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度相思之不负相思意》 第一章 她回来了 荒凉的沙丘上卷起一阵轻微的风沙,一个白衣女子策马骑行于这做做沙丘上,约莫行至一炷香之时,前方不远处有几棵树,远看似乎还有水,她便骑得更快了。 马儿停靠在水边,女子熟练下马,取下马背上的水袋,走向绿洲。 水中倒影出现一个白衣女子,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清新脱俗,肌肤娇嫩,美目流盼。轻薄的面纱轻轻遮住脸庞,不过单看眼睛,定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她弯下腰,缓缓将水灌入水袋之中。 在不远处,一只黑猫站在大树边,两眼发光地盯着她。她起身,便看到了那只猫。它吃得很胖,右脸颊却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疤。 她疑惑此处怎会有只猫出现,不过还是缓缓走过去,目光却一直落在它脸上的伤疤处。 黑猫似乎在这里很长时间,似乎在等一个人,也似乎是在找一个人。 女子走到它面前,轻轻蹲下来,看着它,她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可她的手刚触碰到它,它便用锋利的爪子抓伤了她的手背。 女子并不恼怒,反倒是笑了笑:“真是个小坏蛋!” “阿念?”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有些沙哑。 白衣女子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她缓缓站起,转过身去,一个人便突然扑到了她的怀中,对方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很舒服。 “阿念!我终于找到你了!”沐思君紧紧抱着白衣女子,她抱得很紧,唯恐她又消失不见。 白衣女子并没有抱她,但是也没有推开,只是感到疑惑,她便道:“姑娘认错人了。” “你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沐思君送开她,抬起头望向她的脸,不过却看不到眼前女子的模样。 白衣女子见她眼角挂着泪,不过眼睛却有几分空洞。 “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的样子,你的声音,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你的声音,我怎会认错?”沐思君伸出手,双手抚在她的脸上。 白衣女子并不反感,反倒默许她摘下自己的面纱,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抚摸,她的手很凉,此刻却觉得有几分舒适。 沐思君虽然眼睛看不到,不过双手刚碰到她的脸,她便知道,她便是她一直思念的沈念!是她一直日思夜想的人儿! 然而当她的手在往上触摸,对方的右脸颊处光滑如玉,并没有那道醒目的伤疤,沐思君便像触了电一般地收回了手。 她似乎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方才没有摸到那道伤疤,不相信她不是沈念,不相信她真的认错了人。 于是她又激动地拉起她的左手,食指上没有戒指,连戒痕都没有,甚至,原本轻微的伤痕也摸不到。 沐思君瞬间像泄了气一般。 “姑娘?”白衣女子见她有些不对劲。 熟悉的声音传到沐思君的耳中,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声音,这个她在脑海中回忆过无数遍的声音,她怎能听错? “阿念!”她斩钉截铁地唤着她的名字。伤疤可以医治,伤痕可以复原,但是声音不会变,眼前人给她的感觉也不会变。 她是阿念! 真的是阿念! 她没有认错人! “喵”黑猫围着她们两个人转来转去,似乎也在向沐思君证明,她面前的人,真的是沈念!沈念,真的还活着! 沐思君从怀中取出手帕,拉过对方被猫咪抓伤的手,就像三年前那样为她包扎。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似乎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繁华的街道。三年前,黑猫还很小很小时,便遇到了她们。它就如现在一般,抓伤了沈念。 “君儿,你看这只猫,像不像之前的我?” 沈念留下了这只猫,当时的沐思君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她的决定,就是因为这只猫,成为她这三年唯一的慰藉和希望。 沐思君带着小坏蛋来到西域寻找沈念,可就在前几日,黑猫突然不见了,她怎么也找不到它,那种感觉,就像当年失去沈念之时。她哭了很久,也找了很久,但这双眼睛,毕竟有旧疾,没多久,她便又瞎了。其实,马儿身上除了干粮衣服以外,还有一些药,可以让她恢复光明。只是,在她一心寻找小坏蛋的时候,马儿也丢了。 她只好一个人摸索着寻找着,一路喊着找到了此处。 没想到她刚摸到此处,便听到那个声音:“真是个小坏蛋!”同样的话,一样的声音,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会说。 所以,她真的是她的阿念! 她,真的回来了…… 第二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太阳余晖洒在黄沙上,绿洲处的水倒映出两个女子的身影。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并非你口中所说的阿念,我是阿沐。”白衣女子轻轻道,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她察觉到对方仿佛想起了一件万念俱灰的事情,不知为何,她并不想看到她悲伤,于是接着又说:“也许,我以前真的认识你,但自从两年前我失去所有记忆,从前的一点一滴,都不再记得。” “失忆?两年前?”沈念是三年前离开的。 “我虽生于西域,不过却长在中原,此行,也是为了去中原寻找失去的记忆。”阿沐不知为何会向她解释地如此清楚,似乎,她就应该告诉她,应该让她知晓。 不过沐思君听了,脸上并无欢喜。“生于西域……你并非中原人……”沈念生于中原,长在中原,从未踏足过西域。沈念的父亲是秋承,母亲是沈凝,弟弟是秋忆安,她还创立了噬月楼。这些,不止沐思君,江湖许多人都知道。而眼前的人,她说她生于西域,她不是中原人,她说她叫阿沐,并非沐思君所认为的阿念…… 所以,她真的认错人了吗? 感受到她的晴天霹雳,甚至是万念俱灰,阿沐伸出手想要碰她,但她毕竟不是她口中的那个人,便又收回了手。 太阳落在黄沙中,夜色代替了白日,稀碎的星辰闪烁着微弱的光。 沐思君坐在沙丘上面,本就空洞的双眼变得更加无神。就连黑猫小坏蛋在她旁边轻轻地蹭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阿沐微微蹙着眉头,拿着干粮和水走了过去,在她的身旁坐下。“吃点东西吧?”她将干粮放到沐思君手中,不过后者还是无动于衷。 阿沐只好一直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月光溶溶,星光闪烁,马儿卧在树边休息着,黑猫小坏蛋也困的睡着了,至于沐思君,她靠在阿沐的肩头沉沉地睡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了。 阿沐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睡得很熟,十分安静,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嘴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阿沐缓缓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庞,不知为何,她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清晨还是带着几分凉意,沐思君醒来,发觉自己不知何时靠在阿沐的肩头睡着了,而且睡得还那样熟。这三年来,她还从未睡的如此熟。她抬起头时,阿沐也动了一下。 “对不起。”沐思君十分过意不去。 “无妨。”阿沐其实一晚上都没睡,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仿佛,她们曾经认识。为了让她好好安睡,阿沐一整晚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唯恐自己稍微动一下,而惊醒她,所以导致阿沐现在的肩膀和脖子有点酸。 黑猫小坏蛋跳入沐思君怀中,她便抱着猫儿站起身来。她冲着阿沐微微颔首:“昨日认错姑娘,又耽误姑娘的行程,实在过意不去。中原是不错的地方,阿沐姑娘想必也会找回自己的记忆的。” “你要去何处?”阿沐问。“继续寻找那个人?” “我会一直找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沐思君说完,抱着猫儿抬脚便要走。 阿沐突然拉住她,很不放心的样子:“此处是沙漠,你没有干粮和水,眼睛也看不见,还未寻到人,你自己反倒出事。随我去中原,至少,先医好你的眼睛。”其实,西域是有良医的,至少她家中的人医术很好。不过她偷偷跑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了,至少,在她寻回自己的记忆之前。 也不等沐思君反驳,甚至连一个思考的时间,阿沐都没有给她,便直接将她带到了马背上。怀过她的腰,阿沐手中握着缰绳,便策马而去。 沐思君的后背紧贴着阿沐,温暖又熟悉的感觉,令她想起了过往,想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阿沐给她的感觉,分明就是沈念。就算她眼睛看不见,但她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阿沐带给她的感觉,与沈念带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真的是西域人?”沐思君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判断错误。 阿沐本想说是的,但是听到她语气中深深的期望,她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待我寻回记忆,便知晓了。到那时,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的确又给了沐思君希望,阿沐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西域人,也许,她只是忘记了以前发生过的事,也许,她真的是她的阿念。 “对了,姑娘叫什么名字?”阿沐终于想起来问她的姓名。 “沐思君。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思君……”以前她很喜欢爹爹为她起的名字,但这三年来,她觉得这个名字起的一点都不好。思君,虽然很符合她现在的状态,但是,思念的滋味,真的很苦。日日思君不见君,也的确是她现在的写照。 “……君儿……”阿沐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听到她的呼唤,沐思君恍如隔世,仿佛,正是沈念一直呼唤她。仿佛她回到了过去,那时,她,沈念,她们还在一起。 第三章 奇怪的沐思君 二人一马出现在荒漠客栈不远处,客栈旁边有马棚,走近才发现,里面有一只黑马尸体,它的背上还有包裹。 “小心。”阿沐察觉有些不寻常。 “这个味道,我记得。”沐思君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其它四感也因此比往常更加灵敏。几日前,她经过一个客栈,正是这个味道。“我们走吧,这里不安全。” 阿沐看着那具马儿的尸体,如若客栈里面有人,又怎会发现不了马棚中马儿的尸体?唯一的解释便是,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天色不早了,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们也确实要找个地方歇歇脚。于是她便将方才自己的所想同沐思君说了。 “可是一匹黑马?”沐思君问。 “不错。” “身上可是有包袱?” “是的。” “很像我的马儿,我带了医治眼睛的药。” 沐思君这么说,阿沐便扶她下了马,让她在此处等自己,阿沐便走向马棚。 马棚里面有些凌乱,直到阿沐走近,才发现里面有一具人的尸体,他身上并没有很明显的伤口,不过他死不瞑目,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黑紫色的嘴唇,看起来是中毒而亡。而他的身上,有些许白色的粉末。 “阿沐?”沐思君听到她没了动静,便出声轻轻唤了一声。 阿沐也不打算惊动沐思君,便从马背上拿了包袱出来。打开包袱,里面除了衣物和干粮,便是几只小小的药包。她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医治眼睛的药,便打开来看,才发现,这些都是毒药和迷药。而毒药的成分,似乎与方才在尸体上看到的白色粉末相似。 不过阿沐并没有立即怀疑到沐思君的身上,只是说:“里面并没有药,也许,这是他人之物。” 沐思君却缓缓走了过去,见她过来,阿沐连忙上前搀扶。 沐思君弯下身子,摸着包袱的位置,阿沐也不知为何会想要将那些毒药和迷药藏起来,她抓起那些药,并没有给沐思君,而是悄悄放到了一旁。 沐思君摸到包袱,她摸着里面的衣物。“是我的东西没错。” 阿沐蹙着眉头,看了看旁边的尸体,又看了看沐思君,此刻,她不得不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这里有具尸体。 “药呢?”沐思君摸来摸去也找不到所谓的药。“莫非是丢了?”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医好你的眼睛的。”阿沐将她扶起来,并拿起了她的包袱。 两个人打开客栈的门,阿沐便看见里面十分凌乱,似乎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打斗,而地上,有几具尸体,看他们的穿着,和马棚中人的穿着一样,大概都是这家客栈的人。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被撕碎的纸张,似乎是一幅画。阿沐本来前去查看,不过沐思君却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阿沐!”很紧张很害怕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在此处歇息了,这里不安全。” “为何不安全?你在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沐带着几分怀疑看着她。 此时,小坏蛋却跑开了。 “猫儿?”沐思君听到声音便要去追。 “你眼睛不方便,我去追。”阿沐便轻轻跃起,追了过去。 小坏蛋并没有跑很远,阿沐很快便将它抱在怀中,不过它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方才,它似乎是看到里面的场景才跑来的。阿沐远远地看着沐思君,心中疑虑很多。 阿沐抱着猫儿走过去,看沐思君的样子,似乎有些心事不宁。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沐思君请求道。慌乱害怕的神情,不像是装的。阿沐也不再追问,便将她带到了马背上,将猫儿交到她怀中,又将沐思君的包袱也一并带上,这才上了马。 她们再次一直向东走,向中原的方向前去,不过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就算阿沐想走,马儿也累了。她们只好在荒漠中休息。 这次,沐思君并没有靠在她的肩头,只是一个人抱着猫儿蜷缩在一旁。 阿沐一直盯着她,想要将她看透,但沐思君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阿沐相信她的惊吓是真的,只是好奇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沐思君的身上,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很奇怪,自称带了医治眼睛的药,但是里面除了迷药便是毒药,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药。而客栈的那些人,应该便是沐思君所杀,不过她却似乎不知,对那家客栈还有惊慌失措,想要逃离那个地方的心情。 不过阿沐并未因此而判断她是个坏人,或者是骗子,只是觉得,她有些不寻常,觉得,她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阿沐有些头痛,想要想起什么,却捕捉不到那一闪而过的记忆。 第四章 噩梦 睡着的沐思君,似乎睡得并不踏实,眉头紧紧蹙着。 在梦中,她抱着猫儿,骑着马儿,腰间只有一幅画卷,她在荒漠的客栈面前停下,却听到里面似乎有打斗声。 她下了马,悄悄贴在窗边,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在打斗。若是以前的她,定会上前阻拦,不过现在的她,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一心只想找到沈念。 她本想离开,刚转过身,一把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人将她带入客栈,她便看见地方有两具尸体,那二人似乎是来投宿的。其他客栈的人冷冷地站到一旁。 “想不到这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姑娘出现。”说话的人似乎是他们的老大。他挥了挥手,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便取了下来。 那个说话的老大缓缓走过去,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沐思君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杀气。 “你不怕我?”那人笑了笑。看到她腰间的一幅画卷,便直接拿了过来,他打开,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容貌极佳,与眼前的女子一样美,但唯一缺陷的是,画像中的女子脸上有一道疤痕。“可惜了!”那人说着,便将这幅画像撕碎。 纸张的碎片缓缓落在地上,就像那年大雪一般,画中的人也缓缓消失。 沐思君跪在地上,颤抖的手轻轻触摸着碎片,那只眼睛,如此熟悉,又如此迷人。 那人却突然将她拽起来,才发现她眼角挂着泪,不过在他眼中看来,此时的女子,更加柔美动人。 “与其对一副画像挂心,不如将心交给我!”那人凑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边,但她却觉得十分冰冷,如坠冰窟,就像三年前那样冷。 男子见她眼中写满了绝望,他拿过她的手,轻轻地揉着:“我会好好疼你,让你快活起来!”他又靠近她,紧贴在她的身上,不过却踩到了地上被撕碎的画。 “你踩到了我的画……”她终于吐出一句话,语气悲凉而忧伤。 “那又如何?”男子却不理会。“不过是一幅画,兴许,这个人,早就死了,不是吗?” 沐思君却突然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阿念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我会找到她的!” 其他人见老大被掐住了脖子,连忙举刀砍过去。 沐思君躲开,跑到了外面去。 “抓住她!”那老大命令道。 沐思君跑到外面,从马背上的包袱中拿出几包药,一个人从马棚上面飞下,沐思君冲他大手一挥,药粉便撒在了他的身上,那人便倒在地上。 这时,又有一个人飞来,沐思君躲开,这一刀,却砍在了马儿的身上。它应声倒地,沐思君却又返回了客栈。 那老大见她折回,便气势冲冲地跑过去,沐思君本来就不打算逃,便同他打了起来。 如今的沐思君,早已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武力薄弱的姑娘了。如今的她,即使无剑在手,她也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而方才她眼中的绝望也已消散,只剩下杀念。 他们所有人都跑过来围截她,她便将手中的毒药洒出去,粉末落在他们的身上,几个人便倒在地上。 那老大见折了几个弟兄,十分恼怒:“杀了她!将她剁成肉酱!” 然而沐思君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根筷子,她将筷子抵在那人的脖子处,轻轻道:“你方才说,谁死了?” 他连忙求饶:“不!我可没有说出那样的话来,女侠是寻人的吧?那画中人,绝对没有死,女侠也定会找到她的!” 沐思君听到她如此说,便松开了他,筷子丢到一边,她便转身离去。 不过,那老大和其他两个人却又突然向她杀去,她并未回头,只是向后面洒了毒药,便继续向外走。 三个人倒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了几具尸体。 沐思君走到外面,转过头看着这家客栈,喃喃道:“毒药本是为我自己而准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说我的阿念已经死了……” 月明星稀,微风吹起黄沙。 “猫儿?”沐思君突然紧张起来,方才的杀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慌。 她一边喊一边找。 “阿念!”她一路找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 “阿念,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沐思君呓语着,眼泪缓缓滑下。 阿沐听到后,便走了过去。 “阿念,你带我走好不好?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死?你真的如此讨厌我吗?” 阿沐紧蹙着眉头,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儿。 “便让我死在这无人的荒漠中吧……让我去陪你好不好……” 第五章 你会找到她 天还未亮,沐思君便从噩梦中惊醒。 “没事的,只是噩梦而已。”阿沐安慰道。 “阿念!”沐思君一下子抱着她的脖子,声音、气息、感觉,都是那样的熟悉。 阿沐抬起手,双手放与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她,就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不知为何,阿沐很心疼怀中的这个女子,甚至,不想看到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 慢慢地,沐思君在她怀中再次入睡,眼角还挂着泪,但睡得还算安然和舒适,她就像个被噩梦惊醒的孩童一般,然后安慰过后,才算沉沉地睡去。 阿沐便这样将她拥在怀中也渐渐地睡着了。 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光照在二人身上。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阿沐也便醒了过来。 “又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阿沐送开她。“只是,那个阿念,究竟是什么人?” “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可是,我把她弄丢了……”她弄丢了沈念,丢了许久,许久。 “你定会找到她的。” “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能够找到阿念的人。”在此之前,他们都不信,他们都觉得她寻不到人。甚至,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所以,她带了毒药,所以,她想一个人死的远远的,所以,她来到这无人的荒漠。 这些年,她过得浑浑噩噩,现实亦或是梦境,她都找不到阿念,见不到阿念。她不知道她去哪了,只知道她将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她以为,只要她变强,练好清风剑法,阿念就会回来。所以她不停地练剑,很用心地练剑,终于,她在剑法上打败了陆晏,可是,阿念还是没有回来。 她以为,阿念觉得她太过蠢笨,所以她又不停地看书,看许多书,废寝忘食,挑灯夜战,甚至于看瞎了眼睛,但是阿念依旧没有回来。 阿念不回来没关系,她可以出去找,他们不寻找也没关系,她自己去找。 然而,她找不到,本想就一个人死在异乡,但是阿念说过,要她好好活着,见识新的事物,认识新的人。所以她活着,所以她一个人活着,所以她不敢死。 可是,在西域认识的阿沐,她的声音,她的感觉,她的气息,都像极了阿念。也许,她会是她的阿念,也许,她找到了她,也许,她们终于再次重逢了。 只要医好眼睛,她就可以看到她,看她究竟是不是她的阿念。 西域不比中原大,两个人很快便离开了西域,踏入中原的土地,似乎连感觉都有些不一样。尤其是阿沐,她觉得,中原的空气,似乎更加令人舒畅。 天色渐渐暗下来,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个村子,不过奇怪的是,本该是要做晚饭的时辰,却看不到一缕青烟,也看不到一盏灯光。 阴沉的空气更加寒冷,路边的枯木像是一具具的骷髅战列两旁,仿佛是阴间的士兵。 两人一马一猫缓缓走近村庄,毫无生机的村子像是一座坟地。直到敲门时,她们也未见到任何一个人,家家户户都像是没有人一样。她们只好自作主张地在一户人家暂且住下来。 夜色越发地浓,月亮也跑到云层后面躲起来,周围十分安静,静的有些害怕。 阿沐一直睡不着,她总觉得有危险在一步步靠近。 冷风带来一阵脚步声,那些脚步声听起来像是许多人,他们并步而行,似乎有所秩序。 阿沐悄悄站在窗外,谨慎地探过头,远远地便看见似乎有一群人在往这边走过来,他们并未掌灯,不过却像是在白日走路一般。 阿沐来到隔壁房间,她刚入房,便听到沐思君问了一句:“可是有危险?”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耳力很好,如此安静的环境之下,更加能够听到外面那些脚步声。 “有些不寻常。”阿沐道。 外面那群人很快便来到她们所在不过数丈之处。阿沐站在窗后,探过头,这才看清他们的穿着,很普通,大概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他们停了下来,看向一旁的马儿,目光灼灼,像是饿虎看到了猎物一般。 马儿突然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发出啼叫声,下一刻,村民们便如狼群一样扑了过去。 阿沐紧蹙着眉头,身形一闪,她便抵到了门口。 沐思君知道有危险,也不再作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似乎察觉到此处有人,有气息,愈发地靠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所有人都没有行动,阿沐警惕地抵在门后,敌不动我不动。 突然,几只手穿破木门抓了进来。 第六章 奇怪的村民 夜色浓郁,冷风阵阵,村民们疯了一般地破坏木门,阿沐一脚踹向一个人的腹部,那人便从楼上摔了下去。 沐思君听得出来,那个动作,很像是阿念。她想要过去帮她,但是阿沐却道:“莫动!”然后便打向那些人,将他们全部打落楼下。 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放弃,还想要冲过来,但是阿沐却飞下去,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再上来而伤到沐思君。 沐思君跑过去,站在门口仔细地听着。 阿沐将他们打倒在地,可是他们很快又站起来冲过去,仿佛不知疼痛,而且变得更加地凶了。她察觉到不对劲,这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这些村民,个个力气都很大,就连瘦弱的老人和柔弱的女子,竟然也有九牛二虎之力。 阿沐下意识地摸向身后腰间的位置,后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她便只好将村民们引出去。 沐思君听到他们一直打到了外面,连忙下楼,她刚冲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折了回去。 阿沐一拳打在一个人的脑壳上,有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倒在地上,却没有再次起身。阿沐明白了什么,便攻击着他们的脑部。没几下,便又倒了几个村民。 “阿沐!” 阿沐闻声望去,看到一把菜刀从沐思君的方向飞来,轻轻跃起,便接住那把刀,紧接着,她便握着菜刀砍了下去,头颅掉落在地上,鲜血淋漓。 沐思君听着声音,慢慢地,变得越发安静,她便跑了过去,担心道:“阿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将菜刀扔到一旁,洁白的衣服上染了许多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呢。她看了看一旁马儿残缺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村民的尸体。“这些村民,比普通人都要强上数十倍,又似乎被人控制。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开才是。” 阿沐洗掉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沐思君则一直将猫儿抱在怀中。不过她们现在只能背着包袱徒步而行了。因为马儿已经被村民所杀,连个全尸都没有。 村庄再次恢复平静,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地上全都是尸体与鲜血,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这片土地,他的腰间挂着一只令牌,令牌上面,有一个弯月的图案。 走了许久,太阳都高高的挂在天上,两个人也没再看到一个人,昨夜的村庄很是偏僻,出了村子,到现在莫说是人,连只鸟都没有。 她们大学又走了两日,才终于来到一个镇上,问了路,阿沐便带着沐思君去看大夫。 大夫检查了沐思君的眼睛,便道:“姑娘的眼疾是旧疾了。” “能否医好?”阿沐关心的问。 那大夫面露难色,这里本是中原与西域交界处,穷乡僻野,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哪里会有那么多药材使用?而且他也只是简单地帮他人看点病,若要完全医治她的眼睛还是有些难度的。不过也只能暂时让她恢复光明,但是,差了一味药。 “何药?”阿沐问。 “石决明。”大夫回道。石决明本来是有的,也不是很贵,可以说,比较常见,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有人高价收购石决明以及其它药材,使得石决明现如今也变得十分缺稀。 阿沐看着沐思君,若是在西域,她的家中本就有世间良医,只是因为她是偷偷跑出来寻找记忆,短期内不会回去。否则,她早就将沐思君带回去了。不过,听闻中原能人众多,沐思君的眼睛绝对可以被完全医好。此处偏僻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带她继续走下去。 沐思君后悔没有让煜平医治自己的眼睛,也后悔没有听陆晏和祁锦的话,若她当时听他们的话乖乖医治眼睛,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见阿沐的样子。说不定,她真的是阿念。不过她又仔细一想,若阿沐真的是阿念,忘记以前的种种,对于阿念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如果阿念还记得那些事,还记得她曾经不相信她,是否,会讨厌她,甚至远离她?这样一想,沐思君有些害怕,也不愿阿沐能够恢复记忆。至少现在,她可以自私地将阿沐当作阿念,自私地跟她在一起。哪怕看不见,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很快便离开了医馆,不过在镇子上买了一匹马,虽然比不过原来的马儿,不过总比没有强。 骑上马儿,她们很快便又离开了镇子。 一个男子从角落中缓缓走出来,腰间是有着弯月图案的令牌。 “月护法,她们发现了那些小白鼠,是否要斩草除根?”他的身后,出现许多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第七章 我不想瞒你 临州城还算繁华,不过民风淳朴,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为人友善。所以就算阿沐的钱不是很多,客栈老板还是让她们住下了。并且在知道沐思君眼盲,还去请了郎中。 此时,郎中正为沐思君把着脉,他开了药方,其中还是需要使用到石决明的药材,这便成了难事。 不过阿沐还是十分感谢,至于石决明,她会想办法拿到这个药材。 “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回。”阿沐道,沐思君本想跟着她,可以想到自己眼盲,唯恐成为她的拖累而引来她的烦厌,她便乖乖地待在客栈了。 阿沐出去,其实是去买药,所有药材都能买到,唯独差了一项石决明,而且买过药之后,她手上的钱财所剩无几,就算找到石决明,她也买不起。 而沐思君一个人待在客栈,想着阿沐,这几日的相处,她可以确认,阿沐,便是她的阿念! 她从怀中拿出她视若珍宝的同心结,陆晏说,这是阿念亲手编织的同心结。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阿念,阿念的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她是否要隐瞒她?以前的过往太痛苦,若她恢复记忆,是否又要离开?可是如果沐思君不告诉她,日后她恢复记忆,是否又会责怪她没能及时告诉她? 沐思君十分纠结,因为她太怕会再次失去她,害怕她又会离开。 就在此时,几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窗户处闯了进来。 沐思君将同心结放入怀中,听声音,四个人闯了进来,而且屋顶上还有几个人。 他们见她眼盲,便主动攻击。 他们有剑在手,沐思君只能躲闪着,她跳到窗外,落在地上,他们也跟了过去,行人们却连忙逃窜。 “你们是何人?”沐思君问。三年来,她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像是失踪了一般,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而自从三年前沈家庄倒台之后,也的确没有人向她和陆晏他们报仇。她猜不到,也想不通。 不过他们并不理会,便直接杀了过去。与此同时,屋顶上的人也拉开了弓。 她左闪右躲,躲开几人的攻势,但飞来的冷箭却刚好飞到她脸前。尖锐的冷箭距离她仅有两寸,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跟了这么久,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吗?!”阿沐又顺势将那根冷箭扔到屋顶方向,一个人便被刺中胸口,摔倒了地上去。 “阿念!”沐思君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沐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将买来的药放到了她旁边,便向那些人打了过去。 听声音,她的功力又强了不少。沐思君一直觉得自己的耳力还算不错,但是这一路上她只顾着阿沐,丝毫没有发现跟踪她们的人。 她以为,打败了陆晏,自己已经很强了,但是阿沐更强,如今她眼盲,不仅帮不到她,甚至还可能会成为她的拖累。 “君儿。”不知何时,阿沐来到她的身边,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便握得更紧了。“这些人虽然不识好歹,不过身上钱财不少,倒是能够用来买石决明。”她又从地上拿起药,便扶着她回了客栈。 身后,是慢慢变凉的尸体。 沐思君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阿沐以为她受了惊吓,便自责道:“我明明知道有人跟着,却还是将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日后,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人了。” 听到这句话,沐思君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没用。以前她要阿念保护,如今也是。明明她曾经说过,要保护阿念的,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自己。 “待我换了衣服,我们一同去买药。”阿沐方才从那些人身上搜到不少钱,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她已经打听到何处可以买到石决明,不过她却是不敢再将沐思君一人留下了。 “阿沐,有一件事,我不想瞒你。” 阿沐一边换衣服,一边听着。 “这几日的相处,我可以确定,你便是我要找的阿念。” 阿沐顿了顿,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她穿好衣服,便又握着她的手:“我说过,你会找到她的!” “可是……”沐思君犹豫着,她害怕失去她,但也不想欺骗她或者隐瞒她。“我曾经,差点害死你……” 沐思君感觉阿沐的手有些松动,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心里还是害怕她会离开。但是下一刻,阿沐又紧握着她的手。 “我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我的心告诉我,你对我,或者说,你对阿念,是真心的。” 第八章 偶遇 街上,人来人往,两个白衣女子并肩而行,她们靠的很近,其中一个女子紧贴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上,紧紧抱着她的手臂,阿沐则紧握着她的手。 沐思君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自在,幸运。相较于沐思君,阿沐则带了几分忧心。 阿沐想到大夫在看过沐思君的眼睛之后,开了药方之后,在外面他对她说过的话。大夫说,沐思君的精神不太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阿沐也想起沐思君提过说带了医治眼睛的药,但是并没有,而是毒药。 沐思君不知真假,不知梦境和现实,现在阿沐也不知道沐思君所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她所说的阿念,只是不想沐思君伤心难过。 不过记忆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好,也许她很快就能想起一切,也许,她永远也想不起来。 二人刚进医馆,一个身着浅蓝色衣服的男子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包药。如瀑的头发比女子还要秀美,一根白色的发带束在后面,飘逸而仙气。 不过,她们来的很不凑巧,最后的石决明已经没有了,被方才的男子高价所购,阿沐便拉着沐思君追了出去。 那个蓝色的背影在人群中十分显眼,阿沐一眼便看见,连忙追过去。“少侠请留步!” 蓝衣男子缓缓转过身,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眉目温润,气韵高洁,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 男子看见两名白衣女子有些急切地向自己走来,洁白的衣服干净无暇,皆具倾国倾城之色,不过其中一个女子似乎眼睛看不到,她紧抓着身旁女子的手臂,另外一个女子也紧握着她的手。 阿沐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少侠手中,可是石决明?” “正是。” “小妹眼疾复发,只差石决明这一味药材,若少侠……”还未等阿沐说完,男子便将手中的药给了她:“既然姑娘需要,不才便赠予二位姑娘了。” “多谢少侠,不知少侠姓甚名谁,来日阿沐必定报答。”阿沐接过药材。 “不才之名,不足挂齿,姑娘治病要紧。”男子道。 “前面可是君儿?”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传来。 沐思君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两人回过头,一个中年男人走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弟子,他看到沐思君,便又道:“老夫还以为认错了人,果真是沐兄家的女娃!” “可是吴叔叔?”沐思君还认得这个声音,父亲向来广结朋友,江湖中的一些长辈她也认识得很多。 “多年未见,没想到君儿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了。”吴掌门叹道,不过却发现她的眼睛似乎受了伤:“君儿的眼睛?” “不碍事,只是旧疾罢了。” “君儿既然来了这临州城,怎么不来找吴叔呢,眼睛不便,派人送个信也好。不如去吴叔家中,吴叔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的眼睛。” “多谢吴叔,君儿的眼睛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便不麻烦吴叔了。”沐思君也不想麻烦他。 阿沐和沐思君离开之时,却发现那蓝衣男子也已不见了。 吴掌门看着沐思君的背影,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处处不错,当年他也想帮儿子向清风门提亲,不过后来沐思君与沈醉渊大婚,很快,又传出沐思君为契若兰这一丑闻,再加上沐裴被杀,他便再也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不过他的弟子们却讨论起沐思君,说三年前沐思君嫁了人还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虽说沈家庄的倒台是众之所望,不过沐思君与沈念之间的情爱,也被许多人所耻笑。随着三年前噬月楼湮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天下人都以为那个扳倒沈家庄的沈念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渐渐地也不再讨论她,倒是对活着的沐思君一直指指点点。 就像这几个弟子一般,低声谈论着沐思君,说她不知羞耻,不顾礼义廉耻,作为前盟主沐裴之女,嫁了人,却对一个女子痴心妄想,实在是给前盟主丢脸。许多难听的话从他们口中说出,他们甚至忘了,早在几年前,曾经说要迎娶盟主之女的事情了。他们仿佛站在道德的最高点,狠狠批判着一个姑娘。 吴掌门听到弟子们的讨论,呵斥一声,他们便连忙闭嘴。 不过,无论是单靠耳力的沐思君,还是凭借深厚内力的阿沐,这些话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沐思君不在乎这些,对于这些,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自从三年前,这个世上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虽然他们谈论的对象是她本人,不过她却完全不在乎。可阿沐却紧蹙着眉头,心中些许气恼。 第九章 迷惘 沐思君在房中静静地待着,阿沐则到厨房帮她熬药。顺便打听了一下那吴掌门的门派在何处,大厨说了吴掌门不少好话,最后才说明吴家在何处。 “对了,你可听说过前盟主之女?”阿沐又问。 “前盟主是难得的好盟主,他的女儿自然听说不少,听闻这沐思君有倾城之色,同姑娘一样美。”那大厨侃侃而谈,又是夸了许久。“不过,当年沈、沐两家联姻,沈念却在大婚之日抢婚。抢的人,竟然是同为女子的沐思君!” 阿沐听到这里,蹙着眉头,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她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太多的人知道了。一个是前盟主之女,一个是曾经的魔头秋承之女。一个曾与沈醉渊成过婚,一个曾扳倒了沈家庄。两个女子,自然被人谈论不少。更何况,那沈念与父亲秋承决裂,后来创立了噬月楼,搜集证据多年,只为扳倒沈家庄。这样的奇女子,也是不少说书人的题材。 随着盟主沐裴之死,很多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沈念。沐思君前去报仇,后来传出沈念去世的消息。而作为凶手的沐思君,却失去了光明。过了没多久,沈勃荣登武林盟主,但沈念却活生生地出现在沈家庄。也是在那个时候,沈勃的真面目才被揭开。 后来,噬月楼发生爆炸,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大雪也下了三天三夜,而沈念,却一个人死在了里面。关于她的死,也是个谜。不知是何人害死了她,与其说找不到凶手,不如说根本没有人寻找真凶。 而自那件事之后,沐思君在江湖上也没了消息。有人听说她因为无法接受沈念之死,而选择了自杀。也有人说,她退隐山林。 故事听完了,汤药也熬好了,但阿沐久久没有回过神。她并不觉得这是个故事,也不觉得这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这些事距离她很近很近,心中惆怅万分。 她在想,她是否真的是沈念,不然怎会有这样的情绪? 沐思君的眼盲,似乎与沈念的假死有关,但阿沐却觉得,沐思君是不会真的杀她的。 阿沐端着汤药回到房间,沐思君一个人站在窗边,她开着窗户,冷风灌进来,些许的冷。 阿沐放下汤药,便走过去,握着她的双手,冰冰凉的。 “已经冬天了……”沐思君喃喃道。 “已经冬天了。”阿沐关上窗户,便扶着她坐在了桌边。 “阿沐,你可以陪我一起看雪吗?” “好!”阿沐答应道。端起汤药,她便亲手喂她吃药。 沐思君并不觉得这药苦涩,相反,还有些甘甜。也许,是因为这个喂药的人。 月光溶溶,夜色浓浓,整座城都静悄悄的。 沐思君躺在阿沐的旁边,被子下的手也紧紧握着她的手。阿沐感觉得到,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阿沐心中很是复杂,内心情绪无法描述。她的脸凑过去,朱唇轻轻贴在沐思君的额头。 清晨有些冷,街上的人寥寥无几。 铜镜里面的佳人十分迷惘,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在自己的右脸。她想起沐思君之前用手触摸她的脸的时候,摸到这个位置,沐思君有明显的失望。 猫儿卧在一旁,它的右脸有一道伤疤,阿沐觉得,自己的右脸,应该不是现在她所看到的样子。两年前她醒过来时,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似乎镜中的人儿并非自己。 阿朝说,她受了很重的内伤,躺了七天七夜才终于醒来,可是她却忘记了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她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是西域人,但他之前向来不问她在江湖中的一切,所以他也不知道她是被何人打伤。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想不起自己是谁。 阿朝说她是西域人,可她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是沈念,她不知究竟是阿朝骗了她,还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从那大厨的口中,她大概知道了沈念这个人。沈念,七岁差点被亲生父亲杀死,后来在义父时惘的帮助下创立了噬月楼,然而时惘,却是她的父亲秋承。可笑而可悲! 她觉得,沈念应该是痛苦的,是不幸的。若她真是沈念,那样的不幸与悲伤,不记得也好。 可她若真是沈念的话…… 她望向床上熟睡的沐思君,不仅忘记了她,还让她等了三年,这对沐思君太过不公。 很多人都觉得死了,便是解脱。可是,活着的人,却是痛苦的。 比如, 她…… 第十章 落雪白头 沐思君醒来,阿沐便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阿沐?” “嗯。” “阿沐……” “我在!”阿沐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还是很凉,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也许,是太想念那个人了。阿沐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沐思君所要找的人,不过她希望是。这份希望,她不知究竟是自己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还是因为沐思君希望她是。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弄清楚。 “待我的眼睛恢复,你可愿随我回金陵城?爹爹看到你,也会十分高兴的。”沐思君又自顾自地说着。“我离家那么久,爹爹该着急了,我也好久没有跟爹爹一起吃过饭了。” 阿沐心疼地看着她,前盟主沐裴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知道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她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说着:“好,不管你想要去哪,我都会陪你一起去。我也愿意,成为你的阿念……” 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孩童们欣喜地在外面玩耍。 阿沐扶着沐思君走出去,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音。沐思君眼睛上敷着药,一条白绸,她伸出手,指尖红彤彤的,几粒雪花落在手心,很快便融化了。 “今年第一场雪,欲与君共观。后之每一场雪,皆愿,左右有汝。”这是沈念之前写给她的,沐思君感谢上天让她找到她,并且还一起看了雪。虽然她眼睛看不到,但她感觉得到,而且,阿沐握着她的手,很暖。 临州有一临山,冬日下雪时最美,于是,很一些人都喜欢在下雪时登山观赏。不过上山的路不太好走,便有一些人因此而放弃。 阿沐与沐思君登了山,到达山顶,却只见一个蓝衣男子的背影。她们的头上落了雪,青丝却白了头。 男子转过身,看到她们二人,阿沐却先开口:“原来是少侠,我们果真有缘。上次多谢少侠赠予石决明,小妹的眼睛才有希望复明。” 男子见沐思君眼睛上的白纱,白纱遮眼,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都是雪白雪白的,虽然阿沐也是一身雪白,但两人的感觉不同,却又有些相似之处。他看得有些痴了,连忙回过神道:“姑娘的眼睛能够复原,自是好事。对了,两位姑娘也是来赏雪听雪的?” 阿沐听到他提到了“听雪”一词,看来此人还是很照顾沐思君的心情,便想要结识他:“正是,我们与少侠如此有缘,这是小妹君儿,还不知少侠名讳?” “不才钟离诺。”他回答道。 就在此时,几枚雷火弹飞来,落在地上瞬间爆炸。 “阿念!”沐思君下意识地要往爆炸处跑,阿沐连忙拉住她。 一群黑衣人飞来,向她们二人袭去,阿沐将沐思君护在身后,不过对方使用长剑,阿沐倒有些吃亏,但也不至于受伤。 钟离诺便上前相助,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很多,是上次人数的三倍,阿沐不知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也不知是否是之前自己欠下的仇怨。 阿沐夺过一把剑,将沐思君护在身后,黑衣人虽然人多,不过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钟离诺见阿沐剑招有些凌乱,不过似乎有迹可循,剑式有几分眼熟,又有几分陌生。 随意倒下的黑衣人,鲜血将白雪染红,阿沐心底竟有种快感,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 被人围攻,是熟悉的感觉,阿沐心想,大概失忆前的自己总是处于此种环境之下吧。她的头突然痛起来,同时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回忆往昔。 黑衣人抓住这个时机,连忙冲过去,阿沐只来得及带沐思君闪开,可黑衣人接着攻过去,两个人便被拆散了。 阿沐甩了甩头,脑袋还是很痛,脑海中,有似曾相识的画面,有许多人围攻她,她的手中,拿的却不是剑,究竟是什么?她有些看不清。 钟离诺见黑衣人刺向沐思君,便跃过去,一掌打在那黑衣人的后背,那人便倒地身亡。他不知道阿沐怎么了,只能保护好眼盲的沐思君。 他一边保护着沐思君,一边对付着黑衣人,没多久,黑衣人便要逃去,这时他才发现,阿沐早已杀红了眼,她见黑衣人们逃去,穷追不舍,一剑又一剑,黑衣人一个一个地倒下。他们还在逃,她也还在追,直到他再也看不到他们。 而沐思君却似乎是像受了刺激一般,跪在地上,双手快速地挖着白雪,连下面的土也被挖出来,她的手冻得通红,因为奋力地挖,手指也溢出血来。 “姑娘?”钟离诺将她扶起来,沐思君挣扎着。“得罪了。”他只好点中她的穴道。 这时,一把银质铁扇飞了过来。 第十一章 我在! 雪花如落花轻飘飘的飞下,扇子划破空气向钟离诺飞去,他躲开,扇子便又飞回去,落取一个身着深红色衣服的人手中,他的腰间还配着一把好剑。 “放开她!”陆晏刚过来便看见一男子点了沐思君的穴道,再加上这遍地的尸体,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看似儒雅的男子欲对沐思君不利。 “兄台误会了。”钟离诺尝试着解释,不过陆晏却再次打了过去,钟离诺只闪不攻。 陆晏见他并不还击,便退回沐思君身边,解开她的穴道。沐思君穴道被解开,她便情绪激动地抓着陆晏的衣袖:“阿陆!快救阿念!快救阿念!”接着便又跪在地上,拼命地挖着。 陆晏拧着眉头,三年前,他们眼睁睁看着噬月楼发生爆炸,火势太大,就算天气严寒,但那火却停不下来。当时,沐思君拼了命地要冲进去,陆晏只能拦着,沈念让他照顾好她,他便不能让她有事,不得已,他只好点了她的昏睡穴。三日后,沐思君醒来,火也停了下来,但雪还在下,不停歇的样子,而噬月楼却毁于这场爆炸。沐思君翻着,挖着,很快,双手冻得通红,又流出血来,她一边哭一边挖,旁人根本劝不住。可没想到,沐思君竟寻到了一块骸骨,她捧着那块被大火烧得变黑的骸骨,口中吐出血来,鲜血洒在骸骨上面,她便昏倒在地。 陆晏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那时,他回想起那时,沐思君再次醒来,眼睛便又看不见了。可是沐思君不许人碰她,也不吃药,甚至连话也不说,只是成天拿着同心结,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似乎是因为沈念说过让她好好活着,所以她虽然吃饭睡觉,但除此之外,她并不与任何人交谈。后来,她才终于吃药,待眼睛恢复,她便再次放弃完全医好眼睛。她开始拼命练剑,也开始看书下棋,甚至常常饮酒。然而,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陆晏同她说话,她没反应,祁锦同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她也不会笑。自从那场爆炸,沐思君便再也没有笑过。虽然她安安静静地待在陆晏家中,但她从未踏足出去,就连沈念的忌日,她也没有看过她。只是每年的那一天,沐思君既不练剑,也不下棋,连酒也不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件嫁衣,那件沈念送给她的嫁衣。 几个月前,沐思君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信上说,她要去寻找阿念。自那时起,陆晏便一直派人打听她的下落,终于在不久前,他打听到了,于是便立即来此寻她。 钟离诺见沐思君又是那样,上前想要阻止,陆晏却先他一步将沐思君扶起来,却又警惕地看着钟离诺,后者便止了脚步。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若是还不离去,便休怪我不客气!”陆晏冷冷道。 钟离诺看得出来他们是朋友,既然暂时安全,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道:“阿沐姑娘前去追击黑衣人,想必没有什么大碍,不才便告辞了。”说完,他便离开了。 陆晏不知他口中的“阿沐”是什么人,不过他得到的消息,的确有一女子与沐思君同行。不过看沐思君精神不好的样子,他也没有多问。 “阿念……阿念……”沐思君口中一直唤着沈念的名字。 陆晏知道沐思君的情况,不仅眼睛坏了,精神也时好时坏,但她不肯医治,不肯吃药。三年来,他看在眼里,也为她感到心疼。之前他对她的确有几分敌意,可是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沐思君整个人都变了,她虽然没有再流过一滴泪,但她却不会笑了。虽然每天练剑、看书、下棋,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不过陆晏却更觉得心疼和怜惜,甚至觉得沈念一个人离开,对单独留在世上的沐思君而言,是一种残忍。 沈念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所有人都知道沈念不会回来了,可是沐思君却认为她只是藏了起来,所以她于几个月前不辞而别,去寻找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的人。 “君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陆晏看过去,一个白衣女子跑过来,但胜雪的白衣上却染了许多血迹,她一副紧张担忧的神情,脸上除了一些血迹,再无其它,甚至没有疤痕。陆晏一时之间怔住,不知这是幻觉还是梦境。 阿沐见沐思君受了刺激的模样,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紧紧抱着她,抱的很紧,很紧。 “阿念……” “我在……” “阿念!” “我在!” 第十二章 算账 月光洒在白雪上闪闪发光,虽然寒冷之时,不过房内燃着火炉,倒不觉得那么冷。好不容易,阿沐将沐思君哄睡,她睡得很安静,也很安心。陆晏看着她们,嘴角带着微微一丝笑意。 “你既是她的朋友,便暂且好好照顾她,我去去便回。”阿沐说着便向外面走去。 “要去何处?” “算账!”阿沐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冰冷的眼神如同外面的寒冷。 陆晏并未跟去,他看着熟睡的沐思君,庆幸她离开寻找阿念,更加庆幸她真的找到了她。虽不知阿念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是,只要她还活着,便是喜事。 洁白的雪花一片片地落下,伴着皎洁的月光,如同跳舞一般。 窗户被打开,陆晏轻轻吹起哨声,一只鹰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将方才刚刚写好的纸条捆绑在鹰的爪子上,接着,它便飞走了。 吴家。 阿沐飞过石墙进入吴家,防守并不是很严,巡逻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这便更利于她行事了。她四下寻找,找到弟子们居住之处,见四下无人,便将迷烟吹入屋内。 过了一会儿,阿沐才悄悄地进入房内。他们说的很熟,加上中了迷烟,暂时不会醒来。他们分为两排,并排而睡,阿沐走过去看着他们一张又一张的脸,终于找到了那天街上相遇且低声议论的几个人。 阿沐随手拿起他们的一把剑,当时她没有立即出手,也是看在吴掌门与沐思君相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因此为沐思君带来麻烦,所以她打听了吴家,趁机潜入进来教训他们。她要叫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他们也没机会再说了,更不会有机会认错。 夜色之下,阿沐又重新回到客栈,陆晏看着她,她身上很干净,但他还是嗅到了血腥味儿。他没有问,只是递过去一壶酒。 阿沐熟练地接过去,便飞到屋顶上面,陆晏也跟了过去,与她一同坐在屋顶。 阿沐饮下一口烈酒,很熟悉的味道,她看着手中的酒,轻声道:“我当真是沈念吗?” “记忆总会寻回,阿念,我想知道,这些年,你究竟都在何处?”陆晏看着她,虽然她的脸上没有那条醒目的伤疤,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她便是他认识的沈念。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便有了那条疤痕,她之所以一直留着,是为了警告自己,要狠下心来。不过,同时她又缺乏家庭之温暖,对于秋承,她是又爱又恨,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三年前,那场爆炸之后,虽然只找到一块骸骨,不过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离开了人世。后来,他才知道,噬月楼下面的□□是她命人安排的,噬月楼的酒也是她命人洒在整座噬月楼的,所以,他们都认为,是她不想活,是她一心求死。没想到,如今竟还能再次见到她。看见她的那一刻,他以为是幻觉,是梦境,是眼花,谁能想到,三年前已经离开人世的人,今日还能与他坐在一起饮酒。 “我不记得以前,醒来后,便是在西域。他们说,我是西域人……我,究竟是沈念吗?”阿沐不知道是他们真的认错了人,还是自己被骗,如果她真的是沈念,那只能说明她被欺骗,而且骗的很惨,这是她无法原谅之事。若她不是沈念,沐思君……又该如何?明明是刚认识不久,她却觉得她们很早便相识了,她会心疼她,会关心她,听到旁人对沐思君的议论,她的心里有愤怒,但也有难过。 “他们?” “我的,家人……”也许真的是家人吧,也许都是真的,也许,一切都是假的。 “你父亲那里,有一个医术很好的人,相信他可以助你恢复记忆。”陆晏道。他已经去信给无极峰,告知秋承关于沈念活着且失忆一事,相信很快,他们便会前来。不过阿沐所说的家人,又究竟是谁呢? 阿沐点了点头,便又饮下几口酒。 第二日,临州城便发生一件大事,吴掌门的几个弟子,一夜之间被人杀害,且不知因何原因,全被人拔了舌。很多人猜测,说他们想必是说错了什么话,才被人如此报复。 不过吴掌门对此事很生气,什么人竟然能够如此悄无声息地杀掉他几个弟子。 陆晏听说这件事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阿沐。原来昨夜她所说的算账,是向吴掌门的几个弟子讨命去。祸从口出,看来那几个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十三章 愿言思伯 两日后,秋承与秋忆安以及煜平得到陆晏之消息,立即赶到了临州城。看着女儿的秋承,依旧不可置信。因为十六年前自己的错误,害的他们一家破散,妻子昏迷不醒,女儿不肯回家,虽然他用时惘的身份补偿女儿,但那还远远不够,而三年前,她离开人世,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好。如今他们父女再次重逢,秋承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 “……阿姐……” 阿沐看着眼前比她高过一头的白衣少年,披着一件很厚的斗篷,他虽然年少,不过看起来比较成熟,他长高了不少,这是阿沐的第一个念头。她心想,她会发现他长高,莫非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秋忆安紧紧抱着阿沐,很温暖的样子,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似乎是常年吃药的缘故。 他热泪盈眶,即使此刻就拥抱着她,他依然觉得这是幻觉,是不真实的。 阿沐看着他,几分熟悉的感觉,尤其是这双眼睛。他们的眼睛很像,很像。姐弟?她寻不到记忆深处,却仿佛觉得自己失去过弟弟,还失去过……她的头很疼,快要裂开了一般。 “阿姐?你怎么了?”不仅秋忆安担心,在场的诸位都很担心。 煜平连忙为她把脉,秋承也道:“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你回来便好!”他其实也有些私心,女儿失忆,记不得从前,岂不正是他们一家团聚的好机会?但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前他们欺她瞒她,若她恢复记忆,恐怕会更加记恨,便得不偿失了。不过如今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也许他们会有一家团聚的一日。于是他便问煜平:“如何?” 阿沐也十分在意,望向煜平。 煜平却拧着眉头,他收回手,知道他们在意,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大小姐此般情况,应是药物所致无疑。此药物作用极强,很难忆起往昔。”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神情复杂,既想让她忆起往昔,又不想她记得,极其矛盾。 阿沐低垂着头,药物所致?难怪他们说对自己的失忆毫无办法,原来不是医不好,而是这本是他们所制。可是为何?为何一定要让她忘记,甚至于可能对她编了一个很大的谎言。 发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抓着,阿沐低头,苍白的玉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她看到了沐思君紧张而害怕的神情。她便反手握着她的手,似在安慰她:莫怕!然而阿沐心中却有无数个问题,她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究竟该相信谁的话。 一夜无眠,阿沐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试图回忆过去之事,也都是空白的。煜平说,她的记忆很难恢复,但并非是无法恢复。他呢,要回去配些药,早早便离去了,临走之前还说,多接触以前认识的人,多走一下以前的路,对她也会有好处。 她起身,走出去便直接来到沐思君房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但想到万一自己不是沈念,她便有些退缩了。 回过身,她正打算离开,房门便被打开。“是你吗,阿沐?” 阿沐转过身,看到憔悴的沐思君,她的脸上些许红晕,一股酒香袭来,看向她身后,桌子上和地上有不少空酒壶,看来她喝了不少酒。阿沐走过去,牵起她的手,走进房间,关上门,便扶着沐思君到床边坐下。 “你又想起了她?”阿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沐思君一言不发,只是从怀中取出那个同心结。 阿沐看着她手中的同心结,脑海中关于同心结的画面一闪而过,她极力地去捕捉这难得的记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沐思君喃喃道。 阿沐心脏突然一疼,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封信?信?是她写给她的信? 唇间湿湿的,一股酒香从唇间传来,阿沐整个人也被沐思君突然压在床上,阿沐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她似乎是在酒窖喝醉酒,拉住一个人,低下头强吻着对方,可是对方推开她便逃走了。那人是谁?而这,果真是她的记忆吗?还是说,幻觉? 沐思君一边扯着她的衣服,又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两人的衣服被丢到床下去,肌肤紧贴着肌肤。 阿沐摸着她的背,触摸到一条很长的伤疤,记忆中,沐思君就站在她的眼前,而沐思君的身后有一男子,他挥剑,重重地砍在沐思君的后背,鲜血溅出,她也伤的很重。 阿沐突然将她压在身下,看着这张脸,她心里很痛,无法言喻的痛。但此刻,她只想吻着她的脸,她的唇,她身体的每一寸。 第十四章 揽月千秋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一根蜡烛,微弱的光照在男子身上,他的腰间仍挂着一枚有弯月图案的玉佩,坐在椅子上的他悠闲地喝着酒水,听着黑衣人报给他的信息。 “沐思君,秋承,陆晏……”沉星落月微微眯着眼睛。“看来那女子十有八九便是沈念,没想到三年前扳倒沈家庄的沈念竟还活着。”那手下又问他是否继续追杀她们二人,沉星落月轻轻摇动食指,他微微扬起嘴角:“作为曾经噬月楼的楼主,最不缺的,便是仇人了。至于沐思君,我自有别的办法对付她!” 而经过几日的医治与服药,沐思君的眼睛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便取下眼睛上的白绸。 阿沐站在她的面前,陆晏则站于沐思君身后,伸出手,轻轻解开她眼睛上的白绸。 沐思君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面前的人的脸有些看不清楚,待她适应一番,眼前逐渐清晰,阿沐的脸也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熟悉的脸庞,就算没有那条疤痕,这张脸还是如此地熟悉,哪怕三年未见,她也都还记得一清二楚,这也同她当日初遇阿沐时,双手摸到的脸庞一致。明明知道她就是阿念,明明知道她回来了,沐思君今日终于得见她,还是十分激动,红红的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许久未见了,真的已经很久未见了。然而她的脸早已就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心里。 阿沐的手抚在她的脸庞,轻轻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有些担心:“眼睛还未痊愈,莫再哭了。” 沐思君紧紧抓着她的手,不停地点着头,只要是她说的,她什么都会听。沐思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一弯明月。 看着她的笑容,阿沐只觉得心中暖暖的,似乎很早之前,便有人如此这般对她笑过,她喜欢这个笑容,更加留恋这个笑容。 阿沐与沐思君二人离开客栈,秋承、秋忆安与陆晏三人站在窗口看她们二人。 “阿凝说的那些杀手,定要查清楚。”秋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爹放心,孩儿会亲去临风阁,让他们也帮忙查一下。”秋忆安道。 “对了,可有他的消息?”陆晏问。秋忆安却摇了摇头,两个月了,至今还是没有消息。“好在阿念现在什么都忘记了,不然依她的脾气,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陆晏望着远去的阿沐轻轻叹了口气。 阿沐不记得曾经的一切,但此刻与沐思君同行,却是十分安心。 而沐思君却是满眼里都是阿沐,自从再次见到她,她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突如其来的破碎的木板飞到二人面前,阿沐下意识地将沐思君护在身后,接着便看到旁边的酒楼有人打了起来。有许多人围观,不过却无人胆敢阻拦。 “住手!” 一个蓝衣男子现身客栈,清秀的面容令人觉得他是在自找麻烦:“这小子竟然敢管揽月千秋的事,真是不要命了!” 阿沐看着钟离诺,那天她见识过他的功夫,当日他也并未展现出真正的实力,她并不担心他会像旁人说的那样自找死路,倒是有些好奇这所谓的揽月千秋。问及旁人,旁人一脸惊讶:“你竟不知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揽月千秋?”然后便解释,说这揽月千秋是这三年来兴起的门派,实力却是强劲,仅仅三年,便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堪比当年的沈家庄。他们行事高调,为人狠厉,若是吃一点亏,必将百倍讨还,加之他们的势力广泛,基本无人敢与他们作对。而揽月千秋的主人钟离安更是以一套掌法征服了不少人,一掌定乾坤,是为乾坤掌。现如今许多门派皆跟随这揽月千秋,甚至连曾经的清风门也加入了其中。 沐思君听到清风门的消息,便有些挂心,这三年她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没想到这江湖中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清风门的事情她竟然也不知晓。清风门是父亲的心血,若是父亲在天之灵看到如今的清风门,恐怕会很失望。 而钟离诺却与他们讲起理来,他们自然不听,甚至连他也要打。 阿沐看着钟离诺并不在劣势,也不帮忙,倒是又问旁人:“揽月千秋内,可有名叫钟离诺之人?”同样是钟离之姓,也许钟离诺与这揽月千秋有何关系。 “这揽月千秋的主人,只有一子,名为钟离归尘。这钟离诺是何人?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钟离诺只闪不攻,与揽月千秋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并未吃一点亏,倒是他们,打了半天也没占到一丝便宜。 第十五章 揽月千秋 钟离诺很快便制服了他们,不过也知道轻重,他们也并未受什么伤。他也知道,若事情不解决,说不定他们还会折回来打骂那一家人,便留住了他们。一经询问,才知晓卖油的一家人偷取他们的钱财,数目虽然不多,但既然将注意打到了揽月千秋的头上,他们只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然而卖油的一家却说并未偷盗,那钱财实则是他们自己的。 “你们如此穷困,怎会有钱?这与我们丢失的钱财数目一致,分明便是你们偷的!” 双方人各执一词,都说那钱财是自己的,这下子,连目光中只有阿沐的沐思君也被吸引过去,不知这少年该如何解决此事。她认得这少年的声音,想起石决明的药材便是他所赠,她才能这么快看到阿沐。她在想,若是以前阿念遇到此事,莫说去解决此事,想必连围观也不屑。若是父亲的话,却定会像钟离诺一般去解决此事,可若是父亲在场,他又会怎么做?她回忆着方才他们各自说的话,倒是有办法证明这银两是何人的。 阿沐也想到了这一点,便看着钟离诺该如何解决。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不如便让银两自己说话。”钟离诺此话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银两会说话,甚至有人嘲讽于他。不过阿沐与沐思君二人知道解法,自然觉得他也是想到了那一点。 银两是不会说话,不过银两上沾有许多油渍,而卖油的一家人日日接触油,收取的钱财上也定然沾有油迹,所以很显然,这银两属于卖油的一家人。 揽月千秋的人虽然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的原则,但也不是不讲道理,自知理亏,便不做纠缠,赔了医药费便离开了。 那卖油的一家人对着钟离诺是谢了又谢,许多围观的人也称赞于他。 钟离诺走出来之后,才发觉阿沐与君儿也在此处,也察觉到君儿的眼睛也已恢复:“看来君儿姑娘的眼疾已好,恭喜姑娘了。” 临近晌午,三人便走进一家酒楼,叫了一些酒菜。闲谈之中,才知钟离诺游历四方,最近才来到了这临州城。至于买石决明,也是因为好奇这石决明究竟出奇在哪里,竟令人不惜高价购买。不过他也只是听闻有人高价收购石决明以及其它比较珍贵的药材,至于是何人,那便不得而知,有何用,更是不知晓。 饮下一杯酒,钟离诺便起身告辞:“不才告辞,他日有缘再见。”便离开了酒楼,离开了这条路,离开了临州城。 “阿沐,你可愿回无极峰?”沐思君的声音很小。煜平定能令她恢复记忆,但是恢复记忆之后呢? 阿沐其实在别人口中大概了解了沈念的身世,若她果真是沈念,她不会去选择原谅。 见她摇了摇头,沐思君便又问:“那我们回永安城可好?” 永安城是原本噬月楼所在的地方,也是现如今陆晏所在的地方。这三年,陆晏慢慢地将陆家发扬光大,俨然成为永安城的第一把手。而沐思君也一直住在陆家,因为,那里与原来的噬月楼,是最近的距离。 “好!” 翌日,一辆马车便离开了临州城。 陆晏与秋忆安一同驾着马车,车内只有阿沐与沐思君二人。秋承自然是独自回了无极峰。 马车内,沐思君躺在阿沐的怀里睡着了,但她依旧睡得不踏实。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梦中,她见到了父亲,但沐裴站在水中,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爹爹?”沐思君走过去,可是他们却是越来越远,她始终跑不到父亲身边。她张开口想要呼唤,但是自己仿佛发不出声音,无论她用多大力气,始终也无法呼喊着。 她醒过来,但意识依旧有些模糊。一个声音传来:“我可以进来吗?” “进……”她发现自己有些发不出声。“……进来……”但她不知来人是谁,听不出她的声音。她看过去,对方的脸有些模糊,右脸颊似乎有一道伤疤,似乎又没有,她有些看不清。“阿念?” 但是对方却忽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她有些踹不过气来,她稍微挣扎一下,脖子上的疼痛便越剧烈,她只得乖乖地不做挣扎。“阿……念……”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她的阿念,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是在梦中,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快醒过来!可是被掐住脖子的她,感觉异常真实,她踹不过气来,甚至连话也说不出。双手想要扯开对方的手,但双手始终碰不到对方的手,她紧紧抓着,却又感觉双手抓到的也不是自己。 快醒过来! 她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好不容易,她终于睁开眼睛,亮光出现在她眼前,那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自己眼前。 沐思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很真实的感觉,她觉得喉咙有些干。 阿沐感觉到她心跳得很快,便关心的问:“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沐思君摇了摇头,拿起旁边的水袋,咕咚咕咚喝了很多。但她心里还是很害怕,越想越怕,看看阿沐,想要对她说自己方才的噩梦,又有些恐惧。直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说。 第十六章 女儿 下午,一行人便来到了永安城陆家,陆家很大,人也很多。毕竟是永安城的第一把手,以前的永安城是噬月楼说的算,如今的永安城,却是只认陆家。 夜晚,几人便去了青楼,花好月圆,这是曾经噬月楼其中的一个情报点。几人走进去,秦妈妈立即迎了过来,打量着阿沐,左看右看,阿沐脸上虽无疤痕,不过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沈念的感觉。“沈姑娘!”秦妈妈的眼中闪着泪花,三年前的事情,江湖人无一不晓,扳倒沈家庄的沈念却死于非命,引得江湖中人热议不断。 “阿姐,我们第一次喝酒,便是在此处。”秋忆安想到当时她还在打趣他,一下子叫了好几个姑娘。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说着,秦妈妈便带他们去了当年一起喝酒的房间,桌子上摆放的还是同样的酒,进来的也还是同样的姑娘们。 阿沐看着这里,仿佛许多年前,这里有一群人喝着酒,她握着自己的左臂,只是觉得左臂之前似乎受过伤,很严重的样子。记忆中,似乎有人喊她为师父。她的心里突然很难过,像是丢失了一个重要之物一般。她注视着沐思君,这双眼睛,熟悉而陌生,回忆中似乎有一双令人心动的眼睛,与沐思君的眼睛很像,但似乎又有些不同。沐思君的眼中虽有情,但眼底有说不出的忧伤。就算笑起来,眼底也仿佛有挥之不去的惆怅。 “阿念?”看着她的神情,沐思君以为她想起了些什么。 阿沐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她狠狠地掐着沐思君的脖子,恨不得杀了她。她连忙移开目光,有些不敢看沐思君的眼睛,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右手。“我有些累了。”说完,她便走出门去。几人想要跟过去,但她却又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便离开了花好月圆。 不过沐思君还是悄悄地跟了过去,远远地跟着她。 阿沐漫无目的地走着,旁边的店铺有许多,不远处的几个小摊子卖着不同的小吃,有人喝着酒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阿沐立在街上,前面走来一家人,母亲牵着女儿的手,父亲抱着还在年纪尚小的儿子,他们的手虽然有些粗糙,不过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是一家和睦的幸福。 她很羡慕,十分地羡慕,心底却是忧伤。 沐思君远远地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有些犹豫,还是迈起了脚。 “娘亲!”一个两岁的女孩儿兴奋地向阿沐跑过去。 阿沐听到声音,看到她,便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那小女孩儿便扑入了她的怀中。“娘亲!玖儿好想你啊!” 沐思君顿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她们二人。 阿沐将玖儿抱起来,脸上带着笑:“娘亲也很想念玖儿。爹爹他们呢?” 一字一句,都传入了沐思君的耳中。 “爹爹没有来,小姑带我来,说能够见到娘亲。”玖儿抱着她的脖子,很黏的样子。 “小姑呢?” 玖儿便用手指向一个小巷子。 阿沐抱着玖儿走过去,里面确有一人。“嫂子!” 沐思君悄悄跟过去,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很耳熟,像是雨落的声音。她已有三年未见雨落了,陆晏向她提起过,说是她去寻找大哥容与了。而容与,自从去寻药,便再没了消息。方才雨落称呼阿沐为“嫂子”,那玖儿称呼她为“娘亲”,难道,玖儿是阿沐与容与的女儿? “你为何要不辞而别?” 阿沐将玖儿放下,让她到一边自己先玩。而后看向她,怀疑道:“夕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与阿朝是否在骗我?其实,我是沈念,对吗?” 沐思君听到这里,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雨落看着阿沐的脸却叹了一口气:“你与阿念的确很像,但阿念三年前便离开了人世。就算没有那场爆炸,阿念也毫无生机……” 阿沐低垂着头,自从遇到沐思君之后,她便将自己当作沈念。 沐思君却如坠冰窟,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她的眼睛也只是暂时恢复过来,还未痊愈,从三年前一直都没有痊愈,此刻,她早已忘记所有关心她的嘱咐了。 “为何要让我忘记过去?”阿沐质问道。 “是你自己的要求,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想起从前。” 阿沐不知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更不知自己是谁。离开西域之后,她遇到的许多人都认为她是沈念,若她不是,那她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又是什么?若她不是,沐思君是否会失望?若她不是,她又该如何面对沐思君? 第十七章 她不是阿念 月夜下,沐思君魂不守舍地走着,脸上的泪痕还未消去,眸中是无比的绝望。 一个酒鬼摇摇晃晃地走着,一个踉跄将沐思君不小心撞倒在地,他的酒也摔在地上全洒了出来。他生气地指着地上的沐思君大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看清她的脸后,他更是指着她骂:“原来是你啊!那个不知羞耻爱上女人的家伙!前盟主的脸真是让你给丢尽了!” 沐思君并不理会他,缓缓站起身来,本想离开,那酒鬼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将她又丢到了地上,手却不小心按在那酒壶的碎片而渗出血来。 “两个女子相爱,真是变态!”酒鬼一直骂着,引来不少路人围观。见沐思君没有反应,更不还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骂她。“真是伤风败俗,不堪入目!”“前盟主怕是被她气死的!”“克死前盟主,又克死自己父君,那沈念想来也是被她克死的!”这些话像是刀子,一把一把地插在她的心口。 他们本来只是骂着,后来不知是谁拿石头丢了她,所有人便开始拿东西丢她。她既不反抗,也不躲闪,只是任他们随意羞辱。 一把剑突然从天而降,那些人连忙躲开,一名男子落在剑柄上。“不想死的话,立即滚开!”语气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们便连忙散开,唯恐他用剑杀了他们。 他将剑收回鞘中,看着那些散开的人,阿虞冷峻的脸带着几分不屑,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不过看起来却很成熟,只是身形消瘦,倒像是一个病人。 阿虞看向地上的沐思君,白色的衣服弄脏了好几处,手还流着血,脸上有淡淡的淤青,眼神绝望。他缓缓走过去,将她扶起。 他拿出金疮药,沐思君却又失魂落魄地走开了,然后拐进不远处的酒楼。 店家看到沐思君的样子,还以为来了乞丐,便要赶她走,一锭银子却出现在他面前,店家笑呵呵地接过银子便请他们坐下了,还上了不少酒。 沐思君不停地喝着酒,阿虞却只是慢悠悠地饮着酒,二人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她却喝不醉似的,相反,却越来越清醒。 阿虞看着她,不知为何,他竟然心生同情,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也遇到过很多人和事,却从来不会像此刻这般的怜悯。他也不知为何,竟然夺过她手中的酒,劝诫她不要再喝。 沐思君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啪往下掉。“阿念不在了……是我一直自欺欺人,我,早便失去了她……”阿虞静静地聆听着。“我想起来了,三年前,阿念就已经死在了噬月楼,火很大,雪也很大,我找了许久,只寻到一块骸骨……是阿念……那骸骨,是阿念……” 看到她哭的不成样子,阿虞感到心疼,他以为他早就已经铁石心肠,没想到今日竟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感到心疼。是他太久没杀人了吗?所以心也变得柔弱? 而另一边,阿沐三人却再次遇到黑衣人的袭击,雨落连忙抱起玖儿,阿沐便将二人护在身后。 雨落知道这些人不是阿沐的对手,玖儿甚至也在为她加油打气。 然而,又有一名黑衣人从暗处出现,向一个人耳语了几句,紧接着,他们便立即撤走了。 黑衣人走后没多久,陆晏和秋忆安便带着一些人赶了过来。陆家的眼线遍布永安城,因此他们很快便收到阿沐遇到黑衣人的消息,这才赶了过来。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雨落竟然也会出现在此处。 “娘亲!”玖儿伸出小手,吵着要阿沐抱她。 秋忆安与陆晏二人皆是难以置信,秋忆安更是趁阿沐还未抱起这小娃娃时,便拉着阿沐走到了一边。 陆晏见雨落熟络地抱起女孩儿,终于开口:“你早便知晓阿念还活着,为何要隐瞒此事?”而雨落却只是反驳:“她不是阿念,阿沐是我大哥的妻子,玖儿的母亲。” 而角落中,秋忆安则低声问阿沐:“那娃娃,可是阿姐收养的?” 阿沐望着雨落怀中的玖儿,满眼宠溺,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自她醒来,她便不记得所有的事情,自己的身份也是从阿朝和夕儿的口中得知的。当阿朝抱着刚出世不久的玖儿来见她的时候,他便说:“阿沐,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女儿?她叫玖儿,名字还是你取的。”可她完全想不起来,不记得他们成过亲,不记得他们还有了玖儿。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她一度怀疑,那些都是梦。 昏暗的房间中连一盏灯都没有,静悄悄的屋内,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一个蒙面人禀报道:“月护法,大祭司有令,停止对她二人的追杀,正事要紧!” 沉星落月并未作声,窗户被风吹开,房间内已然少了一个人。 第十八章 我要去找我的阿念了 “思君姐没和你们在一起吗?”秋忆安突然问。听到沐思君的名字,阿沐便特别的敏感:“她怎么了?”“你离开不久,她便悄悄跟着阿姐。说来奇怪,她是最在乎阿姐的,但黑衣人突然袭击,她却未曾出现,看来是出事了。” 阿沐想到方才与夕儿之间的对话,想必她是听到了什么。若沐思君听到她不是沈念,定是十分失望,她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分头找!”阿沐惊慌失措地便开始寻沐思君,就连玖儿哭着叫她,她也好像没听到一般。 酒楼。 阿虞看不下去,终于夺过她手中的酒,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就好像他们早已认识,所以他不忍看到她这个样子。 沐思君微微发怔,她抬起头,眸中闪着泪光,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阿虞手中的酒。阿虞叹了口气,还是将酒还给了她,看着她依旧喝着酒,也不再阻拦,道了句“你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他离开不久,沐思君便站起身来,脚下有些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拿着酒,便爬上了桌子。 “啪!”酒壶被砸在地上,本来有些热闹的酒楼瞬时间变得安静起来,所有人都闻声看去。 “在座的诸位,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命,要么杀了我!”旁人以为她说的是醉话,或是在发疯,最多只是警惕些,并无人离去或者去杀她。沐思君见无人理会,取了几根筷子,朝几个看起来比较厉害的江湖客扔过去,他们果然精准躲开,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一气之下,几个人剑拔弩张地便向她冲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不躲不闪,被人一掌打倒在地,酒楼一下子便乱了套。她扶着柱子站起来,轻轻擦掉嘴边的血迹,扯起嘴角,嘲讽道:“这个力道,还不如去帮人捶背。”此话一出,几个人便禁不住挑衅,便又打了过去,不过沐思君却始终不还手。 他们顺手拿起旁边断下的桌子腿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酒坛子直接砸在她的头上,鲜血顺着头流下,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却感觉不到痛。想到很快就能永远看见沈念,她的心情愈发地好,就连脸上,也带着一抹笑容。 许是见她毫无还手之力,几个人将她暴打了一顿,便住了手,骂了句“疯女人”便离开了。 他们毕竟是练了武的,下手又狠,沐思君躺了好一会儿才又爬起来,她有些踉跄地走出了酒楼。一股冷风灌入,她的身体禁不住地发起抖来。 她缓缓走着,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路上行人见到她浑身是血,皆绕道而行。 不知不觉,她走到护城河边。看着清冷的河水结了一层冰,那边,沈念在向她招手,在呼唤她,她便毫不犹豫地便跳了下去。 很快,又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跳了进去。 秋忆安也来到河边,看着水中隐约看到的身影,终于,阿沐将沐思君救回岸上,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秋忆安解下身上的披风,本想披在阿沐身上,不过她拿过披风便紧紧地裹在发抖的沐思君身上。 “阿念……”看到她的脸,沐思君还是将她认作成沈念,可是接着她便又想起来:“不,你不是阿念,我早已失去了阿念,是我自己不愿承认,是我还傻傻地以为阿念还活着……” “我可以做你的阿念,从今以后,我只是你的阿念!”阿沐的心很疼。 “别再管我了,我要去找我的阿念了……”她缓缓合上眼,身上冰冰凉。 阿沐将她抱起,立即赶回陆家,将她放在床上,房间内燃着火炉,很是暖和。她将陆晏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她与沐思君。 阿沐轻轻脱下她的衣服,却找到了同心结,沐思君的身上有许多伤口,因为严寒,皮肤变得异常地白。阿沐不忍心,她的脑海中突然又闪现出许多片段,却总是连不起来,但是记忆中总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站在阳光下面,而一个黑衣女子却站在阴影之下,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 阿沐帮她处理着伤口,到但目光一直被同心结所吸引。 有人在黑夜中编织了同心结,有人穿了嫁衣,有人同一块灵牌拜了堂…… “师父!” 似乎有人如此呼唤过她。 是谁? 会是她吗? 外面。 雨落早已将玖儿安置好,将她哄睡,不过方才阿沐抱着沐思君回来,她也在场。 “三年来,她从未放下阿念。”三年来,陆晏一直看在眼里,若是没有阿念的那句“好好活着”,想必沐思君早已了结自己。生离死别,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雨落,我再问你一遍,阿沐,究竟是不是阿念?” 雨落想到方才沐思君的模样,有一丝的犹豫:“没有那场火,阿念也是回天乏术。那场火,你我心知肚明,是阿念放的,是她要远离人世,是她不想活了……” 第十九章 西域圣教 清晨,几分凉意,房间中的炭火依然燃烧着。 “欺辱她的人,已全部拿下。”陆晏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儿。昨夜之事,他已打听到,也将事情全都告诉了阿沐。 “杀!”阿沐眼中的恨有多少,她便有多忧心沐思君。 “不关他们的事。”沐思君突然抓住阿沐的手,有些虚弱。“是我自己的问题,放了他们吧。”眼神恳切而坚定,好像阿沐不同意也不行,阿沐也只好妥协:“听君儿的吧。” 阿沐又让沐思君好生休息,不要想太多,便与陆晏离开了房间,二人来到客厅,秋忆安与雨落二人正在等他们。 “那些诋毁君儿的话,究竟是从何人口中传出的?”沐思君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阿沐过不去,放不下。她虽然堵不住悠悠众口,但背后搞坏之人,她是一定要揪出来的! “还未查到。”陆晏皱着眉头,其实三年前便有人如此,不过当时正逢沈念离世,所有人都没有跟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计较,慢慢地,世人不再提了。可是最近却再次出现这种流言蜚语,而且比之前还要严重。以前他们最多是背后议论,不像昨夜直接指着沐思君辱骂。 “杀手,流言,二者也许会有什么联系。”阿沐又想到一件事。“来到中原以后,便出了这么多事,很可能和一件事有关。” “何事?”秋忆安问。 阿沐此时才提及那些奇怪的村民,如今想来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们看见那些奇怪的村民开始,也许二者有什么关联。 “又与那些奇怪的人有关。”秋忆安没想到他的姐姐也遇到过那些奇怪的人。阿沐和雨落都有些疑惑,他便又解释道:“有一个人,查到石决明那些药材被人高价购买,也与那些奇怪的人有所联系。也许,正是因为那些药材,那些人才变成这般模样。不过他亲自去调查,线索查到西域便断了,他,也失去了踪影。” “谁?”阿沐问。 “流云公子,祁钰!” 流云公子,祁钰,名字有些耳熟,貌似她与他下过棋,她记不清,也想不起来。 雨落听到这个名字,看了看阿沐,担心她会想起什么来,也担心另外一件事,便问:“除了这些,他可还透露过其它什么信息?” 陆晏摇了摇头。“我派了人前往西域,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西域,很危险。”雨落紧蹙着眉头,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阿沐似乎看出了什么,便问:“阿朝与霜儿呢?怎会只有你与玖儿来寻我?” 雨落叹了一口气。 在阿沐不辞而别不久之后,他们本想一同前去寻找阿沐,但是容与却被困在了圣教。这三年,容与虽然一直为圣教做事,但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可是这一次,整整三天三夜都没有他的消息。后来,他终于回来了,不过他有些反常,竟然决定要永远留在圣教。容与为何要为圣教做事,雨落和南霜皆知晓实情,所以当容与在阿沐不辞而别之后,依旧要留在圣教,二人便察觉到了。所以雨落才会带着玖儿回到中原,寻找阿沐,为的就是告诉她这件事,而南霜则留在了西域。 西域圣教,是最大的势力,近两年甚至将手伸到了中原来。 不过阿沐却听出了一个破绽:“为何你知道要来中原寻我?而且,还是在永安城相遇?若我不是沈念,你为何要来永安城?你又怎会知晓在永安城能够找到我?” 雨落的确被她问倒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阿沐不辞而别,想要寻回记忆,雨落自然知道她会来此,然而她却解释不了她为何会知道阿沐会在永安城出现。 阿沐看到她这个样子,便猜到她是在哄骗自己,虽然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但她对于欺骗和隐瞒,感到生气与失望。尤其一想到沐思君认为她不是沈念的绝望的样子,她便更加痛心。 阿沐甩袖离去,未留一句话。 秋忆安不会为阿沐身份烦心,因为在他见到她的时候,他便认定她是自己的姐姐,所以就算雨落说过她不是,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或者说,相信亲情的羁绊。 “雨落?”陆晏刚开口,雨落便也离去了,他没有拦下她,不过看得出来,雨落的确有所隐瞒。关于阿沐的身份,他会好好的查,仔仔细细地查,更何况,煜平也开始配药,也许不久,阿沐便会回忆起一切。但是陆晏有些矛盾,沈念最痛恨被欺骗,若是想起从前,又会如何? 第二十章 过去与现在 清冷的山上并不像其它山一样杂草丛生,相反,此处很是干净,远远望去,一排排的常青树笔直地站着。 秋忆安将阿沐带到原本噬月楼的山脚下,她抬起头,熟悉的光景却让她有种伤感。 来到山上,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噬月楼,而是一片废墟,烧毁的石墙与柱子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里面很乱,却连一根杂草都没有。看样子,那场大火来的凶猛,火势大得什么都没剩下。 秋忆安回想起三年前之事,那场大火就发生在他眼前,他们都知道火中有一个人,可是火势凶猛,连带着周围的树也都烧了起来,整座山头也都烧了起来。这山上的许多树,还是后来栽种在此的。不过噬月楼的旧址却没人翻新或者重建,因为他们认为沈念的骨灰在这里,动了噬月楼的旧址,便是惊扰沈念亡魂,故此,此处还是一片废墟。 皑皑白雪,灼目明火,往日情形历历在目,空气中弥漫着酒与硝石的味道,眼前只有白色与红色。谁不想冲进去救她?然而一声声地爆炸以及凶猛的大火,令人不得靠近。他们不敢再上前,也救不了她了,但是沐思君哭着喊着要冲进去,就算知道救不了她,哪怕是一起死也好。 三日后,遍地白雪,唯有山头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火势熄灭,但里面还漫着烟,沐思君冲进去,但已然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她徒手翻着,尚有余温的木柱与石头却将她的手烫伤,她满不在乎,只想找到那个人。他们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任她如此。 翻了许久,她找到了凤凰刃,这对儿短刀材质绝佳,区区大火也只是让它们蒙了尘而已。 秋忆安从袖中取出凤凰刃交给阿沐:“凤凰刃。听说它们的名字,还是思君姐所取。” 阿沐缓缓伸出手,拿起这对儿短刀,上面沾染了太多的血,脑海中,一个人将这把短刀刺入她的胸口。 “后来,思君姐又寻到一块骸骨……”只找到那一块小小的骸骨,再无其它,他们都认为这便是沈念…… “再后来呢?”阿沐问。 秋忆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带她来到了后山,瀑布依旧哗哗的流着,然而旁边却是一座孤坟,干净,整洁,一旁的花草也早已枯萎,石碑上的名字,是沈念。 阿沐走过去,手放在石碑上面,脑海中,有一块无字灵牌,底部却写有两个字:沈念。 “如今这衣冠冢,再也不需要了。”秋忆安望着阿沐。 “为何会选用这样的方式自杀?”阿沐其实是在问自己,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火烧噬月楼,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要杀其他人!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杀其他人?是她曾经认识的每一个人吗? 秋忆安摇了摇头,他走过去,神情复杂:“阿姐……若你恢复记忆,莫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就算是为了阿娘,不要再选择离开了……” 天色渐暗,秋忆安又带着阿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家很大的茶馆,名字叫做常思居。常思,念,常思也。 本以为是茶室,不过里面大有乾坤,地下却是新的噬月楼。常思居下面,是一模一样的噬月楼,还有相同的踏秋殿。 站在踏秋殿内,阿沐抬头望着那个座位,又看了看四周,脑海中有一个宴席,一黑衣女子坐于上面,其他人坐于两侧,美味佳肴,冬日里却没有炭火,似乎有一只黑猫卧在角落中。最后,一个人扶着一位白衣女子徐徐而来,那白衣女子却不敢抬头看向上方的人。“一个罪人,也要我等那么久”黑衣女子语气冰冷,很是冷漠。 还是这个地方,一个人身披一件厚重的披风,不久,另有一个人搀扶着一位新娘而来。拜堂,无字灵牌,合卺酒……屋顶上,一个同样穿着一模一样的嫁衣的女子,腰间的同心结。饮下的毒酒,还有,火…… 阿沐捂着头,心脏也疼得厉害,喘过气来。 “阿姐?”秋忆安担心的搀扶着她。 她慢慢恢复平静,摆了摆手,又问:“带我来此处是为何?” 秋忆安确认她没事,也稍微舒了口气,送开她,拍了拍手,一些黑衣女子便来到这踏秋殿内。 “参见楼主!”她们行礼道,有人却激动道:“楼主果真还活着!”原来她们都是噬月楼的杀手,很早便跟着沈念做事的杀手。虽然她的脸上没了疤痕,但她们依然认得出她是谁。 “既然阿姐回来了,这噬月楼,也该还给阿姐了。” 第二十一章 晓风残月 明媚的阳光洒在地上,温暖的气息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房内,沐思君悠然醒来,她侧过头,看见一个黑衣女子坐在桌边背对着她,背后腰间配着凤凰刃。 “阿念……”惊喜的表情显露无疑,她连忙起身跑到她身边,对方手中拿着那只同心结,沐思君看向她的脸,脸上白净无暇,没有伤疤,她有些失望:“阿沐……” 阿沐站起身,紧握着她的手,像此时的暖阳一般给予她温暖。“傻瓜!秋慕凝,沈念,阿沐,从来都只是一个人!我是阿沐,但同时也是沈念,你不必分得如此清楚。” 沐思君垂下眼帘,阿沐便又道:“我的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个人,我可以确认,那个人便是你,若我不是她,又怎会出现与你相关的记忆?”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她便十分心疼:“君儿,答应我,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你真的,是阿念?”沐思君期望她是,也觉得她是,但雨落没必要欺骗所有人,所以她迟疑了,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陆晏前来敲门,说煜平已研制出了药,说不定她很快便会想起一切。 很快,秋承与煜平来到此处,煜平拿出药丸交给了阿沐,她刚要服下,沐思君便抓住她的手,激动却又恐慌,她转头问煜平:“此药真能令阿念恢复记忆?”其实,煜平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见他犹豫,阿沐便道:“吃下不就知道了。”沐思君只好放开手,却一直盯着她手中的药丸。 阿沐将药丸送入口中,沐思君转过身,甚至跑到了外面去,踌躇不决,满心复杂。不敢进入房间,也不敢出声询问。 没多久,陆晏便率先走出,表情严肃,而后走出来的秋承与煜平也是同样的表情,沐思君大概猜到了,但还是不愿相信。 阿沐故作轻松地走出来,看到矛盾的沐思君,鼓足勇气走到她面前,笑着说:“药物哪有这么快便发挥作用的?你放心,我会记起来的!”在西域的两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自从离开西域,她的脑海中便出现了许多人和事,虽然还未全部忆起,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也是好事。 沐思君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你说的,我都会信!”会听,亦会信。 漆黑的夜晚中,连天上的星星都少的可怜,行人更是少之又少,许多人家闭门熄灯,但总有那么几个地方还聚着人。 阿虞走进一家酒楼,径直走向楼上,来到其中一个隔间,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抬头连头都没抬,只是另拿了一只杯子为其斟酒。 阿虞坐在那人的对面,那人将这杯酒推到他的面前,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空杯子“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你做的太过了。” 沉星落月这才抬眼看他,嘴角轻轻上扬:“所有的流言,皆是有迹可循。” “他们可不是傻瓜,很快便会查出来。若是坏了大祭司与圣女的计划,你不会有好果子吃。”阿虞提醒道。 “再做最后一件事,我便立即离开永安城。” “皓月!”阿虞唤出他的本名。皓月向来不听约束,是他们四个当中最有想法之人,但同时也是武功最厉害之人。 “其实你与我是同一种人,虞惜!”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虞惜不是那种甘愿俯首称臣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皓月起身,走到门口,伸出手正打算开门离去,虞惜终是问道:“你要做什么?” “早便听闻这沈念的厉害,但三年前她死了,无从领教,这次,我要亲自出马!”皓月说完便离开了。那夜在永安城,他躲在暗处,观察着沈念的一招一式,只觉得传言有虚,但也许是因为失去记忆所致,他的人几次都未探出她的真正实力,上次更是因为收到上边的命令,停止一切对沈、沐二人的行动,不过他却还是想要领教领教那传闻中的沈念究竟有多厉害。 虞惜并没有挽留他,也未再做提醒,皓月想要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上边的命令又算的了什么,反正他要对付的人是沈念,而不是那个人,便人他去罢了。过不了多久,皓月便会发现,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他饮着酒,却回想着皓月的那句话:“其实你与我是同一种人”。他并不否认,皓月为圣教办事自有其目的,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第二十二章 我回来了 一连几日,皓月终于找到了机会,这晚,沐思君与阿沐二人跑到城南一家店,此店做的菜极佳,不过却比较偏僻,不像其它门庭若市的店家一样开在繁华的街道。虽是小店,不过也基本都是要提前预约才能来此的。她们两个人单独来此,并未带人,而陆晏的人也不在附近。 阿沐与沐思君刚坐下不久,便发觉外面埋伏着人,阿沐举起酒杯,一支冷箭从窗外飞来,将她手中的酒杯射到地上。周围的人见有危险,连忙起身逃去。 紧接着,一群黑衣蒙面人将这家店围堵起来,为首的,则是皓月。他们冲进来,将她二人包围起来,而外面,则是弓箭手。 阿沐冷冷地看着这些蒙面人,将沐思君护在身后。 皓月走上前去,打量着她,一身黑衣,腰间一双短刀,和传闻中的描述相似。“沈念,本名秋慕凝,无极峰秋承之女,噬月楼楼主,三年前扳倒沈家庄之人。听闻沈姑娘天资聪颖,武功卓绝,在下甚是想要领教一番。”他拔出了剑,势要与她一战。 沐思君抓着阿沐的手,她很清楚对方是冲着阿念来的,对方人多,那人实力为何,也尚不可知,她着实担心。 皓月用剑指着阿沐:“你可敢应战?”见她担心着沐思君,他便又道:“她我不会动,但前提是,你必须要与我单挑。你若赢了,我便放你们离开。” 沐思君抓她的手地更紧了。阿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又道:“替我温好酒。” 下一刻,阿沐便出现在皓月面前,短刀距离他不过毫厘之间,好在皓月用剑格挡,随即又劈砍过去,阿沐顺势躲开,同时扔出短刀,皓月跃起,用脚将短刀踢了回去,短刀又回到沈念手中。 皓月见她只用一把短刀,不禁有些生气:“一只手便想赢我,沈念,你太过自大!” 阿沐不为所动,依旧只用一把短刀,前几日拿到这双短刀时,觉得熟悉,倒是私下里练过几招,而陆晏更是将踏秋刀法拿给她看,听他说,这本是沈念为对付秋承的月影剑法所创。她读了那本刀法,与其说熟记于心,倒不如说这本就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看了刀法之后,她其实有过一个想法,便是刀剑合用,融在一起。 她虽只用一把刀,不过皓月不仅没占到什么便宜,甚至开始处于劣势。 周围的蒙面人,其中几个人却互相对了下眼色,握刀的手也紧了几分。 一寸短一寸险,短刀划伤皓月腹部,他一手捂着伤口,却还是不认输,再次向她击去。 就在此时,那几个对了眼色的蒙面人却突然冲出来杀向阿沐与皓月。 “阿念!”沐思君冲过去,满眼中只有她一人,因此忽视了背后之人。 刀刃狠狠落下来,鲜血溅出,刺痛阿沐的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了,想起在山崖下,狂屠一刀砍下来,想起在沈家庄,沈勃在沐思君身后看下一刀,是血,是红色……红得像是七夕节的花灯,又像是姻缘树上的红绸,更像是那身惊艳的红色嫁衣…… 两把短刀飞出去,从沐思君身边擦肩而过,刺中她身后的两名黑衣人,二人瞪大了双眼也不知是如何死的。 沈念将沐思君紧紧抱在怀中,温热的血液流到她的身上。 皓月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立即命人将这几个叛徒抓起来,不过几个人见杀不成人,反倒被围攻,便当场自尽,更是死无对证。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是沈念,我是你的阿念!” 沐思君听到这句话,唇边一抹微笑,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期待了许久,终于,终于…… 皓月看着她们二人,沈念早晚都要死,若是此刻杀了沈念……他摇了摇头,方才他已领教过她的武功,她的实力绝对不止如此,他们这么多人,也未必会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定然将这个账算到他,甚至是圣教的头上来,他便解释道:“此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我们相遇在醉安城,始于师徒,终于噬月楼那场大火,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皓月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便命人带着那几个叛徒的尸体离去,他将她的短刀完完整整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离去。 “阿念,我真的,很想念你……”沐思君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临风阁。 秋忆安此次来临风阁,一是请他们帮忙查刺杀姐姐之人,二是打听流云公子的下落,三是查一下姐姐是如何变成阿沐的。 然而,那人却交给他一封信,还说:“公子说过,若有人询问阿沐与沈姑娘之关系,便将此信交出。” 秋忆安有些迟疑,猜测祁钰早就知晓这件事,甚至还隐瞒所有人,他不理解,便打开了信:阿沐即是阿凝! 第二十三章 她也回来了 炙热的炭火在房间中燃着,调皮的火星不听话似的跑到地上去。沐思君卧在床上,虽然面色苍白,虚弱无力,但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 为她处理伤口的沈念却不同,眉宇间挂着担忧,还有自责,责怪自己怎能忘记她,埋怨自己怎能丢下她一人。 “阿念,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她问。沈念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说:“总之我回来了,不会再离你而去。” “阿念,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又为何会变成阿沐?” “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再慢慢同你讲。你流了许多血,要多休息,好好养伤。”沈念处理好了伤口,便轻轻为她盖上被子,一旁的香炉缓缓升出一缕青烟。沐思君合上眼睛,指尖有她的温暖,很快便睡着了。 玉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我怎能……忘记你……” 夜间,将要步入初春的季节,城中再次落了雪,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早晨,陆晏熬了药亲自端过来,还未敲门,沈念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画像。她将画像交给他,并接过汤药,便道:“找到画中之人,查清他背后之人。” 她端着汤药走进房间,陆晏打开那张画,画中男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线索太少,着实不好探查。他抬头看着房间内的沈念,明明她已恢复记忆,可他总觉得,她的眼中变得复杂,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这时,玖儿的哭声传来,沈念听到后,微微蹙着眉头,担心地看了看床上休息的沐思君,见她还未醒来,便走出房间,看到玖儿哭着跑过来,她将房门关上,才向她迎过去。 雪花落在她们的身上,玖儿哭个不停,但沈念始终没有抱她,若是以前的阿沐,她会抱她,亲她,安慰她,但此时恢复记忆的沈念,却再也没办法将她当做是自己的女儿。 雨落也随着跑过来,见玖儿抱着沈念的腿在哭,后者神情复杂,她便跑过去,将玖儿抱起哄着她。 此时看到雨落,沈念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与此同时,外面,秋忆安连夜赶回来,先去找了父亲,提到祁钰留下的那封信,秋承便告诉他,留在昨夜,她已恢复了记忆。 于是二人也前去查看,却看见沈念在质问雨落。 “究竟是我不愿想起过往,还是你与容与不愿我忆起往昔?”沈念逼问道。 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她想起了一切,更对他们的隐瞒感到生气,但雨落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自从两年前我醒来,你们便一直骗我到今时今日,还令我忘记了一切!”沈念咬着牙,欺骗她的,往往都是她身边的人,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她沈念,从小被骗,一直到了现在,谎言还是在她身边! “娘亲……”玖儿眼角挂着泪,张开双手,想要她抱,然而却更加激怒沈念:“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雨落见她如此愤怒,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好先带着玖儿离开,等她气消了,再来解释。不过,没走出多远,玖儿便跳到地上来,折回去,跑向沈念,紧紧抱着她的腿,娘亲娘亲地叫着。 雨落看着,以前他们都很宠玖儿的,这也是玖儿第一次哭的这么凶,沈念没有立刻推开玖儿,想必也没有那么生气。 “将她拉走!”沈念怒视着雨落,头却开始疼起来,甚至意识有些混乱。雪花在她眼前落下,愤怒的双眼渐渐变得冷漠。 她将玖儿推到一旁,任玖儿哭的多凶,她都无动于衷,她抬脚,便打算离开。 房内打开,一个虚弱的人影扶着门望着那道黑色的影子。“阿念?”那黑色的背影突然顿住脚步。“你说过,不会再离我而去,你说过,会同我慢慢讲你的故事。阿念,别走,好吗?”方才的一切,她其实都听到了。“我们才刚刚相认,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吗?阿念,你又要去哪里?别再留下我一个人!”那道黑色身影却连头也不回,便大步离去。“阿念?!”沐思君追过去,却摔在脚滑的雪地上,她爬起来,便立即追过去。 黑猫小坏蛋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在沈念身边围着转来转去,她便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这只猫。 沐思君以为她回心转意,刚放下心来,便看见她扬起刀,毫不犹豫杀死了黑猫,鲜血溅在洁白的雪上。 “阿念?你忘了,她是我们的猫,你说过,她很像你……” 然而下一刻,对方却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就像那天做的梦一样掐着她的脖子。“阿念……”她抱着她的手,明明昨夜还好好的,为何今日又变了? “它和她一样,都想要阻止我。”孤魂不是沈念,所有的欺骗和伤害无法原谅。“你可知三年前,我为何命人在地下埋下那么多□□?”她看着后面的几人,接着道:“因为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陪葬!”她看沐思君的眼神不像往常那般,却是眼中无情。“她回来了,我自然也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我讨厌雪 “你不是阿凝!”秋承见她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一般。 “你说得对,我不是她,所以我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手下的力道更大了。几次三番都没能亲手了结她,她也算命大! 秋忆安连忙打过去,孤魂轻轻一躲,顺势将短刀架在沐思君的脖子上。秋忆安见此,不敢再轻举妄动:“阿姐,你可不要冲动,她是沐思君,是你朝思暮想的君儿,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人!” “朝思暮想?放心不下?”孤魂冷笑一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差点成了刽子手!” 沐思君想到之前的事,便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是她不该,是她的错! “阿念,你该知道,她并非真心要杀你,哪怕她误以为你是杀父仇人,也想过要放你一命!”陆晏解释道。 “为了她,沈念付出了多少,若非容与火中相救,他又寻到了羽蒙星雨,今时今日,我们又岂会再见面?”孤魂本就是为沈念而生,全天下的人,都不及孤魂她一人对沈念的关心与爱惜! 秋承看到煜平前来,递给他一个眼神,他便冲着沈念扔出几根银针,孤魂察觉到,但此刻秋承又正面来袭,她只好先放开沐思君,躲到一旁,秋承便顺势将沐思君救下。 “所有欺骗和伤害过沈念之人,我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孤魂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沐思君跪在黑猫尸体面前,眼泪滴落在她所流的血中,不停落下的雪花轻轻盖上猫尸,鲜血则渐渐凝结。 陆晏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不知该如何安慰。沐思君有多想念沈念,有多在乎她,他再清楚不过。本以为失而复得,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今年第一场雪,欲与君共观。后之每一场雪,皆愿,左右有汝。 三年前那次下雪天,她以为永远地失去了她。今日,她再次离开,留下她一人。“……我讨厌下雪……”三年前如此,今日,亦如此…… 慢慢地,雪停了,静谧的院子里,遍地白雪。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陆晏问雨落,这也是秋承、秋忆安与煜平想要问她的。 时间回溯到三年前,都知道容与出去寻找羽蒙星雨,却无人知晓他早已回来。 噬月楼内,充斥着酒香,它们压过硝石的味道,谁能想到,整座噬月楼的下面,埋着大量的□□? 沈念身着一身嫁衣,是与沐思君在噬月楼内穿的嫁衣如出一辙,她孤独地站在屋顶上,腰间同样挂着同心结,脚边的灵牌静静地躺着,底部只有两个字:沈念! 远处,她眼中看不到那个人,见不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她的眼中是深深的不舍,是无望的未来,更是更多的不忍心。 杯中毒酒缓缓注入口中,冰凉的酒流入到腹中变得温热,嘴边带着微微的笑容。 酒杯从手中滑落,顺着屋檐掉下去,而她的嘴角,一抹黑色的血流下。她的手中多出一个火折子,虽然只有很小的火,但下面是酒水,地下更是□□,区区微火,足以炸掉整座噬月楼。 火折子从她手中滑落,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立即带她逃离此处。 噬月楼一直有一条隐蔽的小路,从后山而来,能够快速从其它地方来到这噬月楼,容与便是从雨落口中知道的这条小道而来。 火势瞬间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又一声的爆炸,好在后山没有埋下□□,容与将她救走,却还是失去了自己的一条腿。 南霜看到容与身下血流不止,连忙过去搀扶。 “你不该救我!”沈念说着,便要跑向那火海。 “羽蒙星雨,我找到了!”容与忍着剧痛。沈念回过头,见他眼神坚定,不像在说假话。 “先离开此处再说!”南霜眼看火势就要扑过来,又担心她家公子伤势,心中焦急万分。 “羽蒙星雨?”沈念眼中亮起一丝光,但是很快又黯淡下来。“请你用它来救我阿娘,我是不会离开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下。“公子为了你,甘愿留在西域做事,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又险些丧命,你若不走,便是辜负了公子!”南霜一直跟着公子,知晓他付出了多少。他向来高傲,为了拿到羽蒙星雨,他不惜俯首称臣,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现在更是毁了一条腿,而沈念却丝毫不领情,南霜实在气不过。 沈念看着容与流血不止的腿,自知对不住他,便道:“我若不死,所有人都会因我而死……” 第二十五章 隐情 “孤魂?”秋承拧着眉头,与所有人断绝关系,成为一个孤魂野鬼。十三年前便出现的孤魂,是他的错杀而导致孤魂的出现,方才离去的,也是孤魂。 “后来大哥只能将阿念打晕带走……”为她解了毒,又令其服下羽蒙星雨,体内的毒慢慢地都已全部清除干净,不过她所说的孤魂,是她心中脑中所有,就算是羽蒙星雨,也没办法让她恢复。不得已,只好用遗忘来暂时解决此事,否则,谁也不敢保证,醒过来的会是沈念,还是孤魂。 沈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年后,她整整昏迷了整整一年,身上的毒和伤全部医好,唯有孤魂,还寄住在她身上。醒来后,她也已不记得一切,阿沐的身份,便是她的新的身份。 不过,容与有私心,他骗她说,他们已经成了婚,还有了一个孩子,玖儿。但其实那孩子,是前不久在街边捡到的孤儿。这两年来,他们不愿告诉她事情,更不愿她回忆起一切,所以欺她,瞒她。 “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秋忆安拿出从临风阁得到的信,雨落认得出那是流云公子的笔迹,便解释道:“十八个月以前,他找到了我们……” 十八个月以前,流云公子出现在雨落面前,她当时竟然有些害怕,害怕这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担心所有人都知道沈念在这里,更怕沈念会想起一切。于是他们对他和盘托出,希望他不要打破这个平静。 很快,流云公子便离开了,从出现到离开,没有与沈念面对面地见过,他答应了,隐瞒了秋承和沐思君他们所有人。但是却留下一句话,是提醒,也是忧心:“西域,不平静。将来的中原,亦没有平静。” “也许他失踪,与西域圣教有关。”雨落猜测道。 “你说,你大哥也在圣教?西域圣教,究竟是什么地方?”陆晏问。 “西域圣教,是西域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势力最大之处。”雨落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西域圣教,位于西域最中心的地方,势力遍布全国,甚至连中原也有他们的人。西域圣教,等级森严,教主陌屿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女儿陌上纤虽只是少主,不过教内所有事物已全权交给了她。大祭司月霖,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一号人物,在他之前,少主与大祭司之位只有一人独有,他出现以后,总有圣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传闻他与少主陌上纤之间有着其他微妙的关系。下面是巫医和圣女,巫医白容掌管教内所有药材,数年来,却只研制一种药,也是她,提出用容与的自由来换取羽蒙星雨。而圣女,传闻有一种能力,可让人绝对听话与服从,三年前,现任圣女姽婳继承母亲弦思的圣女之位,三年前以前,还从听闻弦思有过什么女儿,不过圣女血脉不会作假。再接下来,便是风花雪月四大护法,分别是风过无痕,昙花一现,云寒雪落以及沉星落月,而其中的昙花一现,更为神秘,无人知晓其来历,甚至是男是女,尚不可知。 “想不到,羽蒙星雨竟在西域。”秋承曾派人前往西域寻过,但无人听过羽蒙星雨之名。 “羽蒙星雨,实则是西域圣教之圣花。”雨落又道:“其实就活阿念的,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羽蒙星雨,巫医白容所给,其实是圣花的一片花瓣,真正的羽蒙星雨,其实是其内在花芯。不过其花瓣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亦有解百毒之功效,否则,阿念也不会昏迷整整一年才醒过来。” “这么说,阿娘有救了!”秋忆安惊喜万分。不过秋承仍有忧愁:“三年来,还是找不到让阿凝恢复之法吗?难道孤魂要一直这样占着阿凝的身体?” “孤魂的出现,是因为阿念受了很大的刺激,内心所筑起的防御系统,心病还须心药医,阿念的心病太重,我和大哥都没办法,故此,只能让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雨落接着又道:“也许,阿念心中重要之人可能会唤回她,但是她连一向在意的沐思君也要杀,这世上,恐怕再无令她在意之人了。” “不,有一个!”秋承望向远处,一个昏睡了十三年的人…… 夜间,沐思君醒来,浑浑噩噩,陆晏送来药,她也不碰。 “小坏蛋呢?”她问。 月光溶溶,洒在雪地上,熠熠生光。院中一颗大树下,有一座不大的新坟。 沐思君跪在小坏蛋坟前,阿念不在的三年中,她一直将小坏蛋当做是阿念,当作心中的慰藉,她一直陪着自己,让她觉得,阿念也只是暂时离开而已,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陆晏同她讲起她昏迷之后,他们所说的事情,安慰道:“你放心,阿念一定还会回来的!” “你说得对,阿念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我也会找她回来的……” 陆晏知道拦不住她,但是她的精神和眼疾都还未痊愈,再加上近日来所添的新伤,他便忧心不已。不过,她定然只想找她回来,他便道:“我会派人同你一起找,不过你要按时吃药,让她们好好照顾你,我们前往的西域的这段时日,你千万不要有事。若是阿念回来了,你又……”沐思君打断他:“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们,更不会让阿念担心。” 第二十六章 纤云弄巧 初春已有几分暖意,生机再来,暖光洋洋洒洒,祁锦刚出门,便看见祁钧与一女子同来,那女子一身白衣胜雪,清雅绝尘,眼角一颗泪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之模样,但面色些许苍白,似乎身体有所不适。 她也有泪痣?听闻她失踪的大哥祁钰眼角也有一颗泪痣,不过祁锦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是幼时的一个玩伴儿,名唤纤云,她的脸上相同位置之处也有一颗泪痣,其实她们也只是相识三个月,不过祁锦却是到现在都还记得纤云。她回过神,打趣着哥哥:“难怪近几日总是不见哥身影,原来是有佳人相伴。” “锦儿莫要打趣,我与弄雪只是朋友。”祁钧为二人相互介绍一番,他与弄雪也不过才认识几日,却相谈甚欢,很是投机。 弄雪目光停留在祁锦身上好一会,唇边带着微微笑意。 “锦儿,弄雪姑娘暂无去处,近日便住家中,我有事要出门几日,你代哥好生照顾弄雪姑娘。”祁钧说完便命人备了马,很快便走了。 “哥怎的走的如此着急?莫非是与近日出现的圣教有关?”祁锦猜测着,近期,中原多了许多人,是来自西域圣教,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没想到这圣教竟然如此之快便灭了中原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门派,有趋炎附势之人见此,倒是巴结得很厉害。祁锦突然想起身旁的弄雪,看着她,总觉得她是幼时相识之人,便问:“弄雪姑娘幼时可来过金陵?” 弄雪轻轻摇头:“不曾。”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祁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虽转瞬即逝,但弄雪却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祁锦请她入宅,却发觉她手腕上缠着纱布,便问:“弄雪姑娘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她轻轻拉了拉衣袖。遮住自己的伤处。 祁锦命人为弄雪安排了一间厢房,距离她的住所是最近的,也是方便能够照顾她。哥哥从未带过女子回家,她这个做妹妹的,理应好生照顾她。 厢房干净整洁,院中种着花草,虽然它们不过刚刚冒出头来,不过待胜春来临,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弄雪坐在房中,安逸地饮着刚端来的茶水。茶是上好的茶,环境也是上好的环境,已近晌午,她倒是有些倦意,大概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 没多久,祁锦拿着药箱前来,弄雪微微一笑。两个人很默契的样子,祁锦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弄雪便伸出了受伤的手,祁锦轻轻掀开她的袖子,却见整条小手臂斗缠着纱布,料想伤势严重,不免担心起来。 果然,手臂上有一条又深又长的伤疤,差一点,这只手便要废了。 “是西域的人?” 弄雪并未回答,算是默认了。 祁锦很认真地帮她上药,弄雪也很认真地看着如此认真的她,她的睫毛很长,眼睛明亮如夜间闪烁的星辰,她的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祁锦却想起幼时第一次见到纤云的情景。彼时,她不过七岁。七夕那日,她偷偷跑到外面去,却见巷中有几个孩子在欺负一个女孩儿,甚至辱骂她为“野孩子”。她便冲过去,大声喊道:“我是永阳派的人,还不速速离去!”果然,永阳派的名头还是有用的,几个孩子便连忙离去。而巷子里的小姑娘蜷缩着身体,衣服破烂不堪,头发脏乱,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新伤与旧伤。 “跟我走吧!”她走过去,伸出小手。 小姑娘抬起头,小花猫般的脸上现出几分喜悦,眼中挂着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加上眼角的泪痣,显得她更加弱小可怜。 头上的天空中放着烟花,街边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小祁锦牵着她的手,她低头看着她们二人的影子,第一次与他人如此形影不离。 听到她的肚子在叫,小祁锦便买了吃的给她,她拿过来便大口大口地吃着,小祁锦便安慰她:“慢点吃,没有人和你抢,明日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东西。” 她吃完,小祁锦便从怀中取出金疮药,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臂上。她却一直望着她,眼中含泪,内心感动。 “我叫祁锦,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她从小便是孤儿,无名无姓,旁人也只是用“野孩子”或者“小乞丐”来称呼她。 小祁锦想了想,看到周围成双成对的人,想到今日是七夕,便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便唤你纤云,如何?” 她点着头,从今天起,她有名字了,唤作纤云。 第二十七章 故人 祁锦为她处理好伤口,抬起眸,正对上她灼热的目光,四眼相对,瞬时间像是回到了那年七夕。 祁锦的脸渐渐有些发烫,她移开目光,低着头轻轻又问:“你身上可还有其它伤口,我一并帮你换了药。” 弄雪突然抓着她的手,祁锦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但见她将自己的手一直移动到她的心口,祁锦脑中有些空白,但弄雪也只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肩之处。她松开手,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 感受到她的灼灼目光,祁锦些许感到不好意思,连忙抽回了手,她站起身,拿起伤药又放下,又拿起纱布,但看到她的衣服还好好地穿着,便立即又放下纱布,伸出双手,轻轻解开她的衣服,却只露出左肩。 弄雪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没想到,她竟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祁锦以为她在笑自己,便更加觉得过意不去:“我是不是有些笨手笨脚的?”其实她很少帮人包扎,就连哥哥受伤,她也不曾为其处理伤口,第一次如此对他人,还是幼时对纤云,长大以后,弄雪却是第一个。 弄雪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想起一个故人。她很勇敢,也总是护着我。但后来我才知道,她不过是假装很勇敢,因为,她有要保护的人,所以不能叫人家看出自己其实也很害怕。” 祁锦总觉得她是在说自己,当年初遇纤云之时,她看到几个孩子在欺负她,心底很是慌张与害怕,所以才借着永阳派的名头来壮胆子,好在他们离开了,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果真从未来过金陵城?”祁锦又问她。 “此次来金陵城,弄雪是第一次。” 见她还是如此说,祁锦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便又帮她处理着伤口。 傍晚时分,亦是晚膳之时,祁夫人听闻儿子带回一个姑娘,便命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带姑娘回家。虽然祁胜与祁钧二人都不在,但准备的膳食丰盛而美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摆宴。 祁锦听母亲之言,带着弄雪一同去吃晚膳。祁夫人见女儿带着弄雪前来,连忙笑盈盈地迎过去,十分和善。她拉着弄雪,让她坐在自己与女儿中间的位置,可见有多喜欢她。 弄雪只是微微笑着,却是笑不露齿,循规蹈矩的。 “不知弄雪姑娘爱吃什么,我便让厨房多做了些。”祁夫人眉开眼笑的。 “夫人唤弄雪名字便好。”弄雪微微颔首,客客气气的让祁锦觉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方才她们独处时,还不是这般模样。 祁锦打量着弄雪,觉得彼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她想,也许有一日,她真的会成为自己的嫂子,所以此刻在母亲面前,定是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她总觉得,弄雪不该就如此嫁人。 “弄雪与钧儿是如何相识的?”祁夫人问。 其实不过是简单的相识,弄雪也只是简单地答了几句,看了看身旁的祁锦,却道:“盟主与祁公子时常不在家,平日里便是祁小姐照顾夫人的吧。” “锦儿不给我这个当娘的惹麻烦就好了,也不指望她来照顾我。”祁夫人的确将弄雪认作自己的儿媳,所以才在她面前如此说。 “娘……”祁锦偷偷看了一眼弄雪,解释道:“平日里我有照顾娘的,您忘了,前几日我刚陪您去逛过街。” “那是谁半道中离开的?” “我后来不是又回来了嘛。” 看着母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弄雪静静地听着,她看着祁锦,目光柔软,眼神有情。 “弄雪第一次来金陵城,改日让锦儿带你去四处看看,虽不是什么热闹的时候,不过城内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祁夫人如此说,又嘱咐女儿:“锦儿,可莫要怠慢了弄雪。” 夜间繁星点点,明月高悬,初春的风带来微微的香味儿。 祁锦送弄雪回房途中,她便解释道:“弄雪姑娘,你可莫要听我娘说,若不是娘拦着,我早便出去闯荡江湖了。” “为何想要闯荡江湖?”弄雪问。 “三年前我认识几个朋友,我很羡慕他们能够做自己想做之事,走自己想走之路,我不想让自己有所遗憾。”祁锦望着天上的明月。流云公子萧然洒脱,但他失踪没了消息。沈念与沐思君是她见过最勇敢和别具一格的女子,但她们之间有所遗憾。她也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认识新的人和事,体会不一样的东西。 弄雪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着望着月亮的祁锦,弄雪微微靠近她几分,又道:“外面很远,很大……”远到没有人相伴,大到看不见自己…… “对了,弄雪姑娘为何远离家乡?”祁锦转过头看着她。 “我没有家……”孤儿是没有家的。“我只想保一个人……”她扭过头凝视着她,目不转睛。 第二十八章 孤魂野鬼 城中街道,百姓四处逃窜,后面更多的怪人在追赶,他们身上带着血,却不知疼痛,也丝毫感觉不到疲惫,有人被追上,被其撕咬,很快也变成如他们一样的怪人。 一男子站在城中最高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保护百姓的侠客不是被杀,便是被迫成为他们的一员,他的眼中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坚毅的脸上有的只是深沉。这已是钟离归尘不知多少次看到这种情形了,此次危机是前所未有的。 他并没有多做耽搁,便往安全之处飞去,跳过一个又一个屋顶,他的眼角余光却扫到一家酒楼中坐着一位黑衣女子,这种时候,普通人应该逃去才是,若是江湖侠客,定然早已去冲锋陷阵,他有些好奇,便躲在暗处观察起来。 孤魂一人饮着酒,没多久,那些怪人冲来,见到她,便立即扑了过去。 手起刀落,几颗人头掉落在地。 钟离归尘嘴角上扬,想不到此女如此狠绝。他依旧看着,一双短刀在她手中凌厉如风,唯有心狠之人,才有如此刀法。 “还要看到何时?” 钟离归尘这才发现,那群怪人已被全部解决,地上尽是他们的尸首。而导致这一切的人,此刻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悠闲地饮着小酒。 “姑娘不是普通人,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孤魂。” 归尘笑了笑:“真巧,在下野鬼。” 孤魂的模样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不过她并不打算在此处多留,不然留下踪迹,便又会有人找上来,虽然他们已然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不过陆晏和秋承的人,以及噬月楼的人,多如繁星,杀也杀不尽。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孤魂野鬼,不如同行。”归尘跟在她身后。 孤魂抬头看了他一眼,此人功力不弱,此刻出现在此处,定飞普通人。“既是孤魂野鬼,只能独行。”说完,她便一个人独自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归尘嘴边的笑意却没有消失。 一日后。 满城皆是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酒楼中的尸体尸首分离,可见是一刀至此。 沐思君和陆晏派来的几个人来到此处,她看着这些尸体,看刀伤,的确像是凤凰刃。 “一路寻来,沈姑娘不知杀了多少怪人,却只是独行,找到她的人,也是一击毙命。”一个随从道。 “阿念如此行,定会惹来幕后之人,一定要在他们赶来之前找到阿念!”沐思君猜想她是故意而为,也许是想要引出幕后之人,不过躲在后面的人实力如何,又有多少人,这些都不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念有事。从西域回到中原,她们便遇见过这种怪人,后来又引来杀手。孤魂曾经说过,所有欺骗和伤害过沈念之人,皆会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孤魂如今所为,很可能便是要引出幕后之人,好好算账。 如今,陆晏和秋家父子,还有雨落,他们都去了西域,前去寻找羽蒙星雨来医治阿念的母亲,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他们回来之前,她一定要保证阿念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阿念也好,孤魂也罢,那始终都还是阿念。 夜色浓郁,月亮也躲到云层后面,微风轻拂,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背对着他们,沉星落月等人恭敬地称呼他为“大祭司”。 沉星落月禀道:“大祭司,近日来,沈念此人杀了不少人,是否让属下去处理此事?” “手下败将还敢去丢人现眼吗?”月霖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中却带有几分质问。 沉星落月低垂着头,皱着眉头,没想到那天找沈念对决的事早已传入大祭司的耳中。 “暂时不用理会她,她要杀便杀,人,多得是!”月霖转过身,一张面具遮住他的脸庞,眼神如炬。“早晚,我要她尝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沉星落月不知他究竟有何计划,不过既然他如此说了,他也不再插手沈念之事。 “吩咐下去,沈念与沐思君二人,绝不可杀!”月霖吩咐道。“胆敢擅自行动者,杀无赦!”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沉星落月,此人向来有想法,但也为圣教立下了许多功劳,他不会轻易动他,不过若是触及他的底线,不管是谁,他都会叫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皓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不通他为何要如此做。此时秋承父子和陆晏都不在,单靠沈念一个人的力量,怎能与圣教对抗?沈念是很厉害,更是难得的对手,但只要几大高手合力围攻沈念,她便必死无疑。 第二十九章 白蛇下凡把恩报 金陵城中的皮影戏馆一年中都很热闹,此处聚集了全中原最好的艺人师傅,故事多样且吸引人,数十年来皆是如此。 祁锦与弄雪虽坐的不是最好的位置,但也能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演奏。说的是白蛇传说的故事,虽然许多人都听过,不过他们讲的生动有趣,着实令人喜欢。此刻说的正是白蛇下凡把恩报,弄雪望着身旁的祁锦,眼底的温柔如水。 祁锦看着台上的表演,又想起幼时与纤云,她们二人第一次来此,那时台上的故事,也是如此,与此刻竟是一模一样。她看向弄雪,才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对视之间,她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弄雪,便是当年的纤云。 两人走出去,祁锦便问她:“方才的表演如何?” “甚是动听。”弄雪看着她,却见她突然跑向一边,目光随之而动。 祁锦却是在一旁买了两根糖葫芦,走过来,递给弄雪一根。 十三年前的某一日,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走在街上,纤云突然顿住脚步,抬头望着满串的糖葫芦。小祁锦见此,便买来两串,一串给她,一串给自己。纤云却高兴的哭出来,但只是一直望着糖葫芦,始终一口都没有动。“它很好吃的!”小祁锦一边吃一边说,又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从未有人给我。”纤云从来没有吃过,垂涎已久,此刻望着手中的糖葫芦,却不忍吃掉。 “日后我天天买给你吃,快吃吧,不然等一下便要化了。” 一切恍如昨日。 “弄雪姑娘为何不吃?可是不喜欢?”祁锦问。 “自然喜欢。”弄雪回过神,眼中泪光一闪而过,她吃下一颗,酸甜可口。 水面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 船内,月霖坐于正座之上,面具遮脸,下面是许多手下,其中,虞惜与皓月皆在此处,还有一个很神秘的黑袍人,整个人被包裹在黑袍之中,连头也未露出。 “大祭司,前方便是彭城了。”虞惜道。圣教欲将彭城作为来到中原的总坛,前不久,他来到此处,将彭城变为他们圣教之地,此行便是大祭司与少主亲至之时。 “听闻沈念昨日途径此地,不知此行是否会遇到。”皓月有些担忧。 “我说过,不必理会。”月霖摆了摆手。 这时,一紫衣赤脚女子伴着清脆的铃声走来,楚腰纤细掌中轻,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轻纱遮面,银色流苏神秘迷人,一双眸子中是万代风情。 “参见少主!”众人敬道,月霖也起身相迎。 月霖走过去,伸出手,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询问道:“中原可还习惯?” “月霖的中原,自然习惯。”陌上纤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对了,听闻这中原的揽月千秋不容小觑,恐怕不好对付。” “揽月千秋避战,想来是要保存实力,不过这可由不得他们。”月霖吩咐道:“花,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黑袍人,也就是四大护法之一的昙花一现便领了命。待下船,他自会马上行动。 “雪不在,你们三人可要好好办事。”月霖看了一眼皓月,也是提醒他不要再擅自行动。之后,月霖与陌上纤二人离开,回了房间。 “为何选在彭城?”皓月觉得此地选的并不好,陆晏沈念在北,永阳派在南,揽月千秋在东,无极峰在西南,若是围攻,圣教便会被包围。 “他们不会同时进攻,相反,圣教行事,更为便宜。”虞惜道。揽月千秋避战,沈念一人行动,秋承、陆晏皆不在,只剩一个金陵永阳派,不成气候。就算他们将来会合作,不过也是为时已晚。 就在此时,皓月突然向昙花一现动手,掌风凌厉,他及时躲开,不过黑袍帽子还是被摘,露出一个极其普通的面容。 “啧啧。”皓月摇了摇头。“果然又是一张陌生的脸。” 而虞惜却见惯不怪,昙花一现是他们四个之中最神秘的一个,皓月时常逼现他的真容,每每如此,见到的都是不同的脸。 “我很好奇,你是每天都要换一张脸吗?”皓月盯着他的脸,昙花一现时常变换身份,男子,女子,老人,少年人,胖瘦美丑也不在话下。 昙花一现并未理会,只是将帽子重新戴好。 “你若被人冒充身份,可是再简单不过。”皓月接着又说:“说不定哪一日,我们会死在你的手上。” “除非你是叛徒。”昙花一现犀利的话令皓月不知该说什么,然而他接着又说:“西域人不会为难西域人,但中原人却不同。” “你?!”皓月怒火中烧,虞惜连忙拦住他,否则皓月定然出手。皓月怒视着昙花一现,早晚有一日,早晚…… 第三十章 沐裴死因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远处的太阳只留一丝余晖,天边像是一幅画被染红,水面上波光粼粼,映照出天边晚霞余晖。 沐思君几人来到彭城,只因昨日沈念途径此处,不知她现在又去了何处。树林中寻找之际,却见不远处冒起了一缕青烟,便连忙用轻功飞去。 河边有一人坐于火堆旁,烤鱼的香味溢出。 钟离诺发觉有人靠近,抬起头,见是君儿姑娘和三个黑衣女子,便起身道:“不曾想今日又遇君儿姑娘,实乃不才之幸。” 沐思君却有些失望,便问:“钟离公子可曾见过之前与我同行的阿沐?” “昨日倒是见过与阿沐姑娘相似之人,但那人行事狠辣,不像是阿沐姑娘。”钟离诺回道,沐思君便有些激动:“你在何处见到的她?” 原来,昨日在城外,钟离诺在一家破庙歇息,不久,便听到有人靠近。孤魂还未进入破庙,便有两个黑衣人跟了过来。“真是到处都甩不掉你们!”孤魂一气之下,便杀了二人,为防再有人跟来,她也不打算在破庙休息,便离开了。 沐思君听他如此描述,便知那的确是孤魂,便立即向城外跑去,三个黑衣女子也连忙跟上。钟离诺不知发生何事,不过见天色已晚,为防有怪人出没,便也跟了过去。 黑漆漆的夜晚静的可怕,竹叶随风摇曳,如同地狱的鬼魅。 整个破庙中,只有两人,一为圣教大祭司月霖,另有一黑衣人。 “圣教将要对付揽月千秋,该如何选择,不用我教你吧?”月霖道。 “大祭司放心,揽月千秋怎及圣教?”说话的黑衣人,竟是如今的清风门掌门,霁林! “三年前,你与沈勃合谋,杀害沐裴,夺得清风门之位。”月霖说这话时,霁林只能垂首隐忍。“霁林,你是个聪明人。可莫要做糊涂事!” “大祭司请放心,清风门向来以圣教马首是瞻!”霁林本就是不得已才加入揽月千秋,为了不让大祭司再怀疑自己,他便又道:“大祭司,听闻这揽月千秋的钟离安,与秋承、沐裴,自己沈凝之间有所瓜葛。此事,兴许可以利用揽月千秋。” “他们的事,我自会派人调查。”月霖的眼睛变得深沉。 云层下的月亮慢慢显现,一阵风吹过,破庙中只剩下霁林一人。他又想起三年前,没错,他与沈勃合谋,沐裴中毒,的确有他一份。尤其是那晚,沈勃派人送来解药,沐裴毒虽解,但功力大减,身体也十分虚弱。就在当晚,沈勃故意放沐思君回家,又用假的沈念身影来蒙骗她,而他却端着药去了师父房中。沐裴果然没有防备,被他一刀击杀,纵使沐裴欺骗仍不相信,但霁林却有些不忍心:“师父,莫要怪我,若非沈勃威胁,我怎能亲手杀您?”一步错,步步错。沈勃曾说,只是对沐裴下毒而已,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直到沈勃要杀沐裴并嫁祸沈念之时,霁林才终于明白,但为时已晚,沈勃以下毒之事相威胁,若他不照做,他谋害师父的事便会被传出去,不得已,他只能听从沈勃吩咐,杀害师父。 本以为此事会随着沈勃之死而烟消云散,但谁知,沈勃早已与西域相互勾结,就算沈家庄覆灭,这个秘密还是一直都在,并且还掌握在圣教之中。 他突然听到有声音,连忙离开破庙,躲在暗处的他,却见到了沐思君。 霁林此时更加心乱如麻,不知沐思君何时来此,又听到了些什么。 沐思君进入破庙,只看见里面有空余的酒壶,其它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沈姑娘已然远去。” 钟离诺跟过来,见几人都有些失望,便道:“昨日阿沐姑娘向南离去,兴许她并未走远。”听到他如此说,沐思君便又跑了出去。 霁林重新躲好,待他们全部离去,这才走出来。他拧着眉头,沐思君究竟是否知晓,这让他心中更加烦乱。 霁林的人在竹林外,他走出去,便吩咐他们暗中跟着沐思君等人,又嘱咐千万不能动手。他本就不是真心要杀师父,他已经一错再错,怎能再对付师父的女儿?更何况,师妹向来善良,为人热心,他又怎能去杀她?而且,大祭司也放出消息:不可杀沐思君与沈念二人。 所以,他不能动手。 为今之计,只有先远离彭城,远离圣教,远离大祭司,至少不能让他知晓。至于未来如何,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三十一章 小公子 一连数日,沐思君依旧没有寻到沈念,甚至连她的行踪也没有任何消息。 “前面有家客栈,沐姑娘在此歇息,我等现在便去打探消息。”三人离去之后,便只剩下沐思君与钟离诺二人。 而一直跟在暗处的霁林也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先是派人分别将离去的三人解决,便命其他人埋伏在客栈周围。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几个黑影快速穿梭在客栈中。 钟离诺醒来,本想看看是何情况,便有几个黑衣人冲进来杀他。 另一边,沐思君打开房门,便见到了一个人。 但那人却趁她不备,将她打昏,随即便带她离去。 钟离诺杀出来,来到沐思君房间,却见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他便只能寻她去。 当沐思君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乏力,内力也使不上来。地牢中干净整洁,也并不潮湿。 她想起在客栈见的人,那是大师兄霁林,本奇怪大师兄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可是下一刻,他便将她打昏,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何会那样做。 她起身,浑身无力,只能撑着石墙勉强站起,扶着墙,她挪动到铁门那边,铁门上了锁,如今她用不了内力,竟拿它没办法。 “有人吗?”一开口,声音微弱,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没多久,霁林带着人终于出现,其中一个人手中端着不知是什么的汤药。他示意手底下的人将铁门打开,沐思君便顺势要冲出去,奈何身体像是久病之人,很快便又被抓住。 “为什么?”她问。但是霁林不愿回答她,只是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便过去抓住她的双手双脚,令她动弹不得,而那端药之人也走过去,有一人撬开她的嘴,那人便将药汁强行灌入她口中。 确认她全部喝了下去,他们才终于放开她。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为何要这么做?”沐思君实在不明白。不过霁林见此,才知她并没有听到那些对话,不过事已至此,人是断然不能放的,至少不是现在放人。更何况,万一她是装的,岂不更加可怕?他的眼神并不狠,他看着一滴不剩的玉碗,轻轻道:“日后你便会知晓。” 铁门重新落了锁,霁林等人便离开了地牢。沐思君连忙跑到角落里,她将手指放入喉间,想要将方才喝的东西吐出来,可是吐了好久,不过才吐出一点东西而已。 揽月千秋。 钟离归尘正在房中看着关于沈念的资料以及画像,原来那孤魂,便是传闻中的沈念。她虽是秋承之女,不过父女二人决裂多年,以往听到她的事迹,他都忍不住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见到之后,方知传言不虚。 此时,有人前来敲门禀报:“少主,小公子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归尘便将画像放了下来,将东西放置安全,这才出去,问:“他在何处?” “小公子在池边。” 归尘抬起脚,大步流星走过去。 池塘中游着几条鱼,有人抛下鱼食,鱼儿们便一股脑涌过去,争先恐后地抢着吃食。 归尘看到他的背影,却没有立即走过去。他这个表弟,向来不喜插手江湖之事,只喜欢四处游历,逢年过节只送来几封信件,却几乎不回,如今突然回来,实在蹊跷。 “阿诺!”归尘走过去。 钟离诺回头,归尘已然走来,他便轻轻点头,唤道:“表哥。” 归尘拿过他手中的鱼食,向池中洒了一把,看着鱼儿们抢着吃食。“说吧,何事?” “还是表哥了解小弟。”钟离诺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打开,是一女子的模样。 归尘看着画中女子,他其实认得这女子,她不是别人,正是沈念曾经抢过婚的沐思君,前沐裴盟主的女儿。但他却打趣道:“阿诺可是看上了这女子,想让表哥帮你提亲?” “表哥莫要说笑。”钟离诺解释道:“君儿姑娘是小弟认识不久的朋友,但她突然失踪,很可能是被人所抓,小弟是想请表哥派人帮小弟一同去寻君儿姑娘。” 归尘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转过头又去喂鱼,却道:“堂主一位一直空悬,你可知为何?” 钟离诺却闭口不言,舅舅钟离安一直想要将堂主之位交给他,但他始终不愿,后来更是离家远去,四处游历。 鱼食全部喂完,归尘便从怀中取出揽月千秋的堂主令。“圣教此时正针对揽月千秋,我已无人可派,若要寻人,你自己带人去寻。”说完,他便将令牌放在旁边,自己一人离去。 钟离诺看着静躺的堂主令,眉头紧锁。 第三十二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脚步声越来越近,沐思君抬起头,霁林命人将铁门打开,不出意外,仍有一人端着汤药前来。 几个人走过去,但沐思君却先行下手,制服一人,断了那人的胳膊,其他人连忙冲过去,霁林看着他们,发觉沐思君变强了,而且不止一点点,他便下令:“不必对她客气。”他带的人功夫也不差,既然她强了许多,那他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沐思君丝毫不敢大意,却突然摆脱几人,转向攻击端药之人,将那碗药汁打翻在地,霁林有些恼怒,便亲自出手,与几个手下一同将其制服。 他们紧抓着沐思君,霁林走过去,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师妹,你只要乖乖吃药,师兄断然不会伤害你。可若是不听话,那你只能成为不折不扣的犯人!” 他们将沐思君押出去,沐思君注意着四周,此处不像是清风门的地牢,通道里很黑,几分潮湿。她被关到其它的地牢,里面环境很差,莫说连床都没有,连沐思君整个人都被锁链锁在木桩子上,牢房里的刑具上还沾有不知何时遗留的血迹,而墙壁和石门也比较坚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便逃出去。 不久,他们又端来一碗药,霁林接过药,亲自逼着她喝下。 一连几日,她都被人灌下这种药。她开始出现幻觉,记忆也变得混乱与模糊,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大概猜到了这是何药,可是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个陌生之地?霁林抓她,又是为何?若是要强行挣开锁链,离开牢房,凭她的内力,应该是可以做到,可是外面守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霁林抓她的目的究竟为何。 浓浓的夜色之下,唯有钟离诺一人立于庭院之内。 自从接下堂主之位,不仅没有她的消息,他也终于从揽月千秋的情报网中得知,原来她便是沐思君。 虽然在外游历多年,不过江湖中的大事他也都有耳闻。关于沐思君此人,却是听到了太多太多的传言。前盟主之女的身份,三年前沈家庄少庄主沈醉渊大婚的对象,更是江湖中第一个被同位女子抢婚的人。父死,夫亡,爱人沈念也在三年前突然离世。再后来听到沐思君的消息,便是不久前,说的却还是沐思君与沈念二人不被接受的感情。没想到,她便是沐思君。 得知沐思君身份,他有些犹豫,却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他想到表哥的玩笑话:“阿诺可是看上了这女子,想让表哥帮你提亲?”他不知道,可是想到她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失踪,他便下了决心:定要找到她! 不过几日过去,依旧没有她的消息。 “又在想她?”归尘突然从外面走来。 钟离诺不愿承认,便问:“那些怪人,否认很难对付?” “不怕疼,不怕死,更能死而复生,砍下头还能再战,只能火烧。”归尘继续说道:“不过揽月千秋是什么地方,岂是如此简单便能够对付的?”见他还有些担心,归尘便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有我在,揽月千秋便不会有事。你只需专心寻人便是。” 钟离诺想了想,为了暗中寻找沐思君的下落,他派去了不少人,如今正是揽月千秋生死存亡之际,他怎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如今他更是揽月千秋之堂主,怎能躲在舅舅与表哥身后?“小弟已派人去寻,眼下可有小弟能够帮的上忙的?” “你当真愿帮?” “之前是小弟不懂事,既然如今我已接下堂主令,自然也会担下一个身为堂主的责任。” “好!不愧是我钟离归尘的弟弟!”他便接着又道:“怪人越来越多,只能火攻,我已派人运来大量硝石,接送硝石之事,便交予你。”说完便交给钟离诺一个信物。 钟离诺接下:“表哥放心,小弟断不会令表哥失望。”接着,他便离去了。 归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才将视线收回,复杂的眼神如同今日的黑夜一般浓韵。 钟离诺离开不久之后,便有一中年男子走来,不过他满头白发,面容深沉,不过眼神中露出几分欣慰:“诺儿竟然担起这堂主之位。”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归尘接着道:“只是阿诺太过良善,终会被伤了心。”他看向父亲,又道:“那个人,还未回来。” 钟离安沉默不语,他抬起头,天上很暗,无星也无月,只有微凉的风儿,轻轻拂过。 第三十三章 嫂子?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片白云,空气清新,微风适宜。 弄雪打开房门,果然门外又放着一只盒子,她将其抱回房内,打开,里面是一串糖葫芦,她的嘴边带着微微笑意。这几日,祁锦总是会放在这里一串糖葫芦。 有人靠近,她转过身,眉眼带笑,明亮的眸中带着光。 祁钧见到此时的她,眼神变得痴迷,几日的劳累和伤势也不算什么了。 见到是他,她微微有几分失望。 注意到她手中的糖葫芦,祁钧便走过去:“原来你喜欢吃此物。” 弄雪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无妨,你的伤势如何了?”他关心的问。 “锦儿关怀备至,弄雪已然痊愈。”她的脸上挂着素日里温柔的笑容,但眼神却变得与方才不同。 “弄雪!”祁锦突然拿着风筝跑过来,看到哥哥祁钧也在此处,愣了一下,拿着风筝的手也垂在一侧。她走过去,问:“哥哥何时回来的?爹爹是不是也回来了?” “方才回来,爹自然也回来了。”祁钧接着又道:“锦儿,还好有你,弄雪的伤方痊愈。” 祁锦转向看了看弄雪,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她将风筝交到祁钧手中:“既然哥哥回来,这纸鸢,便交给哥哥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弄雪看着祁锦离开,微微蹙眉,眼中已没了期待,只留忧虑。 祁钧拿着风筝问:“弄雪想去何处放纸鸢?”不过弄雪却婉拒:“弄雪突感不适,想要休息,祁公子方回家,想来也要多休息几日。这几日,弄雪便不打扰公子了。”她的话让祁钧无法拒绝,甚至让他接下来的几日都无法前来找她。 弄雪回到房间,关上了门,祁钧只好失望离开。 祁锦却在房间独自郁闷,面前的盆栽在她手中脱落了几片叶子,双手不停地摘着叶子。 此刻,哥哥应该与弄雪正在外面放着风筝,青青草地,鸟语花香,一个人牵着引线,一个人放起风筝,笑容满面。 不一会儿,盆栽就被她摘得光秃秃的。 “我也要去放风筝!”她扔下叶子,走到门外,想到几日前哥哥与弄雪一同回家,而且哥哥看弄雪的眼神,明明是有意的。“他是哥哥,她是未来的嫂子,他们放风筝岂不是理所应当?”她又回到房间,越想越不对。“嫂子?她会是嫂子吗?”满眼愁绪,一脸愁云。 时间过得很慢,仿佛过了很久,才终于天黑。下人来唤她吃晚膳,她便问:“哥哥和弄雪回来了吗?” “少主和弄雪姑娘今日并未出门。” 听到这一句,她心中竟然有几分窃喜,就连去吃晚膳的路上也是心情舒畅。 祁胜与夫人正等着儿女一起吃晚膳,祁锦前来,便跑过去搂住父亲的脖子:“爹爹终于回来了,锦儿甚是想念爹爹呢。” 祁胜笑着道:“锦儿怎地如此高兴?” “自然是因为爹爹回来了。”她坐到父亲的身旁。 祁钧却和祁锦完全不同的状态,脸上并无笑容,相反心情还有几分沉重。 “弄雪呢?”祁夫人连忙问起,今日儿子回来,她方才还特意吩咐,让儿子好好地陪着弄雪,出去也好,他们二人在房内一起用膳也罢。 “弄雪身体有些不适。”祁钧回答。 “她怎么了?”祁锦却紧张起来,看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想到方才自己的反应那样大,她便又道:“哥哥几日未见,回来也不好好照顾弄雪,该不会是哥哥惹弄雪不高兴了吧。” 祁夫人数落着儿子:“这几日也不知来信,姑娘家可是要哄的。这几日锦儿与弄雪相处不错,让锦儿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祁锦连饭也不吃便跑过去了。 她很快便来到弄雪房外,敲了敲门,细声问:“弄雪哪里不舒服?可要唤大夫?” 房门打开,弄雪走出来,祁锦便围上去:“哪里不舒服?” “没事,兴许是染了风寒,现在已无碍了。” “风寒?快些进屋,莫要再受了凉。”祁锦说着便拉着她进了房间。 沉默,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此刻的沉默,皆是因为今日祁钧的归来。 过了很久,祁锦才开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等。”弄雪突然喊住她,祁锦便回过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今日未能放纸鸢,是我失约,对不起。”弄雪眼中的歉意十分真诚,还有几分惋惜。 “没事。”祁锦虽然是笑着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泪光。“日后有哥哥陪弄雪,定然不会像我这般无聊。” “不。这几日有你,我很满足。”她很高兴,亦十分满足。 第三十四章 真相 潮湿的地牢内燃着火把,火星跳脱出来,沐思君整个人都与平常不同,眼神呆滞,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霁林等人走来,看到她的样子,霁林便走上前去,这才听到她口中念的一直是沈念的名字。“听闻沈念与你再次决裂,变得痴傻,竟还记得她。不过这药的确有效,不过短短几日,你便如此这般。”他伸出手,后面那人便将那碗药放入他的手中。 霁林本想喂她喝药,但沐思君突然激动起来,还挣扎着锁链,他只能一手捏着她的脸,强行将药灌入她的口中。但她却立即吐了出来,还吐了他一脸。 “重新去熬药!”霁林擦掉脸上药汁。 沐思君挣扎着,用全力挣开了锁链,接着便像猛兽一般攻击霁林等人。 “抓住她!”霁林吩咐道。他们便将她围起来,不过中间的沐思君像是被困在笼子中的老虎,不顾一切地扑向他们,他们不敢强攻,反被她伤到。不仅如此,她还抽出一人腰间的剑,她挥舞着银剑,却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霁林见此,便立即拔出剑攻向她,其他人也纷纷出剑。 此刻的她似乎忘记了清风剑法,只是胡乱地挥着剑,就像一个不懂剑法的人,但她速度很快,几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沐思君捂着头,表情痛苦,但脑袋昏沉又疼痛,脑中一片混乱,见他们想要抓自己,便反抗起来,一剑刺伤了两人。二人被伤到之后,也动了怒,便不再手下留情。 “清风长啸,玉川流光。”她的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便听此而行。“清风戏柳,临风绝尘。”她开始用清风剑法对付他们,脑海中是她在拼命地练剑。 霁林看着她伤了几人,方知她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他皱着眉头,便执剑刺去,几人合力围攻沐思君,慢慢地,她的身上多了几道伤口。银剑划过她的腹部,血流不止,她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一手用剑撑着地。 趁她受伤体力不支,几人便冲过去,她用剑抵挡,手中的剑却被挑飞,接着,霁林一掌打在她的胸口,她便摔在了地上。 两个人过去分别抓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便架着她走到霁林面前。 霁林捏着他的下巴,眼中愤恨不已。“别逼我像杀了师父一样杀了你!” 她震惊地看着他,呆滞的眼神变得复杂,从不解,到怨恨,从震惊,到充满恨意。“爹爹,是你杀的……” “我不想杀师父,也不想杀你,可若是你再挑战我的底线,我只能送你去见师父。”他甩袖离开,走到牢房外面,又顿住脚步,吩咐道:“为她备些伤药。”说完便离开了。 几人松开她,锁了牢房便也离开了。此刻她重伤,就算不用锁链锁住她,她也逃不出去。 很快,便有人送来医药箱,便离开了。 恢复清醒之后,沐思君便思索着该如何逃出去,将父亲之死的真相传出去,但此处守卫森严,她又受了伤,若想强行冲出去,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她不知自己何时会失去自己的意识。 沐思君看着旁边的医药箱,额上布满冷汗,手也有些发抖,嘴唇泛白,身体虚弱。她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墙走过去,打开,里面东西很全,金创药等众多药瓶,纱布,就连银针也有。 银针? 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不过巴掌般大小,接着又取下一根银针,便在那块布上来回扎着。 放下银针,她又卷好那布条,上面染了不少血迹,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解下衣衫,腹部的剑伤并没有很深,血也止住了,她拿起旁边的纱布,咬在口中,闭着眼睛,将腹部的伤口扯开,她紧紧咬着口中的纱布,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腹部又流出好多血来,伤口的疼痛使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她不能昏过去,她强忍着,将布条塞入伤口中。 冷汗不止,脸色苍白,颤抖的手拿起伤药便洒在自己的伤口上,取下口中的纱布,便缠在自己的伤口上。 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脸色惨白,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脑海中却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以往父亲对她的照顾,陪她玩耍的时光,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 房中血色的一幕,父亲倒在血泊之中,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便那样失去了最爱的爹爹。 房中没有打斗的痕迹,尸体上也没有其余的伤痕,若是沈勃前去杀父亲,他定会有所防范,所以是熟人所杀,是父亲不会防备之人。 可是后来随着沈勃之死,沈家庄倒下,她便没有再仔细回想父亲的死因,那明明是熟人所杀,她怎能忽略这最重要的一点,怎能放过真正的凶手? 她的确不孝,直到今时今日,方知真相。 她很累,很累,眼睛缓缓合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三十五章 一叶蔽目 西域虽然遍地黄沙,不过圣教所处位置乃是西域最好的地方,圣教的每一块砖瓦也都是最好的砖瓦。不过此时的圣教,却不像之前那样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过去。此时的圣教虽有守卫,但巡逻的不及百人,轻功稍好之人,便可轻松进入圣教。 秋承、秋忆安、陆晏和雨落等人已至西域几日,这几日,他们派人进入圣教打探消息,探查驻防是否严格。 至于雨落,也找到了南霜,南霜一直留在西域,她定然清楚大哥所在。几人便在客栈中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公子神智被控,是圣教圣女所为。”南霜留在西域也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传闻圣女只要看他人一眼,那人便会被操纵,而身后此种能力,便被人称为一叶蔽目。” “一叶蔽目?”只需一眼,便会被操纵神智,这很难想象。 “不过听闻前任圣女弦思不知犯了何事,被关在地牢之中,不知真假。”南霜也只是查到这些,便断了线索。 “可有羽蒙星雨之下落?”秋忆安问。南霜却摇了摇头,她也只是在三年前见过羽蒙星雨的一片花瓣,红如血,像是被血液浸染。后来便再也没听过羽蒙星雨的消息,更何况现在她最在意的是公子,其他的,皆不重要。 金陵城。 霁林着急地向地牢走去,眉头紧锁,些许担心。 地牢中,大夫正为沐思君诊脉,一旁的婢女见霁林走来,便上前禀报:“掌门,大小姐伤口感染,导致双目失明,如今高烧不退,情况不容乐观。” 看着沐思君惨白的脸,霁林拧着眉,三年前他不得已杀了师父,三年来,他从未去看望过师父,因为他心有愧,不知如何面对师父的在天之灵。如今沐思君也躺在这里,一步错,步步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三年前,他遇上一个姑娘,名唤绵儿,她很普通,更非江湖人,只是山中一个普通的采药女。但只那么一眼,他的心便留在了她的身上。她时常去采药,他也时常过去看她。一来二去,他们便定了情。 好景不长,一次,绵儿上山采药,却被毒蛇所咬,此蛇十分罕见,毒性难除。他带她看了许多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日,有一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说他能够解毒,不过毒素已深,就算解了毒,绵儿也只有两年的生命。于是他求黑衣人救绵儿,但那黑衣人却有别的条件:向盟主沐裴下十日殇之毒。他有所犹豫,但黑衣人却保证绝不取沐裴性命,所以他答应了。 为师父下毒之后,绵儿的毒也解了,但是后来他才知那黑衣人是沈勃,而沈勃,更有其它的计划。他一步步落入沈勃的圈套,有把柄在沈勃手中,他只能继续帮他做事,甚至,亲手杀了师父。 他不想当什么掌门,但沐思君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只因为他是清风门的大师兄!既然成为了掌门,他便暗中查探沈家庄余孽,然后了结他们,便当作是为师父报仇。 他看着昏迷的沐思君,自从三年前沈念死讯传出,沐思君的精神状态便差了许多,甚至有时候神志不清,所以他命人配了药,想要彻底让她失去神智。他不想再杀人,握着他把柄的月霖也不会想要看到她死,所以他只能用这个办法,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于事无补。待她痴傻之后,再放人也不迟。 “好好照顾她。”霁林吩咐婢女。 “那她的眼睛?” “应是旧疾,但眼下石决明稀缺,若是购入,难免会留下线索,若旁人以此查过来,得不偿失。”霁林说完便离开了。 婢女一人留下照顾沐思君,其他人尽数离去,她便为沐思君处理着伤口。其它伤势其实还好,最严重的,便是腹部之伤,伤口流脓感染,血肉烂掉,很难处理。 婢女本想清理她腹部伤口,但是一只手却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婢女吓了一跳,沐思君却突然将她甩开。 婢女看向她,却见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口中含糊不清:“别碰我……不要过来……” 婢女摇了摇头,看来她又犯了病,俨然成了一个疯子。不过霁林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她,她便走上前去,轻声安慰:“大小姐莫怕,婢女只是想帮大小姐处理伤口。” “不要!”沐思君双眼无神,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她突然冲过来。“不要碰我!我自己来。” “但您眼睛不便。” “我自己来。” 婢女不知她现在是清醒还是疯傻,只得妥协,便将药放到她的面前。 第三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 黑夜中,几个黑色身影快速闪过,巡逻的人并未发现有可疑之处。 一处隐秘的院子鲜有人至,院中有许多的药材,地上也摆放着各种奇花异草,一男子房内在配着药,背影消瘦。 两名黑衣人跳到院子中,确认里面没有守卫,便朝房内走去,还未走近,便有几根银针从房内飞出,二人跃起躲避,接着便看见有一人飞了出来,不过此人的右腿却有些异常。 “大哥!”雨落摘下脸上的面巾,南霜亦如此,容与见是她二人,虽然收了杀心,不过脸上却有几分不满:“你们来此做什么?”他走回房间,虽然看似与常人无异,不过右腿却似有异处。 雨落与南霜二人跟进去,可容与却只是埋头配药,完全将她们当作透明。 “阿念回到了中原,她想起了一切。”雨落看着大哥,但他几乎没什么反应,既不关心,也不理会,只是仍然配着药。 “但她现在是孤魂。” “若你只言此事,便请回吧。除了圣教与这些药,万事皆与我无关。”容与淡淡说道。 “你可还记得阿念是谁?”雨落不相信他会不在意她。 “沈念,秋慕凝,阿沐,噬月楼楼主,玖儿的娘亲。你可满意?”容与从她身旁经过,他拿起一只药瓶,向里面放了几颗药丸。 “大哥可知一叶蔽目?” 容与顿了顿,平淡的眼神变得犀利,他将药瓶重新放下,缓缓转过身去。 几根银针飞过去,二人分散躲开,容与攻像雨落,后者只闪不攻,却是牵制着他,南霜便攻向他背后,容与回过身,双掌相对,雨落打过来,他便后仰躲过去。 三人虽然在此处打起来,不过四周并无守卫,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帮容与。三年来,容与一直在这所隐秘的院中,鲜有人前来打扰,听闻是教主陌屿亲自吩咐的,经常来此处的除了几个特定的送药送餐之人,便只有巫医白容。就连大祭司月霖与少主陌上纤也从未来过,因为此处是白容专门制药之处。不过听说白容跟着圣教前往中原,唯独容与留在了此处。 三年前,也是容与同教主陌屿亲自做了交易,为圣教做事,换来一片羽蒙星雨,只为救沈念。 雨落知道容与右腿是假,从他三年前在噬月楼救下沈念,他便失去一条腿,后来做了木肢。她便专心攻向他的下盘,果不其然,容与有些招架不住,雨落与南霜二人便合力将他控制住,点了他的穴道。 地牢守卫森严,巡逻的人也比外面多,可见地牢中关押着重要之人。 秋承、秋忆安与陆晏三人穿着夜行衣躲在屋顶,看来前任圣女弦思很大可能是被关在此处。 秋忆安与陆晏二人消失于屋顶,秋承独自一人在此观察。 巡逻的人经过,陆晏将最后之人击昏并将他拖到角落,换了他的衣服,这才重新走出来,他跟上巡逻的队伍。 “哎呦!”陆晏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果然巡逻队停下,他们围过去,询问他怎么一回事,只见剑光一闪,月亮隐藏到云层后面,地上便多了几个尸体。 一个守卫跌跌撞撞跑到牢房外面,众人见他身上有血迹,忙问发生何事,他便用手指着他来的方向,他们便立即拔了剑冲过去。陆晏抬起头,看着他们,便扔出几个暗器,几人便倒在地上。 他们发现身后有危险,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到一把快剑闪过,脖子处便流出血来,接着倒在地上。 “快来人!” 秋忆安突然从外面飞过来,手中的剑在流着血,他冷冷地看着他们:“无人来救你们。” 陆晏、秋忆安二人一前一后,将众人包围,快速击杀这些守卫。 秋承飞下来,秋忆安从守卫尸体上搜到钥匙便打开了牢房大门。 “我守在此处,你们快进去。”陆晏道。 秋承与秋忆安父子二人走进去,里面虽有守卫,不过还用不着秋承出手,他们便都死在了秋忆安的剑下。 秋忆安一路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毫不手软。 不过一路走过去,各式各样的犯人皆见到过,唯独里面没有弦思,那位神秘的前任圣女。 走到牢房深处,依旧没有找到,秋忆安上前轻轻敲了敲石墙,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便在周围找起了机关。 秋承看着四周,似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走过去,轻轻转动墙壁上的火把,之间面前的那堵墙缓缓打开,门的后面很暗,似乎是一条很深的通道,在通道的两侧,立着排排盔甲,漆黑的头盔与盔甲在黑暗中像是活人。 第三十七章 前任圣女弦思 秋忆安举着火把,两排黑漆漆的盔甲如同守卫。秋承提醒道:“有高手。” 两人走在正中间的时候,突然笛声传来,两排盔甲里面的人全部睁开双眼,他们举着剑冲过去,一拥而上。刀光剑影,快如闪电,盔甲人倒在地上,然而却没有流血,甚至重新站起。 头颅被砍下来,戴着头盔的头滚落到一旁,而身体依旧站起战斗。 秋承打下一人头盔,只见那人脸上面无血色,点点尸斑,原来他们本身便是死人,被人装在盔甲之中,只要收到命令,便会攻击,同那些怪人一样。 “引出去,用火烧!”秋承道,便与秋忆安向外面跑去,但一个身穿银色铠甲之人却从天而降,手执双剑,挡住了出口。 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他穿着盔甲,不过秋忆安却感受到一丝熟悉。不过此人与其他人不同,他是有呼吸的活生生的人。 银色铠甲转过身,冷漠的眸子中写满了杀气,他向二人飞过去。 这双眼睛…… 秋承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剑招之中也少了几分杀气。秋忆安对付着那些怪人,秋承则只想打掉那银色铠甲的头盔。 银色铠甲乃是一流高手,不过剑招在秋承眼中却十分熟悉,他已然确认此人的身份,当秋承打掉他的头盔,头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那人面容也暴露出来,眼角一颗泪痣,秋承并不惊讶。 秋忆安看过去,果然他也没有认错人:“钰兄,真的是你!” “恐怕又是一叶蔽目。”秋承看着祁钰,他的样子与那些怪人不同,而且方才那笛声,也许便是他操纵的那些怪人。 不过祁钰眼中杀气不减,知道来人实力,便使出全力去对付秋承。 祁钰虽是一流高手,但秋承是何许人也,曾经武林共诛的魔头,虽然自成婚之后,他收敛许多,不过并不代表他已经老了。之前因为沈勃的十日殇之毒而导致功力大减,不过毒解以后,他的内力也慢慢恢复,此后的三年,他只会更强。再加上月影剑法以快著称,纵使他手下留情,祁钰也并非他的对手。 刀光剑影之下,银色铠甲出现数道裂纹,祁钰顿住,身上的铠甲裂开且掉在地上,而他身上莫说受伤,就连衣服也不曾被划破。 秋承闪过去,封住他的穴道,他便动弹不得。 祁钰虽被控制住,不过怪人们自得了命令之后,便不会停下来,至死方休,此处不好放火,他们更是死不成,不过碎尸万段,他们也再也站不起来。 秋承转过身帮儿子一同对付他们,不多时,遍地血肉与碎片,十分血腥。 秋忆安走到尽头,在墙上摸索着,寻找着机关。 “退到后面去。”秋承淡淡道。 秋忆安便退到父亲身后,秋承走过去,运起功来,双掌推出,一道强大的气劲冲向石墙,砰的一声,石墙豁然倒塌。 一名紫衣女子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女子手脚上绑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嵌在墙内,她身形消瘦,虚弱无力,面色憔悴而苍白,眼窝深陷,竟是没了眼珠子。 “可是弦思前辈?”秋忆安问道。 “中原人?”听到中原话,她略有几分惊讶,又问:“可是阿宁的朋友?” 秋忆安走过去,帮她将锁链斩断,又扶起她:“我们的确来自中原,前辈口中的阿宁是何人?” 弦思警惕起来,知道他们并非是因为阿宁而来,便问:“你们是何人?来此做什么?” 秋忆安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被封住穴道的祁钰,便回答:“晚辈的朋友们受控于一叶蔽目,听闻前辈被关,特来此请前辈相助。” “你说的可是最强守卫无名?”弦思虽然目不能视,不过前一段时间此处多了一个所谓的最强守卫,人称无名。“你们也看到了,我双目被挖,无法使用一叶蔽目,更无法帮他解开。” “那该如何?” “一叶蔽目,唯有圣女血脉方会。我早已不是圣女,你朋友变成这般模样也并非因我如此。若要解开,唯有一人方能做到。”弦思道。她的双目从三年前便被人挖走,她也被关在此处整整三年。 “你的女儿,当今圣女,姽婳。” “但三年前,她被我用一叶蔽目所控。”弦思道。“她只听命少主一人。” 秋忆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自己的女儿也要控制,弦思此人,又是否能信任? 秋承看了看祁钰,便道:“也就是说,他们无人可解?” “当年我对女儿使用一叶蔽目,虽然如今我无法解开,但有一个人可以令她恢复。她若记得一切,想必会帮你们。” “何人?” 第三十八章 暗夜 大火漫漫,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大火从深坑中冒起,恰似火山吐出一口火焰,怪人们拼命般地想要爬上去,但深坑内含有滑油,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只能忍受着大火燃烧着自己。 深坑外围站着一二十个人,不过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皆有伤在身,鲜血滴落在地上,地上还有许多尸体,他们皆是揽月千秋的人。 “此处怪人亦清理干净,这都是堂主的功劳。”一属下一直跟在钟离诺的身后。本来突然冒出来一个堂主,他们大多心中不服,但近期以来,堂主亲自带领他们对抗怪人们,而且他很是体恤手下,短时间之内,他们便对这个堂主心服口服。 “诸位皆有功劳,回去必有重赏。”钟离诺看着他们,那么多人,如今却只剩下他们几个,每一次,都造成太多的牺牲。 他们正在欢呼之余,突然远处有箭雨飞来,他们连忙抵抗,但还是有人死于冷箭之下,他们本就战得筋疲力尽,还都受了伤,突如其来的箭雨又让他们失去了好几个弟兄。 箭雨停止,一群黑衣人飞过来,其中有一紫衣女子,她缓缓而来,轻轻落在树枝上,三千青丝披在肩上,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眉心照旧是一点朱砂,绰约的身姿娉婷,脸上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清冷的眸中不带一丝感情。 她冷眼看着,底下人的厮杀在她眼中不过寻常之事,鲜血四溅,一声声的惨叫声,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困兽之斗,又能坚持到何时,不久,便只剩下钟离诺一人。 她依旧只是看着,看着自己的人将他包围,看着他像是一只被群狼围攻的独兽,看着他拼命挣扎着。 钟离诺有些支撑不住,手中的剑也飞了出去,两个人跃过去,抓着他的双臂,此时,她才终于飞下来,落到他的面前。 钟离诺虚弱地看着对方。 她紧盯着他的双眼,眼睛缓缓变成绿色。“你很累了,再醒来时,便是我圣教之人,快睡吧。” 钟离诺的双眼也慢慢变为绿色,眼皮却越来越重。 这时,有东西飞来,她连忙躲开,匕首飞来刺入抓着钟离诺的二人体内,紧接着,几颗□□炸开,他们看不清周围。待周围烟雾散去,却不见了钟离诺。 “圣女,人已被救走!” 姽婳一言不发,漠然地看着深坑中的怪人,看着他们渐渐地失去挣扎,慢慢地烧焦。 而钟离诺被救到安全之处,救他的归尘连忙为他用功疗伤,慢慢地,他的状况便不似方才那样差。 “多谢表哥及时相救。”钟离诺想起方才那女子绿色的眼睛,还有方才自己慢慢变弱的意识便道:“方才那人是谁?用的是何招式?” “若我所猜不错,那人便是圣教之圣女姽婳。”归尘有些愁眉不展。“传闻她能够控制一个人的神智,方才,应是想要控制你。你现在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钟离诺摇了摇头,只有方才看着她的眼睛时,意识变得模糊,那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感,没有慌张害怕,没有神经紧绷,脑海一片空白。 “下次若再遇到她,万不可看她的眼睛!”归尘嘱咐道。 钟离诺点了点头,又问:“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归尘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好好养伤,一切有我。” 黑暗之中,连一丝星光都没有。一道黑影悄悄离开房间,离开了永阳派。 寂静的院落中唯有风声而过,两个身影出现在其间。 “少主。”弄雪恭恭敬敬道,此刻她的眼中再无温柔,眉间却多了一道愁绪。 “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一切皆按照计划所行。” 陌上纤伸出手,掌心中是一瓶药。“此药无色无味,下于水中,无人察觉,时日一长,武功尽废。” 弄雪看着她手中的药,抬起手,接过了那瓶药。 弄雪本打算离开,陌上纤看着她的背影却突然开口:“风花雪月四人之中,我对你最是看重,既然你自荐潜入永阳派卧底,便拿出结果向他们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 “少主放心,很快,世上再无永阳派。”说完,弄雪便消失于黑夜之中。 陌上纤一人独立院中,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袍之人。 “少主相信她?”昙花一现突然开口。“中原人,是否真的可信?” 陌上纤一言不发,却只是浅浅地笑着,却是胸有成竹,眼中似乎早已明白一切。 第三十九章 水漫金山 西域圣教总坛虽设有许多机关,不过有弦思跟在身边,秋忆安与陆晏二人几乎畅通无阻,秋承、雨落与南霜将祁钰和容与带走,以免他们冲破穴道坏事。 西域圣教视圣花为圣物,而圣花一直养在圣池中,外面虽有守卫,不过却是很少,很容易解决。圣池将至,虽有机关,不过却从来不曾变过,弦思提醒他们机关在石墙壁画中眼睛之处,陆晏轻轻转动石墙上的眼睛,石门打开,便看到了里面的血池。 所谓的圣池,并非简单的池水,而是完全用人的血液作为池水,以血养花。不过此时的圣池中只有血液,不见圣花。 “圣教迁至中原,想必羽蒙星雨也被带走。”秋忆安眉头紧锁,眼看就要找到羽蒙星雨,可是它却不见了。 “快看那是什么?”陆晏指着血池边缘处,里面躺着一片血色花瓣,若非有风吹来,花瓣微动,他还发觉不了。 秋忆安连忙跑过去,将其从血池中捡起,便将它交到了弦思手中。她摸着这片花瓣,又轻轻嗅了嗅,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圣花其中一瓣。只要有人血浸泡,它便不会枯萎,药效尚在。” “如此珍贵之物,岂会遗落。”陆晏心生怀疑,羽蒙星雨的一片花瓣足以解百毒,医百病,如此重要之物,就算它落下一片,岂会今时今日还躺在此处。 秋忆安也觉得他说得有理,虽然找到羽蒙星雨,母亲兴许能够醒来,兴奋之余,他也心生怀疑,就好像此物是有人故意落在这里,好让他们得到一般。 “先离开再说。” 三人离开,便与秋承他们会合。 秋忆安将羽蒙星雨的一片交给雨落,雨落与南霜再三确认,便确定它无毒,是正常的羽蒙星雨,同三年前那片一般无二。 秋忆安割伤自己的手臂,将此片羽蒙星雨浸泡在血中,以人血喂养于瓶中,防止它枯萎而失去药效。 天一亮,他们便出发,前往中原。 祁锦走于院中,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白色,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白色背影,她跟上去,远远地便看见弄雪与祁钧二人有说有笑,接着二人便离去了。她犹豫再三,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二人似乎一直都未发现后面有人跟踪,虽相伴而行,不过二人却连手都未牵上。 突然弄雪牵起他的手,他有些愣住了,接着她便拉着他跑向一个摊贩处。祁锦也连忙跟上,目光紧盯着二人牵起的手。 摊架上有许多泥塑小人,各种各样的人物栩栩如生,弄雪的目光却落在白蛇传说中的两位主角身上——白娘子与许相公。 “夫人好眼光,这两尊卖的极好,是最后的一对儿,与公子夫人也是极为般配。” 祁钧正打算掏钱去买,不过弄雪却淡淡道:“不必了。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眼底一片忧伤,不与人说。 弄雪转身离去,祁钧看了看泥塑人,便追向弄雪。 祁锦走过去,看着摊上的泥塑小人,想起那日看的皮影戏,讲的是白蛇传说的故事。 “姑娘好眼光,这两尊卖的极好,是最后的一对儿,送给情郎,再好不过。”摊贩再次推销,不过祁锦并不理会他,便又悄悄跟上他们二人。 二人走进一家店,祁锦站在门口,是那日她与弄雪一起来此看的皮影戏。 祁钧突然悄悄走出来,祁锦连忙躲起来,待他离去,她才悄悄进去。弄雪一身白衣,在这里面很是显眼,她一眼便看见了她,却并不上前,只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她。 “金山寺里法海一见许仙,面带妖色,不放下山。怒恼白蛇,忙唤青儿,带领着虾兵蟹将,这才水漫金山。”此时上演的却是水漫金山之故事。 弄雪静静地听着、看着,表面无动于衷,心中却波澜万千。祁锦看着她,不知为何,却觉得此刻她是流着泪的,是忧伤的。 祁锦正想上前,眼角余光瞥到哥哥祁钧,只好依旧躲在角落。 祁钧从袖中拿出东西来,却是方才弄雪一眼便看中的白许二者的泥塑小人。“我见你甚是喜欢,便买来送你。” 弄雪看着他手中的泥塑小人,耳边听着水漫金山的故事,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 “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 “顾作鸳鸯不羡仙……”她喃喃道。顾作鸳鸯不羡仙是为情,水漫金山亦是为情。她伸出手,摸着白娘子的脸,眼中多了一份坚定。由恩及情,不枉此生…… 第四十章 锦带花 黄昏时分,红霞满天,两道人影被拉的很长,二人缓缓而行,回到家中。 而祁锦后至,她跑过去,看自己哥哥的眼中满含歉意,接着她便拿过弄雪手中的泥塑小人,重新塞回哥哥手中,“哥,锦儿借弄雪一用。”便拉着弄雪离开家中。 虽不知妹妹在搞什么鬼,不过祁钧也任她们去了。 竹林很长,碧绿一片,深处却有一处竹屋,竹屋旁边有一棵锦带花树。锦带花在金陵城不易养活,十五年前,此树移栽至此,可两年内,它都不曾开花,本以为它活不长,可没想到,两年后它竟开了花。 天色渐暗,但弄雪还是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棵与众不同的树。 花期未至,如今的锦带花还只是一棵普通的树。 “何年移植在僧家,一簇柔条缀彩霞。爹爹希望我前程似锦,炫如夏花。可十三年了,它都不曾开花。”祁锦望着这棵树,锦带花多在春花凋敝夏花未开之时开放,也代表着一个人生生不息的活力,象征蓬勃向上的力量。 “树已死,便该舍去。”弄雪轻轻道。 “它只是在等一个人。”祁锦还记得十三年前它第一次开花的样子,花开绚烂多姿,花朵繁而美艳,惊人之美,绚烂而美丽。“我也在等一个人。” 弄雪轻轻蹙着眉,望着这棵树,沉默不语。 祁锦走进竹屋,里面亮起烛火,弄雪看过去,烛光映在祁锦的脸上,微微跳动的烛光,令她看的有些不真切,就像记忆中那少有的快乐,那个脸上带笑的小姑娘。 祁锦伸出手,就像十三年前那样伸出手。 弄雪有些恍惚,不知是眼睛出了错,还是记忆出了错,眼前的,不过七岁的姑娘。她伸出手,也是小小的手,和她的手一样小,两只小小的手握到一起,十三年后的今日,同样是两只手握到一起。祁锦凝视着她,就像十三年前纤云凝望着她一般。 两人走进去,陈设简单,一尘不染,却有着淡淡的茶香,书桌上的笔墨还未干。 “你常常在此?”弄雪走到书桌边,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像是久未居住的地方。 “我常常来此,等花开,待人回。”祁锦说这句话时却是看着她的,仿佛正是对她所说。“十三年前,锦带花花开很晚,竟在夏末秋初盛开。” “属实奇怪。” “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不,应该说是奇迹。”祁锦走到她身边。“于是十三年前我在此许下愿望。”许下愿望,将其埋藏与锦带花树下。 “愿望可实现了?”弄雪问。 祁锦并未立即回答,只是又回到院中,弄雪便跟着她走过去,望着那棵锦带花树。有屋内的烛光,此刻却清晰不少,它虽还未开花,不过枝头上,却有几枚小小的花苞,祁锦惊喜地看着:“也许就要实现了。”她扭过头,深深凝视着她。 弄雪只是望着那几枚小小的花苞,眼中闪过一丝留恋。 祁锦突然握着她的手,牵着她的手走到竹屋内书桌处。 拿起笔,沾了墨水,祁锦便道:“锦带花,会实现你我的愿望。”她拿起一张纸,便走到了门口,她回过头:“你我各自写下愿望,埋于树下,待愿望实现,再来取出。” 弄雪看着她走出竹屋,她看着书桌上的白纸,有些恍惚,眼中的泪光闪着,如同此刻跳动的烛光。 终于,她执起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下想说但不能说的话。 烛光跳动闪烁,微风拂过锦带花树的枝叶,星月交辉,融于此间。 信件收于信封,弄雪将其拿在手中,走到门口,祁锦早已在此等候,见她写好,她便走到竹屋,再走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个带锁的小盒子。 “锁于此盒,待愿望实现,方能打开。”祁锦说着,便将自己的信封放在其中一个盒子,然后锁上,将钥匙收在身上。 弄雪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将信件收于盒中,锁上,将钥匙放入怀中。抬起头,祁锦已在锦带花树的后面挖了洞。她看了看锦带花树前的地方,便走了过去。 祁锦接过弄雪的盒子,将她的盒子放在一起,这才将土重新埋上。 弄雪同她一起埋着土,一片树叶落下,正好落在她的手边。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有那么一片锦带花的花瓣落下,落在小手旁边。 “弄雪。”祁锦突然开口。“其实,你并不喜欢哥哥,对不对?” 弄雪顿了顿,并未回答。她抬起头,看着祁锦的眼睛,嘴边带着微微笑意,恍如隔世。 第四十一章 神智不全 从那晚许下愿望后,祁锦便很少见到弄雪,因为弄雪与祁钧在一起。她应该为哥哥感到高兴,可是她的心中总是酸酸的,更有几分苦涩。 而祁钧却不同,甜蜜而幸运。 这晚,祁钧包下了整家酒楼,邀弄雪二人同去,十分安静,无人打扰。 祁钧喝了许多酒,用各样的借口饮着酒,因为有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说。酒壮怂人胆,于是他喝了不少。 “弄雪。”他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我……”此刻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喜欢我,对吗?” 祁钧重重地点着头。 弄雪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如玉光滑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就像是一朵云缓缓经过他的脸庞。“你想娶我,是吗?” 祁钧点头:“是!我想娶你,我……”弄雪的手指轻轻放于他的唇边,却接着他未说完的话:“你想要我?”轻声细语,却像是在勾引着他。他紧紧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脖子里,淡淡的香味令他更加着迷。 地牢的门打开,霁林走进去,看着角落中披头散发的沐思君,犹豫了一下,便走到她身边,半跪在她身旁。 沐思君旁若无人,眼神空洞,脸上脏兮兮的,身上也又脏又臭。 霁林轻轻地拨开她面前的头发,看着此刻的她,有些于心不忍。“师妹,如今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大祭司,陆晏,噬月楼的人,都在暗中寻你,没想到连揽月千秋的人也在找你。如今你双眼失明,神志不全,不记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不过,你再也不用因为沈念而伤心,也是一桩好事。”他叹了一口气。“两日前,沈念经过金陵城,此刻你出现在金陵城,便不会有人怀疑到我。”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沐思君,便吩咐道:“将她丢到街上,切记不可让人发现。”说完。他便离开了。 暗夜之中,冷清的街上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小巷子角落处便多了一个人,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暗沉的黑夜之中,唯有一人,一个形单影只的人。过了很久,她的肚子不停地叫,她才扶着墙站起身来,空洞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扶着墙慢慢挪动着脚步。 一块玉佩从她身上滑落下去,静静地躺在地上,虽然玉佩上有未擦去的血迹,但依稀可以看到绘着的是一条鱼。 月亮从云层中跑出来,不再如此灰蒙蒙的,一个身影穿梭在黑夜之中,月光下,他注意到巷子中的玉佩,便跳了下来。 虞惜将玉佩捡起,上边的血迹干涸,已擦不掉,不过他还是能够看清上面的图案,他些许激动地看向四周,而后跑出巷子,不远处,一个女子走在街上,双手摸索着前方,似乎她的眼睛看不到。 他连忙上前去,紧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很脏,还有未褪去的血渍,眼睛无法聚焦,空洞的眼神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沐思君?!”认出她时,他很是惊讶。最近大祭司命他暗中派人寻找她,却没想到在此处看见她,而她却变成了这般模样。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玉佩,便激动地问她:“这玉佩可是你的?”见她毫无回应,看着她空洞的双眼,他便将玉佩塞到她的手中,让她摸着玉佩,又问:“玉佩究竟是不是你的?”可无论他怎么问,她都没有反应。 “虞忆这个名字,你可认得?” “虞……” “对,虞忆,虞世南,你可认得?” “鱼……饿……吃……” 虞惜想不到她竟然是饿了,不过他也察觉到她的异常,便试探性地问她:“你可是在找沈念?我知道她在哪,我可以带你去。” “鱼,吃鱼……” 他拧着眉,她竟然连沈念的名字也不认得,难道她…… “饿,饿……” 虞惜只好从怀中拿出一张饼给她,她接过饼,便松开了玉佩,他连忙接住,才不至于让它掉在地上。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还傻傻地说着“好吃”。 虞惜看着她的样子,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 沐思君失踪近一月,这一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才导致她变成这般模样。他本想将她带回圣教,可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很快便吃完了东西,抓着他的手喃喃道:“吃,还要……” 虞惜将她打昏,她便倒在他的怀里,他将玉佩放入自己怀中,便抱着她悄然离开。 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便只有金陵城永阳派,祁家的地盘。 看着牌匾上的鎏金大字,虞惜便放心地将她悄悄放在祁家门外,确认四下无人,他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第四十二章 奇怪 天刚蒙蒙亮,祁锦便问下人:“弄雪可曾回来?”下人摇了摇头:“昨夜,弄雪姑娘与少主一夜未归。” 祁锦听到这话,连忙跑到外面,打开刚开,她便看到自家门外躺着一个人,她上前查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认清她的脸后,连忙将她带回了家中。 暗处的虞惜看着祁锦将沐思君带回家中,这才放心离去。 酒楼。 祁钧迷迷糊糊地醒来,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色背影,弄雪正穿着外衣,他看了看被子下的自己,□□,瞬间惊醒。 “你醒了。”弄雪并未回头,只是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弄雪,昨夜我喝的太多,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娶你!”此刻他唯一能给她的,便是承诺。弄雪背对着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听到她淡淡的一句话:“一夜未归,该回去了。”随即,她便走了出去。 祁钧连忙穿好衣服,打开门,弄雪一直在门外等着。他便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我们一同回去!” 二人回到祁家,祁钧便打算将成婚之事告知与父母二人,而弄雪眼角余光却注意到有大夫走向祁锦的院落,她便松开了他的手。 见她脸上挂着担忧,以为她觉得他父母不会同意,便安慰道:“别担心,我们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同他们讲,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祁钧答应了,便一个人去说了。 待他离去,弄雪连忙前往祁锦的院子,却见大夫满面愁容地走出来,她忙问:“她如何了?”大夫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弄雪以为祁锦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跑过去。“锦儿!”她打开门,见祁锦一脸地担心,她这才发现,床上坐着一个女子,有另外的大夫在为她把脉。 “弄雪?”祁锦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态,着急而担心的表情竟然出现在弄雪脸上。 弄雪恢复神情,看向床上坐着的女子,身上脸上很脏,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空洞,便问她是谁,祁锦告诉她名字,她便又问:“她怎么了?” “双目失明,神智全失……”祁锦担心的看着沐思君,她已请了好几个大夫,可他们都说医不了。 大夫起身,不出意外地也向祁锦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祁锦走到沐思君身边,半跪下来,企图唤醒她的神智:“沐姐姐,你可还记得念姐姐?听闻你找到了她,她现在何处?为何你们未在一起?你身上的伤,又是何人所为?” 然而沐思君却一句回应的话都没有。 祁锦回过头,弄雪也已离开了房间,她起身走到门口,却见弄雪吩咐着什么,很快,便有人端来洗澡水,还拿了干净的衣服,除此以外,尚有医药箱,弄雪果然考虑周全。 浴桶中,水温刚刚好,祁锦便将沐思君扶过去,伸出手去解她的衣服,然而手刚碰到腰带,沐思君便激动地将她推开,整个人也变得暴躁起来:“别碰我!” “沐姐姐,我不是坏人。”祁锦上前,但沐思君却攻击她,还好弄雪眼疾手快,一把将祁锦搂在怀中,才不至于被沐思君所伤。 弄雪将祁锦带到安全的地方,便跃到沐思君身后,趁机打昏了她。她掀开她的袖子,手臂上的伤已经化脓。 两个人便先简单地清理了她的身体,同时也发现许多伤口,尤其腹部的伤口更为严重,甚至已经烂掉了。 将她洗干净,换了衣服便放在了床上。 祁锦拿起医药箱走过去,弄雪却一手接过,娴熟地帮她处理着伤口。但腹部伤口最难处理,因此她放在了最后,先将其它伤口包扎好。 “方才,你以为是我受了伤,所以才会冲进来?”祁锦想到方才弄雪失态是因为自己,心中波澜万千。 “我见到一只蟑螂,很是害怕。”弄雪否认,语气平淡,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害怕。 “昨夜,你去了何处?”祁锦终是忍不住问。 弄雪缄默不言。 “昨夜,你可是与哥哥一直在一起?”祁锦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的朋友伤的很重。”弄雪转开话题。 “你当真喜欢哥哥?” “你的朋友可有家人?” 见她又转移话题,祁锦便感到生气:“弄雪!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弄雪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头,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话:“你既已猜到,何须再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说……”祁锦不死心,更不想承认自己所想。 弄雪低垂着头,开始帮沐思君处理腹部的伤口,刚将药涂抹在她的伤口,沐思君便突然醒来,并紧抓着她的手腕:“别碰我!” 第四十三章 雪为一人落 沐思君突然的暴起,差点伤到弄雪,后者拉着祁锦一同躲开,并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弄雪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莫怕,我们不会动你,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我自己来。” 祁锦以为她恢复过来,便唤了她一声:“沐姐姐?”然而她还是没有回应。 弄雪将她带到门外,祁锦又想进去,弄雪便拦着她:“你帮不了她,还是通知她最在乎的人吧。” “你说得对,我马上写信告诉念姐姐和陆大哥。”说完便要去写信,可想到房中不许人动她的沐思君,她止了脚步。弄雪见此,便道:“我房中有笔墨和纸。” 祁锦便一个人跑了过去。 弄雪并未跟过去,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只见沐思君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之前大祭司有令,不许动沐思君与沈念,而沐思君失踪约有一月,这期间,她又发生了什么?此事,又是否需要告知大祭司呢? 祁锦将信件绑在白鸽脚下,便放飞了它。 她走回的路上,却听到婢女在讨论祁钧与弄雪二人的事情。 “祁家好久没有喜事,如今少主将要与弄雪姑娘成婚,定会十分热闹。” “我听说昨晚他们在外面已经是夫妻了。” “难怪少主刚提起婚事,盟主与夫人便决定让他们这个月成婚。” 祁锦的脑子嗡嗡响,心中愕然。她连忙跑回去,看到弄雪一人站在院子中,超凡脱俗,心如止水。每每看到她,祁锦便会想到一首诗: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在她眼中,弄雪如同诗人眼中的莲花,恰似天边的云,仿若落在手中而融化的雪花。仿佛任何人都走不进她的心,入不了她的眼。哥哥未归之前,她一直觉得她们会是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十分默契,可是现在,她越来越看不明白,越来越看不懂她。 “她们说,你要与哥哥成婚?” 弄雪看着她,后者眼中的真情如水,不可思议是真的,不敢相信也是真的,不明白是真的,看不透也是真的。 “既为天上月,怎能落人间?”一直以来,祁锦都认为弄雪不会喜欢上哥哥,在哥哥面前,弄雪如同天上月,而哥哥不过看客心,任谁看,他们都不是同一种人,更不会走到一起。 “雪为一人落,化成水,化作尘埃。”弄雪只是凝视着祁锦一个人,她的眼中,向来也只有一个人。 祁锦此时还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只觉得弄雪是真的要嫁给哥哥。 这时,祁钧走了过来。“原来你在此处。”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地牵起弄雪的手,不像之前那样不敢牵她的手。 “哥哥真的要娶弄雪?”祁锦依然不肯相信,一双漂亮的眼睛要落下泪来。 祁钧点了点头,见妹妹眼中闪着泪光,还以为妹妹怕孤独,便安慰道:“锦儿放心,只要锦儿真心喜欢一个人,哥哥都会让那个人成全锦儿的一片心。” “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祁锦的目光却落在弄雪的身上,连看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分奢求与妄想。 弄雪懂得她的意思,便道:“婚期过后,锦儿会有别样的人生。” “何样的人生?” “属于江湖的人生。” 祁钧都以为妹妹要哭出来了,刚想开口,祁锦却大笑起来:“一个人的江湖。” “江湖很大,路很远。但会有别的人,别的事,别的情。” 祁钧突然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 祁锦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却是锁着愿望的钥匙,她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浮与空中。“是云吗?” “云会冷,会散;雪会落,会化;唯有花常在。”弄雪另一只手藏在袖中,却是紧握成拳。 祁钧更是听不明白二人在说什么,而祁锦也并非完全明白其深意。 “云是白,雪亦是白,唯有花,为红色。”弄雪道。 “花有多色,为何为红?”祁钧问。 弄雪看着祁锦。“我的眼中,只有红白二色,非红即白,云雪皆为白,花为何还要为白?”只要花红,也只愿花红。 祁钧不明白,祁锦亦不明白。 弄雪转向祁钧,问他:“婚事可定?” “本月二十。”祁钧回答。 祁锦蹙着眉头,本月二十?那么快?她看向弄雪,虽然不可能,但还是希望她不会同意。 “二十。”弄雪喃喃道。“二十岁,刚好也是二十岁……” 第四十四章 怒 秋承、秋忆安、陆晏等人已回中原,全部人来到了无极峰,因此,祁锦送的信件并未马上到陆晏手中,陆家人发现此信,马不停蹄地将此信送到了无极峰。 陆晏在得知沐思君失踪不久之后,那封信便到了他的手中,方得知沐思君此刻正在祁锦家中养伤。 秋忆安和雨落得知之后,便同他一起去了金陵城。 正如祁锦所说,沐思君双目失明,神智皆失,秋忆安与陆晏和雨落见到她后,却不知日后该如何向沈念交代。雨落把了脉,方知情况复杂,不好医治。 三人兵分三路,雨落将沐思君带走,回了无极峰;秋忆安则去寻找沈念,试图将她带回无极峰;而陆晏另有事要办。 祁锦最后又送陆晏离开,他却道:“听闻令兄将要成婚,如今圣教虎视眈眈,万事小心。” 祁锦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忧伤,她点点头:“爹爹也担心圣教会在哥哥大婚那日趁虚而入,已有备属。” 陆晏骑上马,正打算离开,祁锦却喊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一个人眼中若只有红白二色,是为何?” “雨落曾向我说起一种病,名曰瞀视。”陆晏接着又道:“《亢仓子·全道》有云:‘夫瞀视者,以黈为赤,以苍为玄。吾乃今所谓皂白,安知识者不以为頳黄?’看不见别色,兴许是眼睛有疾。” 祁锦连忙解释道:“她眼睛无疾。” “哦?此人说话含有深意。眼中只有红白二色……”陆晏低头沉思着。 “我只是随口问的,陆大哥既然有事,我便不打扰你了。” “那便告辞了。”陆晏说完便驾马离去。 圣教。 “何人所为?!”月霖勃然大怒。 虞惜摇了摇头。弄雪将沐思君之事告知于他后,他才拿着弄雪的信件前来禀报,不过沐思君被带往无极峰,想来会有人医治。 “沈念又在何处?”月霖又问,倒像是要找她算账的口气。 虞惜再次摇头。 “你马上带人去找,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此时,门外的陌上纤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虞惜走路要出门,她便躲了起来。待虞惜离开之后,她才走进房间。 “何事令你如此生气?”她贴在他的身上,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 “还不是手底下的人不管用,区区小事都做不到?”月霖怒道。 陌上纤双手抚摸着他的脖子,上滑的手触碰到他的面具时,他便抓住了她的手。 “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陌上纤再次触碰他的面具,他并未反抗,任她将自己的面具取下。玉手抚上他的脸,手指轻轻在他面庞滑过。“月霖,你记住,你的命,连同你的心,”她的手指轻轻滑落到他的心口处。“皆是我的!” “自然是你的。”他一手搂着她,她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地方实在诱人。 “我西域女子,可不像中原女子那般,任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你若心里有别的女人,你和她,都不会有好下场!”陌上纤更是堂堂圣教少主,绝不容许自己的男人心里住着别的女人! “已然有你,我岂会喜欢上别人?”月霖低下头,含住她的唇,香甜可口,大手抚上她的腰,似乎一手就能握住她的腰。 她回应着他的吻,放于他身后的双手缓缓解开他的腰带,玉腰带掉落在地上,衣服也随之掉下。摸着他结实而又温暖的胸膛。 月霖将她抱起来,将她放在床上,他低头吻着,吮吸着她唇间的芳香,大手一甩,华丽的衣服便落在地上。 陌上纤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你是谁的?” 看着自己方才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自然是你的,我的纤儿。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 “那她呢?” “她是谁?你我之间,岂会有个她?” “我若杀了她,你会如何?”她俯下身。 “你想杀谁,便杀谁。但是某些人,绝不能那样轻易地死!” “当然,一切皆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第四十五章 毒虫 月光朦胧,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苍白的月光带来丝丝寒意。林中,陆晏带着人躲在暗处。 不久,马蹄声传来,接着,便见一群人策马而来,为首的却是圣教现任圣女姽婳,轻纱遮脸。 林间扯起许多黑色的绳索,在暗夜中很难察觉,尤其他们正快速地骑着马。 果不其然,马匹被绳索所绊,姽婳立即向上跃起,然后头顶的网绳落下,她拔出剑,几剑下去,绳索断落掉在地上,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箭雨。有人躲避跳开,却坠落到地下的陷阱,里面埋有尖刀,尖端朝上,一旦有人坠落,必死无疑。 不多时,一行人只剩下姽婳一人。 此时,陆晏方带人冲出去,将她围起。 虽只剩下姽婳一人,不过她抛出腰间的管子,便有几只幼小的赤色虫子飞出,一只毒飞虫落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毒虫便用尾巴上的刺扎入他的脖子,很快,那人便全身僵硬,浑身毒素,倒地而亡。 陆晏意识到她并不好对付,便下令用火攻之,几个人用火把驱赶着毒虫,其他人将姽婳包围,想要活捉她。 毒虫遇火,飞的很快,更加快速逃入人的身上,接着,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陆晏连忙帮着处理这些毒虫。 而围攻姽婳的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更被她找到机会,放了黑色的毒虫,飞虫飞入一人眼睛,那人便痛苦地捂着眼睛。而后开始发狂,胡乱挥着剑。 毒虫方消灭,陆晏便看见姽婳站在树上,而他的人却在自相残杀。他跃起,刺向姽婳,后者离开树枝,向后飞去,对方的剑却是越来越近。 一双绿色的眼睛出现在陆晏面前,他连忙收剑跳到一旁。 “陆晏。” 这个声音?陆晏眉头紧锁,她虽然语气清冷,但声音却十分熟悉。 在他分神之际,姽婳却突然来到他的面前,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他立即闭上眼睛,并用剑刺去。 姽婳躲闪开,袖中却飞出几只飞虫,与方才的毒虫不同,它们身体呈现樱草色。 陆晏看着这几只飞虫向自己飞来,心想这女人在身上究竟藏了多少虫子,她快速躲开,好在这些飞虫速度并不快。他举起剑,风起,一阵寒气袭来,剑招所及之处,皆染一层冰霜,飞虫身上裹满冰霜,飞行更因此受阻。凌厉的剑飞来,飞虫身体碎裂,散落在地上。 他执剑飞向姽婳,后者以剑挡之,然而陆晏的剑中带着寒气,剑气所指之处,皆被冰冻,不久,姽婳手中的剑被击碎,晶莹剔透的碎片落在地上,姽婳也连忙躲到树后。陆晏追上去,她也只是躲着。 陆晏见她总是在树后躲躲藏藏,一剑挥下去,几排大树倒落,片片树叶落下,他从片叶之间穿过,凌霜剑刺过去,剑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她脸上的面纱也缓缓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陆晏惊讶地看着她,回到中原之后,她本想去寻找沈念,可是他们却让他来抓姽婳,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一只樱草色飞虫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意识到,用手去拍,但为时已晚,那飞虫已然刺破他的皮肉。是方才的时候!原来她并非故意躲避,而是为了将飞虫放于树叶上,待他毁树之时,树叶掉落,飞虫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到他的身边。 他的意识愈发模糊,他最担心的是她会趁机用一叶蔽目来控制他,最奇怪的是她为何会是她,最不解的是为何他们一定要他来抓她。方才她的声音,他便该想到是那个人的。 眼前一黑,他便倒下,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人的怀中。 她的嘴边却有淡淡的笑意。 房间之内,床榻之上,两个人相拥,月霖紧紧搂着怀中之人,陌上纤枕着他的手臂,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本以为他们拿了羽蒙星雨便走,没想到弦思也被他们带走,而那易朝,竟是容与。”这在月霖意料之外。 “易朝此人,只有父亲、白容与姽婳见过,你不知他之身份,也很正常。”陌上纤接着又说:“弦思双目被挖,不必担心她会解开容与身上的一叶蔽目。更何况她身上的毒无解,若不服用解药,必死无疑。不过,那最强守卫无名是何人?” “我从未见过他,更不曾听过他。”月霖接着道:“他假装失忆,潜入圣教,好在他并不知圣女之能,不然圣教的计划很可能便被他所得。” “你们中原人,果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 “那我便让你知道,我有多坏。”说着,月霖便吻上她的唇,大手在她身上摩挲着,触摸她的每一片肌肤,更是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第四十六章 你爱我爱到骨子里 当陆晏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但他浑身乏力,虚弱不堪,一点内力使不出来,他勉强坐起来,观察着四周。房间内所有的东西皆为紫色,窗边的花有着淡淡的清香,梳妆台上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房门打开,一紫衣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缓缓走来,手中托着清淡的白粥,她将门合上,便向他走来。 她坐到床边,想要喂他喝粥,可他却是不买账,并问她:“你为何会是圣教的圣女?” “喝了这粥,我便告诉你。”她重新喂他,他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下去。 “曾几何时,我想这样待你,或者你这样待我也好。” “萧宁!”他打断她的话。 她将碗放到一边,轻轻摘下面纱,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现在脸上多了几分成熟。 “我爹出卖你们陆家,但我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给了你扳倒沈家庄的证据,可是三年前,你为何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我被抓走?你对我,难道没有半点情爱吗?”萧宁质问道。 “我承认,你被人抓走,我的确有所犹豫。至于你,”他看着有些陌生的她。“我早便说过,我对女子,不感兴趣……”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你的眼神闪躲,说明你在撒谎。你明明还喜欢着我,为何不敢承认?因为我爹出卖了你们陆家吗?”萧宁再次逼问。 陆晏缄默不语。 萧宁紧盯着他,眼睛渐渐变成绿色:“我会让你爱我的!” “你若想要控制我,我便自毁双目!” 萧宁立即紧抓着他的手,眼睛却恢复过来。“我早已喂你服了药,此刻你功力尽失,虚弱地站都站不起来,凭什么在我眼前自毁双目?而此时我想做什么,你又能奈我何?”说着,她便低下头吻着他的唇,他挣扎着,但此刻的他正如萧宁所说,他什么都做不了,更无法反抗,她吻的很激烈,正如她此刻的愤怒。他便顺势咬破她的唇。 萧宁起身,擦掉嘴上的血迹,生气之余,还有一些满足,这么久,终于尝到了甜头。不过尝到了甜头,却想要更多。 就在陆晏以为她冷静了下来,她却突然扑过来,本就没什么气力的他瞬间被扑倒,而萧宁一手抓着他的双手,一手却开始扯着自己的衣服。 “快住手!”陆晏没想到她变得如此疯狂。 衣襟被扯开,她看到的并非是结实的胸膛,而是被白布紧紧缠住的身体。她有些愣住:“你?”曾经的她也是女扮男装,这个装扮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还不放开?”陆晏有些恼羞成怒。 “我不相信!”萧宁紧紧抓住他身体上的白布,奋力一扯,白布碎裂,露出柔软的地方,陆晏胸部因为常年被白布所束缚,便多了两道红色勒痕。 陆晏推开愣住的萧宁,忙用被子遮住自己,他咬着牙怒道:“你满意了!” “你是因此才不愿承认喜欢我?”萧宁没想到陆晏竟然不是因为父辈恩怨,而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会说对女子不感兴趣,所以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抗拒沈念对你的喜欢,所以你知道我是女子之后便一直避开我。” “是!”陆晏承认道。 “沈念和沐思君可以,为何我们便不可以?”萧宁并未就此罢休。“我还是男儿身之时,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难道我是女子,你的喜欢便消失了吗?” “出去!”陆晏不想再看到她。 “你没有否认,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出去!”陆晏算是明白了,他们都知道姽婳是萧宁,不仅不告诉他,还一定要他来抓姽婳。 然而萧宁并未听从她的话,更是突然凑到她的眼前,绿色的眼睛紧盯着她。陆晏本想闭上眼睛,可她强制自己睁开眼睛,连自己的手也被她紧紧束缚住,以至于不能自毁双目,慢慢地,陆晏的眼睛也渐渐变成绿色。 “陆晏,你很爱我,爱到了骨子里。” 陆晏眼神空洞,而后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阿晏。”萧宁看着她充满爱意的眼神,太过满足。 陆晏却突然将脸凑过去,吻上她的唇,他紧紧搂着她,热烈而疯狂的吻令萧宁有些踹不过气来。而陆晏的手也未清闲,他扯着她的衣服,此刻却觉得气力总是不够,衣服总是扯不掉。 “……阿晏……”萧宁将衣服扯掉。 酥酥麻麻的话语令陆晏更加疯狂,可是慢慢地,本就没有气力的她便有些体力不支。 房内,陌上纤独自对着镜子梳妆,镜中的自己美艳动人。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少主,昙花一现有一事特来秉报。” “进来。”她依旧照着镜子梳妆打扮。 昙花一现走进来,便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陌上纤的眼神由怒变狠:“混账东西!” “少主,接下来该怎么做?”昙花一现请示道。 陌上纤笑了笑,心中已有腹案。 第四十七章 十六年 无极峰独世而立,纵然先前也有圣教的人和那些怪人来袭,单凭那些机关阵法,便足以劝退他们。 祁锦说的没错,沐思君的确又疯又痴,雨落看着昏迷的沐思君而感到无能为力,还有自责,说到底,沈念变成孤魂,也有她的原因,因为欺骗和隐瞒。如果沈念没有变成孤魂,沐思君就不会去找她,那她便不会失踪,更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平常之时,沐思君整个人比较安静,唯有喂她喝药与触碰她腹部之时,方变得疯狂与暴躁。她的痴傻,是因为被人灌了药,所以她抗拒喝药,但她的腹部又是怎么回事? 雨落沉思片刻,想到了什么,拿起轻薄的小刀,看着她:“但愿如我所想。” 寒洞中,一股寒意袭来,入骨的冰冷。冰棺内躺着一直沉睡的沈凝,秋承与煜平二人走过去,秋承手中还拿着一只药瓶,里面是红色的液体。 冰棺打开,寒气包裹着沈凝,秋承坐在旁边,将沈凝轻轻扶起,让她躺在自己怀中,便将药瓶中的东西缓缓喂入她的口中。 液体流入口中,喉部微微动了动,秋承一直喂着她,直到将药瓶内的药全部喂给她为止。 煜平便为她施针,几根银针刺入她的身上。 片刻之后,他便收回了银针,又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她的脉搏不像之前那样轻缓而微小,慢慢地开始恢复正常。他便将此好消息告知于秋承:“教主,夫人,很快便会醒了!” “凝儿……”秋承欣喜地看着怀中的女子,泪花在眼中打着转,他有些不知所措,惊喜之余,又有几分慌张,激动之余,又有几分害怕。 煜平默默退下,不予打扰。 秋承等待着,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唯恐她醒来,他未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等待着,紧张地连嘴巴都有些干,心情五味杂陈,连抱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平缓的气息也变得有起伏,慢慢地,她的眼睛缓缓睁开。 “凝儿!你终于醒了!”秋承激动地心脏都要跳出来,脸上是多年未见的笑容,十六年了,她沉睡了十六年又八个月,整整两百个月。此刻他脑海一片空白,连抱她起身离开此处也忘记了。 “……秋郎……”她还是比较虚弱,浑身冰冷。 秋承紧紧抓着她的手,抱得很紧,想要给她全部的温暖。 “阿凝呢?我们的女儿有没有事?”她想起女儿就在她眼前坠崖,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掉落悬崖。 “你放心,阿凝还活着,我们的女儿还活着!”他紧紧地抱着他,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怀疑你……”两行泪水缓缓流下,十六年了,他悔恨了十六年,自责了十六年,痛苦了十六年,也害怕了十六年。 沈凝发现自己的肚子没有了,想起她为找女儿而失足,她忙激动地问:“小安呢?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呢?” “你放心,小安也还活着。他去寻阿凝了,很快便会回来。他们很快便会回来!” 沈凝看着他的脸,发现他变得沧桑,甚至是满头白发。“你的样子……” “十六年了,我的样子变了许多,你却一点都没变……”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与十六年前的样子无异,还是那样的漂亮和温柔。 “你方才说,小安去寻阿凝了,阿凝究竟去了哪里?”沈凝有些担心。“那天你那样对她,她去哪了?她有没有事?”那日情形,好似在昨天,她还那么小,脸上却全是血,那么害怕。沈凝越想越担心,不禁落下泪来。 “凝儿,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凝!”秋承并不打算隐瞒她。“此处寒冷,我带你回房间,再慢慢讲给你听。”说着,他便抱起她,离开这寒洞。 房间内,雨落手上沾染了不少血,手中还有一张布条。她将布条先放在一旁,将沐思君腹部的伤口处理干净。 布条上面血迹斑斑,雨落拿起布条,轻轻展开,上面无字,却有许多细小的洞口,连起来,却是一行字。 雨落惊愕地看着昏迷的沐思君,原来…… 她离开房间,快速走出去,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了师父煜平和以旋两个人,她连忙过去:“师父,师娘!” “她怎么样?”以旋问。 雨落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单凭我,医不好她。师父,你一定要帮我医好她!” “这个自然。” “师娘,”雨落看向以旋:“我知道她是被何人所害了!” 第四十八章 叛徒 黄昏,弄雪打开房门,门口放着一只盒子,她弯腰拿起,打开,里面躺着一只冰糖葫芦。 她突然看到角落中有一个人,看过去时,那人却跑开了。 “锦儿?”弄雪看了看手中盒子内的糖葫芦,便一手抱着盒子追了出去。而她并不知道,这次追出去,将打乱她所有的计划与部署。 弄雪追着那人,一直到了竹林。 看着眼前的竹林,弄雪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刚走进去不久,她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锦儿?” 祁锦回过头,看弄雪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怀疑,良久,她才终于开口问:“你与圣教,究竟有何关系?” 弄雪却稍微松了一口气,眼中多了一份欣慰:她终于猜了出来! “云会冷,雪会散,便是云寒雪落。”祁锦接着说:“圣教风花雪月四大护法中的雪护法,便是云寒雪落的名字。” “不错。”弄雪承认道。“我的确是云寒雪落,圣教中的雪护法。” “我不明白,那天你为何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锦儿。”弄雪朝她走过去,怀中依旧抱着那只盒子。“我一早便暴露我的身份,是因为我不想你有事,不想你祁家有事。我与你哥哥大婚,不过是圣教的阴谋。大婚之日,你除了你祁家,还有众多的武林高手,都会齐聚金陵城,届时,正是圣教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你不怕我杀了你?” “没关系,我已全部署好,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事!” 祁锦却突然紧紧抱着她:“谢谢你,肯将一切告诉我!” “如今你既已知晓,便……”弄雪还未说完,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刺入她的体内,紧接着,祁锦一掌打在她的身上,弄雪便摔在地上,而腹部流出的血,竟是黑色。 弄雪震惊地看着祁锦,不是因为祁锦要杀她,而是因为……“你不是锦儿!你是……” “还以为你会因情变得愚蠢,看来你还不傻。”“祁锦”的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讥笑的表情。 弄雪抱着盒子爬起来,转身便要逃,然而竹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这一定是圣教中人,只好回头,向竹林深处跑去。 “祁锦”率先追过去,一直追赶着叛徒弄雪。而弄雪所过之处,地上便留有黑色的血迹,她的体力渐渐不支,“祁锦”很快便追了过来,却并未出手,只是惬意地看着她狼狈地逃跑。 终于到了竹林深处,竹屋旁的锦带花树在黑夜中,竟看不出它究竟有没有开花,而弄雪也倒在了锦带花树下,手中却还抱着那只盒子。 “死到临头还抱着这只盒子!”“祁锦”上前要抢夺盒子,但弄雪紧紧地抱着它,她便用力地踢过去,连续踢打她多次,她的手才渐渐地松了。 “祁锦”抢过盒子,打开,里面却只是一串糖葫芦,她不禁嗤笑:“一根糖葫芦,便让堂堂雪护法背叛圣教!”她无情地将盒子连带着糖葫芦摔在她的身旁。 弄雪趴在地上,伸出手想要将其捡起,一把剑却突然飞来,深深插入她的右手上,将她的整只手从手背到掌心完全穿透。“啊!” 姽婳带着一群人前来,她走过去,将插入弄雪手上的剑拔起来,弄雪咬着牙,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那根糖葫芦。 陌上纤从天而降,双脚踩在弄雪后背,后者便又吐出许多血来,陌上纤站在她身旁,一脚将她的头踩在地上。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陌上纤冷冷地看着脚下的弄雪。“我是该叫你弄雪,还是纤云?” “少主……”弄雪口中被鲜血染红。“少主,圣女,花,弄雪死不足惜,但求放过锦儿一命!” “叛徒没资格讨价还价!”陌上纤的脚离开她的头,她走到一旁,冷眼看着,接着,几个人过去,将弄雪整个人架起来,为防她咬舌自尽,便还用布条塞入她的口中。 姽婳走上前去,紧盯着她的眼睛,绿色的眼睛让弄雪挣扎着,同时闭上自己的眼睛,然而他们却用手固定着她的头,强行让她睁大眼睛看着姽婳的眼睛。“弄雪,听从少主之言,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慢慢地,她的眼睛变成绿色,变得空洞,他们这才松开她的头。 弄雪双眼紧闭,而后又睁开双眼。 他们将她口中的布条拿出来,又松开她,她便跌坐在地上,后背倚靠着锦带花树。 而姽婳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陌上纤怒视着她:“回去再与你算账!”假扮成祁锦的昙花一现看了看姽婳,同样了然于心。 “弄雪。”陌上纤上前问:“你既已选择背叛圣教,那你的部署是什么?” 第四十九章 花开,雪落 月光洒在锦带花树上,火把的光跳动着,将弄雪的脸映得更加惨白和憔悴。 姽婳看着弄雪的眼睛,将一叶蔽目解开,后者眼中有绿色的东西在慢慢消失,很快,她便恢复过来,却是连忙跪下,求着陌上纤:“少主!一切皆是弄雪之错,更是弄雪不自量力要背叛圣教,弄雪死不足惜,但求少主能够放过锦儿一命!”方才她说出了自己所有的部署,很快,她的计划便会成为泡影,那么祁锦与整个祁家,她一个都救不了。 陌上纤却并不理会她。 弄雪爬过去,抓着她的衣裙,不停地跪求着:“求少主放过锦儿一命!” “雪。”昙花一现冷眼旁观着,淡淡地说着:“圣女本想派风或月去接近祁锦,你极力自荐,便已漏出了马脚。于是在你潜入祁钧身边之时,我便派人去调查你的过去,方知你幼年与祁锦相识。后来我潜入祁家,看着你勾引祁钧,满眼却只有祁锦,本以为你居心不良,没想到你竟妄图背叛圣教。雪,你可知你因何而失败?”不等弄雪回答,昙花一现便又接着说:“是情,情之一字,毁了你,甚至蒙蔽了你的双眼和耳朵。连我潜伏在你身边,暗中观察你,你都不知。” 弄雪想起那天早上与祁钧回去,同祁锦讲的那些话,本来是为了提醒他们,却没想到被花偷听。 “雪为一人落,化成水,化作尘埃。”昙花一现说着弄雪曾说过的话,她不禁嗤之以鼻:“雪,你说得对,你的结局,唯有死亡。而且是因祁锦而死。” 弄雪看着花用祁锦的脸同她说这么多,便倍感生气:“不准你用她的脸!” 她笑了笑,走过去,一刀刺入她的腿上,轻轻转动,弄雪却是痛得发出惨叫声。“祁锦”笑着,却是笑里藏刀,眼中唯有杀念:“被心爱之人所伤,滋味如何?”她拔出刀,却又刺入另一条腿,轻轻轻轻转动,血肉拧在一起,弄雪痛苦的表情却让昙花一现更加兴奋。“云散,雪化,花,也会败落。雪,你的眼中。终究只能是白色,也只有白色!” 弄雪紧抓着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不许杀她!” “可惜呀,你喜欢的人太蠢,喜欢你的人也太蠢,不懂你之深意。”昙花一现嘲笑着。 弄雪突然奋起,一掌打向昙花一现,后者躲开,而弄雪却拔出腿上的匕首,想要起身杀了昙花一现,奈何自己伤势太重,又毒素攻心,竟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反而昙花一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又一刀刺入她的身上。 “慢慢玩,让她知道,叛徒的下场!”陌上纤冷漠地看着树下那个伤痕累累的人。 昙花一现凑到弄雪耳旁,轻轻道:“雪,看在你我同为护法的份上,我伤你的,皆不是致命伤,且看你能够撑到何时。你若多撑一会儿,来日祁锦便可少一点痛苦。” “你……啊!”弄雪肋骨被她无情打断,但她却只能苦苦撑着,不管花说的是真是假,她只能选择相信,只能苦苦强撑着。 昙花一现从弄雪身上摸到雪护法的令牌,上面绘着一朵六瓣雪花,弄雪伸出手,紧紧抓着令牌,可对方却反过来将她的手指扳断,十指连心,弄雪痛得咬碎了牙。昙花一现却将令牌放在了自己身上。 “祁锦说你是天上月,她不知道,你早便低到了尘埃中,她不知道,叛徒只能连狗屎都不如!”她说着,便断了弄雪的手筋和脚筋。她站到一旁,示意几个人过来,几个男子便上前来,将弄雪的衣服一层层地扒掉。而她身上的两把小钥匙却滑落在地上,这两把钥匙相差无几,很是相似。 “住手!”弄雪却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们扒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 “你若自尽,我保证,你的祁锦今夜便会替你受这些。”昙花一现却是用着祁锦的脸,祁锦的声音,来如此威胁弄雪。 她不敢自尽,她怕祁锦会经历这些,这些发生在她一个人就好。 肌肤如玉,鲜血流在地上,月光下的一幕却是最不堪的一幕。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几个男人扒着她的衣物,看着她愤恨而不断起伏的胸口,看着那几个男人粗暴地对待着她,看着她的伤口不断地淌出血来。 片刻之后,弄雪竟然还未断气,昙花一现却又下令:“叛徒,当抽筋、剥皮、断骨!” 锋利的刀刃割着她的血肉,无情地不像是在对待一个人,碎裂的骨头暴露在敞开的血肉中,月光下,锦带花树下,一片血肉模糊。 在弄雪将要断气之前,昙花一现捡起地上的糖葫芦,轻轻扳开她的嘴,一串糖葫芦便直直地插入她的口中,尖端从脑后穿出,糖葫芦上每一颗山楂上都染着血。 她倒在锦带花树下,溶溶月光下,跳动的火光闪着,锦带花树上,不易看到的位置处,开着一片五瓣花,艳丽的红,如同树下残忍血腥的、血肉模糊的红一般刺眼。她的眼睛圆溜溜的,黑色的眼球中,映出树上那多红色的花,如同十三年前,两个埋下愿望的小姑娘,站在树下,看那满树的锦带花…… 第五十章 惩罚 虞惜带着人很快便找到了沈念,便将她包围了起来。孤魂看着他们,冷笑一声:“圣教?来得正好!” 虞惜却不出手,只是看着。与其说是他们围攻她,倒不如说是她一人完虐这些人,不过他却始终都没有出手。 直到孤魂杀掉最后一个人,虞惜才终于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沐思君的玉佩,上面鱼的图案栩栩如生。“此玉佩究竟是不是沐思君之物?” “要问,你自己去问她。不过,你也要有命去问!”说完,孤魂便攻向他,然而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刀。 “哦?是你。”孤魂不禁感到好奇,她收下双刀。“想不到你与圣教还有瓜葛。” “阿姐,思君姐出事了!”秋忆安道。“她被人所害,双目失明,神智全失!” “与我何干?” 虞惜见她如此冷漠,竟看不懂了。 秋忆安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给了孤魂,她接过去,那是一枚同心结,染了血迹同心结,是当年沈念亲自所制并送给沐思君的同心结。 孤魂却将同心结丢到地上,便一眼也不再看那同心结。“念在姐弟一场,我不动你,不过你也不要再来找我。”说完,孤魂便离开了。 秋忆安见她如此冷漠,并未追过去,他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同心结,又重新放于怀中。 “为何帮我?”虞惜问他。如若秋忆安不出现,便是他与沈念决斗之时,而他也并没有把握能从她手中活着离开。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沈念为何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秋忆安看着他手中的玉佩。“玉佩是思君姐之物,为何会在你手中?圣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风护法,风过无痕。” 然而虞惜缺从怀中掏出另一块玉佩,竟与手中沐思君那块玉佩一模一样。 秋忆安惊讶地看着,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林中一群人,一个白色身影面对着他们,众人手中,各有一碗酒。而那白衣女子,竟是弄雪的模样。 “预祝计划成功。”弄雪率先饮下酒,腰间挂着绘有雪花图案的令牌。 众人高举着酒,便一饮而尽,空碗摔在地上,全部砸碎。 然而,有人却口吐黑血,方知酒中有毒。 “雪护法?”他们不明白,他们忠心耿耿,与雪护法一同背叛圣教,如今却换来如此下场。 “待你们下了地狱,自会见到你们的雪护法。”她冷冷地看着他们倒下,没有反抗便死于毒酒。 不久,另有一群人前来。“花护法!” 她便吩咐道:“将这些叛徒的尸体全部拖走,与云寒雪落的尸体放在一起。” “是!”他们便运走那些尸体。 刑房内刑具齐全,冰冷的锁链在火的映照下更显冰冷,银鞭上还有褪不去的血迹。 姽婳跪在地上,几个人立于一旁,而陌上纤却威严地坐在上面。 “一叶蔽目,三个月内,只能成功使用一次,第二次便会受到反噬,第三次,气血倒流而亡。”陌上纤质问道:“你可是对那陆晏用了一叶蔽目?” “是!”姽婳承认道。“她不肯爱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如此擅自行动,打乱大祭司多少计划!”陌上纤怒道。“揽月千秋的少主和堂主,你一个都未能控制,如今又自作主张控制陆晏,为何不留着去控制该去控制的人。” “少主息怒,姽婳不知大祭司有其它计划,姽婳知错!”她重重地磕着头,很快,额头便被磕破流出血来。 陌上纤起身,轻蔑道:“我倒要看看,那陆晏是何种人,令你惦念至此。”说着,便带着人前往姽婳居所,姽婳则在后面跟着。 陆晏本来院中等候,却见一群人来势汹汹,而姽婳额头有血,却步履维艰,看来是受了重伤。能够让圣女如此恭敬听命的女子,想来唯有圣教少主陌上纤。 他们走进,陆晏便执剑刺过去,陌上纤并不闪躲,而姽婳却突然挡在陌上纤身前,陆晏连忙收剑,差点伤到她。 而护卫却趁此机会,夺了陆晏的剑,并将他抓起来,让他跪在了地上。 陆晏挣扎着,但姽婳却道:“阿晏,不可对少主无礼。”陆晏便听话地默不作声,更不反抗。 陌上纤打量着陆晏,见他并无不同之处。她又看向姽婳,下令:“你遭受反噬,一百鞭刑恐怕支撑不住,既然你是为他,这一百鞭,便打在他的身上。你亲自执行,不可心软。”陌上纤说完便离开了。 而守卫却将银鞭递给姽婳之后,便站在一旁监督。她缓缓伸出手,握住这根鞭子,然后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晏,眼中虽有不舍与心疼,但她还是将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身上。 陆晏忍受着,看她的眼神中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也不反抗,任她抽打着自己。 陌上纤来到月霖房间,将姽婳用了两次一叶蔽目的事情告诉了他。 “坏事!”月霖有些恼怒。 陌上纤靠在他的身上,玉手轻轻摸着他的胸膛。“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如,待永阳派之事了结之后,让花帮你去办。” “只能如此了。” 第五十一章 中毒 陆晏被姽婳打得浑身是伤,百鞭之后,姽婳扔了鞭子便扶着虚弱的陆晏,将她扶到了房内。 关了门,轻轻为她褪去衣服,但衣服与血肉相连,姽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为何要罚?”陆晏问。 “是我连累了你,但是阿晏,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姽婳如此说,陆晏也理解她,便不再询问。 姽婳帮她处理着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便让她躺在了床上。姽婳便在床边一直陪着她,两人的手紧紧地握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前来敲门:“圣女,少主命属下前来为圣女请脉。” 姽婳蹙着眉头,她看着一直紧盯着她的陆晏,有些为难,不过少主所言乃是第一位,她便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阿晏,你好好休息。” 陆晏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不忍她离去,她出去办事,陆晏在此处等着,便已然难熬,现在她受伤,更是想要姽婳陪着自己。 “乖。”姽婳摸着她的头,柔声细语地说着,陆晏便听她的,放她离去。 姽婳走出门外,外面是巫医白容,她一袭黑衣,面无表情。 姽婳伸出手,白容便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姽婳忙问:“如何?”白容却摇了摇头。 姽婳低垂着头,面色有些难看,她看着身后关闭的门,有些担心陆晏。 “人已在厢房等候。”白容留下一句话,便只身离开。 姽婳蹙着眉头,十分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舍地走掉,前往厢房。途中,尚无一人,而厢房内,早便等候着一个人。 星辰暗淡,月亮却十分地亮,此消彼长,明亮的月光下,黑夜无限拉长。 陆晏额头布满冷汗,唇色微微带紫,他睁开眼,轻轻剥掉自己的衣服,纱布下面的伤口边缘呈现黑紫色。 临行之前,雨落曾给他一粒药丸,让他马上吃下,他毫不犹豫服下,如今想来,那药大有问题。 “阿宁……”此刻,陆晏最想的便只有一个人,可是却无人回应。他下了床,身上只有一层单薄的衣服,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门。 院中无人,外面也无人,陆晏想起今日萧宁在门外与一人的谈话,提到了厢房,他便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前去寻找。 陆晏虚弱地走着,终于来到了厢房,房内很暗,没有亮灯。不过还未走近,他便听到了喘息声和□□声。 他似乎猜到里面是怎样的场景,可是里面有她的声音,此刻,他只想找她,只想她在他身边,于是他走过去,推开了门。 月光很亮,床边堆放着脱掉的衣物。陆晏刚好看到这一幕,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姽婳看到门口的陆晏,惊讶不已,然而体内的药物药性还未消去,陌生男子亦是如此。 “啪!”姽婳一巴掌打在男子脸上,她跑下去,可男子身体火热,他从背后紧紧地搂着姽婳。 陆晏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想要逃离,但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姽婳回过头,用力将男子的头一扭,男子便口吐鲜血,死不瞑目。 姽婳向陆晏跑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解释着:“阿晏,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陆晏看着她这般模样站在自己眼前,却还未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然而姽婳顾不了那么多,将陆晏扑倒,做着晋江不让做的事。 姽婳眼神迷离,甚至连陆晏中了毒也未发觉。 “阿晏……” 陆晏吻着她…… 第五十二章 为情流泪 阳光透过窗子洒下来,冰凉的地面上,两个人紧紧相拥,凌乱的头发散在地上。 姽婳的手揉着,却觉得越来越烫,她睁开眼睛,却看见陆晏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唇色发黑,身上的伤口边缘也泛着黑紫色。 “阿晏?阿晏!”姽婳恼怒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将她扶起,但看到床上的尸体,她便立即将衣服裹着陆晏,裹着自己,便立刻抱起她,回到房间。 将她放在了床上,姽婳换了衣服,来不及束发便跑了出去。 很快,她便拉着白容跑了回来。 白容为陆晏把着脉,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伤口,便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姽婳。 “她怎么样?”姽婳紧张又担心。 “此毒着实奇怪,我解不了。”白容也没办法,但她接着又说:“圣女,有些事强求不得,更何况,少主一心想要圣女血脉,至于这个女子,便杀了吧。” “两个还不够吗?我只要阿晏活着!” 白容看着她痛苦的眼神中却连一滴泪都无法流下来,便叹了一口气:“在如今的圣教中,圣女只能牺牲所有。” 这时,有人将门狠狠踹开,几个人守在门口,陌上纤走进来后,他们便关上门,守在外面。她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人竟然变成了女子,又看向姽婳,十分恼怒:“厢房的人是你杀的?为了这个女人?” 姽婳连忙跪下:“少主!该做的,姽婳已经完成。直到事成之后我才杀了那个人,与阿晏无关!” 陌上纤看着床上的人,又看向白容,后者便道:“此毒很奇怪,目前无解。” “我不管这个陆晏为何会是女子。但是姽婳,”陌上纤警告道:“千万不要成为下一个弄雪!” 陌上纤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又道:“圣女血脉,一定要抓紧!”说完,便离开了。白容和外面的人也随之离开。 “阿晏!”姽婳跪着爬过去,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晏,害怕她会就此离开她。 夜晚。 无极峰。 房间内只有弦思与雨落二人,雨落有些担惊受怕:“这么久了,阿陆会不会有事?” “你的毒,你该是最放心的。”弦思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紧张和担心,还有一丝害怕。 “阿陆一旦受伤,便会毒发,虽不会要了他的命,可圣教会不会杀他?”雨落转身看向弦思:“会不会是阿陆不足以打动你女儿?或者,你说的那个办法,是行不通的。” “一叶蔽目,除了会使用的人能够解开,便只有那一个办法!”弦思接着说:“我与阿宁重逢后,得知陆晏是她最在意之人。为情流泪,也只有陆晏是最合适的人选!”被一叶蔽目所控之人,便不会再哭。不过,流泪之时,便是解除控制之日。 姽婳一直守在陆晏身旁,后者却一直昏迷不醒,宛如一个死人。 白容解不了毒,不代表别人不可以,比如无极峰的煜平,还有容与和雨落,听闻容与被人救走,躲到了无极峰,也许,她去了无极峰,陆晏便会有救。 可是去了无极峰,便等同于背叛少主,背叛圣教,可是,她又怎能背叛圣教,背叛少主?陌上纤的命令和话语,姽婳唯命是从,只要是陌上纤的决定,她从不质疑,更不会不听。所以少主要圣女血脉,不管那个男人是谁。她都会与他巫山云雨,倒凤颠鸾。少主让她鞭打陆晏,她也毫不犹豫地打了她整整一百鞭。 这时,有人前来敲门:“圣女,少主安排了新的人,此刻正在厢房等候。” 姽婳看着陆晏,纵然情深,可少主的命令是第一位的。 姽婳摸着她的头,缓缓起身,不舍地再看她一眼,却还是离开了房间。 姽婳只身来到厢房,里面亮着灯,一个人影坐在桌边,她推门而入,看到桌子上的茶水,便走了过去。 男子将茶水递给她,姽婳摇了摇头:“今日,不用那药。”说完,便将茶水打翻在地。接着,她便吹灭了灯,拉着他的手,一同走到了床边。 男人脱掉衣服,全身暴露在姽婳面前。 她也在他面前,褪去自己全部衣物。 他抱着她,可她脑海里全是陆晏的身影,挥之不去。想到陆晏还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她却在这里行这样的事,她感到耻辱,更感到痛心。 男子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甚至还在她耳边喃喃道:“圣女,你说,我们会有新的孩子吗?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圣女可还记得属下?还是像其他男人,包括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一样,圣女也会忘了属下?”他将手伸下去,想要板开她的腿,可她却紧紧合上,想着陆晏,她便无法进行下去。 “阿晏……”她带着哭腔,却始终流不下一滴泪。 “圣女果然无情,一边同属下如此。一边喊着别人的名字,不过圣女是要哭给谁看呢?少主之命,谁敢违抗?而圣女,更是无情地流不出一滴泪。”他吻着她的眼,她的唇,十分粗暴。 他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吻着,舔着,咬着……可她的身体毫无反应,悲伤的脸上痛不欲生,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滑落,眼中绿色光芒缓缓消散。 男人正热烈地享受着圣女的身体,下一刻,便没了呼吸。 她穿上衣服,逃一般的离开,直奔陆晏而去。 第五十三章 连心 夜晚,林间万籁俱寂,孤魂躺在一棵树上饮着酒,心情舒畅。 突然有人靠近,孤魂便坐起身来,有些恼怒:“我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依旧还是冷漠的语气。 秋忆安走过来,抬头看着她:“我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孤魂飞下来,大饮一口酒。“纵然见到疯了的她,你以为,沈念便会回来吗?”她说完,手中的酒壶便抛了过去。 秋忆安看着眼前的酒壶,随即,一把刀刺破酒壶,酒水洒落下来,短刀也距离他越来越近。 “阿凝!” 短刀抵在秋忆安的脖子上,刀尖刚好要触碰到他的皮肤,连一滴血都没有。 “阿凝。” 刀子缓缓落下,她的手收回,眼中惊愕失色,却又不敢相信。双脚缓缓挪动,她转过身,林间,一女子向她走来。那女子身后,是静静凝望着的秋承。 “阿凝……” 她的泪瞬间涌下,接着便跑过去,近距离地看着眼前的人,手中的短刀掉在地上,她紧紧地抱着她。“阿娘……”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 沈凝拦着自己的女儿,伸手抚在她的脸上,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她摸着她的右脸颊曾经受伤的地方,心疼地眼睛渐渐湿润:“还疼吗?”说话时,有些哽咽。 沈念摇着头,此刻的她,终于是有母亲关心的孩子,有母亲拭去泪水的女儿,有母亲安慰而不再是孤单一人。 “阿凝已经这么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阿娘身后的小家伙了。” 沈念却又抱着她,撒娇道:“阿凝永远是阿娘身边的小家伙,阿凝不要再离开阿娘!”她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在索要着母亲的关心和爱护。 “阿娘也不舍得离开你啊。”沈凝抱着她,从秋承口中,她已得知了一切,在听到女儿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怪自己没能在她身边陪她。 深夜,一个身影孤身潜入清风门。 霁林正在书房,突然一个东西飞来,插入在面前的书桌上,是一枚飞镖,上面还绑着一张纸条。他打开,里面写道:逼疯沐思君之事若不想被人知晓,只身前往城外后山。 霁林将纸条揉碎,眼中一片愁云。 不过他还是前去赴约,他只身一人来到后山,只看到一个背影,他便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以旋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他惊愕失色,她知晓,意味着无极峰知晓,便说明他们都知道了,而他却无力对抗整个无极峰。沐思君和沈念身边的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霁林刚要逃跑,四周便飞来许多人,将他团团围起。 白天,一辆马车停到了无极峰山下。 一家四口回到无极峰已是第二日了,沈凝与沈念二人本不想再踏入无极峰,可是沐思君在无极峰,所以沈凝也跟着女儿一同前去。 时隔多日,沈念也终于再次见到沐思君,上次见面时,她刚恢复记忆不久,奈何孤魂趁机跑出来,她便再也未见到她。如今再次相见,沐思君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君儿?”沈念走上前,抓着她的手,她却毫无反应。“我是阿念,你不记得了吗?”对方却依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沈念将同心结放在她的手中。“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沐思君紧紧握着手中的同心结,沈念注意到她的反应,欣喜地看着她。而沐思君空洞的眼中却流下泪来。 沈念抱着沐思君,摸着她的头。“君儿,我知道,你还记得我。我是阿念,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了。君儿……”她相信,她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就像这只同心结。 而此时,以旋却押着霁林走了进来。 沈念擦掉眼角的泪,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霁林,他身上的血还未干,受了不少伤。 满屋站满了人,沈念,沐思君,秋承,沈凝,秋忆安,雨落,煜平,以旋。霁林看着他们,有他认识的,以及不认识的,不过他知道,自己落在他们手中,已无生机。 沈念愤恨地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拔出刀便要杀了他,好在有秋忆安和雨落看着,不然他已经人头落地。 雨落拿出那染血的布条,打开来,上面被银针刺了许多细小的洞口,连起来,是一句话:霁林沈勃合谋害死爹爹! “为何要逼疯君儿?”沈念愤恨不已。“我放在心尖的人,却被你害成这般模样!” “落在你们手中,我无话可说,动手吧。”霁林不打算再逃避,当年他一错再错,害死了师父,逼疯了师妹,如今结果,是他的归途。 沈念一刀刺入他的心口,鲜血顺着刀子流下来,她却仍不解恨。 “小心圣教,小心大祭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霁林唯一确定的是大祭司月霖会对付沈念。 第五十四章 暴风雨前夕 傍晚,一辆马车来到无极峰山脚下。陆晏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车内,萧宁神情紧张。虽然做了通传,不过她还是十分担心,忧心陆晏的毒真的无解该怎么办。 雨落和秋忆安下了山,见到二人,便带他们上去,将陆晏放到房间床上,来到房间,萧宁便看见了弦思。 “娘?”萧宁扑入她的怀中,她痛哭着:“我做了好多错事,无法弥补的错事……”自恢复过来,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陆晏一日不恢复,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错也是娘的错。”若非因为她,女儿不会被抓,便不会被迫成为圣女,更不会沦落为对陌上纤言听计从的工具! 萧宁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晏,她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无法接受那些事实,但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弥补。“容与他们在何处?” 秋忆安便将她带走了。 而雨落也开始为陆晏解毒。 不久,沈念前来,愤怒的眼神瞪着雨落与弦思,她的怒火在胸中翻腾,若非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早便用刀了。 很快,雨落便为陆晏解了毒。她刚起身回头,下一刻,便被沈念狠狠掐住了脖子,她咬牙切齿道:“竟敢如此算计阿陆!”她最生气的,是他们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弦思、雨落、秋承,甚至连秋忆安也有份,他们算计阿陆令其前去抓姽婳,实则是为了将陆晏送到圣教中,送到姽婳的手上。虽然是为了解开一叶蔽目,也是为了容与和祁钰,但是陆晏也因此身受重伤,若是他因此死在圣教,又该如何? 这时,陆晏醒了过来。沈念注意到,便暂时放过了雨落,连忙走到床边,十分忧虑。 “阿念?” “是我。” “阿宁呢?” 沈念看得出陆晏的眼神饱含深情,便更加觉得恼怒:“她竟敢控制你?!”她便气势冲冲地起身离去。 教内之人遇到如此愤怒的沈念,皆避之不及,唯恐惹怒了她,否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未走进院子,沈念便看见秋忆安、祁钰,接着又看到了容与和萧宁,她便怒恨地跑上前。 短刀紧贴在萧宁的脖子上,脖子上出现一道红印,接着便有血溢出。“你还当真是阴魂不散!”沈念对她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杀了她。“立即去解开阿陆身上的一叶蔽目!” 而萧宁却犹豫了,也害怕了。她担心陆晏恢复之后,会怨恨于她。 “住手!” 沈念回过头,却看见雨落扶着弦思和陆晏赶来,而陆晏更是冲过来紧紧抓着她的短刀,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上。 沈念本想抽离短刀,却担心会因此再伤他,便紧张道:“我不杀她,快松手!”陆晏松开手,沈念怒视着萧宁,还是收回了短刀。 “阿晏……” 陆晏看向萧宁,眼中的深情是平常不会有的眼神,可是她灼热的目光,令萧宁更加悔恨,她犹豫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阿晏,是我对不起你……”她紧盯着她的眼睛,而陆晏眼中绿色的光芒缓缓消失,像是弥散的花香,隐去的云烟。 眼前是愧疚的萧宁,陆晏看着她,却想起在圣教发生的那些事,屈辱,愤恨,手便狠狠掐住了萧宁的脖子。 “等等,她还不能死!”秋忆安连忙拦着。“她知道圣教的计划,还不能死。” 陆晏的愤恨却并未减少,相反,越是这样,他便越痛苦。 沈念隐隐担心着,他如此生气,定是萧宁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才令阿陆如此。 陆晏突然松开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所有人,虚弱的背影在风中摇摇欲坠,沈念连忙过去搀扶着,他便昏了过去。 “圣教,非灭不可!”沈念坚定的眼中闪过重重恨意,便抱着陆晏回房间去了。 黑夜中,万籁俱寂,但山脚下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一群黑漆漆的乌鸦。这一晚,注定不会平静。 怪人们不要命地想要冲上无极峰,但不小心踩到了机关,冷箭如雨,爆炸如雷,火光闪闪,然而他们还是想要冲过去。 而虞惜和皓月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山上,他们虽然并未派人,不过也无法派人突围,因为山脚下有太多的怪人,他们包围了整个无极峰。就算从密道悄悄出去,也还是会碰到怪人。 “看来他们知道我逃到了这里。”萧宁忧虑不已,这次不仅害了陆晏,还连累了无极峰。 祁钰吹起笛子,在西域,他曾经控制过怪人,如今用同样的方法,然而他们却不听号令,他更加心急如焚:“看来他们改变了笛声,这样下去,明日……” 看着山脚下那些怪人停止进攻,只是围着无极峰,沈念便猜测:“他们停下,想来不是真的要进攻无极峰,而是为了拖延。萧宁的背叛,让他们害怕计划失败。而唯一能够救那些人的,只有无极峰。”知道祁钰担忧,她接着又道:“阿钰,我们从地道突围,说不定还来得及去救人!” “我陪你们去。”秋忆安道。“无极峰易守难攻,他们不会轻易攻上来。” 而秋承也亲自选出一百精锐,让他们同儿女一起从密道突围。 沈念、秋忆安和祁钰带着一百人前往密道。 沈凝走到沈念和秋忆安面前,他们便一同抱着母亲,而沈凝万语千言,只有一句话:“定要好好地回来!” 第五十五章 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红色的灯笼挂满整条街道,喜红的地毯铺到了很远的地方,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祁家更是门庭若市。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花香,婢女们正在弄雪梳妆打扮。 祁锦走进来,看着铜镜中涂抹了胭脂水粉的人儿,此刻她与平时清新淡雅的模样完全不同,浓浓的妆配着绝美的嫁衣,却是另一种美。 祁锦示意婢女们先到外面等候,待她们出去后,祁锦才终于将目光落在弄雪身上,好好地看看此刻的她,满目流光,似水柔情。 然而弄雪只是坐在铜镜前,通过镜子看到祁锦的表情,却无动于衷。 祁锦突然走过去,从后面拥着她。“为何你总是如此冷漠?自从婚期定下,你便对我不理不睬。弄雪,这不是你。” “那我该是怎样的?”弄雪看着镜中为情伤感的祁锦。 “牵我的手,冲着我笑,就像哥哥将你带回时那样。”祁锦有些矛盾。“我知道,你马上便会成为哥哥的妻子,我不该觊觎你,更不该跟你说这些。”她走到一旁,背对着她。“待你们成婚之后,我便会离开。不见哥哥,更不见你……因为我无法看到你和哥哥在我面前举案齐眉。” 然而弄雪手中的刀却渐渐显露。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祁锦回过头,弄雪连忙将匕首又藏到袖子里。“与你相逢,是我一生之幸。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走过去,最后的拥抱着她。 弄雪却扬起了刀。 就在此时,外面喜娘提醒道:“小姐,吉时已到,该送少夫人拜堂成亲了。” 弄雪只好重新将匕首收好。 祁锦松开她,便为她戴上头冠,长长的金色流苏遮住她的脸,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貌。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喜娘和祁锦搀扶着弄雪前往厅堂,祁锦脸上虽笑着,心中却高兴不起来。纵使弄雪要嫁的人是自己同胞哥哥,她也并非真的高兴。而正是因为新郎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她不会闹,也不会阻拦,更不会带着弄雪离开。 厅堂中热闹非凡,众人见到新娘前来,便站在一旁看着,此次婚礼虽然些许仓促,但依然隆重,是江湖中许多年不曾有过的盛事,因此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见证这两个年轻人的婚典。 正座之上,祁胜与夫人也十分满意,看着祁钧与弄雪一同牵着红色绸缎,喜结连理。 “一拜高堂!” 祁锦紧紧握着拳,指甲嵌入肉中,渗出丝丝血迹。 “二拜高堂!” 祁钧夫妇心满意足,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夫妻对拜!” 祁钧脸上的幸福,却与祁锦强忍的泪水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人相对行礼,微微鞠躬,然而一只毒虫却顺着红色绸缎缓缓爬向祁钧,窜进他的衣袖中。 突然,一阵笛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而人群中,一些人变得残暴,猛然攻击身旁之人,祁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弄雪,她本想上前保护她,却见到祁钧已将弄雪护在身后,她便觉得方才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就算有危险,保护弄雪的人,也不再是她。 永阳派的弟子赶过来,里面却混着怪人一同涌来,厅堂瞬间变得□□。 然而,祁钧却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祁夫人上前,然而祁钧还是倒在了地上,祁夫人抱着儿子,他紧抓着母亲的手,死前唯一挂念的是:“娘,保护,弄雪……”说完,便突然暴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又因谁而死。 祁夫人扶起儿子的尸体,向弄雪走去。“快带钧儿的尸体离开!” 然而尸体还未交到弄雪手中,一把匕首便狠心刺入她的心口,鲜血止不住的流,祁夫人惊愕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而弄雪却转动手中匕首,祁夫人想要在死前打过去一掌的机会就这么失去了。 “娘!”祁锦跑过去,弄雪却拔出匕首,转身刺向祁锦,祁胜连忙将女儿拉开。 厅堂中□□万分,怪人们如同猛兽一般袭击着他们,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而祁锦看着父亲和弄雪打起来,看着母亲和哥哥的尸体,依旧难以置信。 弄雪并非祁胜对手,在失去妻儿的暴怒的祁胜面前,弄雪更是招架不住这武林盟主的全力以赴,几招便败下阵来,被打伤在地。祁胜本想就此杀了她,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飞来,锋利的剑刺来,祁胜立即防守。 接着,霁林和陌上纤也飞身前来。 祁胜眼前对手并非普通人,而是圣教最神秘的教主,陌屿! 第五十六章 血流成河 十里红妆,灯笼上溅满了血,不知是灯笼本就这样红,还是鲜血所染。莫说祁家发生□□,整个金陵城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当中。怪人们如饿虎扑食般攻击着他人,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很快便也被迫成为他们的一员,强烈反抗者却被围攻而亡。或咽气到地,或变为怪人。 然而正常人想要火攻或者□□,但城内的木柴全部都是湿的,根本点不起来,□□更是用不了,此次劫难,本就是早有预谋。 原本祁钧与弄雪大婚的十里红妆,红色绸缎上洒满了血,树上,墙壁上,地上,无处不有,此刻的金陵城,却是血流成河,遍地尸体以及碎尸。 会点功夫的人尚且遭此劫难,更不要说那些普通人了,眼睁睁看着家人朋友在自己面前出事,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自己也难逃此劫,莫大的恐惧笼罩在整个金陵城中。 沈念、秋忆安和祁钰带着人终于赶来金陵城,原本从密道突围的一百精锐,还未至金陵城,便折了三分之一。他们看到如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的金陵城,与往日繁华热闹的金陵城完全不同,谁也不曾想到那曾经最美的金陵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而当他们赶到祁家时,永阳派弟子几乎全部阵亡或者变为怪人,而祁胜重伤,却还是护着自己的女儿祁锦。 而陌屿他们却是胜利者的姿态,伤势很轻,却要将祁家往死里逼。 祁钰连忙飞身前去,此时他并没有戴着那张面具,此刻他也不仅仅是临风阁阁主流云公子。 祁胜看到祁钰的脸,以及他眼角的泪痣,便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孩子,那个他一直寻找的孩子。 “爹!”祁钰唤道。 “钰儿?”祁胜激动地想要抱他,但此刻不是重逢的时候,他便将祁锦推到他怀中:“快带你妹妹离开!爹来断后!” “我本就是来救爹你们的,绝不离去!”祁钰不肯离去,祁锦也不肯离去。 然而眼前的状况却差到了极点,永阳派完全沦陷,沈念带来的精锐也相继倒下,慢慢地,竟只剩下他们几个。 沈念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她看过去,只看见霁林正盯着她,面具虽遮挡着他的脸,但眼神却是仇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这个眼神,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姽婳确实投靠了你们。”陌上纤继续道:“但此刻的无极峰,也定然如同眼下的永阳派!” “你们快走,我来断后!”祁胜说完,便执剑挡在他们面前。 祁钰和祁锦兄妹二人想要帮忙,但秋忆安却拦住了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辜负你们的父亲!” 沈念和秋忆安便带着祁钰和祁锦离开,遍地的尸体,满城的鲜血,刀光剑影下,却是一代枭雄的陨落,是当今盟主作为父亲最后的温柔。 然而此刻的无极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和大火将山下的机关全部损坏,而怪人还是有许许多多。他们冲到了山上,冲进了无极神教。而无极峰的□□也有用完的时候,怪人们却怎么也杀不尽。 众多酒坛子砸碎,一把火,便燃起熊熊大火,他们一边对付着怪人,一边将他们扔进火海,可是,无极峰的人却是越来越少。 “突围,前往逍遥阁!”秋承吩咐道,逍遥阁本是他作为沈念养父时惘的地方,不过一直以来,那个地方都还算安全,如今也正是避难的好去处。 秋承一直护着沈凝,未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就连一滴血也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雨落护着虚弱的陆晏,且不说她参与了算计他,单凭之前他们朋友的关系,就算他生气,也还是拼命护着他。南霜护着腿脚不便的容与,因为容与的一条腿,本就是假肢。而萧宁则护着失去双目的母亲弦思。沐思君自然由煜平和以旋保护。 虞惜一直注意着沐思君,在他控制的怪人,很少有去攻击沐思君的,不过也还是控制不多的怪人去对付他们,以防让同行的皓月怀疑。 从山上到山脚,一路突围,杀出了一条血路。 逐渐天黑,夜色越来越浓,沈念几人回来,刚好见到将要突围成功的众人。 沈念飞身前去,一手搂着沐思君,看到母亲被秋承保护得很好,便也放了心,便带着沐思君远离人群,跑到了安全的地方。 不久,其他人和无极峰的一些弟子们也逃了出来。 秋忆安几剑下去,林中的树倒了许多,一把火顺着大树烧起来,却因此隔断两方人马。而上天也在帮着无极峰,风势吹向怪人们,大火也烧向他们,他们便更加追不上了。 第五十七章 过往真相 逍遥阁的确是暂时安全的地方,众人来此,方得喘息。 因为陆晏对萧宁心中有恨,而弦思也不想他如此怨恨女儿,便单独与他讲起往事。 三年前,萧宁被人带走,来到了西域圣教。在这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弦思。 当年萧楼之与弦思相恋,奈何弦思圣女的身份,圣教派了许多人寻其下落,在弦思生下萧宁不久之后,圣教的人便找了过来。为了不连累萧楼之和女儿,她选择和他们回去。而萧楼之以防圣教的人找过来,于是一直隐瞒女儿的性别,令其女扮男装。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十几年,圣教还是查出她爱上的人是中原的萧楼之,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萧宁。 而圣教寻到中原,却发现萧楼之已被沈勃害死,不过他们本就有合作,所以此事,圣教并不计较,但后来知道萧宁其实是女子,圣教便要活捉她,同时也与沈勃做了交易,让他帮忙活捉萧宁。 最终,圣教还是发现了萧宁的踪迹,更是在沈家庄倒台的时候将其抓走。 然而弦思与萧宁相认之后,圣教便以她们母女彼此的性命要挟,逼迫她们服下毒药,每月需按时服用解药,否则,便会毒素攻心,七窍流血而亡。不仅如此,他们还让弦思用一叶蔽目控制了萧宁:“对少主言听计从,一切以少主马首是瞻,不做有损少主之事,不叛圣教。”所以,萧宁对陌上纤言听计从,绝不反抗。在萧宁习得一叶蔽目后,为了不让她恢复,他们便挖了弦思的眼睛,更将她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包括萧宁。 一叶蔽目,唯有圣女血脉方能习得,全天下,也只有萧宁,也就是姽婳会使用。但这对于圣教还不够,于是陌上纤命令姽婳早日诞下下一任圣女,于是便有了姽婳同其他男子交合的事情,三年内,便有了两个孩子,而且都是女孩儿。不过,陌上纤认为两个小圣女还不够,故此,她便一直让姽婳一直这样与男子交合,直到有新的圣女血脉,不死不休! 陆晏听完,若是在被控制之前,他会十分同情和怜惜萧宁,但在圣教的那几日,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日子,更是他的噩梦。他不想承认那一段,可是,他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无法从屈辱之中走出来。 所以陆晏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独留弦思一人。 大厅中,秋承一家四口,祁钰祁锦兄妹,容与雨落兄妹,以及萧宁皆在此处。 祁锦一直处于痛苦之中,自逃出来,一句话未说,甚至旁边就是找了许久的大哥,她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怪人们是因为药物才变成这般模样,容与自三年前为圣教办事,便也参与了研制此药,不过这三年,他也在研究解决之法,也有了一些眉目。容与告诉他们之后,便又道:“但本公子需要帮手。”毫无意外,煜平、雨落,乃至于南霜都答应了他。 容与看着沈念,从她恢复记忆,他身上的一叶蔽目解开,他们还未说过一句话,终于,他开口:“阿念,孤魂的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 沈念虽然怨恨他们欺骗自己,但毕竟也是容与救下了她,甚至还因为她失去了一条腿,看了看他的假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她的态度终于还是软了下来:“多谢你,容与。但是玖儿……” “我知道。”容与藏不住对她的不舍和爱意,但还是选择成全她,让她幸福。“日后,她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只是……朋友……” 萧宁却走向祁锦,纵然祁锦此刻心中痛苦不堪,但她还是为弄雪说话:“请你不要恨弄雪。” 然而祁锦听到这句话便怒了:“不恨她?若非是她,哥哥怎么会死,娘又怎么会死,我祁家怎会落的如此田地?!她接近哥哥,接近我,是早有预谋!” “你误会她了。” “我没有误会!是我亲眼看见她杀了娘。亲眼看见她与圣教的人勾结!”祁锦又气又恨,害得他们祁家如此的,竟然是弄雪,她居然是圣教派来的奸细!哥哥中毒而亡,母亲一刀毙命,父亲断后失去生机,整个永阳派乃至于整个金陵城的噩梦,皆是因为弄雪! “弄雪虽是四大护法之一的雪护法,云寒雪落。但她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们祁家,更没有对不起你!”萧宁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弄雪背叛了圣教。少主命她对你们下毒,从而废去你们的武功,但她并未照做。相反,她派人送信给收到你哥哥大婚的请帖之人,请他们不要前来金陵城,因为大婚,本就是一个局。另一方面,她命人准备大量□□和木柴,为了能够彻底杀死那些怪人们。就连少主吩咐她在大婚前毁去城中所有□□和木柴,她也不曾听从。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你!” 祁锦惊愕地听着,神情复杂。 萧宁便接着又说:“少主得知弄雪有了叛心,早在大婚的前几日,便私下处理了弄雪和她的人。至于你看到的那个弄雪,其实是四大护法中另一位护法昙花一现所扮。真正的弄雪,早就已经死了。她早便死在了竹林,死在了几天前的晚上,死在了那棵少见的锦带花树下。死状惨烈,如今她和她的属下的尸体,还悬挂在圣教中,以儆效尤。” 第五十八章 局 傲雪居后面种着一些竹子,院子很大,是风花雪月四大护法之一的云寒雪落的地盘。然而此时的傲雪居,大门紧闭,不仅门上沾染许多血迹,就连上面的牌匾也染了不少血迹。 一辆马车停到外面,聚集了十几个人。 祁钰下了马车,打开帘子,便扶着祁锦下了马车,看着面前的傲雪居,祁锦甚至可以想到弄雪从傲雪居走出时的样子。 走到门口,手下便打开了门,众人却是惊愕失色:院中破落不堪,地上血迹还未褪去,更可怕的是,院中挂满了尸体,而且这些尸体的衣服全部被扒了下来,这还不止,每一具尸体皆被抽筋、剥皮、拔骨,惨不忍睹,有些尸体已经腐烂,看到这副场景,有几个人忍不住吐了起来。 祁钰捂着祁锦的眼睛,不想她看到这般场景。 玉手却缓缓拿起他的手,眼睛渐渐湿润。“弄雪也在此处,我要带她离开。”抬起脚,她率先步入这惨不忍睹的院子。 穿过这众多的尸体,走到尽头,只见一块很大的白色的布遮盖着什么,很是显眼。 祁锦抬起手,却不敢掀开这块布。祁钰见此,拉住白布的一角,便将其掀开。入目的,是一具女尸,披头散发,面容脏乱,浑身是血,伤痕许多,身上片片的肉翻起却还连着身体,甚至还能见到她的骨头,口中有一根完整的糖葫芦,每一颗山楂皆红得骇人,不知是原本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浸透。 祁锦的眼泪啪地掉下来,这不是她认识的弄雪,不是那个时刻都最美的弄雪,不是她当作天上月的弄雪。 抽出剑,祁锦便将她的尸体从木桩子上救下,祁钰将披风摘下遮盖住她的身体。祁锦就这样抱着她,眼泪掉在她冰凉的脸上,看着她口中的东西,祁锦的眼睛越来越模糊,颤抖的手捏着糖葫芦,却不忍心动她分毫。 祁钰只好帮妹妹将糖葫芦从弄雪口中拔出,红得骇人的糖葫芦掉在地上,祁锦便抱着弄雪的尸体痛哭起来。怀中的人儿冰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她曾经幻想着拥抱弄雪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却没想到终于拥她入怀,却是如此的痛心。 然而就在此时,冷箭如雨而来,祁钰将祁锦和弄雪护着,打掉飞来的箭矢,却注意到院中埋着引线。“不好!院中有□□!” 祁锦便抱起弄雪的尸体,虽有箭雨,但有大哥祁钰护着,他们便向外面逃去。 砰的一声,整个傲雪居毁于此时,而傲雪居外,却有许多人埋伏于此地。 “漏网之鱼,你们逃不掉的!”昙花一现一声令下,杀手便冲他们而去。刀光剑影,鲜血四溅,背后是火海,前面是怪人,他们已无路可退,只能拼命一战。 祁锦仇视着昙花一现,看着这个神秘的黑袍之人,她恨不得将其拆骨饮血。就是他!是他将弄雪害成这般模样,也是他害了他们整个祁家!萧宁说,弄雪身上之伤,皆是生前所受,在活着的时候,经历这样非人的折磨,这一切,皆是昙花一现所害! “看来弄雪的尸体比生前还有用,果然引来了祁家的漏网之鱼!祁锦!”昙花一现看着她,笑吟吟地说着自认为有趣的事儿:“若非因为你的这张脸,单凭弄雪的武功,我又岂会得手。你太过愚蠢,弄雪更愚蠢至极,竟然为了一个你,便不惜背叛圣教。可惜,这样的结局,太便宜她了!” “她已备受屈辱,被你折磨致死,你还想怎样?!”祁锦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变态和可怕,竟然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弄雪。 “若是将你们变为怪人,自相残杀,应该是最好的戏码。”昙花一现像看戏一般觉得有趣。“你不知道,她死前还一直求着少主,只为放你一命。” “我杀了你!”祁锦恨透了他,祁钰缺将她拦下:“先离开此处,此仇来日再报!”他不是不想杀他,但昙花一现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怪人们却杀不死,就连他们带过来的人也已折了大半。 祁锦也知道,唯有活下去,才能为弄雪报仇,此刻不该拼命,不然,弄雪的尸体,谁来安葬? 祁锦抱着弄雪回到马车上,祁钰驾着马车,众人便要撤退,不过昙花一现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怪人们一拥而上,势要他们留下性命! 祁钰眼角余光注意到昙花一现亲自追来,他便与其相斗,二人更是打到了马车顶上。 不过昙花一现并非祁钰对手,但怪人们也追了上来,祁钰便被他们拖延。 有怪人飞来,一脚踹向马肚子,马儿吃痛,赫然倒地,剑带着马车一同摔落。祁锦和弄雪便从马车内摔了出来,弄雪的尸体便滚落到一旁。 祁锦连忙爬过去,用披风重新遮盖着她的身体,心痛万分:“对不起,弄雪,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摔下来的,是我的错,弄雪!” 祁钰为祁锦挡下杀机,紧张道:“快逃,我来断后!” “大哥?” “快走!别担心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祁锦看着怀中的弄雪,便听从大哥之言,抱起弄雪,便骑在了马儿身上,一剑砍断连接在马车上的绳子,骑着马儿逃离此处,回头担心地看着大哥,不知他能否赶过来。 “此番你做的不错,他们果然去了傲雪居。”陌上纤取出药瓶,递给了跪在地上的萧宁手中。“有了解药,你和你母亲都不会死。” “多谢少主。”萧宁接过解药,眼中对陌上纤的仇恨却极深。 “有任何消息,都要随时禀报与我,你若听话,日后的解药,一颗都不会少。” “是。” 第五十九章 不过二十岁 逍遥阁内,祁锦将弄雪的尸体放在床上,安置好之后,便回到了大厅。 不久,祁钰也活着回来了。 “大哥……”看着祁钰身上的伤,祁锦有些内疚,若非她,大哥也不会受伤。 萧宁看着他们,却一句话也不说。 祁锦帮祁钰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祁钰握着她的手:“锦儿放心,祁家的仇,哥哥会报!” 祁锦点点头,又咬牙切齿道:“昙花一现,我要亲自对付!” “好,大哥答应你。” “好好养伤。”沈念接着又说:“圣教的人已正在撤退金陵城,待人去城空,再回去收埋你爹他们的尸体。” 祁钰点头,心情沉重。 今晚看不到往常的月色,昏暗的夜空中什么都没有,外面又黑又暗,房内的烛火微微跳动。 沐思君坐在房内,眼睛上还敷着药。沈凝看着她,从其他人的口中,她已然得知女儿和沐思君之间所有的事情,尤其沐思君还是沐裴养女,她心中更是五味杂粮。 沈念回到房间,看着此刻的沐思君,她总是忍不住想哭。 沈凝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沈念便扑倒她的怀中:“阿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原来她竟是这样的无助。 沈凝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安慰着她:“虽然煜平的毒害过你,但他的医术很好,有他们在,她会好起来的。” “阿念,原来被心中之人所遗忘,是这样的感觉。”沈念心疼地望着沐思君。“那时我遗忘了君儿,她当时该有多害怕。我不在的这三年,她……阿娘,我不想变成孤魂,不想我和君儿就这样错过。” “不会的。”沈凝抱着女儿,安慰着。“曾经的十几年,是上天亏待了你,以后会好起来的,我的阿凝,会好起来的。” 门外,秋承听到这些,更是后悔莫及与心痛。 祁锦回到房间,床上的人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紧闭着。最是安静,也最是孤独。 沉重的脚步缓缓挪动,祁锦跪在床边,抱着一具尸体,抱着心之所向,眼泪止不住地流。 “雪为一人落,化成水,化作尘埃。” 她早该明白的,弄雪的眼中从来只有一个祁锦,是她未能明白她的心意,更不知弄雪早便有了死的决心。 “云会冷,会散;雪会落,会化;唯有花常在。” 云冷,雪落……云寒雪落……她早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早便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弄雪将祁锦比做花,花常在,意味着她未死,从始至终,弄雪都在为她考虑,为了她,背叛圣教,背叛所有人。 而弄雪眼中的红白二色,非死即活。“云是白,雪亦是白,唯有花,为红色。”纤云会死,弄雪会死,无论她作为哪一个,她都没想过自己会活,唯有她最在意的花儿,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祁锦,只要她活,她怎么样都可以…… “弄雪,为何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泪如雨下,心中痛得更是在滴血。“我以为你喜欢哥哥,更误会你是出卖祁家的坏人,弄雪,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付出的?” “二十岁,刚好也是二十岁。”这句话,祁锦本以为弄雪是在说哥哥,但他们兄妹一母同胞,同年同月生,祁钧的二十岁,也是祁锦的二十岁。如此算来,十三年前,七岁的祁锦与纤云相遇之时,纤云也是七岁,今年,也是弄雪的二十岁啊…… 她才二十岁,才二十岁…… 普通女子的二十岁,早已成婚生子;前程似锦的二十岁,未来可期;似水年华的二十岁,却是一生,一辈子…… 如果她们从未遇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也许纤云会被别人收养,那户有善心的人家大概是个书香门第,她会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柳絮才高,风华绝代。或者被江湖侠士收养,侠肝义胆,高风亮节。 “弄雪,你可还记得我说你是天上月?”祁锦喃喃道。“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于我而言,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上月,更是我的心上人呐!弄雪,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可我却不懂你的深意。” 床上的人却永远不会有回应。 “如果我能够早点明白你的意思,你会不会不会变成这样?”祁锦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纤云也好,弄雪也罢,亦或是云寒雪落,我只想你活着,就像你想我活着一样。只要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你的存在,便是我一生之福。你不该来,我们也不该相见,此番是我祁家劫难,你不该卷入其中,不该牺牲自己的性命……二十岁,你想到我不过二十岁,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不过是二十岁,不过二十岁而已……” 第六十章 痛之所痛 往日繁华热闹的金陵城,如今却变成了哀鸿遍野的一座死城,尸体,鲜血,是如今这座城的写照。 而祁家,却被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 祁钰和祁锦跪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被大火所吞噬,莫说尸体,就是连骨灰也没有,因为眼前只有灰烬,除之之外,别无他物。分不清何为骨灰,何为废墟,更不知何处埋着祁胜夫妇以及祁钧的骨灰。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都不剩了。 是他们来晚了…… 兄妹两个跪了很久,但他们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听到他们的声音,不会触摸到他们,不会相见。 祁钰缓缓站起身,拭去脸上的泪水。“走吧……”他扶着她起身,虽有不舍,但以免圣教的人去而复返,此处还是不能久留,在祁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后,在与父亲祁胜相认以后,他更不能让这唯一的妹妹再出事。 “哥,我想去一个地方……” 一座孤坟,四处却无杂草,就连墓碑也是干干净净。 秋家一家人以及沐思君站在坟前,前来看望沐裴。 而沐思君的双眼已然痊愈,就在前两日,她恢复了光明,眼睛彻底痊愈,沈念也不用再害怕她眼疾复发。 此刻沐思君看着这座孤坟,竟然主动走了过去,不仅如此,更是跪在了坟前。 沈念走过去,却见她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两行清泪。沈念不知该高兴还是心痛,欢喜她并非所有事情都忘记,欢喜她的反应比之先前更加敏感,欢喜她终会好起来的;但心痛她如此忧伤。思之所思,痛之所痛。 而沈凝看着这冰凉的墓碑,往事一幕幕出现在她脑海中。年少之时,他们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他们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清风、明月两把剑,清风明月的剑谱,皆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沐裴是沈凝所见最温柔清雅的男子,少年温润如玉,体贴动人,是她对不起他。错过的爱恋,如消逝的时间一样回不去。 因为沈勃的私心,导致沈家庄和无极峰之间有了仇恨,沈凝与沐裴分开而故意去接近秋承,但没想到她却变了心,和秋承相爱,是她对不起沐裴,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沐伯父,沈勃与霁林皆死,您的仇,已然得报。”沈念说着,曾经她还幻想如果沐裴会是她的父亲,她所经历的那一切,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她牵起沐思君的手,十指两扣。“至于君儿,我会好好照顾她,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她很感激他养了如此一个好的女儿,感激他不像那些不相关的人用俗世的眼光来看待她们二人,感激他那么照顾她。 沈念将沐思君搀扶起来,她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摸着她憔悴的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沈念却疼在心里。 秋忆安看着这样的她们,不免叹了一口气。 沈念抬头看了看秋承,如今还是会埋怨他。 秋承看着女儿这样的眼神比杀了自己还要难过,想到女儿曾经说过的话“我怨了你十三年,我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要你死,我最想要的,是,是我们能够,一家团聚。”如今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可是,仍有隔阂。 而自从秋承将一切都告诉了沈凝之后,她也不再唤他为“秋郎”。 秋忆安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明明阿姐还活着,母亲也醒了过来,他们一家人,却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更没有坐下来好好地谈过。“爹,娘,阿姐,一切都过去了。从前种种,便当作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沉默,几个人都沉默下来。虽是过往,但又怎么会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伤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就算伤口会恢复,时间会流逝,但是那件事还是在记忆深处,在心中。 “小安,你们算计阿陆的事,我不计较,便不代表我便真的接受了。”沈念的气还未消。“虽是为了阿钰和容与,但阿陆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朋友。” 秋忆安理亏,便闭了嘴。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沈凝淡淡道,眼前却是一片愁云。 就在此时,有危险逼近,几人警惕起来,接着便有一群人前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是圣教的人。 不仅如此,就连陌屿、陌上纤和月霖也亲自来此。 “姽婳所言不虚,你们果真在此处。”陌上纤的目光却落在了沐思君的身上,她又看了看身旁的月霖,面具下的他,眼中却很是复杂,她便有些恼怒。“这次你们插翅难逃了,还有祁家的漏网之鱼,也自会有人收拾!” “萧宁?” “沈念,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被人出卖吧!哈哈哈”月霖狂笑起来。 沈念盯着他,想要透过面具看到他的样子。 “霁林,也是你所杀吧?” 沈念冷哼一声:“害了君儿,还想要活命不成!” 而月霖听到这句话,竟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沐思君,而陌上纤看月霖的眼神也变得微妙。 第六十一章 花开了 竹林中,两道身影走进去,刚进入没多久,便看到地上的血迹,血迹偏黑,已有好几日了,这段时日一直未下雨,血迹还在此处。祁锦看到这,便想起萧宁对她讲起的弄雪。 顺着血迹,两个人便来到了竹屋前,锦带花树时隔十三年,终于开了花,红色的花瓣如血,树下的血迹很多,旁边还有一只盒子以及被扯碎的衣服。 “弄雪,花开了……你看呐,锦带花,终于开花了……十三年了,它终于开花了……”祁锦跪在地上,抓起被血染红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掉,她拿起旁边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但依稀可以看到上面还沾有糖液。想到在傲雪居见到弄雪时,她的口中的糖葫芦,祁锦便了然于心。 “此处为何会有两把钥匙?”祁钰从地上捡起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很是相似。但其中的一枚比较新,但它们上面都染了血。 “两把钥匙……”祁锦接过这两把钥匙,她认得,她自然认得这钥匙。一枚是十三年前她给纤云的,另一枚则是在不久前给弄雪的。 她用手挖着土,锦带花树前的位置,是十三年前,她们埋下愿望的地方。祁钰见她像疯了一般地用双手挖着,便帮她一起。 里面埋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盒子,纵使过去这么多年,祁锦也还记得哪个盒子是她的,哪只盒子是纤云的。 钥匙打开其中一只盒子,里面有一张纸,她打开,上面是一幅画:大树下,锦带花满天飞,两个小女孩儿站在树下,手牵着手。不用想,祁锦也知道纤云画的是她们两个,那年,纤云还不会写字,只能画下来。 祁锦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另一个盒子,打开信封,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花开之时,只愿与你独赏。”十三年的愿望,终于面世。可是十三年,锦带花都没有开花,那个人也失踪了十三年,这十三年,从来只有祁锦一个人前来此处。兴许连锦带花树也知道不见纤云,只有祁锦一人,索性便也不开花了。 她跪着爬向树后,又开始挖着,祁钰便陪她一起,里面又有两只一模一样的盒子。 祁锦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自己的盒子,信封中的信,同样还是短短一句话:“花叶不离根,我不离你。”十三年前,纤云不知所踪,十三年后,上天垂怜,让弄雪来到她身边。 一朵锦带花落在她的手中,无论是十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后,她的愿望,从未成真。 祁锦打开弄雪的盒子,信封很厚。那日,她在竹屋外写下愿望,等了许久,弄雪方走出竹屋。那么久的时间,这么厚的信件,她会写了什么?她不敢看,却又想看。 “我读给你听。”祁钰看出她的矛盾,祁锦感激地将信件递给了大哥。 祁钰打开信件,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锦儿,当你看到这封信之时,很高兴你还平安活着,而我,想必已被当作叛徒所杀。不要伤心,只要你活着,便是我一生所愿。” “十三年前,并非我不辞而别,而是被坏人抓到西域,为了能够再见到你,我拼命地活着,却成为了我不想成为的人。十三年后,圣教来到中原,祁家首当其冲,我求圣女将任务交给我,接近你哥哥,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你还记得十三年前那个姑娘,但那个姑娘却不敢承认自己是纤云,因为她害怕,害怕你知道她的过往和身份。害怕你会生她的气,害怕你会后悔救下当年的她。” “锦儿,我虽是圣教之人,但我绝不会害你,更不忍心伤你。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让你活着,因为只有你活着,我这一生,才算值得。锦儿,你可知道,我并不想你看到这封信。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至少,你不会为我而伤心。你是我活着的希望,是我的一切,我怎能让你伤心?又岂能看你心痛?” “锦儿,我不过匆匆过客,未来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的身边不会有我。所以,不要停步不前,不要记得我,不要再留恋锦带花。云散了,雪融了,但只要花还开着,只要花开便好。” 祁锦却泣不成声,祁钰抱着撕心裂肺的她。 锦带花花瓣如血,满天飞的花,像是翩翩白雪静静落在她的发丝上,仿佛弄雪还在,轻轻地摸着她的头。 温柔如水,情如烟海,锦带花漫天飞舞,就像是十三年前那样,两个姑娘站在树下,看着那美丽的锦带花,手心中有对方的温度,心中的位置,也只是为她而留。 突然,一群人出现在竹屋四周,皓月和虞惜带着人将二人包围起来,花瓣缓缓落下,落在祁锦盒子中,落在祁锦的身上。 第六十二章 最后的一叶蔽目 沈念等人被围攻,但丝毫不慌,就在怪人们冲上前去,地上早便埋好的□□便炸开,将几人炸得粉碎。紧接着,有带火的箭从林中飞来,射在怪人身上,整个人却着起了火,他挣扎着,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接着,无极峰的人冲过来,反倒是将陌屿他们包围。 “怎么回事?”陌上纤惊诧不已。 沈念嘴角微微上扬:“两任圣女,你们皆不了解。” 早在之前,他们都已经知道弦思和萧宁体内的毒,虽然此毒无解,不过这毒并不能成为圣教威胁她们母女的理由。 而弦思担心自己会拖累女儿,便服了毒,她口吐黑血,萧宁却依然舍不得。 “阿宁,莫哭。”弦思说着。“在圣教中的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和你爹。在得知你爹的死讯后,娘恨不得马上飞到他的身边。如今,我终于可以去见你爹了。”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看见萧楼之对她伸出了手,她缓缓伸手,与之相握,眼睛便永远闭了起来,嘴角一抹笑容。 “娘!”萧宁痛哭流涕,圣教剥夺了他们作为一家人的团聚与欢乐,弦思的一生皆给了圣教,萧宁也被圣教所毁。 弦思去世以后,萧宁便借口为母亲索要解药,再次接近圣教,接近陌上纤,故意将祁钰祁锦兄妹前往傲雪居的消息告诉陌上纤,以此来取得她的信任。而圣教的人马全部撤出金陵城后,祁钰、沈念等人会前来金陵城的消息,也是萧宁故意透漏给陌上纤,其实他们早就有所埋伏,便等着鱼儿自动上钩。 “派出这么多人来金陵城,不知圣教是何人在看守。”沈念故意道。 陌屿以为萧宁的目的是圣花,不过圣花藏得极深,不会轻易被人盗走,便也不怕萧宁潜入偷盗圣花。 然而萧宁的目的,本就不是羽蒙星雨。 房内,她手中的剑在滴着血,眼前,是两具婴孩的尸体,她们不是别人,正是有着圣女血脉的,她的两个女儿。 萧宁注意到有人,一剑刺过去,看到来人时,立即将剑收回,差点伤到对方。 看着对方,萧宁有些错愕。 “莫要误会,我只是怕你下不了手。”陆晏脸上只有冷漠,即使是看到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同情,想反,他又想到了那些屈辱的事情。不仅仅只是他和她之间,还有厢房中她和陌生男子之间。 两个人出去,却发现院子已经被重重包围,为首的,是昙花一现。 萧宁看了一眼陆晏,便首当其冲。 “杀了这叛徒!”昙花一现道,没想到姽婳竟然潜进来杀了圣女血脉。连自己的女儿也下得去手,果然狠心。 萧宁如今已是破釜沉舟,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父亲,推开了爱人,失去了母亲,更是亲手杀了自己的血脉,此刻她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萧宁的招式偏向于进攻,疏于防守,陆晏看得出来,昙花一现也看了出来,便找准机会,背后偷袭,刺了她一剑。 陆晏注意到,有些气她不顾自己生命安全,便飞过去,与她背靠背,各自对付着身前的敌人。 萧宁完全放心将后背交给陆晏,更有几分欣喜,说到底,陆晏并非真的很透了她,也许在陆晏的心中,还是关心她一丝一毫的。 两个人终于突围出去,但昙花一现带着人紧追不舍。 夜色降临,两个人却更容易逃跑,便将圣教的人甩出了一大截。 “阿晏!”萧宁突然拉住她的手。 陆晏顿住脚步,看着她的手,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却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这个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这只手,更是摸了不该摸的。“松开!”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萧宁见她生气,便连忙松开她的手。 “你可愿再信我最后一次?”萧宁望着她的眼睛,十分真诚。 陆晏并未回答她,只是道:“他们要追上来了。” 然而萧宁却点了陆晏的穴道,陆晏便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陆晏气愤地看着她。 萧宁的双手放在陆晏头上,却强制着他睁开双眼,果然,一双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他。 “萧宁!你若再敢控制我,我必杀你!” 可是陆晏威胁的话并不管用,倒是自己的眼睛缓缓变为绿色。萧宁则道:“阿晏,不要恨我,也不要想起我,更不会在乎我。于你而言,我不过一个不入眼的普通人,我们的过往不过也只是一场梦,你不会因为我们之间那些荒唐事而觉得心乱如麻,不会忧愁,更不会心烦。没有屈辱,没有伤心难过,没有恨,没有喜欢,没有一丝的牵挂和在意。最后,阿晏……”她贴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杀了我……” 陆晏此刻明白了她的苦心,然而他的意识却全部消失,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双眼之时,萧宁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剑刃刺入她的身体,白刃进,红刃出。 “快走!”萧宁用最后的力气推开陆晏,剑刃也随之拔出。 陆晏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她陌生而熟悉,看着她倒在自己面前,他没有动容,没有怨恨,没有忧伤,什么都没有,就仿佛他根本看不到她一般。 圣教的人追来,陆晏便立即离开了此处。 “这世上,再无一叶蔽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安全逃离,萧宁也放心地闭上了双眼,血手也垂了下去。 昙花一现赶来之时,便看见地上的尸体,她的血还未变凉,气息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三章 恩怨加深 深沉的夜,寂静的一切。 圣教内,陌上纤、虞惜等人全部回来,厅堂中,昙花一现将萧宁及其两个女儿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可恶!”陌屿怒道,没想到这一次非但没有杀了秋承一家以及祁家余孽,还被他们摆了一道,姽婳死不足惜,但圣女血脉却自此消失,一叶蔽目也将从此失传。 “父亲息怒!”陌上纤劝道。“此次虽然没能杀了他们,不过也试探了他们所有人的武功,他们虽强,但我们人数众多。只要有人,便能为我们所用。” “白容。”陌屿便吩咐道:“继续对中原人用药,让他们成为本教的马前卒。” “是!” “月霖,沈念等人,你最熟悉,对付他们,便全权交给你。”陌屿继续道:“秋承果然是中原第一人,定要解决了他。秋家人如此挡路,下次,务必不要失手!” “下次,我定不会放过他们!”月霖的眼中有恨,苦大仇深的恨。 夜色虽暗,但陌上纤的院子挂满了灯笼,十分明亮。 陌上纤与月霖走进房间,陌上纤便突然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心疼了?”她有些嫉妒,更加愤恨不已。 “血海深仇,我怎会心疼?”月霖否认,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纤儿,我对你的心,永不会变!” 陌上纤却挥手,甩开他的手,还打掉了他脸上的面具。“你的眼神,不会骗人。”想到在金陵城中他眼中的那种心疼和怜惜,明明饱含深情,却死不承认。“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她!你别忘了,你父亲是如何死的,你家又是如何败落的!若非是我救了你,你不会有今时今日!”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下次见面,杀了她!”陌上纤继续道:“你若下不了手,便由我亲自动手!” “好。我会想办法报仇,自然也会杀了她,但那个人,我必须要她尝受这世间最苦的痛!”月霖狠狠道。“我一定要狠狠地报复,要让那个人,万劫不复!”说完,他便离开了。 月光下,他眼中的恨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是思念,不忍,以及幻想。 逍遥阁。 雨落见他们全都平安归来,唯独少了一个人,萧宁。她看着毫无动容的陆晏,还是开口问:“萧宁可是回不来了?” 陆晏便淡淡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对待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而他面对雨落他们,也不像先前这段时间的埋怨和责怪,他仿佛像是变了另外一个人。 “逍遥阁恐怕也不再安全了。”秋忆安突然道,此番圣教没能杀了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回永安城。”沈念却又看向了秋承。“至于教主,要躲去哪里,便是您的考虑了。” “阿姐?”秋忆安见她的态度似乎不会改变,便将视线转向母亲:“娘,您劝劝阿姐呀!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怎能再度分开?” 沈凝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秋承。“有些事,不是弥补便能够挽回的。”他可以不相信她,可以怀疑她,但是绝不能伤害她的孩子。 很快,沈念、沐思君、沈凝、陆晏、祁钰、祁锦便坐上马车,前往永安城。 “我去拦他们!”秋忆安看着远去的马车便要冲下去。 “你也去吧。”秋承眼中愁绪不减,不过这是他的报应,是他误会了凝儿,伤害了阿凝,那些错事,他一直以来都在弥补,可是,可是破碎的镜子,又如何能够复原? 秋忆安不想父亲就这样放弃,然而秋承却又继续道:“你们都去吧。煜平、以旋,容与和雨落兄妹,你们一起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爹?” 秋承却更是将无极神教教主令牌交给了儿子,拍了拍他的肩,嘱咐道:“一定要保护好你娘和你姐!” “那爹呢?” “爹只要知道你们平安便好。” 秋忆安握着令牌,想着一定要母亲和姐姐原谅父亲! 然而永安城陆家却出了事,虽然永安城还算安全,圣教还未将魔爪伸进来,但是陆家内,却死了一个人,只死了一个人。 房间内,墙壁是一个大大的个血字:死! 床上,玖儿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染着血,脸无血色,气息全无。 玖儿一直在陆家,有陆家的保护,几乎不用担心。 可是,她就这样离开了。 她不过是个两岁孩童,不过才两岁而已。 看着她的尸体,沈念纵使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毕竟做了她两年的母亲,虽无血缘,但感情还在。虽然她不想再做玖儿的母亲,但是此刻看到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沈念心中很是复杂。 陆家守卫发现刺客之时,玖儿便惨遭毒手,而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圣教中人。 “又是圣教!”沈念紧握着拳,又气又恨,眼中杀气腾腾。“我定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六十四章 金屋藏娇 随着金陵城的沦陷,数月之后,中原大半皆沦陷,偌大的中原武林,几乎成为西域圣教的地方。而揽月千秋也只能夹着尾巴,暗中躲藏起来。 然而,唯独永安城死了一个玖儿,圣教再无派人前来,不攻,更不伤任意一人,着实可疑。 中原武林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所有反抗圣教的,皆被残忍杀害,其余的不是投降便是加入圣教,或者是隐姓埋名躲藏起来,亦或是隐于暗处等来日再报仇,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容与等人研制出了对付那些怪人们的药,只要将药粉洒在他们的身上,怪人们便会恢复,变为正常人。当然,伤口不会复原,死者更是不能复活。他们的身体会与原来一样,自然还会怕疼怕痛,怕伤怕死。死人变为怪人,恢复过来,也还只是一具尸体。 常思居内,钟离归尘已是第三次坐在此处了,一边饮着苦茶,一边等待着。茶水苦涩,如同此时的等待,以及往常的思念。 而噬月楼内,秋忆安第三次去通传姐姐,彼时,她正在厨房。 “阿姐,那个人又来了。”秋忆安道,钟离归尘这已是第三次前来,说想要与噬月楼合作,一同对抗圣教。 “不必理会。”沈念举起菜刀便砍了下去。 不多时,秋忆安再次前来:“阿姐,有一个人,想要见思君姐。” “何人?” “那人自称钟离诺。” 沈念听到这个名字,却放下了刀,不仅如此,还解下了身上的围裙。 “他是揽月千秋的堂主,据说是钟离归尘的表弟,此番前来,应该也是为了合作。”秋忆安如此说,不过沈念还是决定前去见上一见。 常思居内,却只有钟离诺一人。 钟离诺见沈念和秋忆安走出来,唯独不见沐思君,不免有几分失望,但还是客套地说着:“不知姑娘竟是传闻中的沈楼主,失敬失敬。” “听闻先前君儿失踪,堂主为此奔波寻找,我便替君儿谢过堂主了。”沈念接着道:“如今她在我这里,很是安全。” “不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见君儿姑娘一面?”钟离诺问,之前便听闻她在沈念这里,找到人自然放心,不过数月未曾见面,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也更想亲眼看到她平安。 沈念仔细地瞧着他,听闻他之前一直在寻君儿下落,她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不过,她并不想让别人见她,便推辞道:“君儿在午睡,还是不打搅她了。” 此时还未到晌午,想来不是在午睡,钟离诺见沈念不愿让他见她,也只能就此作罢。“既如此,不才便告辞了。” 沈念却突然喊住他:“回去告诉钟离归尘,三日后酉时,花好月圆见。” “多谢沈楼主。”钟离诺便离开了。 “钟离诺既然不提合作之事,阿姐为何还要约钟离归尘?”秋忆安问。 “便当是还了钟离诺赠药之情了。”沈念记得之前初见钟离诺时所赠的石决明,君儿的眼睛才暂时好了起来。 两个人走回去,沈念便又继续做起了鱼。 秋忆安不禁笑了笑:“阿姐,方才你钟离诺谈及思君姐,令我想到了一个词。” “什么词?” “金屋藏娇。” “君儿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我自然要将她藏起来。”沈念大大方方地说。“虽说这钟离诺为人良善,是个正人君子,但他毕竟是揽月千秋的堂主,这其他人如何,尚不可知。揽月千秋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知此番他们提出合作所为何事,也许另有目的。” “既然如此,阿姐便不要去见钟离归尘了。” “无妨。”沈念将做好的鱼乘在盘子中,便端了出去。 秋忆安跟在她身后,闻着香味,不免有些羡慕和嫉妒:“你都为思君姐做了那么多次菜了,我与阿娘可从来都没有享过口福。” 到了院子外,秋忆安还跟着,沈念白了他一眼:“练功去。” “重色轻弟!”虽然秋忆安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沈念端着菜走进房间,沐思君正为沈念缝补着衣服,她放下菜,便走到沐思君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衣服和针线。“这些事自会有人做,你好不容易恢复,便只需好好待着。” “阿念不许我出去,也不许我练剑,我实在是无事可做。” 沈念将碗筷摆好便紧抓着她的手,依旧心有余悸:“君儿,你不能再出事了,不然我会疯掉的。今后你不用练剑,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你出事了。”她的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心疼地眼睛泛红。“初识,你活泼开朗,笑容迷人,但后来,你满身疲惫,双眼无光,是我让你不会笑了……”从前,她最贪恋她的笑,可是慢慢地,她却是伤她最深。 “不是的,阿念。”沐思君摇了摇头。“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才会笑。可是若连你也不在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也都没了意义。” 第六十五章 十招之内 酉时,花好月圆早便热闹非凡。沈念准时赴约,来到二楼某一个房间中,沈念才终于见到钟离归尘。 归尘看着她,嘴边一抹淡淡的笑意。 “阁下便是钟离归尘,果然一表人才。” 而归尘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她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枉他之前跟了她那么久。归尘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沈念却并未接下,他只好将那杯酒放下。 “阁下三次到访,所为何事?”沈念也不拐弯抹角。 “如今圣教肆意横行,中原俨然成了西域的地盘,不如你我合作,一同对抗圣教?” “我沈念向来不与人合作,因为我信不过。”沈念直接拒绝。 归尘笑了笑,又道:“沈楼主拒绝得如此干脆,果真如此狠绝?” 沈念笑了笑,故意道:“若是合作打跑了圣教,揽月千秋也会转过来将矛头对着我噬月楼吧?所以你我的合作,根本没有必要。” 归尘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呀,在下还想要结识沈楼主呢。” “让少主失望了。”沈念转身便走,但归尘却突然问了一句话:“不知沈楼主可否听过‘孤魂’这个名字?” 沈念顿住脚步,原来孤魂和他早便遇到过,他们会聊些什么,他又是否知道些什么?她侧过头,轻轻道:“我沈念的地盘,不喜欢别人一直在此久留。”说完便离开了。 归尘却冷哼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放在桌子上,窗户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而沈念离开花好月圆后,便向常思居而去,途中却拐进一个小巷中。她负手而立,冷冷道:“还要跟我到何时?” 接着,便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这巷子里。 “与钟离归尘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对你所说。”沈念转过身看着他,眼中透着几分疏离。秋承却只是看着她,并不打算离开。她从怀中摸到一只药瓶,便丢给了他,他便接过。“此乃那些怪人的解药,拿着它离开永安城,别再回来。” 秋承看着手中的药瓶,她向来口是心非,看来她并非完全不在意他。凭沈念的功夫,她不会时至今日才戳破他在永安城,如果她不在意他这个父亲,身上又为何一直带着怪人的解药,还在让他离开之时交给他?他太了解女儿,也猜到她将会有所行动,他便道:“你不肯与揽月千秋合作,又要拿什么来对付圣教?只一个陌屿,你都对付不了,更何谈保护你身边的人?”他说的是实话,沈念虽强,但和陌屿想必,她还是弱了些。更何况,还要在圣教手下保护身边之人。“不如这样,十招之内,你若败我,我自当离去。如何?” 沈念突然出刀,然而秋承身法更快,以指为剑,却还只是用一只手。沈念虽然双刀在手,不过第一招却不尽人意。她竟不知他会变得如今这么厉害了,不敢大意,全力以赴。 第二招,第三招……一直到第九招,沈念也越来越急躁。 “心浮气躁,急功近切,得不偿失。”秋承劝诫她。 然而沈念的心却静不下来了,她想要赢他,明明踏秋刀法本就是为了克制他的月影剑法,可如今,她根本无从压制。看来之前,他都保留着实力,他都是在故意让着她!想到此,她便愈加心烦意乱。 双刀掉在地上,秋承剑指抵在了沈念的脖子上,然而沈念却备受打击一般。“我输了……” 秋承收回手,他从地上捡起她的双刀。“阿凝,你的心太乱。”她接过双刀,静静地望着这对儿短刀,缄默不语。 “阿凝,你天赋极高,平常人只练好一种剑法或是刀法已然不错,但你已掌握了多种剑法,更是独创了踏秋刀法。你比当年的我,更有天赋,也更强。”秋承所言不虚,不过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她,知道她的每一步,再加上她太过急躁,自然会输。不过待她想明白之后,认真对待,结果便另有不同。 沈念沉默不言,却心事重重。 回去之后,她便将短刀丢到了桌子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们。 许久,她走到柜子前,在衣柜的最深处,有一只长盒子,她将其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口剑。剑长二尺,剑身由玄铁而铸,薄而锋利,透着淡淡的寒光。它的材质虽然不及那对儿短刀,不过比寻常刀剑也好了许多倍。 她缓缓伸出手,取出了那把剑。 之后,噬月楼内,练功者少了一个使用双刀之人,多了一个刀剑皆用的身影。 第六十六章 贪恋 院中,沐思君一袭白衣,坐于树下,弹着古琴,乐声悠扬。面前,一个黑色的身影努力练功,左刀右剑,刀技、剑法合用,却是与平常不一样的杀招,招式变化多端,随心所欲。 秋忆安走过来,沈念便向他攻去,琴声也变得急切和澎湃,他渐渐招架不住,连忙求饶:“阿姐,再打下去,你就要为你唯一的亲弟弟收尸了。” 她停下来,收了刀与剑,秋忆安方得喘息,不过还是略有微词:“阿姐,你都刀剑贯通了,没必要常常拿我练手吧?我可是你亲弟弟,刀剑无眼。” “放心,我有分寸。” “可我心脏受不了啊,若哪日我心疾复发,阿姐后悔可来不及。”秋忆安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 这时,沈凝提着食盒走来。见母亲前来,秋忆安便跑过去告状:“娘,阿姐总是欺负我。” “那你还不抓紧练功?”沈凝接着又说:“想当年,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家中除了父亲,还没人打得过。”沈念便偷偷地笑着。 “思君姐,你也不管管阿姐。”秋忆安又向沐思君告状,她看了看沈念,便开心的笑着,正如三年前的笑。秋忆安有些头疼,这一个两个的,都向着他的姐姐。“你们都欺负我,我吃饭总可以了吧。”他走过去,接过母亲手中的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子上。 “芙蓉肉?”秋忆安惊喜地拿起筷子便要吃,不过沈凝却拦住了他:“你姐姐还未吃呢。” “娘真偏心,我也爱吃芙蓉肉,可从未见你做给我吃,每次我都是吃阿姐剩下来的。”秋忆安虽如此说,但还是乖乖地将筷子递给沈念。“你们三个,个个厨艺那么好,总是给我吃剩下的饭菜。”看着姐姐将第一口芙蓉肉喂给沐思君,他又羡慕又想吃,便嘟哝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吃上第一口芙蓉肉呢?还有水晶肴肉、清蒸鸡、烧鸳鸯、八仙盘、仙人脔,这样的美味佳肴,才是满足。” “我怎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弟弟。”沈念说着,便端起芙蓉肉塞到了他怀里,他赶紧端好,以免掉在地上。 沈念只觉得此刻有多么的美好,若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便让她好好地贪恋,贪恋欺负弟弟的日子,贪恋母亲陪伴的时光,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夜间,开始下起了雨,窗外的风吹的树枝连连打着窗户。 沈念站在门口,望着这雨。她伸出手,雨水落在她的掌心,凉凉的。 沐思君自房内走出来,从背后抱着她,头也埋在她的身上,她伸出手,和沈念那只淋湿的手一起接着雨水。沈念却紧抓着她的手,她侧过头,微微笑着。“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过去的十几年,她都被何处寻苦苦折磨着,后来的三年,她也不在她的身边。 沐思君抬起头,两个人的脸便离得很近,快要贴上去一般。“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愿言思伯,甘心首疾。”沈念转过身,一手抱着她,一手抚摸着她的脸。 “可是阿念,思念成河,这里真的好痛。”沐思君摸着自己的心口。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却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如今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她好怕哪天梦会醒来,什么都没有了。更怕哪一日孤魂代替了沈念,再次离她而去。 沈念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心口,柔声细语地说着:“心呐心,你不要再痛了,我已经回来了,不再离开,你不要再让君儿痛了。” 沐思君紧抓着她的手,抬起眼眸,定定的望着眼前之人,含情脉脉,似水流情。 沈念的脸凑过去,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唇瓣变得温热,胸膛中那一颗心脏,跳得更加剧烈。 风吹着雨,房门紧紧合上,烛火熄灭,沈念抱着沐思君一步步走向床边。 缓缓将她放在床上,沐思君的手便轻轻勾着沈念的腰带,她扯了一下,腰带便掉在了地上。 黑色和白色的衣服掉落在地,交缠在一起,床帘悠然落下,沐思君静静地躺在床上,沈念俯身下去,温柔地摸着她的脸,揉着她的青丝。 沐思君的双手搂着沈念的脖子,脸颊微微泛红,嘴边的笑容愈加迷人,沈念吻着这抹笑容,更甜在了心里。 可是沐思君却突然推开了她,她撇过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心事重重,顾虑很深。 “你是我的,谁再敢议论半分,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念摸着她光滑的脸,指肚轻轻滑过脸庞,而后放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在她唇上点了又点,又温柔地摸着她的唇。“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他人的目光又算的了什么?” 沐思君轻轻点了点头:“我好不容易等来你,真的是好不容易才终于与你在一起。思念已经很痛了,我不要再只是日日夜夜地想你却见不到你了。”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君儿,我不要再离开你,不要你伤心难过,不让你思之念之,不再让你心痛。君儿,我的好君儿……” 第六十七章 变故 天色昏昏沉沉的,沈念望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伸出手好想要偷吃,便被沐思君当场抓到,便被她打了手。“说好要等伯母和小安一起的。” “小安八成又拉着阿娘去见那个人了。”沈念还想偷吃,但看到沐思君警告的眼神,连忙乖乖坐好。 天色渐晚,月亮都爬上了树梢,不过秋忆安和沈凝还是没有回来。 “菜都凉了。”沈念撇了撇嘴。沐思君见这么晚了,兴许他们早在外面吃了饭,便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了沈念。她接过筷子,便夹起一块肉,却送到了沐思君的嘴边。“多吃点,看你瘦的,每次抱你都会被你的骨头硌着。” “哪有。”沐思君有些脸红。看着沈念开开心心地吃着她做的菜,她便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口:“阿念,你喜欢孩子吗?” 沈念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咽下口中的食物,她便放下筷子,她的心情却更加复杂,良久,她才开口:“……你想要孩子?” “之前你为玖儿伤心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孩子。”沐思君低垂着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傻瓜。”沈念握着她的手。“我有你就够了。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会为你找一个最可爱,最听话,也最宠你的孩子。” 沐思君抱着她的手臂,头也靠在她的肩上,微微笑着。“我也是,有阿念就够了。”沈念摸着她的头,真是个傻丫头。 夜间又下起了雨,但是秋忆安和沈凝还是没有回来。沈念和沐思君便一同撑伞去寻。 听手底下的人说,他们去了城中最远的酒楼,然而到了那个所说的酒楼,他们已经关了门,不过楼上的一个房间中还亮着灯。 “有血腥味儿。”沈念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搂着沐思君。沐思君推开门,便见酒楼内的确死了人。 放下伞,两个人便上了楼,来到那唯一亮起灯的房间外,便直接推门而入,却见沈凝和秋忆安倒在地上,地上有黑色的血迹。 她们连忙上前查看,还有气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而桌子上也只有酒水而已,便猜测是中了毒,便连忙带他们回去了。 祁钰和祁锦看到她们带着昏迷的他们,连忙跟着去了房间。 噬月楼内,煜平、容与、雨落和南霜四个最懂医术的人围着两个中毒之人查探和诊治,却仍是没有找到解决之法,更是宣判了他们死刑:“不出一炷香,必死无疑。”此话像一把刀狠狠插在沈念的心上。她抓着容与的手,紧张又害怕:“你不是自诩第一神医嘛,快救人啊!” 容与回避她的眼神,他的确是无计可施。 沈念便又抓着煜平:“以毒攻毒呢?”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中写满了急切与慌张,但是他也无能为力,便摇了摇头。 “阿姐……”秋忆安醒来,沈念听到这气若悬丝的话,连忙过去抓着他的手。“对不起,阿姐,又要让你,经,经历生死离别……”他艰难地说着。 “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你给我活着!”沈念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快起来!你和阿娘快起来!我和君儿做了好多菜等你们,你不许死!” “阿姐,不要变成……孤……”他的话还未说完,眼睛便紧紧地合上了。 “小安?小安!”她不相信,明明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凶手是谁?是谁!谁敢对你们下毒?你快起来,快起来呀!” “阿凝?” 听到母亲的声音,沈念便又跑到母亲跟前,害怕又不舍地看着她,眼泪哗哗流,可怜兮兮的样子:“别丢下我,阿娘……” “阿凝,对不起,阿娘不能再,再陪你了……” “不要,我不要你走,阿娘,不要离开我!”她摇着头。 “凶手是谁?”容与连忙问。 沈凝的眼神却变得有些闪躲,她摇着头,紧紧抓着沈念的手:“没有凶手!不要,不要报仇,好好活…着……”可是她的手松开了,自沈念面前缓缓垂了下去。 “阿娘!你回来!你们回来啊!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为什么总是丢下我?”可无论沈念怎么摇晃,沈凝都没有再醒过来。 沈念一手捂着头,脑袋头痛欲裂。 “阿念!”沐思君连忙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阿念,不要恨,不要变成孤魂,不要变成孤魂,你是阿念!是阿念!不是孤魂!你是阿念……”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丢下我?”沈念悲痛欲绝。“凶手,凶手……是他!一定又是他!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