夫妻,转而细思起正事。 为何他父亲在话语间总偏向母亲,但又总适时的对母亲喊停?父亲似乎在有意助他疏离夏程希,而且在明面上,也并不反对他与得得交往。 父亲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辰安感到疑云层出。 直至把辰安的脸挖苦到彻底垮掉,钟明秋才乘兴而去。 仅剩下兄弟二人的房间,气氛逐渐恢复了紧绷。 高文翔给两人各泡了杯咖啡:“晨启和赵征平有过技术上的合作吗?” 接过咖啡,辰安抿了几口,抬眸,“未曾有过。并且依得得所说,她父亲最痛恨经商之人,所以赵征平只与高校、机构或者部队谈合作。” 两家人唯一可能大有用途的关联似乎就此终结了,高文翔泄气地一叹,“那不又白忙一场?” 对高文翔的丧气话,辰安并不认同,但也并未困于此,而是将思维跳转到另一个层面上:“你说我家和得得家的恩怨,哪方才是过错方?为何两家皆守口如瓶,还各个理直气壮?” “或许就没有过错方。”说完,高文翔马上又自己推翻:“不对,可能是过错方通过强大的心理建设解释出自我的无辜,将罪行混淆成了正义,其实这类情况在恶性杀人事件中很常见。” 恶性杀人事件?辰安笑,“高文翔,我不敢说我们的父母是圣贤,但我敢保证他们都是正常人,精神状态稳定。” “那照你这么说,在普遍情况下,利益受损的一方肯定会紧追着过错方索要赔偿,而你们两家唯恐避之不及,这作何解释?” “所以这段恩怨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辰安抵住眉梢,陷入沉思。 片刻后才缓慢地说:“如果过错方另有其人,而我们两家只是在帮那人隐藏罪行那?” “这个也有可能。”高文翔顺着辰安的推测继续往下说:“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相互隐瞒对立双方秘密的证人或者协犯也是敌对势力,而这种敌对关系,并不会正面冲突,这确实比较符合你们两家当前的状态。” 辰安眼皮猛的一跳,“希望是我想多了。” “希望吧。” “高文翔,从你的角度来看,我父亲会因什么事情而不惜改变原则?”辰安将聚焦点拉回到讨论的开头,重新抛出了那个被他们跳过的问题。 听后,高文翔转笔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个难题,高文翔立马给出了答案:“如果因为公司或者财富什么的,我想方叔肯定不会。能让他改变原则的,除非你和阿姨受到了大伤害。” “嗯。” 辰安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再次进入沉思。 在没有任何可靠线索和证据的情况下,单纯从人物性格出发推敲得出的结论,无异于是闭门造车。辰安不会将它当作金科玉律,只会把它当作他行事前的准备。 既然准备已充分,那他就该实干了。“高文翔,你继续从黄明那边下手。黄明的导师是赵征平的学生,跟着赵征平干项目也不下二十年了,总能挖出些边角料。而我则从晨启查起,既然技术方向上吻合,就算没合作过,只要双方有过接触,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你确定要查?” “查!”辰安不假思索地回说。 第59章 度日如年 闻言,高文翔建议道:“此事最好交由我全权负责,你尽量回避,以免阿姨有所察觉,反倒不利于我们调查。” “不必多此一举,我妈她早晚会知道。”辰安定定的说:“我妈跟赵征平不同。想瞒住赵征平,我们只需对付赵征平一人即可。但想瞒住我妈,就要防范住她的所有耳目,可我们连她的耳目布设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再分心去揪出她的耳目,不仅可能会打草惊蛇,还可能会延误正事。我们还不如专心调查正事,遇见阻碍时再见招拆招。只要我们查的够快,没准儿等我妈反应过来时,真相已水落石出。” 高文翔觉得辰安说的确实有理,便没再纠结。 他为两人又续了杯咖啡,然后嗫嚅着说:“老弟,你跟赵得得就这么定下了?” “我还能怎样那?” 即使在得得与别人成婚后,他不仍徘徊在茫然间,从未跳脱,那时他就明白了,他的心已无法再由自己做主。 一直认为自己强大到可以掌控住自己人生的他,现今也只能自嘲地说一句:“我也不过如此。” “可是……”高文翔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其实他心里在想,如果旧事水落石出之后,再出现更多难解的问题要怎么办? 只是,他实在不忍在此时给辰安泼冷水,便没再说下去。 但有些事他不得不提醒辰安:“你可要想清楚了,因为赵得得你可能会失去很多。而且,我不觉得她能意识到你的牺牲。”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他也不想她知道这些。 知道了,就会有负担,那样她给他的爱就不纯粹了。 为守护住这份纯粹的爱,他甘愿做感情中清醒的那个,让另一方继续糊涂下去,即使因此伤痕累累,他也在所不惜。 “得得她这辈子只需要做好爱我这一件事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全包了。”辰安语间带着股孩子般的一厢情愿。 听到好兄弟竟然说出这么没出息的肉麻话,高文翔眉间不禁浮出倦意:“行了,散了吧,我真懒得管你,往后你自求多福吧。” 这些天,得得犹如蹲在沙漠里数沙子,日子过的是既无聊又难熬。 自从那日她从家里偷跑出去以后,老爸和梅子对她的管控就更严格了。 现在几乎全天都把她带在身边,就连去教室上课,也把她拉去当助教。 而辰安那,近期貌似很忙,连例行短信都涌着疲倦味儿。 她也不好总发短信给辰安,打扰他办正事。 百无聊赖之下,得得临时起意,想以给钟明秋过生日为名,去晨启逛逛,顺便看看钟明秋有没有被辰安辞退,再顺便去看看好久未见的辰安。 得得承诺老爸她会现场直播庆生的全过程,老爸才批了她两个小时的假。 从教研室出来后,她直奔向晨启。 走入办公区,她发现晨启一点未变,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庄肃! 每位员工都像是用他们现任掌门的同系模具复刻出来的,各个都板着脸不苟言笑,像是在忙着天大的事儿一样。 不过,在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钟明秋。 可钟明秋为什么会毫发无损,还顶着“自由人”的头衔,继续在晨启里混得如鱼得水那? 那天,她明明跟辰安讲清楚了呀?! 得得错愕不已。 “秋秋,是辰安他让你干下去的?” “对呀,这次又多亏你了。”接着,钟明秋详尽地给得得讲述了一遍她化险为夷的全过程。 在钟明秋的复述中,多多少少带出了一些辰安的言论,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仍令得得心中的不安升腾而起。 她似丢了魂儿一样,跟在钟明秋后面,去了餐厅。 “点菜。” 拍打在她头顶的菜单令她回过神来。“秋秋,你点吧。”她没胃口。 “得得,五年不见,你学大方啦?”钟明秋抛了抛菜单,“我点,那你可就没‘议政权’了。既然是你请客,我是不会手软的。” 什么?她请客!她还待业那……得得整个人一下子完全苏醒过来,她腾空抓过菜单,翻开一看。 哇塞,这里饭菜的价格直逼辰安接待客户的标准! “秋秋,你过生日为什么要我请客?” “你不给我送礼物,还不请我吃饭?那叫什么给我过生日。”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能先等等吗?” “等什么?” 等她翻遍《孙子兵法》呀! “金蝉脱壳”这招钟明秋已经免疫,那这次用“围魏救赵”吧。 “秋秋,我们去找林德清一起吃吧,上次她说有事找你,而且精致那边有个比这儿规格更高的餐厅。” 那家餐厅正是林德清每次相亲的指定地点,属于林德清的地界。 到了那边,林德清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就算最后还是她掏钱,那她也可以用林德清的vip卡结账,算一算还是能省不少钱的。 得得迅速在app上叫了个车,然后生拉硬拽地带钟明秋转换了地点。 到了那个餐厅,两人拉长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德清。 “林德清,你错把眼影当粉底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德清赶紧端起小镜子补妆,可从内而外透出的青黑仍遮不住。“哎呀,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最近在吃减肥药。” “减肥药?”得得挠了挠头,“拎不清,你已经很苗条了,还减什么肥?” “反正我最近失恋也没什么胃口,正好趁这段时期,把身材再重塑一翻。” “你失恋了?”钟明秋接过话,一脸的惊讶。“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林德清气若游丝地说,“我还以为得得是带你来安慰我的那,原来你还不知道。” “看来这顿饭,我们有的聊了。先点菜吧,边吃边聊。” 菜很快就上齐了,可不管两人怎么劝说,林德清仍固执己见,坚持要减肥,桌上的饭菜一口不沾,只喝自己带来的代餐粉。 虽然林德清没动筷子,但嘴却没停过,她把她与翟青涌相知相识的全过程,统统给钟明秋讲了一遍,顺便还提了一些她家的现状。 第60章 帮人到底 直至聚餐接近尾声,钟明秋才猛然想到:“清儿,得得说,你有话对我讲,什么事儿呀?” “我?有话和你说?” 连日来的节食,令林德清的思维钝钝的。她仔细想了好一阵子,才把被她抛诸到脑后的事儿拣了回来。 “哦对,我是有说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啦,就是想开导开导你。” “你开导我什么?” “秋儿,像咱们这样的美女,”林德清边说边用手势将得得排除在她们之外,“也不能只以貌悦人,想拴住家中的男人,还得需要些手段。” 领会到林德清话中的若有所指,钟明秋慌忙急问:“清儿,你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当然没有。”林德清垂目,暗自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绪。“我吧,只是把你当作朋友,才想多嘴提点提点你。 你看你性子直,心里不藏事儿,可偏偏嫁给的却是一个律师。而律师那,他最喜欢玩的就是探秘。也就是说,你这样的直肠子很难满足高文翔的探案欲。” “可我一直这样呀,高文翔他不就喜欢我这点吗?” 林德清本想点到为止,可听钟明秋这么一答,她才确认钟明秋本质上仍是一位理工女,长久以来也只知恃美行凶,并未好好经营过她的婚姻。 依此来看,高文翔会出现想在外面寻找刺激的苗头,也不足为奇了。 既然她答应过得得要做回好人,那这个忙,她就要帮到底。 “秋儿,据不完全统计,因偷窃而获罪的犯人中,男性的比列是女性的三倍,而且绝大部分不是因贫穷而偷盗的。由此可见,男人骨子里对偷更容易获取满足感。男人娶你,是因为他爱你,这点我并不否认,但你想借由婚姻完全打消他们偷腥的心思,那便是妄想了。” “你是想说,你看出高文翔有出轨的迹象?” “我跟你老公又没什么接触,我怎么能看出他有没有出轨的迹象?”林德清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我说的是男人们的通病。” “哦。” 见钟明秋并未起疑,林德清搔搔脖子,放心地继续往下讲: “拿我们办公室里的那些已婚男士来说吧,你别看他们从不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甚至还经常把自己老婆挂在嘴边,但是他们从没拒绝过与年轻女同事们逗乐。更有甚者,还会主动找女同事们谈心。而恋爱恰恰是谈出来的,说说笑笑什么的,最容易擦枪走火。虽然他们大多数没出轨,但那不是因为他们把持住了自己,而是因为他们嫌麻烦。” “他们嫌麻烦?嫌什么麻烦?”钟明秋插嘴问了问。 “一切跟他们事业不相关的麻烦,男人一概都嫌,包括跟我们谈情说爱。” “等等,你不说男人会主动找周遭的女生谈心吗?现在怎么又说,他们嫌谈情说爱麻烦那?”钟明秋不解地问。 “这不矛盾呀!“林德清淡然以对:“男人愿意花时间跟女朋友或者女性朋友玩暧昧,是因为他们想调节身心上的寂寞。不过,这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想尽快搞定你,然后免费调节身心寂寞。如果此时出现一个在家庭和事业上,都不会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的女人,他们为什么不跟这女人来段外遇,排解寂寞,从而还能满足偷窃的快感。” “可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到处都是,防不胜防,我总不能把高文翔关在家里吧?” 林德清嗤笑一声,她自己便是钟明秋口中的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既然她曾使用这些招数勾引过男人,那自然也懂怎么破解:“秋儿,你别急,我自有妙计,而且保证对高文翔有效。” 听到此话,钟明秋的求知欲瞬间爆棚。 她拉长脖子,瞪大眼睛,急忙向林德清请教:“什么妙计?我具体该怎么做?” “其实说来也简单。第一,要让男人知道碰过这种女人以后,一旦东窗事发,代价很严重。第二,利用男人对你的感情,让他在你这里先行体验到那些乐趣,那他自然不会再去外面偷腥。”说着说着,林德清斜嘴一乐:“秋儿,第一点我可以帮你搞定。但第二点,你就要自己努力了。” “怎么努力?” “双管齐下,因地制宜。总之,剧情要曲折。” “还是不懂。” “举个例子:假如你父母来柳城看你,他们住在你家的那段期间,你尽量以父母在为由,拒绝与高文翔亲热,冷他几日。然后再挑个时间,往他办公室里打电话。记住,一定不要打他私人手机。电话接通后,你要略微不讲理地哭诉你逛街逛累了,问他能不能来商场接你。但是,在他给你答案之前,你必须先放弃,说工作要紧,说你自己回去就行。等他回到家,你把给他买的衬衫和西服砸到他身上,说你为了给他买东西把脚崴了,然后一瘸一拐地跑出去。等你父母把他奚落得差不多了,你再将事先开好的酒店房间的地址发给他。剩下你只须洗好澡,躺在酒店床上,等他来伺候你。” “那事后要不要和他说清楚,赔个不是,到底他也是无辜的。” “千万不要,给他猜,而且一直处于无辜状态的应该是你……” 在林德清给钟明秋剖析此法利用了男人哪些弱点时,得得突然插入,转着眼睛问:“你们说,我要不要也试一试。” “你?”林德清坦诚地说:“不用!” “为什么?” “方辰安要是一般男人,也轮不到你!” 呃……这话对她来讲,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那? 第61章 安插卧底 与闺蜜聚会结束后,得得一刻也不敢耽误,径直往家赶。 如果她再晚回来一点,恐怕她老爸就要从教研室里出关,亲自去餐厅擒她了。 回到家,得得见老爸还没有要准备出国的迹象,便有点按耐不住了:“爸,您机票买了吗?我……” 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吐露出了心声,她赶紧偷梁换柱:“我弟!他都快等不急了。” “等不急的人,是你吧!皇帝不急,急太监!”赵征平翻出女儿的身份证,打算锁进保险柜。“我告诉你,别再跟卢星浩联系,也别想在我出国期间,搞什么先斩后奏的昏招。” “爸,如果我能保证不和卢星浩联系,那你能不能把身份证还我?” 还是锁起来保险!赵征平使劲儿推上了柜门。 “爸——你到底哪天走啊?”再不走,沙漠里的沙子都快被她数完了。 “我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赵征平不仅没把去的时间告知女儿,连回来的时间也是三缄其口。 他的目的就是攻心,留下“随时可走,随时可回”的假象。 这样,即使女儿想胡作非为,也得瞻前顾后。 见正面打探无效,得得改从侧面套话:“爸,你学校里的课还是请刘叔叔帮忙代吧?” “对呀!所有的课都是你刘叔叔帮我代!” “哦。”偷笑ing…… “既然你知道是你刘叔叔帮我代课了,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你刘叔叔那里打听一下他从哪天开始替我代课呀,然后不就能推算出我出国的日子了。” 得得一听这话,便知老爸早已跟刘叔叔串通好了,要瞒她到最后。 唉,老爸对她的防范真是滴水不漏呀!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儿,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翰翰,来。”赵征平把外孙叫到身前,预备在女儿身边安插一个卧底。“翰翰乖,外公出国以后,如果卢叔叔再来找妈妈,你就给外公打电话好不好?” 翰翰回身看向得得,想征求一下妈妈的意见。 见状,赵征平赶紧扭过外孙的小脑袋:“翰翰,如果你答应外公,外公周末就不带你去教研室了,让你留在家里玩。” 周末不去教研室可比给翰翰买小汽车的魔力大多了,得得小时候亲身经历过,自然能理解儿子的苦楚。 打从她记事儿起,老爸周末就很少在家,总是泡在教研室里。 为了能多陪陪她,老爸常常会带她一起去教研室共度周末。 后来她长大了,陪老爸去教研室的任务就落到了她老弟身上。她老弟出国后,翰翰就接了她老弟的班。 到了教研室,老爸自己忙着,也不让你闲着,总给你安排一些你力所不能及的工作。 她年仅四岁的儿子,在她老爸的严格要求下,已经能熟练地安装linux系统,并给系统配置ip,开启ssh、vnc等服务了,甚至还会用python语言做一点简单的编程。 每每看见儿子站在半个成年人高的hp服务器前敲打键盘时,得得既心酸又心疼。 果不其然,听到她老爸开出的条件后,翰翰立即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外公,翰翰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翰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伸出手指跟外公打勾勾:“外公,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翰翰沦陷后,得得觉得,单凭她的力量已然无法再撬开她老爸的嘴了。 不过,她可以借刀杀人呀! 虽然她智商欠费,但辰安可以充当她的枪手。 明天就去邀请辰安来协助她攻破老爸,套出老爸的行程表。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爸和梅子就去了机场。 亲眼目睹老爸进了海关,得得全身如久旱逢甘霖般的舒爽。 出了机场,她第一件事就是报喜:“辰安,我爸走了……” 呃……这么说好似不大吉利,用词不当,重说:“辰安,我爸终于出国了。我这就去给翰翰请假,咱们一会儿见。” 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辰安嘴角激越地向上一弯,随后又蓦地手忙脚乱起来。 “得得,不行,现在不行,等再晚些吧,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为什么呀?她可不想再回家数沙子了!得得默了。 读懂对端的沉默后,辰安意味深长地说:“乖,听话,再忍忍。” “啊……”忍忍?这两个字听上去怎么这么色呢!“辰安,翰翰这几天住你那里可以,但我就不住了,我爸肯定会打家里的座机查岗的。” 这很好解决吧?给座机设置一下来电转移不就结了?再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类事了!“得得,不许闹!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辰安搁下电话,开车奔往商厦。 虽然家里已经堆满了给儿子的礼物,但他还是怕有缺漏,于是又到店里选购了一批。 看着被儿子的东西堆得满满的房间,辰安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 他不禁感叹,这对母子侵占他生活的速度果真一样快。 得得回家拿出包包,着手收拾起东西,装了些衣服和玩具后,发现包太小,就拿来了行李箱。 咦? 她这是要搬家吗? 不过几日而已,她干嘛搞得像要搬过去住似的。 矜持!矜持!!矜持!!! 她把行李箱放回,换回原先的小包。 第62章 就职测验 去学校接完翰翰,估摸着辰安的车也快到了,得得拎起行李,带上儿子,先到楼下候着。 看到辰安,翰翰有些紧张,躲在她的腿后,漏出半个脑袋,小声问:“你就是我爸爸?” “是的。”辰安蹲下,敞开双臂,声音中带着一股暖流。“翰翰,过来。” “那你车在哪里呀?”翰翰勒住她的腿,仍纹丝不动。 “翰翰,他就是爸爸呀,你先过去好不好?”或者你不过去,那放妈妈过去吧,前方可是辰安的怀抱耶!得得赶紧扒开儿子绕在她腿上的小胳膊。 辰安忽地抬起手,示意她先别急,然后向前蹲了蹲,让视线与翰翰平齐,接着指向身后说:“那辆黑色的车,就是爸爸的。” 看到车子后,翰翰有点失望。“你的车可没卢叔叔的好。” 辰安顿时傻住,无言以对,而后恶狠狠地瞪向那位到处招蜂引蝶,以致害他出师不利的罪魁祸首。 得得尴尬地陪了个笑脸,然后向前推了推翰翰:“你去给爸爸抱抱好不好?” “等一下嘛,我还没问他问题那。”翰翰踏出弓步,掐着腰说:“你知道小海马是谁生的吗?” “小海马是海马爸爸生的。” “那地球是圆的吗?” “不是,是扁的!” …… 问答游戏持续了十几个来回以后,翰翰穿过辰安,跑到车子旁,摸着车子,绕圈跑了起来,边跑小嘴里边不停地嚷着:“翰翰爸爸开车回来啦!” 看着儿子欣喜若狂的样子,得得眼泪狂流不止。 擦着擦着眼泪,她脑中突的冒出一个问号:“辰安,你把五本《十万个为什么》全看完了?” “当然没看,我也用不着看,这些问题还难不倒我。”辰安硬梆梆地扭过头,吸吸鼻子,声音有些颤抖。 一听辰安的声音,得得就知道辰安是在努力憋住眼泪。 于是她移开目光,让辰安自行调整回威严的神态。 哎,她真不懂这男人到底在死扛什么,这么感动的一刻,哭一哭怎么了…… 片刻后,辰安恢复了昔日的风貌,蹙眉问她:“赵得得,你给我老实交代,《十万个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典故?” “就是……翰翰老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说你是最厉害的人。然后他就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难怪翰翰会问他这么多冷门知识。辰安厚着脸皮赞许道:“嗯,你教的很对!带翰翰去门口等我。” 去门口?车子不就在眼前吗?“辰安,你干嘛不让我们上车?” 想上车? 没门儿! 那几本《十万个为什么》还在他车里那!“快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哦。” 见母子俩走远,辰安回到车里,插空儿又把书搂了两眼,然后走出车子,把书扔进垃圾桶里毁尸灭迹。 到了小区门口,辰安再也忍不住了,抱住翰翰,从头摸到脚。 儿子那挺挺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小嘴、胖乎乎的小手……即使不再分开,他也要将这些画面刻在心里。 翰翰被这个黏人的爸爸弄得有点烦了,出手挡开辰安,退了两步,接着仰起下巴,歪着嘴,拿出这是最后一关的口气说:“那你还要知道我爸爸送给我的房子在哪里,我才能叫你爸爸。” 他当然知道翰翰说的是哪个房子。 安排一家人坐进车子后,辰安轻车熟路地将车驶入主道,接着又转入一条小径。 转眼间,已到了那房子的楼下。 停好车,步行过一段熟悉的小路后,来到了熟悉的门前。 一路过来,似乎一切都那么熟悉,唯独此刻的心情却无比生僻。 上一次开启这道门时,说好不分彼此的东西被无情地堆在角落,满眼的空旷几乎瞬间将他掏空。 当时那份摧心的痛,至今,犹在。 辰安的步子凝滞在门槛上空,迟迟没勇气落下。 幸而,翰翰的童音帮他排挤掉了些许余悸,促他迈下步子,进入房中。 翰翰蹦跳着来到他们身下,看着得得,对他说:“妈妈,我爸爸长得可真是高。” 得得低头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依旧很严肃的辰安,一下子笑了出来。 看来翰翰有点怕辰安,以至连夸赞辰安也是对着她讲的。 得得拉辰安与她一同蹲下,然后指着辰安的脸说:“翰翰,你不用怕爸爸。爸爸出生的时候,脸受过伤,不太会笑,但是他心里是喜欢你的。” “赵得得!你……”辰安刚要发火,突然想到,如果此时动怒,翰翰只会更怕他。 于是他压了压脾气,将天生不会笑的这个毛病给认下了。 “爸爸,那你这个伤还能好吗?”翰翰眨着大大的眼睛问他。 他刚想回话,得得却先他一步,回答道:“翰翰,你爸爸这病要想全治好,有点难了。” “爸爸,治不好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喜欢你的。”说完,翰翰亲了亲辰安的脸颊,又揉了揉辰安的嘴唇,然后好奇地问:“爸爸,你是解放军吗?” 儿子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令辰安眼窝中猛地旋起了泪,他摩挲着儿子的肩头,一时竟忘记了回答。 翰翰抠着脑瓜壳儿,再问:“那你是篮球员吧?” 原来儿子是在追查他的职业。 可他的职业,好似在孩子眼里没什么吸引力。 他捏了捏翰翰的手,仍未回答。 “哎呀!爸爸,你白长这么高了,可惜就是没找到工作!” 辰安一下子被翰翰逗乐了,他将头抵在儿子的脑门上,幸福且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63章 全家福照 等辰安想抬回头时,一只小胳膊忽然攀住了他的脑袋,他的膝盖上也多出了一只小脚。 翰翰踩着他的膝盖,借力一蹬一跨,骑到了他的脖颈儿上。然后,抓紧他的头发,颤颤地说:“爸爸,你站起来,带着我跑。” 扶稳儿子的肩膀,辰安围着茶几跑了起来。 刚跑了两步,翰翰倏地揽抱住了他的头,“爸爸,你要慢点,翰翰怕。” 适当调整了一下速度后,辰安拍了拍儿子的手臂:“翰翰不怕,爸爸不会让你摔到的。” “嗯。”翰翰重新坐了坐直,“爸爸,那我要骑久一点。” “好。翰翰想骑多久,爸爸就给你骑多久。” “那下次我骑着你去动物园,可以吗?彬彬每次就是骑他爸爸去动物园的。” …… 得得听不下去了,她从不知儿子竟这般羡慕其他有父亲的小朋友。 翰翰以往极少在她的面前提别人的爸爸。 即使去参加一些亲子活动,翰翰也很少表露出对别人的爸爸感兴趣。 她一直认为,翰翰是已经习惯没有爸爸了,甚至她还有点庆幸翰翰没对出生在单亲家庭而不满。 不过,她错了。 翰翰虽小,但什么都懂,而且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因此才把一些话藏在了心底。 得得转身奔进卧室,打开衣柜,手忙脚乱地整理起里面的旧衣服。 “爸爸,晚上你给翰翰读书吧,妈妈给我读书时,总自己先困。还有,她老忘记答应我的事儿,每次都要我提醒她……” 找到最佳倾诉对象的翰翰,扬高音量,不停地向辰安告她的黑状。 她把头往柜子里埋了埋,然后誓死抵赖:“辰安,我才没有。” 即使有,那也是天下父母的通病。 唉,她在狡辩什么…… 辰安哪里会懂这些? 兴许,还有好多关于她的事情,辰安都不懂了。 这五年啊,真是一段又长又奇妙的时光。 它让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疙瘩长成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男子汉,也让她这个曾经满腔热血、横冲莽撞的女孩,成为了一个被磨平了棱角,畏手畏脚的社会人。 可辰安真的还会喜欢这样的她吗? 飘远的思绪,猝然被一声尖笑召回。 是翰翰的笑声,只是儿子这种频频破音的笑法,她也是第一次听到。 或许,只有和辰安在一起时,翰翰才会如此放肆地笑吧…… 而将这份天伦之乐延迟的人,好像正是她! 她愣在原地,心中的自我厌恶感不断地攀升。 逐渐的,背脊被寒意侵占,随后慢慢结冻。 蓦地,一股温热覆了上来,是辰安从后拥住了她。“你还要这么倔强吗?” 他,是在说以前的她吗? 不,辰安,“我并没有。”只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不想轻易露出瑕疵。 “好,你说没有便没有。”辰安又将她抱紧了些。 可辰安令她贪恋的温柔,仍无法让她抛下想独处一会儿的念头。 “辰安,你能带翰翰去外面吃些东西吗?然后再买些日常用品回来。我想在这里住几天。” 她变相的驱赶,并没有撼动他想拥紧她的决心,辰安收了收臂膀,不许她再推开他。“你是不是又想支开我,然后再次消失不见。我说了,我不会再放过你。” “辰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站在一旁的翰翰,见她还在嘴硬,有点看不下去了,帮腔道:“爸爸,妈妈每次都说没有,但明明就有。” “爸爸,你跟我来。”翰翰拉着辰安,走到电视柜前,接着蹲下,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 “爸爸,我问妈妈有没有你照片?她总说没有,可明明就有。上次我来这里,找到这个照片,她才承认她有。她还骗人说这是全家福,可里面根本没有我呀。” 照片?不会是他放在这里的那张吧?辰安急忙接过照片。 果然,正是他们诀别时拍的那张。 原来得得当时已做好了与他永不相见的准备,才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硬拉着他合照,其实她只是为了给翰翰留下一张全家福。 辰安哑声说:“妈妈她没骗你,这就是一张全家福,你那时在妈妈的肚子里。” 闻言,得得匆匆走上前,一把抽走了辰安手中的照片,然后用头顶着辰安向外推。 “翰翰,今天是月末,你可以要辆新车,你还不快拉着爸爸去商场。” “啊呀!太好了!”翰翰兴奋地摇了摇辰安的手,“爸爸,你能带我去买车吗?” “一起去吧,得得。”辰安摸了摸顶在他胸前的那个脑袋。 “我……”得得失神了片时,“不行,我还有家务要做。” 其实根本没什么家务可做,梅子前不久才来打扫过。 可辰安和翰翰走后,她仍不敢停下手中的活儿。 她一遍一遍地拖地,一遍一遍地擦桌子,还把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弄乱,然后再重新叠好放回。 直到喉咙中的哽咽声无法被忽略,她才盖上储物箱,蹲在墙角,静静的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觉四肢麻麻的,脸上也是。 如果再不动一动,全身就要抽筋了。 她重新打开箱子,抖开藏在里面的衣服。 不出她所料,上面有些地方已被虫子蛀了,一些白衬衫也泛黄了。 即便拿去店里修复好,款式也过时了。 她怎么可以让辰安穿着这些衣服去上班呢,还是扔掉吧。 第64章 父子合作 辰安也扔过她的旧衣服,就在她入住这里的首日。 扔完她的衣服,辰安还不忘训诫她:“赵得得,你怎么总在乎错东西?衣服旧了,就该扔掉!” “你个臭资本家,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时的她,刚被辰安克扣了好几个月的工资,根本没闲钱添置新衣服。 辰安反驳她说,“这跟钱没关系!” “怎么跟钱没关系?”当时她一脸茫然。 为解开她心中的困惑,辰安接下来讲了好长一段大道理。 他说,有形的东西必然会受到外界的磨损,终将会被时间所淘汰,对这类东西付诸太多情感,相当于自讨苦吃,因为注定要面临断舍离。而无形的东西则不然,它们无法被碰触,也就鲜少会被磨损…… 总之,辰安的意思就是让她多在乎一些无形的东西。 “可什么才是无形的东西呀?”听得云里雾里的她,忙向辰安讨教。 辰安说,他对她的爱便是无形的,虽然触碰不到,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受损,不会被时间淘汰,很容易就能天长地久。 然后他还说,她的这幅臭皮囊就是有形的,让她不要太在乎自己的脸,大可以不要脸地拿着他的卡去买新衣服。 见她仍不肯要他的卡,辰安气疯了,大声凶她说:“赵得得,为了能让你刷我的卡,我编了这么一大段鬼话,还不要脸地说了这么多肉麻的情话。如果你再不收我的卡,你觉得你还是人吗?” 她当然是人了,而且还是他的人…… 思及于此,得得自我解嘲的一颦,然后命自己停下回忆,继续挑拣旧衣物。 准备扔掉的旧衣物,被她装进了一个蛇皮袋,装不进去的,就披到了身上。 她想尽量一趟处理完所有陈旧的衣物及心情。 锁好门,拎齐东西,出了门。 旧衣物倒进回收柜时,她忽然闻见回收柜里有铁片相互撞击的声音。 糟糕! 她的钥匙还在旧外套的口袋里,刚刚忘记拿出来了。 她顶着回收柜上的小门,向里掏了掏。 无奈柜子太深,根本摸不到里面的东西。 她想,她还好没带手机,要不手机肯定会跟着钥匙一块被捐了。 钥匙左右是取不回了,她只能呆坐在门口等辰安回来。 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时间一过就会灭掉。 在她连连的拍手声中,廊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直到她手上失了力,黑暗才趁虚而入,完全侵占了她。 原来,独自等待是这样一种体验啊! 一回一回的点亮心中的希望,然后又一回一回的被现实熄灭,最终因虚脱而绝望……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辰安站在光亮中,出现在她眼前。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怎么了,得得?”辰安上前抱起蜷缩在地上的她,轻轻地问。 钻进辰安怀里,她哭得更厉害了:“辰安,对不起。这些年我有翰翰陪在身边,而你什么都没有。” “得得,这不怪你。”怪他自己太长情,长情到悲伤如影随形。 不过,他倒是庆幸她身边有翰翰陪着。 至少这样,她就不用尝遍他所有的苦。 蹲在他们身旁的翰翰小朋友,看到此情此景,受到了感染,有样学样地说:“辰安,对不起。这些年我有妈妈陪着,而你什么都没有。” 听到儿子的话,得得先是一愣,接着又扑哧一笑:“翰翰,没礼貌。你怎么可以直呼爸爸的名字。” “这能怪翰翰吗?”辰安出面维护起儿子,“这种恶习的源头还不是在你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啊?”得得一时没转过弯来…… “还愣着干嘛!”辰安严厉地说,“你先给翰翰做个示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翰翰就迫不及待地想在爸爸面前表现了,抢先演示道:“妈妈,就是我要叫他爸爸,你要叫他老公。” _|||得得囧了……恐怕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两男人会常常联手,一同欺负她! 老式的门锁只要没有从外面反锁,辰安是能撬开的。 辰安摘下得得头上的发卡,捅入钥匙孔。 撬不开?! 他失策了,得得根本不是出门忘带钥匙,而是把钥匙弄丢了。 就扔个垃圾的功夫!!! 他尽量抑制住怒火,掐着她的脸问:“赵得得,怎么回事?” “辰安,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过程有点……离奇。” 离奇?确定不是蠢!“快说。” 说什么呀? 说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总弄丢东西? 她才不要那! 而且如果给辰安知道她还如从前一样丢三落四,那辰安一定能猜到,这些年翰翰跟着她吃了不少苦。 可撒谎呢,又肯定会被辰安看出来。 那只能破财免灾了:“辰安,假如我出钱帮你买齐这一整季的衣服,那钥匙的事儿你能不能就甭问了?” 唉! 她又开始哼哼唧唧地跟他讨价还价。 屡教不改的坏毛病! 幸亏翰翰随他——皮实——不然这些年,可有罪受了…… 辰安想想就头疼。“算了,下楼吧,去我那住。” 一听到要下楼,翰翰亢奋地大叫起来:“妈妈,我领你去看我的新车。” 为了弥补刚刚弄丢钥匙的失误,得得准备扮演一把贤妻:“翰翰,以后不要把玩具车放在爸爸的车里,爸爸的车还要接送客户那。” “我才没有!”翰翰贼兮兮地堵上辰安的嘴,够着电梯门说:“爸爸,快走快走。” 到了楼下,她才晓得他们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辰安竟然给翰翰买了一辆货真价实的跑车!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辰安也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换辆新车!“行了,别废话了,上车吧!” “你以前的车那?”得得不死心地问。 “那辆黑色的车没卢叔叔的好,我一说这辆比卢叔叔的好,爸爸就买了。”翰翰的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关不上了,接着他向辰安邀功说:“爸爸,上次卢叔叔说要当你,我可没有同意哦。” 察觉到辰安眼中的凶光后,得得苦着脸解释:“辰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我见你们俩卿卿我我也不止一两回了吧?” 镇江老“辰”醋的声音似来自地狱,冷得能结成冰。“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卢星浩他只是……” “赵得得,你别想把全部责任都推给卢星浩!” 她刚要出口的“贪玩”二字,被辰安的话给噎了回去。 紧接着,辰安又进一步指明了她的罪状:“篱牢犬不入!” 听后,得得的表情是这样的: ⊙﹏⊙|||°~~ 第65章 儿子搅局 到了辰安家,屋里堆满了翰翰的东西,大至童床童桌,小至卡通餐具,一切应有尽有,辰安还给家具的边边角角都贴上了防撞条。 整个家看上去,就如同翰翰自幼便生活在这里一样。 带翰翰简单熟悉了一下环境后,父子俩去洗了个澡,然后窝在卧室里玩了起来。 得得归置好楼下的浴室,也准备回房,但走到门前,又忽的顿住。 想到老爸刚刚打来的越洋查岗电话,她顿时悒然失乐。 老爸回国后,她和辰安该怎么办? 倘若辰安的父母得知他们重修旧好了,又该怎么办? 往事一幕幕浮现到眼前,像颗不定时炸弹,距她不远也不近,恰恰卡在令她心慌意乱的位置。 不行! 她不可以让她的情绪影响到辰安。 既然他们的相聚注定只有短短几日,那她就更要坚守好这份宁静,不让彼此留下遗憾。 得得收回门上的手,下楼走去仓库,蹲在里面整理起辰安买给翰翰的礼物。 她要趁整理仓库的这段时间,尽快消解干净愁绪,以免待会儿让辰安看出她的焦虑。 刚进去仓库不多时,得得又猛然冲了出来。 她站在门口,扣紧衣领,啐了一口,“低俗,下流,无耻,猥琐……”形容坏男人的相关词汇,她一股脑儿骂出了十来个,比用google(网络搜索引擎)搜索近义词还全。 她这词汇量,简直了!自己都不由的钦佩自己。 呃……词汇量好像不是重点吧。 重点应该是,辰安家的仓库里怎么会有那种脏东西! 得得握起拳头,走上楼,敲开辰安的门:“翰翰,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和妈妈一起回你房间睡觉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要与他分房而居吗?不应该呀!辰安迷糊了…… “妈妈,你自己去吧,我不和你睡。”翰翰连眼睛都没抬,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地传达着对她的厌倦。 辰安见状赶紧拍拍儿子的背,授意儿子赶快回自己房间睡觉。 “爸爸——我想和你睡!”翰翰撒着娇说。 “翰翰,乖……”不许抢你妈妈的台词! 见辰安仍没松口,翰翰不满地插起腰,眼睛来来回回地在他们身上打转。 妈妈没进来之前,爸爸还什么都听他的,怎么妈妈一进来,爸爸就要赶他走那?察觉到辰安前后态度的转变,翰翰忽然警觉了起来:“爸爸,你们俩是不是想单独出去吃东西,不带我。” “没有。爸爸晚上不吃夜宵。”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同你睡?” “……”这可怎么跟儿子说呢?辰安把目光投向得得,请求得得来充当这个黑脸,强制儿子赶紧回自己房间。 不料,得得白了他一眼,然后摔门而去。 他急忙起身去追,可手指却被翰翰握住:“爸爸,你不走,帮我拆那个。别管妈妈。” 不管她?那他不亏大了!他可是苦熬了五年零四个月呀……辰安从儿子拳中拔出手指,追了出去。 “黑灯瞎火的,你这是要去哪儿?”他从后牵住了得得。 “你管不着!” “你又生什么气?” “不想我生气,那你就如实告诉我,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眼里,只有在黑灯瞎火的时候,才觉得我和夏程希那种美女没区别?” 什么情况?!她怎么突然跟他翻起了旧账?辰安连忙解释:“那天的人不是夏程希,只是个普通同事,而且我也警告过她了。” “什么!还有别人?”得得细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女生,反而更气了:“呵呵,她果然很符合你的一贯审美!就我不符合!” “你到底要说什么?”辰安一头雾水。 “你还装蒜!”得得挥起被怒气充得鼓鼓的拳头,时断时续地捶向辰安,“方先生你发发慈悲吧,别在黑灯瞎火的时候拿我来勉强充数了,这样很伤人的。你还是快去找那个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符合你审美的女人吧!” 无理取闹,恕不奉陪!辰安糊里糊涂地松开了得得的手。 随后,两人各自回了屋。 得得躺到翰翰的床上,耳朵却留在了回廊。 她听了许久,可辰安的脚步声却仍没有向她靠近的迹象。 失落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但还是了无睡意,得得便坐了起来,拿出辰安的备用手机,打算找钟明秋聊聊。 电话一接通,没等她张口,钟明秋便抢先直抒胸臆:“得得!得得!得得!!不试不知道,一试真奇妙!” 这个时间点儿,秋秋又这么喘,一定是在和高文翔造人。 哦,想起来了,林德清传授给秋秋的驭夫秘籍,秋秋已修炼多日,今夜验收成果。 “呃……秋秋,你们继续‘奇妙’,咱俩改日再细聊。” 得得迅速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托着手机,不停地拍头。 其实,按照原计划,她和辰安这会儿也应该在“奇妙”当中。 可现下怎么就沦落到独守空房了那? 悔不当初呀! 要不……去跟辰安低个头? 不要! 谁还没点骄傲。 第66章 再被搅局 残存的骄傲督促着得得继续跟辰安冷战,直至夜幕再次降临。 辰安站在回廊上,堵住她的去路,俯身与她呼吸相闻。“你手里的牛奶是给我的吧?” 辰安的突然靠近,使她一下子慌乱了,她赶紧倒退了一小步,闪躲开辰安的撩拨,然后握紧拳头,拼力抵抗住辰安的色诱。 恢复镇定后,她说:“方先生,据我所知,打从您断奶后,就没再碰过牛奶,更不喜欢喝热饮。您说,这杯热牛奶能是给您的吗?” “我今天突然想喝了。”辰安伸手抢过她手中的牛奶。 得得耸耸肩,没跟辰安争那杯牛奶,而是满脸坏笑地说:“你想喝就赠您呗,我全当扶贫了。而且我还要感谢您,给了我一个响应党中央、国务院号召,下乡送温暖,为喝不上牛奶的儿童献爱心的机会。能为祖国尽些微薄之力,我自豪哩。” 说完,她痛快地昂起头,从扶贫对象的脚背上踩了过去。“oops,踩到你脚了,不好意思哦。” 接着,她又向翰翰的房间走了两步,然后再次回头说:“哦,对了,方先生,如果你缺衣短鞋,也要记得跟我讲噢。对您的扶贫工作,我会像一国两制一样,保持五十年不变。” 等得得拈酸泼醋地把话讲完,辰安出手将她拉回到身下,把牛奶递还给了她:“得得,扶贫就要扶到位,单送些物资可不行,你应该多关注一下扶贫对象的那方面需求。” “你……注意用词!小心玷污了我的善心,招雷劈!” “ok,我不逗你了。”辰安润了润唇,指着床头说:“那请爱心人士帮扶贫对象把牛奶送到规定位置总可以吧?” “我才不帮你送那,你自己没腿吗?” “必须送!” “为什么?” 为什么?!明摆着吧!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不睡一张床,怎么床尾和?“我脚被你踩伤了,这理由合理吗?” “合理合理!”举手之劳,不与其计较,得得爽快地答应了,然后边往房间里走边说:“帮你放完牛奶,我就回翰翰的房间。” 推门进去后,得得在屋内没看到翰翰,便问辰安:“翰翰那?” “翰翰回自己屋了。他说爸爸妈妈应该像外公和外婆一样,睡到一起。” 言毕,辰安退去外衣,扶着头斜靠在墙边,豪放地说:“现在牛奶放好了,你还回翰翰那里吗?” 看着辰安块块分明的腹肌,得得没能再抵住诱惑,咬着指甲,反口说:“呃……辰安,我刚才想了想,我还是别去翰翰那儿睡了,免得让翰翰看出我们在闹矛盾,影响对他的家庭教育。” 辰安锁眉轻啧一声,穿回了衣服,“可是……你这种不肯跟男人登记,却硬要留在男人房里非法同居,以稳固事实婚姻关系的不负责任行为,似乎对翰翰的教育更不利。” 听辰安这么一说,得得面色骇然,现下是走也不对,留也不对。 她好后悔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冲撞了面前的这位坏男人,导致这位睚眦必报的坏男人挖了个这么大的陷阱让她跳。 作为一个内心如此清纯的女生,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想留在男人房中,结果却被男人婉拒了,太丢脸了! 她现在真想一头撞死…… 在她进退两难之际,辰安突然迎面走了过来,抱起她,扔到了床上。 “妈妈,你好吵!”不知什么时候,翰翰揉着眼睛,走进了他们的房间,瞄到床上的激烈战况后,不解地问:“你们在玩什么呀?” 得得真没脸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她张大眼睛,瞪向辰安。 可半秒前还威风凛凛的辰安,现下比她还慌张,像个犯错的孩子,不知所措。 她抓过辰安的衣服,扔给了他。 辰安穿好衣衫,整理好仪容,压低声音责问她:“你怎么不锁门?” “是你后进来的。” 是他后进来的,可是他怎么知道翰翰会起夜找妈妈。于是他说:“我又没经验!” 说得好像她有经验似的,她也是有了娃以后,第一次办这种事!“起开啦。”得得扎好头发,蹲到儿子面前,柔声问:“怎么啦,翰翰?” “妈妈,我还是想和爸爸睡。”翰翰自动地爬上了他们的床,卧在他们中间,然后还不满足:“我想再看会儿ipad,可以吗?” “不可以!” 她拒绝的话刚一出口,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紧随其后,幽幽而来。“只能看十分钟哦。” “谢谢,爸爸。” 翰翰直接跳过了她的话,跨到床头柜上,取来平板电脑,还在她眼前晃了晃,“是爸爸让我看的。” 陪儿子看动画、讲睡前故事的工作有人替她代劳了,得得身心一放松,就睡着了。 可刚睡熟,就被一个脑瓜崩儿给弹醒了。 “你睡什么睡?”辰安用喉音说,“你还没尽完夫妻义务那!” 她最讨厌刚睡熟就被人弄醒了,幸亏辰安提到了夫妻义务,不然她必爆粗口。 只是……辰安弄醒她的同时,一不小心连带弄醒了翰翰。 翰翰倏地跳起,踩在辰安身上,闹说:“你们又要玩什么,刚刚就不带我,我可都听着那。” 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辰安长臂一展,盖住妻儿,无奈地说:“今天太晚了,咱们明日再玩。” 第67章 醋坛翻了 第二日清晨,得得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直接出门去买早点。 买完早点,回到家,她马不停蹄地上楼叫醒翰翰,催着儿子赶快起床,抓紧时间吃早饭,而后又火急火燎地把翰翰送去了幼儿园。 整个早上,得得基本没时间正眼瞧辰安,只在临出门前,给辰安留了一个诡异的窃笑。 不过,辰安对得得今早的表现却深感欣慰。 毕竟昨晚被儿子搅黄的那件事儿,两人单独在家完成,才更能为所欲为。 所以,他对她如此猴急送走翰翰的行为,很是理解! 可是,送完翰翰,她人上哪里去了?辰安等到中午,仍不见得得回家…… 他披上衣服,开车出了门,把得得可能去的地方全寻了一遍,但仍未找到她。 最后,他只能悻悻地回了家。 前几天,他特意抢时间,赶进度,尽快结掉手头上的事,然后空出假期陪她。可眼下,又剩他孤零一人。 独自在家的他,不过是将办公地点从公司搬到了书房。 辛酸呐! 苦熬到下午三点半,依照儿子的叮嘱,辰安开上新车,去幼儿园接儿子。 到了幼儿园门前,翰翰看见他,奔了过来,接着把书包朝他一扔,然后定在校门口,拉长脖子向里面张望,像是在等谁出来。 倏地,翰翰眼睛一闪,叼着未见底的酸奶,拉起他向人流中冲去,边跑还边向人介绍他:“彬彬,这个就是我爸爸,他可比你爸爸高。而且,他什么都知道,不信你问他。” 在这个拼爹的时代,辰安一直想摆脱这个标签。不曾想,被自己儿子拿出来拼时,却尤为地自豪。 他挺挺胸,站的更直了些。 “可我爸爸有车,你家就没有。”彬彬不甘示弱地说。 翰翰一听这话,猝然展露出了一个与得得早上如出一辙的诡异窃笑,接着向自家的新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彬彬,我家也有汽车了。” 瞧见翰翰说的那辆车后,彬彬垂涎欲滴地说:“那你能让我坐坐你家的车吗?以前我都给你坐我家的车了。” “我当然要让你坐我家的车啦。”翰翰脸上满满的得意,一双小小的浓眉似要飞出脸廓。 “彬彬,我还让我爸爸给你带了礼物,谢谢你以前让我坐你家的车。” “嗯,叔叔也谢谢彬彬。”辰安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礼物都在车里,去玩吧。”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蹦蹦哒哒地爬上了车。 而站在路边的两位家长,都有点……腼腆。 彬彬爸抓了抓头,先行出言问候:“你好。我是彬彬的爸爸,和翰翰妈住一个小区。” “嗯。” “我在前面的那所高中教书。我老婆前两年不幸病故了,所以都是我来接彬彬。” “好。” 上下级间的对话模式没能持续到第三个来回,两个人便各顾各地看向远方的风景。 辰安蹙眉一想,两个孩子关系不错,免不了要常接触,因而摸出皮夹,请求交换名片:“你好,我是方辰安。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彬彬爸接过名片,拿出笔纸,手写了一张名片递给辰安:“我们做老师的,没有名片这种东西,让您见笑了。” “不会。您的字非常漂亮,我很荣幸能留下您的墨宝。”辰安极少对人说恭维话,口气略显生涩。 彬彬爸尴尬地笑笑,“让您贻笑大方了。”然后他看向两个孩子,“翰翰妈妈不会开车,有时翰翰想坐车了,我就自告奋勇,带两个孩子去郊外兜兜风。如果知道您家有名车,我就不献丑了。” “不,我反倒应该谢谢你,替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儿。”辰安如实说:“车再好,也不等于陪伴,你说是吧?” “当然当然。”彬彬爸点了点头。 辰安接着说,“不过,往后还有带两个孩子去兜风的活儿,我可是要和你抢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 “嗯,各凭本事。”辰安抿唇一笑,他也没想过自己还算合群,竟能与初次见面的人话家常。 又交谈片刻后,彬彬爸已然不太能察觉到辰安身上的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了。他看了看手上的汽车模型,继续拉家常:“翰翰和彬彬都喜欢汽车,两人还一起上模型课,但翰翰的动手能力明显要比彬彬强太多了,以后肯定大有发展。” “哪里哪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话虽如此,但要说到教育孩子,我们都要向翰翰妈学习,她最懂怎样跟孩子交朋友了。” 听到有人表扬他老婆,辰安随口一搭,“得得她本身就是个孩子。”总赖赖唧唧地跟在他后面,还四处乱瞄,不拖行就走不动道。 彬彬爸并不赞同辰安的说法。“咱们可别小瞧了翰翰妈。能和孩子平等做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只要是翰翰的事儿,翰翰妈都特别上心。每次老师布置家庭课业,她做的道具都是我们全班家长学习的样板……” 看来,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挺崇拜他老婆的!辰安是想再多听一些得得的光辉事迹,但另有一事,他更想先弄明白:“彬彬爸爸,我刚才听你说,你还单身?那你以前和得得经常见面吗?” “啊?”彬彬爸浑身猛的一滞,挠着头说:“我说了,我们一个小区的,两孩子又在……”意识到话没说到点上,彬彬爸赶紧言归正传:“同事们刚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我正谈着那。” “很好!” 察觉到又变回了上下级间的对话模式,彬彬爸赶紧喊过儿子:“彬彬,走啦,下次再找翰翰玩。” “那下次见。”辰安对彬彬爸说,“不过以后孩子们的事儿,拜托您先联系我。” “……一定一定。”彬彬爸落荒而逃。 第69章 前科坏事 李师傅话语间流露出的不平与惋惜,令辰安不禁怀疑李师傅就是当年的那位司机。 即便不是,那他也必定在现场。 而且辰安还可以断定,李师傅刚才所讲的内容一定经过了节选,隐藏掉了许多关键信息。比如说,此事发生的时间,以及那位女员工姓甚名谁…… 于是,辰安以试探的口吻,向李师傅追问了一些细节。 听到辰安的追问,李师傅慌张地转头看向辰安。 可头刚转到一半,乍然想到自己在开车,头又转了回去。“方总,那人不过是个普通员工,况且这么多年了,我早不记得了。” 既然李师傅在刻意隐瞒,辰安也不好强人所难,再三询问。 不过,他打算声东击西,让李师傅自己露出马脚。 “得得,你母亲在晨启就过职吗?” “她?她生前一直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如果不会做任何家务也算家庭主妇的话。“辰安,要不你让我回精致上班吧?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当职业女性。” 因为,她也不太会做家务。 辰安捋了捋得得的头发,说:“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当家庭主妇,那咱们家里东西的使用寿命都要变成随机了。” “我哪有那么差劲儿!”得得甩开辰安的手,翻身背对着他,“我一定会越来越懂怎么做家务的。” “那我拭目以待喽。”辰安将手搭在得得的肩上,而目光却瞟向了李师傅。“得得,既然那位小产的女员工不是你母亲,那会不会是我母亲呢?” “我怎么知道。”得得细声细语地说:“辰安,不管那人是谁,都好可怜。” “确实可怜。” 在他与得得闲聊的这段期间,辰安瞄见李师傅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但并没有点火,只是放在唇上含着。 李师傅这种借由抽烟的动作,以寻求慰藉和缓解紧张的举动,正好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是,辰安纳闷的是,就算那位小产的女员工是他母亲,可这有什么不可以直说的那? 难道李师傅被人警告过要缄口不言? 这其中的古怪辰安自是要查明的,但不能急在这一时,以免打草惊蛇。 见得得久久未说话,辰安有些歉疚。 适才为从李师傅口中打探出消息,他提到了一些令人不舒适的过去,难免触动了得得的情肠。 见辰安与得得回来的这么早,钟明秋满腹狐疑,她急拉过得得,问了问:“你们怎么不在宾馆里‘奇妙’完再回来呀?” “秋秋,我大意了。”得得佯装着哭天抹泪,低声向闺蜜诉苦:“我忘记我有前科了。辰安又误以为我喝醉了,然后叫救护车把我接回来了。” 虽然两人聊的很小声,但辰安向来耳尖,而且他早对得得今日的所作所为起疑了,便留意听了一下她们的对话。 这一听,辰安顿时豁然开朗。 他牵过得得说:“今日不是娘子你大意了,是为夫大意了,竟然没能识破娘子的美人计。不过,请恕为夫直言,娘子刚刚在床上摆的姿势,真的太难与性感挂钩了。为夫建议你今后尽量少自创动作,多学学别人就好。” 辰安话音一落,屋里的人全部开始嘲笑她,包括她的好闺蜜。 她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 如果此时是在动漫里,漫画家必定会给她加一个石化效果,然后再配个满屏的支离破碎。 “辰安,你有种就跟我来。”得得准备反击,让辰安也丢一回人。 三人随得得走到仓库。 得得瞪着一双凶目,从满满一箱的杂志里,随便掏了一本,举在半空中:“辰安,你哪里是大意了,你是根本不懂怎么欣赏我这样的女生!”她指了指杂志封面,“你只懂欣赏这种女生!你说你在家里放这些东西,就不怕翰翰看到吗?你恶心死我啦!” 箱子里的男性杂志,其实不是辰安的,而是他的好兄弟——高文翔的。 高文翔的青葱岁月是在美国度过的。 那时他一心求学,想尽快学成归国,接管父亲的事务所,并且还希望自己能尽快经济独立,不再依靠方家资助。 就算方伯父待他再好,可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用他们的钱。 因此,那几年他的心思全在学业上,极少出去参加社团活动,更没心力交女友。 可是那时他……血气方刚正年轻,弹药充足却无卿,夜夜欲念无须请,唯靠单手配双睛。 起初,这些杂志只是他众多寂寞夜晚里的工具书。 可时日一久,则演变成了一种爱好,哪一期没收集到,就像缺了什么似的。 与钟明秋结婚后,高文翔不敢再把这些东西留在家里,可扔掉又舍不得,便存放到了辰安这儿。 看到这些杂志,辰安终于找到了得得这两天怪异行径的起因了。“得得,你无需为自己的身材而自卑。我没那么肤浅。” 一听这话,得得立即怔住,接着吐了口老血,她感觉自己比刚才更难堪了。 可是……高文翔为什么没有和钟明秋一样笑话她,而是也怔在了原地那? 钟明秋捶了捶处在惊恐中的高文翔,笑着说:“老公,你老实跟我说,方辰安是不是一直都在嫌弃得得的身材,所以才会变态到画饼充饥。” “不能说是变态吧,说收藏更合适,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业余爱好嘛。”高文翔明里是在帮辰安说话,实则是在为自己辩驳,说完还用眼神拜求辰安替他保密。 辰安自然不会说出真相。 此时说书不是他的,不但没人会信,还可能被高文翔反咬一口。 到时候,既伤了兄弟感情,又摆脱不了干系,太不划算。 而且,得得跟他闹闹,此事便可过去,毕竟他老婆是知书达理型的,不像他兄弟的老婆是毁天灭地型的,绝对会把他兄弟闹得鸡犬不宁。 辰安搬起书,说:“得得,你放心,为补偿这些书给你带来的伤害,我今晚会全方位地欣赏一遍你的美。” 虽然她能听出辰安话中带着股忍辱负重的意味,但她实在不想再错过好时光了,于是心一横,原谅了辰安,然后软塌塌地黏着辰安说:“那咱们赶快去把这些书烧了吧。然后,送客,回房……” 第70章 涵养极高 “别烧!”高文翔急忙喝止住了辰安。“把这些书交给我吧。我来找人回收。还可以换点钱花,也是节约用纸嘛。” “还是烧了吧。”辰安绵里藏针地说:“万一哪天走漏了什么风声,恐怕你小命就不保了。” “你们都等一等。”钟明秋如久梦乍回,像是想起了什么。 见钟明秋一脸的猜疑,高文翔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老婆不会是猜到了什么吧?“方老弟,我去拿打火机,咱们赶快烧掉这些影响内部团结的破书吧!”他小跑去了厨房。 “你等等。”钟明秋叫住了高文翔。 高文翔直觉这下凶多吉少了,登时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瞧见高文翔胆颤心惊的模样,钟明秋很是费解。 不过,她暂时没心思理会高文翔,她一手拉过辰安,一手拽来得得,问他们:“昨天晚上你们俩过的不愉快吗?得得,你今天干嘛非要施展秘籍,约方辰安出去开房呀?” “我……”得得乍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她脑中突然灵机一现。 虽然她刚刚原谅了辰安在众人面前折辱她的行为,但此刻这个报复辰安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她不想轻易放过。 于是,她带着哭腔,指天誓日地说:“秋秋,正如你所想,昨晚……太糟糕了。” “赵得得,别乱说话!”辰安握实拳头,狠狠地杵在茶几上。“昨晚是翰翰……” “翰翰才多大,他能碍你什么事?”钟明秋愤然打断辰安,指着辰安的鼻子吼道:“你也就光看着壮实,原来是外强中干!得得嫁给你,真是苦了她了。”语气中透着对闺蜜的心疼。 “嗯嗯嗯。”得得挡着鼻子,假装抽噎,并用眼神引导钟明秋看向辰安怀里的书。 “噢——我终于找到问题的根源了。”钟明秋茅塞顿开地点点头,拿过辰安怀里的书,随手翻了两页,“方辰安,你是不是在得得不在的这几年里,看这些不良书籍看得太频繁了,结果把自己搞虚了?” 说完,钟明秋瞄了高文翔一眼,请求高文翔声援她。 可高文翔哪里敢帮腔,继续闷头帮辰安往外搬书。 待书全部搬到门外,焚烧起来后,辰安揽过还在装命苦的她,低而厉地说:“赵得得,你莫急,今晚有你哭的。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没有万全之策,她哪敢陷害大名鼎鼎的方辰安呢?得得展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脸,对着钟明秋说:“秋秋,自毕业以后,咱俩好久没同床了。这几日你别回家了,跟我一起睡吧。咱们重温一下年少时光。而且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前几次见面又来去匆匆,我有好多话还没跟你讲那。” 趁钟明秋答应得得之前,辰安拍拍高文翔的后背,指着化为灰烬的杂志说:“兄弟,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高文翔即刻心领意会了辰安的意思,他抱住钟明秋,亲昵地说:“老婆,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想跟你延续一下前天的‘年少轻狂’。” 想到高文翔那日带给她的愉悦感,钟明秋毅然觉得友情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但她仍抱愧地说:“对不起,得得。好时光稍纵即逝,我就不陪你了,我还是陪我老公回家吧。” “秋秋,拜托拜托,求你今晚一定要留下陪我。” 不然,她今晚一定会受“重伤”的。 而且辰安已经开始下手了,她的两个肩头在辰安的臂间被挤压到一起,快合二为一了。 钟明秋转头看了看高文翔,又转回来看了看得得,最后咬牙说:“得得,这次算我欠你的,来日我必偿还于你。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好吧。那你走吧。”得得无奈地松了口。 不过,高文翔既然害她没能留住秋秋,那她为何要让高文翔今夜有好日子过那! 得得转了转眼珠子,对屋里的两个男人说:“书是烧了,但你们男人还不都是喜欢秋秋这样的。想当年,我和秋秋同时去晨启面试,她就所向无敌,而我却被拒之门外。” “赵得得,你给我听好了!”辰安双臂圈紧她,吻着她的头顶说:“我的审美向来很一致,也一直都是你!当时不让你进人事面试,是我舍不得让你被无聊的人刁难。即便知道你能应付,但我就是不愿意!” “辰安,”得得很乖地说,“是我误会你了。可是,你说的无聊的人是谁呀?” “无需多问。”辰安敷衍了得得一句。 “哦。”得得贼笑,目光扫向正偷偷往外溜的高文翔,鼓着双腮想:高大律师,既然你选择了帮辰安,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辰安,你说的那个无聊的人,会是高文翔吗?”得得似猜谜地说。 听到得得的话,钟明秋当即翻然醒悟,她噫喑叱咤道:“高文翔,你给老娘站住!你说,当年是不是你指使hr问我那些无聊问题的?” 得得洋洋得意地瞅着高文翔上窜下跳地逃出了她家,然后缠抱住辰安的腰,轻轻的问:“辰安,你说高文翔回了家,会不会死得很惨?” “你最好先担心一下你自己。”辰安收紧眉心,横抱起她,“今晚我会把门锁严实再‘惩罚’你。就算翰翰来撞门,我也不开。” “我也会小声点的。以防再吵醒翰翰。”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给咱们的房间再多加一层隔音板。” “……”得得幸福的呆了。“辰安辰安,你的审美真的一直都是我呀?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什么时候?他记不太清了。 初见得得时,他新奇多余喜欢,更别提什么一见钟情了。 后来,他只是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而且当时他觉得他该交女朋友了,就给了这个他不太讨厌的女孩一个机会。 他也幻想过得得是与众不同的,没有普通女孩那些让他没办法接纳的坏毛病。 可事实恰恰相反,她不仅有那些毛病,还喜欢在他面前无限放大那些毛病,不过他却讨厌不起来她,反而觉得她可爱。 也曾有女生夸过他又帅又有钱又有能力,但他通常对说这类恭维和谄媚话的人,只有鄙薄。但当她这样夸他时,他却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并很荣幸能受到她这样的评价。 还有,她总定位不准他的年龄段,每次给他买衣服,不是像是在把他当儿子养,就是像是在把他当爹供奉,时尚品味差极了。 可偏偏她买的衣服,总能给他一种独到的舒适感。 眺望着沙发上她今日为他买的那些衣服,辰安捏了捏颈后,认命地说:“看来我们俩的审美好似都不太尽如人意。” “……才不是呢!”她审美若不高,怎会非他不嫁!“辰安,高雅艺术都是给少部分有涵养的人欣赏的。” 比如她!得得指指自己。 “你这话言之有理!”能欣赏动她,足见他的涵养有多出类拔萃,并且还高到了一定境界,不然怎么能每次都忍住,不动手打她! 第72章 私会之实 得得忙进忙出,帮林德清办理完出院手续后,坐到病床旁,跟林德清商量:“这几天,我白天去你家照顾你,晚上你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林德清惬意地啃着苹果,“我是减肥药吃多了,又不是农药吃多了,没那么容易死的。” 虽然林德清只是玩笑一句,却惹得得得心中一阵酸楚。 每段感情的尾声,女人往往会首当其冲的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外表,而之后她们对外表的固执和苛刻,何尝不是男人留给她们的另一种伤害。 明知林德清近日为情所伤,她还只顾着与辰安团聚,从而疏忽了好友,让她进了医院。 得得愧歉地说:“林德清,你不要再为翟青涌做傻事了……” “得得,这种事哪有那么容易过去。”林德清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幽怨地扫了一眼两位闺蜜。“再说啦,失恋的时候不干点蠢事,那什么时候干?” “好好好,失恋最大!失恋最大!”钟明秋安抚完林德清,不忘开导她:“清儿,人这辈子就是由大大小小的正太分布所组成的,有高就有低,何必为已经过去得巅峰而伤了自己那?不值当。咱们要将目光瞄准下一个巅峰。” “明秋,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我的体重拉低我下一个正太分布的至高点呀。” 说完,林德清倒回到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索着怎么让自己尽快渡过低潮期。 左思右想了许久,她突然发觉,好像没什么比跟男神住到同一屋檐下,更能缓解情伤的了。 “得得,看在你我姐妹的情份上,你带我去方辰安家借住一阵子吧?这样,一可防止你爸查岗,二来也方便你照顾我。” “这事儿再说吧。”得得做不了这个主,也不想引狼入室。 “你不让我去,我就去你爸那里揭发你,说你背着他,跟方辰安旧情重燃了。” “……” 既然有小辫子在人家手里,那不得不服软了。反正辰安肯定不会应允的,而且由辰安来拒绝,更名正言顺。“那好吧,我帮你去问问辰安,那毕竟是他家。” “快去快去!” 言毕,林德清瞄了瞄翰翰,心下一想,即使马上就能住到辰安哥哥家了,但还是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辰安哥哥呀。 也就是说,远水难解近渴…… 不如先拿小的解解馋吧,林德清展开双臂,够向翰翰。“翰翰,快来给小清姐姐抱抱。” 翰翰支起肩头,向后坐了坐:“妈妈说了,让我离你远点儿。” “赵得得!你是怎么教的翰翰?!”林德清举起水果刀,预备发射。 得得赶紧抬起包,挡到面前:“拎不清,快放下凶器!杀了我,谁帮你去请示辰安。” “那你还不快去!” 得得掏出包里的手机,走到病房外。拨通电话后,她跟辰安讲述了一遍事情的始末。 “可以。只要别影响到我就行。”辰安听后,没做多想,便答应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随得得就是了,全当是奖励她急中生智,借照顾病人之名,行与他私会之实。 “可是……”得得嗫嚅着。 “没有什么可是。”辰安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他是对林德清的为人颇有微词,但得得都因他而欺骗了长辈,他总要知恩图报吧。 何况,他说过要接纳她的一切,那总要身体力行地做些什么吧,不如就从接受她的狐朋狗友开始。 “呃……辰安,晚上你回家吃饭吧,今天我来做饭。”上过一节厨艺课后,至今没空大展身手,得得一时技痒了。 只是,她并没那么自信,声音听上去飘飘忽忽的,相当不扎实。 辰安立即领会到了某人的心虚,急忙给某人下了道命令:“我今天会按时下班,但在我回家前,你不许给翰翰吃任何东西!” “你什么意思呀?”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吗?”辰安懒得再跟她纠缠,速速挂掉电话,加紧处理工作上的事务,好早点回家吃饭! 大部分男人着急回家吃饭,多半是因为美食和娇妻。 而他,则不然。 他着急回家吃饭的原因是,去给儿子试毒。 他家里那位浑身皆是毛病的人妻,做饭的过程与制毒毫无二致,他不早点回家监督并指导她做饭,遭殃的可是他的亲儿子。 见辰安挂了她的电话,得得忙追了一条短信过去:辰安,这次肯定会有惊喜的!(^o^)耶耶耶!!! 惊喜? 对,确实有! 不过,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得到,其他人则完全感受不到。 辰安苦笑着吹了吹嘴边的咖啡…… 咦?这咖啡的味道怎么突然变得好诡异? 唉,都是她!害他患上了条件恐惧记忆症。一想到晚上要吃她做的东西,嘴里就怪味连连,还回味无穷。 倒掉咖啡,辰安接了杯白开水,才勉强喝下。 医院病床旁,钟明秋拧摆着身子,羞答答地说:“林德清,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你的秘籍实在太管用了。那天一整夜,我老公史无前例的‘勇猛’,还玩出了一些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花样。” “不谢不谢。”林德清嘴角抽搐着,尴尬地婉谢。 可心里却是在想,若不是她转了性,不再勾三搭四,那她肯定会先替钟明秋体验一下高文翔这份史无前例的“勇猛”,哪里还需要现在在这里想象呀! 第73章 品尝美味 下班时间一到,辰安扣上电脑,径直奔去车库,取车回家。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后,眼前的车水马龙,令辰安不禁发怵。 车子绕了一圈,又开回了车库。 正值晚高峰,若坚持开车回去,恐怕到了家,也错过了儿子的饭点,还是坐地铁去吧。 走进地铁站,辰安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享受了一把明星的待遇。 他被一大群晨启的员工簇拥着登上了回家的列车,还有一些女员工举着手机,忙给他拍照,并像对待老弱病残孕一样,给他让了坐。 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骚动,他唯好坐下。 整个旅途中,他被车厢里的人当成了闲话的谈资,而他只能被动听着,没办法像在公司里一样,让他的员工们给他安静! 幸好他一贯冷漠,不太平易近人,员工们才没敢跟他直面闲聊。 到了站,员工们整齐划一地为他开道,然后请他优先下车,接着目送他离开。 整个旅程,辰安浑身不自在。 回到家,他一定要惩罚一下那个使他饱经折磨的女人。 他边往家走边揣度着,应该把保姆小张请回来打点翰翰的饮食,顺便看住得得,不让她乱喂翰翰吃东西,这样他也不用每天因着急回家而坐地铁了。 辰安进了家门,先往厨房里走。 灶台前,一位食材“改造师”穿着他的白衬衫,披着半干的密发,正与一堆土豆较劲儿。那双粉净的细腿,还随着音乐陶醉地舞弄着。 此番良辰美景,若不尽情享用,岂不辜负。 何况,是她先给了他一个惩罚她的由头。 辰安用脚合上移门,从后扣住得得的腰,扳过她的脸吻了吻。 而后,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先将责任推诿给了她:“得得,不能怪我,是你勾引我的。” 哇塞,这么大的罪名……她是敢做,但可不敢当呀!“我没有。我的居家服借给林德清了。”不然,林德清会穿着那件有碍观瞻的睡衣在她家中游逛的。 “辰安,这儿油烟大,你快出去……”还未及掰开辰安的手,她的薄唇已滑入辰安阳刚的齿间,接着她被辰安抬起,抱到了台面上。 翰翰踩着滑板车经过厨房时,听见里面有动静,拉开移门就问:“你们在干什么?”看清后,又自问自答:“你们在亲亲,羞羞脸。” 想要继续,必先支开儿子!辰安指了指书房,“翰翰,爸爸给你买了新玩具,你去自己玩会儿。” 翰翰撇下滑板车,跑去了书房。 玩具到手后,又转回了厨房,还搬来了小椅子,坐到他们身后,翘着二郎腿,一副“我就看看”的表情。 “爸爸,我想和你们待会儿。” 儿子杵在背后,如果再随性而为……是挺羞羞脸的。辰安寂然,往锅中倒了半瓶油。 “哎呀辰安,你别给我填乱。你们男人哪里会烧饭。”得得跳下台子,趾高气扬地卖弄着:“炒土豆丝不用放这么多油的。” 辰安拎起一根小拇指般粗细的“土豆丝”问,“你确定你不是要炸薯条?” “呃……”得得急忙低头看脚,随后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她脑中现编的鬼话:“这些当然是用来做薯条的,另一些是用来炒土豆丝的。”她悄悄地将自己的杰作按照粗细分开。 辰安闭了闭目,眼不见为净,“你自己看着办吧。”接着他离开了操作间,去点外卖。 辰安走后,得得讪讪的熄了火,靠在冰箱上暗自郁闷。 她刚才干嘛要嘴硬,现在又要多做一道菜……可是,炸薯条怎么才算熟那? 上次去上课,老师又没教! 真是的,什么破厨艺学校嘛!第一节课就教炒土豆丝,她们不知道土豆丝很难切吗! 咦? 会不会是因为厨艺班的课程安排得不合理,才导致她这般不济的? 可能不是……嗯,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思及于此,得得心情转瞬变好,操起刀,继续摧残土豆。 她又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子,两道土豆料理才完成。 饭菜上桌后,翰翰伸手想去舀菜,却被辰安拦住:“翰翰,菜烫,等等吃。” “不烫了呀!”得得夹起土豆丝,向翰翰碗里送去。 菜送到半路,被辰安截住,接到自己碗里。“赵得得,我说了菜烫,你等等再给翰翰夹。”未经他亲口验过的饭菜,他哪敢让他亲儿子入腹,特别是她做的。 辰安夹起碗里的土豆丝,发觉是硬的。他翻过来一看,底部糊了。 他又夹了一筷子薯条,结果发现是软的。拉近一观,薯条是透明的,定然还没熟。 想来得得这次的学费又白交了! 更或许,一看到得得,厨艺班的老师就自动放弃了。反正学费已经到手,她便对得得放任自流了。 辰安撂下筷子,乖乖等外卖。 翰翰想必是饿坏了,趁他不注意,抓起一根薯条就往嘴里送。 可没嚼上两口,又吐了出来。“爸爸,菜烫。咱们等等再吃。”说完,翰翰瘪着小嘴向他寻求安慰。 辰安笑笑,看来翰翰体会到了他说菜烫的真实含义,并且很聪明地给辛苦做饭的那个人留了些颜面。 不过,似乎那人却没能感受到他们父子的善意,仍傻乎乎地问:“会烫吗?” “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辰安说。 其实她不用试,就能看出菜不烫了,因为林德清正吃得起劲儿那……并且吃相相当优雅,咀嚼的相当精细,恨不得把每根土豆丝分成十份吃。 只是,林德清的目光从未落在菜上,而是一直在向辰安行注目礼。 被林德清当作稀有动物近距离观赏的辰安,呆不下去了。“翰翰,咱们不等外卖了,爸爸带你出去吃。” 听后,翰翰迅捷地下了桌,小跑去换鞋,准备出门。 第74章 ASCII码 卢星浩被老爸困在家中,老爸还没收了他的所有通讯器材,现下整个房间里能发出响声儿的,只剩下他和面前的这台电视了。 他终日呆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穷极无聊,握着遥控器轮番的换台,却全然不知电视里在演什么。 他快烦躁死了。 他不要在这样下去。 他站起身,怒摔了摇控器,然后抿嘴沉思…… 随后的几日,他没再试图逃跑,而是依照老爸的吩咐,安分克己地看书学习。 见保镖们慢慢松懈了,他唤来父亲,哀求道:“爸,你能把手机还我吗?如今精致科技是晨启的子公司,我就这样甩手不干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对我们卢氏的声誉不太好吧?万一再因此影响到今后的合作,那可怎么办?” 夏畅海将信将疑,但又无可置喙。“你继续说。” “爸,您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好歹让我给同事们打个电话,交接一下工作呀。还有,你总得让我把电脑和文件柜的密码告诉人家吧。我这么多天都杳无音讯,那边肯定着急着那。”他技术性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接着说:“如果要是给爷爷得知我在工作上这么不负责任,他恐怕会轻视我。这样,不但会连累您被他骂,还会影响咱家今后在卢氏的前途。” 卢星浩句句直戳夏畅海的心窝。 夏畅海犹豫了须臾,归还了手机,毕竟老爷子对小浩的印象事关重大。 幸而卢星浩在存得得的电话时,用的是昵称——笨师父。此时正好便于他瞒天过海,给得得发短信求援。 但有老爸的监督,他不敢造次,短信内容写的是规规矩矩的。 短信临发送前,看着通讯录上的“笨”字,他突然改了主意。 他决定删掉多余的文字,只发一串数字过去。 “你就给人家发这几个数字?”夏畅海疑惑地问。 卢星浩嬉皮笑脸地回说,“爸,我师父一看就知道是密码。写多了,我怕您怀疑我使坏。爸,您一会儿别忘了把我的辞职邮件也发出去。” “那你干嘛不直接在邮件里把密码发给那人?” “……”卢星浩一下子被他老爸给问住了。他思了思,继续支谎:“爸,我们公司申请辞职的邮件是有固定格式的,你不能让我乱加东西呀。而且,在这种正规邮件里面,夹带着一个电脑密码算怎么回事?你是想让我的主管帮我去it部门注销电脑吗?爸,您的员工离职时,会把这些小事交代给您吗?正常的操作是,把离职邮件发给主管,抄送给我师父,然后再将一应锁事交由我师父处理,请他帮忙清理掉我在公司的账号。” 夏畅海点点头,拿过儿子的手机,端详了半天短信里的数字,但仍不得要领。他一再向儿子确认:“你小子没跟我耍诈吧?” “爸,我哪敢呀!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懂的。”卢星浩随口唬弄了他老爸几句,然后草草的将这场博弈收了尾。 可对于得得能否破译他的短信,卢星浩心里依旧没底。 辰安正打算离席,带儿子去外面就餐时,猝然被一则短信勾回。 他坐回到椅子上,用余光扫了一眼得得的手机。 是卢星浩传来的讯息,他看的很清楚,上面有一串耐人寻味的数字。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用暗语交流……辰安静默了片晌,闷声说:“翰翰,回来,外卖快到了。爸爸改天再带你出去吃。” “呃……辰安,要不你帮我看一下短信吧?”得得将手机推向那张阴沉的脸。 “我来看吧。”林德清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手机,端到眼前,看上了一看。“得得,卢星浩给你发的是什么东东呀?” “我哪里知道?”得得心里虚虚的,“卢星浩……他坏点子忒多,咱们别上他的当。拎不清,你快把手机还我,让我把他的短信删了。” 当着辰安的面把信息删掉,或许她今晚会好过些。 “删什么呀?卢星浩好几天没来上班了,而且音信全无,没准儿这是条求救短信。”方辰安已名草有主,但卢星浩仍在“静”候佳“音”,林德清怎愿再错过卢星浩这位良人呢。她急忙拜求得得帮她翻译一下短信。 “拎不清,你太抬举我了。”得得摇摇头,“摩斯密码我可不懂。” “得得,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闺蜜?你还想不想帮我渡过情劫?而且,你答应过我的,要撮合我和卢星浩。” 对林德清接连打出的感情牌,得得实在无力招架,她只好再次向那张阴沉的脸求助:“辰安,还是你帮我们看看吧?” 什么,帮她破译他们之间的甜言蜜语?! 想都不要想! 辰安撇开头,坐视不理。 见状,得得凑近辰安,耳语道:“咱们把卢星浩找出来,然后让卢星浩带走林德清,好还我们一个清净。” 此话有理!等清理完闲杂人等,再来收拾她。辰安接过手机,细读了一遍其中的内容。而后,他不由地佩服起卢星浩。 能想到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并且去掉多余的文字,只传数字,足以可见卢星浩不但了解得得熟识什么,更了解得得的性子。 卢星浩之所以不传配有文字的完整短信,是怕得得天真地以为这仅是一条寻常短信,因而错过关注其中的数字。 但钦佩之余,辰安更多的是,吃味儿。 普天之下,竟有另一个男人与他同样了解得得,这怎能让他不忌惮…… 他白了得得一眼,“一群码农!用计算机里的ascii码转译试一试。” 依照辰安的思路,得得不用查码表,便能把短信里的数字——67658272797769——翻译成字符:“是c—a—r—h—o—m—e,两个英文单词,‘car’和‘home’。辰安,对吗?” 辰安再白了她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麻烦你派一辆红色宝马到夏畅海夏总家附近侯着,如果有一个年轻人上了你的车,你帮他躲开追捕,然后送到我家,谢谢。” “辰安,我要回复卢星浩7975(ok)吗?”得得自作聪明地说。 “不妥!” 第75章 回复短信 卢星浩既然以此法来传递消息,必定是在受人监管下做出的无奈之举。 如果直接回复四个数字,对方一定会生疑。 其实,不管回复什么,监管卢星浩的人都可能怀疑其中有诈,然后截获短信,不给卢星浩看。 但这短信又必须要回。 不回,更令人起疑。 所以回过去的短信,不仅要能稳住对方,更要尽可能地让卢星浩看到,并将有用的信息传达给卢星浩。 辰安思虑良久后,拿起得得的手机,准备给卢星浩回复短信。 可就在这时,手机上收到了一封来自卢星浩的邮件。 他点开一看,里面是份离职申请。 适才辰安一直担心自己的猜测万一与事实有偏差,或者哪里没考虑周详,可能会导致卢星浩苦心谋划出的计策前功尽弃。 不过,看到卢星浩发来的离职申请后,他对怎么回信息有了些把握。 于是,他着手编辑起短信。 ——卢星浩,你的信息和邮件我已收到,我也通知了主管。主管刚刚帮你结算了一下工资,并开了一个账号,把你的工资打了进去。他请你尽快转出里面的钱,还说这个账户会在一周后销毁。帐号是:826*****7787。密码是你的工号。 看着辰安编写好的短信,得得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辰安的思路了。“辰安,这样就能确保卢星浩看得到你的短信了吗?” 其实,这点,辰安无法确保。 单凭卢星浩发来的几个数字和一份毫无隐藏信息的离职申请,他不可能猜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前因后果。 他只是在博看管住卢星浩的人是夏畅海。 因此,他才把内容往金钱方面引。 夏畅海出身低微,又把钱看得极重,对唾手可得的银钱,不管多少,都不会轻易放手。辰安跟夏畅海做了很多年的生意,自诩是了解他的。 如果夏畅海想取出钱,那必会向卢星浩索要密码和方法。 只要夏畅海跟卢星浩提到账户或者取钱的事儿,辰安相信卢星浩必定能猜出他的短信得到了回复,而且还能将他回复给他的短信内容猜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接下来怎么圆这个谎,不由他考虑,让卢星浩自己去编吧。 短信发出去后,辰安简短地给得得和林德清分析了一下他如此回短信的缘由。 林德清听完辰安的解释,身子酥软成一摊春水,沿着椅子滑到地面。“辰安哥哥,原来你的脑子比身材更性感呀。如果你需要不求转正的小三,我先报个名,排队等着。” “辰安才不会出轨那。”得得撅起下巴,目光如炬地说。 “得得,马爸爸说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那?而且凡事啊,不能太笃定。你现在是青春正茂,辰安哥哥是不大可能出轨。可再过几年,等你人老珠黄了,而我却仍在花季,到时候就难说喽。” 本就脆弱的自信,被林德清这么一击,几乎要土棚瓦解了。 得得跨步挡到辰安身前,“拎不清,卢星浩也很厉害呀,用ascii码传消息就是他想出来的。”她妄图把焦点重新拉回到卢星浩身上,让林德清多关注卢星浩,少惦记她的男人。“而且,卢星浩既年轻又多金,性格也很开朗,为人更是豪爽,不仅风流倜傥,还特会照顾女生,绝对是百里挑一的良婿……” “哼!”辰安出声阻断了得得的滔滔不绝,“听你这么一说,卢星浩是好厉害呀。那在你心里,我与他相较,是不是处于下风了?” “不是不是……你也厉害……呃……不对不对……” 辰安,谁有你厉害呀! 你蹙眉一哼,我的小心脏就陆陆续续地漏拍,连话都说不完整。 这些,卢星浩可办不到。 而且, 永远…… 办不到! 恰如辰安所料,接到短讯后,夏畅海并未多想。 吃过晚饭,他去书柜挑了几本书,连同手机一起撇给了卢星浩:“你外公前阵子推荐我看的书,你也看看吧。” “爸,投其所好是有时效的。”卢星浩垂下眼皮,无精打采地说:“爷爷前阵子看的书,现在可能都不记得里面写的是啥了,他的兴头儿肯定早转移到其他方面了。我再用这些书去跟他套近乎,未必能奏效。”他明里是在与父亲讨论如何取悦外公,暗里则是在默背得得短信中的数字。 他没有得得那样的本事,对ascii码表倒背如流,能不对照码表,就可以将数字转译成字符。 记牢短信中的数字后,在忘记或者记乱前,他必须尽快撵走老爸,好安心回房翻译短信。 “爸,不如今夜你就到爷爷那儿转一转,刺探一下军情,弄清楚他最近究竟在看什么书,或者现在对什么感兴趣。等你回来了,咱们父子俩一起琢磨琢磨怎么对症下药,讨他老人家欢心。” “这个不容你操心,我自会去办。”夏畅海收回手机,指着里面的短信说:“这里面的钱怎么取出来?” “呃……”卢星浩搔着发痒的喉咙,鬼扯说:“要去银行才能取。” “那明天再说。”言落,夏畅海揣回儿子的手机,出门嘱咐了保镖几句,随后遣走了他们。 他走回儿子的房间,侧着身子说:“小浩,你该叫他外公,不是爷爷。” 从儿子改随母姓的那一刻起,夏畅海一直耳提面命地督促儿子要称呼外公为“爷爷”。直到他母亲去世后,他才重新立下规矩,并三令五申地强调,让儿子只许在卢氏亲戚和老爷子面前喊他“爷爷”。 而其余的时候,须按伦理直呼“外公”。 但来回切换称呼着实麻烦,卢星浩便一贯性的叫“爷爷”。 每每父亲纠正他时,他总一笑置之。 可今时不同往日,此刻加紧赶走老爸才是头等要事,于是他乖顺地说:“行,爸,我下次注意。” 夏畅海欣慰地顿了顿首,而后锁上门,离开了家,去了老爷子那里。 第76章 逃跑成功 父亲走后,卢星浩摸出桌底的书,打开码表,依照着码表,将得得短信里的数字逐一翻译成字母。 ——redbmw 这几个字母的意思应该是……红色宝马! 他心头的人儿呀,果然与他心意相通,真是美哉,美哉! 卢星浩振臂一挥,高高蹦起,接着打开四肢,平落到床上,傻乐不止。 听到车库里有车开出,卢星浩激奋地捶了捶身下的床。他老爸果然中计了,应当是开车去他外公家打探军情了。 他弯腰从床下掏出一个小罐子——罐子里用液体密封着一块奶黄色固体。 盯着罐子里的固体,卢星浩不禁阴笑:“还好没全用到那些废物身上。” 他口中的那些废物,正是在精致科技被他用这块固体害惨了的前师父们。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再用这东西,他可谓是得心应手。 他趴在冰箱的冷冻柜里,用工具碾碎罐中的固体,以备后用。 接着他回房将空调温度设置到最低。 待整个房间冷却之后,他准备按照计划请进门外的保镖,来帮他搬床。 走过门前的穿衣镜时,他卒然停下了脚步。 即将要与心上人相见了,穿这身行头可不行! 他折回试衣间,从满柜的衣服里,千挑万选出一件马术装……他预备做回白马王子,开着宝马车去接他的灰姑娘,然后与她比翼……远走高飞。 穿戴整齐后,卢星浩走到门前,隔着门喊道:“喂,你们两进来给我搭把手,帮我把床换个方位,我睡的不舒服。” 在卢星浩的指挥下,保镖们把床搬来搬去,来回不停地换位置。 两人被卢星浩折腾得汗流浃背,身上和心里皆在冒火。 观察到两位保镖的衬衫已湿透,卢星浩觉得时机到了。他掏出手套带上,将事先准备好的粉末涂抹到两人扔在沙发旁的外套里。 接着,他假模假样地说:“哥几个辛苦了,等我爸回来,我让他给你们记上一功。来来来,把外套穿上,出去吧。” 刚穿上外套,两保镖顿觉背后燃起星星点点的刺热。而后,伴着一股焦糊味儿,背上窜出强烈的灼烧感。 训练有素的两人,迅速脱掉外套,相互用床单盖住后背,倒在地上打滚,压灭火苗。 见机,卢星浩向他们的重要部位各赏了一脚,随后摘掉手套,挥挥手,扬长而去。 出了自家的别墅,卢星浩四处寻不见短信里说的那辆宝马。可再看看后面,两个保镖已经骑着摩托赶了上来。 无奈他只能钻进窄巷,往小区门口跑。 到了小区门口,这才看见一辆红色宝马停在路旁。 他推倒过道上的垃圾桶,暂时挡住身后的追兵,自己飞速向宝马车冲刺而去。 宝马车里的司机他并不认识,而且他也信不过别人的车技。于是,他提脚将司机蹬到副驾,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前来接人的司机,被眼前类似警匪片的情节震傻了。他愣头愣脑地给卢星浩指着路,其余的一句未说。 夏畅海从外回来时,已人去楼空。 “你们……怎么能让人跑了?” “夏总,是我们无能,但小少爷他可不是一般人呀。他有勇有谋,整个逃跑方案,部署得相当周密。” 留守在原地的保镖,为掩盖自身的懈怠,保住这份饭碗,故意将经过说得神乎其神。 “夏总,小少爷他骗我们进屋给他做了好多重体力活儿。趁我们干活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白磷放入我们的外套。干完活儿以后,我们身上的体温自然比较高,衣服也因流汗发潮了,再加上穿回外套时,这么一摩擦,白磷便借着湿气自燃了。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想到,小少爷提前安排了同伙在外接应他。不然,我们肯定能追回他。” 听后,夏畅海虽然还是很气,但也不由的为自己儿子自豪。能在两个专业保镖的眼皮底下逃脱,说明他儿子确实有勇有谋。 “你先去包扎一下吧,我安排其他人去抓那小兔崽子。”他说。 第77章 不速之客 辰安如座冰山般立于客厅中央,焦灼着该用何种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甚至气馁地想,该不该将这场会面往后推迟些时日。 但该来的,又总会来,逃不掉的,而且似乎已经来了。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的动静,令得得怔了怔,她惴惴的瞄向辰安,想请示一下他,谁来开这个门? 可辰安怅然地望着别处,没有回应她征询的目光。 她胸口顿时闷窒如塞,僵滞在了原地。 见房中的两位主人全无开门之意,林德清径直走去门前。 刚要开门,又突觉自己越俎代庖了,便快步走回房,拎起得得的领子,揪着她到了门前,请她来开门。 得得回头看了看辰安,辰安仍背对着她,依然没有要表态的征兆。 她垂目收手,不敢去碰那扇门。 直至身后传来一句“有些事,我们始终要面对”,她才磨磨蹭蹭地拧动起门把。 把手刚拧到一半,门突然被撞开。 卢星浩冲进来,伸手就要揽她,她匆忙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侧身让出空间,作势请他进来。 得得移开后,林德清就势顶替了她的位置,拉起卢星浩的手,就往屋里走。 卢星浩忽地蹙起眉,眼中射出一道冷硬的视线,将林德清投在他身上的热辣目光割断,随后甩手拨开林德清,跨步走到得得面前,展开壮臂圈住得得,目空一切地说: “我带你出国,以后咱们就在国外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得得拼力想挣脱开卢星浩的禁锢,可卢星浩的拥抱没留一丝缝隙容她施力,他仿佛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 她的脸深嵌在卢星浩的胸口,眼前一片漆黑。 失去视野,让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卢星浩的爱意,也愈发清晰地听到了辰安重重的脚步声。 她急的快哭出来了,忙用唯一还能动的手指戳了戳林德清,请求她帮她拉开卢星浩。 怵愣在旁边的林德清,被得得这么一碰,差点儿摔倒,幸好及时搀住了鞋柜。站稳后,她的双眼被逐渐从心底涌出的嫉恨而憋红。 她与翟青涌的那段经历使她明白,普通工薪阶层没有资本为她家的巨债买单,更不会傻到自寻死路,放弃原本不错的生活,跟她做一对患难夫妻。 世间从来只有“糟糠之妻”这种说法,从未有过“糟糠之夫”的说法,让男人为女人屈尊降贵,难于上青天! 而此时,她又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那些有经济基础的男人,在与她接触的伊始,就会冠以她“另有所图”的污名,因此谈何真心。 方辰安与卢星浩对她的态度,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与她相较,赵得得确实更有条件拥有爱情。她可以单纯地做他们的灵魂伴侣,而她却不行,她的身世注定她毕生都将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男人绝缘体。 此刻,林德清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的家庭。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得得,倏地咧开嘴大笑起来。 直至嘴角被撕开,被扯痛,她才转笑为哭…… 遽然,卢星浩感觉一阵凌厉的掌风从他的脸颊刮过,接着一只男人的手掌压在了他的颈下。那人掌中力度之强,几乎快要将他的胸锁关节直接推入喉管。 卢星浩抬眸,辨清眼前的男人是谁后,呆若木鸡。 原来这里不是林德清家……他的双臂缓缓泄了力,释放出怀中的人。 而后,四人定在原地,一言不发,各自悲伤着,周围一片死静。 可这样令人生畏的死静,却恰恰是最好的媒介,将四人的心绪无声地传扬给彼此。 不过,成人世界的错综复杂却无法影响到孩子,翰翰坐在书房里,拍手笑看着动画。 被辰安拉回身下的得得,一直不敢睁开眼睛,但即使闭着眼,她依旧能感受出辰安此时阴晦的面色有多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辰安松开了她,然后不知去向。 直到听见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得得才斗胆张开眼睛,循声望向声源。 辰安正一手抱着翰翰,一手牢牢地抓着裤边,一步一停地往楼上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楼梯踩烂。 “赵得得,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辰安生冷的声音中夹杂着失望,盘绕着青筋的铁拳,仿佛下一秒就不受理智所支配。 在她思忖该从何说起之时,翰翰先她发了言:“爸爸,你不生气,我再也不偷偷看动画了。” “爸爸没生你的气。” “真的吗?”见辰安点了点头,翰翰高兴地亲了他一口,然后摆荡着小腿,对身后的人说:“卢叔叔,这个才是我爸爸。他什么都懂。他就知道小海马是谁生的。” 听儿子炫耀完,辰安苦苦的笑了笑。 连他四岁的儿子都能与他心心相印,懂得怎么给他个名份,而她…… 算了! “赵得得,请你尽快安顿好你的朋友们,别再影响到我。” 话毕,辰安带着翰翰走进房间,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遒劲有力的合门声,在房子里弹撞了几个来回,得得才从茫然中缓缓苏醒。 她歇斯底里的大嚷大叫着:“卢星浩,我要和你说清楚。” “赵得得,你敢!”卢星浩比她还歇斯底里地回吼过来:“赵得得!受伤的不只方辰安一个!” 还有他! 所以,请别如此峻急地与他画清楚河汉界,与他一刀两断,留点空隙让他疗伤,可以吗? “得得,我不要听!” 他近乎乞讨般的哀求,却没能触动到得得的怜悯之心,她仍固执己见地对他说:“我就要和你讲清楚!就要和你说明白!” “赵得得,你搞搞清楚。”卢星浩蹇然凶恶如狼,“晨启在卢氏面前不过是只小虾米,只要我动动小手指,就能让方辰安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那我闭嘴。”得得淡漠地说,“但请你离开。” “不,我要住在这里。”行事向来硬派的他,居然不敢面对现实了,竟仍心存幻想,硬要呆下去。“我爸……在到处抓我,留在这里最安全。” 见卢星浩执意要留下,得得微微一笑,掷地有声地说:“你想住就住吧,但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刚刚我不是因为怕你,才没说下去,而是因为我可怜你。” 卢星浩讥笑,“你可怜我什么?” “可怜你不懂我的诚意,是在为你开启一个新的起点!” 新的起点?她还真敢说!卢星浩差点被她气得大笑:“赵得得,你好像也曾为我开启过一个新起点,可现在又怎么样了那?还是说,那天的一切仅是我的错觉,你根本没给过我机会?” “我……” 得得是想说点什么,可终是无言以对,她脑中一片空白,顺着沙发背滑坐到地上。 卢星浩举起林德清沉落在身侧的手,扣在心口,“赵得得,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喜欢你的。”说完,他将林德清牵至客房。 第78章 及时行乐 回到客房,林德清察觉到与她十指交扣的那双手在不断失温,逐渐变得冰凉,一直凉到她的心底。 她心疼地唤了他一声“星浩”。 卢星浩这才醒过神来。他匆忙撒开林德清的手,然后瘫倒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胸口紊乱地起伏着。 林德清淡淡一笑,随后踢掉鞋子,褪去外衣,跨坐到卢星浩的腰间,俯身抚了抚卢星浩的发鬓:“星浩,需要发泄一下吗?把委屈闷在心里,可不好。释放一下吧,怎么样?你放心,我这次绝不‘另有所图’。” 卢星浩抓住林德清在他脸庞乱动的手,狠狠地将她甩翻在床上,两人互换了个姿势。 “林德清,这样糟践自己,真的能变得麻木吗?”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试一试。 林德清顺了顺额前的发,未作答,苦笑着。 良久后,她才说了句:“卢星浩,被你糟践,哪里需要麻木!”接着她够过床边的包包,摸出里面的手机,打开相册,指着照片说:“被他糟践,那才需要麻木!” 看着屏幕上肥头大耳、齿颊油腻的中年男子,卢星浩疑惑地问:“他谁?” “我未婚夫呗。”林德清说的很是轻巧,“我跟了他呀,不仅我需要麻木,就连我爸妈也需要麻木。不然,他们怎么肯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卖给这个糟老头子那?而且他们不麻木,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女儿熬死这位老头子那?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牺牲我一个,幸福我一家。”说着说着她又褪去了些许衣物,继续用放荡的形骸钝化尚未全然麻木的灵魂。 卢星浩拉起林德清的衣服,不解地问:“你何必非要走这条路?其实你有的选。” “选什么?选择自力更生?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一个人扛起我家的重担。而且,我更不可能去尝试自力更生,因为拿着大把的青春去冒险的行为专属于男人。而我们女人要做的是,合理利用好自己短暂的青春,换取最大的收益。我这种女人啊,早习惯了投机取巧,甚至还会为了过得更好些,耍一些下作的手段。做过这么多不仁义的错事后,我不觉得我还会像得得那样幸运,可以得到一份超越金钱的伟大爱情。”说完,林德清熄灭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用艳丽的指甲勾了勾卢星浩的裤带:“是男人就别啰嗦了,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吧。” 听完林德清的话,卢星浩心中五味杂陈,他慌忙跳下了床。整理好自己的皮带后,他郑重其事地说:“及时行乐就免了。说说我能帮到你什么吧?” 以卢星浩的身价,能帮到她非常多。 只是……接受了卢星浩的帮助,他们往后就无法再平等相处,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是她为何非要与卢星浩保持平等呢? 对她而言,金钱才是最需要的吧? 那她怎么没勇气故技重施,像对待方辰安一样,从卢星浩身上捞些油水那? 她混沌了。 但是,她发觉她不仅没有心思占卢星浩的便宜,而且还想为她做些什么。 她拿过床头的行李包,取出一件丝质睡衣,抖了开:“星浩,现在需要帮助的人是你,不是我。”说着她向外走去。 虽然卢星浩完全没听懂林德清话间的意思,但他无意去追问。看了看窗台上的高脚杯,他说:“我懒得动,你要是方便,出去帮我拿两瓶酒回来。” “好。你等着我。”林德清把睡衣挂到臂上,然后出了门。 辰安和卢星浩各自回房后,得得蹲在沙发旁,一直呆到夜深。 月光一寸一寸地向她移近,最后在她的脚踝刷上了一层惨白。 她膝盖顶着下巴,婴儿似的蜷缩在角落。她的脸是湿的,一对雾眼涣散且凌乱。 发觉身边有人经过,她抬起头,看见林德清正站在她的前方。 “你还赖在这儿做什么?等辰安哥哥来哄你吗?”林德清将轻薄的睡衣用力塞入她的手中,“快穿上它去战斗,别再这里做缩头乌龟了。” 得得自觉地接过睡衣,换了上。“辰安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生气怕什么!生气说明他在乎你!” “可是……这次不比寻常,就算我真心去道歉,恐怕他也不愿意原谅我了。” “谁说让你去道歉了!”林德清恨铁不成钢地说:“温柔才是咱们女人独裁男人的利器。”她扯了扯得得的底裤,“你要想让辰安哥哥原谅你,就去把你身心上最温、最柔的地方展露给他看。” “……那我进去说什么呀?”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时机。”送佛送到西,林德清扶起得得,边走边讲解:“我记得刘墉在书里写过这么一段话。他说,男人某些东西硬的时候,心就是软的;某些东西软的时候,心就是硬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想说什么,而是应该想怎么做才能把辰安哥哥的心搞软。等到那个时候,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原谅你。” “……哦。”得得羞臊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走到辰安门前,抬起手,正打算敲门,林德清忽然狠戾地打落了她的手:“敲什么门?你这一敲门,多破坏气氛。直接进去,辰安哥哥肯定给你留了门。记住,进去后,悄悄地走到他旁边,然后主动点。” “……嗯。”得得咬着唇又点了点头,接着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辰安真的给她留门了。 她的胆子一下壮了起来,探步生花地向床边移去。 第79章 开灯睡觉 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探头向床上一瞧,辰安好像睡着了,得得顿时轻松下来。 虽然她很认同林德清那套独裁男人的理论,但认同归认同,实施归实施,要她主动“献身”,真的好难为情呀。而且辰安一定还在气头上,她现在一看到辰安就紧张得要命,即使有什么想法,也根本不敢行动。倒不如等辰安一觉醒来,稍微消了气,再顺其自然地请求他原谅。 不过,得得轻松之余也不免有些不悦。 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辰安怎么还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而且……睡就睡呗,干嘛还摆出那么撩人的睡姿,是想勾引谁吗? 得得悄悄侧卧到辰安身旁,静观着辰安好看的睡颜,按耐不住地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 “辰安……你怎么开着灯睡觉呀?”得得轻轻地自言自语着。 开灯睡觉,那可是她的专利。 她很怕黑,醒来睁开眼睛看不清周遭就会生出一种被人遗弃在黑暗中的恐惧,所以她以前总是要开着灯才能睡熟。 而辰安恰恰相反,有一丁点儿光亮就睡不着。 在他们同住的那两个月,他们协商一夜开灯睡,一夜关灯睡,直到其中一人先适应对方。 是的,在他们分开后的每个没有得得的漫漫长夜里,辰安都坚持开灯睡觉。他在为他当时没能迁就得得而惩罚自己。他宽慰自己说,权当以备不时之需了,万一他们还有机会同床共枕那。如果真让他等到那一天,那他们之间不就又少了一项分歧。 辰安闭着眼睛,胡乱地回忆着。 “辰安,既然你睡着了,那我还是把灯关了吧。”得得够到开关,熄了灯,对着空气说:“如今开着灯,我倒睡不着了。” 她开灯睡不着了?! 是呀,这两天他们不都是关着灯睡觉的吗! 可是,她又是为谁习惯的关灯睡觉? 是他的那些前任吗? 例如卢星浩! 思及于此,辰安浑身血管霎时胀得难受。他翻身起了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向黑蒙蒙的远方,身影一团寂寥。 “辰安,我就知道你开灯睡不着的。”得得圆着眼睛说,“翰翰小时候和你一样,有一点点光亮就睡不着,我只好配合小家伙关灯睡觉。” 原来是这样的!辰安周身的血液迅速恢复了通畅,作为继任的悲情也顿然消尽。他走回到床前,愤愤地问她:“如果我们再晚一些重逢,你是不是真的会接受卢星浩?” “辰安,”得得说,“如果是五年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我不会。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因为我发现爱情的萌发全是时间的安排,从不由人所想。如果我们再早一点相识,或者再晚一点相识,而不是恰恰在那一刻相识,我想你也无法确定你还会喜欢我吧?” 辰安没有回答得得,低头沉默着,他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巨傻的问题。 虽然在管理公司和自己人生的过程当中,辰安从不曾傻到会去追究这些虚无的如果,可一遇见与得得相关的如果,他次次都素手无策,而且思绪纷乱,甚至还会莫名的恐惧…… 而只有看到她“恐惧”他时,他的恐惧才会消减。 于是辰安慢慢板起脸,面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果然,得得又乖又怕地窝到了他的怀里。 此刻, 也只有此刻…… 他的心,才会渐渐安定,并勇敢起来。 第80章 以父之名 翌日清晨,得得开着音乐,盘腿坐在地上整理翰翰的比赛工具,两只小脚打着节拍。 辰安从浴室出来时,已是一身清爽,见得得赤脚坐在地上,眉头一蹙,单手提起她,丢她回了床。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过的如此马虎?她不知道这样坐在地上会着凉吗?!辰安抱起地上的东西放到床上,又扔了件外套给她。 估摸着翰翰该醒了,辰安跨步向儿子房中走去。 刚绕过床尾,食指被人握住。 侧过头,余光中有位小女子正晃着肩膀,一脸谄媚地向他讨饶。 就这么饶恕她? 休想! 辰安拔出手指,目不斜视地走出卧室。 一家三口吃了顿异常肃静的早饭后,一同出了门。 得得今日的表现相当不错,出门时没让他等,也没落东西。路上拥堵,也没在车里咋咋呼呼地乱指挥。到了模型比赛现场,小导游翰翰带着阿姨们来围观他,她也知道上前帮他解围。 种种迹象表明:逆境出贤妻。 他老婆见不得太多阳光,一旦让她觉得日子过得太顺遂,她就会到你面前来撒欢儿,如果你再给她点好脸色,她必定忘形。 由此可见,他老婆显然更适合不苟言笑的军事化管理! 辰安食髓知味,并希图将此驭妻之术全方位地贯彻下去。 苦挨到台上鸣锣开赛,得得才如释重负,安心收回了用以御敌的弓步。 她宁神了须臾,然后指着从辰安四周乌泱泱散去的主妇们说:“这帮妈妈们太不自重!自己有老公,干嘛总缠着别人的老公!” “你!半斤八两!还有脸说别人?!” 听到辰安的话,得得满脸黑线......卢星浩那档子事还有完没完?一个大男人,肚量怎么那么小!她身也献了,歉也道了,他还要她怎样?! 想着想着,得得气结难耐,举拳挥向辰安。 辰安眼疾手快,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瞪了瞪她。 观察到辰安如义眼般的眼神后,得得立即喜笑颜开,笑容可掬地说:“我抬手就是想给你擦擦椅子,没有别的意思。”她收回手,掸净身下的椅子,而后又分外狗腿地倾了倾身,“请坐请坐,我的万人迷老公,奴家已经为您擦过了,请放心入座。” 辰安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得得微笑着屈膝作礼,把小媳妇的戏码做足后,转过头狠狠地翻了个大白眼,跟着也坐了下来。 园长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后,台上的小朋友们忙了起来。 经过几轮简短的预赛,翰翰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登上了决赛的舞台。 做手工比的是硬实力,得得一点不担心翰翰会比别人差。可决赛偏偏增加了上色环节,要考察一下孩子们对色彩的敏锐度和想象力,这让得得不由的紧张起来。 毕竟,她在这方面能给翰翰的指导很有限,这点从她的衣品就可见一斑。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跟林德清多学习学习时尚知识,也不至于让儿子如今输在家庭的熏陶上。 不过,有辰安这几日的言传身教,翰翰想必也差不到哪里。 得得这般自我安慰着。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决赛拉开了帷幕,翰翰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工具和纸壳,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与其他家长截然相反,得得没有在台下乱吼乱叫的为儿子打气,而是绷紧嘴一声不发,双手不停地互掐。 骤然,一张厚实的大掌裹住了她的手,并将她的手拉到一个温暖的胸前。得得抬头向上看去,是辰安。 辰安正凝视着翰翰,眼底没一丝紧张,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看比赛!”辰安把她的脸转向舞台,又揉了揉她的肩头:“翰翰一定会夺冠。” 辰安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她快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脏,渐渐落回到原位。得得回了回神,偷偷瞄了瞄辰安,她发觉辰安对她的态度没之前那么硬绷了。她赶紧附和说:“那是那是,不看看是谁儿子。”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辰安看天噫嘘。 小心思被看穿,得得耸耸肩,收起奸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紧张的评分环节。 几个评委对每个孩子的作品逐一亮分,不巧竟出现了平局,翰翰与另一个孩子恐怕要并列第一了。 “我家小涵比赵羽翰年纪小近半年那!”一位圆脸家长粗声喊道:“四岁左右的孩子差半年,身体和智力相差很多的,所以虽是平分,但我家小涵才应该是第一名,他是以弱胜强!” 一听这位家长的语气,园长便知是来者不善,加之奖品和奖状也只准备了一份,而且赵羽翰的妈妈向来好说话,于是园长图省事,在其他家长未提出疑议前,宣布翰翰惜败。 翰翰只是单纯地喜欢做模型,胜负心并不强,欣然接受了第二名,还喜滋滋地站在台上等着颁奖。 得得跟儿子是一路性子,没觉得有什么可抱憾的,倒是辰安忿然作色,猛地站起来,急步往台前走去。 见爸爸走了过来,翰翰面色猝然大变,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小脸满是自责:“爸爸,翰翰没有第一名。” 看到翰翰哭了,得得连忙跑上台,蹲在儿子面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安抚说:“翰翰已经很棒很努力了,没有得第一,咱们下次再加油好不好?男子汉,不许哭!” “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辰安单手抱起翰翰,冷冷的问责于她。 得得完全不懂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但委屈之余,她不忘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和翰翰说呀?” 辰安刮了她一眼,没理她,拍拍翰翰的后背,“翰翰,你就是第一名。” “真的吗?” “真的!”辰安很笃定地说。 啊?!!! 原来是这样教孩子呀!用骗的?得得惊呆…… 她在心中不断地腹诽辰安,但要她当面吐槽和纠正辰安,她可不敢。那样做,无异于舍身取义,以义灭身。 无奈之下,得得只好暗下杜撰个理由,好糊弄住翰翰。不然等一会儿翰翰回过味来,会意识到辰安是在骗他。 这样不仅有损辰安在翰翰心中的光辉形象,更会给翰翰做一个不好的示范。 第81章 据理以争 她刚准备跟翰翰解释一下辰安适才的话,翰翰就被辰安抱走了。 辰安抱着翰翰,黑着脸走向主席台。 园长见辰安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不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发现躲无可躲后,她才笑脸相迎,主动打了声招呼:“您好,您一定是翰翰父亲吧?” 辰安跳过与园长对他的问好,直接抬手指向赫然挂在空中的规定,义正严辞的说: “这位老师,我不要求你们绝对公正,但你们要对得起你们自己定下的规则。在所参赛的孩子里面,只有翰翰按照你们的规定,在比赛后,把全部纸屑和杂物收拾干净了。也只有翰翰按照规定独立完成,没有和台下的父母交头接耳。所以,请您也按章行事,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面对辰安的质问,园长无话可说。 但让她出尔反尔,撤回自己刚刚公布的结果,然后重新评分和颁奖,那她可做不到。那样做了,她作为一园之长的威严何在。 “翰翰爸爸,您说的都对,我们下次一定注意。”园长圆滑地说,“要不等翰翰周一来上学的时候,我们给翰翰补发个奖状和奖品,怎么养样?” “不可以!”辰安毫不留情地说。 “翰翰爸爸,你看,比赛已尘埃落定,奖也颁给小涵了,你再让我拿回来,不妥吧?我也得考虑其他孩子的感受呀,你说对不对?” 园长刚一说完,辰安还没不乐意,小涵的妈妈先不乐意了,她拽过园长,气冲冲地说: “园长,你周一给赵羽翰补张证书是什么意思?那到时候全园的小朋友是认我家小涵是第一名,还是认赵羽翰是第一名?你这么做多伤孩子的自尊!你这也叫考虑我家孩子的感受?你要不会当这个园长,我就让我老公向他公司申请换个会当的人来当。我老公是卢氏集团的高管,而你们幼儿园的大股东又恰好是卢氏,我想我老公应该有这个权利。” 得知开罪不起小涵的母亲后,园长只好努力说服辰安放弃,但辰安有理可依,当然不会让步。 看着园长夹在两位中间左右为难,得得牵住翰翰的衣角,摇了摇头。 翰翰立即领会到了得得的意思,“可是妈妈,我和爸爸昨晚打勾勾了。爸爸答应我,如果我拿了第一名,他就再也不走了。” 是呀,对于技能和智慧还如此贫乏的孩子来说,约定仿佛是实现愿望的唯一办法。得得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心疼地说:“翰翰,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妈妈自有办法留住爸爸,让他再也不离开你那么久了。” “真的?”翰翰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真的。”得得点了点头,“妈妈对这件事还是很有把握的。” 听到得得的保证,翰翰拧过身子,攀住辰安的脖颈儿说:“爸爸,我不想要第一了。” “翰翰,你确定吗?” “嗯,不要第一了,我不想小涵哭。”说完,翰翰揪过他的耳朵,窃窃私语:“爸爸,我不要第一,但我要你。你别再不见了,翰翰好喜欢你。” 辰安的心瞬此刻间融化了,而且对于教育孩子,他也受教了。 他用胳膊撞了撞对旁边的得得,和蔼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把翰翰教得这么好。和你一样,懂得顾及他人感受。”只是,令辰安不解的是:“得得,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留住我?” “呃……此事以后再议。” “说!” 说什么呀?她刚刚不过是想先安抚住翰翰的权宜之计,她哪里知道怎么留住他? 但是说到怎么拴住男人,网上一直流传着很多偏方?那她干嘛不上网学两招那?得得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突然有点犯难了。 她静下想了想,然后决定征求一下辰安的意见:“辰安,你说,针对情感类的问题,百度和谷歌哪个更在行?” 唉,她又跟他胡来,他真不应该给她笑脸!“我看恃宠而骄你最在行!你给我离远点!”辰安甩开头,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得得没羞没臊地向前蹦了蹦,靠辰安更近了一些。 自然,对某人的靠近,辰安并不抗拒……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过去之后,三人整理好身边的杂物,准备去商场,给翰翰买个礼物,奖赏他的懂事。 刚走到大门口,翰翰就看见了彬彬。 两个孩子虽然才分开才不到两天,但看上去如隔三秋,彼此甚是想念,他们撇下大人们,拉起小手跑园里,去荡秋千。 见儿子可能要跟小伙伴玩上一阵子,辰安就觅了块软乎的草地,与得得背靠背地坐下等他。 散漫的午后,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可两人又不想错过儿子的欢声笑语,就眯缝着眼睛,半梦半醒地望着翰翰。 望了一会儿,辰安慢悠悠地说:“得得你看,翰翰刚才还跟彬彬因争谁先坐秋千而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又和好如初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孩子们比我们更懂,没什么比快乐更重要,所以我们不要总吵架了。” 辰安你这话说的似乎与实际情况大有出入、大相径庭哦!得得绕到辰安面前,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辰安,吵架的定义是两个人都要张嘴说话的,这点你清楚吧?” 一向是敌强她弱,她从来没有回过嘴,不能说是吵架吧!可辰安那是什么眼神,还冷哼。“呃……方老师,我说是是吵架就是吧,反正只要你别太记仇,我全听你的。” 第82章 岳父将现 赵征平心头一直记挂着外孙的比赛,他原本打算等比赛快结束的时候,带上现榨果汁,去慰劳慰劳外孙。 没曾想榨汁机中途出了故障,害他耽误了些时间。 等他赶到时,幼儿园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他站在栅栏外,往里面寻摸着女儿和外孙的身影,希望她们还没走远。 走到一颗树下,他的脚步猝然止住,双手紧紧握住栏杆。 望着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赵征平突然感觉栅栏里的不是女儿一家三口,而是他,如同困于一个牢笼之中。 良久后,他拨通了电话:“梅子,对不起。” 本来说好一周的行程,飞机刚落地,和儿子匆匆见了一面,赵征平就改签了回程机票,这令梅子相当生气。 可当梅子接起电话,听到彼端消沉的声音时,她又不忍发脾气了,不生不熟地问道:“怎么了?得得那边有事?” 赵征平避而不答,只是涩涩地笑了笑,“梅子,也许你说的才对。” 话多的人的一大弊端就是,怕别人问她说过什么。“哪句呀?”言落,爽朗的笑声奏起。 被梅子的笑声所感染,赵征平眉梢笑意渐浓。“你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胜胜那,我想和他说两句。” “他?”梅子叹气,“他一看是你来的电话,背着书包去图书馆了。” “看来孩子们都厌烦我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管的太多。” 赵征平一口喝掉给外孙准备的果汁,“不过,有些事也只能由我出面!” “是是是。现在胜胜就有件事需要你出面,我回去跟你细聊。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梅子连环炮似的说了好久,赵征平揪住额头,悠哉地品味着这份幸福的负担。 与彬彬玩了个尽兴后,辰安带翰翰去了商场,并问他今天想要什么奖励。 翰翰要的奖励万年不变,依然是小汽车。 辰安从货架上选了一辆玩具车,握在手中问:“翰翰为什么这么喜欢汽车?” “哎呀,就是妈妈总说她喜欢你开车的样子。”翰翰觉得他应该知道这些,说的很是不耐烦:“然后我就猜你一定喜欢汽车,那我也要喜欢汽车。等你回来,就一定会喜欢我。” 孩子的话往往没有逻辑,单纯地直白,却总能让人心头一暖。辰安抱了抱儿子,把他选的玩具车塞给儿子。 翰翰一只手接过辰安递来的玩具车,另一只手抓着自己挑的玩具车,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买哪个。 “不好决定买哪个?那咱们今天就都买。”辰安宠溺地说。 看了看在其他货柜前拣选东西的得得,翰翰压低音量,小声说:“爸爸,我跟你说,妈妈不让的,妈妈每次只给我买一个。” “爸爸说可以买两个,就可以买两个。妈妈听爸爸的。” “哎呀,那你去问问妈妈吗?”翰翰捶着他的屁股,催促他前去征询一下得得的意见。 他故意逗他,“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呀?” “你去你去,爸爸,爸爸……” 儿子奶声奶气地唤着他……唤得他心都酥了,他放声问向不远处的得得:“喂,那位妈妈,请问翰翰今天能买两个玩具车吗?” “不行!你别惯着他!”得得条件反射地回说,说完才意识到她竟然正面怼了辰安,以前她哪里敢这么大声跟辰安讲话呀。过瘾就要一次性过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扬声又喊了一句:“辰安!我跟你讲哦,不可以给他买两个!” “爸爸,你看吧。”翰翰翘起一只小脚,摊开双手,做出早有预料的表情。 辰安瞄了一眼远处还在得意的得得,掏出钱包,蹲下与翰翰耳语了几句。 翰翰点点头,拿过他的钱包,举高钱包朝得得挥了挥,然后边跑边跳地去收银台给两玩具车结了账,并迅速地拆了包装。 得得正要追回翰翰,却被辰安昂藏如山的身子挡住了。 父子俩诡计得逞后,挑衅地瞪着她。 她心里憋屈死了,出手与辰安扭打起来。 刚捶了辰安几拳,一个不留神,双唇猛地被辰安吻住,而后怒火也很不争气地被辰安拔火罐似的深吻所平息。 第83章 岳父出现 出了商场,天色已晚,辰安打算带妻儿回家吃饭,可一想到卢星浩和林德清还在他家,辰安立即气上心头。 于是,他安排一家人今晚在外就餐,然后再去看个电影,预备能多晚回家就多晚回家。 “辰安,干嘛要来这里吃饭呀?”这里明明和电影院是两个方向,绕个大远来吃个大排档,值吗?还有,这里是她拿翰翰没辙时,常常跑来平心静气的地方,辰安怎么会知道?得得满心的疑惑。 辰安眉心一拢,解释道:“翰翰说这家的饭菜能解气!” “你又在生什么气?刚刚才说好不吵架的……”得得低头呢喃着。 “我生什么气你不知道吗?” 翰翰趁机见缝插针,替老爸代言说清原委:“爸爸生气是因为你不听他话,没答应给我买两个小汽车。妈妈,你现在怕了吧?” “呃……点菜点菜。”她也急需吃点东西消消气! 鉴于得得的酒品,辰安严禁她再碰酒,因此没点酒,两人一块喝茶,可最后一道菜却跟着一瓶白酒一同上了桌。 两人猝然怔住。 片刻后,双双站起,欠了欠身。 “带翰翰回家去。”赵征平平静如常的说,摆好酒菜,又回柜台拿来酒杯。 辰安目送得得离去,再回头,酒桌上已只剩他与赵征平两人。 或许是不知从何说起,更或许是不知谁先起头,总之,他们把交流暂且藏匿到高频的撞杯声中。 得得到了家,坐立不安,等父亲醉醺醺的回来,她才拨通辰安的电话:“你在哪里?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在出租车里,没说什么。” 单从话筒中飘来的几个字,得得就能断定对端酒气熏天。她也清楚辰安不会再说什么,可还是不愿意挂断,直到辰安说他到家了。 辰安进了家门,门里还有位醉汉正等着招待他喝酒,辰安晃悠悠地拿起地上的空杯:“你也要找我喝酒?” “我们不应该喝吗?”恭候多时的卢星浩已醉意朦胧,扶墙站起,给辰安斟满酒,“你要敬我一杯,感谢我帮你把林德清这个小流氓扫地出门了。” “那你这个大流氓是在等我亲自扫地出门吗?”辰安拾起地上的酒瓶,用脚踢了踢卢星浩,“咱们去院子喝,屋里闷。” 他们左摇右摆地走出别墅,席地而坐。此后,两人宁可举杯邀向明月自斟自饮,也没再碰杯。 半梦半醒间,卢星浩问道:“我们俩可不止得得一个梁子,还有我姐的事儿,你作何打算?” 辰安不答反问:“求不得和得非所愿,哪个更可悲?” 不论哪种,自作多情的他和老姐都注定要可悲一段时间了。“跟你说话真费劲儿,去再给我搞点好酒。”卢星浩说。 辰安疾步奔到酒柜前,果不其然,歪歪倒倒的全剩空瓶子了。 卢星浩跟了进来,眯眼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我都帮你尝过了,没一瓶能合你胃口,留着也白瞎,我就帮你倒了。” 柜子里的酒大多来之不易,也都价格不菲,辰安还没来得及用此孝敬岳父,就被这浑人糟蹋了,他心火烧上眉梢。 可他越火,卢星浩就越爽。 但仔细想来,卢星浩也是情有可原,辰安便没与他计较,将此篇翻过。“卢星浩,回房休息去。” 卢星浩坐回到室外,看着辰安拿酒出来,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他们活在同一片月光下,爱上同一个人,本应是敌非友,可那件事方辰安却成了他唯一可说的人。 卢星浩抿紧唇,言归正题:“兄弟,我帮你甩掉我姐,你也帮我做件事。” 又来称兄道弟这套?辰安汗毛竖起,坐远了些,“有事说事。” “我老爸好像和赵征平有些过节,看样子积冤还挺深,你给我查查。” 莫非他和得得两家共同包庇的第三者是夏畅海?“你说来听听。” 卢星浩将赵征平和他父亲那次见面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辰安也将他家的事情说与了卢星浩。 两人互通有无后,卢星浩搓着下唇,振奋地问辰安:“兄弟,你说咱们两家谁家跟得得家恩怨大些?” 辰安赌定卢星浩还在惦记得得,便提醒他:“既然与我以兄弟相称,那兄弟妻就不可欺。” “凭什么要我放弃?既然我们两家都与赵征平有过节,那得得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不然你们也早结早离,我也排队等5年,反正我年轻。你不都等到了吗?” 他是做过不好的示范,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故技重施,辰安挥臂逐客:“好走,不送。” 次日晨,赵征平等女儿一出卧室便说:“梅子回国前,家里没人做饭,我跟你们年轻人也吃不到一块,你带翰翰去方辰安家吧。” 老爸这种对她放任自流的做法,令得得极为不踏实,她提心吊胆地问说:“爸,真的假的?” 赵征平理了理女儿的头发,慈爱地说:“去吧。” “爸,你是被我气糊涂了,还是留了后招,你再说点什么呗?”赵老教授不来段“讲经论道”,她心里发虚。 赵征平伤感地说:“我这棵老树把你的视线挡太久了,该砍掉了。” 她一时的气话,竟令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得得心中很不是滋味,胸口气流乱搅。“爸,我不去了,我留下来陪陪您。” “也好,跟我去食堂吃。” 呃……该死,没事儿她瞎客气啥?“爸爸,你太实诚儿了。”我说啥你都当真…… 赵征平瞅见女儿在偷偷地扇自己,笑吟吟地说:“快走吧,欢迎你随时回来乘凉。” “也欢迎您来辰安家蹭饭。”得得双手铺在父亲光洁的头顶,摸了摸,“爸,你跟辰安聊完,怎么去把头发剃掉了?是辰安给你脑袋开光了吗?” “臭丫头,找揍吧!” 第84章 情敌对话 辰安进了家门,门里还有位醉汉正等着招待他喝酒,辰安晃悠悠地拿起地上的空杯:“你也要找我喝酒?” “我们不应该喝吗?”恭候多时的卢星浩已醉意朦胧,扶墙站起,给辰安斟满酒,“你要敬我一杯,感谢我帮你把林德清这个小流氓扫地出门了。” “那你这个大流氓是在等我亲自扫地出门吗?”辰安拾起地上的酒瓶,用脚踢了踢卢星浩,“咱们去院子喝,屋里闷。” 他们左摇右摆地走出别墅,席地而坐。此后,两人宁可举杯邀向明月自斟自饮,也没再碰杯。 半梦半醒间,卢星浩问道:“我们俩可不止得得一个梁子,还有我姐的事儿,你作何打算?” 辰安不答反问:“求不得和得非所愿,哪个更可悲?” 不论哪种,自作多情的他和老姐都注定要可悲一段时间了。“跟你说话真费劲儿,去再给我搞点好酒。”卢星浩说。 辰安疾步奔到酒柜前,果不其然,歪歪倒倒的全剩空瓶子了。 卢星浩跟了进来,眯眼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我都帮你尝过了,没一瓶能合你胃口,留着也白瞎,我就帮你倒了。” 柜子里的酒大多来之不易,也都价格不菲,辰安还没来得及用此孝敬岳父,就被这浑人糟蹋了,他心火烧上眉梢。 可他越火,卢星浩就越爽。 但仔细想来,卢星浩也是情有可原,辰安便没与他计较,将此篇翻过。“卢星浩,回房休息去。” 卢星浩坐回到室外,看着辰安拿酒出来,觉得人生真的很奇妙。他们活在同一片月光下,爱上同一个人,本应是敌非友,可那件事方辰安却成了他唯一可说的人。 卢星浩抿紧唇,言归正题:“兄弟,我帮你甩掉我姐,你也帮我做件事。” 又来称兄道弟这套?辰安汗毛竖起,坐远了些,“有事说事。” “我老爸好像和赵征平有些过节,看样子积冤还挺深,你给我查查。” 莫非他和得得两家共同包庇的第三者是夏畅海?“你说来听听。” 卢星浩将赵征平和他父亲那次见面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辰安也将他家的事情说与了卢星浩。 两人互通有无后,卢星浩搓着下唇,振奋地问辰安:“兄弟,你说咱们两家谁家跟得得家恩怨大些?” 辰安赌定卢星浩还在惦记得得,便提醒他:“既然与我以兄弟相称,那兄弟妻就不可欺。” “凭什么要我放弃?既然我们两家都与赵征平有过节,那得得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不然你们也早结早离,我也排队等5年,反正我年轻。你不都等到了吗?” 他是做过不好的示范,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故技重施,辰安挥臂逐客:“好走,不送。” 次日晨,赵征平等女儿一出卧室便说:“梅子回国前,家里没人做饭,我跟你们年轻人也吃不到一块,你带翰翰去方辰安家吧。” 老爸这种对她放任自流的做法,令得得极为不踏实,她提心吊胆地问说:“爸,真的假的?” 赵征平理了理女儿的头发,慈爱地说:“去吧。” “爸,你是被我气糊涂了,还是留了后招,你再说点什么呗?”赵老教授不来段“讲经论道”,她心里发虚。 赵征平伤感地说:“我这棵老树把你的视线挡太久了,该砍掉了。” 她一时的气话,竟令父亲一直耿耿于怀!得得心中很不是滋味,胸口气流乱搅。“爸,我不去了,我留下来陪陪您。” “也好,跟我去食堂吃。” 呃……该死,没事儿她瞎客气啥?“爸爸,你太实诚儿了。”我说啥你都当真…… 赵征平瞅见女儿在偷偷地扇自己,笑吟吟地说:“快走吧,欢迎你随时回来乘凉。” “也欢迎您来辰安家蹭饭。”得得双手铺在父亲光洁的头顶,摸了摸,“爸,你跟辰安聊完,怎么去把头发剃掉了?是辰安给你脑袋开光了吗?” “臭丫头,找揍吧!” 第85章 善后工作 卢星浩将那日赵征平与他老爸会面的经过给辰安复述了一遍。辰安也将自己家与赵征平之间的恩怨说与了卢星浩。 两人互通有无后,卢星浩搓摩着唇角,振奋地问辰安:“老哥,你说咱们两家谁家跟得得家的恩怨更大些?” 闻言,辰安瞬即了然了卢星浩想要追查旧事的意图。 原来卢星浩跟他一样,是想先解开上辈人的恩怨,再顺利迎娶得得。 辰安振臂一挥,做出逐客的姿态:“你有手有脚的,要查自己查去。我家中事繁,不便再留你。好走,不送。” 卢星浩现下身无分文,外面保镖又在四处捉拿他。 不管辰安怎么给他下逐客令,他也不会傻到一时意气用事,舍弃有吃有喝,又相对安全的环境,去外面风餐露宿,过逃亡的生活。 “我走什么走?咱俩还有很多梁子没解开那!”卢星浩捂嘴打了个哈欠,“但今天先到此为止。我困了,咱们明天再继续。老哥,那我先上楼睡了。”他拍拍辰安,“你也早点休息。” 望着已然把他家当成自己家的卢星浩,辰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向来拿这种无赖都无计可施,特别是那个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次日晨,他还没睡醒,这位女人就打来电话,跟他耍无赖。她威胁他说,今天他要是不把她从她家里解救出去,她就咬舌自尽。 可是,她不知道他们两家正处于敌对状态吗? 而且通过昨晚与赵征平喝酒,辰安察觉赵征平对他颇有意见。酒桌上,赵征平一直在埋怨他跟得得和好后,没及时向他报备。 辰安猜测赵征平是在担心他母亲会对得得不利,想早知晓早防范。 在当前赵征平还对他心存芥蒂的现状下,要他把得得拉离赵征平的羽翼,难度等同于他移情别恋。 但自家媳妇儿提了要求,他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辰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硬着头皮给赵征平打了电话。 电话里,辰安字字斟酌,句句小心。 他以梅子还未回国,无人照顾翰翰饮食为由,请求他未来岳父顾及一下他舐犊情深的心情,放行翰翰和得得来他家。 至少他家已经请好保姆,专门打点翰翰的三餐。 一通电话下来,辰安背脊满是冷汗。 放下电话,辰安从得得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一想,完全明白了得得为什么要已死相逼,要求他带她脱离赵征平的魔爪了。 获得了赵征平的许可后,辰安立即拨了个电话通知得得,可得得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此时,得得已被赵征平叫出了房间。“你带翰翰去方辰安家吧。我最近事情多,没时间帮你照顾翰翰。” 对老爸这种放任她自流的做法,得得极为的忐忑和不踏实。 她提心吊胆地问:“爸,您说真的假的?”她老爸不会又在布什么大局,准备彻底分开她和辰安吧? 赵征平看了看得得,好笑又好气地摇了摇头。他走上前,帮女儿理了理头发,慈爱地说:“你别胡思乱想啦。赶紧带翰翰走吧。” “爸,你……被我气糊涂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跟辰安交往的。你......”没留什么后招吧?赵大教授不给她来段“讲经论道”,她心里发虚啊! “我不是被你气糊涂了,而是怕你了。” “您怕我什么?” “怕你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一时情急,大义灭亲,”赵征平伤感地说,“把我这棵挡你视线老树给砍了!” “爸——你说什么那?”赵征平的话,令得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想到她一时的气话,竟让老爸一直耿耿于怀。“爸爸,我不去辰安家了。我留下来陪陪您。” “也好。你和翰翰跟我去食堂吃吧。” 呃……该死!没事儿她瞎客气啥?!得得后悔得脸都歪了:“爸-----你太实诚儿了。”我说什么你都当真! 见女儿转过身,偷偷地在扇自己嘴巴。赵征平笑吟吟地说:“快走吧,欢迎你随时回我这棵老树下乘凉。” “爸,也欢迎您常来辰安家蹭饭。” 临走前,得得将双手铺在父亲光洁的头顶,摸了摸:“爸,昨晚你跟辰安聊完,怎么把头发全剃掉了?” “我觉得光头显得我凶狠一点。要不我怕我镇不住你未来婆婆。” “......哦。我还以为你去庙里让哪位大师给你脑袋开光了那。”不然,她老爸怎么突然还给她自由,还容许她搬到辰安家呢? “臭丫头,拿你老爸寻开心是不是?找揍吧你!”赵征平举起扫把,将得得赶出了家门。 第86章 微妙关系 这段时间一连串的变故,催生出一个倒霉鬼,她就是女魔头。 继得得销声匿迹之后,林德清也接连称病,请假数日。而卢星浩那,她得罪不起,去留无权干涉。 一连失去三名员工的女魔头,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抵挡繁重的工作。 她亲自上阵,带领项目上的兄弟们不分昼夜地加班加点,势要保障本季度的kpi(关键绩效指标)不受减员的影响。 可到头来,还是被顶头上司劈头盖脸地责难了一番。 今日总算菩萨显灵,她日等夜盼的三位祖宗终于同时归位。 女魔头笑得漏出了后牙槽。 得得回原公司上班,各方面驾轻就熟,方便协调时间照顾翰翰。 而林德清回归精致的主要动力则是卢星浩。当然,也是迫于生活压力。 卢星浩最后还是听了辰安的劝,回家自投罗网,与父亲搞好关系,这样也方便他调查昔日的恩怨。他还和父亲吐露心扉,说暂时不想回家接管生意。 说到底,夏畅海还是比较纵容这个儿子的。他答应卢星浩,让他缓两年再回卢氏继承大统,并同意他去精致继续深造。 三人是都回归了原先的岗位,但彼此的关系却已回不到从前,而且还变得甚是微妙。 可偏偏他们的工位又相距很近,总要堤防着目光交汇。协同工作时,更是别扭得很,做起事来相当难受。 但三人里表现最为反常的还要属林德清。 她不但开始借得得的衣服穿,还将性感的卷发拉直,扎起与得得同款的马尾。 每次迎面走来时,得得时常误以为自己练就了分身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其实,照搬得得的穿着打扮,林德清也是被逼无奈。 自从那晚起,她开始不知不觉地用心骚扰起卢星浩,眼光也自然要向卢星浩靠齐。 “得得,这么具有乡土风情的衣服,你都哪儿买的?”穿着永远与流行刚好错开一个色度的服装,林德清浑身不自在。“我真不懂,方辰安和卢星浩都喜欢你什么?” 呃……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被林德清这么一提,她更加疑虑了。得得端起餐盘,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万能的安安总裁,梅子昨天发怒了。因为她问我爸,他爱她哪一点,结果我爸竟然没答出来。所以我想替我爸向你取取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讨巧又不失严肃的回答呀呀呀呀呀呀└(^o^)┘。 尽量将短信修饰成漫不经心又不失俏皮,得得才敢发出去。 可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立即反悔。辰安怎么可能猜不透她的小把戏呢?! 点开信息,辰安差点被口中的水呛到。 唉!这个小女人倒是挺会拿人当枪使的。为达目的,甚至不惜祸害自己的爹妈。 显然,她是在帮她自己问他吧! 辰安熄掉屏幕,将手机放到一边。 现在他暂时没闲情理睬得得。他正在与几个管行政的下属开午餐会。 餐厅的装潢很温馨,现下的气氛也很融洽,又是美食当前,通常人们会在此种环境下卸去些许心防。辰安想借机听听大伙的真实想法,给上半年的工作做个总结。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一闪而亮。 辰安正专注地聆听着别人的讲话,一时间没来得及将手机反扣过来,短信内容被离他最近的也也尽收眼底。 “方总,你有女朋友了!” 也也激越的一声怒吼,让桌上的员工们瞬间怔住。 接下来,全体不动不语,只有眼神在空中来回穿梭,互换着惊诧。 事已至此,辰安只好承认。 他握起手机,先关掉“通知显示信息详情”功能,然后气定神闲地说:“对。我夫人她……有时爱闹我一下。” 言落,全员沸腾。 她们从来不进女色的方总,居然真的心有所属啦!!!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她们如此挑剔的方总动了凡心那? 会不会是那位追了方总五年的卢氏千金?其中一个女员工低声问了问周围:“你们说,方总口中的夫人,会不会是夏程希? “不可能。方总何时对她多说过一句话。对她只有四个字——‘秉公处理’!”另一名女员工十分确定地说。辰安暗暗觉得说话的这位女下属确实独具慧眼,是位可造之才,可以适当委以重任。 “也是也是。”最开始挑起话题的那位女员工也回过味来,调侃说:“夏程希每次离开我们公司时的脸,总比她来时要黑八度!” 此起彼伏的笑声响起…… “哎呀,还是不行!方总是属于我们全体女同胞的!不可以结婚!” “对对对。这样的男人就该共享嘛!就算不能共享,也不可以结婚破坏我们的幻想!” “但事已至此,我们能怎么办!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把我们的男神给收服了?” 女生们继续轻声窃语着…… 第87章 短信风波 方才辰安还在想怎么给这场午餐会破冰,但现在看着正在热聊的下属们,他想他不必再做什么了。 得得已经帮他暖好场了。 唉!这个女人真是个制造热闹的永动机! 不过,八卦确实比美食更能拉进距离,也更能使人放下心防。 这次聚餐,他应该能听到比以往更多更真实的内容。 从这个角度想,得得可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为奖赏她,他一会儿一定要抽空好好回答一下她的疑虑。 八卦带来的躁动还尚未平息,也也又霍的站起,斗胆挖掘起他的隐私…… “我忍不住了。”也也一手拈着兰花指抵在淡色的唇上,一手柔媚地掐着腰,“万能的安安总裁,你赶紧回复人家短信呀,你到底喜欢人家什么呀?” 此言一出,众人皆轩然大笑,纷纷朝也也竖起了大拇指。 这位也也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能如此百无禁忌,居然有胆量敢为他人不敢为之事——干涉领导家中内政那? 这要从他的名字说起。 他名字的前一个“也”是“他”字去掉人字旁,后一个“也”是“她”字去掉女字旁。 此浑名正是他给自己亦男亦女定位的产物。 靠着灵活切换自我定位的特异功能,也也在晨启里可谓是左右逢源,无往不利。 在男员工面前,他娇柔媚惑,引人想保护;在女员工面前,他果敢周密,值得人依附。 即使是辰安,在面对变幻莫测的也也时,也有几分忌惮。 “方总,您不是说过要以事业为重,不打算在三十五岁前谈感情吗?” 出言刁难辰安的女人是辰安留美时的校友。几年前,为追随辰安而回国发展。她凤眼尖尖,朱口利牙,从她的烈焰红唇中说出的话,总显得格外犀利。 听到此话,嘻闹声嘎然而止。员工们安静下来,翘首以盼辰安的回答。 “许是年轻那会儿一时贪图新奇吧,”辰安应对自如,顿了顿接着说,“不想却被套牢了。” “那就更不能一错再错,勉强是不会幸福的。”红唇女锲而不舍,“方总不如早些割肉为好。” “mary,感情与股市确有类似,但也有不同。”辰安淡淡的说,“股市上可以割肉。但感情被套牢以后,不管将来走势如何,你只会不断补仓,直至倾其所有锁仓。” 辰安说完,全部员工立即转目看向红唇女,等待着她的下一波攻势。 红唇女没着急回击,而是低头看了看从开席到现在她一口未动的饭菜和一口未喝的茶品,然后又看了看那些被饭菜热气晕花了妆的其他女士。 之后,她嘴角疾速地向上一提,露出了一个让人难以辨别出情绪的微笑。 在整个包间里,只有她的妆容仍完好无损,精致如初。坐姿也始终如一,既端庄又闲雅。 也正是这份为属意之人全力维持形象而做出的付出,赋予了她必须问个清楚的资格。 “方总,锁仓这么重要的事儿,您为何没向‘股民们’公示?” “你务急。”辰安活动了一下手腕,拳上好像有什么在凝聚。“一切仍在公示期限内!” 窥见辰安手上的动作,红唇女欲言又止,而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借故去了洗手间。 好戏就此告终,气氛渐渐回落,包间内的空气也随着辰安的脸一同冷了下来。 也也是个忠于八卦的热心肠,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懂什么是察言观色。想着方夫人身上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待探究,他便挑头帮大家寻找新乐子。“方总,你夫人一定很漂亮吧?” “怎么说那……”辰安晃了晃脑袋,像是在为自己抱屈:“她只能从远观或者从近观,但前提是要足够远或者足够近。” 足够远或者足够近?“那还能看清吗?都模糊了。” 辰安正是此意:“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也也。” 集体喷饭…… 辰安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信息,发现得得仍在追问他。 他本来是想回复一下得得的短信,但是短信写写删删,又删删写写。毕生积攒下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 于是,他最后回到:我爱你哪一点,你自己先想。 半秒后,得得把她想好的答案回传了过来。 短信的内容与也也刚刚的猜测不谋而合,主打说自己漂亮! 对于这种缺乏自我认知,又不切实际的短信,辰安予以删除,不回。 “那方夫人一定超级性感。”另一位男下属打着包票说。 辰安摇了摇头,跟着解锁手机,查收了一下得得的新信息。 看完短信,辰安窘默,他媳妇儿用词愈发大胆了。性感这类用于形容正常女人的词汇,她也敢往自己身上安?! 第89章 争取文助 辰安结完账回席后,聚餐渐渐进入尾声。 正要散席时,也也突然像只受了惊的小猫,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说:“哎呀方总,mary回美国了,那你就没文助了。” 也也一言惊醒众人。 既然做不成领导的枕边人,那就一定要争取做领导的身边人! 对于这个前途无量的岗位,全体员工皆虎视眈眈,各个挺直身板坐好,等辰安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位顶替mary。 辰安也觉得应该聘请一位合适的新人来顶替mary。可对于这个人选,他一时无从抉择。他需要再花些时间考察一下在座的各位。 片晌后,见新文助的任命通知仍迟迟未下达,也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假借为领导分忧为由,提了几点建议,实则是在从侧面举荐自己。 他亮出他粉粉的指甲,如一头正要捕食的老虎,伸出爪子挠向男士们:“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太粗心,可干不了这活儿。” 他一言断送了所有男士的前程。 接着,他大叫了一声,制止住女士们的毛遂自荐,示意大家他还没说完那。 女士们安静下来后,也也扭着腰肢,骄横地说:“依我看呀,你们这些穿着高跟鞋的女生也不适合这个岗位?” “为什么?”女士们齐声问向也也。 也也摇着下巴,引以自豪地说:“因为文助需要经常搬搬拿拿一些文案,还要跑来跑去的给方总送文件和材料。mary是在美国吃牛肉长大的,自然能应付得来这些体力活儿。而你们这些一个月吃不上几回肉制品的减肥鬼,哪有这份体力?你们累倒了无所谓,耽误了方总的正事儿可就不好了。” 听也也这么一说,体力佳,心又细,综合实力占优的他,仿佛一下子成了文助的不二人选。 但其他人也没想过要弃权。 台面上他们和颜悦色的等着辰安公布结果,脚下却早已鸣锣开战,相互蹬踹起来。 辰安骑虎难下,只好当机立断,随手一指,“那就你吧。”选也也至少可以免去红唇女mary那类麻烦。 也也预谋得逞后,凑近辰安,仰起头,嘟了嘟嘴:“方总方总,我下午就搬去你那。你给我安排安排任务吧。” “不急不急。”辰安连忙站起,躲开也也的逼近,“你们先回,我还有事。” 可是……他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下回也也再靠近他,他该拿什么搪塞? 伤脑筋啊! 待下属们走后,想到刚才一直没机会好好回得得短信,辰安有点于心不忍。 他停下脚步,慢慢写到: 爱你没来由的自信,颠覆我的认知,却教会我享受变幻才能情定一生;爱你异想天开的神经质,打乱我的人生,却教会我理解参差多态才是幸福本源;爱你不受控的荒诞事,激怒我的内心,却教会我控制反感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收到短信,得得心中一恸,瞿然喜泣。 辰安他……他……他在说什么呀? 这么晦涩的排比句,很难读懂耶! 可为啥她好感动呢? 就因为辰安第一次给她回了这么多字? 不行,作为在拥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祖国,接受了十八年素质教育的中华儿女,怎么可以在汉语上输给一个常年在外留学的海归那! 她要再细细品味一番。 端起手机继续研读了一会儿辰安的短信。 怎么越读越感觉辰安是在拐着弯的糗她呢? 还是别自不量力地跟辰安较量文学修养了,更别乱猜了,直接问问辰安吧。 于是,得得沿用一贯的战术,先确认辰安心情不错,再问他一些无聊的问题。“辰安辰安,你现在没在生气吧?”她对着电话很讨好的说。 为了她,他有生以来首次吃了臭豆腐,还聘用了也也当助理,他不应该生气吗?辰安节省地回说:“生气!” 说完,不等得得问为什么,辰安猛地挂断了电话。 得得被电话里突如其来的断线音吓的眼前一黑。 嘿,辰安,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今后怎么成大事,怎么管理若大个晨启?! 你看看她,多懂得情绪管理,还特别的大度。虽然被人无缘无故地挂了电话,也很生气,但她就知道压下火气,回拨过去,还知道好言好语地跟对方和解:“喂,辰安吗?是我啦,你原谅我呗。我下次一定注意,少发短信。你早点回家哦,我等着你给我的嘴上税呢。” “好,”辰安领情,“算你识相。” “那当然啦。”世界名教教主耶稣不是说了嘛,请尽快跟你的敌人握手言和吧。连与敌人都要尽快握手言和,况且是要长厢厮守一辈子的自家老公那。 得得这样告慰自己别跟辰安一般见识! 第90章 为她释怀(1) 打从那次午餐会结束以后,在晨启里,关于方夫人的传言就愈演愈烈。 坊间传闻辰安为向女友表忠诚,开始逐步清理身边的女性员工——辞退红唇女mary,以及聘用也也当助理,便是实证。 辰安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妻管严。 在酒桌上,有人劝酒,辰安就推托老婆不让他喝,说两人正准备要孩子。宴会应酬时想脱身了,也谎称家里那位查岗,必须要提前走。 更有甚者,连不愿与夏畅海续约,也搬出得得说嘴,巧妙婉拒。 总之,有了得得这个挡箭牌,辰安在事业上是顺风顺水。 可这么一来二去,谣言就越传越走样。 加之辰安的不断助攻,得得很快被塑造成了一位垂帘听政的母老虎。 这些谣言,最终由钟明秋添油加醋地传到了得得的耳中。 得知自己为辰安背了这么多黑锅后,得得勒令辰安赶紧停止毁坏她的名声,并要求辰安尽快出面澄清谣言。 可是,得得的强权形象,正是辰安劳心劳力做实的,现在要他去为她辟谣……简直是妄想! 见辰安不肯退让,也知大局已定,再辟谣,未必管用。得得便退而求其次,琢磨起怎么从别处寻求补偿。 最后,她请求辰安将保姆小张的去留问题交由她来定夺。 辰安提出只要不让翰翰吃她做的东西以及外卖,这件事他可以放权。 打从她搬进辰安家以后,小张就一直处于半待业状态。即使是翰翰的三餐,也是小张在自己家里做好,再由司机快递送来。 其实,得得并不是不满意小张的服务,而是她实在不想家里每天有个外人看着她出丑。 但基于不挡人财路的思想,得得准备保持小张的工资不变,让她只在他们上班的时间来家里工作,尽量不要跟他们同时空出现。 得得觉得这对小张来说是件好事。 钱一分不少赚,工作时长还有所缩短,应该不会有人不乐意吧? 可之后每次无意碰见小张时,小张的脾气都超大,一脸鸠占鹊巢的怨气,仿佛是在埋怨她取代了她方家女主人的位置。 “辰安辰安,你没对小张做过什么吧?”她最近看起来很沮丧耶…… 辰安对着电话冷哼一声,“你对卢星浩做过什么,我就对她做过什么!” 呃,这人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看,现在说不下去了吧! 即使聊不下去了,两人也不舍得挂断电话。 得得在电话彼端,默数着辰安的呼吸。 一百三十四下, 一百三十五下, …… 她没想到,这种无聊透顶的数数游戏,她竟然一直玩到了午休结束。 放下手机后,她摸了摸桌上的外卖,已经冰凉。 再吃下去,必定会胃痛,她扔掉没吃。 死撑到午后四点,得得饿得发慌。她走到林德清面前,说:“coffee?” “走吧。”林德清步子向外移,头却凄凄的向里回,“星浩,要不要休息一下。咱们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可以。”卢星浩身子慢慢地转向她们。可看到得得后,又慢慢转了回来,“你们去吧,我还有工作,不去了。” 林德清狠掐了得得一把,但得得仍张不开嘴出言邀请卢星浩,只是楞楞地定在原地。 卢星浩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饭盒,扔掉手里的鼠标,态度极差地说:“你还敢空腹喝咖啡?你的胃是铁打的吗?” 他是在说她吗?得得有些凌乱。 想是伫足在尴尬中久了,她已然没了胃口,迈着沉笨的碎步,走回了座位。 倏地,一只厚掌擒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定义不出寓意的力度。 那是恨吗?还是怨…… 好像都不是。 “走,跟我去餐厅。”卢星浩牵起她向楼下走去。 林德清如同背负着重荷,步履迟缓,尾随在他们身后。她对得得的亏欠和感激,渐渐消失在妒恨中。 “是你先喜欢方辰安的,如今却被得得抢走了,你恨她吗?” 电话中硬生生的声音是林德清的。钟明秋听到后,有些混沌:“怎么突然提这个?” “随便问问而已。” “恨她做什么?方辰安又不喜欢我。再说,能看上得得的人少的可怜。作为姐妹,自当奉献。” 言毕,狂笑声乍然回澈在彼端。而林德清却笑不出,“那如果她有了方辰安,还勾引高文翔那?” “怎么可能?”听出林德清话中的哀咽,钟明秋焦急地问:“你没事儿吧?” 林德清扬了扬脸,大声回说:“我没事。明秋,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办?” “肯定饶不了她,治她还不容易。”钟明秋打趣地说。 “好!说的好!说的很好!”与她志同道合!既然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说明她并不偏激,那眼下就差知行合一了。 “喂喂喂,林德清……”钟明秋对着电话喊了好几声,但另一端已无人。 第92章 为她释怀(3) 卢星浩变魔术的手法颇为专业,一捏一翻之间很是魔幻。而且干干净净的手指,在阳光下,带着一种独到的潇洒与灵动。 “卢星浩,你真厉害。”得得指着卢星浩胸前的花朵说,但其实她说的是卢星浩的心。在这种事态下,他竟然还在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内心一定特别强大吧。 “这算什么?老子讨女人欢心的招数多的是。方辰安他肯定不会吧?你要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说完,卢星浩把鲜花插入胸前口袋,不等得得回说什么,继续说了下去:“这朵花我不能送给你,我要自己留着。因为它是粉色的,属于伴郎或者伴娘。” “呃,你是要屈尊当我伴娘吗?”得得不太确定卢星浩的意思,试探性地问了问。 卢星浩瞠目,“我给你点脸了是吧?” “不是不是。”得得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觉得你和辰安才见过几次面,应该算不上朋友,顶多只能算是我的朋友,而我只有找伴娘的权利。” 伴娘就伴娘吧,至少她还愿意将除新郎以外离她最近的位置分配给他。“行!我来当你的伴娘。”卢星浩委屈地应下。 “哦。”得得渐渐轻松下来,弯了弯眼睛说:“卢星浩,我是有件事后悔了。” “什么事?”卢星浩眸光突的一闪。 “其实,我不太想你当我伴娘。”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用随份子钱的伴娘好找,但像卢星浩这样财大气粗的朋友可就难找了。比起让卢星浩当她伴娘,她还是更愿意收卢星浩的红包。 得得凝重地点点头。 卢星浩满意的一笑,“得得,你心里是有我的,是在意我的,是不是?你是怕我去了你的婚礼会尴尬,会心痛,对不对?” “呃……”她好像还没想到这里。可听卢星浩这么一说,她觉得,她确实不该再让卢星浩去她的婚礼为她受煎熬了。于是,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欲推拒此事:“其实我不想你做我伴娘,是因为我怕你在婚礼上把我踢走,自己跑去跟辰安结婚。”她凑近卢星浩,贼头贼脑地说,“辰安昨晚告诉我,你强吻了他。” 我x,方辰安这人太阴险了吧!竟然颠倒黑白!明明是他自己一个不小心,主动把唇往他脸上撞的。 可得得已先入为主,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想来,这个仇只能来日再报了。 “赵得得,如果你不答应让我做你伴娘,我就继续追你。”卢星浩说。 得得“呃”了半天,最终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好,我答应你。” 随着两人谈话渐稀,得得突然来了胃口。她打开饭盒,尝了一口焗饭,感觉有点凉了。 想着餐厅里一定有微波炉,或者其他加热食物的设备,她便拿起饭盒,蹦蹦跳跳地去了柜台。 柜台前,她向服务员询问了一下哪里可以加热食物。 服务员给她指了指微波炉的方位,然后请她自便。 偷窥到得得进了后厨,躲在角落里的林德清瞬即站起身,走向卢星浩,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得得的位子上。 “如果我把你与得得私会的照片发给你父亲和方辰安,你猜会怎么样?”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卢星浩一脸倦懒。“滚开。” “我不走!我说过要让你对得得彻底死心的!” 卢星浩剜了林德清一眼,“我死不死心都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林德清垂了垂眸,“你对她一日不死心,你就一日无法真正快乐。看着你难过,我怎么可能好过。所以,我一定要让你对她死心。” “林德清,你是不是觉得让别人死心比让自己死心容易?”卢星浩沉下脸,漠然以对:“那我先来让你死心。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而且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那我就一直找赵得得的麻烦,让她不得安生,直到你肯喜欢我为止!”明知这样的威胁一点作用也没有,但是林德清还是说了。 卢星浩嗤笑一声,拿起勺子,在指间转动。“去吧去吧,你尽管去找得得的麻烦,我正愁没地方英雄救美那。没准儿我多救她几次,她就能回心转意了。” 话已至此,林德清没什么好再逞强的了。她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星浩,你还记得你那晚问过我,你能帮到我什么吗?当时我没想好怎么回答,但我现在想好怎么回答了。我想你帮我谈一场像你们一样的恋爱。” 第93章 为她释怀(4) “那请恕我直言,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定性。就算两年后,我也不一定回卢氏。即使是回了,以我们家的复杂程度,你们家的事我也只能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我心里装着一个人,而且我不觉得我可以轻易地忘掉她。”卢星浩一鼓作气地说完,然后抬了抬眉,仿佛在示意林德清,他成为不了她和她家的那根救命稻草。“所以,林德清,你确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吗?” 林德清无奈又苦涩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说完,她拿起手中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臭老头,别以为你满脸是坑,就能坑我一辈子。我现在反悔了,不想把自己卖给你了,所以咱俩玩完了。” 即便是在与翟青涌那段还算刻苦铭心的爱恋中,林德清也不曾鼓起勇气违抗父母的意愿,亲手终结那场因利益而聚在一起的婚姻。 而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能让她毅然决然地跟那位可以帮她和她家重回富贵的未婚夫彻底做了了结。 她此举震惊到了自己的同时,也震惊到了卢星浩。想着林德清因他所做的牺牲,卢星浩的目光慌乱得无处安放。 见状,林德清骄傲地仰了仰下巴。“星浩,这下我完全闲下来了。我再也不用去相亲了,再也不用去跟那些富家千金交际了。我只能在你身上消磨些时光了。” “那我让你滚的时候,你就给我滚。”虽然卢星浩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这话表明了他答应与林德清交往看看。 林德清登时喜上眉梢。 可冷静下来一想,又发起愁来:“星浩,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回家了。我爸妈会杀了我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办?” “哦。”林德清委屈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林德清,卢星浩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掏出了钥匙。毕竟林德清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他或多或少都脱不了干系。 “你先住我那儿吧。”他说,“等你爸妈气消了,你再搬走。” “好的好的。星浩,有你真好。”林德清接过钥匙,面上却仍无欣喜之色,继续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其实,她早就笃定卢星浩不会撇下她不管的,不会见死不救的。天下的好男人都是既有责任心又有爱心的,更何况是她选中的男人。她坚信,对于卢星浩的本质,她不会看走眼的。 既然一切都在她掌控中,自然也没什么可惊喜的。 而且,她要连戏,因为她想跟卢星浩多做一些情侣间的互动。如果不继续扮可怜,肯定会被拒绝的。 “星浩,你晚上能陪人家去趟超市吗?”她瘪着嘴说,“临时搬去你那儿住,我有好多生活用品需要置办。” 得得走回座位时,刚巧听到了这句话。得得顿时惊得差点儿把手中的饭盒扔出去。 天呀,这是什么情况?世界变的这么快嘛!难道卢星浩被她拒绝之后,选择了破罐破摔。也不交往一段时日,就与林德清同居?他们对自己的感情太不负责任了吧…… 瞧见得得一脸哑然惊愕的样子,卢星浩赶紧解释:“她住我那,我回家住。或者你来收留林德清也可以。我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住宾馆吧?”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但还是让林德清住你那儿吧。我家我说的不算。”为给新确定关系的两人多制造些独处的机会,得得指指服务台说:“饭好像没热透,我再去热一下。”说完,她小跑溜进了厨房。 等她再出来时,林德清与卢星浩已然不见踪影。 第94章 为你写诗 (1) 而后的几日,得得也没能再见到他们。她第二天就被辰安调去了晨启总部。 辰安想着反正他母亲在国外谈生意,一时三刻也回不来,而且让得得远离卢星浩,总归是件好事。 于是,他把得得请到晨启来帮忙。 他准备趁这段时间,好好跟得得相处一下。等他母亲回来,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况且有得得在他身边,也也也会比较知趣,能适当压抑下自己的欲望,没再动不动就往他身上贴了。 安逸的生活刚刚过了一周,一天深夜,林德清突然造访他家。 林德清刚一坐稳,得得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两人的恋爱进展。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德清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她直奔主题:“得得,你能帮我写首情诗给星浩吗?” 闻言,得得偷瞄了一眼辰安。 辰安的脸色已然不太好了,她赶紧婉言拒绝:“我写不合适,你还是自己写吧。” “我要是能写出来,还来找你做什么?”林德清翻了翻眼睛,然后用话激得得:“你怕什么呀?写个诗而已。难道你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你对卢星浩仍余情未了,怕辰安哥哥通过你的诗看出些端倪?” “我哪有怕了?” “不怕就大方点,写喽!” “林德清,你听我说,送情书这种事跟挖鼻屎是一个道理,只有喜欢的人或者自己的手指才能挖的爽。如果是外人的手指捅进来,那叫被侵犯,会有排斥感的。一旦让卢星浩察觉诗不是你写的,他肯定会非常生气。” “你别说出去不就得了。” “唉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不清楚。”得得用手肘撞了撞辰安,请求辰安声援她:“辰安,你说,恋人之间是不是都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经历,从而会形成一种独特的默契。所以,只要是我写的情诗,你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不管好坏,你都会喜欢。倘若我找人代笔,你肯定能发现,而且会增加你对我的反感,对不对?” “对,你说的很对。但是……”辰安从笔筒里拿起一只笔,扔给得得,接着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请你快点写,我还等着看那。” 林德清赶紧附和,“得得,辰安哥哥都同意了,你还不写?” “辰安,你为什么要让我帮林德清给卢星浩写情诗呀?”得得一脸疑惑地问。 辰安把笔插入得得手中,握紧她的手说:“因为我想看看你和卢星浩之间有没有形成那种独特的默契。” “……”得得发窘。万一卢星浩真的一眼就看出诗是她写的,那该怎么办?到时候,辰安一定又会误会她和卢星浩有什么的。“林德清,写情诗很老土耶,要不还是算了吧,卢星浩可能喜欢更年轻一点的表达方式。”她继续找理由拒绝着。 “有什么比喜欢你还土的。”林德清嘟囔了一句后,解释说:“最近我感觉星浩总是跟我没什么可聊的,我怀疑他在嫌弃我没内涵。可我现在再去读书,也来不及呀。不如找个枪手,先挽回些局面,等混过这段时间,再想怎么弥补。” “得得,你不是答应过要撮合他们两人吗?现在正是帮忙的时候。”辰安补充说。 “……好吧。”得得清楚此事已成定局,今天是非写不可了。 但是,要她以她和卢星浩之间的故事为蓝本写,那等同于自寻死路。 她必须以林德清的角度来写。 于是,她咬着笔头问:“拎不清,你给我提供些素材吧。说说你和卢星浩交往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 如果有的话,那她还用得着来找她?但不说点什么,又太没面子。“我们前些日子每天都特地一起吃早饭和午饭,还一块运动。只是最近他对我有点冷淡。不过,我们还是有一起做运动……” “只有这些?”得得很是不解,在她的印象里,卢星浩是一个超级会制造浪漫的人。“你们没一起吃过晚饭,然后再去看看电影,看看烟花什么的?” 林德清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辰安笑笑,揪过得得耳语:“林德清的话,你应该稍稍加工一下再去理解。” “怎么加工?”得得问。 “例如,她说她和卢星浩一起吃早餐和午餐,你应该在脑中自发加上他们吃饭的地点。” 听辰安这么一说,得得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们之所以只一起吃早餐和午餐,是因为精致的食堂不提供晚餐。他们不是约会吃饭,而是吃大锅饭。而所谓的运动,应该就是卢星浩在前面逃,林德清在后面追。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确实要好好帮帮她的好姐妹了! 第95章 为你写诗 (2) 得得斜着脑袋,望向天花板,构思起给卢星浩的情诗。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才拖拖拉拉地落笔: 有些人,能丰富你的视觉。离开后,便带走了色彩; 有些人,能激发你的听觉。离开后,便带走了音律; 有些人,能灵敏你的触觉。离开后,便带走了舒适; …… 而你的离开,带走了五味。 至此,食不下咽。 没了色彩,没了音律,没了舒适,皆可将就而活。 但唯独失了味觉,却无法成活。 因为,自古民以食为天。 而我的天,随着再无繁星浩浩,也不复存在。 拜读过得得的“大作”后,林德清把脸拉了下来:“就这么简单的几行字,能凸显出我的文化底蕴吗?” “我就这点水平了!再多一个字,我也写不出来。要是你觉得我写的烂,那就另请高明吧。”得得嘴上虽是在谦虚,但心里却还是挺满意自己的作品。 但是,辰安好似很不满意。 他拧了拧眉,拖她走到阳台,然后合严移门,指着天上说:“没了星,天确实不能再称之为天。不过,你的星并没有离开你,而是我这朵乌云把他连同你的天一起给挡住了!” 辰安话音刚落,天上忽地闪过一声闷雷,阴云滚滚而来,迅速铺满了天际。 听到雷声,得得将视线从辰安阴沉的脸上转移到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想,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配合辰安呀,把气氛烘托得也太到位了吧?这是要整死她的节奏吗? “辰安,我写着玩的。”她细声细气地打起哈哈。 “我看你是有感而发!” “我没有。” “没有你怎么会在诗里面暗喻你跟我过得没滋没味那?” “……”得得彻底无语了,果然是写者无心,读者有意啊。她是百口莫辩。 林德清站在客厅里,伸长脖子想偷阳台上的两人在说什么。无奈阳台的双层玻璃门隔音效果很好,基本不听见外面的动静。 但看到得得垂着脑袋,像是在被辰安狠狠训斥,她顿时感悟到她手里的诗没准儿是首“佳作”。 不过,要不要把诗发给卢星浩那? 万一卢星浩真的猜出诗是得得写的,反感她怎么办? 正在她左右犹豫之时,辰安从外面走了进来,并命令她即刻就将此诗发给卢星浩。 想着即便卢星浩猜出诗是得得写的,其实她损失也不大。毕竟卢星浩反感她的地方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条。但一旦卢星浩没猜不出来,那她就可乘胜追击了。 林德清坐下来,把诗短信给了卢星浩, 接到短信后,卢星浩大致扫了一眼。 虽然不过只是一首打油诗,但也绝非是林德清能写出来。卢星浩想借机把一些话跟林德清说清楚。 “林德清,不要再为迎合我的喜好去打扰得得了。你越是模仿她,我就越忘记不了她,而且你也取代不了她。” 卢星浩的短信并没有给林德清带来多大的打击。近日来仿佛是被卢星浩拒绝习惯了,她有些麻木了。况且,如果卢星浩能这么快就转头爱上她,那她才觉得自己追错人了。 反而大受的打击是辰安。 辰安送完客后,单手拦腰提起她,抱回了房间。 一切正如她所料,得知卢星浩跟她有了默契,辰安果然生吞活剥了她。等到身子快要散架时,辰安问她,有没有她体会到了跟他生活是多么的多滋多味。 得得很良心地点了点头。 第96章 冲动魔鬼 得得来晨启上班的这段期间,接触最多的就是也也。 经过短暂的相处,双方感觉很投缘,迅速成了“姐妹”。午休时,他们常常撇下辰安,单独出去吃饭。 把得得调来晨启,辰安的本意是让得得来多陪陪他的。结果没曾想,便宜了他人。 辰安对也也渐生不满。 虽然他也清楚,也也喜欢的类型和种族都不是得得这种。但也也毕竟是位男性,说不准哪天就突然开了窍,回归到正途,喜欢上了得得。 到了那时,如果他假借闺蜜之名,对得得动手动脚,并图谋不轨,那该如何是好? 为防范于未然,辰安尽量安排两人分开工作。 这日,得得从外面办事回来,正巧碰见也也从辰安办公室里出来。看着垂头丧气的也也,她好奇的问:“怎么了,也也?还有你摆不平的事?” 也也向辰安办公室睇了一眼,“方总最近好奇怪,对我总凶巴巴的。刚才又无缘无故地把我训了一顿。让我别再给他安排媒体采访了。” “哦。”得得有点失神,也也的话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也许……辰安本身就不喜欢这些吧。” “才不是那!”意识到自己一激动,差点儿让领导听见了,也也赶紧压低音量。“得得,你不知道,这几年方总一直乐在其中。可现在不知怎的,也不给我个‘前情提要’,就让我把所有媒体采访全推掉,还说以后的广告拍摄和新品发布会也不参加了。” “哦。” “你别光‘哦’呀,你可得帮帮我。”也也环住她的手臂,拽她回了工位,帮她打开电脑里的im通讯软件,一脸悲催的央求她:“得得,你去劝劝方总吧,做宣传对公司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我还指望着借由工作的便利,多跟媒体打打交道。万一哪个星探看中了我,把我签入旗下……” 听也也唠叨完他的明星梦,得得仍呆愣的坐在座位上,只有被也也按到键盘上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敲了几个字。 可还没等她把字发送出去,辰安的信息先传了过来。 信息里只有四个字——没必要了。 可是,什么叫没必要了?他怎么这么会折磨人!得得抓起整理好的文档,往桌上重重一拍,然后站起身,瞪着辰安的方向,快步冲进总裁办公室。 察觉到身后同事们惊讶的目光后,得得回身拉下百叶卷帘,然后边往辰安身前走,边说:“你为什么突然不上电视,不登报纸,不拍广告了?!” 辰安好似没听见,仍低着头不理她。她上前抽出辰安手中的笔,向旁边一扔,支起手,气呼呼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她没看到他发的消息?辰安简洁地回说:“因为没必要了。” “没必要了?你说的好轻巧呀!你知道不知道你把我害的多惨?”说着说着,得得抽噎了起来,“这五年里,每当我以为自己快忘记你了,就会被你铺天盖地的广告和视频将记忆重新唤醒,并可耻地发现自己竟然还爱着你,但心里却明明很清楚我们是没可能的。方辰安,你真的好狠!就算分手了,也不留一条活路给我!” 辰安莞尔。“看来我的方法很奏效嘛。”他起身拥住梨花带雨的她,“现在我的目的全达成了,自然没必要再去抛头露面。我本来就不喜欢跟媒体打交道。” “你个大坏蛋,自私鬼,阴谋家……”猜测被证实,得得哭得更凶了。 “对不起对不起。”辰安托高得得的脸,两只大拇指像雨刷器似的来回摆动,替她擦去脸上狂流不止的泪水。“得得,这事你也不能全怪我。是你先教会我恋人间要平等的。既然要平等,那在我没忘记你之前,就必须设法让你也别忘记我。” 得得震呆了。 辰安的歪理怎么这么多啊,还总能信手捏来!连做了这样的坏事,也可以赖到她头上!“那你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占用公共资源呀!” “我哪有占用公共资源了?”辰安哭笑不得,“做那些宣传,公司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算下来,也给柳城增加了不少税收那。”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就不能朝令夕改,随便退隐。你这么做是在欺骗广大人民群众的感情!特别是也也,他现在就很伤心!” “你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呃……他不是你的心腹嘛,作为你的贤内助,我自然要多优待他一些,好让他尽心为你效力。” 辰安蹙眉。“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这么简单了。 跟也也搞好关系,那是她的战略战术。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得得发觉那些常年觊觎辰安美色的老人们,例如夏程希,完全没因她这位正牌方夫人的到来,而有所收敛。 加之为防止每年一批批的新进年轻女员工步上她的后尘,给辰安再填一段办公室恋情,她决定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不得已之下,她才笼络起也也,让也也充当她的卧底,随时留意那些人的动向。 所以,也也的身份绝不能被曝光。 得得谋定而后动,准备引用也也的话来打消辰安的疑心。“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也也。我也是从大局考虑,才希望你能多出面为晨启做宣传。用你的形象给晨启的产品做推广,有百利而无一害。” 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得得,辰安摇了摇头,削着她的鼻子说:“你呀,把你的小聪明全用来跟我斗智斗勇了。” “我才没有那!人家正是因为把聪明才智全用到了给你这个资本家挣钱上,才真心希望你多参加一些媒体活动的。” “好好好。你去跟也也说吧,活动减半即可。”说完,辰安扶稳得得的肩,将她转向正对大门,“得得,今天你可是将母老虎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呀。以后,你可不能再说是我败坏你名声了。” 是喔,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果然冲动是魔鬼!“辰安,我能在你这儿呆到下班吗?” “不能!”辰安闷着头,拉起卷帘。 再抬头时,一脸的苦相。 辰安向办公室外的员工们展现完他的可怜后,把得得轻轻推出了办公室。 第97章 净化环境 得得刚一走出辰安的办公室,整层楼的女员工都蜂拥向她。 有人劝她,要对她们方总温柔一点;还有人给她分析,辰安对她是怎么怎么好的;甚至有人想直接上手揍她…… 幸亏也也及时出面调停,她才有幸平安回到工位。 听完她带回来的好消息后,也也兴奋地抱了抱她,随后作势要亲她。得得赶紧拿起文件夹,挡住也也的嘴。 也也拿开阻挡住他的文件夹,继续向得得索吻。 刚要碰到她的脸,也也猝然停下了,抱愧地向办公室里正在瞪着他的辰安吐了吐舌头。 “得得,你来你来。”许是觉得座位上说话不方便,也也拉她去了茶水间。“得得,我真没想到你为了我,居然敢去教训方总!你真是太好了。人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没有教训他!” “通过前些天跟你的接触,我以为你的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可今天你让我大开眼界,你用实力证明了传言不假。”也也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否认,继续固执己见地发表感慨:“你比咱们方总他妈还霸气!不过,看你这样对待方总,我好心疼他。你以后还是改改你的脾气吧,做事情要讲求方式方法,别这么鲁莽。还有,你以后……” “嗯嗯嗯,我以后一定改。”得得一面假意应承,一面捂着肚子佯装尿急,想借解手躲开也也。现在女洗手间是也也唯一不敢跟她同进同出的场所了。 幸而离下班时间没多久了,得得在洗手间里蹲了一会儿,便回了座位。此时,也也已经回家了。 得得快速结束掉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去喊辰安开车带她回家。 吃过晚饭没多久,门铃响了。 通过猫眼,得得看见小涵一家人站在门外。 他们来做什么?得得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还是迅速开了门,笑着请进了他们。 小涵的爸爸进门后,双腿半跪着,尴尬地递了一些非常名贵的礼品给她。 但得得没敢收。 安排三人就座后,她疾步上了楼,去请辰安下来。 当她把来者是谁告诉辰安时,辰安面上毫无惊讶之色,仿佛早预料到他们会来。 辰安下楼后,小涵一家人赶紧站起身,不停地鞠躬哈腰,说他们是来道歉的。 “你们来错地方了,也求错人了。我的权利还没大到可以指挥卢氏的人事调动。”辰安抱起小涵,拿了块糕点给他。“如果你们是带小涵来和翰翰做朋友的,我欢迎。但如果是其他事,那请回吧。” “方总,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原谅贱内的无知。”小涵的爸爸紧紧握着茶杯,手上止不住地颤抖着。“方总,我上有老下有小,真丢不得这份工作。” “我已经说了,你们卢氏的人事调动,我管不着。”说完,辰安站起身,准备回房。 得得赶紧拉住辰安,拽他去了书房。“辰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上次遇见卢星浩,跟他多聊了两句。” “你把模型比赛的事跟他说了?” “应该说了吧。” 难怪小涵的爸爸会被停薪留职!得得狠狠地拍了辰安一掌,“你们俩幼不幼稚?就算小涵妈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也没必要断了人家的经济来源呀。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小涵?他有什么错,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因为小涵,我们才这么做的。” 见他的话令得得更迷糊了,辰安只好耐心解释:“再让他们夫妻这么教下去,小涵这个孩子恐怕就要毁了。你放心,我们只是帮小涵净化一下成长环境,不会太过分的。等他们夫妻俩知道自己不该仗势欺人后,我们会让小涵的父亲官复原职的。” “那现在怎么办?”想着还赖在客厅不肯走的小涵一家,得得头疼欲裂。 “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辰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看好你。” “什么?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应付他们?”得得一手抓住柜子,一手拉住辰安,使出全力阻止辰安上楼。“辰安,你别走!” “别闹。翰翰还在楼上等我那。”辰安甩开得得的手,边向楼上走,边说:“给你个提示:不行就直接报警,说他们私闯民宅。” 报警?她可没办法做得这么绝! 望着辰安渐渐消失的背影,得得硬着头皮回了客厅。 可不管她怎么驱赶,小涵的父母就是不肯走,一定要她给个结果。 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天都快亮了。 情急之下,得得也顾不上会被小涵一家记恨了,拿出手机报警,说他们私闯民宅。 这才吓走了这一家人。 回到房间时,辰安还没睡。 辰安把她抱到怀里,说:“你不要再帮林德清追卢星浩了。卢星浩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得得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地盯着辰安看。 “相爱的人,是会对彼此耍一些小伎俩。”辰安拧了拧她的鼻子,“比如你,不就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吗?” “你知道也也是我的卧底了?”得得眼睛睁的更大了。 “你觉得你能瞒得住我吗?”辰安摇头笑笑,然后接着说:“不过,林德清已经把这些小伎俩演变成了阴谋,处处都在算计怎么搞定她想要的男人,从而掩盖住了她的真心。因此,很难有人真正喜欢上她。这就是陀斯妥耶夫斯基所说的——阴谋是爱情的敌人。” “那我要不要把这些讲给林德清?” “不用了。等她成熟了,自然就明白了。你现在跟她说,她未必会信。”说完,辰安拿起手机,看看日历。 与得得这样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简单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再过两周,他母亲就会回国。 第98章 又捉弄她 又是一个周末,父子俩一起床就黏在一块,如影随形。 近日两人像是一对刚坠入爱河的情侣,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除了身高不同,其余的没啥区别,包括智商,与翰翰平齐,专门以捉弄她为乐。 得得本就讳忌穿细高跟鞋,她实在是走不好。 可这对父子偏偏落井下石,非推荐她穿这种鞋子去陪他们逛超市。 出了家门就坐车,得得没察觉鞋子有什么异样。 但当她踏上超市里的大理石地时,突然发觉这鞋子比以往还要难走。她几乎是踢着正步走完全程的。每走一段距离,就要跌进辰安怀里缓一缓。 翰翰一路捂着肚子笑她。 但她早已习以为常,便没太在意。 直到回家脱鞋时,才发现鞋跟底下被安装了一颗圆头图钉。 “辰安,是不是你干的?”图钉安装的很隐蔽,不像是翰翰所为。 辰安一脸事不关己,继续脱着鞋子,冷冷的丢了一句:“与我无关。” 确实与辰安无关。 翰翰喊他一同作案时,他断然拒绝了。 但身为父亲,他有义务教导儿子如何正确使用工具,并把事情做细致。 况且,这种既能让翰翰高兴,又能让他老婆主动向他投怀送抱的恶作剧,他何乐而不为? “辰安,咱们走着瞧。”得得抱起翰翰,阴笑着说:“还有你,小坏蛋。” “爸爸,快来救我。” 从她怀中抢过翰翰后,辰安说,他先带翰翰上楼冲个凉,然后独留下她一人在楼下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孤零零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大袋子,得得生气地朝上面踢了一脚,一颗土豆滚了出来。 突然,她计从心起。 正值秋老虎,闷热难耐,辰安躺倒在儿子身旁,看着儿子发间满是晶莹剔透的汗珠,温柔地笑了笑。 他把儿子软软的身子捞到胸前,拿起扇子,轻轻替他扇风降温。 被换了个姿势,翰翰微微转醒,眯着眼睛在辰安胸前蹭了蹭,随后又睡了过去。 儿子细柔如麦苗的绒发蹭得辰安心口痒痒的,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儿子带着乳香的额头。 为躲开辰安的“骚扰”,翰翰吧唧着小嘴,脑袋一路下移,像是在寻找枕着更舒服的地方。最后,小脑袋停在了辰安的腹上,噗噗响了几声轻鼾后,又睡沉了。 没过一会儿,像是梦到了美食,翰翰开启小嘴,笑出了声。睡着睡着,口水慢慢从嘴里流了出来,沿着辰安沟壑分明的腹肌,蔓延成了几条小溪。 辰安从床头抽出一叠纸巾,想擦擦肚子。 可一伸手,惊动了翰翰,翰翰出现转醒的迹象,还发出“嗯嗯啊啊”的鼻音,制止辰安扰他清梦。 辰安收回手,没敢再去擦拭儿子的口水,放任它在他身上纵横。 看着辰安难受又隐忍的样子,得得憋着笑,替他擦了擦。而后转身,预备下楼“制毒”。 “你去哪儿?”辰安问她。 “去准备晚餐。小张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实际上,是她发短信让小张来不了的。 辰安暗笑,既然他老婆有颗争当贤妻良母的心,那作为受益者的他,肯定要支持。但是监督,还是很有必要的。“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得得回头看了看床上,想是被翰翰香甜的睡相传染了,辰安哈欠连连。她笑着走回床前,犹如为死不瞑目的人合上双目一般,用手从辰安的眼前抹过。“你还是陪翰翰睡会儿吧。你去了,只会给我增加压力,反倒使我更做不好了。” “也行,只要你开心就好。”辰安乍现出一派即将慷慨就义的神情,“但是,我可以不可以请老婆大人不要再挑战高难度的土豆料理了,尽量做些简单的,例如不需要咀嚼的粥和汤。这样我们父子吃下去的时候,能痛快些,不至于遭罪。” “辰安!”她真想拿刀把这位毒舌男人捅成马蜂窝……可回眼一看,这男人全身都好养眼,实在下不去手呀,还是留下饱眼福吧。“辰安,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得得,你可以对自己有信心。但你不能牛不喝水强压头,苛求别人对你有信心。”辰安合上眼,表情扭曲,像是吃了黄连。 “切!先不和你斗嘴了。”得得摩拳擦掌地走出了房间,准备在晚饭里多加些料,好好收拾辰安一顿。 想着想着,她雀跃地掂了掂怀里的食材,然后步履轻盈地往下走。 第99章 再次碰面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麻烦你请你父亲过来一趟。人起了,方便一次性把话说开。”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正面扑来,语气中透着不屑和讥讽。 得得心脏蓦地抽紧。 随后,骨头像脱了节,周身无法动弹,呆呆地愣在了楼梯上。 “怎么?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去!”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得得身子不禁一震,手上一抖,胸前的纸袋从怀中翻出,掉落在地上。 纸袋中的食物叮叮咣咣地滚下了楼梯。 辰安闻声赶了出来,看见提前归国的母亲正站在门口。 他快步走下楼,扶起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得得,将她箍在怀中,正色道:“妈,这是我家。基于礼貌,您来前,应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对于辰安的话,王隽美置若罔闻。她快速地在房中巡视一圈后,坐到了房间里坐北朝南的正位上。“辰安,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早该释怀了。” “妈,早该释怀的应该是您!” 闻言,王隽美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扔给辰安。 辰安没去接手机,双臂仍紧紧拥着还处在茫茫然当中的得得。 他轻轻摇了摇她,见她稍稍回过神来,才伴她走到沙发旁,抱起她坐了下来。“得得,你爸和我妈的这场会面虽不迫在眉睫,但终不可避。所以,还是请你父亲过来一下吧,好吗?” 得得点点头。 其实,她根本没听清辰安在说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只要答应了辰安,就有资格继续窝在辰安怀里。 赵征平接到电话后,先回家取了些东西,然后径直赶来。 刚一进门,瞧见王隽美的架势,他便无心再多留。他定在门关,催促王隽美有话快说。 王隽美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接了杯水,拿在眼前晃了晃:“一开始呀,我也急,想早些做个了结。可现在仔细一想,这事着急不来。你和你女儿还是在此多留几日吧。等我给楼上那孩子做完亲子鉴定,咱们再谈。” “不用给翰翰做什么亲子鉴定。”抢在赵征平开口前,辰安简洁地说:“他就是我儿子。” “辰安,水纯不纯净,不能光凭肉眼来判断,“王隽美悠哉地摇着杯子,把水缓缓倒进净水器,“咱们要相信科学。” “没关系的。”得得拽了拽辰安的袖口,用挑战人类听力极限的音量,微弱的说:“可以做鉴定。” “那也不需要。”辰安揉了揉得得的头,边与她耳鬓厮磨边说。 见儿子如此不争气,还当着外人的面跟她作对,王俊美的怒气不断飙升。她恶狠狠地指着得得说:“辰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她们家有多乱!这种出身的女人,不值得你信赖!” “王女士,”赵征平摇头一笑,“请恕在下不才,实在看不出我家哪里乱了?还劳烦你不吝赐教。” “你一个老教授和自己的学生搞到一起,还让自己女儿跟后母的养父结婚,这还不算乱吗?”王隽美讥笑着指了指楼上,“还有,你女儿东躲西藏了五年,如今突然搞出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说是我们辰安的种。我想,是个人都会怀疑你们有所图谋吧?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们甭想从晨启分到一杯羹。” 听到此处,辰安开始有点后悔促成这场见面了。“妈,你知道不知道你柔软的舌头这么随意一动,就可能给得得造成连坚硬的手术刀也无法治愈的创伤。麻烦您注意一下言行。” “注意什么?我说的哪一件不是实情。”王隽美愈发气愤了。“辰安,即便我不说,他们家也逃不过来自社会上的谴责!” “王女士,我想您对社会的理解,可能有失偏颇。”赵征平看出今天可能没那么容易把得得带走了,便踢掉鞋子,从门关走到桌前,正襟危坐。“我理解的社会是人们思维的复数,而不是您思维的复制。由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有您这种思维的人,仿佛越来越少。因此,当今社会没让我们一家受过你说的那种谴责。” 赵征平这是在影射他母亲还不如初中生开化。辰安听后,想笑又不敢。他看着母亲暴跳如雷地拍着桌子,大喊说:“那是他们还不知道你们家的全部丑事。” “难道你就一清二白吗?”赵征平镇定自若地说。 此言一出,王隽美立即怔住。缓稳情绪后,她心虚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第100章 把话说开 “王女士,你请不用担心,我没想过要戳穿你。”说着赵征平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伸到王隽美眼前:“只要你肯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但可以继续保持缄默,还会把这些资料送给您,解去你的燃眉之急。” “问吧。” 看着王隽美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赵征平厌腻地摇摇头,“我想问您,就算翰翰是您的亲孙子,你会让两个孩子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王隽美干脆地答道。 “那您给翰翰做亲子鉴定的意义何在?”赵征平再问。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想确认一下那孩子是不是我们方家的骨肉。” “然后那?” “如果那孩子是我们方家的骨肉,我自然要把他要过来。” “哦,明白了。”赵征平停顿了一下,然后抬抬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更希望翰翰不是您的孙子?” “那是当然!” “巧了,正如你所愿,翰翰还真不是您孙子。”赵征平逐一展开手中的文件,“这是翰翰的出生证明和一些体检材料。你一看就全清楚了。” 拿过那些资料,王隽美细细翻看了一番。 从出生时间以及血型来推测,那孩子不可能是辰安的。“不错。这些材料确实能解去我的燃眉之急。”王隽美看完后,把文件扔给了辰安。 辰安松开怀里的得得,附身捡起地上的文件,慢慢翻看着。 在辰安查看文件的时候,赵征平上前牵过女儿,拉到远处,小声说:“你要是不想翰翰跟你骨肉分离,就什么也别说,乖乖跟我回去。” 得得怔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她是可以跟辰安说明,那些文件被他老爸做了手脚,是假的。她也相信辰安会相信她。 可这样,就会将辰安搁置在一个亘古难题里——要辰安在她和母亲之间二选一。得得一脸茫然地望了望辰安。 辰安高举着文件,向她走了过来。 “辰安,我……” “得得,你不用再演戏了。”老爸打断了她的话,拍拍公文包说:“钱已经到手了。” “什么钱?” “看来方辰安还没跟你说。”赵征平说,“那天在大排档,你走后,我骗方辰安,说我可以容许你们在一起。但是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先把他名下一半的财产转移给我。就在前几天,他把签好的资产转移书拿给我了。我们家现在有他一半的财产。”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老爸的话,令得得心中一凛。 “因为这是我应得的。也是在为你当年报仇。而且没有能与他家抗衡的经济实力,我怎么保护你和翰翰?” 这时,辰安抓起她的手腕,“得得,我不在乎那些钱。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骗我,翰翰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辰安,翰翰不是你的孩子。一切都是我为向你报复而布的局,就为报复你当年抛弃我。”得得顺着父亲的话说了下去,并把难题留给了自己。 让自己在辰安和翰翰两人当中二选一。 最后,她选择了后者。 其实,即便让辰安来选,她也希望辰安选择母亲。因为,古人云,百善孝为先。 因为在这种选择当中,受伤的必须是年轻力壮、自愈能力强的成年人,不应该是孩子或者老人。 “辰安,”得得说,“整件事都是我的注意,跟我爸没关系。他是个好人,是我逼他这么做的。所以,你想报仇的话,就冲我来。” 辰安无暇心疼逼着自己做出选择的得得。 他拉起她的手腕,将她甩到赵征平身边,抢在他母亲暴怒前,先开了口:“赵得得,原来你说的平等,还包括经济上!可这回经济上平等了,我们情分却尽了。以后我们再见面,便是仇人。你滚吧,带上你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个孩子。” 说完,辰安搀起母亲,“妈,我失去的,我会一一讨回。咱们回公司再从长计议吧。” 该说的,全由儿子说了,她确实没有理由再留下。王隽美随辰安一同离开了。 得得扶着墙,一口比一口深地吸着气,直到恢复了力气,才走上楼,收拾起东西。 她没叫醒翰翰,也没有和父亲回家,而是抱着翰翰去了那个小房子。 找来人撬开锁,又装上了新锁,然后把自己和翰翰反锁在房间里。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天旋地转。 辰安的那席话,震断了她所有神经,变成了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她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苦,感觉不到光……唯一能感觉到就是,她已不再是她。 第101章 白遭罪了 回到办公室,王隽美借机重提联姻。“辰安,你和夏程希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好再拖了。她父亲又来催我了。那边毕竟是女孩子,等不起。” “妈,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此事最好等到卢氏立了新掌门人再说。” 随着卢老爷子慢慢退居二线,卢氏里面的争权现象日渐白热化。从年前开始,在与卢氏的合作当中,问题频现,而问题的根源却至今未查明。 不过,导致无法查明的原因,辰安心知肚明。 卢氏不仅是个家族企业,而且家族成员内部关系非常繁复,加之分公司众多,因此要查清问题根源,困难重重。 为应对总公司和合作对象的检查,他们常常交互利益,彼此包庇。 如果卢老爷子在退休前,不能给卢氏选一位正确的接班人,那卢氏将不再适合继续合作下去。 其实,辰安早在年初就着手将硬件产品的生产和组装逐渐分散到不同的企业,逐步脱离对卢氏的依赖。公司间是竞争关系,不会相互包庇,便于查出生产过程中的问题。同时,也能降低成本,进一步市场化。 如果再像从以前一样,将全部零件的代工和拼装交由卢氏,会使晨启的产品在卢氏面前过于透明。 一旦两家企业的合作出现裂缝,卢氏可能会迅速推出晨启的仿制品,以牟取暴利。 针对这些问题,辰安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已初见成效。 他向母亲罗列清楚以上的利害关系后,请母亲重新考虑这场联姻。 王隽美耸耸肩,不但没提出任何异议,还同意亲自去退掉这门婚事。 但辰安隐隐觉得,母亲在与卢氏做生意方面,总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把握。 只是,他当下没功夫深究母亲的这个心理动作。 送走母亲后,他到也也那里取了一些资料,然后急冲冲地奔去了高文翔的律师事务所。 听到辰安要清算资产,与晨启剥离,高文翔决绝地说:“不行!这绝对不行!太草率了!这事要等到我们弄清你们两家的纠葛以后再说。” “没那个时间了。你就说你肯不肯帮忙吧?” 见辰安执意如此,高文翔只好就范。 随后,两人促膝长谈到深夜,将这段时间各方的调查结果做了整理和分析。 转眼,一夜过去了。 辰安急忙与高文翔辞别,说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第二日的拂晓,得得带着翰翰回了家。 与赵征平谈话时,她也是强颜欢笑。“爸,你别劝我了,我都想好了。我想带翰翰去英国,顺便帮你们照顾弟弟。你快些帮我安排吧。” 赵征平弯了弯嘴角,“你真不想听我说两句再做决定?” “不了。”老爸笑得她毛孔悚然,她不高兴地乜了老爸一眼:“爸,你能不能把辰安的钱还回去!” “行,听你的。都还回去。”老爸依然那样笑着,“你带翰翰回屋休息吧。” 进了房间,得得瞥见床头的手机在震动,是辰安打来的。她颤着脚尖,焦灼着要不要接这个电话? 听见是爸爸来的电话,翰翰快速爬上床,先她一步接通了电话。 然后,拉着甜滋滋的长音说:“爸爸,爸爸,我想死你啦。” 电话另一端好像讲了一些什么,翰翰点了点头,放下电话,打开了免提。 “我儿子果然随我——长情,”对端传来了辰安的声音,“这点恰好与某人截然相反。这么久了,连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想是早把我忘了吧。而且,我打给她,她还不接。” 她不接,是因为她没办法跟他一样,这么快就能当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诶?辰安怎么还肯认翰翰?得得有点懵了。 见对端默了,辰安弹弄着方向盘,冷嘲热讽地说:“翰翰,你能帮我问问你妈妈,她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翰翰甩了一眼她,“爸爸,妈妈好像没话跟你说。”然后贴近手机,“爸爸,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买完小汽车,再去上班呀?” 事实再次证明,他儿子果然长情,一直惦记着他兜里的银子那!辰安叹了口气,而后听见电话里刚刚失语的某人突然噗嗤一笑,他也随之一笑。 笑完,他紧紧嗓子说:“看来环境也很重要,近墨者黑。” 这下得得笑不出来了。“我爸答应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也会还。” “你一定要跟我说这个吗?” 那他们还可以说什么?得得无措地握着儿子的小胖手,翻来覆去地看着。“咦?翰翰,谁给你剪的指甲?你脑袋后面怎么缺了一块头发?” 得得对儿子照顾得仔细,指甲从不乱修剪。手指甲是圆剪,脚趾甲是方剪。因此,一看儿子指甲的形状,便知不是她修剪的。 “哎呀,就是幼儿园新来的老师剪的呗。”翰翰拨开她的手,伸手抓起电话说:“爸爸爸爸,你现在就过来,好吗?” “好。”辰安倏地将油门重踩到底。“翰翰,爸爸马上就到外公家。” 第102章 来日方长 听到辰安要来她家,得得彻底凌乱了。她想不出,已然彻底决裂的他们,还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 不过,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还是先去上个妆,输人不输阵嘛。 一打开门,辰安上手就拧她的脸蛋,一拧就是大半圈。 痛死她了!“方辰安,你干嘛呀?” 辰安收手,抱拳谢罪:“得得,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苛求你多长点脑子。人脑细胞的数量,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固定了。让你多长点脑子,确实难为你了。” “我谢谢你专程来宣布我患了绝症!”得得边关门边说,“但是,我脑细胞多也好,少也好,是聪明也好,是笨也好,都和你没毛关系!你赶紧走吧你!” 辰安抵住门,推开,“把话说完,我自然会走。” 还说?!他是觉得他还没把她虐够吗?“我不……” “昨天是在演戏。”辰安突然打断她,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和岳父那天是在演戏。” 什么,演戏?! 也对噢。 老爸怎么可能去敲诈辰安。 辰安更不可能轻易质疑翰翰的身份。 可是,这么劲爆又震撼的谜底,他怎么可以说的像小区停水通告一样平淡无奇! 难道脑细胞多的人,天生就冷漠? 还是说,她鼻下喷出的如柱气流把辰安声音的质地给摧毁了…… “辰安,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讲明?”害她撕心裂肺的难受了整整一天一夜! “你爸没跟你说吗?”辰安也奇怪,得得怎么此刻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我爸,他……”他是想要跟她说些什么来的。可惜,她没给他机会。老爸一开口,她就拿话顶了回去。 但是,这两个男人用纪实风格演绎都市情感大戏时,能不能把“本故事纯属虚构”打在片头呀!得得怒瞪向辰安,“要演戏,干嘛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辰安冤枉。 不是他不想提前跟她商量,只是他也是听到赵征平谈及转移资产时,才领悟到赵征平的用意。 以当时的情形,如果再僵持下去,确实对得得非常不利。 因此,他才配合赵征平把戏演下去,先将得得与他母亲分开再说。 “得得,你这可不能怪我。你要是对最爱你的两个男人足够信任和了解,你会相信那些戏言吗?” “……”辰安的意思是说,她这两天所受的罪,全是她自找的?!“那……那……那你明知是在演戏,为什么还说那么绝情的话?” “有些话由我来说,我能控制得住。假如让我妈来说,那就不可控了。” “那、那、那……”得得“那”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半句话反唇相讥。最后,憋了一天一夜的眼泪,先行决堤而下。 “那我就要这么原谅你吗?”她抽抽搭搭地说。 “你不原谅我也可以。”辰安佯装困惑,“但你要先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 是呢,辰安错在哪里了?得得拼力想说点什么,因为她明明受了委屈,可就是找不到切入点。 “哎呀,女孩子可真烦,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爸爸没给我买小汽车,我都没哭。”看出爸爸妈妈聊的差不多了,该轮到他了,翰翰边提鞋子,边说:“走吧,爸爸,咱们去买车。” “翰翰,以后买不买小汽车,爸爸说的不算了。你要问妈妈。”辰安发觉自己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儿子的要求,于是决定把财政大权交由得得。他掏出银行卡,递给得得。“以后我和翰翰要买什么东西,必须向你申请。拿着,我的卡归你了。密码没变,你应该记得。” 她当然记得,还记忆深刻。 辰安告诉她密码的那天,她已接近身无分文。 而她身无分文的原因则是,辰安接连克扣了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当时她去讨薪,辰安就给了她这张卡,说里面有他们两人的工资。 为了取出自己的工资,她厚着脸皮问:“辰安,密码是多少呀?你光给我卡,有什么用?” 辰安正等着她这么问那。他点点自己的脸说:“密码就是第一次你主动亲我的日期。” 可是……她从来没主动亲过他呀。这类非她刚需的互动,她一直坚守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时刻提醒着自己要矜持。“辰安,你别耍我了,告诉我密码啦。” “我哪敢耍你。”辰安暗示她说,“得得,择日不如撞日。” 择日不如撞日?这话一定有诈!想到这里,她跑进了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 结账时,她把辰安的卡递给了收银员,然后试着用当天的日期作为密码进行刷卡。 “叮”的一声,支付成功! 拿好矿泉水,她刚要质问辰安,辰安就把她拉到角落,抬高她的下巴说:“得得,你还等什么?天命不可违。” “我才不上你的当那。” 辰安耸耸肩,没强求,掏出电话,打给银行。 “你要干什么?”她问他。 “改密码呀。” 改密码?也就是说,如果她今天不上他这个当,她就永远拿不到她的工资了。 唉!为了生存,她豁出去了。 她很不矜持地献了一吻。 从得得家里出来后,辰安径直赶去了赵征平的教研室。 “爸,我妈派人取了翰翰的指甲和头发。” “早晚的事儿,不必惊慌。”赵征平扬扬头,示意辰安先坐下。“我猜她也不可能全信我。” 其实,辰安并不是惊慌,只是感觉时不我待。“爸,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从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先说说看。” “我想知道,我妈的车祸是否与您有关?” “是我做的。”赵征平不假思索,快速答道。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谢了爸。”辰安似笑非笑,拖过窗台的棋盘,摆好,然后帅五进一,让了三先。 第一步走御驾亲征,未免略显轻狂。赵征平平日里鲜逢敌手,好胜心被激起。 他执棋落子后,伸手请辰安继续。 高手对决,行云流水,子子铿锵。 一刻钟之后,赵征平鼻头细汗密布,耳根涨红。 接着,辰安一招沉底炮,险胜赵征平。“爸,事到如今再投鼠忌器、垂拱而治,只会后患无穷。” “每个人都有过不去的坎,也有改变不了的执着,你别太为难自己。”赵征平低下头,拿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辰安,在我眼里,你和得得一样,都是孩子,不该知道老一辈的那套偏激做法。” “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拜托您帮我把得得送去国外。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办妥了,再接她们母子回来。” “既然我已是败军之将,那自当俯首称臣。一切听你的。”赵征平摆好棋盘,“要不再来一局?” “……爸、爸,来日方长,改天,改天。” 第103章 真相大白(1)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高文翔和卢星浩的双重帮助下,二十年前的故事渐渐浮出水面。 辰安坐在窗前,遥望着日复一日沉下去又还会再升起的落日,感慨万千。 也是这么一个傍晚,随着夕阳的沉落,故事里的人各归各位,回到了互不相扰的生活。 然而,这段故事却不想轻易地为自己拉下帷幕,努力延续着…… 那年,赵征平应邀去新加坡某大学参加学术研讨会。 因与会期间正值暑假,他便想带上妻女一同前往,顺便度个假。 在赶往机场的途中,妻子晏文秀突发急性肠炎。赵征平只好折返,将妻子送往医院。 到了医院,晏文秀难得知书达理了一回,劝赵征平带女儿先去赴会,留她自己一人在柳城养病即可。 幸而也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赵征平给妻子请了位护工后,带着女儿上了飞机。 一连串的故事,至此拉开序幕。 在研讨会的当日,赵征平根据主办方的安排,在下榻的酒店里做演讲。他把十岁的女儿留在了酒店房间里,做暑假作业。 演讲刚开始没多久,女儿就哭哭啼啼地走进了大厅,语不成句地说着母亲出事了。 赵征平赶紧停下手头的工作,跑回到房间,向打来电话的学生询问详情。 他的学生跟他说,师母酒后驾驶,不幸驶出高速,当场身亡。还告诉他,保险柜里的一份重要课题,随着师母一同香消玉殒了。 看着传真过来的死亡通知,赵征平攥起拳头,狠狠地捶在了墙上。如他所料,死亡通知来自于一所由卢氏控股的私立医院。 他没有回国,而是通知主办方演讲继续,并决定留在新加坡,直至研讨会结束。 从他做了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女儿便跟他有了心结。 女儿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才不带她回国见她母亲最后一面。女儿至今不知道,与她母亲一同消失的那份课题,正是晨启和卢氏觊觎已久的关键技术。 当时的晨启正处在开拓海外市场的重要时期,急需通过一场与外商的合作打开局面。 而夏畅海此时也正在寻求一份拿得出手的业绩,来博老爷子一乐。 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似乎可以成全他们。 决心拿下这张海外订单的夏畅海,找到了王隽美,希望两人能联手攻克外商。 而攻克外商的关键,则是良品率。但晨启和卢氏当前所持的探伤设备的精度,满足不了要求。 在他们万分焦急之时,恰巧得知了柳大的赵征平是这方面的专家,并且掌握着能与国外公司抗衡的技术。 于是,王隽美和夏畅海去拜访了赵征平。 经过周密的调查和分析后,赵征平回绝了他们。 当时赵征平所掌握的技术,还达不到量产的标准。 用未经严格系统测试而得出的少量实验数据来糊弄外商,赵征平深觉不妥。但王隽美和夏畅海则是在商言商,觉得从谈下订单到交付,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用于研发,值得冒险一试。 他们双方意见的相左,恰是商人和科研工作者所持态度的相悖。 见赵征平态度坚决,王隽美和夏畅海便选择利诱赵征平。可赵征平完全不为所动。 情急之下,他们开始恶意挖角。 与赵征平奋战多年的同僚和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晨启工作,但课题进展仍缓慢,演示结果依旧达不到外商的要求。 夏畅海转念一想,决定从晏文秀身上下手试一试。 与世上多数女人一样,晏文秀逃过金钱的诱惑,却没能逃过用它们换来的钻石和玫瑰。 夏畅海终日泡在晏文秀跳舞的舞厅里,不但常给晏文秀送各种礼物,还空出大把的时间陪晏文秀学跳交谊舞。 晏文秀出身农村,读书少,与赵征平的思想高度相距甚远,根本谈不到一块。她不仅不会做家务,手脚还懒,而且以她的文化程度更辅导不了女儿的功课。她整日无所事事,只能跑去舞厅打发时间。加之赵征平一心扑在事业和女儿身上,基本没什么时间跟她交流和沟通。久而久之,她跟赵征平更没什么话说了,日子也是得过且过。 而夏畅海的出现,重燃了晏文秀对夫妻恩爱生活的渴望。 夏畅海在卢氏本就不顺意,经常被当作小工一样呼来喝去,心中积怨已久,一直无处诉苦。遇见与他同样出身不高的晏文秀后,他倒是愿意跟她说上两句,甚至越聊越投机。 就这样一来二往,两颗寂寞的心灵迅速擦出了火花。 王隽美见两人是郎情妾意,便顺水推舟,暗中给两人创造机会多来往。 俘获晏文秀的芳心后,夏畅海将计就计,承诺晏文秀说,只要她能帮他搞到赵征平的研究成果,等他有了立足之地,就会脱离卢氏,与她双栖双飞。 情不迷人,人自迷,沉浸在爱情里的晏文秀,事事顺着夏畅海,对他言听计从。 等到赵征平和女儿到了新加坡后,她偷偷地去了赵征平的教研室,从保险柜里偷出了夏畅海想要的文档,并将赵征平电脑里的全部资料拷贝了一份给夏畅海。 而后,晏文秀按照夏畅海的计划,去了约定的地点。 到了假造出的车祸现场,她吞了几杯白酒,然后让医生给她抽了几管血,用以留证。接着,就此人间蒸发。 第104章 真相大白(2) 把晏文秀藏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后,夏畅海去外地躲了几日。见赵征平仍没有任何动作,他才敢回卢氏。 他猜测他的计策瞒过了赵征平。赵征平应该已经相信晏文秀不在人世了。之所以没再进一步追查文档的下落,就是因为赵征平觉得现在一切已经死无对证了。 其实,在查到死亡通知来自于一所由卢氏控股的私立医院时,赵征平已猜透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只是当他回到柳城时,他的怒火已平息。他思前想后了良久,最终没去报案。 他不报案,一是因为晏文秀为他育有一女,也算劳苦功高。那些文档和资料,就当是给她怀胎十月的补偿了;二是因为赵征平不想抹黑女儿心中对母亲的印象,更不想女儿接触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特别是商人为追逐求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行径。 况且,他也没时间跟夏畅海和王隽美纠缠。在他眼中,科研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在外界看来已经死亡的晏文秀,如今没了身份,唯一的指望只有夏畅海。但他们这种因利而聚的感情,冷却得异常快。 没过多久,夏畅海开始冷落晏文秀,对她不闻不问。 晏文秀怀疑夏畅海是有了新情人,才会如此对她。为查明夏畅海的新情人是谁,她跟踪了夏畅海。 夏畅海一直忙于海外项目,与王隽美接触最为频繁。 晏文秀见二人来往甚密,便以为夏畅海是因王隽美而抛弃她的,进而把王隽美当成了假想敌。她想约王隽美出来谈谈,可她并不认识王隽美,没有途径相邀。 胡思乱想了多日以后,晏文秀鼓起勇气去了晨启,准备在公司门口堵住王隽美。 王隽美是何等身份,根本不屑与一上来就失态的晏文秀理论。可她又不敢叫保安拖走晏文秀。她怕晏文秀到处乱说,把偷盗赵征平技术文件的事情声张出去。 两人推搡间,晏文秀一时失手,推倒了正怀着孕的王隽美。 等王隽美的司机赶来时,王隽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腿间血流成河。 事发以后,夏畅海把晏文秀接到了乡下。 不幸的是,晏文秀怀孕了。 夏畅海要求她把孩子打掉。可晏文秀巴望着自己能母凭子贵,用孩子牵制住夏畅海。 为避免夏畅海强拉她去医院,晏文秀逃到了深山里。在一位老乡的帮助下,她生了一个女孩。 她给孩子取名琉霞,谐音是“留下”,痴心妄想地希望夏畅海可以留下与她永结连理。 可日子一久,她慢慢绝望了,因为夏畅海从未再出现过。 晏文秀数着已为数不多的零钱,苦恼着该生存下去的时候,王隽美找到了她,并允诺她,会按时提供生活费给她。 王隽美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令晏文秀感激不已。 生计有了着落已后,晏文秀又有时间幻想了,她连做梦都是夏畅海接她回柳城共享富贵的画面。 可是遥遥无期的等待,慢慢使她失去了幻想的力气,怨恨却越积越深。 她怨恨自己没生下小琉霞,如果没有小琉霞,或许她可以回柳城去找夏畅海,做一个安安份份的地下情人。她还可以回去找赵征平,借由得得的母亲的身份,照样可以在柳城活得滋润。 但有了小琉霞这个罪证,所有的如果都是空想。 小琉霞自然而然地成了她泄愤的出口。 她对小琉霞时常又打又骂。打骂完,又会心软安抚。 小琉霞十四岁那年,向村上一位准备外出务工的青年求助,请求他带她离开。那年轻人霸占了小琉霞后,一口一句脏话地把小琉霞送回了家。 回来后,又被晏文秀不停地咒骂了三天三夜。 最后,小琉霞因郁结于胸,导致身心俱损,疯疯癫癫地拿起剪刀,剪掉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而后……她再也没有做过一件正常的事。 就这样,在一个如同窑洞的房子里,一个时而疯魔、时而清醒的母亲,带着一个精神失常的女儿悄然度日。 从前的恩怨真相大白了,辰安才深切地领悟到了赵征平话中的道理。 像夏畅海以及他母亲这样白手起家,最终成为众人眼中的人生赢家的人,大多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来的。在他们奋斗的道路上,当面临能加速成就自己的诱惑时,难免不会鬼迷心窍,一时堕入旁门左道。 而功成名就之后,他们自然不愿让再别人提及他们不光彩的过去,更不愿意他们子女知道那些事情。 而赵征平不仅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的子女远离这些不光彩,还极力帮助他人的子女远离这些不光彩。 这是辰安最敬佩赵征平的地方。 为了不破坏他心中母亲的形象,不让他对他母亲失望,赵征平竟然认下了自己没做过的错事,将制造车祸的罪状大包大揽了下来。 其实,辰安早已查到那场车祸是他母亲自导自演的一场骗局。当面去问赵征平,只是想再次确认赵征平的想法。 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辰安静心细想了一番。 他决定先去除旁枝侧叶,化繁为简,再见势而动。当前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彻底与晨启划清界限。 如若让他与得得的婚事再夹杂着财产、公司和卢家等各种复杂因素,那很难找到出路。离开晨启,不但可以减少来自他父母的掣肘,还能摆脱卢氏的阻挠。 卢氏想要联姻的对象是晨启的ceo,并不是他。他解除职务后,即便夏程希再执着,卢氏的长辈们也不会让夏程希遂意。 第105章 他生病了 既然心意已决,那就要加速处理相关事宜。这几日,辰安不分昼夜地泡在办公室里,为脱离晨启做准备。 正逢深秋,一入夜,气温骤降。 可一想到母亲随时可能向得得发难,辰安睡不踏实,索性关掉空调,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用寒冷驱走困意。 连日来的不眠不休,加之裹腹的又是没营养的简餐,再刚强的身体也难以招架。寒气趁虚而入,身体初现透支。 他揉揉干涩的眼睛,瞄了一眼日历。 明日就是得得要去英国的日子了。身子再犯懒,再不适,也得去见上一面。 一见面,翰翰就拉他去了商场。因知道还未到月底,儿子没敢求他给他买玩具车,只说带他去看看就行。 到了玩具区,辰安没忍住,不顾一旁瞋目裂眦的得得的阻止,还是给翰翰买了玩具。 之后,翰翰又去商场里的游乐场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在车里睡着了。 辰安把车子停在柳叶湖旁,拍拍身边的石阶,让得得与他并排坐到湖堤上。 远处的湖水如桐油般澄清,波光粼粼地闪动着,与繁星璀璨的夜空交相辉映。天空胖胖的月亮,将夜色照得静谧且柔和。 “湖水又快结冰了。” 辰安突然开口,声音比刚刚还要暗哑、粗糙。得得抬头想看看他怎么了,却不小心磕到了辰安的下巴。她歉意地收了收脖子,目光顺着辰安健壮的脖颈儿慢慢移至他好看的脸。“辰安,你嗓子怎么了?”怎么脸也是红的?得得眉毛微拧,有些担心地问。 “几日没见你,有点‘激动’。” “呃……”得得低头瞄了瞄自己的新衣服,脸也红了,声音也随之变了调。“其实,这么修身的衣服,是秋秋逼我穿的。” 辰安刮了刮她的鼻子,有点庆幸她的不敏感,没察觉出他身体出了状况。 “辰安,”得得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搞个仪式,庆祝一下我快跟‘男朋友’这个词正式永别了。” 辰安笑而不语,掏出早就买好的戒指,准备顺了得得的意,把婚求了。 在单膝下跪的途中,辰安忽然听见车子那边有“当当当”的敲击声。转头看去,翰翰按下车窗,敲着玻璃喊着:“爸爸,你们又再玩什么?怎么总不带我?” 像是觉得下跪丢脸,辰安倏地站起,“爸爸没在玩,是在捡东西。”说完摘掉身上的外套,走去给翰翰披上,把儿子抱了过来。 看出今天的求婚仪式肯定泡汤了,得得如泄力的弹簧收缩成一团,回坐到台阶上,揪着手边的野草说:“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要孩子了。”每次总能掐准时间出来捣乱! “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辰安坐下,搂住她说:“不如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那不又多一个人捣乱吗? “那倒未必。”辰安说,“只要咱们尽快把翰翰培养起来,等家里添了新成员,就可以把新成员的管理大权下放给翰翰。翰翰有了新玩伴,自然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了。到时候,不仅不会多一个人给你添乱,还会彻底把你解放出来。” 听完,得得向辰安翘了翘大拇指,赞许辰安真不愧是当过总裁的男人啊,管人真有一套! “那我可以不可以要个弟弟。”翰翰加入了讨论。 “为什么?”得得问他。 “因为女孩子不喜欢小汽车呀。等弟弟来了,我可以给他我的小汽车玩。” “翰翰真棒!懂得要分享。”得得又向儿子翘了翘大拇指。 “分享?!”辰安惊呆。“他是想把旧的送给弟弟,然后好买新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彼此,接着笑作一团。 一家人继续玩闹了一会儿,一转眼,到了要送翰翰回家休息的时候了。 辰安抱着翰翰,站了起来。 许是站起时用力太猛,又被冷风一撞,辰安骤然感觉自己出现了两副躯壳。一副轻飘飘的向空中浮,一副重重地将他往地上钉。 他把翰翰抱到车里,倚着车门,费劲地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努力发出声音:“得得,这儿离你家不远,你带翰翰走回去吧。”他的身体状态不再适合开车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记得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 “你怎么了辰安?怎么流这么多汗?”得得并没有往生病上想。在她眼里,辰安强壮异于常人,仿佛连病魔都怕他,从来不敢招惹他。 辰安捉住得得为他擦汗的手,尽量撑大眼睛说:“我没事。你看,我精神着那。你快回去吧,听话。” “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翰翰觉察出不对,伸手够向辰安的脸,在辰安额前探了探,很确定的说:“爸爸,你发烧了。” “什么?辰安你发烧了?”确认辰安是真的生病了,得得蹲在马路沿儿上,脱掉高跟鞋,用力在地上敲。“辰安,你等我把鞋子弄成平底,就背你回家。” 凝视着开始语无伦次,并异想天开的得得,辰安从背后将重量渡到她身上,想看看她怎么背他回家。 “辰安,我背不动你,怎么办?”得得紧咬着唇,眼眶烫烫的。“你干嘛不让人家学开车?” 他陪她学过车,也很细心地给她讲解过油门和刹车的区别。可她……固执地以为自己在开只有油门的碰碰车,完全把一寸之遥的刹车当成了摆设。 第一次陪她上路练习,她就给他撞了根桥柱。 自从那次以后,一想到得得要学车,辰安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了,脑中不停地浮现着各种意外,心脏像遭受了电击一般无法正常律动。 为给他的心脏一个健康平稳的生存环境,他严令禁止她再学车。 “不是不让你学车。我是怕你学会了,再撞几次桥柱,我可能就倾家荡产了。即使我钱再多,也赔不起你给国家造成的损失。”辰安尽力提起精神,抱着翰翰,朝得得家走。 “呃,这些你就不要当着翰翰的面说了吗!”得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辰安的后面,声音随着身子忽高忽低的。她失策了:敲掉鞋跟的高跟鞋不是平底鞋,而是花盆底。 第106章 快乐源泉 躺到床上,辰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朦胧中,他看到得得低头呜咽着,眸中满是雾气,像是被吓坏了。 他赶紧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得得,我向你保证,一觉醒来,我立马变回你心目中那个什么也打不倒的方辰安。” “你现在也是。”得得抽抽鼻子,“但药还是得吃,我先给你冷敷一下,就出去买药。” “先去买药吧,这儿爸帮你照看着。”赵征平站在门口,对手忙脚乱的女儿说:“咱家楼下就有个小诊所,你去问问人家肯不肯出诊。” 得得“嗯”了一声,连鞋也没换,踩着拖鞋跑了出去。 想着走直线能节省些时间,她就从路旁的灌木丛中穿了过去。跑进诊所,她二话不说,拽起医生的胳膊直接往外走。 “小姐,夜间只卖药,不出诊。”猜到拉他的人想做什么后,医生指了指台子上的牌子说。 顺着医生所指的方向,得得看了看,这才明白医生是在说店里的规定。 但是,对于此刻心急如焚的她来讲,任何拒绝的话语都是不讲道理和不近人情。“医生,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跟我走一趟吧。”得得没好气地说。 “不行!”医生摘掉脖子上的听诊器,低头整理起药箱。“你家要是急症或者大病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打120吧,我这里设备有限。” “哎呀,就是没严重到要打120,才想请您去一趟的。我家很近的,就住这个小区,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 “那也不行!”医生继续整理药箱。 得得走上前,大力扣上医生的药箱。“医生,你是铁石心肠吗?医者仁心,你的医德哪去了?我求你跟我走一趟行吗?” “行。你等我一下。”说完医生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针管,在药瓶里抽了一管药,然后举起针管,慢慢推出空气。 “医生,生病的不是我。”得得环抱住胸,害怕地向后退了退。 “不是你呀!早说嘛,白白浪费我一针镇定剂。我还以为你犯神经病了那……”医生嘟囔着收回了针管。“行了,快说说你家谁病了,有什么症状吧?” “是我……老公生病了。”第一次叫辰安老公,得得不免有些心潮澎湃,不由地咬唇害羞了一下,声音也随之变了调:“以我的经验来看,我老公应该是发烧了。” 她又刻意喊了一声“老公”。 “一个大男人,发个烧而已,就起不来床了吗?你打个电话让他自己来!” “医生,我……老公病得真的很重。”她喊“老公”喊上瘾了,“求您别折腾我老公来回跑了,还是您去看看吧。” “不行。如果他实在来不了,我可以开点退烧药给他。” “可是你都没诊断出他为什么发烧,怎么可以乱开药那?求你跟我去一趟吧!” “我说不行就不行。” “医生!你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呀!”得得一着急乱措辞。 “小姐,我麻烦你有点功德心好吧……夜里就我一个医生。如果我出诊了,万一有人来买救命的药怎么办?” “哪有这么巧?要不我帮你看店可以吗?医生,我老公可有钱了。只要你肯去,我老公绝对不会亏待你……”得得一面喋喋不休地求医生,一面弯下身子,揉着脚后跟。刚刚在外面气温低,脚被冻僵了,没察觉到痛。在诊所呆了一会儿,脚上暖和了,也恢复了知觉,这才感觉到痛。她低头一看,脚后肿起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医生也看到了她脚后的伤,抬起她的脚说:“我还是先帮你看看你的脚伤吧!” 给她清洗干净伤口后,医生侧头看向药架。 医生看那边做什么?是在帮她选药吗?带着疑问,得得也转头看了过去。 呃,医生怎么在看计生货架!不会是……在打她的主意吧? 想到这里,得得决定换家诊所。 刚想穿上鞋子逃跑,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她赶紧低头看去,结果发现伤口上的铁砧已被医生用镊子钳出。 “医生!你拔铁刺前,能不能先跟我讲一下呀?疼死我了!” “让你瞅着我拔它,你会更疼!”医生飞了个“不知好歹”的眼神给她。 原来医生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好减轻她的疼痛,不是对她意图不轨。得得抱愧地对医生笑了笑。 接下来,医生给伤口消了毒,还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正要帮她包扎伤口时,一双白手套吊到了他们的眼前。 她和医生一块抬起头,看见一位女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医生迅速接过白手套,戴了上,尴尬地笑笑。“老婆,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生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看到你没有遵守卫生规范,就‘好心’过来提醒你一下。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直接触摸病人,要戴手套噁!” 从医生妻子话中的醋意,得得听出她是误会他们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医生确实应该先戴上手套在行医。 得得尴尬地收回了脚。 妻子拍拍医生的肩头,让医生起来,她要亲自为病人包扎。 包扎过程中,妻子的嘴并没闲着:“既然我来了,那你就跟这位女士出趟诊吧。到了人家家,顺便学学人家老公是怎么赚钱的,能买得起这么好的学区房。你呀,都穷成这样了,还不安分,也就我还愿意跟你过……” 被妻子用言语修理完,医生随得得出了门。 一路上,气氛非常诡异。两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被捉奸后,拉出来游街示众的。 尽职尽责地医治完病人后,医生在门前穿了很久的鞋,仍不见女主人出门相送。 他臭着脸想,他是一时没注意医礼,有些冒犯了,但也不至于连出诊费也不给他吧。辛辛苦苦做了单生意,却分文未收,回去怎么交代?而且空手而归的话,他老婆肯定又会怀疑他与女病患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要是搁在平时,他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要出诊费。可一想到刚刚诊所里发生的种种,医生退缩了。 等辰安睡安稳了,得得突然想到还没给医生钱。她一瘸一拐地跑到诊所,看到医生正坐在门前,大口大口地喝着矿泉水,表情好像很……苦恼。 走上前,得得履行了“我老公可有钱了”的承诺,奉上了一枚厚厚的信封。 钱到手后,医生愁容尽消,甚至还激动地站起身,与她握手言谢。 得得急忙回谢,“医生,是我应该感谢您。你的服务真的很棒,也很周到。” 正在他们相互道谢之时,医生的妻子突然从诊所里窜了出来,迅速分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然后揪起医生的耳朵就往诊所里走。 诊所的门一关上,里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啊——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敢狡赖。你给我说说你们聊什么那聊得那么开心,还拉拉扯扯的。你什么服务这么棒呀,让人家女生亲自送你回来。” 在门外听到医生的妻子又误会他们了,得得很想进去解释一下。可又一想,以她的口才,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为了不让医生再因她多受皮肉之苦,她决定放弃对医生的救助。 好久没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一整晚了,辰安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时,看到宝贝儿子握着电子体温计,坐在他肚子上。 见他醒了,儿子亲了他一口,接着拿着体温计,对准他脑门儿点了一下。“爸爸,你退烧了。”翰翰看了看体温计上的数字,又给他看了看。 “嗯,退烧了。你妈妈那?” “谁知道她。”翰翰扔下体温计,爬下床,拿来一本小册子。“爸爸,妈妈说等你醒了,让我给你讲这个。等你听完这个,你就会像我一样,不再生病了。” 辰安拿过小册子一看,原来是本得得手绘的《日常行为指南》,里面的图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早晚刷牙、不喝生水以及不饮冰牛奶等事情的重要性。在册子的最后,还附录着《抱朴子内篇》的全文。 他老婆这是在借古喻今,以及借儿育夫啊……辰安摇摇头,看向窗外。 窗外灰蒙蒙的,玻璃上还湿漉漉的挂着雨滴。“翰翰,妈妈出去时,下雨了吗?” “下了,但她带伞了。”翰翰板正他的脑袋,继续给他讲图册。 辰安从身上抱下儿子,“你去找外婆玩会儿,爸爸去接一下妈妈。”带翰翰出了卧室,辰安问赵征平:“爸,咱家里还有雨伞吧?”虽是在问,但语气却很肯定。 “当然。”赵征平边开鞋柜边说:“拜得得所赐,咱家这些东西从来都要比别人家多备上几份。” “爸,这些年您破费了。” 辰安说完,翁婿二人相视而笑。 短信里辰安让她留在超市门口等他。得得闲来无事,找了个长椅,坐在上面,打开手机,看起新闻。 “看什么那,这么认真?” 等她回过神时,已在辰安怀里。“哦,新闻里说,一个女公交车司机怕旅客淋雨,就在车上无偿为旅客提供雨具。可公交车时间不固定,旅客常常还不上伞。这位女司机就自掏腰包,再买新伞借给乘客。最让人心疼的是,她竟然是位单亲妈妈。” “嗯,确实是件难得的好人好事。不过,也不稀奇。”辰安轻摇着怀里还在感动的得得说:“我就认识一个小姑娘,她从小就默默地为柳城的公交事业做公益,经常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无偿‘安置’雨具和公交卡。” 切,她又不是故意做“公益”的。 上公交时下雨,下公交时雨停了,一般人都会忘记拿伞的。再说常坐公交的人,谁没丢过几次卡。 只不过……她丢东西的频率,是比别人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她跟辰安说这些,辰安能理解吗?他一个极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霸道总裁,肯定不懂这些民间疾苦。 所以,得得没跟辰安顶嘴,而是问:“辰安,你猜到我把伞弄丢了,才来接我的对吗?” “既对也不对。我是因为你丢伞才来接你的。但我不是用猜的,而是条件反射。判断你有没有丢伞,根本用不到‘猜’这么既费脑子又需要逻辑的思维动作。” “……”只要一有机会羞辱她,辰安总能口灿莲花!得得郁闷了片刻后,突的傻乐起来:“辰安,一辆公交车多少钱呀?我爸说,我丢的公交卡可以买辆公交车了。” 辰安巡视了一圈,指着一辆奔驰车说:“和那辆车价格差不多吧。” 什么?公交车这么贵!得得欲哭无泪啊……她觉得自己好生对不起全家。如果她能少丢些东西,她家的生活质量肯定能提升一大截。 “辰安,我不去英国了可不可以?我想留在柳城,挣钱弥补我的罪过。让胜胜自生自灭吧。”察觉到用词太过恶毒,得得立即改口:“呃……是自力更生,自力更生。我是想让他学会自力更生。” 辰安哼笑一声,暖暖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去。等翰翰长大了,也会遇见青春期问题。你先拿胜胜练练手。” “好吧,那我回去改签一下机票。”说着得得想起了昨天辰安生病的事情:“辰安,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要注意保养,不然照样会生锈。翰翰有没有给你看我做的图册?那是我根据《抱朴子内篇》总结出来的精华。” “得得,你学坏了。”辰安意味深长地说,“你让翰翰给我看图册,是不是想暗示我,如果你出国太久的话,会对我保养身体不利。” “啊?这两者有关系吗?” “当然有。而且,关系可大了。”辰安舔舔唇,“不信你回想一下《抱朴子内篇·极言》的最后一句。” 得得在心中默背了一遍教人注重“阴阳调和”的最后一句,倏地羞红了脸。“辰安!你就坏吧!总这么戏弄我,有意思吗?” 岂止是有意思,简直是其乐无穷。 逗她生气,那是他快乐的源泉。 第107章 巅峰对决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是最经不住日晒的一场雪,但比往年要浓稠,一派瑞雪兆丰年的气象。清静的黎明时分,劈山开路般的关车门声从远而至,将房檐上混着冰凌的雪团纷纷震落,在地上稀稀拉拉的炸开了花。 他的母亲,是开着一辆像铁片捏成的小破车,四处跑业务起家的。车子年久失修,门总是关不严,母亲时常连摔带踹地将车门撞紧,关实。即便如今豪车在侧,哐哐砸门的习惯却改不掉了。 老式的机械锁渐渐被电子锁取代,钥匙这个物件也在慢慢被淘汰,但母亲仍信不过用几个数字来守家护院,包里总堆着大串的钥匙。似乎摸着钥匙铁铮铮的份量感就无比的踏实。 门上的锁,哗啦啦地转动了两周,门闷声地开了,辰安辨出是母亲移驾至此了。 进了屋,迎面扑来的仍是凉风。王隽美走到闸前,打开中央空调。而后又回到门前,惯性地扭了扭门锁,再次确认大门是否关紧,生怕自家的财运外泄。 都说母亲是个气球,在她最饱满的时候,心甘情愿地排掉自身的气血孕养你。等你被她的气血充得与她当初一般饱满时,她消耗得也差不多了,难免会像撑过的气球,浑身褶皱。吸取她的精华长大的你,没有不孝顺的理由。 辰安放下手中的报纸,进入厨房,开火烧水。水沸后,向锅里投入两颗鸡蛋,然后小火再煮五分钟。这样煮出来的鸡蛋营养成分损失最少,蛋黄不干,含有少许溏心。 辰安借儿子最爱的营养早餐孝顺一下母亲。 王隽美指挥着夏程希落座,接着摸了摸辰安面前的牛奶杯:“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热牛奶的?” 辰安天生火力壮,冬日里手脚也烫人,自小只喝冰冷的饮品,他觉得喝温热的东西不但不解渴,还燥得慌。王隽美曾使尽全身解数修正儿子的这个臭毛病,但都无疾而终。 不过,就在前天,翰翰揣着“有难同当”的同理心,难兄难弟似的拿出母亲为他制定的行为准则,要求辰安也必须遵守。并扬言到,爸爸不听话,他也不要听话了,然后执着地督促辰安执行得得定下的保健计划。 “妈,我现在是不敢不喝热饮。”辰安望着西南方向说。 “懂得保养身体就好。”王隽美不紧不慢地掏出一份文件,用不留商量余地的语气说:“亲子鉴定我帮你做了,去把孩子要回来。” 辰安对母亲的话无动于衷,从报纸下掏出另一份文件,递给了母亲:“妈,我成年很久了,不能再躺在您和我爸的基业上享清福。请您放手。” 接过文件,王隽美仅翻了两页,就全然明白辰安意欲何为。“你再怎么成年,在国内,婚姻仍是两家人的事。即使你离开晨启,也逃不开这点。” “妈,陪伴我前半生的女人是您,陪我后半生的女人是得得。只要你们不逼我二选一,我发誓不会对你们始乱终弃。” “辰安,我把你培养得这么好,不是用来便宜赵得得那种女人的。有些事你不清楚,我不怪你,但最好别乱下决定。” 听到此处,随行而来的夏程希坐不住了。她原以为王隽美请她来,是因为婚事有了新契机。但坐下后,才发现辰安至始至终都无视她,就连桌上的餐具也没她的份儿。她心中早已不满,起身作势要走。 “程希,你且等等。” 王隽美阻拦住她,但仍对婚事缄口不言。“方伯母,我等的够久了。而且,方伯母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我劝您,还是先处理好您的家事,再和卢氏攀亲。以后有事,请您先和我爸谈。” “你父亲在来的路上。”王隽美省去客套,直接押夏程希回了座位。“夏小姐,我留你下来,必定是有益于你。” 夏程希坐下不久以后,除了寻遍全城也找不到的赵得得,王隽美约请的故人陆续抵达辰安家。 最先到达的是赵征平。 寒暄一概省略,赵征平直截了当地坐到王隽美正对面,打开电脑,忙了起来。 “王女士,废话您先说着,我边工作边听。我没您那么闲,管东管西的。” 上一代的恩怨是否延续,赵征平大可漠然置之。孩子们的感情问题,他也可置身事外。他存眷的是,如何让女儿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勉为其难的来了。 王隽美将装着亲子鉴定的文件夹像匕首一般,直直推向赵征平。“我们方家的孙子轮不到外人养。你开个价吧,以后方羽翰就不用见你女儿了。” “瞧您说的,像个人贩子。”赵征平盯着电脑屏幕说,“还有,翰翰姓赵,不姓方。” 王隽美口舌上占不到便宜,只能耍狠。“你别逼我把事做绝!” “你要把孩子从亲生母亲身边活活夺走,这还不算绝?”赵征平合上电脑,打算替女儿好好向这位未来婆婆讨教讨教,他接着说:“王女士,你口口声声说,我女儿配不上你儿子,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女儿深得她生母真传,不仅生来卑贱,感情生活更是混乱。” “妈,事出有因,请注意您的身份。”长辈之间对话,辰安本不应插嘴,但母亲出言实在轻佻,他没憋住。 赵征平抬抬手,示意辰安稍安勿躁,然后转回头对王隽美说:“论卑贱,靠偷盗别人成果而发家的您,似乎好不到哪里。得得的生母是在生活作风上有些混乱,但如果您足够干净,又怎么会跟她混进一个圈子,还成为她的帮凶。” 王隽美被赵征平说的哑口无言,夏程希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等夏畅海赶到后,她将经过转述给了父亲。 听后,夏畅海仍摸不清王隽美的真实用意,但他站队明确。 “赵征平,有要求你就提,别拐弯抹角让你闺女勾搭完我儿子,又来勾搭方家公子。” 王隽美搭言道:“夏总,还是您痛快,难怪我们合作愉快。” 赵征平洞若观火,一眼便看出王隽美又在拿夏畅海当枪使。他瞄了瞄夏畅海,奚落他说:“夏老哥,你这头虾虎鱼和王隽美这尾枪虾真是情比金坚。她每次挖完洞,你都钻进来当卫士。” 夏畅海不明就里,甚至还在帮腔:“你别挑拨离间。要多少钱,我来出。拿了钱你赶紧走,别碍着我们两家的亲事。” 料定夏畅海是糊涂蛋一个,赵征平没再与他浪费唇舌,而是跟王隽美把话挑开:“你们两家基于金钱的政治婚姻,我不置可否。你们生意人习惯将感情放在天平上称一称,论斤论两卖,这我也管不着。但翰翰是我家骨肉,他的抚养权,我有权给你们分析分析。辰安年纪轻,条件好,方家以后肯定不会缺孙子。那你们要翰翰的意义何在?王隽美,你不是最怕沾染我们家人吗?而且我想夏总也不愿女儿一嫁进你们家就当后妈。” 王隽美觉得赵征平话糙理不糙,翰翰的抚养权是可暂且放一放。她招手,派底下的人带进来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看到赵征平后,直接鼠窜到桌子下,连爬带滚地往暗处藏,又从深处向夏畅海抛出求救的眼神。 赵征平见到这个女人并未有什么反应,继续面不改色的坐着,倒是夏畅海率先暴怒:“王董,你哪儿找到的她?带她来做什么? 王隽美得意地拂拂脖子,踹了踹桌腿。“晏文秀,你出来!给我儿子好好看看害他妈不能再生育的仇人长什么样,是不是跟他心心念念的赵得得长得很像。” 晏文秀吓的浑身发抖,又往深处躲了躲。赵征平不忍看她这般模样,毕竟曾是夫妻。他敲敲桌面,说:“你不用躲我。出事之后,我就猜到你没死。我没报警,表明我不会再追究。王隽美他们更不敢报警,你出来吧。” 晏文秀如同犯人蒙赦,爬了出来,倒在夏畅海脚边,囫囵的说:“女儿琉霞……在医院,要钱、要钱……你救她。” 夏畅海踢开晏文秀,拉过一脸懵然的女儿,小心翼翼地说:“小希,别信疯女人的话。我回去跟你解释。咱们走。” “爸,外公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妈在外面搞女人?”夏程希死也想不到她父亲讳莫如深的事情竟是这个,难怪她母亲一直与父亲貌合神离。 见状,王隽美赶紧拉过夏程希的手,拍了拍。“程希,你别冤枉你爸。这个女人是和夏总有些渊源,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日再和你讲明。你先回去想想,还愿不愿意嫁给辰安。” 直到此时此刻,夏畅海才悟出赵征平开始对他讲的话,他就是一枚任王隽美摆布的棋子。 王隽美利用他的急功近利,设计他去犯险,然后坐收渔利。今日王隽美叫他女儿来,就是为了让他清楚他有把柄握在她手中。如果生意上他不顺从她,她则会向他女儿揭露真相,让他在卢氏永无出头之日。 “王隽美,你好毒!”夏畅海从她手中夺过女儿的手,说:“小希,你不想看你爸被人当猴耍,就别再与方家来往。” 见夏畅海要走,急需寻求靠山的晏文秀,赶紧抓住夏畅海的裤腿:“夏总,事情全败露了,我还怎么养女儿?” 夏畅海笑着一根一根地把晏文秀的手指从他裤角摘掉。“放心,你对方家还有利用价值,王隽美自会好喝好吃地养着你们。” 夏氏父女走后,王隽美派人接走了晏文秀。正当赵征平欲离开时,辰安的父亲——方成军从门外进来。他径直走向王隽美,王隽美连忙收敛起脾气,让出座位。 赵征平与方成军相互介绍之后,见方成军言语正派,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便留下来与他续话。方成军对他说:“赵老弟,过去的事儿,我妻子做的不光彩,但她也得了教训,你别跟她计较。需要什么补偿,你尽管向我开口。” 赵征平不咸不淡地说:“祸起萧墙,怪不得他人,自然也不需要别人来补偿。说说孩子们的事儿吧。” “孩子们的事儿可能要再等等,时机还不到。”方成军拉过椅子,让王隽美坐下讲话。 王隽美看丈夫与她意见一致,整个身子直了起来。“成军,咱们唯一的儿子要为了个女人撇下晨启不管,你怎么说?” “要我说,这不是坏事。我们努力打拼不就为了给辰安打下基础,让他可以在抉择时随心所欲吗?你现在本末倒置了,反过来用晨启拴牢儿子。” “容我插一句,说完我好走。”赵征平打断方成军夫妻两人的对话,拎上公事包,对辰安说:“晏文秀我会找人照顾,我不会让她影响到你和得得今后的生活。其余的事,你量力而行。只是别让得得等太久,尽早给她个决断。” “爸,晏伯母毕竟是我岳母,由我赡养更合适。你放心,我不会让得得知道她生母还在世。” “争什么争!隽美,你来负责带晏文秀和她女儿去治疗,全当是赎罪。”方成军单方面宣布决定后,众人渐渐散去。 家中慢慢恢复平静,但母亲能就此偃旗息鼓吗?辰安不得而知,但确实该给得得个决断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得得,我等不及湖水结冰了。深则厉,浅则揭。回来就到对岸等我。 第108章 悬在半空 赵征平不忍看着晏文秀被人如此利用,毕竟他们曾是夫妻。他敲敲桌面:“晏文秀,你不用躲我。出事之后,我就猜到你没死。我没报警,就表明我不会再追究。王隽美他们更不敢报警,你出来吧。” 晏文秀如犯人蒙赦,慢慢爬到夏畅海脚边,囫囵不清地说:“女儿琉霞……在医院,要钱、要钱……你救她。” 夏畅海一脚踢开晏文秀,拉过一脸懵然的女儿,小心翼翼地说:“小希,别信疯女人的话。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咱们走。” “爸,外公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妈在外面做这种事?”夏程希死也想不到父亲讳莫如深的事情竟是这个,难怪她母亲一直与父亲貌合神离。 见状,王隽美赶紧拉过夏程希的手,拍了拍。“程希,你别冤枉你爸。这个女人是和你爸有些渊源,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日有空再跟你说。你先回去想想,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们辰安。” 听到这里,夏畅海才悟到赵征平的话。王隽美一直在拿他当棋子,任意摆布。 当年王隽美利用了他急功近利的心理,设计他为她犯险,假造出一场车祸,骗取赵征平的技术资料,然后坐收渔利。今日她又故伎重演,蓄意让他与赵征平再起冲突,让他女儿看戏。她这么做,是想让他清楚他有把柄握在她手中。如果在生意上他不顺从她,她则会向他女儿揭露真相,让他在卢氏永无出头之日。 “王隽美,你好毒!”夏畅海从王隽美手中夺过女儿,“小希,你不想看你爸被人当猴耍,就别再跟方家来往。” 见夏畅海要走,急需寻求靠山的晏文秀,赶紧抓住夏畅海的裤腿:“夏总,现在事情全败露了,王夫人不会再帮我养女儿了,我只能求你了。毕竟,琉霞也是你……” “闭嘴!”夏畅海打断晏文秀的话,接着一根一根地把晏文秀的手指从他裤角摘掉。“你放心好了,你对王隽美还有利用价值,她不会让你饿死的。” 夏氏父女走后,王隽美派人接走了晏文秀。赵征平觉得他没有必要再留下,准备离开。 这时,辰安的父亲——方成军从外走了进来。“赵老弟,你能等等再走吗?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见方成军是位通情达理之人,说话也谦逊正派,赵征平便留了下来与他续话。 方成军搭着赵征平的肩膀,热情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径直走向王隽美。王隽美连忙收敛起不可一世的姿态,让出自己的座位,站到了一边。 “赵老弟,过去的事儿,我妻子做的是不光彩,但她也得了教训,你别跟她计较了。你需要什么补偿,尽管向我开口。” 赵征平不咸不淡地说:“是我家祸起萧墙,怨不得他人,自然也不需要别人来补偿。咱们还是说说孩子们的事儿吧。” “孩子们的事儿……”方成军顿了顿,“可能要再等等,时机还不到。”说完他拉过椅子,让王隽美也坐下讲话。 看出丈夫与她意见一致,王隽美整个身子又直了起来。“成军,咱们唯一的儿子要为了那个女人撇下晨启不管,你怎么说?” “要我说呀,这不是坏事。我们努力打拼,不就是为了给辰安打下基础,让他可以在抉择时随心所欲吗?你现在本末倒置了,反过来用晨启拴牢他。” “容我插一句,说完我好走。”赵征平打断方成军夫妻的对话,拎上公事包,对辰安说:“晏文秀我会找人照顾,我不会让她影响到你和得得今后的生活。其余的事,你量力而行。只是别让得得等太久,尽早给她个决断。” “爸,晏伯母毕竟是我岳母,由我赡养更合适。你放心,我不会让得得知道她生母还在世的。” “你们争什么争。隽美,你来负责带晏文秀和她女儿去治病,全当是赎罪。”方成军单方面宣布完决定后,众人渐渐散去。 又独剩下辰安一人的家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父亲说再等些时日,究竟是为何?母亲应该不会就此偃旗息鼓吧?辰安本以为今天会将事情挑开说白,但父亲的到来,使两家的事情又悬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父亲到底在等什么?辰安不得而知。不过,如赵征平所说,他确实该做个决断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得得,我等不及湖水结冰了。深则厉,浅则揭。处理完胜胜的事,你就回来吧。我在对岸等你。 第109章 跨国答疑 英国冬天的雨雪,最爱与人捉迷藏,经常伞还没开,天空已放晴。总之,阴晴不定,一天四季。 才呆上一日,得得便够够的了。 幸亏辰安发来短信,准许她回国了。 但在临行前,她还是要假装教育一下她老弟。她轻声问胜胜:“老弟,英国这鬼天气,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胜胜挪挪身子,避开老妈的视线,压低音量说:“没有咱爸的地方,就算是地狱,我也愿意去。” 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逃亡。她上学时怎么没想到借留学避开老爸的监控那?想来还是她老弟的社会阅历深啊。 不过,眼下在讨论这个已然没什么意义了,还是尽快办正事吧。得得言归正传,对一脸傲娇的老弟说:“梅子说的韩日大战是怎么回事?” “我猜老妈说的应该是,一个韩国女生和一个日本女生为获得一位中国帅哥的芳心,而大打出手的故事。” 还故事?不出事故,老爸会让她不远万里来此劝导他“向善”吗! 但是面对横跨三国的三角恋,得得实在忍不住想八卦一下。“她们打起来的时候,你帮的谁?我希望你帮日本女生。韩国人最近在宣扬孔子和屈原都是他们的祖先。这些没有文化底蕴的国家,就喜欢借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对他们没好印象。” “老姐,我觉得应该把日本参拜某某神社的问题也考虑进去。” 哇塞,她老弟的思想觉悟就是比她高呀!民族大义面前,得得只好反口:“那你还是别帮日本女生了。” 瞄见屋内姐弟俩的神情,梅子便知他们肯定又聊跑偏了。她扯着嗓子喊:“赵得得,你爸是让你来规劝胜胜迷途知返的,不是让你来给他当参谋的。” 这大旗她可扛不动!但免不了要走个形式。得得回嘴说:“那你总要容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嘛!” 历史原因按下不表,得得贼心不死地继续八卦:“老弟,韩日双方哪个是第三者?”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她们两个我都爱,因此没有第三者。”赵胜胜捶胸懊悔,“唉,其实输的是我。我竟想不出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可以让她们两个共存。” 得得怔忪了,整张脸不可自控地抽搐了起来,如同徒口吃了个柠檬。她年仅十四岁的老弟居然正试图攻克男人们的终极难题! “你懂什么是爱情吗?爱情就应该是一对一的。”得得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姐,我这个年纪还不需要太懂爱情。”赵胜胜点着脚,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我这个年纪呀,要懂的是青春。但是我跟你讲青春,你能懂吗?” “我为什么不懂?我也青春过!” “你就骗人吧!你的那些能出一整套教课书的奖状,就足以证明你根本没有青春!” “……”得得无言以对。“你等着,我找人来修理你。”她心一横,顶着高昂的国际漫游费,不惜血本给辰安打了电话。 “辰安,胜胜是感情问题。我脑子不够用,想求你帮忙。我长话短说,省点话费……” 唉!她脑子确实不够用。辰安掐着太阳穴说:“你可以上网开视频,跟我慢慢说。” “……” 接通视频,辰安先跟梅子打了声招呼:“妈,您辛苦了。教导三个未成年人很累吧?” 三个?辰安这是在变相说她幼稚吗?得得这次反应倒是快,凑到屏幕前说:“梅子,你又怀孕啦?” “滚蛋。我女婿说的未成年人是你。”梅子骂完她,将她推开,让胜胜挤到屏幕前。 “姐夫姐夫,”胜胜给屏幕里的辰安鞠了一躬,“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少贫嘴,你又气你姐。去找个无人的地方,咱们男人私聊。” 胜胜端着电脑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辰安看着屏幕里的胜胜,感觉胜胜选择离开赵征平的管控是非常明智的,因为他明显要比他姐难对付。 “小子,脚踩两只船爽吧?”辰安问他。 胜胜人小鬼大,唉声叹气地回说:“姐夫,我也是一失足,才成千古恨的。” 辰安一脸同病相怜。“唉……我也是。最近失足了。” “你敢对不起我姐?我阉了你!” “我想韩日双方的家长也正在准备对你这么做那!” “姐夫,”胜胜点点头,“我懂了。” 与辰安谈完,胜胜邀请两个女孩一起吃了顿饭。最终韩日双方握手言和。 他告诉两个女孩,三人可以先当朋友,多接触接触。当她们有一天能完全了解并接受他的所有缺点后,再向他表白。 得知此事后,得得由衷的佩服她老弟的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她决定等老弟回国后,一定要推荐她老弟跟卢星浩拜把子,让他们比比谁更自恋。 收到得得回国的消息后,王隽美去了医院。她站在看护所里冷冰冰的床沿前,对穿着约束衣的夏琉霞翻了翻眼睛,眸中毫无仁慈之色。“看情形,这个孽种好多了。” “方夫人,求你行行好,小声些。我女儿不能再受刺激了。你……”晏文秀无力的话音一出口,顿然消失在空气中。 突然的安静,让小琉霞齿间的寒颤更加清晰。 晏文秀颤颤巍巍地拽着女儿靠到角落,挡在她身前,盖住她的耳朵和眼睛。 “你们想继续住在这里吗?”王隽美的语气冷冽,仿佛将寒冬带进了房间。 晏文秀不禁打了个寒颤,点头默认,又立即摇头:“我不要去见得得。” “如果你不去见你那个女儿,就得带这个女儿回穷乡僻壤。可怜她病情刚好转,又要停止治疗。我看呀,她是没福气痊愈了。” 说完,王隽美掐着鼻子出了病房。 病房外,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工作人员上前给她做了简单消毒。 之后,王隽美接过助理手中的提包,垂着眼皮阴笑:“你们记着,一个小时之内,如果那女人出来,就送她过去。如果没出来,扔她回她来的地方。” 第110章 缘起波折 晨光中,湖面青亮亮的,像一整块一望无际的翠玉,美轮美奂的。由于冬日来的早,公园也提前在湖面上圈出一片冰场,供两岸居民游玩。 给儿子套上毛绒绒的小熊帽子后,得得抱起穿得厚厚的儿子,下楼在湖边等辰安。 早早等在对岸的辰安,躲在树后,偷偷看着他们。 母子俩蹲在地上,不停地相互搓着脸颊。等他再走近些,发现他们的小脸上被冻红了,像一边嵌着一颗红翡,衬得两人面色如羊脂般白皙。 辰安跑上前,张开双臂,环住她们——这一瞬,美好油然而生。 得得今天起得很早,也许整夜就没睡,晕乎乎的在床上辗转反侧。虽说登记结婚已是水到渠成,但她心里仍慌慌的。 毕竟……还没得到辰安父母的首肯,总有些不安。 辰安从她手中抽走户口本时,上面留下里一条长长的汗印。不止不安,还难以明状的紧张。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辰安敞开大衣,裹住她,将她的头揽在胸前。 听着辰安扎实且沉稳的心跳,心中那些负面情绪顿然消失殆尽。 翰翰许是困了,软塌塌地覆在辰安身上,手脚并用地将她推离辰安。“妈妈,我想让爸爸就抱我一个人。” 得得不爽地努努嘴,不舍地从辰安的大衣中退出。 独占辰安后,翰翰移移屁股,小头一倒,睡了过去。 得得感觉自己再坐以待毙下去,辰安会被翰翰完全霸占。她趁领证前,赶紧为今后打算一下:“辰安,去领可以证,但我先要拟一条家法。” “你跟翰翰争什么宠?” “呃……”他又看出了她的心思。“那还不是你太偏心。” “蜜月旅行时,不就只剩我们俩了,你急什么急?” 可是……恩宠这种事又不是种水痘疫苗,打一针便能终生免疫。蜜月过后怎么办?林德清说的没错——男人呀,就是爱图省事,总想着一次投资,受益终生,特别是对她们女人。 “辰安,你别想用蜜月这种小恩小惠的怀柔政策哄住我。” “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你的使用权必须以按时分配为主,按需分配为辅。但是,哪怕是按需分配,也要划分优先级,优先级高者得。” 她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辰安挑挑她的下巴:“不好意思,租赁方随心情限量供应。” “不要嘛……” 随后,得得以量子力学中双子佯谬为根基,事无巨细地阐述了“离地面越高时间过得越慢”的真理,然后再根据女性普遍比男性矮的事实,推演出女性普遍比男性要先衰老。 而她的辰安又长那么高,肯定要比她老得慢非常非常多!等她成了老太婆,再逼依旧年轻的辰安对她开放使用权,是何其不人道! 为什么不在她还有些姿色前,尽量开放供应那? 听后,辰安木然了。同时,他也领悟到,近些年一些专家是怎么忽悠民众的了。 她胡搅蛮缠的功力真是日渐纯熟!不知道他的鼻音还能不能治住她?辰安拧眉用鼻子“嗯”了一声。 幸而还管用,得得老实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跟在他后面。 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的人应该不会太多。辰安没着急去民政局,而是提议沿着湖边走走,享受一下某人与日俱增的聒噪。 三人慢慢悠悠地,快到午后才走到民政局。 一对刚领完证仍处在亢奋中的小夫妻,见他们以这种组合来领证,便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复婚,还是再婚?” 辰安说:“你们猜。” “这哪里猜得到?”小夫妻看看彼此,一同答道。 辰安热络答说:“她是再婚,我是复婚。” “啊——”那对夫妻一同匪夷所思地看了看得得,然后定定神,开始慢慢理顺辰安的话。 最后新晋妻子说: “一定是这位女士和这位先生离婚后,又跟别人再婚了。结果过了段时间,发现还是这位先生好,就又离婚再来跟这位先生结婚。” “你是说,”新晋人夫接话道,“这位先生却一直苦苦的等着这位女士,始终想着要与她复婚?” “对!现今终是等到了!”新晋人妻胸有成竹对他们说:“你们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得得狂窘,这两人逻辑也忒严谨了吧!八卦果然能是大脑潜能的催化剂! 得得一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推翻那位人妻的定论,只好怏怏地说:“呃……差不多吧。”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周遭鄙视她的话语揭竿而起。她耳根瞬间烧得通红,捶打着辰安,对辰安这种假手于人并刻意控制舆论导向的罪行施以报复。 辰安立在原地任由她打,眼睛却看向那位新晋人妻,并投以赞许的目光。 新晋人妻接收到辰安的目光,双脚像是要起飞了似的飘到得得面前,对得得引起公愤的不齿行为给予了严厉的批评:“你呀,就是被你这位先生宠坏了,还敢打人?!这么痴情又帅气的男人,你要是不满意,那让给我好了!” “哎哎哎,还没见过你这种结婚证上印章没干,就急着找外遇的女人!”那位丈夫展开结婚证说。 拿过结婚证,新晋人妻对着灯光仔细地瞧了瞧,确定是真的没干后,愈加不安分了:“老公,那抹掉印章,我是不是就恢复单身了?” 那位丈夫赶紧收回结婚证,把结婚证高举过头,大力挥扇,希望印章尽快干掉。他妻子垫起脚,向上蹦着去够结婚证,引得众人一阵狂笑。 得得指着那对夫妻,歪着脑袋,刁蛮地说:“辰安你看,只要你单身,就会害别人家庭不和睦。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还是我牺牲一下去跟你领个证吧。” 辰安摆正她的头,凝视着她:“那你一会儿要想办法快点把印章尽快吹干。” “嗯,待我去买个鼓风机先。” 辰安拉回向外冲的她,:“还闹!快去排队!” 得得乖乖的去领了号码。 第111章 母女相见 声音来自一位黄牙土面的妇人,她眨着一双惯性乞讨的眼睛,掌心朝上地向她伸来,“得得,过来呀。是妈妈,妈妈呀!你不记得了妈妈了吗?” 妈妈?! 可……这女人散发的气息与她记忆里的母亲太过疏离,她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她已故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直到看见枯木般粗糙的手中攥着的头绳时,母亲的剪影才与这个女人一块一块的重合。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地喊了一声:“妈?” 翰翰见此情形有些害怕,放声向门里叫辰安。辰安闻声出来,抱过翰翰,搂着得得,让妻儿依到他的颈下,轻轻安抚。 得得平静了须臾,掩着嘴,惊讶的问:“妈,你没死?你……”接下来该说什么,她被难住了。 辰安接过得得的话问:“是她让你来的?” “不是不是的,自己就想来的。”晏文秀诚惶诚恐的,又急于说清缘由,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拆散你们,你们赶紧进去,我等你们。” 辰安定思整理了一下心绪,反倒坦然了,他与得得之间从此再没秘密。 “得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送翰翰回家。我安排你母亲去我的住处,到时咱们细谈。” 得得六神无主的点点头,唯唯诺诺的上了辰安的车。 王隽美派来的司机在不远处监视着晏文秀,忽地见辰安冲过来,急忙上车要逃。可转眼间被辰安堵到车前。 司机慌张的下了车,说自己只是碰巧路过。 辰安懒得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说:“只要你把晏女士送到我住处,此事我既往不咎。” 司机领命而去,辰安回到自己的车里,启动车子往得得家开。车开到一半,他听见得得凄凄的说:“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知道的,对不对?” “没人存心骗你,只是有义务帮你过滤掉些事情,恰如你对翰翰这样。” 得得这才觉察到,她下意识地捂住了翰翰的耳朵。 辰安接着说:“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你必须让我相信你做好了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快崩溃了。” “得得,你去过大理,也看过洱海。洱海从远观一片蔚蓝,倒映着天空的颜色,而走近却碧绿如丝,因为它能折射出水下浮游植物的色彩,所以美不胜收。但是要延续住洱海的旷世美景,就必须维持它的纯净无暇,因此,大理到处贴着保护洱海的标语。而你的美好,同样在于纯洁无暇,自然也需要人保护。” “弗吉尼亚·伍尔芙有个很爱她的丈夫,但她还是选择了投河自尽。因为笼罩在母亲和姊妹阴影下的她,渐渐地相信自己丧失了对语言的控制力,而这对一位作家是灭顶之灾。胡思乱想足以毁掉一个人,我不想你重蹈她的覆辙。” 扯这么远?!辰安对她真是用心良苦。得得学着辰安皱眉说:“人家还是坐飞机去的大理。起飞前,天空乌云密布。等飞机飞入平流层,我再看同一片云时,它却是金灿灿。辰安,这就是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景象也不同。我现在可是站在你这位巨人的肩头上,看到的世界当然全部都是金灿灿的。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有点震惊。” 她学他讲话还学得挺像!辰安眉头舒展开来。“好,我停止浮想联翩。” “那巨人先生,你知道我对我母亲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吗?” “巨人脑子一般都笨,但耳朵发达,喜欢听话。” “好吧,我讲给你……有一次我爸出差,我一个人在家住。睡到半夜,被噩梦惊醒。那时我才十岁,真的好害怕,可又不知道我妈去跳舞的舞厅的电话,只好小心翼翼地下地,去敲邻居家的门。当时还没有手机,邻居阿姨用她家的座机帮我给舞厅门岗打电话。舞厅的门卫叔叔接完电话,就去舞厅叫我妈。可过了半晌儿,门卫叔叔回来告诉我,舞厅里太吵,他喊了半天,也没找到我妈。邻居阿姨看我快急哭了,就和门卫叔叔说,去把舞厅里最漂亮的女人叫来接电话就对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我妈就来接电话了。”得得抽抽鼻子,忍住泪说,“所以,我根本无法想象我妈会变成这样!” 其实,关于此事,辰安知道的远远比得得多。 那时晏文秀的舞伴正是夏畅海。 接到女儿的电话后,晏文秀并没急着回家,而是敷衍得得说,开灯睡就不怕了。 房里房外零星的响声,不断地将得得吓醒。她光着脚打开屋子里全部的灯,然后强撑着不入眠。实在撑不住时,就蜷着腿靠在角落,头抵在墙晕沉沉地眯会儿。 可没过多久,又会被噩梦吓醒,浑身汗津津地看着空房间。 几日下来,得得养成了蹲着开灯睡觉的习惯。 赵征平出差回来,慢慢板正了女儿蹲着睡觉的恶习,可他怎么也板不好得得要开着灯睡觉的恶习。 时常看女儿即使开着灯也睡不熟,一丁点儿动静就瑟缩不停,他心痛不已,他深深的为自己的失职而痛恨自己,他发誓今后要庇护好女儿。 直到翰翰降生,得得才为了孩子努力适应关灯睡觉。 辰安拂顺她的呼吸,柔声说:“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每晚我都陪你睡。” “哼!”翰翰挺起肚子,掐腰说:“爸爸,那你不陪翰翰睡啦?” 辰安的伴寝问题向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竞争相当激烈,得得现在不但要防着外面的狐狸精,还要提防着家里的小父控。 “翰翰最厉害了,是个男子汉,什么都不怕,早就可以自己睡了,对不对?”得得说。 “不对!”翰翰继续要求待遇平等,“我自己睡的时候,你也自己睡呀,那现在你为什么不自己睡?爸爸回来了,为什么只能陪你睡?你也有爸爸,你可以找你爸爸一起睡呀!”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俩总能怼得她完全招架不住。“呃……辰安,还是按时分配吧。” 第112章 聚散无常 到了辰安家,得得盘桓在门前,脚下快速地来回走动着。她不敢也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将事情往更糟的方向想。 “赵得得,你不可以胡思乱想。你答应过我的。”辰安从后扼住她的肩膀,急躁的语气让辰安略显凶恶。 “那你先告诉我,我母亲今天来找我,是否你父母关系?” “这个等会我在讲给听。”辰安还没想好怎跟得得说。“但你要相信我,肯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辰安口头上的武断愈发鲜明了他内心的杂乱,得得隐隐感到她刚刚所想的过于乐观了。“辰安,那你先答应我,有些事让我自己来做决定。” “休想!没领证不代表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整体!你最好给我拿出点身为人妻的自觉,有事和我商量着来!别逼我现在就送你和翰翰出国!” “辰安,你总让我别闹了。这回该我对你说,别闹了。有些事情终究需要我自己做决定的。”若有所思的说完,得得开门进了房子。 晏文秀提着裤腿,蹲在沙发旁,给扶手垫了个塑料袋后,才敢稍稍靠在上面,坐到地上。见到女儿走了进来,她微微起身,期期艾艾的说: “得得,妈身上不干净,你离我远点,别过来。你婆婆王隽美见完我,都要全身消毒的。万一让她知道你跟我亲近,没你好日子过。” 得得伸到母亲面前的手忽地僵住,她鬼使神差地看了看身后的辰安。 辰安实在没办法和颜悦色,毕竟晏文秀手上沾了他家一条人命。 得得突然察觉到,她与辰安越近越痛的感觉在故态复萌。她闭了闭目,决定还是先搀起母亲再说。 不料,手却被母亲打落。 “你不想得得碰你,就自己坐到沙发上。以后难免要常常见面,不能每次都这样吧!”辰安搂住得得坐了下来,用眼神示意晏文秀也赶紧坐好。 晏文秀迅速爬了起来,坐到了沙发上,但仍有半个屁股悬在沙发外。坐下后,不等女儿询问她,晏文秀急切地先开了口:“得得,妈妈是出了车祸,然后还失忆了。当时出车祸的人比较多,医生可能把别人当成妈妈了,所以才说妈妈死了。等妈妈醒来的时候,就被人带到小山村里,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再找个男人过日子,然后又生了一个女儿。我来我不想拆散你们,就是想向你借点钱,给你妹妹看病的。” 王隽美本意是让她来拆散他们的。只是见到女儿后,女儿的表现,让晏文秀觉得投靠得得要比依附在王隽美当乞丐要好太多了。得得是她唯一有正常行为能力的子女,无论赵征平再怎么反对,从法律和道德上,得得都有赡养她的义务。而且女儿一旦嫁给方辰安,那今后方家一半的财产就都她女儿的。在以后,方家全部的财产都是他外孙的了。到时候,受了王隽美这么多年羞辱的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想要什么好日子没有。 “妈,我......妹妹是什么病?要多少钱?你们又住在哪儿?”得得没敢看晏文秀,一直低头削着水果,眼中灰蒙蒙的。 晏文秀毫不婉转地说:“要不了多少钱,每月也就三五万。我和你妹妹现在住在医院。等她病情稳定的以后,连三五万都要不了。” 每月也就三五万?! 即使她不吃不喝,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错愕间,母亲拍了拍的手,用目光引导女儿看向辰安。 “哦对,钱我有,我来出。”辰安回了回神,慢半拍才答道。他刚才有点心不在焉。他正暗下润色一个故事——一个能说给得得,并能让她能接纳的故事。 得得拦住辰安正在掏银行卡的手,拿出自己的卡,递给了晏文秀:“妈,这真是我的积蓄,你先拿着用,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傻孩子,方家不缺你这点钱。”晏文秀没接得得的卡,而是想拿辰安的卡。 得得把卡硬塞给了母亲,推回辰安的手,“辰安,你干嘛?我们还没结婚。我妈和你没任何关系。” “但你和我有关系!”辰安将卡再次塞给晏文秀。 得得截过辰安的卡,用剪刀把卡剪碎。这样今天不会从辰安身上拿走一分钱。 但以后......怎么办? 也只能以后在想了。“妈,你和妹妹一直住医院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给你找个地方住吧。有空我陪您去你老家,把您和妹妹的衣服,被褥和生活用品取过来吧,以后您们就在柳城住,方便我照顾你们。” 听到女儿的话,晏文秀像看笑话似的。“我的傻女儿,一看你呀,就没受过穷。穷人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衣服就一套,一年穿到底。老家什么都没了。”说完,晏文秀揣起女儿的银行卡。她觉得要女儿向夫家伸手要钱给同母异父的妹妹治病,确实强人所难了。万一女儿因此跟她翻了脸,那她的后半生便没了着落。“行了,我走了。你抓紧时间把把证办了。” “妈,你先别走。”得得将切好的水果端给母亲:“你带您出去吃东西,然后再去商场买点东西,一起去看看妹妹。” “也行。”晏文秀大方地坐了下来,靠着椅背说:“那你赶紧弄弄,等我吃完水果,跟我走吧。” “嗯。”得得应了一声后,转头对辰安说:“辰安,咱们借一步说话。” 回到他们的房间,得得从后缠住辰安硕实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辰安,要不我们等等在结婚吧?” 辰安打开得得的手,固定住她的颈,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慢慢按揉着她的穴位,试图降低她的焦灼。“得得,你母亲说的,你也不信吧,我把实情告诉你以后,你在决定,好吗?”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得得颔颚摆摆头,“辰安,梅子的舅父就是那个我名义上的前夫--不对不对,他也是我实际上的前夫--同时他也梅子是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梅子给舅父治病比我给同母异父的妹妹治病更有理由向丈夫要钱,可梅子坚持要自己负担医药费。我兴许做不到梅子那么好,但我要有颗向她看齐的心。我想处理好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后,再和你谈婚论嫁,如果你等不及……” “别说了!”辰安粗暴地打断了得得,“得得,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辰安,这句话不对。正确的说法是,能用自己的钱解决的事才不叫事!”说完,得得撬开辰安的拥抱,逃下了楼。 辰安望着得得离去的背影,想着她又一次将他排出在外,拳头松垮得竟连发怒的情绪都攥不出。 得得本来准备带母亲打车去置办一些生活用品。可晏文秀嫌打车太贵,又说没坐过地铁,就让得得扶着她去坐地铁。 在地铁站的途中,身体状况欠佳的晏文秀,身上遭冷风一袭,猛的咳了起来,喉管里不住地发出砂纸相互摩擦般的吸气声。 得得忙给母亲顺了顺背,咳嗽才慢慢的止住了。 晏文秀清了清嗓子,啐出一口浓痰,飞出的吐沫星子浮在空气中,散出一股恶臭。 正巧这时一位年轻人从她身旁路过,露在外的手背突然感觉一阵湿凉。 “真没素质!随地吐痰也避着点人。”年轻人瞥了晏文秀一眼后,唯恐避之不及地离远了些。慢涩提动的喉结述说着他对这位中年妇女的厌恶。 得得赶紧给这位年轻人递上一包纸巾。 年轻人极不耐烦地夺过纸巾,快速擦干净收,生怕有液体吸收进皮肤。 晏文秀不以为然地又吐了一口痰,然后抢回男子手里的纸巾说:“得得,都是花钱买的,怎么能乱给别人!”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对得得说:“还好这人不是我妈。要是我妈,我宁可重新投胎。” 得得心头一重,不自觉地松开了母亲,退远了些。 察觉到自己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后,得得好厌恶自己。她努力说服自己要尽快适应现在的母亲。可翰翰能适应这个外婆吗?而且,她确实不想让翰翰多接触这样的外婆。还有,辰安为何要为了她适应这样的岳母? 想着想着,她们走到了地铁口。 入口处的商铺窗口里,正摆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在沿街叫卖。 厨师师傅一开炉,包子的香气四溢。 晏文秀摸了摸口袋,拎出两张邹巴巴的零钱和得得的银行卡,看了看,又塞了回去。“得得,你去给妈多买几个肉包子,你妹妹好吃这个。” 得得顿顿首,走进队伍排队。 晏文秀一看得得站到了队尾,一脸不耐烦的走上前,推着得得直接插队到最前头,接着对服务员说:“二十……不,三十个肉包,带走。”见得得愣住了,她骂骂咧咧地说:“给钱呀,等我给那?从小就是个怂包,跟你爸一样。” 用手机付完款,得得弯腰向后面的人表示歉意。 可似乎没人在和她们母女计较,就像精神病杀人不用负刑事责任一样,顺理成章地都用理解的心态宽恕了她们的插队。 得得胃里翻滚着,有点恶心,她怯怯地弯下腰,向大家说了句“对不起”。 队伍里一名顾客与前前后后的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客客气气地说:“没关系,什么人干什么事儿,我们见多了。大娘,这家店里有免费的豆浆和小菜喔。” 闻言,晏文秀立马拉着得得进了店。 即便店里明令禁止打包免费餐食,晏文秀仍厚着脸皮装了一整袋子小菜。 出店时,得得好想堵住耳朵,她实在不想听店外那些人的笑声。可她不能那样做,她要顾及母亲的尊严。 于是,她拉起母亲,快步走远。 进了地铁,得得把挎包放进传输带,做安检。晏文秀见女儿的包从另一端传了出来,一把拿了起来,打开检查。 “钱咋少了?”晏文秀质问向安检人员。 安检人员耐心地说:“大娘,您会不会是在路上丢的。”。 “就是你们动的手脚,还想赖我?进你们这个黑箱子前,钱还在里面那!” “妈......” “妈什么,一边去。”晏文秀瞪大眼睛逼退欲上前讲话的得得,授意她不许参与此事。 安检人员无奈,只好打开传送带,让晏文秀检查。 晏文秀看都没看,“现在查你们这个黑箱子有什么用?做贼的,谁会留下证据给人看。” 安检人员继续只能不断地摆事实讲道理,直到耐心告磬,无计可施地说:“大娘,要不咱们报警总可以了吧?” “不要脸的小偷,你们还打人……”晏文秀抱着腿倒在地上打起滚儿。 “大娘,你不要乱说话,我们是有监控的。” 得得咬着唇,闭住眼睛,不敢再多触及一分母亲越演越烈的闹剧。 如果辰安在她身旁该多好,可她又好怕辰安真的看到这一幕。她似乎再也不是一个健全且能推动彼此提升的伴侣了,那就别拖累辰安了。 得得睁开眼睛,握着拳头,偷偷与其中一名安检人员商量:“我把手表押下,你先垫些钱给我母亲,好吗?一会儿我转帐给您,谢谢了。”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安检人员也无心再跟疯子纠缠,收下手表,留下账号给得得。 晏文秀接过钱,揣到了自己兜里。 坐上地铁,得得一气呵成地打完短信。 ——辰安,对不起。翰翰归你,我妈和妹妹归我。不要回我短信,也别再联系我,忘了我。 看到短信,辰安心尖一抖,继而心痛如绞。 忘记她? 他试过…… 很多次! 可每每用以遗忘她的心情总擅自演变成相思,进而重新占领他的闲暇时光。 第113章 和大怨恨 得得走后,辰安想着岳父大人还在等消息,就先去了趟柳大。 见到赵征平,辰安将今日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听完,赵征平不禁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我清楚你母亲的可怜,可她也不能仗着一次的可怜,永无休止的作威作福吧,而且还牵连了旁人。得得何时得罪过她?” “爸,既然事已如此,不如借此机会,让我回去跟我妈敞开天窗说亮话,把一切挑明。” “辰安,你也看到了,你父亲还是很纵容你母亲的。只要有你父亲这个后盾在,不管你说什么,你母亲都不会罢手的。” 辰安自然也清楚这点,但他深信他父亲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因此才与赵征平酌定,该不该去搏一把。“爸,此事还是交给我吧。我保证,对于保护得得这件事,我只会比你做的多,不会比你做的少。” 未来女婿短短的一句话,触动了他嫁女的情肠,赵征平眼中渐渐噙出了泪。“臭小子,跟得得结婚后,你千万不要学我以前那样对她那么严厉,更不能总教训她。你要无为而治,听到没?” “明白。” 说完,辰安两腮微颤,努力憋笑。 想来天下的岳父应该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吧。他们把女儿培育成只接受他们教育风格的品种,反之却要你用圣人治国安民的大智慧去改良和对待。“爸,老子的《道德经》我回去定然好好研习。” “看来你也是个会贫嘴的。”赵征平既欣喜,又有些不舍地说:“那以后得得就归你管了。” 听到赵征平口中的“归”字,辰安乍然想起了得得的短信。得得就是用这个字与他划清界限的。 刚刚略有回升的心境,又猛的降了下来。 过了良久,辰安也扯不出个表情终结掉这场对话。 辰安气势汹汹地回了家,心中愤慨如潮。 进到客厅,看见父母正在茶香袅袅前品茗。时而谈工作,时而拉家常,有说有笑的,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心还是会软,辰安抑制住起伏的胸口,尽量放慢语速:“妈,你不该让得得卷入旧日的恩怨。” “是晏文秀自己要去找她女儿的,与我不相干。你质问错人了。” 母亲的对答如流,辰安并不感意外。他瞧了瞧一旁置身事外的父亲,上前躬身敬了一杯茶,然后掏出准备好的东西,说:“爸,除了我买给得得的那间小房子外,这里是我所有的资产,请您二老一并收回。那房子就当我为晨启效力十年的报酬吧。请你们高抬贵手,别打那房子的主意。” 方成军啜了口茶,波澜不惊地说:“辰安那,先不说我和你妈都还没老,就算我们干不动了,我们也可以聘请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所以,即便你交出管理大权,公司也能照样运转。你拿这个,威胁不到我们。” “你爸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王隽美镊起茶碗,向辰安脚下泼了一泡渣水,“辰安,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做的那些事,对于我和你爸,根本构不成威胁。” “妈,我从始至终也没打算拿这些威胁你们。但如果你敢再让得得多知道一些她不应该知道的事,公司是可以照常运转,但这个家未必。”说完,辰安转身走到堂门前,握着门把,最后说道:“妈,这才是威胁!” 堂门被打开,又迅即被关上,一纵即逝的白光带走了辰安。 而此时,方成军仍闲默地填茶独饮。 “成军,你儿子要为了一个女人,打算不认我们了,你怎么还有心摆弄你的破茶具呀。”王隽美气急败坏地嚣吵着。见方成军继续熟视无睹,她上前抓住方成军喝茶的手,大力摇晃。 方成军换了只手,慢慢吹开茶碗中的叶子,仍旧细细品茶,一言不发。 王隽美端起茶具,砸在地上。 瞬即,瓷花遍地。 方成军躲开妻子的扯拽,矍铄屹立于窗前。“王隽美,这回你气顺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他不介意再助她一臂之力。 王隽美动作倏然缓了下来,丈夫从未指名道姓的跟她讲过话,如今只因她摔了一套茶具吗?“成军,你这样说话让我感觉好陌生?”王隽美含糊不清地说。 “是你做的事儿,先让我觉得你越来越陌生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平白无故地咽下这口气吗?!当年偷拿赵征平资料的又不是我,为什么全报应在我身上!晏文秀夺走了我想为你再生一子的幸福,我凭什么要让她的女儿幸福。” “可你这样做,失去的幸福更多。如果你还嫌不够,那我再帮你一把。”方成军回身走到堂门前,抓着门把说:“隽美,说不好听点,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我想在活着的时候,多尝尝含饴弄孙的幸福。如果你还是想不通,那我只能自己去找辰安了。希望辰安和得得还愿意收留我这个老头子。”说着拧开了门锁,“隽美,你以后自己过,能行吧?” 望着偌大一个即将她一人独住的房子,王隽美语塞了。 方成军没再继续等王隽美的回答,径直走出了大门。 王隽美一直以来认为丈夫的装聋作哑是对她的默许,从未想过会走到今日的众叛亲离。她拿起扫把,笨手笨脚地扫着地上的碎瓷片,越扫越觉得这座别墅前所未有的大。 一切尽失的迷惘渐渐冲淡了她的仇恨。 正在王隽美想要冲出去找丈夫的时候,堂门突然开了,方成军张开双臂立在门口。 王隽美扔下手中的扫把,跑过去抱住方成军,窝在他的怀里,如少女般嘤嘤地哭着:“成军,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方成军板直王隽美的身子,头似传令般地一甩,“进去再说。” 王隽美乖顺地跟着方成军回了厅堂,紧靠着方成军,与他一同坐了下来。 方成军盘好妻子蓬乱的头发,略带嬉笑的说:“也怪我无能,只懂得气不能堵,要疏,但又不懂怎么疏。所以这些年才放任你胡来,结果把得得和辰安这两个孩子害苦了。” “你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有意为之?” 方成军耸耸肩,点着茶几说:“我太了解你的性子。你不闹出个天翻地覆,你绝对不会消停的。既然你现在知道全部的事都是我的意思,那你大可不必有什么自责的,因为错全在我。不过,你再这么闹下去,那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赵家令你损失一子,那你就看好赵家的女儿,让她给咱们多生几个孙子,当作弥补。” 事到如今,王隽美自知再做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她便顺了丈夫的意,答应迎娶得得进门。 第114章 母系社会(1) 辰安从家中出来后,跑去了医院,找到了得得。 他对她说,他现在已然是名穷小子了。今后打算从头开始创业,眼下正在寻找创业伙伴,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吃这份苦? 见得得仍犹豫不决,辰安反问她,“你是不是嫌弃现在一贫如洗的我了?” 得得摇摇头,咬唇思了思。她确实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辰安。 两人一同创业,一切从零开始,没谁占谁的便宜。况且单靠她的那点死工资,根本无法供养母亲和妹妹。 做点小生意,仿佛是她唯一的出路。 于是,她答应了辰安。 为了不让老爸和梅子担心她以及从侧面资助她,得得决意正式脱离娘家,与辰安一起搬进那间小房子单住。 三口人住到一起后,伙食便成了他们最头疼的问题。以他们当前的经济状况,请保姆肯定不现实。 辰安只好赶鸭子上架,端着菜谱,照猫画虎地学起做饭。 还好辰安天资聪颖,不出几日,做的饭菜已是像模像样。 但身为女性的她,深觉让辰安天天围着灶台转太罪恶了。因此得得琢磨起自己是时候该重操旧业,专研一下她的土豆料理了。 而且她不但希望能借此填饱全家人的肚子,甚至还幻想将这份兴趣转化为事业——开餐厅,做大厨。 荒唐! 听过得得的想法,辰安脑中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 但他若不答应她,没准儿她会想出更荒唐的点子。而且创业项目不落实,她就不肯跟他去领证。 辰安只能由着得得胡闹,跟她一块筹备起开餐厅。 做企业是一通百通的事儿,餐厅的运营、方案、主题及设计,对于管理过晨启的辰安来说,完全不在话下。讲到具体实施,辰安更是样样精通。 但是……再这样下去,辰安就要把所有的事情全做完了。那她跟直接从辰安口袋里掏钱有什么两样? 得得及时对辰安喊了停,并扬言到,资金问题她来负责解决。 做生意,没有启动资金,一切无异于纸上谈兵。要想餐厅早些开张,就必须要抓紧时间“骗钱”。虽说拉风投是一本万利的模式,可她没好的创意呀,怎么去骗投资人? 在她江郎才尽之时,辰安献上了一策:现阶段融资最快捷的途径莫过于办婚礼,收红包。 得得沉思少焉,觉得此法尚佳。 虽然她的亲朋好友,除了卢星浩外,大多囊中羞涩,但辰安跟她不一样。辰安经商多年,一定结实了不少像卢星浩这样的人脉。他们送来的喜钱,分量必然相当可观。反正收红包这种事儿就是礼尚往来。先收了,往后再慢慢回礼呗。 “辰安,明天去领证,一星期后办婚礼,能行不?”说完,得得对着空气假装数钱,遥想着自己收红包收到手软的情形。 正在她兴奋的时候,辰安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得得,你眼界要方宽些。外人送的钱再多,也多不过我爸妈吧?你的所作所为,将直接决定改口费的厚度。” 未来婆婆通知她去奉茶已是两三周前的事了。再不去,是有点说不过去了。可左右是要见面的,不如……拖到婚礼当日。 那天人多,方便她浑水摸鱼。 “呃……辰安,最近为开餐厅,我忙得实在抽不开身。你爸妈和我同为商人,他们应该能理解我。咱们改日再去你家吧。” “改到哪日?” “改到结……”刚要说出肯定会被辰安驳回的方案,手机猝然弹出一条待办事项通知,得得狡黠地指着屏幕说:“那那那……不是我不去你家,是我真的有事。差点都忘了,下午要去跟人谈融资。融资的事儿可马虎不得。先不跟你说了,我着急出门。” 得得拎起包准备穿鞋时,突然察觉到头顶落下了个不容忽视的目光。她抬起头,心虚地跟辰安协商:“要不……趁现在我还有点时间,咱们跟你爸妈接个视频会议吧?” 只要不让她跟她婆婆近距离接触,其他对话形式她都可以接受。 辰安克制地拧过头,仿佛再多瞅她一眼保不准会做出些什么。 被辰安强大的气场压得快透不过气的她,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于是讷讷的开口:“那我让爸陪我去见你妈总可以吧?” 那还不如不去! 让这两位冤家见面,等同于用手雷炸地雷,爆破范围剧增,很容易误伤自己的。好不容易才安生几日,他可不想再天下大乱!辰安渐渐觉得对付这种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小女子,真没办法无为而治,让他岳父的训诫去他的九霄云外吧…… “翰翰,帮爸爸把领带拿来。”辰安冷着脸说。 “辰安你不用陪我去,说好资金的事情我来负责的。”得得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一边得意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边提鞋开溜。 辰安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领带,走到门前,将还在得意的某人双手折到背后,然后摁到一块,用领带捆了四圈。 反绑好得得后,辰安单手扛起她,另一手牵着翰翰,下楼驱车回家。 翰翰对爸爸妈妈介绍过称呼,又送了玩具车给他的人,统一没有抵抗力。凉菜还没上全,就和爷爷方成军混熟了,一口一个“爷爷”的缠着爷爷陪他看相册。 辰安怕家里的保姆不了解得得和翰翰的口味,去了厨房,帮忙张罗饭菜。 得得一个人杵在饭桌旁,双腿互锁,脚趾内翻,胳膊别扭地拧着,四肢像是被安装反了,紧张地等待着她未来婆婆的检阅。 王隽美嘴里啧了啧,起身围着得得公转了几周,又命得得自转了几周,反复打量着。 虽然这样被打量很难挨,但是得得不敢打断她婆婆,因为她对自己是有基本认知的。 她很清楚,她的优缺点像混在一起的围棋黑白子,不仅多,且乱,但还算平均。但如果随便任人抓一把,肯定不是黑子占优就是白子占优。所以她宁可等久一些,让她婆婆多抓几把,这样容易黑白平衡。 她是铁了心要向五十分冲刺的。 漫长的等待后,她婆婆最终甩了一句话给她:“看来改造你是个大工程啊!” 这话听上去明显离她预想的五十分差很远很远……得得十根手指搅成一团,脚趾在地上划了一个“sos”,向经过她的辰安发出求救信号。 辰安提提气,刚想出言为得得保驾护航,忽然看见父亲眸色一沉,用眼神暗示他坐下勿语,随后拍拍他的后背说:“辰安呐,和大怨,必有余怨。何况今日鹿死谁手,尚不明朗,你急什么?” 辰安耸耸肩,用脚摩挲了一下得得的脚背,表明他爱莫能助,让她自己挺住…… 第115章 母系社会(2) 见辰安晾下她不管了,得得深谋远虑,瞄向翰翰,用眼神授意儿子帮她求情。 翰翰早就察觉出了异样,只是刚刚在玩新玩具,没空儿管其他的。现在玩具的新鲜劲儿过了,看到妈妈在向他求助,就想帮一帮妈妈。 “妈妈怎么不坐下吃饭?”翰翰指着妈妈问大家:“妈妈是在罚站吗?” 自然没人回应翰翰。 全部人避开翰翰的视线,沉默着。 得得又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鼓励儿子接着往下说。翰翰重重的点了点头,“爷爷,你能让妈妈坐下吃饭吗?” “这个......要听你奶奶的。”方成军尴尬地回说。 “爷爷,那什么是母系社会?” “......翰翰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妈妈说你家是母系社会,说你什么都听奶奶的,不是男子汉。” 言落,房间里迎来新一轮的沉默。 得得感觉自己这回死定了。 “爷爷,你家是不是都是奶奶说的算?”翰翰好像对一句话就能让全部大人陷入沉默的这件事意犹未尽,说个不停,“在我家就是爸爸说的算。外公家也是外公说的算。就你家不是。” “翰翰,吃饭时不要讲话,容易噎到!”得得赶紧打断儿子,再让儿子说下去,她公公身为男人的尊严何在! 何况母系社会里拥有最高统治权的女性——她婆婆王隽美,已然很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的响。 “爸,妈,这话不是我教翰翰的。”得得转了转眼睛,机智地将此事嫁祸给了她婆婆不敢轻易找惹的人。“妈,这话是我爸讲给翰翰的。我回去一定警告我爸,让他不要乱说话。” “才不是外公说的。“为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到底,翰翰拉过辰安,要求辰安为他作证。 辰安连忙捂住儿子的嘴,“翰翰,爸爸带你去趟厕所,你刚刚水喝多了。”若再不带走翰翰,他媳妇儿今天可能要躺着出去了。 方成军掰开辰安的手,抱过孙子,冷笑:“翰翰啊,一会儿你不仅能明白什么是母系社会,还能见识到什么是封建社会。” 果然,社会制度极速切换到了封建社会。 “辰安硬要娶你过门,”王隽美气呼呼地开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作为女人,你也太放松了。你瞧瞧你自己的体态,瘦得像根筷子似的,膝盖还内扣,肩头也不够方正……” 王隽美一边挑三拣四地说着,得得一边对照着检查自己。 ……她哪有放松了? 该做的保养她一样没落! 至于体态,那也是被她吓的。 要是她挺直腰杆,以她的身高和气质,绝对不逊于欧美名模…… 看到得得漏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死样子,王隽美更气了。她恨不得连如何说话都教给这位闷葫芦媳妇。 又听了一长段封建制度后,得得双脚开始频繁地转换重心。 站的有些久,她有点站不住了。 辰安拉出椅子,站起身,走去书房取来笔纸摔在饭桌上。“你还不快坐下,把妈的话全记下来。” “哦。”见王隽美没说什么,得得悄悄地坐下了,连大气都没敢出。坐下后,她偷偷地飞了个媚眼给辰安,感谢他救她于水深火热之当中。 收回眼,看到辰安拿来的笔纸,得得自以为是地乐了。 记笔记是她最擅长的,辰安应该是想借机让她展示一下她的特长。 为了凸显她这方面的优势,得得笔走龙蛇,一字不漏地记录下了婆婆为她制定的改造计划——先是三个月的适应期,随后是六个月的提高期,最后是持之以恒的巩固期。 熬到王隽美话歇了,得得心想,这下可以安心吃饭了。哪料她婆婆只是喝口汤,润润嗓子。“下面我们正式开始吧。” 才正式开始?“妈,那刚刚您说的是什么?” “那只是个大纲,细节还在后面那!” “.......”得得真想“问候”一遍她婆婆的祖上,可又怕牵连无辜,毕竟辰安和翰翰都跟她同属一脉。 不过,在心里默默骂两句爽一爽,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怎么心态好调整,让自己可以继续假装听下去呢。 看着手中一页一页地被文字填满的a4纸,得得不由地生出一种也不能全怪她婆婆的感觉,她似乎对自己确实有点放松。 原来女人的坐姿和站姿有这么多讲究啊......果然是行行皆学问,封建社会里的媳妇不好当啊! 听着听着,得得不觉地回想起有次去健身房,她跟教练说她想简单练一下胸,结果教练拿起纸和笔,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页的专业知识给她。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胸肌是分上缘、下缘、中束、外缘、内缘、下外角、下内角的。 教练给她讲解完,得得深感如果不跟着这位教练练,自己怎么练都是徒劳,永无见效之日。 她现在也是这种感受。 当王隽美讲到饮食时,她已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的。朦朦胧胧中,她把现在与上次教练跟她讲新陈代谢的情景给弄混了。 奋力地一拍桌子,高声说:“教练,你就说多少钱吧,我办卡!” 突如其来的拍桌声吓得王隽美一呆。 看着一脸懵然的妻子,方成军拍打着后脑勺大笑。 与此同时,辰安正拍打着脑门,想自杀一死了之…… 搞清弄错了场景,得得差点儿从桌上滑到桌底。 坐了坐稳后,她的脸从煞白憋到通红,也没能编出半个字解释一下她刚刚的言行。 王隽美怎么也没想到她苦口婆心地讲了这么久,儿媳竟然一直在神游太虚。她觉得就像一记重拳打在海绵上,白费力了,对方根本不痛不痒。 她气愤至极的说:“好!很好!既然我说话你听不进去,那你来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可以让我接纳你?” 可取之处? 她刚刚不是表现的很明显了嘛! 难道她婆婆没看出来? 摸着厚厚的笔记,得得信心满满地说:“妈,您没看出我记笔记的速度堪称一绝吗?” 这跟她到她家来当媳妇有毛关系?!王隽美这下没办法不暴怒了。她低吼着说:“你以后少来气我!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因祸得福吗?得得全神贯注地问王隽美:“妈,你这话可当真?” “......” 王隽美捂着胸口,抓起碗,作势要投掷过去。 方成军赶紧拦下妻子手中的碗。看着碗,笑得前仰后合。“辰安啊,你以前跟我说得得‘热闹’,我还不是很理解。但今天一见,我全理解了。好啊、好啊……” 辰安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匆匆去了厨房端了杯水,帮母亲赶紧服下降压药。坐下后,他瞪着眼睛告诉得得,他老爸笑不是因为认同了她。 “爸,妈,对不起。”得得对辰安训得蔫蔫的,“可您家的规矩实在有点多,你们能容许我慢慢学吗?” “当然可以。你尽量慢慢学。这样好多来几次。”方成军晃了晃怀里的孙子,“翰翰呀,‘热闹’果然是个好词,以后咱家有的热闹喽。” 一听她公公也是个爱热闹的,得得一下子来了兴致,还想再说点什么。 突然,辰安夹了块骨头,塞住了她的嘴。“食不言,寝不语,这也是我家的规矩......爸,对吧?” 方成军笑笑,“嗯,夏程希小姐来我家的那次,我是说过。” “.......”老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爸这么一说,得得回去肯定会追问他前因后果。到时他们免不了又会因此拌嘴。 老爸这是在为他媳妇报仇啊! 原来,他老爸才是幕后真正的大boss。 难怪开席前说“鹿死谁手,还尚不明朗”,还不让他帮得得。原来老爸早看出今天有可能躺着从出去的人不是得得,而是他老婆。 第116章 伴娘之争 稀里糊涂地混过了家长这关,得得与辰安着手筹备起婚礼。 举办西式婚礼是他们俩的一致意见。 这两人一个图省事,一个图高效,均急。 但更重要的是为了王不见王。 如果办中式婚礼,就要摆喜宴,双方父母免不了会同桌。一想到她爸和他妈坐到一起的画面,得得和辰安就不禁胆寒。 他们初步的打算是,在教堂里宣完誓就开溜,去度蜜月,享受一下没人管、没娃烦的二人世界。 西式婚礼对伴娘是否未婚并不苛求。得得请来林德清和钟明秋一同担任她的伴娘。但她万万没想到,卢星浩把那天在咖啡厅里说的话当真了,非要当她的伴娘。 她自然不愿让卢星浩来她婚礼上乱闹。因此选婚纱那天,她只通知了林德清和钟明秋来试伴娘装。 三个小姐妹在婚纱店里打打闹闹了将近两个小时,婚纱仍悬而未决。得得只好寄希望于她家户主来拿大主意。 不久,辰安进了店。 得得征询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她家户主身后窜出一众随性人员。那些人个个膀大腰圆,西装笔挺,穿着一身黑,步子整齐划一,看上去格外有气势,特像非法社会组织成员。 众黑衣人进店后,俐落地变换了队形,夹道欢迎他们的头目进场。 “卢星浩?”得得惶恐地大叫着,“你要来抢婚,是不是早了点?要不你先抢个婚纱店?” 卢星浩两眼一翻,瞥向黑衣人,打了个响指,号令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呀!” 黑衣人们领命,纷纷戴上白手套。 得得隐约听见背后传来店员们给柜子上锁的声音。她细思一瞬,大嚷起来:“卢星浩,就算你抢了这家店,我还可以去其他店买婚纱。这婚我结定了。” 卢星浩没理她,手一挥,群魔乱舞的白手套便将她推进了试衣间。 接下来,白手套们以类似文物鉴定的手法,为她做起三围扫描。 卢星浩这是要干什么?得得满腹狐疑。“辰安,我好怕,他们下手好重……”她随便编了个由头,想骗辰安进来。 辰安挂上垂帘,对黑衣人说:“你们手脚轻点,帘子就给我这么开着。” 在辰安的威慑下,那些金发碧眼的欧洲大汉显得格外的小鸟依人。得得底气一下硬了起来。“你们住手。”她拧了拧辰安的指尖,羞答答地说:“辰安,卢星浩是不是魔怔了。他不会是要做尊我的蜡像放在家里观摩吧?咦——好变态呀,你也不管管。” 辰安砸了一瓶矿泉水到得得手里,又拉下了垂帘,“只要确保她安静。其余的,你们随意。” 黑衣人重新拔高腰杆,继续在她身上做扫描。 试衣间外,卢星浩正逼迫钟明秋和林德清退出伴娘行列。 辰安离开晨启后,钟明秋自知自己自由人的岗位快不保了,急于再找个新金主。听到卢星浩要作得得唯一的伴娘,她立即卖了这份人情给卢星浩,自动退出伴娘甄选,为她今后进卢氏做下铺垫。 而林德清就更容易对付了,卢星浩答应与她共进一顿晚餐,林德清就指天誓日地承诺不当伴娘了。 眼瞅着闺蜜们全军覆没了,得得突发奇想,欲请继母梅子当她伴娘。 被梅子骂得狗血淋头后,此念才悻然作罢。 “辰安,你真要亲眼看着卢星浩毁掉我们的婚礼吗?我求你别再让他胡来了。” “卢星浩这么会讨你欢心,又是拉花又是变魔术的,而且完全免费,我有什么理由不用他?”上次咖啡厅的事,辰安一直耿耿于怀。“他这么浪漫,由他来操办你的婚礼,难道你不开心?” 得得满脸黑线。“我没兴致结婚了啦!” “我看你是对我这个人没兴致了吧?!” “你们小两口尽管吵。这个节骨眼吵散了好呀。万事俱备,我正好无缝接盘。”卢星浩带着浩浩荡荡的黑衣人边向外走,边说:“行啦,尺寸量完了,我要去监工了。” 咦?卢星浩的口气听起来好急呀,他一个局外人怎么比她这位正主对婚纱还上心呢?得得勾住辰安衣角,摇了摇:“辰安辰安,你和卢星浩昨晚又在密谋什么?”最近这两人走的很近,经常深夜相约,不会是…… 一看得得怪异的神情,辰安便断定她小脑袋瓜里一定在杜撰一场不分性别的情感伦理大戏。“对,和你想的一样。我和他在密谋一些不仅需要背着你做,而且还很见不得光的事。” “好你个负心汉!竟然背着我跟他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讨论到人生哲学。你都没有陪我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讨论到人生哲学。”《还珠格格》里的这些怨妇类对白,得得用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小时候每年暑假,她至少看两遍这个电视剧。 辰安无奈了,摇头扯了扯得得的脸蛋,“就你看电视剧的品味,也好意思跟我谈人生哲学?” “那你最近为何总隔三差五地跟卢星浩密会?” 密会?“……” 其实不是密会,是代聊——代替得得去陪卢星浩聊天。 卢老爷子临终前,将卢氏的大权移交给了卢星浩。 接手卢氏后,卢星浩日理万机,不日前才从使人焦头烂额的工作中爬出来。内心烦闷的他,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最想谈心的对象,却快要成为别人之妻了,他要避嫌。 最后他只好找上在很多方面都与他惺惺相惜的辰安了。 “赏月?”辰安不紧不慢地说,“你找错人了吧?” 卢星浩揉揉肩,他膀子很重,像是患了重感冒。“那你唤得得来陪我。” 那还是他陪他吧! “方老哥,我准备把卢氏按照领域划分开,各领域相互隔离,像晨启和精致一样,是从属关系,但自负盈亏,现实吗?” 辰安能帮则帮地说:“从长远来看,有百利而无一害。但现不现实,就要看你的魄力了。卢氏在制造业和投资领域利润丰厚,但受其他领域的拖累,总公司连年挣扎在亏损的临界点上。长痛不如短痛,我看好你。” “嗯。”卢星浩入主卢氏属于空降,各方压力颇大。“你说爷爷为什么选我当他的接班人?” “你是卢氏子孙里欲念最少的。”辰安和卢老爷子是忘年之交,对此有些发言权。“无欲则刚,也许老爷子看中的就是你这点。” “也是。”卢星浩斟上酒,晃着杯子继续说:“国内人力成本越来越高,越南等国的优势日渐凸显,国内制造业都在南迁。可我不想把战线拉的太长,所以准备出售代工业务,专注服务和投资。你觉得怎么样?” “想法不错。” “那关于出售代工业务的事,你能否帮我牵个线?” 晨启接盘卢氏的制造工厂,益处颇多。 不但可实现自研自产,还可以打破行业壁垒,在愈发同质化的市场中突围,走出一条差异化道路。 “晨启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下家。但我已离开晨启,可能帮不到你。”辰安坚定不移地说。 “我看你还能袖手旁观多久?”在家族企业里,想置身事外,比登天还难。这点,卢星浩深有体会。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卢星浩拍拍屁股,跳了起来。“老哥,你和得得的婚礼交由我来操办吧,我想亲手将得得交给你。” “你这是在占我便宜吗?”说的跟他岳父似的。 “老子现在是你小舅子。”卢星浩淡淡地说:“我和得得现在是姐弟了。” 自从卢老爷子走后,卢星浩的母亲就无意再与夏畅海过下去。 当年夏畅海入赘她家时,父亲便称她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那时她很吃夏畅海温柔体贴的那套把戏,不顾家里阻挠,硬是与夏畅海成了婚。 但单方面的爱,很快就被夏畅海誓要扬名立万的野心给磨得一干二净。 她一直不离婚,是因为在与父亲堵一口气。 现下父亲走了,晏文秀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她没理由再为难自己,便提出要离婚。 作为交换条件,她容许卢星浩改回姓夏。同时夏畅海也承诺退居二线,将公司的事情全交由儿子打理。 但要夏畅海去找晏文秀共度余生,他是死也不肯的。 不过,夏畅海多少有些迷信。 卢星浩利用这点,开导父亲应该去赎罪,为他和姐姐多积阴德。而且不管怎么说,小琉霞都是无辜的,应该由亲生父亲抚养。 夏畅海考量了许久,才答应与晏文秀住到同一屋檐下。 自从晏文秀生计上有了夏畅海这个依靠后,得得的负担减轻了不少,不需要再消耗大把的精力去照顾母亲和妹妹了。 这正是卢星浩办此事的初衷。 虽然卢星浩未对辰安谈及这些,但辰安对卢星浩的用意了然于胸,毕竟他们对得得的爱是那么相似相近。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那姐夫的婚礼就交给你了。”辰安旋着酒杯,快意舒怀。 “靠!你是不是特喜欢看有情人终成姐弟的戏码?”卢星浩夺过酒杯,抛入夜空。 透明的杯子在空中没留下半丝轨迹,自然也划不开浓烈的黑昼。落地后,杯子发出了脆脆的一声,象征性地提醒着外界它已寿终正寝,并宣告它无缘再完整沐浴即将现身的曙光。 卢星浩虽感叹着那杯子的遭遇,但却狠下心没去拾回它。 第117章 婚纱风波 婚礼前夕,得得惶惶不得终日。她实在猜不到卢星浩会在婚礼期间如何祸害她。 可一直熬到婚礼当天,卢星浩也没出手,得得渐渐放松了警惕。 依照卢星浩的安排,她今天先去酒店换婚纱,然后再与教堂里的辰安和亲朋们汇合。 到了酒店,隆重的气息如约而至。 两名来自欧洲的服装师捧着婚纱缓缓走到她面前。得得回头感激地望了望卢星浩,然后接过纯白的婚纱,展开一观,愣住了。 这婚纱,只有一件里衣和一尾披纱。纱上的孔连当蚊帐都嫌太疏,根本不遮体。穿上它,就算去沙滩度假,她都会害羞,更别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礼堂了。 如此单薄的婚纱除了去走维秘大秀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根本没办法在人前穿。 唉! 直男的审美啊,果然都……节省! 不过想想也是,卢星浩怎么可能突然转了性,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那……原来前几日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今日惊涛骇浪的蓄势,害她刚刚白感动了。 得得忐忑地看了看表:“卢星浩,别闹了,没时间啦,你快把全套婚纱拿出来!” 卢星浩嘴角邪魅地朝上一弯,做了个手势,两名服装师迅速走上前,把她往屋里推。 得得挣脱开两名服装师,蹿到卢星浩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严肃说:“卢星浩,总共就这点布料,你用得着大动干戈跑去欧洲请设计师吗?”浪费的财力不如直接兑现,资助她开店。 “不知好歹!”卢星浩咬牙切齿地说。他为这件婚纱跑了两趟巴黎,还亲自参与了设计,最后催工人们赶制出了六套样品,才得此一件珍品。 “什么?我不知好歹?我看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把婚纱做成这样的。”得得气得原地打转,四处寻觅利器,可房间里连根牙签都没有。 见自己的指甲还算尖,得得擎起手,抠向卢星浩的眼睛:“我现在就弄瞎你,就算我穿上这婚纱,你也甭想看见!” 卢星浩一个侧身,轻松躲开了得得的进攻。 得得扑了个空,脚下不稳,膝盖一软,差点仰倒。 卢星浩赶紧绕到得得身侧,揽住她的腰,扶稳她。 得得借力弹直身子,目光正巧对上了卢星浩的墨眸。 在短促的对视中,她察觉到那双墨眸中有东西在闪烁,而且越闪越强,最后像是与什么发生了共振,刚劲有力地传送出一股股柔和的脉动。 得得快速转开视线,扒掉卢星浩停在她腰间的手,低下了头。 之后,她听见卢星浩在她头顶微微沉叹。 哎,他们终究还是无法像姐弟一般嬉闹…… “时间快到了,我去换婚纱。”说完,得得拿过婚纱,钻进了房间。 婚纱是纯手工制作的,很精致,也很合体,每个细节都恰到好处。穿上后,上面的绣花像雕刻在了肌肤上,如冬日玻璃窗上的冰花,尽态极妍。 得得侧垂着羞容,走出了房间,婉婉勾起耳侧散落的青丝,一举一动犹如月下霞明玉映的精灵。 卢星浩昂起头,极力抑制住眼泪滑落。 “卢星浩,我们走吧。”得得战战兢兢地说:“婚礼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卢星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不怪得得连一个不落言诠的朋友关系也不留予他,是他自己没能隐匿好他的感情,露出了痕迹。 他拉起缩手缩脚的她,走往教堂。 直至站到教堂门口,他僵硬的手臂仍没一丝松动,即便一路上得得一直在试图掰开他的手。 “卢星浩,这道门我先进去,你后进去,但总会进去。” 也许他最终是会走进这扇通往婚姻殿堂的门,但命中注定不能与她携手共进了。卢星浩执拗地攥紧得得的手腕,盯着大门说:“不,我们一起进。” 观礼的众人看到是卢星浩拉新娘走进礼堂的,皆惊讶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看清新娘身上那套非常节省布料的婚纱后,又纷纷将拳头往嘴里塞。 但表情最为复杂的当属辰安,他新婚妻子的手还在别的男人的爪子里那! 卢星浩不畏众人的目光,与得得扭扭打打地走到宣誓台,寻衅辰安说:“这位新郎,请注意一下表情管理。您现在的样子,不太像办喜事噢。”说完回身指了指得得,“共享经济时代,眼福也该大家同享。你别那么小肚鸡肠嘛,慷慨点。你老婆的这身礼服不错吧!” 他本应招呼卢星浩一顿拳脚的,可多耽搁一秒,他老婆的好“风光”就多便宜他人一秒。辰安连忙拉过得得,用身体挡住她。 站到有遮挡的位置后,得得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正前方是面目狰狞的辰安;右侧是心怀叵测的卢星浩;左侧则是一脸哑然的高文翔;身后还有一个以慈悲为怀,因非礼勿视而埋下了头的牧师。 而且这四人皆是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西装。 眼前的一切连同寂然无声的现场,妥妥的一副葬礼规格! 得得真想请大家把胸花摘掉,放到她脚前,然后静静离去,她想尽快安息了…… 牧师渐渐从羞涩中回过劲儿来,准备开嗓继续流程。辰安却早他一步,嚎了一嗓子“我们愿意”,然后帮得得戴上戒指,接着脱掉西装盖严得得,最后公主抱抱起得得向门外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说:“卢星浩,你给我记住。等你结婚时,有你好看的。” “无所谓。反正该看的我今天看够了。” 听到卢星浩的话,辰安没忍住,当众朝卢星浩竖了跟中指,接着他颠了颠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往外跑去。 得得隔着辰安的手臂,扒门缝似的向后看去。 不巧,正好接上了她婆婆王隽美的视线。 看到王隽美的表情后,她当即决定,近半年内她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去夫家。 视线继续向右移,得得瞥见了老爸。老爸正以上坟的跪姿匍匐在梅子腿上。 呃,这下娘家也先别回去了。 再往中间瞧,她公公方成军正在帮他们圆场:“孩子们年轻,爱耍爱玩爱热闹。大家别介意,别介意啊。” 得得想,这应该是她公公生平第一次做打躬作揖的事儿吧,而且是为了她,她公公今后肯定不会再认为“热闹”是个好词了。 她别过头,栽进辰安的胸膛里,哭哭啼啼地说:“都怪你,你把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婚礼给搞砸了!” “赵得得,我的损失才大吧?这种婚纱你也敢穿!” “还不是你答应卢星浩让他给我做婚纱的!” 确实是他!但如今悔之晚矣。 得得眼泪汪汪的一直哭到车里。低头看到储物盒里的零钱时,她恍然想起:“辰安,你红包收了没?” 因为不摆酒席,得得事前叮咛辰安在教堂门口迎宾时顺便支个摊,把红包收了。 可辰安哪里干得出只收红包,不请吃宴的猥琐事儿。 “开店的钱我有途径解决,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爸妈们还等着我们给他们个交代那。” “什么?你没收红包?”得得敞开喉咙,放声大哭起来:“你骗我,你说要借结婚集资的。” 辰安无奈的停下车,递上纸巾:“别哭了,前面有警察,别搞的我跟抢婚似的。” “现在和抢婚有区别吗?我硬着头皮穿成这样去教堂,不就是为了骗红包吗?你倒好,一分钱也没收!”得得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回身去摸后座的外套,打算借外套的遮挡,把这件毁掉她婚礼的婚纱给换下来。 “不许换。”辰安制止得得说。 “你干吗不让我换?” “不许换就是不许换!”拆卸婚纱这么有福利可赚的活儿,辰安怎愿让他人代劳。如此大有可观的婚纱,没经他仔细“钻研”过就换下来,对他来说,岂不太亏了。 “我就要换!” “不许换!” 说着说着两人撕扯了起来。 得得挣巴了几下后,发现她的反抗完全无效,就探出头奋力向外喊去:“警官先生,我要报案,有人限制我人身自由。” 不远处的警官走了过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打开小册子问:“女士,您是要告这位先生吗?如果是,请你描述一下细节,我帮你做个笔录。” 细节?! 关于脱不脱婚纱的? 得得傻住。 警官站等了片刻后,见原告一直嗫嚅不语,军姿慢慢松垮了下来。“女士,您不是要报警吗?”警官用笔敲着本子,催促得得快说。 得得看向辰安,吐着舌头向他求饶。 辰安拿过外套盖好得得,搂着她的肩,调戏她说:“这位女士,如果你不能给这位警官一个合理的解释,警官会告你妨碍公务。到时候,我又要花大价钱把你从警局保释出来。” 要花钱?还很多?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本就不多的财力浪费在这种没必要的事情上,她正愁没钱开店那! 可是……说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警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要说就必须说个关乎民生的大问题才行。 “警官先生,我不是报案,只是想问问您,收多大红包需要上税呀?假如婚礼上忘了收,挨家挨户地去讨债,犯法不?” 警官用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着得得。 见状,辰安脑壳都快气炸了。他赶紧向警官赔不是,又搭上了几包喜烟,才请走了警官。 闯了祸后,得得变乖了。“对不起,辰安。你别皱眉了,警官没说收红包要上税呀。” “我看你又该为你的这张嘴上个税了!” 辰安向来敢作敢为,特别是对于“体罚”得得这件事。 回到家,辰安关掉他们两人的手机,然后将门反锁上…… 接下来,辰安让她知道了这件婚纱不仅只适用于维密舞台,更适用于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制造情趣。 总之,辰安让这件婚纱变得物超所值…… 第118章 番外篇一 婚后生活 与辰安完婚后,得得并没打算要二胎。 即便是要,她也希望再过几年。 她想趁没有二娃的时候,好好补偿一下翰翰。毕竟翰翰小时候,辰安一直不在身旁,没有好好享受过父爱。如果现在就要二胎,辰安肯定会分一部分爱给老二的。 这样她觉得很对不起翰翰。 但是……实际情况和她的计划完全不符。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有了宝宝,他们明明每次都有做保护措施的呀~~~ 得得深信,她婆婆和辰安一定对她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她防不胜防的。 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好逆“人为”而行事,只好专心养胎。 这次怀宝宝,辰安及四位老人对她体贴入微。但产前抑郁仿佛跟三高症一样,是种富贵病,关怀越多,越容易发病。 这次怀孕她竟然抑郁了。 临床表现为:前一秒刚显露出青春期的叛逆,后一秒就发起更年期的脾气。各种负面情绪切换自如,流畅度媲美苹果手机。 这可害苦了与她对打的一众安卓机了。 “辰安辰安,你看我现在像几岁?”产前的丰腴,在她这位抑郁症患者眼里是胶原蛋白突增,容光焕发的表现。 “三、八。”辰安心头正烦着,他还未从刚刚被得得逼问情史的瞎胡闹中缓过来。 “三八?芳龄二八是十六,那三八就是二十四喽。”得得自鸣得意的念叨着。“辰安,你也觉得我像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对不对?” 辰安拱手抱拳,表达了一下他对他夫人这种谩天昧地型的理解力的钦佩。 “辰安,在我之前,你到底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死钻牛角尖也是产前抑郁的症状之一,话题又转了回来。 辰安继续打太极。“得得,我都说了没有,你又不信,不然你去问问高文翔吧。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的事,他都知道。” “他怎么可能对我讲实话!不过……我倒是可以去问问咱爸。” 一通电话回来,得得两眼哭得像刚挨过两记胖拳。“你个浪荡子,总说没时间谈恋爱,没有时间交朋友,实际上有一大堆前女友!没准儿你现在就有外遇了。只是我傻,没看出来。你快走呀,你还留在家里做什么,赶紧出去快活呀!” 症状二:被害妄想症。 辰安司空见惯,抽了张纸巾,用冰水润湿,敷在得得眼睑上止肿。“停停停!你先告诉我,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以前很多人喜欢你。” “然后那?” “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辰安木住。 但是,理不在深,有病则灵。斯是陋妻,惟吾德馨。辰安礼貌地回说:“对,这确实很说明问题。我这就去书房写检讨。” 刚走到门前,他就被得得的哭声抓了回来。辰安彻底投降了:“说吧,你想听什么,我满足你。” “夸我,往死里夸。”得得丝毫不谦虚地说。 “ok!你的美由骨到皮,旷世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能及。”即使明知这种说法极不符合物种进化论,但辰安仍继续往下编:“你的容貌就是人类进化的终极目标。” “辰安,你不要只夸我的美貌,多说说我的气质和内涵。” “……”辰安编不下去了,只好转移话题:“得得,抽空给咱儿子起个名字吧?” “谁说一定是儿子,万一是女儿那?”得得摸摸肚子,突然想到梅子曾说过,在家里头,如果母亲比较能干,多半生儿子,反之生女儿。梅子超能干的,生的就是儿子。而钟明秋好吃懒做,生的就是女儿。 她……当然是属于勤劳那一国的。 柳眉一仰,自信地说:“咱们给咱儿子起啥名字好?” “叫方伯瑜如何?取自‘伯瑜泣杖’。用这个名字时刻提醒他要《二十四孝》般地孝顺你。” “名字倒是挺好。但是……”得得想了想,“但是《二十四孝》就算了吧,里面有些故事挺愚笨、挺残忍的。例如卧冰求鲤,老莱子娱亲,郭巨埋儿、怀橘遗亲……其中涌泉跃鲤更甚,婆婆没吃到鱼就要休妻,太荒唐。” 说着说着,得得发觉自己最近也做了不少类似这样的荒唐事儿。经过片刻的反思后,她说:“辰安,我这次怀孕是不是有点闹腾?” 有点?! 他老婆的措辞是不是有点过于保守了! 不过懂得反思还算有救。 辰安将得得向胸前揽了揽。“也没有,你只是物尽其用。再说你不闹腾闹腾,我的抵抗力会下降的。” “……” 产后不久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但辰安似乎忘了这码事。 可这事儿就像有人说好请你吃大餐,到了饭点却不叫你。去提醒他吧,抹不开面子;不提醒他吧,又真的会饿。 哄睡两娃儿后,得得看看时间,还有两小时纪念日就要过去了,她对礼物不抱任何期许了。 洗完澡,她霸占了家里唯一的电脑看邮件,自家的公司总是有太多的放不下。 辰安从浴室出来,周身萦绕在昏黄的雾气中,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敲门说:“不早了。你下,我上。” 什么她下他上的?难道辰安是……哎呀,连姿势都规定,真的好讨厌,但又好中意他的小强硬耶…… 在辰安唇间不绝如缕的磁性气流下,得得飘飘然了,屁颠屁颠地回了房间。 穿好婚纱后,她等了好久也不见辰安回房,她就拖着婚纱去了书房,在门外咳了两下。 辰安猛的一抬头,怔住。“你今天好……主动,但等我一下。” “谁主动啦?不是你……” “我?” “我下,你上!”得得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辰安刚刚的原话。 “你下机,我要上机给你补买礼物,这有什么歧义吗?” 难道是她想歪了? 得得努力压下脸上早已泛起的潮红,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呃……我穿上婚纱只是想看看自己身材恢复没?你继续忙,我去看看小瑜。” “别去吵儿子。”辰安暧昧地抬抬眉,“要想知道你身材恢复了没,你直接问我呀,我最有发言权了。走,咱们回屋,老公这就帮你doublecheck一下。” 呃,原来不是她想歪了,而是又中了辰安的诡计! 第120章 完结自娱 稀稀拉拉地将此书写了近半年,自认为还算有些小心意,有些用心。但写到最后才发现,事实证明真的是自认为。 而且是完全的自认为。 可还是一遍一遍地把故事改到了自己满意,才完结。 这些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所以也希望能在数以千计的书海中,有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留下自己的一些文字。 进而还证明自己在码字领域是存在过的。 对于即将要开的新书,继续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会多向大众审美靠拢。 虽然,俺不知道大众审美到底是个啥,但还会自认为下去。 在本书结束前,郑重感谢一下那几个坚持不懈追更的盗版书友们。 是你们的孜孜不倦地鼓励,让我一如即往地自欺欺人下去的。 谢谢! 非常感谢! 好像给你发个大红包,但是我发现你们不敢露面,所以………再次谢谢。 哦,我还要感谢一下每天都投11票的天意孤星。 还有和我一样苦命的立许许。 谢谢你们把鼓励一个有点脑残的作者当作事业在做。 而且还如此热心。 你们是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其实,通过本文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写作的天赋,所以一直纠结要不要坚持一件你没有天赋的事情。 很多人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可真的是这样吗? 不然。 首先写书的人,往往看自己的书,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越看越喜欢。 然后看别人的书时,总带着挑剔的眼光,审视的态度。 尔带着这种态度看书,不会有包容的心态,也就不会因此而其他作者抱有欣赏的心情。 最后不过是,欣赏她她的一两个句子,而不会对她全文的理念有感悟。 再说,就算你不是这样又怎样。 写网文的人,一天更新4000字,一写就是一两年。 哪有时间看别人的书。 同时我也发现,很多看过很多网文的人,慢慢开始写网文。 但这样的体验写网文不容易以后,便放弃了。 因为他们不是专业的作者,没那个天天更新的时间。 或者有时间,却发现没有技术。 或者有技术却没有读者。 即使有少量读者,他们又没长性。 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断更。 说实话,很多网文基本上都不流程。基本的语法和用词都不准确。 但谁会深究这些呢。 我们需要的是故事,好玩的故事,生动的故事。 和别人不一样的故事。 可这样的故事,就算读书破万卷,你能想出来吗? 很难。 而且我曾听说,在莎士比亚死后,所有故事都是已经被写完了。 以后的故事都是重复或者改变,把时代背景和人物替换一下而已。 但怎么替换,读书破万卷有用吗? 读书破万卷,只能让你在技巧上熟能生巧。在构架上有所依照。在道理上有所了解。 而真正写好故事,要的思维和思索。 读书破万卷,如果你不懂动脑子读,是不会成为好的作者的。 那些有天赋的人除外。 所以,我不会再读很多书,而是学会去思考,去反思,去深究一些其他作者的思维。 期待,自己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