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艾莉（西幻np）》 献祭 十四岁的一天，艾莉被送给一个子爵。 穿着白裙的艾莉沉默地透过马车车窗遥望自己居住十四年的府邸。十几分钟前热闹明亮的舞会离她越来越远。身边的男人抚摸着她滑润的胳膊，把玩着她纤长的手指。湿热的温度化作吐芯的毒蛇，缓慢地盘绕缠紧。 她被推进幽深的城堡，阴冷的风舔舐着光裸的小腿。 如果有神的话，请救救我。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艾莉默默地恳求。 她被粗暴地扔在床上，狗一样的喘息在耳边回荡。身体变成他人的玩具。 如果有恶魔的话，我愿意献上灵魂以换取你的能力。艾莉冷漠地乞求。 “生命啊……” 艾莉的目光聚焦在屋顶的暗角。那里蛰伏着一只恶魔，它在衡量这桩交易。 覆在她身上耸动的男人沉浸在快感中，他不在意对方的沉默。他熟悉这种反应，震惊的木讷，尚未回神的麻木。与反抗相对，别有风味。 她觉得自己一分为二。一半是疼痛，另一半是绝望。跳舞的胳膊太细弱，绣花的手太无力。她只能等待那只恶魔的回应。 “那个啊。”恶魔的声音轻细，甜腻过头，“我要你的灵魂有什么用呢？我是说，你的灵魂确实不同寻常，但是充满着光魔法因子，简直就是天生牧师，对我来说很难吃的。” “与恶魔签订契约的牧师。不是很好吗？” “唔。戏耍那群自诩圣洁的婊子是个好主意。”恶魔又尖又长的指甲划过艾莉的脸庞，引起阵阵颤栗，但那远比不上身体内部的另一种恶心和痛苦，“你和我这样接触就很难受了吧？签订契约可能瞬间丧命，其后的人生要忍受光与暗斗争的剧痛。这样你也要吗？” 那个男人单手握住艾莉的颈部，随着他下身的加速，手逐渐握紧。 空气被阻断，艾莉张大嘴巴，眼珠翻白。 男人达到高潮前夕，黑色的镰刀一闪而过，头颅滚落在地，表情处在惊惧和愉悦之中。抽搐的部位忠诚地完成主人最后一个想法，将腥浊的液体喷射在血红的床单上。 鲜红的血洒满艾莉赤条条的身体，似乎在为她的新生献祭。 剧烈的痛苦袭击着艾莉的每个部分。白色的光晕笼罩全身，黑色的魔法纹路断断续续地在舌根闪烁，最终连成完整的图案。白光霎那消散，唯有黑色熠熠生辉。 艾莉忍住体内自燃般的不适，穿上半边染红的裙子，跨过地上的脑袋，推开房门。 寒冷的风拂过肌肤，奇异地减轻烧灼感。 夜空没有一丝光亮。深沉浓重的乌云层层迭迭，仿佛千斤重，仿佛会砸下来。 艾莉躲在马厩的草垛中。外面喧杂许久。人人都举着油灯或火把找着那个胆大包天杀害子爵的女孩。找到她，子爵夫人奖励十块金子和一瓶启智药水。启智药水可以让人成为法师。 叁匹不知道自己失去主人的马并列站着，挡住身后的草垛。它们烦躁地摇晃尾巴，抖动耳朵。那个女孩散发着既让它们亲近，又让它们远离的矛盾的味道。 “杀了马。它们的尾巴晃得我心烦。”恶魔喃喃道。 艾莉拒绝了它的建议。 恶魔打哈欠，“你的身体过于孱弱，承受不了短时间内第二次附魔。不然早离开了。” 一副专门被打造成供他人享乐的身体怎么可能不孱弱。懂事之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家族的耻辱，姣好的面容，纤细的体型，娱乐化的教育和严格控制的作息都在暗示未来。真的到来那一刻，她发现自己不愿意接受既定的路径——太可怕了，当自己全然失去主动权。 “你叫什么？”艾莉问道。他们签订的契约是附庸契约，艾莉作为从属一方没有权利得知恶魔的姓名。 墙面的阴影拉扯成两米高的颀长身形，头顶伸出两个尖角，“恶魔的名字是秘密。你可以喊我阿尔或者主人。” 天空渐渐泛白，几头大狗流着口水冲马厩里散落的沾着干涸血迹的干草咆哮。 最终，没有人抓到艾莉。成为寡妇，继承子爵遗产的子爵夫人处理了送来艾莉的新贵族，短暂的尘嚣归于平静，唯有一张模糊的通缉令证实艾莉的存在。 相隔五个月，与刺杀子爵事件发生地距离叁百英里的雨鸟学院迎来招生季。 雨鸟学院是大陆排名前十的魔法学院，主要培养法师。它的牧师系如别的魔法学院，更多的是一种摆设。真正的未来牧师都被教会吸纳了。在魔法学院进入牧师系的人要么是没有被教会录取的人，要么是打发时间的贵族小姐。 教会对于学员的审查十分严格，艾莉不可能通过。跨过教会门槛的那刻，她就会因为身负恶魔气息被擒。紧接着，身世会被探查的一清二楚。最终，判处死刑。 雨鸟学院的招生分为叁步骤：填写个人信息，测试魔法因子浓度，分配院系。如果魔法因子浓度达不到法师系或牧师系要求，可以缴纳高额学费进入炼金术士系或召唤师系。 春日浅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悠悠的薄云。雨鸟大道的两边开满花朵的芙露树像是两片绵延的粉色云朵。几片小小的花瓣在微风中打着旋。穿着平民衣服的艾莉沿着道路边走向另一端敞开大门的学院。阳光洒进学院，披在每个人身上，好像所有人都拥有光明的未来。 “莉莉，好无聊啊。” 阿尔的声音从艾莉的舌根上那枚魔法图案传出，却好似在艾莉的耳边说话。 显然，艾莉习惯了这种分裂感。她通过意念传达信息——哦。 五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艾莉摸清阿尔的脾气。它不在乎等级制度，不在乎别的生物的想法，不在乎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训。 雨鸟学院的招生员递给艾莉纸笔，回收检验的时候吃惊道：“古文？” “爷爷教的。”艾莉说。 原来的家庭没有教她识字，这是阿尔灌输给她的。一股脑儿的全部塞进她的大脑，使她头疼了一周。认识，拼写，练习古文耗费了艾莉大量的功夫。之后看书时才发现，阿尔给她的是早已不流行的文字。她目前只能看懂通行文字，很难写正确。 “艾莉……你没有姓吗？” “我的母亲是人类，父亲是精灵。所以……没有。”她甚至不知道父亲的名字。母亲那边视她为耻辱，不愿给她冠姓。 招生员探究地打量艾莉。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眼睛像是墨团，鼻头微红，耳朵比常人尖长，穿着淡黄的麻布裙，身材娇小，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 迪尔大陆的绝大部分生物厌恶种族杂交的产物，半妖首当其冲。艾莉这种人类和精灵的后代在外貌上和普通人类差异不大，但父母任意一方是兽妖的后代会明显与人类不同，而且他们无法像纯种兽妖一样完全变形成人类外貌，终身保留兽化的部分。 对她外貌的偏爱和血统的反感混杂交织，招生员迅速扫视表格，说：“你拿着个人信息表和号码牌去等候室。” 等候室原是阶梯式教室，宽敞明亮，里面坐着几十号人。艾莉径直坐在最后一排，远离他人，尤其是男性。她是329号。 这是艾莉第一次接触到教室。手指拂过浅色的马蒂内木，心情不可思议的变好。 “莉莉，前面的男生背影有点像那个子爵哦？”阿尔适时打断她。 艾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聚集在那个男生的身上。他的柔软的褐色卷发与那个晚上重迭。 阿尔大笑，“啊啊啊，要不要杀了他？” 艾莉强迫自己低头，握紧拳头，“……不要。” “遗憾遗憾。”阿尔咂嘴，“他在看你哎。” 余光瞥见那个男生，他的相貌与子爵毫不相像。 艾莉一进来，奥维尔·诺尔斯就注意到她了。她很漂亮，也很忧郁。她好像囿于自己的世界。但是落座后她盯着他的后脑勺。奥维尔天生感觉敏锐，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恶意。 他和她从未有过交集，奥维尔回忆。她不是那种存在感稀薄的人，她站在原地就会慢慢地抓取所有人的目光。她的存在柔和而不可忽视，似是春日的朝光。简直是天生的牧师。 “316号。” 奥维尔放下更多的想法，向测试室前行。 艾莉松了一口气。 “329号。” 艾莉捏紧号码牌，跟随眼前一闪一闪的蓝光。在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无形的绊脚石令她摔了个大跟头。她的脑门，鼻尖，胳膊肘和膝盖都狠狠磕在地面，血顺着肌肤表面流下。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地看向发出巨大声响的地方，同情的，讥讽的，无所谓的目光交汇。 阿尔虚张声势地大喊：“是谁？是谁？太坏了！” 贼喊捉贼。 艾莉冷静地擦掉血迹，一声不吭地继续向前走。 如果这样能让阿尔消停一会，她很乐意再摔几个跟头。 入学 雨鸟学院的魔法因子浓度测定仪是一根等人高的法杖。杖身由深棕色的蒻梨木制成，顶部镶嵌着透明的魔法宝石。 艾莉将手轻轻地搭在浑圆的魔法宝石顶部。沁凉感宛若小小的蜂鸟，快速准确地飞进身体内部寻找魔法因子。她紧张地盯着逐渐变色的宝石。 魔法宝石的内部绽放白色的絮状物，慢慢地扩散，占尽二分之一的空间才停下。 没有杂色。 艾莉收回手，身体微微颤抖。刚才调动叁分之一的魔法因子裹住与阿尔的契约。五个月来除了识字锻体，就是练习调动魔法因子掩饰契约。日常只需要催动五分之一。艾莉的意识还是变得有点模糊，疲惫感席卷了她。幸好，光与暗接触的刺痛使她勉强保持清醒。 “光魔法因子，浓度百分之五十叁。良好。”考官报出测试结果，核对她的个人信息表，“你确定不转入法师系吗？” 魔法因子浓度百分之叁十至五十，及格；百分之五十至六十，良好；百分之六十至七十，优秀；百分之七十至八十，天生牧师或光法师；妖精或精灵等自然青睐的生物才能达到百分八十及以上。 艾莉摇头，“我喜欢牧师。” “撒谎精。”阿尔悄悄地耳语，“你更喜欢法师。” 法师可以比牧师习得更多的攻击魔法，意味着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艾莉向往法师，剑士，骑士，弓箭手等主动攻击型的职业。但是，她和阿尔的契约是成为牧师，搅乱教会。 “好吧。那么恭喜你成为雨鸟学院牧师系的一员。收好这枚徽章。出门右拐，出示徽章，有人带你去宿舍，介绍学校。哦，现在可以和父母或什么人告别。雨鸟学院实行封闭化管理，只有寒暑假可以回家。” “谢谢。” 艾莉接过白色的徽章。银币大小的徽章上印着一只斜飞的鸟。 引导新生的志愿者里没有牧师系的学生，于是一名法师系的金发学姐带领她去宿舍。 “你好，我叫蒂尼·贾尔森。” “艾莉。没有姓。” “唔。艾莉你怎么会加入牧师系？” “喜欢牧师。”——撒谎精！撒谎精！ “哦哦。这很少见。但是雨鸟学院的牧师系……嗯……有点……授课教师是在职牧师，这个算是优点。其它的可能需要你自己去体会了。牧师系的宿舍楼在雨鸟湖的这边。哦，这也是优点之一。你们可以尽情享受单人宿舍，甚至单层独栋。我们法师系可就惨了，都是双人宿舍。据说快装不下了，到时候会分配一些学生到你们那里。”蒂尼笑道。 牧师系的宿舍楼六层高，墙体缠满蔓藤，裸露的墙面斑驳掉色。大厅入口处的正方形白色盒子表面显示：艾莉。叁楼305室。 紧接着，盒子底部张开，掉落一个纸盒。里面是简单基础的被褥。 “有什么需要往这里投币就行。”蒂尼演示，“一对枕头。” “五枚铜币。”盒子表面出现字体。 蒂尼从顶部丢进五枚铜币，装着枕头的盒子掉落。 “枕头送你了，就当是入学礼物。”蒂尼帮忙抱起一个盒子，“走吧。去宿舍看看。” 白瓷贴面的浴池中汪着毫无热度的水，艾莉却露出舒服的神态。体内的光与暗魔法因子不断争斗，唯有冰水凉风可以减轻不适感。 她举起白色徽章，说：“一周课表。” 徽章投射出课表。叁天后开始上课。专业课早上八点开始，中午十一点结束。下午一点开始选修课程，四点结束。艾莉共有五门选修课，轮天排课。这五门选修课分别是初级魔药，天文，几何，音乐，体育。选修课会和别的系学生合班。剩余的时间自行安排。五天休息一天。 之后叁天，艾莉购置了课本，制服，生活用具等物品，都是大厅门口的盒子吐出来的。之前通过帮佣赚了一些钱，买完这些东西钱也没了。 雨鸟学院容许学生申请勤工俭学，担任校内职务，获得维持生活的薪资。第二种赚钱的方法是好好学习，在学校组织的竞赛夺得名次和学期末总学分排名前五都可获得奖金。 艾莉递交了勤工俭学的申请，两日后审核通过。她被安排到食堂。 蒂尼说，每个授课教师有一个助教名额。助教的薪资比别的高，而且跟在教师身边多了更多交流学习的机会。所以，和教师处好关系很重要。 处好关系……艾莉埋进水平面下。她选择远离。虽说人很难发现契约，但谁知道在职牧师有哪些厉害的魔法器具。 “成为正式牧师就可以彻底掩饰契约。”凭空出现的两只漆黑的手捧起她的头，“努力哦。” 水滴滑落下巴，溅起小小的水花。艾莉点头，视线停留在洁白的瓷砖表面。 早上六点，艾莉起床，梳洗穿戴，麻利地扎好麻花辫。 雨鸟湖雾气朦胧，丝丝冰凉，丝绸般摩挲她的脸庞。艾莉一路小跑，喘着细细的气来到食堂后厨。清理食材，擦洗锅碟勺刀叉，七点前一刻准备完毕。 指针指向七点，所有的餐具消失，出现在餐厅的长桌上。此时，所有学生们已经坐好，和熟悉的伙伴交头接耳。每个人微小的声音汇聚成极大的嘈杂声回荡在高耸的空间里。 艾莉坐在牧师系餐桌的最后，与最近的人相隔五个空位。 等到食物出现在餐盘上，声音方才停歇。雨鸟学院要求学生讲究餐桌礼仪。 一只皮毛华亮的巨型黑狗闲庭阔步地走上讲台，张嘴说出人话，“同学们好，我是查理。” 大家放下手中的刀叉，连忙吞咽嘴里咀嚼的食物。 这条黑狗是院长的魔兽。虽然开了灵智，但无法化作人形。它经常代院长传话。查理的心胸不同于粗犷的外表，非常在意别人对它的尊重程度。 “咳咳，斯泰诺维茨院长让我转告你们，今日晚上八点，礼堂举行开学典礼，务必参加。”查理昂首挺胸地说，“祝你们今天有美好的……” 碟子破碎的声音打断它的话。查理怒气冲冲地望过去，“你在干什么？” 艾莉起身，“抱歉。” 两个长着黑黢黢的尖长指甲的手指捏住餐布，慢慢地掀起来。艾莉按住阿尔的手。 从查理的视角看，艾莉还在搞小动作，根本不把它当作一回事。查理气的冲下讲台。 “哎呀呀，不小心。”阿尔语调俏皮而愉悦。 桌布彻底被扯歪，餐具乒乓，汤水四溅，叫声此起彼伏。 查理失去理智，咆哮着扑向艾莉，尖锐的利齿寒光闪烁。 就在它咬到艾莉的瞬间，白色的光盾挡在他们之间。 “好了，查理。别让学生看笑话。” 讲台边走出一个穿着牧师服的年轻男人。银色的头发束成马尾，低垂在左肩上，深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他的话惊醒了查理。查理环顾四周，悲愤交加，化作一道黑影迅速消失。 帕特里克·朱尔斯收起魔杖，拍拍手，“闹剧结束，继续用餐。至于牧师系……少吃一顿没什么要紧的。” 顿时，艾莉成为众矢之的。她沉默地迎着所有恶意的目光。 牧师系的学生纷纷离开食堂，艾莉独自收拾残局。几分钟后，蒂尼来到她的身边帮忙。 “查理以后肯定会找你麻烦。”蒂尼小声说，“千万不要挑衅它，低头认错，最好说‘对不起，查理先生’‘查理先生，您说的对’把它哄高兴就好。如果不是朱尔斯先生制止它，你今天就要受伤了。” 艾莉愣怔好一会儿，说：“谢谢你，蒂尼。” “哈哈，没什么。”蒂尼向她眨眼，棕色的眼睛明亮清澈。 七点五十六，艾莉走进教室。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众人看着她。 “你的所作所为让牧师系蒙羞。”坐在中间的霍莉·斯沃普出声，“不仅仅是我们，学长学姐也感到羞辱。” 艾莉回望，“抱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阿尔在偷偷地笑，鼓动她揍人。 “别和她说话。”霍莉身边的女孩说，“礼仪匮乏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们果然不再搭理艾莉。 被孤立了。艾莉并不在乎。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活优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们的霸凌对艾莉而言只是无聊的小把戏。 八点，帕特里克·朱尔斯准时站在黑板前。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的艾莉。她的身边形成了隔空带，别的学生离她远远的。他向同学们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想突然冒出的暗魔法因子从何而来，又如何消失的那么快。他肯定食堂闹剧是暗之妖精的恶作剧。恶魔？不太可能。这里可是魔法学院。人人诛之的恶魔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找死。但是……谨慎为妙。 “同学们好，我是帕特里克·朱尔斯，就职于格兰迪教会。教会工作繁忙，但是我会尽量在空闲时间为大家解惑。欢迎你们向我咨询，任何事情都可以。”帕特里克温柔地笑道。 照明 霍莉举手，在帕特里克颔首后提问，“请问您那里是不是有一个空余的助教名额？” “抱歉。”帕特里克依旧温柔，“名额已有着落。” 霍莉咬着下嘴唇，不死心地追问：“是谁？”她会提供丰厚的条件让那人“自愿”放弃。她可是侯爵的女儿！ “艾莉。” 教室哗然。艾莉睁大眼睛。霍莉挤出淑女的微笑，优雅坐下。唯独艾莉，她拉不下颜面去和她交易。 “开始上课。首先，我希望大家养成祈祷和冥想的习惯，这有助于神亲近我们。虔诚的牧师总比无信仰或信仰不坚定的牧师借用更多的神的力量。事实上，后两者不能称之为牧师，应该叫做治疗魔法师。不过，斯泰诺维茨院长特意嘱咐我，朱尔斯先生，你是来教学不是来传教的。所以，关于信仰的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 课后，艾莉在走廊追上走的极快的帕特里克，“朱尔斯先生！” “艾莉。” “先生，被您选中是我的荣幸。但是……我没有时间做助教。” 周围的学生投以好奇的目光,帕特里克带艾莉去自己的休息室。 艾莉自那天以来第一次单独和成年男性共处一室。随着门被关上，艾莉的呼吸越发急促。她以为自己摆脱了那个噩梦，但是没有。阳光落进室内，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飘舞。艾莉盯着尘埃想，不一样，都过去了。 惯会奚落的阿尔没有出声。巨大的恐慌笼罩艾莉——阿尔去哪儿了？ “你喝红茶吗？” 牧师……他是牧师……阿尔不能出来。艾莉终于想到理由。她摇头。 “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谢谢你，朱尔斯先生。我没有时间做助教……”艾莉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 她的眼睛溢满恐惧，好像随时都要逃跑，细节动作却攻击性十足，像是过于灵敏的陷阱装置。帕特里克暗自琢磨原因，表面如常地说：“新生都这么忙吗？” “我需要勤工俭学。” “助教的报酬更丰厚。况且，我想发生早上那样的事情后，食堂不会欢迎你。” 是的。收拾完残局她去后厨帮忙，她分配到的都是跑腿的任务。她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不欢迎。他们在想，哦，这个家伙要打碎多少碟子，弄脏多少桌布才会罢休？ 面部的肌肉发紧，艾莉努力地回复：“那只是次失误。他们会了解我的。” “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助教呢？” 帕特里克·朱尔斯来到她身前，仔细端详她的表情。 他挡住了阳光，白色的牧师服占满艾莉的视线，说话变得极为困难，“我……无法……胜任……” 温热的手指点在她的眉间，像是按下关机键。 纯白的温暖的光晕开，不可思议地抚慰了紧绷的神经。艾莉慢慢找回正常状态。 帕特里克走神了，他在思考直接审讯她的后果。不，这样做过火了。他移开手指，回到座位。阳光重新照射在艾莉的脚前。 艾莉白皙的肌肤爬上淡淡的红晕，眼睛水光粼粼。她觉得舒适极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仿佛回到童年充满活力的状态。 “助教的名额课前提交给学院了，无法更改。”帕特里克说。 她明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于是礼貌告辞。 牧师好像也不错。艾莉如此想着，沉默许久的阿尔开口，认真严肃，“那个人很危险。瞬发作用于精神的魔法……你最好远离他。” 它喜欢作弄艾莉，但也清楚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要蚍蜉撼树的蚂蚱。 狭小的储物间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货架上堆放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稍不留神就会全部倒下。角落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在这黑暗中酝酿成可怖的遐想。 艾莉靠着门，将自己的指尖想象成火柴。 “拉鲁斯布兰卡布勒亚……拉鲁斯布兰卡布勒亚……”这是课上帕特里克·朱尔斯教的照明咒语。 亲近魔法因子不同的法师使用同一种魔法用的咒语都不一样。亲火的法师的照明魔法格外简单，甚至不需要念咒语，而亲水的法师有释放照明魔法的时间不如点火把。 指尖绽放小小的肉眼难以捕捉的白光。 “呼。”阿尔轻飘飘地吹灭微光，挖苦地说，“我说，你与其在这里勤学苦练不如拍门求救。” 晚餐前她到食堂工作，鲍比·库克叫她一起去储物间拿东西。她进去后，那人快速地锁门，然后恶狠狠地说：“要怪就怪你不长眼，惹到斯沃普小姐。” 胃部发出虚弱的饥鸣，艾莉推测开学典礼正在进行。这个储物间位置偏僻，落满灰尘，不会有人发现她。 艾莉将对饥饿的注意力转移到魔法上，继续练习。 虽然体内蕴含魔法因子，但是释放它们，使它们变成具体的形态不是念念咒语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动用想象力……耐心……具体……汇聚……导出…… 芙蕾花大小的白光在指尖跳动。 成功了！ 艾莉激动地站起来，白光骤然虚晃，她连忙稳住心神，曲腿坐下。白光照应着她的脸庞。艾莉定定地看着指尖，她可以这样看上一夜。 然而，细细簌簌的声音正在接近她。 一只，两只，叁只……十几只灰色大老鼠从各个角落围聚过来。 艾莉没见过老鼠。但是埋藏在深处的遗传基因告诉她，害怕，尖叫，跳起来。 她克制住那些疯狂的冲动，头皮发麻地缓缓站立。白光随着她的心境幻化大小。 它们红色的小眼睛四处转动，长长的鼻头耸动。 “被它们咬到可就麻烦了。”阿尔佯装担忧，实则恐吓，“它们的小舌头小牙齿上不知道黏附多少有害物。我曾经见过被老鼠咬到叁天后去世的人。他浑身起红疹，肚子越鼓越大，最终破裂，肠子啊胃啊这些器官乱糟糟的，黏糊糊的，像是一坨煮过头的面条。” 老鼠们确认面前的两足动物柔弱可欺，于是开始进攻。灰色军团分散，包抄艾莉。 白光腾的一下消失。用消失形容不够准确。实际上，它还在那，只是变成融入环境的黑色，质地粘稠，散发着灾厄，不幸，死亡的气息。 好像听见阿尔发出“哇哦”的声音。艾莉的大脑恍惚着，只有一个念头，灭了它们。 黑色物质忠实地执行任务，向外伸出细长的不均匀的丝，准确地粘在每个老鼠身上。接触点的丁点黑色物质像是落在纸上的墨水晕染扩散，整个包裹老鼠。惨叫一并被它消化。 过程不快，但是涂满诡异和恐怖的色彩。 白光渐渐回来，艾莉恢复理智。她望着那充满安全感的白光，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是阿尔救了我吗？” “呕！老鼠可不好吃。我才没出手呢，你擅自动用了我的力量。懂不懂得社交礼仪啊，混蛋。呕！” 突然，钻心的疼痛辐射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施放魔法的手指仿佛在被人拔指甲，被靴子踩着碾动。艾莉不禁跪倒在地上，无声的尖叫。身体四分五裂，每寸皮肤在自行剥落。 “啊啊啊啊！”阿尔肆无忌惮地尖叫，“魔法因子倒灌了！光魔法因子过来了！你快控制那些贱货！不要让它们靠近我！听见没有！艾莉！艾莉！艾莉！” 控制。控制。控制。 回来。都回来。 她看见了虚化的身体内部，黑色和白色激烈而杂乱无章的交锋。 安静！ 艾莉凭着五个月以来锻炼的本能调动属于自己的魔法因子，然而黑色光点不依不挠地缠上。滚开！艾莉用力地推开它们。 她站在黑与白的海的中央。海一分为二，滔天的洪水归于平静，流回它们本应呆着的地方。 耳膜鼓动，惊雷般的轰隆声炸开。 她昏倒了。 十几分钟后，储物间的门被打开，青年男子的影子遮住昏倒在地的少女。她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面颊上，嘴唇咬出血，单薄的身躯蜷缩成一团。 暗魔法因子暴动是错觉吗？ 他单手扶起艾莉，另一只手撩开遮掩面容的头发。正准备念咒语，余光瞥见她软绵绵的手指，红润的指尖点着一簇小小的白光。 帕特里克·朱尔斯举起她的手指，那簇轻盈的白光打招呼似的摇曳。 艾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在帕特里克的休息室。只有她一个人，衣着完好，盖着毛毯。 沙发扶手上放着一张留言纸，行云流水的字体优雅漂亮：吃点东西，等我来，不要离开。——帕特里克·朱尔斯。 艾莉吃了六块饼干，两块蛋糕。 七点四十，帕特里克进门。 “睡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你，朱尔斯先生。” “谁做的恶作剧？” “……”艾莉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会自己解决的。不用担心。” “听起来有些危险，不过是要给那种人教训。”帕特里克笑道，继而转入正题，“请你释放照明魔法。” 风波 艾莉感到疑惑，但是没有多问。 顺利地释放魔法。白光汇聚在掌心，比昨天大两倍。 帕特里克轻轻地鼓掌，“现在，你试着放空大脑，不去想魔法，不去控制它。” 会和昨天一样。那股疼痛烙印在艾莉的神经上，挥之不去。 帕特里克看出艾莉的恐惧。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肯定和她的昏倒有关。艾莉的警戒心超出寻常，直接问她只会适得其反。而他又不愿随便动用别的手段。故而，帕特里克略过这个话题，换了个方式。 “看着我，艾莉。” 帕特里克的声音骤然低沉。他小心地接近艾莉，在她反应过激前后退一步，站在那里。 两人之前相隔7英尺。 艾莉看着他。 被神所眷顾的脸庞上深蓝色的眼睛看着她。 “神爱世人，但是神也会偏爱。你是祂所偏爱的人。你的魔法天赋足以使你进入教会。” 那么，我向祂祈求的时候为何不回应我？愤怒使心海沸腾，艾莉紧紧抿着嘴唇，不然她会大声地嘲笑——你是来教学的，不是来传教的！ “如果你愿意，等你毕业后，我可以推荐你进入教会。”帕特里克继续说。 “信仰不坚定的人能进入教会吗？” “看看你的掌心。” 艾莉看去。白光没有随着她的走神而消失，甚至没有一丝丝变化。 “你的身体已经记住如何施放魔法，即便你放开控制，魔法因子仍然有序流转。”帕特里克点头，“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艾莉，你具有神赐的天赋。” 艾莉握拳，将手放下，“谢谢你，朱尔斯先生。快要上课了，我先离开去洗漱。” 她必须要进教会，她肯定不会信仰神。艾莉坚信这两点。 几日后的一堂课，气氛有些许微妙。 虽然帕特里克表面如常，但艾莉感到他心情不怎么好。 “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成为牧师，请扔掉魔法棒。魔法棒是法师使用的工具。虽然它让施放魔法变得简单，甚至有所加幅，但是无益于与……魔法因子沟通。现在处于学习通用魔法的阶段，希望大家为之后铺垫好根基。” 艾莉猜他想说的是“神”。 几个带魔法棒来的学生面红耳赤，连忙收起魔法棒。领头带魔法棒的约翰·伯顿鲁莽地质问：“先用魔法棒熟悉释放魔法的感觉不行吗？” “很遗憾，不可以。”帕特里克微笑着说，“两种释放魔法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初学者很容易依赖魔法棒，然后再也无法丢弃。现在，就连法师都在提倡少用魔法棒。” 下课后，帕特里克比以往走的还要快，可以称得上健步如飞。 “莫名其妙！我们又不在教会，凭什么拿那套要求我们！”约翰大发牢骚，“要是立刻就能释放魔法，早去教会了！” 霍莉皱眉，“自己差劲就不要抱怨了。” “我们和你当然不同。我们是想赶快学会释放魔法，你是想赶紧搞上朱尔斯吧！”约翰故意使用粗鄙的词语刺激霍莉。 霍莉冷冷地盯着他，约翰不甘示弱地回瞪。 所有人都静默着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这个班只有二十一人。霍莉是十五个女生的领袖，约翰则是叁个男生的头头。艾莉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同一时间做出了攻击举动。约翰拔出魔法棒，霍莉伸出右手。前天才学习的昏厥魔法此刻派上了用场。 “玛蒂雅罗依韦斯金纳罗！” 两团白色的魔法团相撞，余波波及到周围。越靠近的人出现的头晕程度越严重。反而约翰和霍莉没有任何事情。 此时，艾莉快要踏出班级门口。 黑色的巨犬狂奔而至。它嗅到了攻击魔法的味道，而现在是下课时间！查理挤开艾莉，锁定违反纪律的施放魔法的两人，“你们两个！跟我去苏·旺达小姐那里！”它看看艾莉，咧着大嘴，尖利的牙齿闪着寒芒，“你也来。” 苏·旺达小姐是雨鸟学院的纪律监管部部长。 “哦嚯。”阿尔幸灾乐祸，“倒霉蛋艾莉。倒霉蛋莉莉。倒霉蛋艾艾。” 于是，走廊出现一个奇怪的队列。黑狗查理在最前头，侯爵小女儿霍莉·斯沃普随后，约翰·伯顿第叁，艾莉最后。约翰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念向艾莉搭话。但是他太喜欢凑近说话，导致有点恐男的艾莉不得不后退。她退一步，他进一步。这样，队伍裂成两半，中间相隔很远。 “干什么呢？快点跟上！”查理咆哮。 艾莉应和，“好的，查理先生。” 查理眯眼，打个响鼻，“别指望这样就讨好我！” 但是，你的尾巴都高高举起，轻轻摆动了。 “马屁精。”霍莉小声地说。 “快点！磨磨蹭蹭的，不想吃午饭了吗？” 现在变成约翰落在队伍最后。他假装打哈欠，实则呼气，闻自己有没有口臭。没有。今早还洗澡的，应该也没有汗臭。所以她为什么要后退？ 苏·旺达小姐的棕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正如她本人的品性。 “这两个，课间使用攻击魔法，受害者十几人。这个，围观全过程。”查理将他们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站在旺达小姐的木桌前。 旺达小姐让艾莉描述当时的场景，艾莉照实描述，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他们的惩罚是下课后清扫教室两周，不得使用魔法，不得叫人帮忙，必须自己动手完成。 约翰出来后生气地对艾莉说：“你怎么不趁机落井下石呢？开学典礼你没来，肯定是斯沃普搞得鬼。” 艾莉叫住霍莉，“是你让鲍比·库克把我反锁在储物间里吗？” “鲍比·库克是谁？”霍莉自然地反问，“不管他是谁，做的好。” 约翰上下打量霍莉，“大小姐说的话可信吗？” “不准喊我大小姐。”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 两人你追我跑地远去。霍莉似乎忘记了贵族小姐的礼仪规训，气的脸蛋红扑扑。 阿尔适时出声，“哦，可怜的艾莉，只有我陪伴你。十叁四岁的时光真好啊，你说是不是？充满活力，充满可能性。” 正午的阳光铺满郁郁葱葱的庭院。艾莉行走在走廊的阴影中，低低地回应，“嗯。” 魔法棒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约翰不再把魔法棒带到课堂上，私底下还会使用。能进入雨鸟学院的学生的魔法因子浓度都在及格以上，差不多半个月所有人都能不用魔法棒施放魔法，只是速度，威力，范围各有差异。其中的佼佼者是霍莉，艾莉和约翰。 作为助教，艾莉可以说是闲的无事可做。一到下课时间，帕特里克就会快速离开雨鸟学院回到教会。霍莉见艾莉并没有比她更多的接触帕特里克，就放任她做助教了。 至于鲍比·库克，艾莉正在想办法处理他。首先，不能违反纪律；其次，找到真凶；最后，一定要解气。阿尔建议直接月黑风高夜，杀人灭口，投尸于湖。它说它能感到雨鸟湖底下有很多尸体。艾莉自然否决了它的提议，并且不相信它的说法。 不过，真正需要立刻解决的是音乐。 五门选修课，初级魔药，天文，几何，音乐，体育，她最难熬的是音乐。身体内流淌的二分之一的精灵血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圈养——14岁以前，祖父请过音乐教师，最终留下舞蹈教师。用阿尔的话说是，猴子都唱的比她好听。 艾莉的音乐教师是理查德·福特。理查德·福特是个温文尔雅，留着两撇胡子的绅士。艾莉是他执教生涯中唯一不是因为纪律问题留堂的学生。 主要是，她唱的实在太难听了！ “人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神给了你姣好的面容，却赐给你如此这般的乐感。”理查德摆出停止手势，“艾莉，你私下勤加练习，期末起码能正确唱一首曲子，音乐品鉴的文章达到优秀，多参与活动，我才能让你过关。” 艾莉对自己的唱歌水平心知肚明，所以只有一点尴尬。 “哦，艾莉，下次遇到敌人，直接唱歌吧！”阿尔被迫听了半天，幽幽地说。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和她上同一节课的男生。 “福特先生让你进去。” 查尔斯·爱德华兹盯着地板，茶色的头发盖过眼眉，“没救了。” “啊？” “唱歌。”他推开教室门，“太难听了。” 哦。 耳边是阿尔的狂笑。艾莉头也不回地离开。 下次上课时，查尔斯被安排在艾莉旁边。很难说是不是理查德·福特的故意安排。查尔斯坦然地卷了两团纸塞进耳朵，紧接着响起轻微的鼾声。艾莉余光瞥见他站立的身姿稳稳当当，浑然不似睡着了。 理查德正在宣布事情。 “下周课程，我会带领大家去缪格拉剧场听一场歌剧。届时希望大家潜心欣赏，写出好的品鉴文章。再往后会举行音乐节，每个班级都要出节目……查尔斯·爱德华兹，今日留堂！” 艾米 查尔斯仍然在睡觉。艾莉可没那么好心提醒他。 一个小小的高音魔法在查尔斯左耳边炸裂。尖锐的男高音轻而易举地击溃耳塞的阻挡。 查尔斯揉揉耳朵，慢慢抬眼。他的眼睛是橙色的。 理查德·福特的两撇胡子翘起来，“爱德华兹，请重复我刚才的说话内容。” “没听见，福特先生。”查尔斯回复。 “当然！你永远在睡觉！”理查德声音骤高，然后吸气平静，继续用正常的语调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在课堂上睡觉吗？美妙的音乐不能吸引，振奋你的灵魂吗？” “我太困了。”查尔斯的眼周确实有圈青黑的淡影。 “你已经困了两年了。恐怕不能再作为你的借口。”理查德头疼地斥责。他同样明白，他的话对查尔斯来说毫无效果。 查尔斯不再说话。 已经在他身上浪费很多时间了，理查德匆匆转回之前的话题。 雨鸟学院每年都会在春季学期举办叁天音乐节，每个音乐班级都要展示完整的歌剧。院长认为，这个活动有助于各系学生的合作。 艾莉的班由霍莉组织。这个音乐班里有五个牧师系的学生，都是女生。霍莉·斯沃普唱歌动听悦耳，十分受理查德重视，再加上她天生乐于领导，欣然接下任务。 艾莉听到旁边的女生低声讥讽，“高贵的牧师天生就是领导者。” 法师。艾莉猜测。 牧师在普通人眼中是圣职，和骑士的地位差不多。但在法师看来，不过是个什么也不干，满嘴胡话，大少爷大小姐和神棍喜欢的职业。 霍莉当即分配任务。那个法师系的女生，查尔斯和艾莉在同一组，负责道具。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拜托你们了。” 也非常辛苦。 他们班定的曲目是《弗兰克和薇姬》，流传甚广的爱情歌剧。公主薇姬隐藏身份外出游玩时遇见吟游诗人弗兰克，被他的外貌和歌喉所吸引。两人相谈甚欢。之后，薇姬两次私下和弗兰克幽会。第叁次幽会时，恶龙降临，要掠走薇姬。弗兰克不顾性命地杀龙，救回薇姬。国王感激弗兰克，于是宴请他。宴席上，弗兰克刺杀国王。原来弗兰克是敌国将军的儿子。薇姬为国王挡住了致命一击，心脏中剑而亡。弗兰克逃离王宫。几年后，盗墓贼掘入薇姬的坟墓，发现她的身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弗兰克。 毫无疑问，霍莉饰演薇姬。 道具组需要在叁周内做出花园，恶龙，宝剑，宫殿，墓穴等道具。法师系的那个女生，艾米·奥布莱恩抗议：“不可能完成！道具组只有六个人！”她脸上的雀斑变得红彤彤的。 “但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分配到你们那儿了。有谁愿意帮帮道具组的忙吗？” 无人回应。 理查德点头，“奥布莱恩，不要着急。你们慢慢做，我相信别的同学完成分内任务后会去帮助你们的。” 鲜见的，查尔斯发言，“我要去外面买材料。” “这个……”理查德思及院规，“你们去和苏·旺达小姐申请。她应该会同意的。” 艾米眨眨眼。 出去的机会！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到外面自由的世界，呼吸新鲜的空气，快乐的休息！ 下课后艾米拽着他们径直奔向苏·旺达那申请出院。旺达小姐仔细询问了他们出去后的目的，计划，并且让他们做保证，下午四点前回院，不得在外寻衅滋事，惹是生非，不得带其它东西回来。他们挨个做了保证。 “好的。后天正好是休息日。你们要在那天把东西准备齐全，不会有第二次出去的机会了。”旺达小姐用鹅毛笔蘸着深蓝墨水，在羊皮纸上写下出院批准。 艾米紧紧攥着羊皮纸，大声地回答：“好的！”吓了众人一跳。 她实在太高兴了。 “我叫艾米·奥布莱恩，法师系。”艾米问道，“这两个是我同学，都是法师系的。她叫丽娜·华莱士。他叫胡尔达·格伦。你们是哪个系的？”两人笑笑，友好地打招呼。 一个男生回答：“炼金术士。我叫罗伯特·沃西。” “沃西家族！专出炼金术士！”艾米惊叹，“你的炼金术一定很了不起。” “没有啦……”罗伯特·沃西摸摸脑袋。 艾米看向艾莉。“你呢？” “艾莉。牧师。” “那你一定听到了……”艾米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是的，我讨厌牧师。” 艾莉冷淡地说：“哦。”她也不怎么喜欢牧师。 显然没想到艾莉是这种反应，艾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索性问查尔斯。查尔斯没理她。场面顿时冷却。 “六点。院门口集合。”丢下这一句，查尔斯走开了。 “怪人。”艾米皱眉，“说不定也是牧师系的。” 第二天。艾莉按部就班的上下课。唯一的插曲就是，“服装材料，拜托了。”服装组的女生塞给她一张单子；“相关资料，拜托了。”排演组的女生塞给她一张单子。 “……，拜托了。” “这是什么？”艾莉皱眉。 “食堂没有的零食……” “带不了。”艾莉重复苏·旺达小姐的话。 那个女生不满意的离开。 前排，约翰路过霍莉，停下，大声挑衅：“薇姬是千年难遇的大美人。你可以吗？” 霍莉是个美人胚子。此时已能遇见成年后的明艳动人，以及众多追求者。她转过脸，对旁边的女生说：“你听到青蛙叫了吗？” “哦，听说你们班也是《弗兰克和薇姬》，你扮演的是恶龙？”霍莉优雅地一针见血。 约翰沉默几秒，“怎么了？” “和你很相称。” 终于到休息日。天蒙蒙亮，艾莉就起来了。她洗漱完围着雨鸟湖慢跑一圈，回去洗了个澡，踩着六点差五分到院门。艾米和她的法师系同学早在那等着了。丽娜和胡尔达在精神不振地打哈欠，艾米精气神满满。 六点，查尔斯准时到院门。六点十分，罗伯特一边道歉一边过来。没人和他计较。 艾米踮着脚尖把羊皮纸放到门卫室的台子上。叁分钟后，雨鸟学院的大门向两旁打开，宽阔的雨鸟大道展现在众人眼前。微风卷过，芙蕾花纷纷扬扬地散落。 “自由！”艾米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出去。 走到雨鸟大道尽头，六人分道扬镳。 清晨的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安静而祥和。乳白色的格兰迪教堂伫立在雨鸟城右边，左边是叁层高的缪格拉剧场。神圣和世俗间的居民楼犬牙交错。城市正中的塔楼钟的指针滑向六点叁十。 渐渐的，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街边的店铺也开张了。面包店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蔬菜摊的蔬菜水淋淋，肉铺的屠夫大声吆喝。艾莉在报童手上买了一份油墨印刷的报纸。 只用双腿踩踏的代步车问世！ 蒸汽飞船再次失事，五十叁人遇难。 魔法协会发布声明，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使用魔法属于重罪。 恶魔现世？教会辟谣，声称绝无可能。 雨鸟学院音乐节即将举办，欢迎选购门票。 恶魔现世为什么绝无可能？艾莉抱着疑问细读。 近日，有传闻恶魔再次出现，居民人心惶惶。叁十四年前的恶魔灾难历历在目。教会为此特出声明，叁十四年前布置的驱魔魔法阵仍在有效运转，没有恶魔可以冲破魔法阵来到人间。他们甚至说，这种谣言是对牺牲的数千牧师的侮辱，建议官方抓捕造谣者，以儆效尤。 “啧。”阿尔咂嘴，“你信吗？” “不信。”艾莉相当肯定这家伙是百分之一百的恶魔。 阿尔附在她耳边说——其实大声说别人也听不见，他们是精神交流，“告诉你一个秘密，驱魔魔法阵从来没有完成过。” 艾莉心脏漏拍。 驱魔魔法阵是国王认定的，它的出现大幅度提升了教会的地位。 很多书里都提及过恶魔灾难的惨状，恶魔横行于世，随意地附着在人的身上，诱惑人做出反常举动，指使他们杀人放火。恶魔离开后，大部分人因为无法接受眼前的惨景而自杀。那段时间人人自危，甚至发生将普通人误认为恶魔的残局。而恶魔灾难最大的惨剧就是，一个高等法师被恶魔附身，造成一个中型城市的毁灭。 而那时的牧师疲于奔命。直到教主集结众高等牧师，共同筹划了驱魔魔法阵，将所有的恶魔驱除回另一个世界。叁十叁个虔诚的牧师献上自己的血液，叁百叁十叁个牧师共同念出咒语。 但是阿尔说，驱魔魔法阵从来没有完成过。 肆虐的恶魔去了哪儿？那之后确实没有了恶魔附身的消息。 “哦，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只能说这么多。”阿尔矫揉造作地说，艾莉感觉肩膀一沉，仿佛是它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很喜欢你，艾莉，所以不希望你找死。” 艾莉反问，“带着恶魔进教会做牧师还不够找死吗？”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啊！”阿尔咯咯笑。 莫名其妙。艾莉折迭报纸塞进背包里。 忽然，一只真实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艾莉？” 偶遇 艾莉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躲开那只手。 “朱尔斯先生，早安。” 帕特里克放下手，深蓝色的眼眸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早安，你怎么在这里？” “购置音乐节歌剧的道具。” “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五位同学。我们分开行动了。” 他略微颔首，“这么早店铺还没开门。你和我一起去教堂吧。今日的布道者值得一听。” 教堂。以她现在的能力，去教堂绝对会暴露阿尔的。艾莉的大脑高速运转，试图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帕特里克的邀请。事实上，她不明白帕特里克为何优待她。天赋吗？霍莉的天赋不下于她。助教身份？那是优待的结果。 恶魔。艾莉忽然想到。开学典礼那天早上在食堂的时候，阿尔现身了。 他发现了端倪，但是无法确认。其后阿尔没有在有他的场合现身过。 艾莉意识到，他们之间顿了很长时间。 “抱歉。”总之先拒绝，艾莉说，突然瞄到远处走过的人，“我和同学约好了……”眼看那人将要走远，艾莉连忙挥手，大声喊道：“查尔斯！查尔斯！这里！” 状似神游的查尔斯·爱德华兹停住脚步，闻声看去。 “我先去了，朱尔斯先生。谢谢您的好意！”艾莉急忙小跑过去，生怕查尔斯转头就走。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边，帕特里克的微笑终于卸下。深蓝色的眼睛失去温度，仿佛是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冰冷而危险。 前几步几乎是艾莉推着查尔斯前行。查尔斯回头看她，“那是帕特里克·朱尔斯。” 艾莉点头。 “既然我帮了你忙，”查尔斯说话慢吞吞的，“你也帮我一下。” 他掏出空瘪的钱袋，“花光了。” “你买好材料了？”艾莉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查尔斯收回钱包，“没有。” “我只有买材料的钱，那是班里的经费。”艾莉的助教报酬要到月底才能发放。她现在真的是一丁点儿钱都没有。若不是食堂免费供应饭菜，她都要吃不上饭了。 查尔斯若有所思地看看她，“那以后再议。”等于先欠着这个人情了。 艾莉没有异议。毕竟他真的算是帮了她一个很大的忙。 接下来，艾莉去各个店铺购买材料。查尔斯跟在她的身后，不说话也不远离，存在感奇低。以至于艾莉几乎忘记他。 “雨鸟学院啊。”卖衣料的大叔笑眯眯地说，“给你们优惠点。记得常来这买东西。” 艾莉点头，费劲地抱起两捆衣料。她的包里已有几本书——不同版本的《弗兰克和薇姬》和各种做道具用的小玩意。 衣料看起来轻薄，实则重量可观。层层迭迭地垒起来快要遮住艾莉的视线。 “我可以帮你。”查尔斯冷不丁地说。 艾莉警觉地婉拒。她可不想再欠一个人情。然而，看不清路的她下一秒被绊住，摔倒在地。衣料散落一地，胳膊肘蹭破出血。艾莉给自己释放治愈魔法，仅仅将血止住，然后爬起来捡衣料。谁知衣料飞向上方。艾莉抬头，查尔斯挥动魔法棒，衣料挨个迭放，整整齐齐。 “这是什么魔法？”艾莉询问。 查尔斯将魔法棒别在腰间。按道理来说魔法结束，衣料应当掉下来，但它们还是稳稳当当地悬浮在空中，与艾莉的肩膀平齐。 “悬浮魔法。” “二年级的通用魔法。”艾莉准确地回忆起课程安排，“你提前学习了吗？”为防止低年级学生私下自学出错，魔法仅由教师教授。图书馆里的魔法咒语书也不能借阅。 “你们在这儿！”艾米的声音远远传来，“为什么要买衣料？” 艾莉转过身，艾米他们四人正走过来。艾莉据实回答，不出所料，艾米又是一顿对牧师的冷嘲热讽。“算了，先不说这个。我妈妈喊你们一起吃午饭。” 艾米生长于雨鸟城，家里在雨鸟城经营餐馆。她进入雨鸟学院让家里人高兴不已。在普通人眼中，成为法师意味着阶级上移，丰厚财富，锦绣前程。更何况雨鸟学院本身名气就大。 餐馆位于街尾，木制牌匾上刻着“奥布莱恩餐馆”，边角有行小小的字——家的味道。里面的陈设颇有年代感，开放式厨房，桌椅干净整洁，每个桌子上都放着花。墙面挂着钟和神圣事迹图（有关神的故事的画）。里面近乎坐满。顾客此时都看着穿着雨鸟学院制服的六人。 侍者是艾米的母亲和雇佣的姑娘，厨师是艾米的父亲。 他们对于艾米的同学很是热情。几个相熟的顾客直夸艾米有出息。奥布莱恩先生高兴地送在场每人一份橙汁。 “橙汁是不是不够意思啊，奥布莱恩老爷。” 奥布莱恩先生被“老爷”二字喊得酥麻，“晚上来有酒！” 艾米脸蛋红扑扑的，“妈妈，普通套餐就行。” “那哪成。”奥布莱恩夫人不顾她的推阻响亮地亲脸颊。 热闹。欢乐。还有，爱。这些对于艾莉来说是陌生的。舞会充满音乐和笑声，但那底下暗潮涌动，更别提欢乐和爱。艾莉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去世了，她是喝羊奶长大的。祖父祖母冷面相对，更是在儿子的怂恿下将她送人。 查尔斯看着窗外。他只觉得吵闹。 “你是牧师系的小姑娘吧？”奥布莱恩夫人对艾莉说，她的目光扫到牧师系的菱形徽章，“果然有牧师的模样呢！”她想要抚摸艾莉的头，又不敢，转而用裙兜擦手。 “谢谢。”艾莉礼貌而疏远的回应。 艾米小声道：“才怪。”奥布莱恩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她从小说话不过脑子，总也长不大似的。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艾米乐于助人，热情活泼。在班里很受欢迎。”丽娜·华莱士微笑道。 恰逢饭菜做好，奥布莱恩夫人去端饭菜。艾米问众人买了什么，合计下来全买好了。于是决定吃完随便游玩，到点了自己回去。 用完午餐，艾莉和查尔斯离开。准确的说，艾莉离开，查尔斯跟着。只有他会悬浮魔法。 正午，天空晴朗，不时划过一只鸟。艾莉准备提前返回雨鸟学院。她没有玩乐的想法。首先是不熟悉这里，其次是没钱。最后是，她怕再遇见帕特里克。 阿尔懒洋洋地说，“你为什么不四处转一转呢，亲爱的莉莉？就当为了我。” 艾莉往雨鸟学院走的脚步停住，然后往回走。 “这就对啦。找找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享受生活，活在当下嘛。” 查尔斯稍稍在意她的折返，“不回去吗？” “嗯。你可以先回去，东西给我就行。或者把它带回去给霍莉·斯沃普。” 张牙舞爪的某人形象浮现在脑海里，查尔斯毫不犹豫地说：“好事做到底。” 艾莉挑小径走，在弯曲蛇行的巷子间穿梭。巷子冷冷清清，墙边路上苔藓斑驳，水迹斑驳的衣服和床单挂在两颗树间的绳上，沉甸甸的。偶有几个小孩嬉戏打闹，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与街道俨然两个世界。 心想在这不会碰上人结果还是遇上了。 丽娜·华莱士和胡尔达·格伦的声音。他们在雪白的床单的那头，艾莉在这头。他们显然专注于对方，没有注意到艾莉和查尔斯。 “哦，奥布莱恩的油烟味真是让人受不了。” “她的母亲真够谄媚的。” “就是。真是让人想吐。被奥布莱恩牵扯，得罪了霍莉·斯沃普。唉。成天叽叽喳喳的，毫无教养可言。今天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哼哼。” “手放哪儿呢？我有未婚夫。” “哈哈，等你毕业那就不是未婚夫了。区区普通人怎么配得上尊敬的法师大人。” “啊，轻点。”丽娜娇嗔，“老规矩。” “知道的。我会等到成婚之夜享受那个的。” 他们在嘲笑艾米·奥布莱恩。 艾莉不想多管闲事。被人说坏话在她的想法里不属于伤害。 倏的一阵风过，床单鼓动，八目相对。 胡尔达贴着丽娜的身子，左腿屈膝顶住她的下体，一只手伸进松垮的领口，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臀部。丽娜紧紧搂着他的双臂松开，面颊潮红未退。 两人的唇部拉着细长的银丝。 场面滑稽可笑。 因为艾莉转身扶树呕吐。她吐得十分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泪花隐约。查尔斯不着痕迹地后退，远离双方。 丽娜难堪地吼叫，被胡尔达拽走。 待到两人离开五分钟后，艾莉才停住呕吐。她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怎么会有人主动做那种事情！恶心，痛苦，邪恶的事情！ 查尔斯释放了清洁魔法——一年级下学期教的魔法，清理了呕吐物和艾莉本人。 艾莉擦擦眼泪又擦擦嘴，声音干涩：“让我休息几分钟。” 她的目光毫无焦距，面色发白，汗湿的发丝黏附在脸上。阿尔难得没出来刺激她。 “好了吗？”查尔斯感觉不止几分钟了。 墨水般的眼珠逐渐找回高光。 “好了。谢谢你。” 谣言 因为道具组繁重的任务，六人每到选修课下课的晚上聚集做东西。查尔斯打一开始就没来。来过一次后，丽娜和胡尔达借用各种借口推脱。最后只剩下艾莉，艾米和罗伯特。 罗伯特不愧是炼金术士家族出身，动手能力极强，不吭声不吭气的几乎包揽一半的道具制作。艾米和艾莉开始不熟练，慢慢地也上了手。即便如此，距离完成所有道具还有大段的距离。 只剩下叁周不到的时间，每天最多做叁小时。霍莉那还在催他们在彩排前完成。 月色明晰，星星点缀其中。这是他们第四次做道具。 “呼……这样不行。”艾米擦去额间的汗水，左脸颊上有道蓝色颜料，“明天我去喊丽娜和胡尔达，艾莉去叫查尔斯·爱德华兹。沃西休息。” 艾莉点头。 “我休息？这样好吗？”罗伯特问。 “当然！你做了太多了！又多又好！”艾米毫不客气地一通夸赞，惹得罗伯特脸红。 艾莉从纸板上爬起来，扭扭酸麻的脚腕，“那么今天到此为止吧。” 回到宿舍，艾莉泡完澡坐在桌前写几何作业。帕特里克不布置作业，但是初级魔药，天文和几何课的叁位老师极其喜欢布置作业。有时是几道题目，有时是几页纸，需要消耗大量的脑力，计算魔药计量，魔药反应，星星位置，对应寓意等。大量的文字需要艾莉从古文转换成通行文字，时常写出的东西古文通行文交杂。几何算是叁门课里相对简单的。 “错了错了。”阿尔叫嚷。 一只黑色的手凭空生出，在草稿纸上指指点点，“你漏了一个条件。” 艾莉不想理它，但它在脑袋里不停地说，只好重新检查。“我是对的。”艾莉坚定地回答。 那只手抓起草稿纸，揉成团，扔到远处，“啧。”没有唬到她。 “啊，在道具里加点手脚怎么样？好好教训下霍莉和那群势利眼。” “不要。” “那你把那两个偷腥的公之于众？” “不要。” “哼。” 九点，艾莉合上作业本，开始练习魔法。类似昏睡魔法的攻击魔法要去练习室，其它的辅助魔法可以在寝室释放，不要打扰到别人就行。 十一点半，艾莉关灯盖被。丽娜和胡尔达纠缠的图像反复浮现，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特别是两人唇舌间拉连的唾液。艾莉睁开眼睛。 这几日睡觉前总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他们那日的样子。 “莉莉，哦，我的莉莉小宝贝，这些对你来说太早了。” “闭嘴。” 艾莉再次试图入眠。 忽然，右脚脚腕被冰凉的手抓住，一阵激灵从脚刺激到头。那只手，毫无疑问，是成年男人的手。它慢慢地滑过小腿，大腿，最终摸到胯部。棉质睡裤的右侧因之褶皱，似是船漂过水面引起的涟漪。 全身颤栗，恐惧的潮水漫过头部。想要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忘记我们是附庸契约。”阿尔收手。它对于性方面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使用它们。 “……是。” 翌日中午，艾莉走出理查德·福德的休息室。她问到了关于查尔斯·爱德华兹的信息。 查尔斯·爱德华兹，二年级召唤师——所以会二年级通用魔法。他入学后没有好好上过任何一堂音乐课，永远都在睡觉。被喊醒了也不过清醒几分钟。故而期末没过关，重修音乐。 她从苏·旺达那里得知了他的寝室位置。旺达小姐叮嘱她恪守异性交往准则，谁都不允许做出跨界的举动。 雨鸟学院不仅有湖，还有座小山丘。召唤师系和炼金术士的宿舍楼都在山坡后。 402。 门把手上挂着的“请勿打扰”。艾莉轻敲叁下。 没有回应。艾莉持之以恒地敲。终于，门开了一道细缝。 头发乱蓬蓬的查尔斯的脸上怒气和困倦并存，导致他的瞪眼没有任何威力。 “下午五点，217室，制作道具。” “不去。”查尔斯冷硬地回答。 艾莉挡住他关门的动作，“要赶进度。” “……没时间。” “挤时间。” 查尔斯盯着她，橙色的眼睛宛如猫科动物。他打开门，“帮我做件事。”他示意艾莉进去。艾莉站在门口，表示在这儿说就行。 “我要你的血液。这么大的十瓶。”查尔斯伸出右手比划。 艾莉想了想，“我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 “血液含有光魔法因子就行。” “这么多要分次数。” “嗯。” “七天一次。” “嗯。” “那你下午会去吧？” “嗯。” 艾莉转身离开，被查尔斯抓住手腕。昨晚的印象仍然残留，艾莉应激地打开他的手。“啪”的响亮一声后她意识到自己做过了。查尔斯举起双手，“不是有意的。” 艾莉看了他一会儿。 “现在给我一瓶。” 一个两指高两指宽的茶色广口瓶悠悠地飞到她面前，还有一把锋利的银质小刀。 “干净的。”查尔斯指小刀。 艾莉拿起小刀，对准左手小拇指，轻轻一划，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滴进下方等待的茶色广口瓶。艾莉总共割破了叁根手指头，才将瓶子装满。 查尔斯难得道谢。 艾莉对自己施加治愈魔法，伤口迅速消失。她抬头，“希望你不要做危险的事。” 门关上了。 “啧啧啧。”阿尔说，“你看到里面了吗？” 她当然瞥到了。 里面没有床，只有叁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是炼金术士全套提炼器具，量杯里的深紫色液体咕噜翻滚。翻开的书籍随处摆放。那些书的书脊上没有雨鸟图书馆的标志。有本合上的书籍封面是古文标题——灵魂论。 和灵魂有关的所有魔法都是大忌。 阿尔一眼望去就明白他准备做什么，喃喃道：“我喜欢他。太勇敢了。” 它喜欢的能有什么好事。还被它称赞勇气……艾莉的脖子泛起凉气。 下午，查尔斯准时到217室，一边打哈欠一边做东西。吃完饭回来，艾米才过来。丽娜和胡尔达依旧没来。 艾米的眼睛盛满愤怒，她的头发几乎炸开。艾米径直冲向趴在木板上划线的艾莉，大喊：“是我看错你了！原以为你和别的牧师不同，结果还是一丘之貉！” 艾莉皱眉，“我怎么了？” “你和查尔斯·爱德华兹背地说我的坏话，甚至骂我的父母！他们好心款待你，被你说成献媚。你简直欺人太甚！丽娜和胡尔达因为你们不来的！他们不能忍受和你们这种人共处一室！”艾米哽咽着，使劲的控制泪腺。 查尔斯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手中的活计。 “那是他们说的。”艾莉站起来。 “你还污蔑他们！他们看到你和他……你和他……苟且都隐瞒了！” “什么？”艾莉气的发笑，“你相信他们？” “他们是我的同班同学。” 艾莉冷笑的嘴角落下，“说完了吗？说完赶工。” 艾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俯视两人忙碌的背影，想要甩手离开，最终找出昨天未完的工作开始涂画。 容纳几十人的教室沉静地好似无人在。过了一会儿，罗伯特来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冷凝，顿时后悔自己赶来。 第二天，艾莉感觉周围人目光迥异。班上的女生的目光饱含谴责，排斥，厌恶。 她的课桌上有张纸——滚出牧师系。 “你的存在就是对牧师系的侮辱。”霍莉的跟班率先说，随即众人应和。霍莉坐在前排，背影板直。她不屑与艾莉说话。 丽娜和胡尔达。艾莉瞬间找到原因。 课间，艾莉在收拾书本，一泼水洒在书面和她的衣服上。“啊呀，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把你洗得干净些。”那人捂嘴。 出门时，一个纸团从身后击中她。两个，叁个……十几个纸团滚落在地。 “哦呀哦呀。”阿尔蛊惑，“这样都不反击吗？能忍吗，莉莉？” 艾莉走出班门。她可以忍受。这些比起那个，不过尔尔。 走廊上路过的每个人都用同一种眼神侧视她，望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 艾莉稳稳当当地走向食堂。当所有人落座，装着食物的餐盘骤然出现。但是她的餐盘空空如也。艾莉去食堂后厨，厨师大叔懊恼地给了她双份。后厨的角落，鲍比·库克面容扭曲，神经质地啃着银勺。 黑色的镰刀，刀刃反射着月光。艾莉摇头，把那个影子晃出脑袋。忍耐。艾莉对自己说。 谣言传的愈发过分。整件事情的爆发在一周后用完午餐的中午。 一个二年级男生堵住她的去路。 “叁个金币睡一觉，做不做？”金币在他的掌心上下翻动，边缘闪动着光亮。 周围爆出阵阵笑声。那个男生也笑了起来。他试图揽住艾莉的肩膀，表演似的大声说话：“怎么样，我认真的。” 濒临夏天的正午阳光刺眼，灼热的气浪在大地的表面缓慢流动。井然有序的它们突然被一道身影搅乱。那个身影蜷曲在地上，痛苦地叫嚷。 改变 阿尔吹了个清脆的口哨。 周围安静了。汤米·格莱尔捂着裆部蜷缩在地上，尖锐地嚎叫。叁枚金币散落在他的身边，反射着阳光。 查理闻声赶到，一眼确定两个当事人。汤米的声音实在太大，它的耳朵耷拉着贴在脸上，理他稍微远些，“没有牧师系的吗？”无人回应，它扫了眼艾莉，说：“你来。” “抱歉，查理先生。我不会抚慰疼痛的魔法。”她确信自己没有造成皮肉之伤。大概。 “哎？”查理愁眉苦脸，前爪拨拉他，“你别叫了。安静！安静！”它不情不愿地叼起汤米的领子，“腻曲苏汪大肖结辣。”因为说话口齿不清，而且口水漏到他的脖颈里。 艾莉点头。查理瞬间化作黑影消失。 苏·旺达小姐正在看报纸。见艾莉进来，不由心里默数开学以来和她见面的次数。她放下报纸，做出倾听的姿势。艾莉站在桌前，久久不语。两人沉默以对。 最终，苏·旺达发问：“有什么事吗？” “我打了人。” “为什么？” “他侮辱我。” “侮辱的内容是？” “让我陪他睡觉。” “……”苏·旺达小姐沉思片刻，“他人呢？” “查理先生带他去治疗了。” “等他们回来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情。但是我想先让你知道，打人一定会受到惩罚，小姐。”苏·旺达认真地凝视她。 十几分钟后，查理叼着汤米·格莱尔过来。汤米看见艾莉也在，身子瑟缩。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里的痛苦又开始泛滥。苏·旺达问他事情经过，他便愤慨地控诉艾莉打人以及给他造成的不可磨灭的痛楚。 “停。你有没有对艾莉说，让她陪睡。” 汤米支支吾吾。苏·旺达小姐明白了，于是公布处罚。汤米向艾莉道歉，休学半年，观察其行为后再考虑入学，艾莉停课两周。 联想到休学回家父母的反应，汤米激烈地抗议。他认为自己的言语不会比艾莉的行为更恶劣。但在苏·旺达小姐的注视下声音渐弱。出门时恶狠狠地瞪了艾莉一眼。 停课不代表停止学习。起码选修课程的作业她都要自学做好，下课后交给授课教师。至于专业课，她会去帕特里克的休息室学习。魔法只能由教师教，她不愿错过这么多魔法，所以主动向帕特里克申请了每日课前的半小时学习时间。 帕特里克问她为何会被停课，艾莉轻描淡写地带过。帕特里克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和我说。”深蓝色的眼眸汪着温柔关心。 艾莉愣怔片刻，目光落在地面，“谢谢您，朱尔斯先生。” 自从停课，艾莉每日提前一小时去213室做道具。罗伯特犹豫再叁，在艾莉和查尔斯间来回看，似乎确定了什么，最终说：“我相信你，艾莉。” 相信她什么也没做过，还是相信她没有滥交？“谢谢。”艾莉头也不抬地回答。 木板锯歪了。 艾米挤开她，夺走锯子重新做。 “我没有原谅你背后说坏话。我只是觉得谈恋爱的尺度是私人问题，别人不应该多嘴多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 艾莉轻叹。“我知道。”艾米情绪激烈，容易相信别人，但本质善良热情。 查尔斯扭扭手腕，状似无意地说：“既然停课了，就不要来添乱。你不在，她的同学才会来。哦，我也不在才行。” “那你们明天休息。我会……好好询问丽娜和胡尔达。”艾米听懂了查尔斯的言外之意。 第二天是艾莉和查尔斯约定交易的日子。顶着众人的目光，艾莉迈进召唤师楼，敲响查尔斯的房门。依旧敲了很久。查尔斯打开一条细缝，两边投来监视意味的目光。于是这次艾莉进屋，利落地放血，转身离开。那些人面面相觑。 ——这么短的时间？ ——应该不能吧…… 丽娜和胡尔达勉强地做了会道具便找理由离开。艾米拦住他们，“是你们传播艾莉的事情吗？”丽娜不耐烦地否定。“你们告诉了谁？”“烦死了！你那么关心这个干嘛？她沦落到这般境地不是活该吗？” 罗伯特紧张地张望他们。 丽娜重重推开艾米，目光凶恶，“你向着她之前想想结果。” 叁日后，做道具时艾莉发现艾米行为古怪。她将道具板递给艾米，故意碰到她的手臂。艾米顿时抽气，眼神闪躲。艾莉释放了治愈魔法，由于不清楚多少伤处，直接笼罩她的全身。 淡淡的白光从头顶降下，给人奇异的清凉感。伤处的疼痛仿佛被夏日的微风吹走。 “谢谢……”艾米抱着手臂，声音嗫喏。 “嗯？” “谢谢。” “啊？” 艾米眼睛紧闭，大声地喊出：“谢谢！”这几日的郁气好像随着这声吼叫散去。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一滴，两滴，变成一行两行。艾莉是如何忍受霸凌的，她这么想着抱着赎罪的心态不反抗他们的过分举动。 如果现在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艾米也不配进入雨鸟学院。 “没关系。” 这声没关系，是一笔勾销前面的事情。 艾莉不是圣母，但她记得奥布莱恩夫人亲吻艾米的面颊时，艾米羞涩却没有躲开。她以自己的父母为傲。她爱她的父母。艾莉喜欢她生动活泼的笑容。 艾米哭的更大声，突然抱住艾莉，双臂紧紧地勒着她。哭声回荡在整间教室。罗伯特不知所措地看向查尔斯，然而查尔斯毫无表示，根本不受其影响。 “恶心！恶心！”阿尔大呼小叫。 泪水和鼻涕浸润艾莉的衣服。艾莉第一次被人如此拥抱。被人需要。艾莉慢慢抬手，想要回抱，但动作宛如木偶般生硬。 “那个……还剩一点。正好赶在最后一次彩排前做完。”罗伯特小心翼翼地插话。 艾米松开手臂，狠狠擦泪，皮肤上出现两道红痕。她眼睛闪亮地回答：“好！” 最后一次彩排当天，他们去213室搬道具。 纸板被水泡湿，颜色混在一起无法辨别形状。木板碎裂，黑色的颜料覆盖原有的图案。 “谁做的！”艾米愤怒地喊。 丽娜和胡尔达。艾莉脑中浮现出另一个名字——鲍比·库克。 此事迅速传到霍莉那里。她匆忙赶来，面对满室狼藉，半天说不出话。就算他们班所有人都来做，也来不及。霍莉深呼吸，默背淑女守则。 “现在，重要的不是找凶手，而是解决的办法。” “废话。”艾米回道。 霍莉丢出两个字，“罢演。”她不能丢这个人。 他们找到理查德··福特，解释前后原因。理查德赶往现场，惊得两撇胡子朝天，“这……这……你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克服一下。我跟院长说下，让你们最后一个演出。” 这样他们就有叁天半的时间。 然而霍莉坚持弃权。理查德让他们统计同学意见，少数服从多数。 大家听完矛头指向道具组的人。 “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好道具？” “有艾莉在总没好事。” “都是你们的错。” 艾莉和查尔斯面容平静，后者的态度更类似于无所谓。罗伯特头低的深深。唯有艾米，气的面红耳赤，反驳道：“我们怎么保护？在教室里过夜吗？这么多的东西，只有我们四个人完成，你们还好意思骂我们？” 直到傍晚，都没有出结果。道具组做事的四人提前离席，丽娜和胡尔达留在那里假惺惺地道歉，实则把责任推到那四人头上。 “复原魔法？”帕特里克摸摸光滑的下巴，遗憾地摇头，“抱歉。那是叁年级的魔法，不能提前教给你。学习过程讲究循序渐进。”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艾莉谈不上失望。 音乐节的筹备活动全部由学生完成，不允许教师或外来人员帮忙。即使遇到道具被毁的情况，院长依旧不同意教师介入，而且明确他们班必须上场。 回到213室，艾米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霍莉等原定演员全部罢演。 空气沉淀，充满令人呼吸不畅的异样感。 这时，罗伯特从书里抬头，“找到了！海市蜃楼的制作配方！花园，宴会，墓穴这些大场景可以用它解决！” 查尔斯说：“我有把宝剑。” “那他们也不会演。霍莉这种人不会出尔反尔的。”艾米苦恼地捧脸。 艾莉走上讲台，一一看去，“我们演。” “我们才四个人！”艾米惊讶地说。 “弗兰克，薇姬，巨龙，国王，盗墓贼，是主要出场角色。其它的都可以省去。”艾莉看向查尔斯，“你可以召唤一条魔蛇吗？开灵智会说话的最好。” “以我的等级召唤不了。” 艾莉想了想，“你可以召唤查利先生吗？” “它同意的话就行。” “好。现在剩下四个角色，一人一个，你们选一下。” 查尔斯抢答：“国王。” “盗墓贼。”罗伯特说。 艾米说：“弗兰克。” “那么我是薇姬。”艾莉微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艾莉微笑，仿佛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艾米愣愣地想，精灵。 “鉴于时间不多，对文本做些改变……” 舞会 深红色的幕布缓缓向两侧移动，露出其后飘渺虚幻的景象。半透明的白花簇拥着一座半透明的亭子，随着庭院里的人呼吸而飘动。唯有桌椅是真实的，正是雨鸟花园里的桌椅。 光亮逐渐照在那人的身上。她穿着蕾丝和缎带堆砌的蓝色宫廷裙。然而它们无法掩盖她的半分荣光。黑发盘在脑后，点缀着淡黄的碎花，露出的额头亮洁饱满。光线从额头滑到挺翘的鼻尖，在淡红的嘴唇上跳跃。莹润的珍珠挂在耳垂，与纤细脖颈上的珍珠项链辉映。 她专注地看书，以至于没有发现唐突的闯入者。 红发的吟游诗人旁若无人地赞叹景色美好，兴致颇高的吟诵。一曲毕，他才发现薇姬。她赞叹薇姬的容貌，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薇姬优雅地转圈避让，蓬裙高高扬起。吟游诗人自称弗兰克，流浪的吟游诗人。薇姬微笑着行礼告别。 第二次相见依然是在花园，弗兰克在看书——薇姬上次落下的书籍。这次薇姬终于理会他。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仿若百灵鸟啼鸣。交谈之中，两人愈靠愈近。 薇姬自称是女仆。舞台骤暗，灯光汇聚在弗兰克身上。他自白，这位宛若水仙的姑娘肯定没有说实话，哪有女仆穿着如此华丽的衣裙，做饭点火岂不是会把自己点着？ 第叁次见面，两人终于要坐在一起，一条黑狗从天而降。它背着龙的翅膀，身形巨大。它要掠夺薇姬。弗兰克拔剑以对，和它打的难解难分，同时高声唱着自己保护薇姬的决心。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薇姬，有了片刻松懈，被黑狗趁势袭击负伤。宝剑飞到薇姬的裙边。 薇姬拾起宝剑，眼见黑狗张着血盆大口将要吞下弗兰克，她挥剑裂开累赘的裙子，站在弗兰克身前，双手持剑，剑尖直指黑狗。黑狗桀桀嘲笑，吞下两人。 静寂片刻，黑狗双眼翻白，喉咙闷响，掉落在地。黑色的柔软腹部露出银色的剑尖，剑身，剑柄，薇姬的手。两人钻出腹部，紧紧相拥，互诉衷肠。 宴会上，国王款待弗兰克。弗兰克暴起，企图刺杀国王。薇姬冲上前，与他对招。薇姬问他为何这么做，他回答职责所在。两人的招式越发刁钻凶险，歌声越发高亢。 声音停了。宝剑击中薇姬的胸膛。她软软倒下，嘴角流出鲜血。弗兰克抱住薇姬，失声痛悼。“离开……”殷红的唇断断续续地说。护卫将近，弗兰克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匆匆逃窜。 情景一转，盗墓贼鬼鬼祟祟地走进墓穴，却发现空空如也。他拿起棺材盖上的信。 薇姬没有死，而是和佯装自杀的弗兰克私奔，走遍大陆。 艾米和艾莉在幕布后从侧面看罗伯特唱歌。 “我打赌，他的脸一定红的能滴出血来。”艾米促狭地说，“幸好给他扑了厚厚的铅粉。” 艾莉没有说话。她没法说话，咽喉烧痛，呼吸都痛苦。艾米担忧地问：“不要紧吧？”她摇头表示没关系。 艾莉为了唱好歌，服用了罗伯特出品的百灵鸟魔药。其副作用是一周内无法说话，治愈魔法也不能医治。 “观众好像挺投入的。霍莉的脸看起来像是青蛙。”艾米偷瞄台下。 众多的观众中，银发的帕特里克·朱尔斯极为显眼。他坐在第一排，似乎在沉思。 卸下假翅膀，假肚皮的查理先生绕到艾莉身边，“我演的怎么样？” 艾米竖起大拇指，“好极了，查理先生。您不考虑做演员吗？” “哼哼。”查理先生昂首挺胸，“如果有机会的话。” “晚上七点礼堂举办舞会。这次记得来啊。”查理先生看向艾莉，“穿的漂亮一些，我敢保证有很多小伙子邀请你们跳舞。” 音乐节就此落下帷幕。有人欢喜有人怒，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和情绪很快转移到接下来的舞会——少数的可以不穿制服的场合。那才是淑女暗自较劲的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们的衣鞋饰品和香水早已准备好。而绅士们，漂亮的姑娘加上躁动的荷尔蒙，足以令他们欢呼雀跃。 艾米也不例外。在霸凌没有发生之前，她就准备好了礼服。一件水蓝色的剪裁得当的小礼服，与她的红发正相衬。 她和艾莉约好在宿舍区门口聚头。光鲜亮丽的女孩们叁两成群地路过。她不安地摸摸垂在胸前的头发。她是不是穿的太简单了？也没有饰品…… 五分钟后，她发现自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艾莉！你怎么穿着牧师制服？”艾米震惊道。 艾莉在可消纸板上——依旧是罗伯特友情提供——炼金术士系的优点就是，配方都写在书上，凑得齐材料就可以做，写字。 【这个挺好的。】 艾米略过几个古文文字，“你的嗓子……要不会我陪你一起回去休息？” 【答应了查理先生。】 “事后道歉就好啦。” 【你不想去？】艾莉琢磨出她的退意从何而来，擦去原有的字，写道，【你穿这个很漂亮，艾米。】 艾米忍俊不禁，牵起她的手，“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穿这个去可以吗？” 【今晚让我做弗兰克吧，亲爱的薇姬小姐。】 她看看纸板看看艾莉，下结论：“判若两人。” 艾莉耸肩。 礼堂不复以往的庄严肃穆，布置的轻快明朗。挂壁和地毯焕然一新。原本的座位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一张长长的摆满食物和饮料的桌子，还有宽阔干净，等待舞步的空区。 艾莉她们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满眼皆是陌生的脸庞，偶尔才能看见熟悉的面孔。艾米迅速找到在柱子旁边的罗伯特。 “晚上好，罗伯特。”艾米拎着裙摆行礼，发出与平日大相径庭地温柔声音。 罗伯特惊恐地瞪大眼睛。 “请问你那有没有变装的炼金道具呢？” “我不是百宝箱。”罗伯特叹气。 “好吧。”艾米恢复正常。 仨人从高到低——罗伯特，艾米，艾莉——并列站成一排，像是柱子的尾巴。 “唔……爱德华兹来吗？”艾米问。 “不知道。应该不会来。” 又过了一会儿，艾米说：“我们去拿点东西吃吧。”于是他们走向长桌。 他们吃东西时，叁年级的学姐发表了演讲，大致意思是让大家享受这个夜晚，沉浸在欢乐之中，最后会投票选出舞会皇后和舞会国王授予纪念徽章。 艾米心满意足地吃着蛋糕，并且推荐给罗伯特。艾莉看着他们吃，她的喉咙太痛了，咽不下东西。据罗伯特说明天会好些。 粉色裙子的女生撞到艾米的肩膀，她手上的蛋糕差点掉落。 “哦，这不是奥布莱恩吗？”丽娜轻挥折扇，“你们的表演真是一团糟。” “总比什么都不做的人好。”艾米反击。 丽娜用折扇遮住半张脸，“毕竟没有几个人像你们那样厚脸皮。你们穿成这样参加舞会，真是让人嗤笑。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们出身贫寒。” 【扇子用错了。】艾莉举起纸牌。 未等丽娜发作，艾莉轻巧地拿过她的扇子。那一瞬间，她仿佛变了个人。眼睛充满高傲而矜持的神采，轻微地移动就能传达信息。嘴角略微上挑，却看不出高兴与否。 艾莉不发一声，扇子合起上下翻动，轻蔑地转移视线。丽娜好像听到她在斥责，走开，不受欢迎的女人。 丽娜夺回扇子，气恼地离开。 “太厉害了！”艾米眨眼，“你刚才做了什么？那会儿我都不敢靠近你。” “扇语。艾莉的动作的意思是快离开。”罗伯特回答，“标准而高雅。”印象中，只有上等贵族的女性能有这等风姿。但是平日的艾莉举止和普通女生差不多，家境似乎也不是很好。 这是祖母教她的。教不够准确，应是训练。那个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的女儿，即便嫁给原来是商人的新贵族也不忘祖上的风光，幻想着回到过去。她对艾莉的礼仪训练严苛到不近人情。“记住，你是贵族小姐。”皱纹深刻，目光冷峻的祖母说。她将女儿和家族的耻辱全部浇铸在艾莉幼小的身躯里。 不。艾莉垂眸。我是艾莉。不是你的木偶。 “晚上好。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轻柔的男声将她拉回现实。 柔软的褐色头发。 他向艾莉伸出手。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舞曲正到热烈的时刻。 “答应他。”阿尔说，“莉莉，你要勇敢地克服心魔！”它的话吹的艾莉耳朵发痒。 见艾莉没有回应，他自我介绍道：“奥维尔·诺尔斯。一年级法师系。入学测试时和你在同一个候考室。” 阿尔夸张地惊叹，“哇哦。他准是对你有意思。褐色头发人的癖好吗？” 【谢谢你的邀请。但是我有点累了。】 “好的。”奥维尔收回手臂，站直身子，“你们的演出十分精彩。” 【谢谢。】 “那么我先告辞了。” 【再见。】 等他消失在人海里，艾米松了口气，说，“幸好你没答应。” 鲍比 “虽然诺尔斯是个好人，没有和别人一起欺负我，我这么说不大好，但是他真的太花心了，交往过的女生遍及全院。”艾米小声说。 一个高个男生走来，邀请艾米跳舞。艾米欣然接受。 【你不去跳舞吗？】艾莉问罗伯特。 “我讨厌跳舞。”他诚挚地回答。从小到大他的跳舞姿势都怪异扭曲。请多好的教师，多么优秀的搭档无法拯救。这件事一直被家里人嘲笑。 “好讨厌的感觉……”阿尔的声音变得缥缈，忽远忽近，“不要借用我的魔法。” 它沉寂下去，蛰伏在艾莉的舌根。 照明魔法石骤暗，礼堂陷入黑暗。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迷蒙阴森。翩翩起舞的绅士淑女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四处观望。 舞曲还在继续。原本轻快的舞曲被演绎得愈发急促，像是濒死之人的尖叫嘶吼。 无数照明魔法一起释放，五颜六色的魔法光照亮整个礼堂。 “啊！” 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尖叫。大多数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礼堂左侧的乐团宛若地狱场景。失去脑袋的身体在疯狂地弹奏乐曲。血液从脖子横截面喷涌而出，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四溅。白色镶金边的礼服依然变成暗红色。 靠近乐团的几人相继昏倒。 有人想要离开礼堂，但是不知何时关闭的厚重木门挡住了他们。头顶被液体滴中，他抬头向上看，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挂在门上，他们的表情惊恐而痛苦。 尖叫此起彼伏。多数照明魔法因为施法者的情绪崩溃而湮灭。 “咳咳。” 讲台正中站着一个人。 鲍比·库克。 他驼背严重，双颊凹陷，眼睛怪异地凸出，没有眼白，黑色的瞳孔占满眼睛。声音像是昆虫鸣叫，用咽喉部位的肌肉硬生生挤出来。 “晚上好，各位。”两边嘴角几乎扯到耳根，“我是恶魔。哦，不对，我是鲍比·库克，严重种族歧视者。所有掺杂异种族血统的狗屎给老子站出来！” 无人回应。 “嗬嗬嗬，我忘了，你们没有见过恶魔。” 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女生的脑袋忽然飞离脖子，断处相连的皮肤越拽越长，直至断裂。所有人都听到那个细微的“嘣”。 “不要试图对我释放魔法。”恶魔歇斯底里地吼叫，面部却在狂笑，“你们的魔法连屎壳郎都弄不死。” “没有人站出来的话，那就随机好了。看看哪个是幸运儿。” 极度的恐慌激发人的求生本能。一个男生指着自己的舞伴，“她是混血！”他的舞伴瞪大眼睛，泪水落到地面的瞬间，头颅离开身体。 “干得好。隐瞒的下场就是死。” 男生笑出声，那是种可怜的枯涸的笑声。紧接着，他的头顶盖消失了。 “太晚了。不过算是亡羊补牢。”恶魔挤出遗憾的表情，眉毛一高一低。 混血的人的周围渐渐空开。 罗伯特拉住艾莉的衣袖。他低着头不说话，指节攥的发白。艾莉小心而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露出浅淡的微笑。【没关系。】 鲍比·库克认识她。她甚至可以肯定，他在等着她。 众人为其它混血的人和艾莉让出一条路。他们避让不及，好像他们的混血血统会通过空气传播，黏附在他们的身上。 一共叁十七个人。 “直接杀掉没什么意思。”鲍比·库克扫视每个人，“哦，看看这是谁，这不是艾莉吗？漂亮的精灵混血，老朋友艾莉。每次看到你，这颗心，”他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插进胸膛，捏着心脏出来，“都会怦怦跳。你这个婊子！”他暴怒，跳动的心脏被捏成漏斗形状，“婊子！你的贱人母亲就是这样勾引人的吗？于是大婊子生下了小婊子。” 【我的母亲是人类。】 鲍比·库克看着纸板，愣了一下，“你不害怕。太棒了。可惜这里没有猪猡……啊哈，有的！你们几个，”他指指艾莉身边的男生，“干她。” 那几个男生定定地站在原地。霎那间，其中一个脑袋掉落，滚到艾莉脚边。恶魔的威慑效果明显，他们迈向艾莉。有个在哭，涕泪横流。他们围着艾莉，像是做邪恶的祭祀。 乌云遮住了月亮。 照明魔法石灭了。查尔斯停下手中的实验去查看,目光被放在窗台晒月光的玻璃瓶吸引。里面的液体动荡剧烈，几近冲破瓶塞。 血液里的魔法因子足够浓厚就会使其和原主人联系紧密。加上查尔斯一直让它处于新鲜的状态，这种联系在短时间不会断裂。 艾莉出问题了。 查尔斯举起玻璃瓶，它向着某个方向射出微弱的闪烁的白光。他跟着这点光穿过宿舍楼，翻过山丘，来到礼堂外面。 深重浓稠的黑暗包裹着礼堂，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光是靠近，查尔斯就感到呼吸不畅，各种负面情绪接踵而来。 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查尔斯当机立断召唤出查理。查理嘴里含着大鸡腿。礼堂的异样惊吓到它，鸡腿掉落在地。它用双爪捂住鼻子，尾巴夹在后腿间，本能地瑟瑟发抖。 “查理先生，联系院长！” 查理惊慌地乱吠，被查尔斯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才恢复些许理智。它吞咽口水，“你不要靠近，我去了。” 此时，雨鸟学院的高阶教师和院长在教会的宴会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明亮温暖的光照亮每个角落。院长注意到查尔斯突然消失，没来得及多想，副教主捧着酒杯走来。他们隐晦地谈论牧师系合作一事。 查理猛然闯入教会大门，带翻不少桌椅酒食，“斯泰诺维茨先生！学院出大乱子了！” 事实上，它没说话前，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恶魔的气息。 年长的牧师和院长知道那是恶魔的气味，年轻的牧师只晓得这气味令人不适，让他们体内的光魔法因子沸腾。 他们迅速丢下杯盏，纷纷前往雨鸟学院。 只希望这个恶魔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副教主没有跟去。他对随从牧师耳语，“通知教主。”随从牧师恭敬地点头，推开暗门。暗门的阶梯通往地下。 “干她。” 恶魔开口。他的话挑动了人们某根神经，某根邪恶，低俗，丑陋的神经。那些情绪似是得到充足燃料的火堆，火焰烧毁了理智，烧毁了善。 “干她。”“干她。”“干她！” 他们表情狂热，异口同声地喊叫，渐渐围拢叁十七人。 艾莉看到了艾米。她也在喊。她在流泪。她在挣扎。 艾莉看到了罗伯特。他同样在喊。他也在流泪。 单薄的制服被轻而易举地撕开。当他们的手触碰到皮肤，可怕的回忆复苏。阿尔说的话全部抛掷脑后，只有一个念头盘旋——杀了他们。 黑暗的魔法因子涌动翻腾。剧烈的疼痛刺醒艾莉。目标是他，是鲍比·库克。 如果两个交融会刺痛，那就泾渭分明好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她举起右手，白光汇聚。她抬起左手，黑液翻涌。 “玛蒂雅罗依韦斯金纳罗！”右手释放了大范围眩晕魔法。 至于左手，她看向恶魔，黑液拉扯成长矛。 恶魔惊讶地盯着她的左手，舔舔嘴唇，“哦？”熟悉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是它。偷了王的沼泽之眼的家伙。原来它跑到这里来了，怪不得翻遍魔界都找不到。因为它的偷窃，王暴怒，混沌之火焚烧恶魔城几十年。 区区人类。 哼。 它抓住长矛，想要投掷回去。但是长矛黏在手心不动。 阿尔叹气，“原来是个蠢货。” 黑液化开，钻进鲍比·库克的身体里。它贪婪地寻找，寻找那个充满黑魔法因子的恶魔。鲍比·库克的身体被它翻得乱糟糟，肠子缠在肺上，肾掉进胃，至于他的心，空洞洞的心，塞满未消化和已消化的混合物。 找到了。 契约刻印在肩膀。黑液顺着契约摸到恶魔的尾巴。它只来得及咬下一节尾巴。 艾莉瘫软在地。控制两份水火不交融的魔法因子令她心身疲惫。更何况，她做不到完全分开它们。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可以忽视那丝丝点点挠痒痒似的疼痛，威胁消除后，那股疼痛翻倍而来。 “睡吧睡吧。” 睡吧睡吧。 艾莉对自己说。 她睡过去了。 礼堂的黑暗消退，院长等人赶到。残留的恶魔气息令人头晕眼花。 一队牧师负责祛除恶魔残余，一队牧师负责治疗伤者，另一队负责当场火化尸体。恶魔杀死的人必须火化，否则恶魔可以追踪其身返回。 牧师翻开头朝下倒地的鲍比·库茨，被他的死状吓得后退。正当他准备施以光火，被领队拦住。“这是恶魔附身的人，要带回去。” 艾莉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体烫到灼手，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帕特里克握住她的左手。 “需要帮忙吗？”路过的牧师无意问道。 帕特里克垂首，银发遮住面容。 “不用。” 他松开艾莉的左手，声音冷峻，“附魔者收容好了就回去，剩下的雨鸟学院会自己解决。” 离开 恶魔重新回到人间的消息很快被传开。叁十几年前的事情基本上只有老人记得那刻骨铭心的恐怖，更多的人只是隐约的感到害怕，然后回归正常的生活。 教会却因此焦头烂额。雨鸟学院有背景的学生的家族质问教会之前刊登在报纸上的言论，要求他们做出解释。并且，教会直接火化的其中一具尸体的父母是皇室远亲，直接导致皇室施加压力，让他们尽快解决恶魔。然而，这是他们想解决就解决的吗？他们甚至不知道恶魔去了哪儿。 雨鸟学院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几乎所有学生参加了舞会，考虑到他们受到的精神污染，全院停课半年，强制留在院内，每日接受教会派遣的牧师释放的精神抚慰。有几个学生受污染严重变得极端暴力，被送到教会进行私密训导。更多的学生想要退学，家人都赶到了学院，但是学院不放人。半年后想走想留随他们，但是现在必须留在院内。而且，提前预约才可在牧师陪同下见面。 这种情形下，雨鸟学院人心惶惶。查理的耳朵时常耷拉，它不喜欢这种气氛。 奥布莱恩夫妇与艾米隔着木桌相见。 艾米瘦了很多，面容憔悴，眼圈青黑，双眼无神。奥布莱恩夫人看到几乎晕倒过去。 无论他们怎么问话，艾米都不回答。她的视线钉在桌子的边缘。 “你那个牧师系的同学怎么样了？”奥布莱恩夫人不死心地找话题。 突然，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艾米的眼角。她无法忘记自己和别人一起挥手叫喊“干她！”的场景，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那不是别人强塞给她的情绪。 当时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心知肚明，那是藏在角落里的阴暗情绪肆意滋生的结果。恶魔点燃了火引，于是火点燃了，越燃越旺。想到艾莉，艾米就会觉得自己阴暗肮脏。 奥布莱恩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坚定地抱着自己的女儿，轻拍她的背部，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陪同的牧师及时释放安睡魔法。 女儿的呼吸平稳有序，奥布莱恩夫人轻轻拭去挂在她睫毛上的泪珠。此刻，奥布莱恩夫人才无措地哭出声来。她搂着女儿，丈夫沉默地抱着她们。 窗外的芙蕾树绿叶晃动。几只白蝴蝶飘飞。 艾莉出神地看着它们。 帕特里克端来食物，“你刚醒，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她昏睡了两天。 哪里都痛。 艾莉缓慢地转动身体，试图抓住银勺。 银勺掉落在碟子上，发出清脆响声。 另一只手拿起银勺，帕特里克弯着腰，对目光充满疑问的艾莉浅笑，“张嘴。” 艾莉摇头拒绝。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变以此表示自己的坚持。最终，艾莉的胃率先投降。 面颊淡红的艾莉犹豫地张嘴，盛着食物的银勺适时送到唇边。 “你没醒的两日里学院的安排有些变化。”帕特里克放下银勺，一碗一碟干干净净，“有一条和你有关。因为此次事件，雨鸟学院和教会的合作提前进行。半年后将在牧师系中选择几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成为教会一员。” 他站在门口，“我打算推荐你。” 阳光从他背后射来，艾莉看不清他的表情。想必是在微笑吧？艾莉猜测。 几日后，艾莉身体恢复。主要是疼痛减少了。也有可能是她习惯了疼痛。 她迈出寝室，发现周围的异样。 所有人都躲着她，甚至不敢看她。他们小心翼翼地避让艾莉，就好像她才是恶魔。 借用阿尔的力量的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昏睡了。艾莉询问阿尔，它没好气地回答，“是啊是啊，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纰漏。“ 阿尔对于艾莉没有遵循它的嘱咐很不高兴。 雨鸟湖对面突发骚动，有个女生要投湖自杀。 艾莉认识她。开学引领她的学姐，蒂尼·贾尔森。她的眼睛充满绝望和悲伤。两个牧师及时制止她。 她们的目光越过雨鸟湖相聚。 湖面反射的光似乎有点过于明亮。艾莉不适地眨眼。蒂尼骤然尖叫，话语语无伦次，颠叁倒四。艾莉听到了“对不起”。她再次睁开眼睛，对面的蒂尼陷入沉睡，好像刚才只是过于灼热的阳光造成的错觉。 几天过去，艾莉确认艾米和罗伯特在躲着她。 “你需要心理辅导。”查尔斯慢条斯理地说，他正在捣鼓什么。那玩意不断地冒气。 查尔斯是艾莉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愿意搭理她的人。所以艾莉把血交给他，顺便待在他的宿舍里。 【不需要。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不关心。” 【你在做什么？】 “……”查尔斯猫似的眯眼，“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和灵魂有关。】 “差不多。”查尔斯直率地回答，“要么闭嘴，要么出去。” 艾莉选择出去。 半年间再也没有恶魔出现的消息。 半年的精神抚慰下，学院紧张的气氛消散许多。大部分学生成为虔诚的教徒。 艾莉成为第一次雨鸟学院和教会合作交流的人选。 这半年里，艾莉一次也没和艾米说上话，罗伯特更是见都没见到。艾莉逐渐放下和他们重聚的想法。她不怪他们。人总有迈不过去的坎。 她将重心转移到进入教会的方法——具体意义的进入。 教会的门具有通过检测契约的敏锐能力。 契约蕴含磅礴的暗魔法因子，即便藏得再深，也不免有丝丝点点的泄露。艾莉以前是用光魔法因子一股脑包住。这种做法方便但是容易暴露，特别是有针对性地检测，就像是团容易戳破的黑心棉花。 现在，她尝试用光魔法因子复刻契约，为它量身定制一个硬盖子。这要求她的控制能力达到正职牧师之上。暗魔法因子夜以继日地与光魔法因子在她的体内争斗，灼热的疼痛令她快速地学会控制他们，最终她成功了。 阿尔很讨厌这个盖子。它说：“就像是牧师在家门口拉屎，到处弥漫着屎味。” 艾莉很喜欢这个盖子，恨不得时时刻刻盖着。盖上盖子后他们的联系会变弱一点，起码阿尔在她脑子里说话的音量变小了。而且暗魔法因子不再在身体内惹是生非。但是阿尔会粗暴地掀开盖子。那时，暗魔法因子宛若疯狗出门，反噬地更加厉害。 与艾莉一起去教会的还有五男两女，他们是二叁年级的学生。艾莉不认识。但他们认识艾莉。他们参加了舞会。 “今日我们先参观教会，然后分配房间。”帕特里克微笑道。 教会位于城市郊区，占地可与庄园媲美。青草的气味充盈鼻腔。灰白色的庞然大物蹲踞在远处。它棱角分明，墙壁厚重，几扇窄窗开在高处。它的粗拙庄重和精致华丽的教堂截然不同。那是几百年前的建筑，一直沿用至今。据说由矮人建造而成。 教会里的牧师分为两类，分别是传道牧师和治愈牧师。最高级的牧师自然是教主，其次是副教主。再往下就是一二叁四五等牧师。当然，对外它们都有相对好听且晦涩的名字。 不同等级的牧师住在不同的寝室。艾莉他们初来乍到，和五等牧师——今年刚入教会的牧师在同一栋楼。每个寝室住四人，早晚有人查寝，发现违禁物一律销毁。这点比雨鸟学院严格许多。排到艾莉时只剩下一间空寝室，于是她没有舍友，独自居住。 空寝室在顶楼四楼的边角处，窗户玻璃爬满藤蔓，床铺落满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使用过清洁魔法后干净不少。寝室里只有四张床。艾莉把装着私人物品的皮箱塞进床底。她选择了最里侧靠窗的床铺。 她把小羊皮封面，字体烫金的《拉比比利亚》放在枕边。 “别让我听到祷告。”阿尔唾弃道。 艾莉费力地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入。 “履行契约的时间到了！嗯……杀了教主？” “我不如从这跳下去。” “也是……实力过于悬殊。我可不想等几十年。牧师要禁欲……那你就去挑拨他们的欲望？” 艾莉没有理它。 “好啦，开玩笑啦。只有一件事情，很简单的事，偷走拉比比利亚的手指。它就在格兰迪教会。完成后，我们就解除契约。比起别的恶魔，我可太善良了。”阿尔自我陶醉道。 拉比比利亚是光明和智慧之神。千年前化作人类行走在大地上启迪人类。祂回到神界之时留下了人类的躯壳，并将其分给最虔诚的十个信徒。 经过千年的时间，原先的十块不知变成多少块。 教徒渴望供奉祂的人类身躯。炼金术士希冀得到一两个碎片。矮人妄图将它们投入熔炉。在大陆上生生不息的生物，无论信仰与否，都想要祂沾满神性的人类身躯碎片。 但是，恶魔要它做什么？ 阿尔察觉到艾莉的想法，“好奇心害死猫，亲爱的莉莉。” “有时间限制吗？” “唔……二十年吧。”阿尔倒不异想天开，指望她立刻偷走。 朋友 新入教会的牧师会分配到各个资历较老的牧师手下学习。 艾莉的师父是叁等治愈牧师卡尔·麦吉。他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脸部有道贯穿左眼的细长伤疤。虽然外貌让人心生畏惧，但是个性随和爽朗，极易相处。 他的教学循序渐进，要求严格但不苛刻。艾莉认为他的教学能力比帕特里克好多了。他是第一个艾莉主动接触的成年男性。论及原因的话，大概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慈爱光辉。 卡尔·麦吉也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艾莉突出的天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的谦虚。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保持沉稳，不去炫耀自己的能力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的女儿克里斯汀已经是少见的懂事，但艾莉像是大人。只有在学习魔法时，黑色的眼眸才会闪动光泽。 他同时注意到，艾莉的人际交往方面一塌糊涂。她总是独来独往。别人不和她搭档，她也不着急，好像她单方面孤立了所有人。 卡尔和艾莉谈过这个问题，她浑然不在意。 “爸爸，可以为我借几本新书回来吗？上次借来的都看完了。”克里斯汀咽下一小块苹果馅饼。碟子里还有一大半，但她吃不下了。 卡尔点头，“你最近不出去走走吗？结交几个新朋友。” 老生常谈。克里斯汀扶额。爸爸总认为交际是健康不可缺少的一环。她转动轮椅，把碟子送去厨房，“出去太危险了。” “克莉斯，我们说好的……” “明白。”克里斯汀制止他的话头，“我今天会出去转一转的，看能不能找到几个书呆子。” 父女俩一齐笑了。 六点，卡尔跑到教会。他的学徒已经做完祷告，用过早餐，在大厅等待他。 “艾莉呢？” “关禁闭了。” 卡尔不能为了艾莉一个耽误所有人的学习进度，只好照常上课。 艾莉在幽暗狭窄的禁闭室。 起因是她祷告不用心。第叁次。 “如果还有下次，你将会收到教会的请退函。” 她无法向神祷告。她觉得那个场面滑稽可笑。企望祂实现愿望，能得到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安全感。阿尔建议向它祷告。艾莉当然不会那么做。向恶魔祷告无疑于自己跳下火坑。 厚重的铁门吱呀打开。艾莉诧异地望去。她应该被关一天禁闭。 一束光照进禁闭室，帕特里克的身影出现。 他表情严肃，少见的不带笑意。 “我们来谈一谈。” 艾莉站起来，拍拍制服，跟着他离开禁闭室。看守的牧师恭敬地低垂着脑袋。 “你想离开教会吗？”帕特里克单刀直入。 “不想。” “你有信仰吗？” “……” 艾莉和他对视。帕特里克看出来答案，露出苦笑，“为什么？” “祂无法拯救每个人。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哪怕向恶魔出卖灵魂？” 艾莉心脏大幅跳动。他知道了吗？艾莉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常，“当然不是。人只能靠自己，神，恶魔，外人，都是不可相信的。” 帕特里克叹气，“不，艾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坚强。而最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迷茫，罪恶，欲望，哪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人类。下次祷告时，你试着把一天的遭遇和心情告诉祂，无论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都可以。就当是为了我。” “……我会试着这么做。” “谢谢你，艾莉。”帕特里克终于微笑。深蓝的眼睛汪洋着春日的海。 “你谢谢朱尔斯先生了吗？”卡尔听完她的描述，问道。 艾莉疑惑地看着他。 卡尔摇头，“待在禁闭室里一整天可痛苦了。” “您怎么知道？”艾莉抓住莫名其妙的非重点。事实上，她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比起老鼠成群的储物间，禁闭室就是干净舒适的卧室。 卡尔摸摸头，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剑士转职牧师，初来乍到的时候经常犯错。” 怪不得拥有这副体型。艾莉忽然问道：“您可以教我剑士的技能吗？” “哈？”卡尔疑惑地张大嘴，“为什么？” “我的身体比较孱弱，经常生病。学习剑士的技能说不定能变得像您这么强壮健康。”——我想偷手指的时候能打一些。 卡尔一听到“强壮健康”两词欣然答应。 “只能在不耽误别的事情的情况下学习。”卡尔叮嘱道，“每天中午学习一个姿势。先从锻体开始，往后我会给你带木剑的。” “谢谢师父！” “说到健康，多和人交流沟通对其有莫大的帮助作用。” 艾莉沉默。 “你为什么不和原来雨鸟学院的同学联系呢？休息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批假条出去。” “我会联系旧同学的。” 十日一次的休息日。艾莉和查尔斯在剧场包间会面。约定地点是查尔斯定的。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出雨鸟学院。 舞台上的演员纵情歌唱，艾莉将装满血的玻璃瓶交给查尔斯。 “你离开后，艾米·奥布莱恩重回老样。”查尔斯心情愉悦地告知。 艾莉点点头。那意味着艾米情况转好。 查尔斯继续说：“罗伯特·沃西退学。” 罗伯特退学的消息盘亘在艾莉的脑中，以至于与卡尔擦肩而过。反而是卡尔认出她，瞧着她孤单的背影，喊住她，“艾莉！” “嗯？”艾莉看见卡尔。他捧着一摞书。 卡尔邀请她去他家吃晚饭。艾莉原想拒绝，他眨眨眼，“可以逃过一次祷告。” 卡尔的家在城西，平民区。街道路过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安然的神情。他家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一看就是出自一个温暖热爱生活的女性的手。 艾莉替卡尔掀开五颜六色的玻璃珠串门帘。 “克莉斯！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一位朋友。”卡尔高声说道。 名叫克莉斯的少女从房间里出来。身材瘦小的她坐在轮椅上，青色的血脉隐约可见。克里斯汀的眼睛是宝蓝色的，和卡尔一样。她只继承了卡尔的眼睛。幸好只继承了眼睛。 “这不会是我的后妈吧？”宝蓝色的眼睛划过狡黠。 “别乱开玩笑。”卡尔瞪她一眼，“她是教会的学徒，比你小一岁。她叫艾莉。你们两个都不擅长交朋友，说不定能彼此说上话呢？” 克里斯汀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克里斯汀·麦吉。” 她的右手平举，在艾莉的腰部位置。艾莉略微弯腰，握住这只干燥冰凉的骨节突出的手，“你好。我是艾莉。” “让我猜猜。”克里斯汀自如地转动轮椅，其它两人跟在她身后，“没有姓，混血。尖耳朵，精灵，妖精或兽族。妖精体型太小。兽族混血不会长这么漂亮。所以，你是精灵混血？” 艾莉平静地回答，“是的。” “你怎么会想当牧师？精灵天生向往自由和自然，爱好美好的事物。牧师做的事与之完全相反。” “我还有一半的人类血统。” “哈哈。”克里斯汀干笑两声，“我只准备了两人份晚餐。” 正欣慰于两人“友好的”交谈的卡尔醒来，“没关系。我去做饭，做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餐。你们继续聊。”他笑眯眯地脚步轻盈地去厨房。 空气顿时陷入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 “你们继续聊天！”从厨房传来卡尔的喊声。 克里斯汀移到餐桌后，耸耸肩，“他总以为友谊可以治百病。”艾莉坐到她的对面。 “说说看，你为什么交不到朋友？” “你要知道真实的原因吗？”艾莉认真地问。 克里斯汀托住下巴，“我讨厌谎言。” 于是，艾莉叙述雨鸟学院的恶魔事件。克里斯汀皱起眉毛，打断她，“你没有被……” “没有。院长和牧师及时赶到。恶魔逃走了。” 克里斯汀松气，“因为罪恶感所以忽视你？雨鸟学院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少爷小姐啊。” “你为什么不去交朋友？”艾莉不想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势必会牵扯到罗伯特和艾米。 克里斯汀拍拍自己的腿，“谁喜欢和残疾的书呆子做朋友？而且我脾气很坏的。” 艾莉点头。 “你怎么赞同了？有时候耿直不是好品质。” 继而她们聊起生活中一些普通的话题，比如天气。终于卡尔将菜搬上餐桌。 香喷喷的烤鸡，软糯的土豆泥和豆子汤。 “这就是大餐吗？”克里斯汀问卡尔。 卡尔摊手，“你老爸我只会这几样。别看它们模样简陋，我保证，口感一流。妮可……”他闭上嘴巴，几秒后笑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用完晚餐，卡尔送艾莉回教会。 秋风悠悠地卷着落叶。 “谢谢你，艾莉。”卡尔突然说，“我第一次看到克里斯汀和同龄人说这么多话。平常要么是她不理人，要么是别人被她气跑了。” “没什么。” 教会的建筑逐渐清晰。门口站着帕特里克。月光在他的银发上流动。 “朱尔斯先生真的很重视你。”卡尔意味深长地说，“再见，祝好梦。”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变化 艾莉闭上眼睛，双手迭放在额头。 千年前，拉比比利亚伸出右手食指，点在第一个教徒的额间。于是，智慧和光明来到了人间。拉比比利亚的信众将这个动作视为神圣的，认为双手放在额间，祂就会感应他们。 帕特里克说，将一切告诉祂，不必期盼回应。艾莉将其理解为，把祷告当作日记。 ——罗伯特退学了。希望他不要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克里斯汀和麦吉先生的性格大相径庭。她似乎故意惹恼接近的人。 ——朱尔斯先生对我格外友善。他应该没有发现阿尔。 ——…… ——你真的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神是存在的。大陆上的每个人都默认这一点。但众神已经消失了太久，久到信仰淡去。 祷告时间结束，艾莉站起来。 拉比比利亚的金制雕像竖立在祷告室的前方中央，眼睛是两颗璀璨的宝石。面部毫无表情，亦没有生气。 “今天是实践课。”卡尔扫过底下兴奋的双眼，“患者叫拉尔夫·戈根。男性，67岁。两个月前头痛发作，直至今日都没好。他坚称是恶魔的把戏。” “真的是恶魔做的吗？”有人大胆地问。 卡尔摇头，“在此之前已经有牧师判断过，和恶魔毫无关系。至于真正的病因，希望你们活用学过的知识判断。然后向我提交治愈方案，得到我的允许才能行动。” “明白了，麦吉先生。” 卡尔再次重申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领着七个学徒前往治愈室。 治愈室放了叁个床位。每张床床头上方有扇窗户。果实的甜蜜气息从窗口飘进。 左右两张床是空的。一个面色铁青的枯槁老人躺在中间的床上。床头的窗户关的严实。一见到卡尔，他就开始抱怨秋风吹的头更疼。 “窗户关起来了。”卡尔耐心地说。 戈根眼神郁结地说：“它们从窗户缝钻进来。那是恶魔吹的气。” “好吧，戈根先生。”卡尔用布将窗户整个包住，“这样好点没？” “有一点改善。” “那么，接下来是我们说好的事情。你让我的学徒诊断，之后我会为你举行驱魔仪式。” “正规的驱魔仪式。” “是，正规的驱魔仪式。” 戈根费力地歪头，枕头表面凹陷一小片。“小兔崽子们，抓紧时间，别把我弄死了。”他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挨个扫过稚嫩青涩的小牧师们。 他们按照姓氏字母的前后顺序排队。一个在床边，其它的站在床尾。 第一个人太紧张了，半天没说出完整的句子，被戈根毫不留情地痛骂一顿。第二个人有了前车之鉴，一股脑儿问出腹稿，同样被戈根痛骂。他要求“小兔崽子”语速不能太快，那样他跟不上，也不能太慢，那样会耗死他。 卡尔拍拍沮丧的两人肩膀。 轮到艾莉了。 她走到戈根床边。戈根死死盯着她。还没等艾莉开口，他抱住脑袋痛苦地嚎叫。 衰老的身躯爆发惊人的力量，他猛然跳下床，用脑袋撞墙。突发的变故让大伙惊住，但不包括艾莉和卡尔。 两个安睡魔法同时释放。一个是耀眼的纯白色，一个白色参杂丝丝蓝色。 戈根软软倒下。白墙上的十道沾血的抓痕触目惊心。 艾莉过去扶起他。触碰到他的时候，艾莉听到一句低沉阴冷的话，“王的愤怒尚未停息。”她看向戈根，遍布皱纹的面孔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卡尔接过戈根，轻松地抱起这个瘦小如同孩童的老人，将他放到床上，细心地掖好被角。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卡尔问道。 六双目光投向艾莉。他们传达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到你就头痛发作了。 艾莉开口，“精神方面的问题。戈根先生今年67岁，肯定经历过恶魔灾年。恶魔卷土重来的消息翻出了那段悲痛的记忆。找出那段记忆，解开心结，他就不会头痛了。” “嗯。那你的治愈方案是什么？”卡尔提醒道，“如果我们无法弄清楚那段记忆。” “移除记忆或者是强化信仰。” “很好。有别的看法吗？” 面对一言不发的众人，卡尔严肃地说，“突然的头疼发作把你们吓成鹌鹑了？我已经看过他发作很多次。治愈牧师碰到的比这更糟糕的场面也不是没有。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提起精神，转动你们的大脑！” 终于有人怯懦地开口，“会不会真的是恶魔……” “他接受了一个一等牧师，叁个二等牧师的轮番检查，确保他和恶魔没有关系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卡尔叹气，“不是说不要质疑权威，但你们好歹对教会有点信心。教会重视你们，你们是未来。” 今天的作业是设计叁个不同的治愈方案。 艾莉在寝室里很快策划完成。她沉默片刻，“你听到了吗？” 阿尔装傻充愣，“听到什么？” “王的愤怒尚未平息。” “没有呢。最近是不是压力比较大？早点休息，莉莉。” 肯定有所隐瞒。本来艾莉也没指望它说真话。 两个月内，卡尔带领他们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案例，不乏恶心恐怖，血肉模糊。他们从一开始的畏惧逐渐适应，可以面不改色地独自处理。 冬天到了，王国与兽族的战争进入暂停期。国王向各地教会颁布命令，让其派遣牧师去前线，为战士们治愈身心。格兰迪教会被总教会分配了叁十个名额。卡尔在名单内。 卡尔放不下克里斯汀，向教会提出换人申请，却屡屡被驳回。理由是，他是教会信赖的治愈牧师。而且所有牧师都有任务在身。 “艾莉，麻烦你照顾克里斯汀。”卡尔疲惫地说，“教会允许你自由出入，条件是不缺席每日的两次祷告，并且在十点前回寝。” 他认真地凝视艾莉的眼睛，“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务必告诉帕特里克·朱尔斯先生。我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别人，但是为了克里斯汀，为了我……” “我会的。”艾莉铿锵有力地回答。 “谢谢你，艾莉。”卡尔苦笑。 临行前那天，克里斯汀出现在教会门口。她穿着厚裘皮坐在轮椅中，显得愈发脆弱。艾莉站在旁边，“不会出事的。” 克里斯汀虚弱地微笑，“我也觉得。每年例行。爸爸也拒绝十几年了。没被踢出教会都算是他幸运。” 艾莉慢慢推着轮椅。克里斯汀忽然说，“我一生下来就患有严重的疾病。爸爸妈妈费劲心思才让我活下来。即便如此，我在十岁的时候大病，差点死掉。妈妈偶然得知某种偏方。药材在很凶险的地方。她浑身浴血地在门口倒下，手中抓着药材。然后我活下来了。你应该知道的，妮可。妈妈的名字。” 她像是自言自语，不在意艾莉的反应，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我为什么要活着呢？寄生虫一样吸食他们的血……”克里斯汀垂首，身体颤抖。 到克里斯汀家的门口。克里斯汀宝蓝色的眼睛重现光泽，“抱歉。让你听了一堆牢骚话。” “没关系。”艾莉语气平静地说，“我会每天来的。” “因为爸爸的吩咐吗？不用理会。” “不是。我比较担心你的精神状况。” 克里斯汀难以置信地打量她，突然大笑，“我可不是你的实验材料，菜鸟牧师。” “希望如此。” “既然你执意要过来，那借书还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克里斯汀转身进屋。 然而，每天来的诺言两周后被打破。教会让这些新晋治愈牧师在帕特里克的带领下去周边的一个爆发了流行病的小村庄。 “哦。希望那里没有丧尸。”克里斯汀头也不抬地回应。 这里没有丧尸。 艾莉站在一堆蚊蝇盘绕的死尸前想。 只有恶魔。 她的面前是叁米高的人兽混血附魔者。它的眼睛血红，嘴巴散发腐臭味，肌肉的筋脉暴突，皮肤呈灰紫色。 “艾莉！让开！”帕特里克的声音传来。 巨大的如同太阳般的白色光球从天而降。它的降落速度十分缓慢，但是附魔者逃不了。它的身体表面开始融化，紫黑色的液体尚未滴落便蒸发。 被光球吞噬的一刻，它狂笑着咆哮，“王的愤怒尚未停息！混沌之火等着你们！” “闭眼！” 光球爆炸了。灼热而刺眼的气浪翻涌滚动，到村庄边缘缓缓消散。 艾莉的眼睛被一只微热的手捂住。他的呼吸微微吹动头顶的发丝。艾莉的脑袋凭着他的胸膛。她感到他缓慢的心跳。 “害怕吗？” 艾莉摇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擦过他的手心。 “好孩子。” “这是什么魔法？” “我自己发明的。专门用于对付恶魔。”帕特里克说。 他松手，退后几步，高声道：“救助伤者！收拾现场！发现任何可疑物向我汇报！” 艾莉睁开眼睛，短暂的眩晕袭来。她最靠近光球，眼皮和人手不足以完全阻隔它的光。她用力眨眼，终于恢复正常。 附魔者消失的一干二净。 雨夜 当帕特里克带领的牧师小队赶到村庄时，已是遍地尸体。附魔者背对着他们。它转过身，他们才看见它在啃食人类尸体。 战斗一触即发。短短十分钟牧师内死伤过半。不能借用阿尔的力量的艾莉竭尽所能地释放有用的魔法。那些魔法确实有用，但对于附魔者来说不过是蚊虫叮咬。神经的极度兴奋使它失去痛觉感知能力。艾莉尽可能地让它注意到自己，给别的牧师恢复的时间。 帕特里克在准备魔法。这个魔法的咒语极其繁杂，且不容许打断。他保持高度集中，汗水滑落额角。二十分钟后，魔法准备好了。 附魔者和恶魔被光球灼烧殆尽。 场上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昔日的伙伴或奄奄一息或生气断绝。他们只是牧师新人，甚至还没拿到牧师徽章。来的路上还在嬉笑打闹，期待休息日。 大部分人已经耗尽了所有魔法因子和体力。艾莉体内留存了十分之一的光魔法因子。她尽可能节省的释放魔法。然后她发现没有节省的必要，因为可以救回来的寥寥无几。 “谢谢……”躺在地上的男生嘶哑地说。 艾莉双手按在他流血的腹部，晕开微微的白光。黑发缭乱地垂在脸颊边，眼神专注而坚定。“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他看向死寂的村庄，“有……多少人……活下来了？” “8个。” “我们来的时候……是……23人……”男生的眼睛空洞无神。 “不要想那么多。” “连尸体都带不回去……” 被恶魔杀死的人当场火化，也就是帕特里克说的“清理现场”。 黄昏时分，云似乎浸泡在血中，因为过分吸收而显得沉甸甸。 恶魔附身杀人的事件自此之后频发，牧师成为高危职业。别的职业只能消灭恶魔占据的躯体，无法和牧师一样对恶魔造成伤害。逃窜的恶魔极易依附在同伴的身上，除了牧师。所以牧师成为抵御恶魔的重要存在。 但是，只有一二等牧师有能力消灭恶魔。 恶魔隐世的叁十七年，所有教会都在研究发明有效的抗衡手段。现在派上了用场。 格兰迪教会因为帕特里克的得到实践肯定的发明奖赏圣泉水。艾莉则转入正职牧师，成为教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得到徽章的学徒。 “恭喜你啊，艾莉牧师。”克里斯汀慢慢抿一口茶水，听不出是真心实意的恭喜还是讥讽，“但是，教会真的蠢到分辨不出恶魔和流行病了吗？” 艾莉沉默以对。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克里斯汀说：“回去再想吧。” 艾莉摇头，“今天晚上下雨，我会留在这里。”早上便天气阴沉得厉害，空气湿重。卡尔特意嘱托艾莉下雨天陪着她。每当下雨的时候，克里斯汀的身体会剧烈疼痛。 正职牧师的好处之一就是请假变得容易。 “……晚饭是馅饼和肉丸子。”克里斯汀算是默认。 艾莉不会做饭，也没有做过饭。所以看望克里斯汀时都是她做饭。克里斯汀没有提出异议，她喜欢做饭。做饭和看书可以让她忘了自己患病。 吃完晚饭，云终于拧出了雨。开始是淅淅沥沥，克里斯汀皱着眉头，显然在忍耐如同挠痒般的疼痛。紧接着，雨势变大。雨点撞击着窗户，屋顶，地面。雨声盖过克里斯汀痛苦地呻吟。她的泪水浇湿枕头。 牧师的治愈魔法丝毫没有帮助到她，安睡魔法也无法令她进入睡眠。艾莉甚至尝试了昏厥魔法，结果像是作用在金属上，悄无声息地湮灭。 艾莉在克里斯汀嘴里塞进毛巾，以防止她咬到舌头。她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看护。 雨水的土腥气味和另一股异味混合。克里斯汀失禁了。艾莉连忙释放清洁魔法。 后半夜，雨渐渐停了。 “呼……”克里斯汀捂着眼睛，“真他妈难受。” 艾莉第一次听见她说粗话。 “爸爸他就是担心这个才很少离开我。他怕我发作起来把自己弄死了。”克里斯汀的手仍然搭在眼睛上，“真不如死了……” 克里斯汀无法对卡尔说这些话。他和妈妈付出了那么多，包括生命。结果她认为死了都比现在好会让卡尔伤心自责。只有面对艾莉时——她不像别人那样多做多舌，喜欢多管闲事或者爱好劝解别人，才会说这些话。艾莉是沉默的倾听者。 她太适合做牧师了。他妈的，要是所有牧师都像她这样，会有多少人解脱。克里斯汀想。 “睡吧。”艾莉低声道，“七点我要回教会。” 七点。艾莉到达教会的大厅。今日有重大事宜宣布。 格兰迪教会副教主发言：“恶魔卷土重来，造成大范围的恐慌。自恶魔灾年来，教会一直在寻找解决方法。前不久帕特里克·朱尔斯牧师找到了方法，但是需要专门地训练。与此同时，教会决定恢复百年前的属于牧师职业的惩戒牧师。有转变为惩戒牧师意愿的牧师请于叁日内向朱尔斯牧师提交申请，审查后答复。” 他停顿片刻，视线划过每个人的面孔。这个消息难免会引起轰动。惩戒牧师在百年前臭名昭着，以刑罚，暴力，肆虐着称的牧师，被认为是伪装成牧师的恶魔。故而，在民众，包括教会内部部分人的一致抵制下，惩戒牧师被废止。 “注意，成为惩戒牧师不意味着肆意妄为，更不代表可以做出百年前惩戒牧师的事情。”副教主强调。如果不是帕特里克坚持用这个名称，他很想改个名头，比如驱魔牧师。 “大家自行思量。惩戒牧师将会活跃在消灭恶魔的战场，具有极高的风险。” 艾莉回到寝室。转成正职牧师后，她换成单人寝室了。有桌椅和衣橱，可以自己随意添置家具。不过她保持着寝室单薄寡淡的原样。 她不打算申请成为惩戒牧师。她要尽快提升实力，偷走拉比比利亚的手指，了结和阿尔的契约。和恶魔作战过于危险，与她想要活下去且活得自在的初衷相反。 胆小鬼也好，懦弱也罢，身为恶魔目标的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牧师大本营比较好。 即使阿尔守口如瓶，艾莉也猜到几分它得罪了恶魔的王，成为众矢之的。 热爱煽风点火阿尔没有出来对她的决定冷嘲热讽，就是最大的证据。 艾莉看向自己的双手。——谢谢。那个男生的话反复浮现。——有多少人活下来了。——我们来的时候是23人。——连尸体都带不回去。 ——谢谢。 艾莉握拳。 叁日后，艾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副教主公布的名单中。 训练室。帕特里克·朱尔斯站在前方，面对四十九个人。 “你们好。我是惩戒牧师，帕特里克·朱尔斯。从今日起的十日内，你们将接受成为惩戒牧师的训练。未能通过最后测试的牧师回到原有的位置。”帕特里克微笑着说。 “我没有报名，为什么有我的名字？”其中一人愤愤不平地质问。 “各个一级牧师有推荐的名额。”帕特里克回答，“如果没有别的疑问，那么我们开始接下来的恶魔介绍。” 她是谁推荐的？艾莉注视帕特里克，他隐蔽地回望，笑意深切。 帕特里克··朱尔斯。 “恶魔分叁类，高级恶魔，中级恶魔，低级恶魔。高级恶魔极少出世，它们具备的庞大能量会触发神设置的界限。但是，历史上它们一旦出现，最少导致一座城池覆灭。中级恶魔擅于控制人心，会和附魔者缔结契约。它们会蛰伏许久，策划好之后再行动。它们狡诈而恶毒，惯会欺骗。低级恶魔不会缔结契约，它们强行附身，让附魔者失去理智，短时间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造成破坏。”帕特里克娓娓道来，“相信你们很多人已经了解了这些知识。” 按照这个分类，阿尔是中级恶魔。控制鲍比·库克的也是中级恶魔。村庄的那个是低级恶魔。这么说来，有时候中级恶魔的直接危害性反而没有低级恶魔大。 “消灭恶魔最有效的方法是惩戒牧师的魔法。”帕特里克转折道，“百年前设置惩戒牧师的原意是监督众人执行规诫，抵抗恶势力。其特殊性使它拥有众多的只有牧师才能使用的攻击类魔法。这些魔法用古文写就。我和一些牧师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翻译咒语上，直到今日还没彻底完成。我对部分魔法进行了改良，变得相对容易上手。” 有人提问，“您发明的魔法会教给我们吗？” 帕特里克回答，“它要求魔法因子浓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并且拥有一等牧师的控制力。” 教会收入牧师的标准是魔法因子浓度达到百分之六十七以上。很多人都是卡线进来的。更别提现在恶魔泛滥，标准变得更低。 “那么，这是我交给你们的第一个魔法。” 游戏1 飞溅形状的干涸血渍遮住画上的拉比比利亚的脸部。更多的血黏附在破碎的家具和裂开的地板上面。腥臭味几乎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酝酿成肉眼可见的黑灰雾气。 叁具尸体并排摆放在附魔者的脚下。他们额头以上部分被斧头砍掉，脑内内容物流出坑坑洼洼的边缘。附魔者离地一英尺。他在恶魔离开后上吊身亡。他的表情很奇怪，混合着恐惧，后悔和兴奋。 艾莉释放追踪恶魔气息的魔法，白光汇聚成细线，绕过各种阻挡物，直指西边。 她率先跟去，另外四人跟随其后。 艾莉是这个五人惩戒牧师小队的队长。虽然年龄最小，但是实力和迎战能力比另外四人高，在帕特里克最后的考核中夺得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二等牧师。他的所有家人在叁十年前被恶魔杀死，强烈的复仇欲望驱动他拼命学习。 叁十五人通过考核，由帕特里克分为五组。考核未过的人被帕特里克消除了有关惩戒牧师训练的记忆。 帕特里克十分危险。艾莉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当着叁十五人的面，微笑着释放精神消除魔法——尚未教给他们的魔法，十四个人被黯淡的白光笼罩，面容扭曲，目光空洞，仿佛变成了白痴。叁十秒后，白光消散。他们什么也不记得，乖顺地听从帕特里克的话走出去。 事后，有人和他们交谈过。他们普遍变得记忆下降，时常结巴，更别提顺利施放魔法。 “艾莉牧师，下雪了。”二十七岁的德凯·尤蒂尔凝重地说。 恶劣天气会助长恶魔的能力。 艾莉首先想到的是克里斯汀，“加快速度。见到目标后直接消灭。” “是！”四人齐声应答。 艾莉带领的小队叁男一女。德凯·尤蒂尔，男，二十七岁，叁等牧师；史提利·皮克林，男，十九岁，四等牧师；詹娜·麦克贝恩，女，叁十五岁，二等牧师；克里夫·梅奥，男，二十叁岁，叁等牧师。 光线停了。凄厉地惨叫和尖锐的笑声重迭。 一束白光轰开门。附魔者狠狠地将菜刀插入男人的胸膛时，五道凌厉的白线贯穿它的身体，分别在头部，双手和双腿。白光组成的等身笼子罩住他。 恶魔想要逃跑。十几岁的少女的皮肤表面无规则隆起，皮肤拉伸的近乎透明，透明中带有黑色。然而它被全方位束缚在原地，无论是它还是附身的身躯，都无法动弹。 艾莉的净化魔法准备好了。四人微微偏离她。 这个净化魔法和现在的净化魔法不一样。净化魔法本是百年前的惩戒牧师发明的，后人改良了它，削减其酷刑的程度，降低其威力，同时，释放起来更为容易。 通体亮白的弓上搭着一根箭。它们无声无息，似是海平面下的冰山，藏着暗潮涌动的恐怖。弓和箭凝实得仿佛是金属制成，吸收所有外来的光，吞噬所有别的颜色。 艾莉的右手拉着弓弦，箭尾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弓弦撑成满月状蓄势待发。 清脆的火石相擦声响起。箭化作极细的线射去。艾莉松开双手，弓随之液化，化作箭的一部分。它们掠过空气，带起扇形涟漪，波及到周围。恰好处在辐射边界的四人轻哼一声。 他们感到内心被烧灼，净化魔法点燃对往昔过错的内疚悔恨。幸而，只是不适，没有达到泪流满面，跪地忏悔的地步。 恶魔挣扎地愈发厉害，险些挣脱束缚。 难以辨别是何种动物的叫声长长的回响在空落落的街道中。飘零的雪愈发大，路面积起薄薄的雪层。寒风呼啸，家家户户紧闭窗户。火炉无法温暖他们，魔法也不能。 艾莉放下焦黑的手，“收队。我晚上回去。” “是。” 他们充满敬畏地回答。 所有人都在训练时试过净化魔法。有人跪下，大声宣告自己的罪；有人猛扇自己巴掌，牙齿崩落；有人试图自杀。艾莉默不作声地抵抗净化魔法对施法者的反噬。 艾莉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无论是什么。 百年前的惩戒牧师之所以是群不被接受的疯子，就是因为他们乐于使用副作用强烈的危险魔法。他们有的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罪，有的则是享受痛楚。 起初只有叁个人坚持下来，包括艾莉。直到考核期间，也只有九人可以使用过后无异常。 而净化魔法是对付恶魔最有效的魔法。 艾莉赶到克里斯汀那里的时候，发现十几人举着火把聚集在门口。 “牧师！惩戒牧师！”他们看见了艾莉的纯白牧师制服领口缠绕的暗灰色荆棘刺绣，“恶魔！那是恶魔的叫声！你快消灭它！” 房里响起痛苦的吼叫和碗碟碎裂的声音。 “没有恶魔。” “什么！但那……那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她身染恶疾，每到恶劣天气时就会痛苦难耐。”艾莉穿过人群，站在门口，“回去吧。” “今天城南郊外是不是有恶魔出没！杀了两家的人……” 艾莉看着他们。 “什么时候才结束！什么时候你们能把它们全部消灭完！为什么，为什么不启动驱魔阵？明明叁十七年前有效的！” “不知道。那关乎教会上层的考量。”艾莉快速地说，她听出来克里斯汀快要忍耐不住了，“请回吧。不要随意纵火。” 她踏入室内。克里斯汀倒在陶瓷碎片中，剧烈地喘息，“嗬……嗬……” 治愈魔法。复原魔法。悬浮魔法。 克里斯汀皮肤上的血痕消失，她飘到床上，碎片重整为碟状。 艾莉轻柔地抚摸她汗淋淋的额头。克里斯汀颤抖着握住她的手。 “我……我好……难受……” “爸爸……爸爸……妈妈……” “死……死……” 艾莉回握。 自释放净化魔法后，阿尔到现在才出来。“你就不能成全人家吗？看她多难熬啊。 “你总有赶不及的时候，到时候她不是被人活活烧死就是无意识的情况下自绝身亡。” “她爸爸一封信都没送来过。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冷空气侵袭着整个城市。克里斯汀终于昏迷。 第二日上午，雪停了。薄凉的阳光丝毫安慰不到寒冷的世界。 “病情加重了。”艾莉对清醒的克里斯汀说。 “嗯。” “那个偏方是什么？” 克里斯汀盯着艾莉，后者等待她的回答。她知道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是多么冥顽不化。 她默背那个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偏方，“摩尼狄克草，达拉石心，蒂斯比拉芬的尾巴……” 艾莉将十四种药材记在脑中。 “我不知道具体的名字。这是我偷看清单才知道的。你不会善良到迈上我妈妈的后路吧？” “不会。” 回到教会，艾莉被帕特里克批评了几句，大意是不能无故在外过夜。艾莉去图书馆找偏方，没有找到。最后，她问了帕特里克。 “你从哪儿听来的？”帕特里克凝重地说，“这是以连接性命的偏方。封印在教会内部，普通牧师接触不到。” “一命换一命……” “两人性命从此紧紧相连，一人死另一人也会死。” “谢谢您，朱尔斯先生。” “等一下，艾莉。”帕特里克喊住离开的艾莉，“神给了预示，未来叁个月内会发生极大的灾难。你在外活动的时候多加留心，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的。” “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不需要用净化魔法就不要用。” “好的。”艾莉应下。 “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吧。”帕特里克挥手。 低级恶魔越发肆虐。民众也愈发不满。重启驱魔阵的呼声越来越多。处在国都的总教会承担着来自皇室贵族的施压。 卡尔凶多吉少。要和克里斯汀说吗？她会怎么样？ “可怜的克莉斯，哦，可怜的莉莉。”阿尔拉长语调。 隔日，艾莉全盘托出。克里斯汀垂首听完，手紧紧抓着裙子。她没有崩溃，“我没有立刻死掉，意味着爸爸还活着。我会去各大行会发布救回卡尔·麦吉的委托。” “我去。”艾莉说。 “不。你不知道我可以给出多少报酬。”克里斯汀表情坚决。 詹纳在外轻敲门，“来任务了。” “你去吧。”克里斯汀浅笑，“我虽然病得不清，脑子还是好的。” 犹豫的每秒都可能有人丧生。艾莉断然离开。 奥布莱恩夫人躲在桌下，奥布莱恩先生被附魔者掐着脖子。 中级恶魔。它不着急杀人，它要的是恐惧。 店里共有十叁人，目前无人死亡。 “玩游戏吧，来玩游戏吧。”附魔者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赢了我就能活，输了就要死。” “游戏规则如下，你们和我找地方躲起来，有的人来找。被找到的会死，找到我的会死。十分钟内找不到人也会死。” “地点嘛……这条街好了。多些人更好玩。”它笑了，露出缺少牙齿的粉白色牙龈。 游戏2 两个牧师小队同一时间赶到。 另一队队长布鲁斯·多纳休说：“我已经传信息给帕特里克·朱尔斯牧师了。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中级恶魔。”里面的邪恶气息浓郁得让他们身体内部的光魔法因子震动。 艾莉望天，“来不及了。” 淡黑的暗魔法因子造成薄膜，逐渐遮蔽灰蓝色的天空，直到街的头尾。它像是挽起的幕布被松开，使这条街和外面变成两个世界。 中级恶魔的声音回响，“游戏规则如下，我是猎人，牧师，魔法师和剑士是灰狼，剩下的人是可怜的小兔子。灰狼或兔子被猎人发现会死。兔子被灰狼看见会死。灰狼抓不到兔子也会死。限时十分钟。抓到兔子最多的灰狼有奖励。” “灰狼在奥布莱恩饭馆前集合。” 十名牧师，两个魔法师和十七个剑士在店前集合。他们大多面如死灰。 “一个猎人。二十九只灰狼。八十二只兔子。” “游戏开始。” 二十九个人面面相觑。布鲁斯说：“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杀死猎人。”艾莉说。 “不可能……”剑士大喊，“怎么可能！你看到它的能力了吗！” “总而言之，先散开来。这里太显眼了。”魔法师惊慌道，他浑身抖个不停。 剑士连连应声。他们匆忙离开，只留下十个牧师。 布鲁斯下定决心，问艾莉，“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 “净化魔法？” “是。” “灰狼开会。”沙哑的老年人的嗓音轻轻地飘来，“盛情难却。” 布鲁斯队伍落在最后的牧师的胸膛骤然破开。布满褶皱的皮肤松垮地挂在细长的手臂骨头上，尖利的肘部宛若刀锋。长着黑指甲的手指一一扳动，发出瘆人的咔咔声。 “灰狼，二十八。” 第一个死者。 那名牧师咳出大量的血，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手，然后抬头，“快……跑……” 手臂慢慢地后退，引发牧师更多痛苦地喘息。 艾莉立刻下达指令，“分散！”他们快速离开，但是艾莉停滞不动。那一成的把握根本不是需要准备时间的净化魔法，而是借用阿尔的力量。 手彻底退出牧师的胸膛，留下一个贯穿前后的空洞，血管在冷风中簌簌摆动。牧师轰然倒下，露出身后佝偻的老人模样的恶魔。 它甩甩手，甩去满是光魔法因子的血。它不畏惧，但是感觉不舒服。 “拿沼泽之眼对付我吗？”恶魔狞笑，“你是最后一个，不用着急。”说罢，它不见了。 阿尔啧啧两声，“要是被逮着，我俩下场很惨的。” 艾莉平稳地控制魔法因子回归原样，问道：“沼泽之眼是什么？” “啊……这个……那个……”阿尔不情不愿地说，“魔王的左眼。” “你偷了魔王的左眼？”艾莉小小吃惊。 “很容易的。趁它睡觉，扒开它的眼皮，拽出那玩意就行。本来也不是它的东西。沼泽之眼是创世起初的恶龙眼睛。”阿尔索性全盘托出，“说不定它也是偷的。” 艾莉走在空荡荡的街上，揉成一团的黑白的报纸被风吹滚。她继续问，“沼泽之眼，拉比比利亚的手指……你要这两样做什么？” 阿尔不回答。它自己把盖子关上了。 “兔子，七十四。” 恶魔播报了。 布鲁斯和他的小队成员进入一家魔法道具店。各式各样的魔法道具摆在架子上，但它们和玩具一样，没有任何用处。 四个人分开寻找可以使用的东西。布鲁斯发现一扇暗门。“说不定老板把厉害的东西藏在里面。”他们中最年轻的牧师说。于是，四人一起进去。 黑暗中传来细细的抽泣声。 布鲁斯释放照明魔法，“不用怕。我们是牧师……”话被眼前的突变截止。 光照亮黑暗，同时照出躲在角落的一对母女。她们紧紧相拥，看到牧师时的放松神情还没消失，胸口被黑影洞穿。 他们都忘了自己处于恶魔的游戏中。 布鲁斯闭眼，将两人火化。“队长！”一个成员惊诧地喊道。他睁开眼，那双眼眸里不掺杂任何感情，冰冷的像颗玻璃，“活着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消灭恶魔。” 叁人静默。他们无法反驳布鲁斯，甚至感受不到悲伤。我们比你们有用。你们便带着自己的罪向神忏悔吧……他们的心底隐隐约约浮现这种想法。 “还差两个……”一人喃喃道。 时间流逝，还剩五分钟时，艾莉遇见了史提利·皮克林。她的小队成员。 他蹲在服装店的橱窗前，制服尾部被鲜血浸润。史提利用双手捂着面孔，发出奇怪的声音。 艾莉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下。她听出那个声音是成年人矫揉造作地模仿婴孩的哭泣声，其中包含深切地恶意。 他抬起头，脖子机械地转向艾莉。史提利的面部被锋利的东西自额头往下削平，一团蠕动的黑暗盘踞其上。是它们在发出婴孩啼哭。 “黑暗蠕虫。”阿尔说，“寄生于血肉。繁殖能力超强，最后会把宿主撑破，然后寻找下一个倒霉蛋。恶魔都讨厌的玩意。那个家伙还真是有备而来。你害怕吗，莉莉？” 五分钟后，微小的和玻璃珠一样大小的球型净化魔法点燃了史提利。 哭啼越发尖锐，饱含深切的恨意和不甘。 “就算你要和我解除契约我也不会解除的哦。”阿尔漫不经心地说。 “我要杀了它。”艾莉跨过留在地砖上的两只脚印，“你能做到。” 阿尔嘟哝几句，“能是能。但是人家不接招有什么办法。沼泽魔法必须接触到对方。” 原来那个粘腻的黑色液体叫做沼泽魔法。 “我可以带你出去。你大可以喊人帮忙，比如那个狗屎朱尔斯。”阿尔诱惑道。 “恐怕我们出去的刹那，整条街都被它消灭了。” “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有的恶魔对于自己制定的规则还蛮在意的，不管有没有说出来。” 天空中响彻恶魔懒洋洋的通报，“还剩两分钟。灰狼，十七个。兔子，六十二个。灰狼只剩下一个没有吃兔子了，是想饿死吗？” “去找兔子吧。”阿尔应和道，“反正不是你亲自动手，只要看上一眼就好了。在这里死了多冤枉。莉莉，莉莉。灰狼莉莉，母狼莉莉，恶狼莉莉。”它说到最后开始唱歌。 艾莉站在街的正中央。恶魔之前和她说过，要把她留到最后。她要赌一把。 “还剩一分钟。这只灰狼太懒啦，但是猎人很喜欢她，于是决定投食。” 方圆五百英尺的平民不受自身控制地走出躲避的地方，走向艾莉的所在地。 阿尔吹口哨。 艾莉迅速给自己附上飞行魔法和隐身魔法，几乎是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走。 “四十秒。”恶魔的语气充满暴戾，“我说到做到。” 阿尔瞬间明白它的意思，提醒艾莉，“它会先杀了所有人，包括本可以活下来的人，然后再杀你。” 艾莉没有半分犹豫。她要找到恶魔的处身之地。 她展开探知魔法。 脚下的屋里聚集着非同小可的暗魔法因子。 一道两指宽的光击穿屋顶，直直向聚集点射去。 屋顶贯穿一个小洞，黯淡的光线漏进去，落在仰面的奥布莱恩夫人涣散的瞳孔上，额头的两指宽洞口流出蜿蜒的血。 恶魔撒手，奥布莱恩夫人毫无生机地倒地。它对艾莉露出讥讽的笑容，张开嘴巴——做的好。泛黄的舌头像是蛇吐芯。 “时间到。十七个灰狼，六十一个兔子。休息五分钟，即将开始下一场游戏。” 艾莉的视线钉在那头光泽消失的红发上。她亲手杀了一个人，无辜的人。 净化魔法的反噬汹涌来袭。艾莉双腿颤抖，险些跪下。她抓紧胸口的纯白布料，面色白的惨淡。制服领口的荆棘活了，它们蛇行着缠绕交织，圈圈缩紧，藤蔓的刺刮擦着她的脖子。艾莉用力地呼吸。 “很难受吧，莉莉？”阿尔快活地说，“把她火化，然后赶紧弄死那个狗娘养的，就不会有人发现啦。我可以多借你一点力量，但是不能被你的牧师朋友察觉。不然，”冰冷的气息骚动艾莉的耳朵，“你就是杀了一条街的人的恶魔。” 纤细的手指指尖颤抖，抬起，又放下。 “她不是被恶魔杀死的。”艾莉说，“不需要火化。” “会被别人知道的唉，特别是那个小姑娘。杀死曾经的朋友的母亲，太狗血了吧！”阿尔不停地怂恿。艾莉一直不受它的掌控，这次事件正好让她落入它的掌心，“净化魔法的反噬很疼吧？刚刚那个攻击，你很果断的，现在怎么畏缩了呢？” 她一把扯开领口，暴力地把刺进脖子里的荆棘拽出扔掉，点点滴滴的血随风飘零。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时间到。规则有点变化，灰狼要自己动手捕杀兔子。限时八分钟。” 游戏3 天空飘过几片灰绿色的薄云。街道死一般的静寂，残破的尸体横陈于街边。唯有寒风不知疲倦地游走飘荡。 “灰狼，十一个。兔子，四十五个。”恶魔的声音乘着寒风穿过人们的耳朵，“还剩叁分钟。我能感受到汹涌的愤怒，嫉妒，恨意。太美好了，太漂亮了！”它提高声音，“为此，我特地给你们，每个没有魔法或技能的人，一份惊喜。所有的灰狼会在最后一分钟失去他们的魔法和技能，他们将变成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兔子急了，也是可以杀狼的。” 恶魔的话含有不可思议地煽动人心的力量，躲在阴暗角落的平民像是被抹除了恐惧，他们竟生出崇拜恶魔的念头。背负灰狼身份的人其中一部分愈发疯狂地寻找平民——杀光了就不必害怕，杀的多了还会得到出去的机会。他们背弃人性，可不是要换来死亡！ 奥布莱恩先生终于找到之前骤然消失的他的妻子，相伴十七年的女人，熟知每一个细节的爱人。 少女时的她喜欢在耳边别朵雏菊，嫩黄的小花衬得红发白肤愈发耀眼。她站在田园的深处，墨绿的裙子轻飘飘地被风吹拂。强烈的阳光遮住她的面容，但他就是知道，她在笑，两眼弯弯，嘴角上扬。他向她跑去，长长的草扫过小腿腿腹。 “萨丽！” 阳光骤然被黑暗吞并，气温降低，花草枯萎。萨莉瞳孔涣散，额间开着二指的洞。他能从那个洞看到后面狞笑的恶魔。 当然，她没有笑。她的嘴微微张开，口腔飞出无数细小的虫子。 奥布莱恩先生痛苦地抱着奥布莱恩夫人，“萨丽！”，那个明媚的午后的回忆如被击中的镜子般破碎，每个碎片滴着暗红的血。 恶魔说，“想报仇吗？” 糜烂腐臭气味从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老人特有的生命即将结束的气息。 恶魔说，“你有一些魔法因子，足以感知杀死她的是牧师。” 尖锐的脏指甲点在奥布莱恩夫人的额头。 恶魔说，“艾莉，都是艾莉。她害了你女儿不够，还杀了你老婆。” 凝固的血忽然流动。奥布莱恩夫人张开嘴巴，“就是她杀了我。” 恶魔说，“我可以借给你一些力量，随便你怎么使用。” “报仇！报仇！报仇！”奥布莱恩夫人机械地重复。 奥布莱恩先生丢下她，僵硬地走出去——报仇！报仇！报仇！ 布鲁斯·多纳休和他的两个成员待在魔法道具店的地下室。他们和一个剑士因为兔子起了争执。剑士在临死之前杀死了他们中的一个。 “这轮的游戏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待在这里，直到时间结束。”布鲁斯说。 布鲁斯克制住泛滥的杀戮欲，和另外两人说，“我们是惩戒牧师。我们的命比他们重要。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滥杀，完成任务就行。” 这话既是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黑暗狭窄的地下室内，叁双人类的眼睛泛着微微红光。他们的惩戒牧师制服的领口的荆棘变黑变粗，仿佛是拴着难以控制的恶犬的狗链子。 终于，艾莉找到剩下的活着的队员，德凯·尤蒂尔。德凯处于彷徨的精神状态中，目光飘移不定。看见艾莉时，他才集中精神。 “詹娜·麦克贝恩自杀了。克里夫·梅奥被恶魔杀了。”德凯露出凄凉的表情，“我不想再杀人。这轮结束，我就会被恶魔杀死。啊……还是自杀吧？被恶魔杀死连尸体都留不下来。” 艾莉释放振奋魔法。德凯眼睛有了神采，却越发痛苦。 “惩戒牧师的职责是为神驱除恶。”艾莉说，“为此不惜献上生命。” 德凯撇过头，“根本无法与之匹敌的恶，我们能怎么办。”他握紧拳头，“难道你准备继续杀人吗？上一次不用动手，这次亲自动手也可以吗？这就是废黜惩戒牧师的原因。惩戒牧师……都是群疯子……疯子！” “你也是惩戒牧师。” “我不是。我是被讨厌我的一等牧师推荐的。”德凯松开拳头，仿佛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考核前对考核失败的结果有所耳闻……所以拼了命通过。” “求求你了……”德凯虚弱地说，“我好害怕。我应该和麦克贝恩小姐一起自杀……” 艾莉绕过他，“你打算让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白死吗？” “不……不……” 更多的话艾莉听不见了。她嗅到了恶魔的气息。艾莉给自己迭加加速魔法和低空悬浮魔法，同时展开探查魔法。 更加精准的，更加清晰的，更加明确的。把它缩成一根针，一根不会出差错的针。 阿尔暗自咂嘴。艾莉的自我反省能力和成长能力非同小可，再加上坚定的意志，简直是恶魔最讨厌接触的对象。要不是当时实在需要光魔法因子压制沼泽之眼，它不会搭理她。即便决定和她签订契约，它还是恶趣味地等了会儿，等那个可怜的男人最后享受一次。而且，那个时候的艾莉最为脆弱，可以让它趁机而入，掌控心智——后者失败了。 不是恶魔。但是艾莉没有散去掌心发着莹莹白光的魔法。 奥布莱恩先生正被黑暗蠕虫骚扰，眼看它们快要进入他的体内，艾莉及时相助。 “艾莉。”奥布莱恩先生面无表情地说，仿佛爬在身上的是无害的毛毛虫，“谢谢。” “你不躲起来吗？” “我在找萨丽，我的妻子。” “……她在那边的屋子里。”艾莉低声道，“我很遗憾。” “哦。”他抖抖沾满黑暗蠕虫黏液的衣服，“可以让我跟着你吗？你是艾米的同学，还是名牧师。”他的走到艾莉身边。 艾莉点头。 紧接着，奥布莱恩先生问她这轮游戏有没有完成任务，也就是问她有没有杀人。艾莉回答没有。他奇怪地盯着她看，然后问道：“为什么不呢？” “我不想杀无辜的人。” “那你第一轮杀了谁？”他状似无意地脱口而出。 艾莉过了会儿才开口，“那是个错误。” “哦，肯定的。可怕的错误。” 突然，艾莉举起双掌，展开防护魔法。 宽大的重剑狠狠砍在白色的光盾上，溅起点点白光。 攻击者已然失去人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发狂的野兽。他的剑士便装染满暗红的血，散发着陈腐的铁锈气味。 “牧师！让开！”他低吼，露出尖锐的牙齿。 艾莉毫不退缩。因为使用过多而磨损的剑刃与她的额头相距叁指。白光在消散。 昏厥魔法对于精神异常亢奋的人不起作用。净化魔法准备时间太长。 “拉鲁斯布兰卡布勒亚！” 强烈的光在两人之间爆炸，剑士的眼睛顿时陷入茫茫的白。他嚎叫一声，后退十几步，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重剑，身体摆出防御姿态。 加强版的照明魔法，可使对方暂时失去视力。施法者要提前闭眼，以免自己也中招。 艾莉示意奥布莱恩先生和她一起离开。他没有动。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瞪着那名剑士。 “最后一分钟！叁十个兔子的狂欢派对！猎人归巢，九个残存的灰狼失去尖牙利爪！是时候复仇了！”恶魔的话语回荡在空中。微弱的欢呼逐渐汇聚成毛骨悚然的声浪，是亡者和活人共同发出的呐喊。 剑士握着剑的手在颤抖。这柄重剑绝非力气大就能挥舞的动的。恐惧由内而发，像是虫子撕破胆囊。他回想起之前杀人的情景，头颅，肢体，内脏，尖叫，哭号。他们在死者的领域在诅咒他，等待他的到来，啃食他的灵魂。 危险的预感蹦出脑海。死亡的气息越发的近。 撕裂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到各处。亡灵的手拽着他灵魂的脚腕沉入地下。 ——幸好……幸好我看不见……这是剑士濒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艾莉向他们伸着右手，什么也没有出现。魔法沉寂在体内深处，宛若磐石毫无反应。 “不要阻止我，杀人犯。”他回头看着艾莉，阴森森地说。 奥布莱恩先生拔出匕首，血如泉涌。 艾莉慢慢放下手。她察觉到奥布莱恩先生的不对劲，同样意识到自己多么依赖魔法。 “杀狼！杀狼！” 四五个人发现了他们。他们手持利器，有的尖端滴着鲜血。他们包围了艾莉。 艾莉看到，奥布莱恩先生面无表情地回望她。 死气沉沉，疯狂暴躁。 “灰狼，六个。兔子，二十二个。终于到了最后一轮。这一轮，灰狼需要杀掉并吃了兔子，不用全部吃完，吃一点点就好，比如眼睛啊，舌头啊。至于兔子嘛，欢迎和猎人进行交易。限时，五分钟。” 艾莉靠在狭窄的叁角顶阁楼里，晦暗的光线透过灰尘扑扑的玻璃窗投进来。 她感到魔法恢复流动。 回复魔法，生长魔法，复原魔法。艾莉连放了叁个治愈类魔法。 断裂扭曲的骨头自己回复正位并粘合，破裂的脏腑恢复健康的模样，空落落的左耳部位重新长出颜色粉嫩的耳朵。 游戏4 疼痛过后是细密的痒，艾莉忍住抓挠的欲望。 她好不容易从失去理智的几人，包括奥布莱恩先生，手中逃脱，以遍体鳞伤的代价。 亲手结束了两个人的性命。夺过其中一人的斧头，劈中了某人的脑袋。阿尔在一边絮絮叨叨，企图令她产生愧疚悔恨的心情。艾莉让阿尔安静。她的耳朵很痛，汩汩的流血声盖过所有声音——那是奥布莱恩先生造成的伤害。 他看着艾莉离开的背影消失，捡起掉在地上的半边耳朵。那个耳朵尖端较之常人尖长，冰冷白皙的宛若大理石雕塑。 地上受伤的人在呻吟。奥布莱恩先生张开嘴巴，黑色的气体从他们身上徐徐冒出，滑入他的喉咙。安静了。他踏过尚有余温的尸体，寻找目标。口袋里揣着她的耳朵。 “怎么办！我……我不想吃人……” “闭嘴！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不……不……不……神会降罪于我们……” “清醒点！至高无上的祂会原谅我们的选择的。” “嘘……有人靠近了。” “恶魔的气息。” “准备好。” 黑暗中传来叁个人的窃窃私语。 艾莉打起精神，她要尽快地找到恶魔。被那个中级恶魔玩弄于股掌的愤怒灼烧着她的心。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踩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上，震动到阁楼，引起扑簌簌的灰尘。 “来了。”阿尔兴奋地说。 艾莉极快地念着微型净化魔法的咒语。 脚步声停在木门后。 她在等待他开门的瞬间。 “艾莉。”奥布莱恩先生低沉地说，“你要用同样的方式杀死我吗？” 奥布莱恩夫人。失去光泽的头发，浑浊的眼睛。 艾莉恍惚之际，奥布莱恩先生撞开木门。破碎的不规则木块四处迸裂。 二指宽的光线射偏了，穿破走廊的地板。 他冲到她的面前。艾莉闻到了油烟的气味，匕首的尖端在眼前放大。 粘腻的黑色半凝固液体自艾莉的左手射出，抵住了匕首。那个说不清质地的东西吞噬了匕首，向奥布莱恩先生的手延展。将要接触到的刹那，他及时松手。 艾莉像只陷入泥浆的兔子。她往上看，十七英尺的恶魔占据了她的身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阿尔的具体形状。 浑身呈半透明的漆黑，头上顶着角，眼睛通红，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山羊，箭状尖端的细长尾巴甩来甩去。一颗巨大的灰色针瞳眼睛镶嵌在它的胸前。 它俯视艾莉，映出艾莉的样子。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面色惨淡。 黑液似是蜘蛛丝交叉黏附在阁楼的每处地方，奥布莱恩先生则是落入陷阱的猎物。 阿尔咧嘴笑道，“莉莉，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艾莉四处张望。很多人在她周围沉沉浮浮，远处的半挂着皮肤的骷髅的眼睛洞对着她。她的手边是奥布莱恩夫人的头发，很快，奥布莱恩先生也出现在她身边。 阁楼里充满百年坟墓的气味。重新控制身体的艾莉心不在焉地走出阁楼。 她刚才和阿尔互换身体了。阿尔处在的地方是绝望的沼泽。艾莉甚至不想回想。 但是，比起令人窒息的体验，艾莉更讨厌失去控制身体的权利。她仔细地回想每个细节，试图弄明白导致错位的原因。 “莉莉，你才15岁。”阿尔说，“再怎么说都会失误，不必放在心上。” ——你要用同样的方式杀死我吗？ 艾莉深吸一口气。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在动荡，质疑自己的选择。 她才15岁。怎么可能杀了无辜的相识的人后毫无负担？奥布莱恩夫人犹如阴影附着。 “两分钟。”恶魔说。 磅礴的光魔法因子在体内跳动。艾莉咬着下嘴唇，目光愈发坚毅。她早应该想到的。寻找恶魔不如让它亲自送上门。 “别这么做。”阿尔劝阻道，“那样你没法克制暗魔法因子。”它感知到艾莉的意图，纵使是它也被吓一跳，见艾莉不理会，继续说，“沼泽之眼会暴动。你确定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奥布莱恩夫人握住她的手腕。 艾莉挥去残影。 巨大的白色虚影笼罩整条街，而后如同石头坠下。 艾莉抽走了体内全部的光魔法因子，让昏厥魔法在恶魔尚未反应过来前作用于每个人身上。她不知道人们的位置，索性覆盖整条街，加强魔法的穿透力，强制使已经被恶魔玩弄的精神不正常的人们昏厥。 幸好有使整个礼堂的人昏睡的经验，艾莉没有耗费多大功夫就完成了魔法。然而程度远比之前深入。人们的精神在恶魔的操控下狂乱暴躁，要使他们进入昏厥状态更为困难。 暗魔法因子蜂拥而入，宛若进入空荡荡的免费马戏团，到处都是它们的玩具。 艾莉的嘴角流下鲜血。 “起来！起来！”恶魔发怒地喊，“蠢猪们，都给我起来！现在是游戏时间！” 沼泽之眼流出更多的黑液，几乎淹没阿尔的腰部。阿尔在尖叫，“快用它！” 等一等，艾莉说，等一等。 天黑了，狂风扫荡着这条街。玻璃在震动。 艾莉构筑了一个淤泥做成般的防护盾。身体极力地排斥那股肮脏邪恶的力量，她给自己释放了麻痹痛苦的祝福魔法。暗魔法因子将其变成诅咒类的魔法，也达到了麻痹痛苦的效果。但是艾莉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 恶魔一步一步从街的尽头走来。它的身形佝偻，它的步伐蹒跚，它的怒气冲天。 它所路过之处，残肢和尸体跳动，不加选择的组合。有个尸体的腿部安插着手臂，有的头颅的位置放着脚掌。它们四肢着地，在恶魔身后亦步亦趋地爬行。 四肢反折爬行的奥布莱恩夫人混在其中。 “快点！艾莉！快点！”黑液与它的下巴平齐，“我快招架不住了！” 尸体忽然加快速度超过恶魔，奔向艾莉。 艾莉的脚下出现小小的黑色水坑。那是渗出的黑液。 从地面钻出黑液拽住尸体，沿着皮肤向上爬，慢慢覆盖全身，像是给它们穿上黑色亮皮衣。充实的皮衣渐渐空瘪，直至消失。露出掩于它们身后的恶魔。 恶魔在变化。它正在抛弃自己的契约者，变回原形。它要杀了那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夺走沼泽之眼。中级恶魔原形的状态最多在人间存在五分钟，就会被规则挤回魔界。 它比阿尔高两倍，全身布满鳞片。它没有腿脚，下半身是张牙舞爪的触手，密密麻麻的吸盘扩大又缩小，仿佛在呼吸。它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高温腐烂的鱼类的腥臭与它形影不离。阿尔的样貌与它相比清秀千倍。 等到它来到近处，艾莉才看清，它的头部是由黑暗蠕虫组成的球型。 一条巨大的触手砸下。 “黑液一次性吞不下这么大的东西。”阿尔已经放弃阻止沼泽之眼泛滥，反正倒霉的是艾莉，“你会先被它杀死。” 路面裂开深的锯齿形长缝。艾莉躲开了这一击。但是更多暴雨般的攻击随之而来。与此同时，触手上人头大小的吸盘释放出精神类魔法。 远不及沼泽之眼的负面情绪。艾莉几乎不去回避它。 经过阿尔转化的沼泽之眼的黑液威力远远不够。艾莉盯着头顶的阴影。 “你不能那么做！那是我的！我的！” 沼泽之眼动了，瞳孔像是跳动的心脏。亘古的恶龙回应了渺小而不自量力的人类。 艾莉的左眼开始褪色，最终定格在极浅淡的灰色，针瞳竖在瞳孔中间。细嫩的皮肤皲裂，长出层出不穷的软鳞又掉落。滴落的鲜血溶于脚下的翻滚的黑液。 她控制的不再是黑液，而是纯灰的浓烟。烟中隐隐显露巨龙的部分身姿。 恶魔定住了。它感到了王的压迫感。 身躯好像在下沉。不，是灰烟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它们。逃跑，回到魔界。恶魔想着，却无法动弹。 这是个过程很缓慢，长达十几分钟。恶魔牵动的规则一并被灰烟吞并。 灰烟吃完最后一点黑暗蠕虫，企图脱离艾莉去寻找别的祭品。她对自己施加了回复魔法，用阿尔的暗魔法因子。 大量的光魔法因子和暗魔法因子一并闯入她的身体。祝福魔法的影响还未消散，艾莉趁机支持光魔法因子暴力镇压所有异类。阿尔也在回收灰烟，加速了进程。 灰烟临离开前扯下了艾莉心脏的尖瓣。很难受不是阿尔的惩罚。 艾莉捂住胸口。她的皮肤卷成片状，脆弱的风吹即掉。 不管怎么说，结束了。 阳光倾泻在面目全非的街道上。 一束净化魔法穿透艾莉的身体。她看向发射净化魔法的地方，布鲁斯屹立于废墟之中，脏乱的像是乞丐，目光疯狂。 他大喊：“去死吧！恶魔！” 艾莉隐隐听到奥布莱恩夫人的声音——你就是艾莉吗？艾米的牧师同学？杀死我的恶魔？ 净化魔法啊…… 艾莉向前踉跄。 检查 格兰迪教会的地下室,斑驳锈迹的厚重铁门没有任何标识。这条阴暗的走廊两侧有十二扇同样的铁门。墙壁是裸露的红砖，没有窗户。偶有戴着皮质头套的牧师走过。 每扇铁门后的小房间被称之为惩戒室，专门用以关押疑似附魔者和可以控制的附魔者。 艾莉认识这里。成为惩戒牧师前的训练中，帕特里克带他们来到这里直面附魔者。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屋子里少了刑具，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拘束床。 拘束床由抗魔材料铸造，镶嵌了纯粹的光魔法石。每日都有虔诚的牧师附上信仰魔法。 艾莉的脖子，手腕，腰部和脚腕被紧紧拘束。嘴里塞着抗魔球，舌头顶着它很难受，透明的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滑下。 两件单薄的内衣覆盖有限的部位，大部分皮肤与冰凉刺骨的拘束床贴合。两日后，艾莉滚烫的体温由此下降一些。大脑终于不再烧的糊涂，她打量四周。 她的锁骨中间有块硬币大小的淡粉的圆形疤痕——那是布鲁斯送她的“礼物”。 她回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获救的。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是目前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她见识过教会对待附魔者的手段。 不能和阿尔交流。艾莉甚至不敢去触碰契约上的盖子。房间里布满极其灵敏的恶魔探测仪，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门开了。阴湿的带有泥土腥气的流动空气贸然闯入，然后被隔绝。 进入惩戒室的牧师要戴上皮质头套以防止恶魔记住他们的面容。深棕色的羊皮鞣制的皮套的眼睛部位是茶色的玻璃镜。透过这两片玻璃镜，牧师静静地观察艾莉。 艾莉感到他的目光在皮肤上爬动。不掺杂情欲，似乎在评估茶具的成色。然而，胃部仍然泛起恶心，像是拧成一团。 他说，“你应该知道接下来的流程。” 她当然知道。她曾经那样判断过一个叁十七岁的女性疑似附魔者。 外来的光魔法因子侵入体内。它们像是老练的猎犬，不急不慢地，细致地寻找可疑目标。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艾莉拼命忍住驱逐它们的冲动。拒绝没有用，只会惹来第二次第叁次更多次的更仔细地探寻。而且，平白增添了嫌疑。 她相信，只要自己不主动露出破绽，就会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里，然后面对别人的指控。 “很好。”他的声音闷在头套里。 头套散发的味道不比这间弥漫霉味的屋子好闻。 接下来，寻找契约。恶魔的契约一般都在皮肤表面。 他先是审视艾莉的身体正面，然后解开拘束带，握住她的脚腕抬起看腿部背面。干燥的成年男性的手与脚腕接触的片刻，艾莉感到头皮发麻。 手臂背面，腋下，背部，头皮，耳朵后逐一查遍。 艾莉的眼睛雾气蒙蒙，似乎随时会落泪。 “稍许忍耐。” 内衣轻轻落下。他打开艾莉的双腿，观察那细嫩的部位。艾莉忍耐着，催眠自己只是流程而已。十秒后，牧师为她穿好内衣。 他伸手拿掉抗魔球，唾液连成细丝。牧师毫不在意，右手两指撑开艾莉的嘴巴。他没有戴手套，艾莉意识到。戴着皮套的的头部凑近，两块茶色玻璃镜对准她的口腔。 “抬起舌头。”他说。 但是抗魔球麻痹了舌头上的肌肉，半天动不了。 牧师用一根手指指节顶起她的舌头，确认没有恶魔契约后方才放下。他没有塞回抗魔球。 “恶魔灾难中，惩戒牧师只有布鲁斯·多纳休，德凯·尤蒂尔和你活下来了。多纳休在魔法道具店地下遭遇附魔者，等到他上来时看见恶魔正在攻击你。他坚称看到你驱使恶魔的力量迎击中级恶魔，并且杀了它。”牧师声音平淡地说，“现在请开始你的自辩。” 原来如此，他当时在地下，而昏厥魔法没有深入到那里，所以他是清醒的。 “他……被吓……疯了。”艾莉的舌头还不能自如地活动。 她镇定地凝视牧师，说：“恶魔让人们相互杀戮。他可能遭遇了强烈的净化魔法的反噬。” “你如何打败一个中级恶魔？” “不是我。”艾莉说，“它脱离了附魔者，杀死我之前被规则驱除了。” “它为什么要脱离附魔者？” “不知道。” 牧师沉默片刻，“我会如实上报。核实的话，两天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他拉开门的时候，艾莉喊住他，“那个恶魔说它要拉比比利亚的手指。”牧师顿住，重新合上门。“还说了什么？”“没有了。”“再见。” 室内只剩下艾莉一人。她闭上眼睛，竭力忍住翻滚的呕吐欲望。陷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可不是件美妙的事。 两天后，艾莉在帕特里克·朱尔斯的陪同下走出惩戒室，回到地面，冬日稀薄的阳光光线使她眯起眼睛，过了会儿才适应。 “布鲁斯·多纳休因为精神失常离开教会，去疗养院修养。你和德凯·尤蒂尔暂时编入伍迪·屈伏塔的队伍。” 伍迪·屈伏塔是惩戒牧师通过考核的第一名。今年45岁，眼神疯狂的中年男人。他性格孤僻，相当不受欢迎。他有过两任妻子，都和他离婚了，并且带走了孩子。伍迪现在住在教会，每日琢磨着杀死恶魔。 “居民怎么样了？”艾莉还是问出来了。 帕特里克低头向她微笑，“恢复如常。”他看出艾莉的不相信，“艾莉，你尽力了。” “教会为什么不尽快派人支援？”那场游戏持续了两天。教会不可能不知道。 “我和别的惩戒牧师在叁百英里外支援当地教会与另一个中级恶魔作战。没人能进去恶魔的领域。” “为什么恶魔要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神圣之物。”帕特里克仿若吟诵，“恶魔要得到它，摧毁它，从而使人类断掉和神的联系。从此，花草枯萎，牲畜畸形，人类的骷髅遍地都是。” 出于某种隐约的感觉，艾莉认为阿尔的目的不是为了征服人类。 ——你不能那么做！那是我的！我的！ “艾莉，雨鸟学院的同学来访。你要去见见她吗？” “好的。” 果然是艾米·奥布莱恩。 她瘦小了一圈，魔法系制服将整个人包在其中。她的目光流露出愤恨，恐惧和愧疚。艾莉想，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恐怕会后悔没有在礼堂更加过分的对待她，甚至直接杀了她。 她的眼珠随着艾莉的走动而移动。两人之间隔着张红棕色的木桌。 “你好吗？”艾米干涩地问。 “一般。” 她双手在宽大的袖子里互掐，“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我的父母……他们……”话语哽咽住。时至今日，艾米仍然无法接受父母“失踪”的说法。人人都明白，“失踪”即是死亡。 艾莉感到呼吸困难。 “恶魔让人们自相残杀，大家都失去了理智。”艾莉简明扼要地说。 艾米忽然激动地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那我的父母呢！他们是被谁杀的！” 告诉艾米真相吗？没有人知道凶手是她。艾莉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嫩纤长，指甲和指节微微泛红，连弹琴写字的茧子也没有。然而，鲜血在往下流。手掌根本掬不住，亦如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疯狂地推着她前行。 “我。” 轻轻的，细小的，好像另一个世界的叮咛。 “什……什么？”艾米的表情僵住。 “凶手是我。”说出开头，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恶魔用奥布莱恩夫人当盾牌，控制奥布莱恩先生袭击我……” 啪—— 艾莉的头侧向一边，脸颊红肿，耳朵嗡鸣。她吐出一颗牙齿。 艾米站着，手停在空中。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行动。“真的吗？”艾米说，“真的吗？” ——真的是你杀的吗？真的是恶魔指使的吗？真的不杀他们就不能活下来吗？或者，干脆利落的去死啊！恶魔，恶魔，恶魔！永远徘徊在她身边的恶魔！她就是恶魔！ ——让我的……让爸爸妈妈，让我的爸爸妈妈活过来啊…… “我没有撒谎。”艾莉止住前来带走艾米的牧师，“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接受。 艾米放下手，盯着艾莉，“我会杀了恶魔，然后杀了你。” “如果你可以的话。” 牧师带走了艾米。艾莉坐在那里，黄昏的橙红色光线落在桌面，映在手背。 温暖的治愈魔法贴在她的脸颊。帕特里克坐到她右侧，一言不发地陪伴着。 “朱尔斯先生。”艾莉开口，“我想学你的那个净化魔法。” 那个像是太阳一样的净化魔法。如今的她懂得了净化魔法的程度，回顾过去自然了解那个净化魔法是多么的厉害，完全可以对战中级恶魔。 “它还在改进。”帕特里克委婉地拒绝，“你目前的状态需要的是冥想和祷告。” “神真的爱人吗？爱的话，为什么不拯救人类呢？” “神自有祂的考量。” 迷雾 “他不教你，你可以自己翻书学习。”克里斯汀一边看书一边说，“难道你不识字吗？” 简直是拨云见日。艾莉由于文字的原因，一直忘了阅读这回事。记录古代魔法的书籍都是古文，她完全可以看懂。而且因为中级恶魔的事情，教会又给她升了两级，现在她是叁等牧师，再加上惩戒牧师的身份，藏书馆的大半任凭她浏览。 “不过，艾米那件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 “你就是倒霉蛋本蛋。”克里斯汀毫不留情地说，“赶紧拜托神赐你好运吧！” “委托的反馈如何？”艾莉问。 克里斯汀眼睛也不抬，“是个很厉害的行内名人。正在调查中，回信给我说一个月内带回消息或人。他觉得希望很大，至今为止都是教会公布的那样。” 艾莉回教会时路过了奥布莱恩餐馆所在的街道。 房屋和街面完好，似乎从未受过损害。但是，没有人烟，死一般的寂静。大部分原住民死于恶魔游戏，剩下的都搬离了这里。铁锈的气味和恐惧疯狂的感情犹如赶不走的乌鸦，它们用鲜红的小眼睛盯着每个路过的人。城里的人宁愿绕路也不愿意穿过这条街。 她匆匆走过。 藏书馆在主楼左边的塔楼，共五层。实际感觉到的面积比外面看大多了。艾莉猜测使用了珍奇的空间魔法。塔楼中间贯通，书架依着墙面一圈圈向上。 艾莉登记名字后，随手给自己附加了飞行魔法，一直飞到不能逾越的高度。她抬手触摸透明的薄膜，薄膜泛起青色的花纹，手掌刺痛。 于是，艾莉从上往下寻找需要的书籍。 不出所料，但还是有点失望，完全没有和惩戒牧师的魔法相关的书。倒是让艾莉找到《剑士的技能》，《信仰的力量》和《教会的历史，牧师的历史》。 艾莉带着这叁本书回到宿舍。 惩戒牧师的宿舍在地下，两人一间，独卫独浴，有木桌和衣柜。她原来的舍友是詹娜·麦克贝恩，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照明魔法悬浮在艾莉的头边，尽职尽责地为她照亮书页。艾莉有照明魔法石，也有煤油灯。 她认为这样可以锻炼控制魔法的能力。 《剑士的技能》介绍了剑士的通用技能和比较多的剑士分支的独有技能。插图会活动，展示如何操作技能。艾莉挑出适合自己练习的技能，依葫芦画瓢地做样式。一半的精灵血统发挥了作用。她毫不费力地模仿出来，就是缺少“势”。 剑士的技能需要“势”来催动。“势”由剑士的师父或教师传承教授，书上不会有记载，也没法记录。别的职业的人想要参透“势”就像没有魔法因子的人妄图成为法师。 卡尔好像提到过。艾莉回想。他教她格斗的时候说过。说过什么来着？ ——拜托你照顾克里斯汀了。 恍惚间，艾莉看到了他面色死白，双目紧闭的模样。穿着牧师制服，领口有圈荆棘。他直挺挺地，僵尸般地躺在地上。 幻觉一晃而过。眼前的文字和动作的插图回旋扭曲。绚烂到恶心的光斑不停地跳动。艾莉紧紧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切如常。 卡尔……惩戒牧师……尸体……艾莉怎么也无法把这叁个词组合到一起。卡尔出发的时候，惩戒牧师的复兴尚未明晰。而且，克里斯汀活的好好的——可能没有那么好。 ——势就和魔法因子差不多，但它游走于经脉中，而魔法因子充盈身体各处。 他说的是这句话。他继续说，没人能一边控制势一边控制魔法因子，毕竟它们分属于两个系统，这也是没有双职业的原因。 艾莉尝试着感知经脉里的势。结果浓稠的光魔法因子无时无刻不在捣乱，遮蔽她的感知能力，仿佛是得知自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的乖孩子开始叛逆。 试了一会儿，艾莉感到头痛，遂翻开第二本书——《信仰的力量》。 作者是个狂热信仰者，所有的好的，奇迹的事情都是神的恩赐，与人本身的努力没有任何关系。原本艾莉要放弃读下去，因为其中的字词句似乎在对她大吼，逼迫她赞同作者的观点。但她看到了“惩戒牧师”的字样，故而忍着那样叫叫嚷嚷的字词句继续阅览。 作者的言语中透露着对惩戒牧师的厌恶，他称呼他们为可恨的恶魔。“那些可恨的恶魔的强大力量源于恐惧。他们的信仰已经偏离了神。他们迟早会堕入真正的恶魔领域。” 直到艾莉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找到更多和惩戒牧师有关的文字。 第叁本书《教会的历史，牧师的历史》封面呈深绿色，字体烫金。它与《拉比比利亚》不同，涉及信仰的部分很少，着重于教会的发展过程。其中提到了惩戒牧师。 惩戒牧师自教会创办之初就有。起初他们手段温和，顶多是“为你祈祷“。直到露辛达·迪亚米克的出现。迪亚米克雷厉风行，强硬苛刻。她为教会从异族手上夺回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艾莉背部挺直，照明魔法随之变亮。 迪亚米克很快成为惩戒牧师之首。她与恶魔作战，与异教徒作战，与异族作战，短短的叁十年生涯中战功赫赫。教宗亲自赐给她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和平时期到来，迪亚米克失踪。有人说她是神派来的战争女神，有人认为她被众多仇敌杀害，有人则说她与人私奔了。不管怎么样，失去迪亚米克的约束的惩戒牧师依仗迪亚米克发明的攻击性魔法胡作非为。当时的首领沉迷于强大的魔法，对以往的魔法加以改造，并且销毁原有的书籍，只留下了他改版的魔法。 等价交换是永恒不变的道理。强效魔法换来的是失常的精神。 艾莉合上书本。 拉比比利亚的手指和迪亚米克一并消失。阿尔说手指现在在格兰迪教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莉感觉自己陷入越来越大的谜团之中。 伍迪·屈伏塔和四人——艾莉，德凯·尤蒂尔，索尼娅·贝茨和诺维尔·万斯，奔向任务地点。 “根据消息来看，是低级恶魔。”诺维尔整理有限的信息，“专门攻击女人。已有十余名女性遭到侵犯。它的移动速度很快，相应的攻击能力不强。附魔者是二十一岁的男性。” 紫色的莓粢地映入眼帘。它们比人高，排列的十分密集。针状的叶片交错，保护着黄色的果实。农民都是等到气温高的时候收获，彼时针叶会枯萎，变成软绵绵的长须。 村庄在一望无际的莓粢地背后，但是他们不用到那头。探查魔法已经探测到了恶魔的位置，就在这片莓粢地里。 他们行走在莓粢地间，最前面的伍迪大开大合地斩断针叶。农民出身的索尼娅心疼不已，却又不好说什么。针叶断掉的莓粢极有可能不结果，即使结出来，也是小小的苦涩的。 恶魔移动了位置。五人转身，现在它在另一头。 “这样抓不住它。”伍迪表情忧愁，眼里却燃起兴奋激动的火焰，“分头行动，包围它。” 德凯拒绝这样做，小心翼翼地反驳伍迪，“太危险了。” 伍迪的长脸在莓粢的映照下发紫，“低级恶魔而已。你要是害怕就和艾莉一起。” 德凯的身体瞬间僵硬，而后问：“我可以和诺维尔搭档吗？” “当然可以！”伍迪恶劣地说，“神不喜欢基佬，但是我不介意。” 从外貌上看，伍迪是个忧愁正经的人，那种坐在办公桌后计算税务的人，但其实上他性格很恶劣，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被恶魔搞得神经兮兮。 诺维尔快速地回应：“我一个人就行。” 索尼娅说：“我和你一起。”德凯感激地看着她。她笑笑，温暖可亲。 莓粢地里弥漫的甜甜的香气被寒风送进呼吸管道顿时冷冽。艾莉顶着防护魔法和隐匿魔法向恶魔的方向而去。阿尔恶意的揣测宛若魔音贯耳，“德凯·尤蒂尔活着，说明他肯定杀了人。说不定还吃人了。嗬嗬嗬。我说牧师是表面不一的婊子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拉比比利亚的手指在教会？” “……”阿尔恶狠狠地唾骂艾莉，“你是婊子中的婊子。” “为什么会出现灰色的龙？” 阿尔“嘭”的一声关上了盖子。 艾莉嘴角轻微上挑。 奇怪的淅沥声钻过密密麻麻的针叶传到艾莉耳里。她加快步伐，来到了一小块圆形空地。恶魔正在吸食受害者的血肉。受害者渐渐变成一张空瘪的人皮。四周的莓粢针叶上挂着数十张赤裸的女性人皮。 恶魔警觉地抬头，望向艾莉的对面。 伍迪故意踏着重重的步伐。因为在此之前，艾莉都没感知到他的身形。 “你好，先生。”伍迪眯着眼睛，嘴角上扬，露出牙龈，松弛的皮肤堆积出数道褶子，“享用你的最后一顿晚餐吧。” 白狗 恶魔往艾莉这边逃跑。然而，它被困住了。 网状的净化魔法似乎天生就在那里。它的存在感在这一刻才显现出来。 浑浊的白线勒住恶魔，越缩越紧。附魔者的皮肉先是溢成小小的菱形，紧接着渗出的血沿着白线流下。然后白线被越来越多的皮肉遮住。那些暗红发紫的东西似是挤出的裱花，更像被线网套住的瓜在不断膨胀。 淅淅沥沥的滴血声和恶魔痛苦地嚎叫交织。 这种网状净化魔法是伍迪自己发明的。他专注入迷地欣赏眼前惨厉的景象。 最终，附魔者连同恶魔化作无法辨别的肉块。 一团纯白焰火将它们和周围的人皮燃烧殆尽。 伍迪没有阻止艾莉释放魔法。他对艾莉咧着笑容，“漂亮吗？” “任务完成。”艾莉面不改色地回答，“该回去了。” 这个家伙的危险程度不亚于恶魔。 伍迪点点头，他露出了惊悚的笑容，“我听说，你被恶魔附身了？” 清冷的月光如同破碎的玻璃，掉落在夜里紫的发黑的莓粢地里。呼啸的夜风发出哭泣般的响声。两人隔着空地而站，中间的空气凝滞沉重。 “恶魔不能使用净化魔法。”艾莉平静地回望。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众人的脚步声渐近，伍迪说：“如果你是附魔者的话，刚才是你最好的下场。”灰褐色的眼睛冰冷而疯狂，嗜血的光泽闪动。 谁也没想到惩戒牧师折损速度如此之快。而他们铲除恶魔的效率有目共睹。教会再次征召支援成为惩戒牧师的人——有光魔法因子的法师也可以报名，但是必须信仰拉比比利亚。 帕特里克投入第二期惩戒牧师的培训中。教会认为可以让资历深的惩戒牧师辅助教学，被他断然拒绝。艾莉曾见过几次培训场景，比第一期严苛紧凑。可以轻易看出部分人的精神在失常的边缘徘徊，然而帕特里克视而不见。 其他的惩戒牧师除了执行任务，还多了深夜巡逻的日常任务。虽然恶魔不挑剔白天夜晚，但是居民认为它们是黑夜的害虫。再加上贵族的要求，教会不得不派出惩戒牧师。 艾莉和诺维尔·万斯在每周五晚上巡逻。两人没有交流，从傍晚十点沉默到凌晨叁点。 今日是周五。艾莉走在路边，不经意想到两个月前帕特里克让她注意异常。距离预示的时间剩下一个月不到。 诺维尔看向深巷，今夜首次出声，“艾莉。” 艾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黑黢黢的深巷里飘来异常的血腥味。绿色的夜视魔法丝毫没有减弱恐怖性。一只紫色和青色的肠子耷拉在肚皮外头的狗。它还活着，虚弱地向他们走来，肠子拖在地面。 它的身后是几十只开膛剖肚的动物。 艾莉对它释放了补给魔法，暂时吊着它最后一口气。她蹲在狗的面前，狗乖顺地靠在她的脚前，偶尔喘气。她给右手附加治愈魔法，伸向外露的肠子。 即使是牧师，也需要手动把露在外面的器官塞回原来的位置才能进行治疗。 肠子依然温热，和体内的温度相差不大，估计才受到虐待。 复原魔法，治愈魔法，缝合魔法。叁个光圈相继亮起。狗轻声呜咽，尾巴甩来甩去。 艾莉拍拍它的头，站起身子看向走进里面又出来的诺维尔。 “人为的。没有恶魔气息。”诺维尔说。 诺维尔注意到狗恢复健康。他刚才进去了多久？艾莉的魔法比他预想的厉害。 他在巷口向里面投掷火化魔法。熊熊的白焰将那些尸体燃烧殆尽。 诺维尔特意强调：“不关我们的事情。”治安官也不会受理。 艾莉若有所思地拍拍狗的脑袋。它吠了一声，快速离开。 “不要节外生枝。” “明白。” 凌晨叁点，巡逻结束。两人默契的分道扬镳。诺维尔回教会，艾莉去克里斯汀的家。 狗卧在克里斯汀的门口。深灰色毛发拧成一绺一绺的，前额的毛遮住了眼睛。它高兴地迎接艾莉，尾巴摇晃着。 艾莉按响克里斯汀家的门铃。 “这是什么？”穿着睡裙的克里斯汀皱眉，质疑这个登堂入室的脏兮兮的生物。在艾莉回答前说：“狗，我知道是狗。该死的，你不能把它弄干净点吗？残疾人打扫卫生很费劲的。” 过了叁遍清洁魔法，狗才变干净。它是只白色的长毛中型犬，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嘴巴咧着像是在微笑，口水滴在地毯上。 “希望你只是把它带过来让我看一看。” “教会不能养宠物。你可以照顾一段时间吗？”艾莉制止不停舔她的手的狗，“它能帮助我找到一个潜在凶手。” 克里斯汀叹气，“我没法遛它。” “我尽可能每天来。” “它叫什么？” 艾莉为难地挤出一个词，“白？” “好吧，艾莉。艾莉过来。”克里斯汀罔顾艾莉的表情，对狗招手，“过来，艾莉。”狗摇摇尾巴，使劲地蹭她，力气大的让轮椅向后滑几步。克里斯汀抬起它的前肢，“女孩子。” 艾莉就艾莉吧……她起身离开。 浓雾弥漫在街头巷尾，沾湿了衣服。 两道声音传到艾莉耳里。 “就这么多。” “加钱……不然……” 其中一个很熟悉。艾莉来不及思索，便嗅到了恶魔初现的气息。她用魔法径直破开浓雾。 茶色头发的少年被一个面容扭曲的男人掐着喉咙，手上的钱袋坠落在地，金币银币叮叮当当地散落。那个男人还没有被完全附身。 艾莉轻松地镇压住男人，使其陷入昏睡。她要把这个男人带回教会。没有完全附身的恶魔无法捕捉。放任他们过于危险，所以需要带回教会。 “查尔斯·爱德华兹。”艾莉喊出摩挲自己脖子的少年的名字。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晶石和钱币，揣进口袋，波澜不惊地说：“艾莉。”仿佛两人是在中午偶遇一般平常普通。 “你还在做关于灵魂的实验吗？” 明亮的橙色瞳孔毫无动摇。“做完了。毫无成果。现在在做别的。” 阿尔努嘴，“骗人。” 艾莉点头，“好的。再见。” “再见。” 两人方向相反地迈入浓雾。 艾莉没有用魔法，全凭力气拖着男人。这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她总觉得快要触摸到不影响魔法的情况下运用势的窍门，但总差那么一点。 “潜在附魔者。”艾莉对看守惩戒室的牧师说。 门缓缓而开，发霉潮湿的味道送入艾莉鼻腔中。她进去前问道：“我可以查阅来往人员的名单吗？”牧师摇头，并递给她一个头套和一双手套。 艾莉将他关押在一个空房间里。他醒来方可做判断。不过，那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两个戴皮质头套的牧师抬着一具全身包裹白布的人形物体走下更深一层。情不自禁跟去的艾莉被楼梯口的蓝色魔法膜拦住。 魔法膜上显现出红色的“禁止进入”。 艾莉感到不安。 艾莉遛狗回来，克里斯汀坐在餐桌前哭。她的面前是张信纸。艾莉（狗）将毛茸茸的前爪搭在克里斯汀的膝上，用粉色的舌头舔舐泪水。 艾莉拿过信纸，心里一沉。 四个月前，卡尔一行在路上遇到恶魔。卡尔下落不明。 “他还在寻找线索，有可能找到的。”艾莉安慰克里斯汀，“卡尔先生肯定活着。而且最近你的发作较之以往轻了不少，说明他的状态越来越好。” 克里斯汀擦干净眼泪，鼻音很重，“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很想他。” 艾莉无法明白亲情的联系。 狗突然摆出攻击姿态，冲着门口大声吠叫。门口的玻璃显现出人影。 “艾莉，伍迪·屈伏塔叫我们集合。” 索尼娅·贝茨。 艾莉轻按艾莉（狗）的头顶，它停止吠叫，缩在克里斯汀的脚边，尾巴夹在腿间。两人对视，克里斯汀低声道，“小心点。” “没关系。” 索尼娅与艾莉并排飞向教会门口。 “麦吉牧师的女儿养了狗？” “我拜托她帮忙照顾的。” “你喜欢狗吗？”索尼娅笑道。 艾莉回以肯定的答案。她喜欢大部分的动物，大部分的动物也喜欢她。 伍迪双手背在身后，心不在焉地说;“有一个任务。最近出现很多虐杀动物的事件，想必大家都知道。今天早上终于发现人的尸体。上面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恶魔的气息。” “虽然说这种事情随便哪个牧师去都行。但是呢，现场有牧师的残留物。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牧师作案。朱尔斯特地委托我们一起去找到真凶。”他的目光挨个扫过队员，在艾莉身上微微停顿，“他担心是哪个惩戒牧师弄出来的。” “所以，他给了我一个魔法道具。”伍迪掏出一个细巧的木棍，“这个东西可以找到真凶。” 他掂了掂木棍，收回口袋，眯眼微笑地说：“我很期待揭露这个蠢货到底是谁的那一刻。” 伪神 尸体放在停尸房，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验尸官建议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再掀开看。伍迪不以为意。人能比恶魔更残忍吗？ 事实上，凶手超越了一部分恶魔。 尸体的眼窝空洞洞的。验尸官说送来的时候两个眼窝各插一根手指，眼珠子塞在鼻孔里。他的牙齿被敲断。枯萎的莓粢填满口腔，鼓鼓囊囊地挤到喉咙眼。五脏六腑放在身体表面。四肢和动物的身体部位用粗黑线缝合。他的身上残留着牧师的魔法痕迹，用以吊着他的性命。 验尸官头一次见这种惨无人道的情景。四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使他抑制了恶心，坚守岗位。学徒和助手纷纷辞职，最终只剩下了他。 伍迪将木棍平放在尸体身上。木棍开始颤抖，幅度越发激烈，并且摇晃旋转。砰的一声冒烟后，木棍变成一根箭头，射向德凯·尤蒂尔，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插进他的肩膀。 他们看向德凯。他的脸失去血色，目光迷茫，“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德凯瘫坐在地上，“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艾莉按住伍迪的手，阻止伍迪的进攻准备，“魔法道具不会出错吗？”艾莉（狗）明明是对着索尼娅嚎叫的。 他瞥她一眼，“这你要问朱尔斯了。” 德凯慌乱地四顾，忽然逃窜出去。伍迪甩开艾莉的手，冷笑道：“你去把他抓回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德凯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飞。心里的缺口越发的大。狂乱的风未使他清醒，反而让他更加眩晕。肩膀处隐隐作痛，不时有电击一般的焦麻感。 真的不是我吗？这个念头忽然涌进脑海。 恶魔游戏里……我之所以活到最后……故意尘封的回忆被风吹开。杀人……吃人……满手鲜血的挖出眼睛，痛哭流涕地咽下去后……昏厥…… “德凯！” 他向左看，索尼娅向他招手。 是索尼娅。温柔友好的索尼娅。她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德凯迫不及待地扑向她。 迎接他的却是净化魔法。缝衣针一样的净化魔法刺入他搏动的心脏。 索尼娅轻柔地说：“为自己的罪忏悔吧。”像是在说，我们吃饭去吧。 德凯闭上眼睛。净化魔法正作用于他的精神，将所有难以启齿的记忆翻乱。神的审判之光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一道攻击魔法打开她的手。索尼娅愤恨地看去，艾莉立在街的另一边。 艾莉强行施加重效昏厥魔法，因此压制净化魔法的作用。德凯昏倒在地，模模糊糊地想着好熟悉。这只是防止他在清醒的时候自杀，无法消除净化魔法。 索尼娅踢开德凯，“碍事。” 艾莉严阵以待。一个可以使用净化魔法的虐杀者绝对不是善茬。她恐怕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她拥有审判惩戒的权利。 “弟弟妹妹做错了，你要惩罚他们，而我们会惩罚你。”拎着马鞭的父亲说，粗长的鞭子划破空气。索尼娅蜷缩在草堆里，额头的血滑过眼睛。她的六个弟弟妹妹低着头跪在一边。 门外飘来莓粢的香气。 我要惩罚他们，索尼娅想，都是他们的错。 有一天，最小的弟弟玩到很晚回家，两手空空。他把放蘑菇的篮子丢了。所有人都上楼睡觉了。索尼娅站在门口，月光照亮她的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黑暗中。 在她打断弟弟的腿，让他烙下终身残疾后，父亲差点打死她。然而索尼娅推开了他，他的脑袋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索尼娅从此流浪在外，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牧师。 索尼娅说，“罪慝深重的人，我以拉比比利亚的名义惩戒你。”双手间魔法光芒闪烁。 白焰与白焰相撞，迸发激烈的光。映照出两张同样坚韧且不会退却的脸庞。一阵又一阵的魔法互相冲击，制造出宛若白天的效果。 伍迪拦住诺维尔，“反正尤蒂尔跑不了了。”他的苦瓜脸挤出的笑容，令人头皮发麻，“不要告诉你亲爱的父亲。”诺维尔的父亲是副教主。 诺维尔顿住，“不会的。” 一道魔法划过艾莉的脸颊。她和索尼娅之间差了十几年的实战经验。而且索尼娅招招毒辣，完全是想致她于死地。 体内的光魔法因子沸腾着，心跳越发的快。对面的索尼娅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神智不清的状况，完全凭借本能不加节制地施放魔法。 耗到她魔法亏空，艾莉想。她有这个资本。她的魔法因子容量和浓度本就数一数二，还在之前与恶魔的战争中学会了精打细算的使用魔法。恶魔的魔法来源于恶，那是源源不绝的东西。所有人都知道，面对恶魔要么逃跑要么速战速决。 索尼娅停下了。她机械地说：“为神征讨……为神征讨……”说着，周身亮起刺眼的白光。 坏了。这个念头在艾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在神降。但是近百年来的神降魔法无一例外的失败，好点的无事发生，运气差的会请来冒充神的东西，可能是比恶魔还要难缠的东西。 神降魔法一旦开始无法结束。这个魔法很久之前就销声匿迹了，还是艾莉在书上看到的。 观战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远在教会的帕特里克抬起头，看向正在变浑浊的月亮，停下手中的事情，匆匆去往血色月光聚集的地方。教会最深处的地下室，腐朽如同尸体的老者长吁，旁边的侍者为他拉开眼皮。那是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白光变换着颜色。白色，紫色，蓝色，灰色，黑色……每个颜色都蒙昧不清。 光中踏出一只脚，另一只脚。深重的威压由她蔓延至城市边缘。暗紫色填满索尼娅的眼睛，她的脸像是面具一样毫无生气。她抱着一大捆腐烂的莓粢，每根针叶上插着小的头颅。 她张开嘴，吐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人间……很好……”渐渐的，声音变回索尼娅的原声，“惩罚有罪的人。”她伸出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根莓粢。 随着她轻轻的挥动，头颅掉落，每落一点都会变大。它们张合嘴巴，牙齿和牙齿叩击，发出咬碎一切的声音。 伪神。第二坏。最坏的是堕神。伪神由万丈深渊孕育，在不见日月的地底伺机而动。它们是黑暗之神圈养又抛弃的玩物。它们是恶魔的近亲。它们近亲繁殖，诞下又吃掉。 净化魔法对伪神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而且，没有时间准备净化魔法。 伍迪和诺维尔加入战斗。 头颅咔哒咔哒地嚼着墙壁地砖树木花草，大有吃尽所有事物的趋势。魔法可以抵御头颅一会儿，紧接着被它们吃干抹净。 伪神向前走出一步。牧师制服化为灰烬。枯萎的藤蔓缠绕着索尼娅丰满的身躯，莓粢根植于皮肤生长。它还在挥洒挂满头颅的莓粢。当手中的莓粢耗尽，就会摘下身上的莓粢。 索尼娅变得枯瘦。 “这是什么？”诺维尔大喊，冷汗涔涔。 “伪神。”帕特里克出现在月光之下，目光冷峻，“贪婪，永远不会满足的怪物。” “拖延十五分钟。”他说。 艾莉首当其冲，大部分头颅飞去了她那边。她的魔法干净纯粹，深受它们喜爱。 魔法。艾莉恍惚。如何施展魔法？她迷茫地站在原地。头颅的扣牙声在脑袋里回荡。它们在吞噬她的知识和回忆。它们吃到了一年前的一个晚上。 黑色的镰刀，反射着月光。 艾莉的右手出现一柄白色的镰刀。镰刀划过之处，头颅无不消亡成齑。 这不是魔法，而是单纯的，浓度足够高的魔法因子凝固的长柄镰刀。 伪神生气了。它讨厌那个东西，让它想起深渊之底。 伪神们涌动着爬到深渊顶部，距离上面只有一点距离时，白色的光辐射而来。无边无际的光芒灼烧着它们。它爬到顶部叁千一百四八次，掉下来叁千一百四八次。它吃了六千四百零六个同类，终于等来来到在人间的一刻。 原本召唤的是它的孩子。 魔法阵闪烁之际，它毫不犹豫地囫囵吞下孩子，第六千四百零七个。 索尼娅的肚子诡异地鼓胀。一颗眼睛撑开肚脐，盯着艾莉。人的手从眼睛周围伸出。肚脐近乎撕裂却没有。那只手抓住头颅往回塞。肚子里传出咀嚼的声音。 艾莉没有后退，没有闪躲。她忘了恐惧和技能，那些都被脑中的声音吃的一干二净。她拖着镰刀走向伪神。镰刀与地面摩擦，留下浅淡的痕迹。 一条街。很近。 她用双手举起镰刀。 伪神的叁只眼睛闭合。 月光消失了。 镰刀狠厉地劈下。 按照人类的时间计算，伪神活了四百七十一年。 乌云飘过。月晕是不详的紫色。 艾莉的镰刀砍到了一个未经消化的婴孩状的东西，那是伪神吐出的孩子。 活了四百七十一年的伪神，竭尽所能地生存成为本能。 镰刀嵌在那团东西里面拔不出来，伪神向她弯下身子。 追-更：po18bl.vip (ωoо1⒏ υip) 召唤 索尼娅的脑袋裂成六瓣，现出完全异化的里面。人脑中应当包含的内容物消失不见，取之而代的是暗红色的瓣膜和排列整齐的细碎尖牙。它一口包住艾莉的头颅。 艾莉俯视深渊。 无数样貌可怕的生物向上爬，层层迭迭，不时塌落。一只虫子似的巨爪钳住艾莉脚边的地。亮到极致从而失去颜色的光扫来，爪子烧为灰烬。它重新跌落深渊。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坑洞和边沿无数的坑洞。 艾莉看向四周。 龟裂的焦土隐藏不了任何东西，也无需隐藏什么。这只是块死气沉沉的土地，容不下生命，甚至是石头。寂静是它唯一的声音。天很白很亮。 艾莉眺望远处。 焦土和天空像是两条平行线像远处延申。 脸部和脖子滴落鲜血。像是密集的尖锐铁钉扎进皮肤的痛楚使艾莉从这里抽离出去。 不想死……不想死……我要活着…… 势快速地在体内流动循环。肌肉发热，手臂充满力量。 艾莉用细嫩的双手生生掰开伪神的口器。 原本钉进肉里的碎牙被迫拔出，带出血花。脸蛋像是戳破的气球。 艾莉忘记了疼痛。她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活着。 自顾不暇的伍迪瞥见这一幕，叁十七年前的恐惧感复苏了。他想起了被血肉覆盖的屋子，手持斧子的恶魔，狞笑的尸体。村里的牧师救了他，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从那之后，他好像就忘了恐惧。但是现在，艾莉唤醒了那种令人两股战战屁滚尿流的感觉。 该死！还要多长时间！他用力击退虎视眈眈的头颅。 诺维尔掏出副教主给的保命魔法道具，绚烂的蓝光过后，他和身边的头颅共同消失，出现在教会的大厅。副教主闻讯赶来，众人合力解决了十几个头颅。诺维尔告知他们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赶紧去援助。 “等等。朱尔斯在那里，对吗？”副教主拦住欲行的众人。 诺维尔点头。 “回到各自应该在的地方。朱尔斯能解决。” 懦弱的胆小鬼。伍迪暗自唾骂诺维尔。实际上，如果可以，他也想逃离这里。 伪神比恶魔难缠的多。它丝毫不惧光魔法因子。艾莉的由光魔法因子凝结成的镰刀超出普通魔法的范畴，是光本身。 帕特里克一边念魔咒，一边用余光关注战场。即使看到艾莉的脑袋被伪神吞下，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他只希望艾莉不要使用恶魔的力量。凭借自己的力量，艾莉。神眷顾你。 果然，艾莉自己挣脱了伪神。 再等一会儿。 帕特里克的眼睛愈发的蓝，银发似是褪色般变灰。 黑色的夜空被撕开一条窄缝，漏出白色的亮光。帕特里克加快念咒语的速度。 艾莉弯下腰，将手插进索尼娅的肚脐，拽出那枚暗紫色的眼睛。伪神发出凄惨的尖叫声，震醒整座城市。人们捂住耳朵瑟瑟发抖，动物纷纷倒地而亡。 她的耳朵嗡鸣阵阵，眩晕搅乱空白的脑子。鼻腔，嘴角和耳朵眼流出蜿蜒的鲜血。 不能松手。艾莉和索尼娅肚子里的手抗争。 黑夜的裂缝越发的大，光汇聚到帕特里克的面前。 最后一个字符落下尾音，光射向了伪神，安静而又快速。光分叁处，贯穿伪神的叁只眼睛和艾莉的左手手掌。天空的裂缝合上，索尼娅顷刻倒地。 帕特里克抓回吃掉艾莉记忆的头颅，逐个捏碎。透明的泡沫洒在艾莉的脸上。到最后一个头颅时，他停住了。那是艾莉最痛苦的记忆。如果没有它…… 艾莉拿过头颅，亲手捏碎。 无论是什么，它铸就了如今的我。艾莉沉沉的吐气。 教会对外宣称异动是恶魔，对于恐慌的民众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教堂每天都挤满了居民，人们默默祈祷伟大的神保佑他们，哭诉自己的不幸。 有些居民加入了新兴的恶魔教派。恶魔教派宣称他们教的教徒不会被恶魔附身，捐金越多越安全。恶魔弄得教会焦头烂额，没有功夫搭理恶魔教，以至于它笼络了将近半城的人。 惩戒牧师的任务愈发繁重。然而艾莉在修养阶段，暂时不用完成任务。她的脸和被帕特里克波及的手需要时间治愈。前者是毒素过多，需要净化，后者则是太过干净，需要生长。 照镜子觉得自己丑，也算是新奇的体验。艾莉给脸部敷上止疼药膏，掐好时间释放驱毒魔法和治愈魔法。脸上的孔洞冒出暗紫色的浓稠液体，然后肉眼可见的变小变浅。 中午，帕特里克进入艾莉的房间。 “感觉好点了吗？”帕特里克问。 艾莉点头，“过几日就可以回归队伍了。” “不着急。”帕特里克抬起艾莉透明的左手，“骨头长出来了。进展不错。” 透明的手型胶质搭在他的手上，其中的白色手骨清晰明显。鉴于神经没长出来，艾莉没有任何感觉。更何况，一个一直对你好，看不出目的性和企图，绝对虔诚的教徒总会令人放松警惕不是吗？ “那个魔法道具为什么会指向德凯？”德凯被伪神的头颅吃的一干二净。 帕特里克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手，“它是用来找出罪孽最深重的人。《拉比比利亚》中，神抛出一根木棍，邪恶的人就此死亡。” 食人是最重的罪。奸淫第二，杀人其次。这意味着德凯在上次的恶魔游戏里……艾莉黯然地垂下眼眸。 他端详着艾莉的圆溜溜的光头——头发被剃光以便于治疗伤口。“头上的伤好了。”他释放生发魔法。头皮又痒又麻，头发迫不及待地生长至耳朵下方。柔滑的黑发泛着深紫的光泽。 艾莉摸摸自己不再凉飕飕的脑袋，目光触及桌前的信纸。 “朱尔斯先生……” “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帕特里克先生，请问你知道麦吉牧师的近况吗？” “不太清楚。” “……好的，谢谢。” 她目送帕特里克离开，拿起信纸。 纸上只有一行极其潦草的字——爸爸在教会！ 这行字在眼里旋转跳跃，艾莉有几分钟根本不认识其中含义。她思及那个关于卡尔牧师的幻想，脸色煞白。真的是幻想吗？艾莉又想起蓝底红字的“禁止进入”。 看守惩戒室的牧师拒绝了艾莉的入内申请，理由是一周前全面禁止人员出入。 “我之前带来的疑似附魔者怎么样了？” 牧师翻看记录，纸页哗啦啦的响动，然后抬头，稀松平常地说：“死亡。” 诺维尔拖着一个昏迷的人越过她，交接后扭头看向艾莉，“聊一聊？” 郊外。四下无人，初春的风呜咽。天空碧蓝，莓粢粉嫩，土地呈暗紫色。诺维尔低头看着翻越土坡的蚂蚁。艾莉等待他开口说话，轻盈的气流拂过她的头发。 “你知道帕特里克·朱尔斯多少？” 意料之外的话题。艾莉回答：“雨鸟学院的教师。教会的惩戒牧师。很厉害的牧师。” “我专门查阅了他的资料。”诺维尔苦笑，“假借我的父亲的权力。” “他在37年前进入教会，那个时候已经二十多岁。” “不可能！”艾莉反驳。帕特里克的外貌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没有驻颜魔法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真的。他从不在外活动，直到前两年，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父亲对他有敬重也有害怕，特意嘱咐我不要和他过深接触。”诺维尔皱眉，不愿回想父亲提及帕特里克时的表情，“是他主导了驱魔魔法阵。” 但是驱魔魔法阵从来没有完成过。 一个个散落的珠子逐渐靠近，将要串成一串。 “我认为，他在等你……”诺维尔的目光凝聚在远处，惊讶地喊道：“那是什么？” 轰隆隆的声音震到他们脚下。城的上方汇聚着漏斗似的着火的云。刺鼻的硫磺气味隐隐飘来。艾莉和诺维尔眼睁睁地看着最高的教堂倾塌，像是根火柴，被轻而易举地按断。 雨鸟学院的召唤师宿舍402室。 叁张桌子和众多书籍不翼而飞，露出地板。几乎覆盖整片地板的复杂魔法阵渗出邪恶的气息。装着艾莉的血的玻璃瓶倾倒，红色液体直线流下，沿着魔法阵的线条流转。 两天一夜后，默默运行的魔法阵终于有了别的反应。魔法墨水画就的线条像是蠕虫般蠕动扭曲，自行浮现别的图案和古老的文字。阵中的叁角形散发出硫磺的味道。地板变成黑色的洞。一只纤细的胳膊伸出黑洞。 查尔斯抵着宿舍的门，橙色的眼睛落下泪水。激动的泪水，欣喜的泪水，轻松的泪水。 他的妹妹！可爱伶俐的妹妹！仰着脸对他说，最喜欢哥哥的妹妹！她要回来了！ 他抱着几条蓝色的裙子。他不知道妹妹是停留在那个时间，还是长大了。总之，多准备几条准没错。她最喜欢蓝色……裙子轻飘飘地掉在地上。所有的感情戛然而止。 在那双空洞的眼窝里戛然而止。 魔王 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火焰贪婪地吞噬了查尔斯。血水从空空的眼窝滑落，化作蒸腾的水雾。 艾莉飞去城里帮忙，诺维尔去通知教会。 来不及了。城市已经陷入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火舌舔舐着天空。空气变得干燥热烈。 “快逃！”阿尔喊道，“别去送死！这个火是恶魔王放的！” 离城门不远处，艾莉停住。“恶魔王？” 阿尔苦苦劝说：“混沌之火，百年之后火都不一定熄灭。说不定它是为了沼泽之眼而来，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要完蛋。” 少数居民逃出城里，更多的还在救火。然而，水和沙子毫无作用。魔法灭火起到的效果对于遍布全城的大火而言无疑于杯水车薪。 热浪扑到艾莉的面容上。她毅然前行。至少，要提醒居民赶紧撤离。 街道旁刚刚萌生花苞的芙蕾树被火烧光了枝叶。房屋像是火球，人类成了蚂蚁。无能为力，却又不肯放弃。火撩焦了他们的眉毛和头发，使皮肤生出水泡。一旦沾上火焰就无法灭除直至烧焦的蜷曲尸体躺在路边。 艾莉试图使用扩音魔法，阿尔拼命地阻拦，“你疯了？你是想告诉它，偷了你眼睛的家伙就在这里，赶紧把它烤烤吃了吗？” 在阿尔的阻止下，艾莉只好换了一种相对比较慢但是更隐蔽的传音魔法。“魔王降临，迅速逃离”的窃窃私语从一个人的耳朵穿到另一个人的耳朵。 最后，被一只惨白的手抓住。 “完了！”阿尔哀嚎，“它来了！快跑啊！” 艾莉迅速给自己附加迅疾魔法，轻盈魔法和飞行魔法，往教会跑。 额头的汗水滴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沼泽之眼可以消灭它吗？” “做梦吗？那是恶魔王！堕神！不是什么喽啰！一个教会的人都不够它塞牙缝。真不知道它怎么躲过规则的约束过来的……烦死了！烦死了！”阿尔暴躁地怒吼。 艾莉紧抿嘴唇。后背越发的灼热。恶魔王和她之间的距离在拉近。 忽然，一道黑影追上艾莉，跟在她身边，“再快点！” 艾莉惊讶地呼喊：“查理先生。” “院长让我去教会请出教主。”查理低落地说，“教师们安排学生和居民逃难，他在阻止恶魔。苏·旺达小姐为保护学生献出了生命。艾莉，我感觉很不好。” “我也是。”她喃喃道。 查理超过艾莉，“我先走一步。” 黑影化作黑点，最终消失。 恶魔王没有影子。或者说，它的影子太过庞大，笼罩了身后半径四英里。无数的生命被它吸进身体。每走一步，形似挂皮骷髅的身体就会饱满一点。骨骼上渐渐长出脂肪和怕皮肤，撑开皮肤，最终定型为十二叁岁的婴儿肥未消的少女模样。 火焰在它的空着的左眼眼窝里燃烧，流出刺鼻的硫磺气味。右眼塞着两枚橙色的眼球。它们怪异地挤做一团，上下滑动。它似乎不耐烦眼球的动作，撑大右眼，使它们和平相处。当它向右看时，右边的眼球会相应地转动，左眼待在原位。向左看时，左眼会动，而右眼待在原位。更多的时候，两只眼球一左一右。 恶魔王好久没有来到人间。它不着急杀戮，而是先享受清爽干净的空气。 太糟糕了。恶魔王叹气。 学生们仓皇而逃。它随手抓住一个，掏出他的灵魂，细嚼慢咽。 新生的身体不宜大吃大喝——人尽皆知的道理。 然而，欲求是恶魔王的恶魔。它催促着恶魔王。恶魔王拖着步伐走向人多的地方。 就在它抓住一个学生时，棕发的女人挡在他面前，魔法攻击宛若蚊虫叮咬。女人也不错。恶魔王没那么挑剔。 身体还在惯性的释放魔法，苏·旺达小姐的身体内已空空如也。 恶魔王伸出舌尖舔掉沾染在嘴边的鲜血，感觉身体终于有了力气。漆黑的指尖弹出几簇火星，分别落到城里的各个角落。 恶魔王长呼一口气，火焰落入雨鸟湖。 波光粼粼的雨鸟湖开始蒸发，大量的水汽升入天空。原来是雨鸟湖的地方只剩下干涸丑陋的巨大的土坑。熟的鱼在坑底仰望。 “魔王降临，迅速逃离”的魔法飞过它。恶魔王握手又展开，魔法在掌心碎成粉末。 它的左眼，被偷走的沼泽之眼。自从失去了左眼，恶魔界的阴风在左眼眼窝里打转，弄得它总是寒意阵阵。 抓到小偷后，要撬开它的脑壳，让它尝尝那种滋味。然后加点调料……恶魔王咂嘴。 闪电虬结的魔法从它的脑袋上方直直坠下，划破空气的轨迹冒着火花。 如果是恶魔王原身，这种魔法根本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身体由一个见习召唤师做成，控制身体的也只是精神分出去的千分之一而已，被击中绝对会受重伤。 于是它选择规避，以混沌之火抗衡。 火和闪电在空中僵持不下。等到恶魔王走出闪电的攻击范围，混沌之火回归左眼。闪电强势地劈在地面，焦黑一片。 斯泰诺维茨院长本就不奢望这一击可以伤害恶魔王。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让教师掩护学生尽快离开雨鸟学院。他和恶魔王的对战必定会波及全院。 他的目光投向干涸的雨鸟湖，沉沉叹气。那是他最喜欢的景色之一。已逝的妻子和他在雨鸟湖一见钟情。他们在雨鸟学院度过了幸福的四十六年，叁十七年前的恶魔灾年毁了一切。 她在被恶魔完全控制之前自杀，只留下一张纸条——活着。 磅礴的魔法因子倾泻而出。时隔多年，杰克·斯泰诺维茨终于感到畅快。 他已经活得足够久了。唯一的遗憾是雨鸟学院结束在他的手上。 美丽的雨鸟湖啊。 迪尔大陆弥散在空气，大地，海洋的魔法因子突然震荡，尤以闪电魔法因子最为激烈。魔法师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位置。 艾莉自然也感受到了，步伐不免停顿。她回头看，蘑菇形状的烟云在雨鸟学院的位置炸裂。黑色的浓烟里闪电和火焰激烈交锋。 “不要停。”阿尔提醒，“这个阵仗下恶魔王的依附体肯定有所损伤，是我们溜掉的大好时机。” 她闷头飞去教会，全然不理会阿尔。两分钟后，她赶到了教会，径直去找副教主，却被人拦住。 “所有一等牧师在开会。”他说，“现在不能进去。” 诺维尔将艾莉拉到一边，表情沉郁，“恶魔王现世，他们在商量对策。” 艾莉讥讽道：“什么对策？城里的人都快死光了。我们就在这里祈祷吗？哦，神啊，快点降临拯救我们吧！”越发浓烈硫磺味使她烦躁不安。 诺维尔坚定地回答：“当然不是！但这种状况下需要的是理智，而不是无意义的牺牲！” 他们凝视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到可以说服的地方。艾莉甩开他握住手腕的手，“我只知道，你们在浪费时间。拖得越久，恶魔王越强大。之前的牺牲都将白费。” “你感觉到了吧？刚才那阵魔法因子的震荡告诉所有法师一位伟大的法师为对抗邪恶献出了生命。”艾莉直直地盯着他，“现在的恶魔王身负重伤，是打倒它的最好时机！” 诺维尔沉吟片刻。“抱歉，艾莉。我们必须听从他们的安排。我们的力量太微弱了，即使恶魔王重伤也敌不过。” “他们。”艾莉走开，“那你便听从吧。” 她回到门口，释放昏厥魔法。几个牧师顷刻倒下。 灯光和阳光充斥宽敞的会议厅。两边的红木桌坐满牧师，最前面坐着副教主，他的左手第一位是帕特里克。查理趴在会议厅中间，哭的很伤心。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艾莉。 帕特里克首先问道：“有什么事情吗？”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什么时候行动。” “轮不到你来说话。”其中一个牧师怒目而视。 “再不行动的话，斯泰诺维茨院长就白白牺牲了。” 副教主开口，“正在等待教主的命令，你且出去等候安排。” 艾莉看向帕特里克。他的笑容渐渐隐去，深蓝色的眼睛变幻莫测。 “我先带领惩戒牧师和治愈牧师去尽可能地救助居民。”他对副教主说，“教主下达命令后麻烦传音给我。” 副教主沉吟，“那个只有你能控制。” “到时间我会回来。” 于是副教主又点了一些牧师的名字，让他们也带领底下的牧师去救援。帕特里克走到艾莉身边，“走吧。” 帕特里克集结了所有惩戒牧师。 “恶魔王的混沌之火可以用净化魔法净化。但你们的任务不是灭火，而是救人。”帕特里克扫视他们的面庞，轻柔地说，“兴奋起来吧。没有多少牧师可以接触到恶魔王和混沌之火。” 他的声音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消除了恐惧和逃避的负面感情。 艾莉辨认出声音附加的魔法螺纹。她接受了祈福魔法，以此直面令人胃酸的硫磺气味。 失算 城市内部已是火海连天，不可能有幸存者。牧师们把逃出城外的居民送回教会。 就这样放任恶魔王恢复状态吗？艾莉一边释放治愈魔法，一边思索。 阿尔唾弃道：“哼，愚蠢的人类，永远抱有侥幸心理。” 一个清晰的想法忽如虹光掠过大脑。 他们以为恶魔王依附在活人的身上，等到它实力强大到一定地步，就会被规则排斥出去，正如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寥寥几次恶魔王降临。 她看向帕特里克，他回以温柔的微笑。艾莉感到毛骨悚然。 刺鼻的硫磺气味愈发浓郁，阴暗邪恶的气息招摇地席卷而来。阿尔惊慌不已，声称恶魔王正在靠近他们，它的怒火如同喷涌的岩浆。 一团混沌之火冲出城门，瞬间烧焦叁个来不及反应的人。连尸体都没有剩下，直接化为灰烬残渣。沉闷的风吹起，它们扑到别人的身上。紧接着，藏在其中的火星点着了下一个人。 人群乱了。艾莉治愈的那人推开她跑开。 燃烧殆尽的城门后，缓缓而来一位少女。十二叁岁，稚气未脱。茶色的头发焦黑，又蓬又卷。右半边脑袋和身子像是融化的黄油塌瘪。左眼空洞，一小簇火焰燃烧着。右眼比左眼大一圈，里面有两颗亮橙色眼珠。 艾莉一眼认出眼睛的主人。 查尔斯·爱德华兹。 他召唤灵魂最终失败了。 艾莉猛地一激灵，冲帕特里克大喊：“依附体是人类召唤得来的魔法产物！” 帕特里克的面孔骤然改色。 魔法产物意味着容纳更多力量，以及规避敏感的规则。恐怕迪尔大陆毁掉叁分之一，规则才会反应过来。这将是所有栖息在大陆上的生物的浩劫。 帕特里克喊道：“所有人立刻返回教会！” 本就害怕的想逃的人们听到这话迫不及待地使用各种手段回去。恶魔王轻轻地吹了口气，地面燃起了火焰。 伍迪·屈伏塔岿然不动。瘦小的身躯看起来高大威猛，灰褐色的眼睛闪过各种复杂的感情，最终凝结成仇恨。 他的人生，被恶魔扰乱的不成样子。他总会半夜惊醒，盯着黑暗处，仔细辨认其中是否藏着恶魔。因为永远缺失的安全感，他失去了妻子和孩子。他们无法忍受他的神经质。 杀恶魔。杀更多的恶魔。 如今恶魔王出现在眼前。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激荡的兴奋。 他念起咒语。 净化魔法对恶魔王有用吗？他甚至不愿意浪费时间尝试。伍迪清晰的念出从索尼娅·贝茨的房间找到的改良版神降魔法的咒语。 说是改良版，其实专指伪神，只能请到伪神降临。 另一股邪恶的气息出现。艾莉的脸部隐隐发痛。阿尔发出看热闹的欢呼，这时它不害怕被恶魔王抽筋扒皮了。 帕特里克按住她的肩膀，“不要浪费伍迪·屈伏塔争取的时间。” 处在深渊的伪神骚动不安，争夺出去的机会。终于，一个伪神钻入魔法阵。生物本能却让它赶紧回到阴暗的角落。它通过人类的眼睛看到了和深渊本身一样漆黑的存在。 伍迪额头长出的几十只莹绿色的眼睛露出惊恐，但是和人类签订的契约无法反悔。 要么杀了它，要么被它杀。伪神简单的大脑得出简单的结论。杀了它。不是本体的恶魔王尚有可战之机会。 六双半透明的昆虫翅膀拱出伍迪的后背，鲜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地。它们自己抖动，有毒的物质纷纷扬扬的撒向恶魔王。 恶魔王挥动手臂，一丛混沌之火将其烧尽。少数的有毒物质附在皮肤表面，那块皮肤溃烂流脓，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它毫不犹豫地挖出烂肉，扔到一边。 亮橙色的眼睛转动，影子里的灰烬长出鬼魅的身影。它们凄惨地呜咽，每走一步，灰屑掉落。它们是吃掉灵魂的影魔，专属于恶魔王的军团。 风声成为传音筒，于是天地间只余幽怨的哭啼声。伍迪的右眼眼角滑落泪水。 伪神吃了六个影魔，斩杀了二十一个。影魔的味道和燃烧殆尽的木柴灰烬差不多。 它不耐烦影魔的干扰，又不敢贸然接近恶魔王，只好先拿影魔开刀。 许是伪神的怠惰激怒了伍迪残留的意识，他夺回来身体的控制权。伍迪操纵翅膀飞到半空，一开始歪歪扭扭的，很快适应了多出来的身体部分。 恶魔王仰头，右眼眯成一条细缝。两只挤在一起的眼珠共同传递兴味。 净化魔法的光柱穿破烟雾射向它的头部。 恶魔王先是抬起手，像是遮挡刺眼的光线，光柱湮灭了手掌，五个手指掉落。这时光柱被削弱了一半，然后混沌之火吞噬了净化魔法，膨胀一圈。 火焰腾的窜高。恶魔王取其跳跃的焰尖，随意弹射。 伍迪和伪神同时尖叫。混沌之火从翅膀尖端蔓延至背部。 拼死也要拉它下水，他们的意识同步了。 几乎是火球的他们冲到恶魔王的面前，手中团着净化魔法，口中含着剧毒。 恶魔王没有张嘴，但是确确实实说话了，蕴含魔力的声音触动了规则。在规则到来之前，所有的异常恢复原状。 【死。】 金戈相擦，指甲在黑板上刮出长长的白条，最苦难的人在哭泣，虔诚的教徒堕落诅咒。它是世间悲痛的声音的集合。 冲刺的身影顿时戛然而止，前倾倒地。 恶魔王跨过尸体，不打算吃掉被伪神污染的灵魂，就像人不会吃狗舔过的东西。 先前的老法师给它造成的伤害仍在作痛，几百条灵魂不够恢复。它要去最近的灵魂最多的地方弥补亏损。 它行过的路，花草枯萎，颜色黯淡，万物悄然死去。 教会进入紧急避险状态，巨大的白色罩子笼罩主要建筑物。教主下达了指示，按计划行动。 帕特里克上报的消息只有几个高层知道，他们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魔法防护罩经历叁十七年的时间研制出来，专门用以防御恶魔。它不仅阻隔了恶魔王的进攻，也拦截了他们逃跑的路径。 诺维尔从副教主那听得恶魔王依附体是魔法产物的消息，愣怔半天。 帕特里克回到教会后不知去了哪里。副教主主持着局面，让在场的人向拉比比利亚祈祷。 “神不会抛弃我们。但是我们也需要自己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时刻准备迎战恶魔。” 诺维尔站在艾莉旁边，喃喃道：“伍迪是不是……” 艾莉眉头紧锁，透过窗户看见模糊的火焰从地平线那段袭来。 天渐渐黑了，太阳的最后一抹光束消失之际，防护罩边缘忽然出现等距离排列，身着惩戒牧师制服的人。他们背对着教会建筑。 教会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么多惩戒牧师？ 艾莉瞅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现实和噩梦霎那重合。 “麦吉先生……”他的健硕身躯尤为显眼。 与他相隔十个人的人是索尼娅·贝茨，再旁边是布鲁斯·多纳休。 ——去了疗养院。 ——她死了。 ——不清楚。 艾莉捂住嘴巴，全身轻微地颤抖。 恶魔王来了，身后的火焰映红天空。 那些立在魔法防护罩边缘的惩戒牧师，姑且称之为惩戒牧师，他们一齐平举双手。白色的净化魔法由果核大小长到皮球那么大。 几十颗净化魔法投向恶魔王，被混沌之火消除。几颗漏网之鱼砸到它身上，滋滋腐蚀。 “艾莉牧师，副教主喊你。”副教主身边的随从牧师恭敬地说，似乎完全不在乎外面的恶魔王。 副教主领着艾莉走入深长的地下隧道，来到一扇魔法石门前。他留下艾莉一个人离开。 门缓缓打开，里面只有叁个人。一个很老很老的人，眼皮耷拉。他形同尸体的坐在软垫之中，穿着教主的服饰。教主身后站着个中年男性，相貌普通。另一个人是帕特里克·朱尔斯，站在恢弘的魔法阵中心，几十块投影环绕着他。他的注意力全在控制魔法阵上。 中年男性开口，“你的净化魔法仅次于朱尔斯和屈伏塔。既然屈伏塔回归神国，那么就由你完成他的任务。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幸。”他停顿几秒，“把你的身躯献给教主。” 艾莉后退几步，脑袋嗡嗡作响。 阿尔声嘶力竭地吼叫，“快跑！” 她转向魔法石门的脚步被生生拽住。 “恶魔？”中年男性显然感知到瞬间爆发的邪恶气息。 教主微微颔首。中年男性为他拎起眼皮，露出没有瞳孔的眼睛。中年男性说：“消灭恶魔王需要你的身体。教主身体年迈，无法支撑他行动。如果有得选择，他不会选择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中年男性和教主的身影渐渐重合。他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恶魔王的实力。教主不介意你被恶魔污染的身躯，甚至会帮你驱除它。事成之后，会将身体还给你。” 中年男性逐渐消失，教主的眼睛里浮现灰色的瞳孔。 “我拒绝。”艾莉回答。 ———————————— 作者的话：追-更：po18bl.vip (ωoо1⒏ υip) 手指 她不可能把身体交给任何人，无论对方以什么名义。 阿尔激情欢呼。“干得好，莉莉！那个糟老头子根本没几年活头，还贪恋活着。明明嗑药就可以迅速恢复身体机能，偏偏找你。肯定是舍不得死。指不定怎么糟蹋你……” 威严恐怖的光魔法因子裹住艾莉，阿尔乌龟似的缩回契约里。 这副阵仗惊动了心无旁骛的帕特里克。他分出一缕精神，对教主说：“住手。” 他的眼睛填满深蓝色，像是直接用两颗眼睛形状的蓝宝石镶嵌在脸部。 “约定作废。她和恶魔契约，还敢进入教会做牧师，这是对教会的蔑视。” 虽然中年男子消失了，但他的声音仍然存在。 教主的光魔法因子有股腐朽的味道。艾莉屏住呼吸，借用黑液破开光魔法因子。她的光魔法因子与教主相差甚远。 她像是破壳而出，左手握着黑色的镰刀，略显狼狈地严阵以待。 “隐瞒不报。” 空气变得异常沉重，宛若巨石压下。 “自私自利。” 镰刀尖端似是接触不良一般模糊。 “不够虔诚。” 艾莉的膝盖颤抖。 “不配为牧师。” 右膝盖溘然落地。她抓紧镰刀，依附着它，尽力使自己不要被那股强大的气压压倒。 灰色似墓碑的眼睛酝酿着危险。他说：“朱尔斯，你撤出来整座教会都会毁于一旦。” 帕特里克分神之际，两个惩戒牧师被恶魔王烧着。他连忙全神贯注到魔法阵的操控上。 谁也想不到，她与教主的战争提前了几十年发生。 我想直接用沼泽之眼，艾莉在脑海里对阿尔说。这次它没有反对。 恶龙懒洋洋地回应了艾莉。上次是恶魔，这次是教主。它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盘踞在生与死之间的它终于有点对生的盼头了。 许是教主太过年迈，许是他过于惧怕死亡，而艾莉怀有向死而生的劲头。十分钟后，灰烟完全吞没了他。 帕特里克忽然说话，“那边的架子第叁层第二个针剂，给教主打上。” 艾莉蹒跚地走到架子那边，取下灌满棕色液体的针剂。她的腰腹右侧被教主击穿，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她顶多止血，让里面的器官待在该在的地方。 灰烟轻慢地散开一个容纳艾莉进入的口子。它未曾吃了中级恶魔那样吃了他。毕竟人老了，肉不好吃，灵魂更是污浊不堪，甚至没有恶魔纯粹。它逗弄着他的神经，激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艾莉将针刺进他手部，拇指按下，棕色的液体徐徐注射进去。 他的表情骤然呆滞，整个人好似木偶一般，唯有灰色的眼睛充沛着恐惧惊慌的感情。 十几条白色的光线穿过他的关节处。光线的另一头是帕特里克的右手。帕特里克优雅地拨动光线，教主站起来了，又不由自主地瘫回原地。 帕特里克浅浅地叹气，“艾莉，你会兴奋魔法吗？” 她不会。于是帕特里克让她到他的制服口袋里拿随记咒语本。 艾莉小心翼翼地跨过魔法阵的复杂线条，尽量踩在空白处。肌肉缩紧，牵扯到腰腹，她冷抽一口气。好不容易到帕特里克附近，结果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帕特里克站着的一小圈。而她不能保证隔着这段距离可以安全拿到随记咒语本。 她只好掂着脚尖进入那里，两人之间的间隔不到一指。动作幅度略大，腰腹的伤口强烈抗议，艾莉因此前倾，头抵着他的背部，借以支撑自己。 “没事吧？” 艾莉感到他气息的震动，低声道：“没事。” 她一手抓着他的制服，一手伸向制服内侧的口袋。牧师制服为确保视觉上的简洁，将口袋缝制在制服内侧。 拿到随记咒语本后，艾莉回到魔法阵外。帕特里克的字体俊朗秀逸，极易辨认。每页都记着咒语，似乎是随性记录。 “23页。” 艾莉默念咒语，熟练之后才出声。一旦出声，咒语便有了魔力，这时候念错念岔都会产生非同小可的影响。 等她施完魔法，白线将教主提起。这次他没有再瘫下去。 他径直冲到门口，走到门外。白线越来越浅，直至透明。 魔法阵的光芒熄灭。帕特里克快步走到艾莉身边，释放强效治愈魔法。腰腹的伤口几乎瞬间长好，留下殷红的圆疤。但布料是长不回来的。帕特里克用一方手帕系在她的腰间，遮住裸露在外的伤口。 “麦吉牧师他们也是打了那种东西吗？”艾莉问。 “是的。” “为什么？” “他们受伤严重，无法救回。变成如今这样还能为教会献力。” 艾莉盯着他深蓝色的眼睛，说：“那样和教主要我献上身体有何区别？” 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缠这些是非曲直，恶魔王正在外面虎视眈眈。两人到外面的时候，教主化作一轮光球撞向恶魔王。恶魔王经过几番攻击依附体残破不堪，但是没人敢因此小觑它。 帕特里克上前迎战。 “你不能再用沼泽之眼了。正好魔法罩也破了，赶紧溜掉吧。” “拉比比利亚的手指呢？” “活着才有希望得到嘛。” 帕特里克和恶魔王的战斗毫无旁人插足的余地。艾莉看着总有股莫名的既视感。帕特里克使出像太阳一样的魔法，光芒灼烧艾莉的视线。她猛然想起既视感从何而来。 那是《教会的历史，牧师的历史》中描写的露辛达·迪亚米克的魔法。 帕特里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净化魔法。“ 艾莉想也没想的念起净化魔法的咒语。巨大的光球碾压过恶魔王。用尽全身力量抵御的恶魔王没料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穿透要害的净化魔法。 怒火使它强行留在消散的依附体内，左眼的火焰几乎跳出眼眶。 【死。】 这声言灵蕴含的力量深切地触犯到规则。音节尚未尘埃落定，恶魔王被弹出人间。穿过时间和空间密密麻麻的弦之时，它看见了帕特里克的真身，震惊之余咬牙切齿。 其后，魔界在恶魔王的怒火中燃烧了叁百年。 帕特里克挡住了言灵，就像挡住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水。 阿尔的尖叫声贯穿艾莉的耳膜，“他就是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一个月后，城市修复如初，诺维尔成为教主的儿子，帕特里克成为教会的头号牧师。 艾莉在重建的格兰迪教堂找到帕特里克。 重建的格蓝迪教堂延续了华丽庄重的风格，高耸的挑高和宽阔的空间令人藐小。祭坛上立着大理石雕刻的拉比比利亚雕像。 硕大的教堂只有帕特里克一个人。他坐在第一排，仰视拉比比利亚的雕像。 从艾莉的角度看，拉比比利亚伸出的右手手指点着他的头顶。 清脆的脚步声并未引起帕特里克的注意。艾莉坐到第二排，他的身后。 帕特里克的侧颜沐浴在轻薄的阳光中，“我可以为你驱除恶魔。” “我和它的契约还没完成。”艾莉靠在椅背上，“它帮了我很多。” “和恶魔讲信用吗？” 艾莉自顾自地说：“它要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拉比比利亚的蓝色宝石眼睛反射着阳光，尘埃飞舞的光线向左偏移些许。 艾莉被定身魔法击中。 帕特里克站起，回身面对她，微微弯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令她张开嘴巴。 他的表情异常冷漠，这才是真正的他。这才是神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右手探进艾莉的嘴巴。她有些许的恍惚，嗓子条件反射的干呕。 他忽然抽手。埋伏的黑液追出口腔，被拉比比利亚的宝石眼睛的光切断。 “艾莉，你被神所眷顾，不应与恶魔产生联系。” “神在哪？我呼救的时候只有恶魔回应了我。”艾莉说，“你是祂的手指，然而你谎话连篇。所以，神也是谎话连篇的吗？和恶魔有什么区别？神的馈赠也有标价。” 她努力活动沉淀的光魔法因子，但是他的定身魔法比想象的更难以破解。 “神眷顾你，所以赐予你非同寻常的魔法天赋。祂的安排自有道理。”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虚伪吗？”艾莉气急，冷笑道，“你就是祂的手指，你就是祂的一部分。如此信仰祂的你不正好正面拉比比利亚的自恋？” 净化魔法沿着舌头表面滑下，一点一点的吞并黑液。 帕特里克捧起她的脸，“神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女孩，一个和恶魔签订契约的牧师。”他的眼睛忽起波澜，“我等到了你，你却想要我的命。” “叁百六十九年的时间让我化作人形，露辛达·迪亚米克教会我人间诸事，她将我当作神的使者。她老死后，我独自漂泊，始终孤独。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神对我说话了，等一个女孩。” 他贴近艾莉的脸，“我不是神。我曾经是祂的手指，如今只是个信仰祂的人类。迪亚米克错了，你也错了。” 他的额头贴着艾莉的额头，“我是人，人自然有各种欲望。” “你认为，我是人还是祂的手指？” ———————————— 选择： 1，人（end） 2，拉比比利亚的手指（bad end） 3，……（接29章） 牧师的新娘（帕特里克end） 【我叫艾莉，今年18岁。】 艾莉写下这段话，然后顿住。窗外单调的蓝天白云丝毫不能给予她灵感。 写小时候的事吗？但是童年记忆模模糊糊，普通又无聊，没有值得记录的细节。 【我出生于农民家庭。】黑夜的莓粢闪过紫影，【恶魔使我们一家阴阳分隔。】 【帕特救了我。】艾莉的脸忽地羞红，【他是个牧师，将我带回教会，一直照顾我。我……】 我很喜欢他。艾莉想要将这段话写在纸上。笔尖颤抖，莫名的违和感涌上心头。她摇摇头，不小心带动羽毛笔，墨水污了一片。艾莉懊恼地将纸团成球。 艾莉铺平一张整洁的纸，打算换个角度写，比如后天就要和他结婚了。一想到这个，艾莉用冰凉的手反复的贴在滚烫的脸上。那可是帕特里克·朱尔斯！深受居民敬仰爱戴的牧师！ 上周他向艾莉求婚了，令所有未婚姑娘大失所望。 虽然艾莉长得漂亮，却是个哑巴——恶魔夺去了她的声音。这在她们看来是重大缺陷。 艾莉当然答应了他。 谁能拒绝帕特里克·朱尔斯的微笑呢？即使相处了几年，艾莉仍然无法免疫那个温柔体贴的笑容。 更何况他说，“我爱你，请嫁给我。”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艾莉想回应同样的话，但是她说不出来。即使想到“我爱你”都觉得异常的别扭。这时她会庆幸自己是哑巴，不用找场面话。 艾莉揉揉头发。怎么又在胡思乱想？帕特里克对她的好人尽皆知，毋庸置疑。 “艾莉。” 帕特里克从后面拥住自己的未婚妻，“今日过的如何？”他的视线落在空白的纸上。 【看书。尝试写字。】 “无聊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教堂。” 【不无聊。】 如果她说不喜欢教堂他会多么伤心。艾莉深切地了解他信仰的虔诚，但她就是莫名排斥信仰，尤其是拉比比利亚。 “还有叁天。”帕特里克抬起她的手，轻轻印下一吻，“场地和仪式已经布置好了，教主是证婚人。” 叁日后，格兰迪教堂，他们在拉比比利亚的雕像下互相宣誓，交换信物。 “白色很适合你。”帕特里克笑道。 艾莉抿唇，总觉得有点难受，但她还是提起了微笑。 太阳落下，月亮朦胧，繁星闪烁。艾莉坐在床上惴惴不安。 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可是不安和害怕恍若蝗虫般无所不在。 帕特里克释放了一个魔法。艾莉沐浴在白光中感到平静安逸，迷蒙着双眼问：“这是什么魔法？”烦恼通通消失不见，身心轻松。 “缓解压力的。” 帕特里克的制服永远是最板正的。他会一丝不苟的熨平每一寸褶皱，使袖口领口贴合肌肤不留空隙。而今，他抽掉束缚领口的惩戒牧师的荆棘带，白色的衣料发出沙沙的响声，丝滑地褪下，露出内衬。他有条理地脱衣，将它们迭好放在一边， 艾莉偏过头去，脖子到脸红透了。温热干燥的手轻柔地移过她的脸。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单纯的嘴唇贴嘴唇。 艾莉闭合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偷看帕特里克，深蓝色的眸子饱含深情。 深情？艾莉来不及思索“深情”的背后，因为他启开了她的嘴唇。 明明只是舌与舌的纠缠，舌根却麻痒，引发细微的刺痛。 帕特里克不知何时剥落了她的睡裙，奶油色的丝绸积迭在柔软的腰腹。羞涩袒露身体的艾莉双手搂住他，变硬的粉色乳头抵着他的胸膛。 一只手伸进她湿漉漉的下体刮蹭戳捻，另一只则揉捏抚摸乳房和乳头。 这双宛若雪花石膏做成的手为人施洗，翻阅经书，施放魔法。 最敏感刺激的莫过于帕特里克含住她的耳朵尖，牙齿轻磨，舌头舔弄。 艾莉整个人软倒，身体分成叁个部分，又渐渐合在一起，成为更强的情欲波浪。 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她的腹部，不时顶戳。艾莉将脸埋在帕特里克的肩窝里，完全不敢看那是什么。他好像在闷笑，胸腔震颤。 帕特里克的手掬不住那些透明黏腻的液体了，于是他换样东西堵住。他撑开两瓣粉红的肉，仅仅将龟头塞进去都费了好一番功夫。 停了一会，他捧着艾莉的臀部，上下作用后缓慢地挤进去。 艾莉甚至没有感到那转瞬即逝的疼痛。 减轻痛苦的魔法在这种时候有奇效。 两人的身子紧密地，没有空隙地贴合。 帕特里克开始动了。起初是轻的，浅的，慢的，逐渐加快变重。快感逐层累积，艾莉无声的呻吟着。 水声，肉体拍打的声音和男人似有若无的喘息在室内发酵着。 十几分钟后，艾莉早已高潮多次，脑袋晕乎乎的，而体内的阴茎才喷射出一股浓稠的液体，击打着腔壁。她目无焦距地看向房屋角落。 艾莉的脑海里闪过黑色的影子。 下一秒，魔法笼罩住她的脑袋。帕特里克拔出自己再度硬起来的阴茎，混合的液体倾泻在床单上，然后用力地顶进去。 他专注地释放魔法，专注地抽插，直到艾莉扩散的瞳孔凝聚。 帕特里克亲吻她的眼睑。 那双全心全意只有他的眼睛。 倾倒的神像（帕特里克badend） “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她只是想激怒他，实际上艾莉不认为这个答案有什么重要的。 深蓝色的眼睛愈发深邃。 帕特里克松开她，将领口扯开，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表情犹如冰霜。拉比比利亚的雕像的阴影笼罩住两人。 艾莉意识到她将要接受残酷的惩罚。 帕特里克又施加了一次定身魔法。艾莉的嘴巴被强行打开，嘴角濒临撕破。冰凉的净化魔法流到舌根凝固，给恶魔契约加上一层牢不可破的禁锢。 “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它，那么就在一起吧。”帕特里克低声道。 他解开艾莉的牧师制服领口。艾莉的眼睛溢满恐惧，“你不能这么做……” 她在圣洁的雕像和衣着整齐的男人面前全身赤裸，制服滑落在地。皮肤直接接触到木制座椅，羞耻感爬满身体。乳头却不由自主地挺立。 “真漂亮。”帕特里克微笑，“在光下果然更好看。” “神在看着你！” “不。”帕特里克迈开长腿，跨过第一排座位，“神就是我，我就是神。这不正是你说的吗？” 他抚摸艾莉的脸庞，手指沿着身体曲线向下。艾莉感到胃部抽搐。 手指停在艾莉的粉嫩的乳头上，压住。“硬了。”他低头将其含在嘴里。 双唇裹住乳头，他由轻到重地嘬着。艾莉想要踢开他，但是身体动弹不了，被迫接受男人的凌辱，下体不受控制地流出许多透明黏液。 帕特里克在乳晕上留下鲜明的牙印。他看着滴答的黏液笑容愈发温柔，“看，你也是信仰的神的。” 恶心。想要呕吐。艾莉拼命地呼喊阿尔，却是石沉大海。 门口传来动静。帕特里克抱起艾莉，一手穿过臀部，一手按住背部。艾莉趴在他的身上，双腿跨在他的身躯两边，湿淋淋的阴部蹭着白色的制服印出不规则的水渍。 他们到了拉比比利亚的雕像后面，底座正好将两人挡住。艾莉的背部贴着大理石，目光眩晕。阳光透过巨大的圆形彩色玻璃窗洒落，被帕特里克的身躯遮挡住。 她想起来第一次两人单独相处，是不是从那时就注定了结局？ 一个少女推开教堂的门，走到前排座位，自然闻到了情动的气味，看见了淫靡的水渍。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处女，并不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只是抱怨有些人没有公德心随便洒水。 她坐在第一排最靠近雕像的位置，祈祷和朱尔斯牧师亲近。 帕特里克撩开制服，裤子半褪，只有阴茎露在外面。他不急不慢地用龟头研磨艾莉的阴蒂，说：“那个女孩祈祷我的青睐。” 艾莉愤恨地看着他，身体不住地颤抖。他亲亲艾莉的眼睛，“但是，神让我等你。啊，不是，我让我等你。看啊，第一次见到你，我想就是这个女孩了。” 龟头挤开两瓣阴唇。 “那个时候我把你当作妹妹，当作学生，当作使命。但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艾莉闷哼。 “要惩罚你对不对？惩罚坏孩子。” 阴茎突然整根没入，阴囊拍打艾莉的臀部。很痛。艾莉希望一直这么痛。 陌生的不速之客闯入紧致的甬道，遭到热烈而失败的绞杀。 “艾莉。” 少女的身子被顶起。 “是神在操你。神的手指在操你。” 身体叛离了意识，被他的话操控，兴奋，颤抖，激动。 祈祷的女孩起身，“奇怪，油漆味还没有散开吗？”她耸动鼻尖，最终捂住，匆匆离开。 肉体交合的声音骤然变大，回响在偌大而空荡的教堂里。 艾莉的心坠入更深更深的地方。单薄的她，穿着白裙子的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伤心地哭泣，泪水被沼泽吞噬。 还是一样的。 结局不会有变化。 浓稠的液体在体内喷射，将小小的她整个浇淋。 拉比比利亚的雕像轰然倒塌，激起无数细小的尘埃。 “艾莉，我回来了。” 帕特里克对黑黢黢的房间说。 他揭开红绸布，净化魔法做的等人高笼子里躺着白裙少女，她的两腿间满是干涸的精斑。 “任务来的太匆忙了，抱歉。”帕特里克释放清洁魔法。 然而清洁魔法无法消除淤青，咬痕和痛苦。 艾莉支起身子，爬到他身边，乖巧地舔舐他的手。 帕特里克隔着栏杆抚摸她麻木的面孔。 “好孩子。” 七年后 尚在梦中的艾莉感到滚烫硬挺的东西闯入自己的下体。她拍拍男人坚实的肌肉，暗示不要打扰她睡觉。他果然动的慢起来，却让艾莉心生无名之火。 她睁开眼睛，墨团般的眼珠蒙着层雾。眼前的金发男人亲吻她的鼻尖，翻身压在她身上，快速用力地耸动。艾莉慵懒地闷哼几声。 她很少在做爱的时候发出声音。几声婉转的尾音足以令他更加兴奋。 冲洗完毕的奥蒂斯·詹克斯利落地穿上轻甲将艾莉擦拭干净，在她额头烙下一吻后离开。 他是王都的贵族骑士第一骑士队的骑士长，负责保卫王都安定，任务包括早晨巡逻。 艾莉眼也不睁得释放去味魔法。昨晚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需要充足的睡眠。 房门被敲响。敲门人未等艾莉回应径直推门而入。他十四五岁，黑发红眼，眼大但眼珠小，过多的眼白生生给可爱的面孔增添厌世感。 “混蛋！快给我起来！”阿尔掀开艾莉的被子，“破手指又开始捣乱了。” 睡裙经过奥蒂斯的折腾完全起不到应有的责任，反而将女主人的右乳大剌剌地裸露。 艾莉抢回被子，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搞定。” 阿尔跳到她身上，骑在腰部，拼命地摇晃，比叁岁小孩还烦人，“快起来！” 骤然，阿尔神色一变，红色的眼珠浮现几抹深蓝。他抚摸艾莉的脸庞，“你又长大了……” 话音未落，一道灰色的魔法符文消融进他的额头，深蓝色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尔眨眨眼，被艾莉推下床。艾莉用被子捂住脑袋，声音沉闷：“滚。” 阿尔撇嘴，翻找艾莉放在桌上的钱包，拿走其中的铜币和银币。 得到梦寐以求的身体后，阿尔沉迷于品尝美食和赌博。大部分的钱都变成食物进入胃中，剩下的则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至于赌博，他喜欢那里的氛围，焦躁，嫉妒，仇恨，贪婪和懒惰是他的粮食，但不能在赌博上花钱——艾莉知道他赌博后就不会给他钱了。 阿尔没法离开艾莉。一是未完成的契约，二是虎视眈眈的帕特里克·朱尔斯。 七年前，艾莉利用剑士的“势”冲破定身魔法，与帕特里克一战毁灭新建的教堂。不晓得帕特里克怎么想的，就让艾莉得逞了。 当阿尔融合拉比比利亚的手指，沼泽之眼和其余叁十六样东西炼出一具可以行走于世，有五感，与人类无异的身体。他进去后才发现帕特里克藏在那里等着他。要不是艾莉出手相助，这副身躯就是帕特里克的了。 也因此，阿尔和艾莉的契约没有完成。 阿尔愤懑地踢飞瓶瓶罐罐，在邻居的大呼小叫中潇洒走远。 日上叁竿，艾莉终于爬起来。 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午餐，克里斯汀一边看书一边吃。本来就天气燥热，艾莉看到热食顿时失去食欲，咕噜咕噜灌下一瓶冰镇牛奶。 她和克里斯汀搬到王都的平民区七年了，卡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为此克里斯汀全身心投入医学，五年前拿到药剂师一级徽章。然而不管怎么治疗，卡尔还是昏迷着，静静地躺在床上，唯有平稳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艾莉转职成为治疗魔法师。自从阿尔离开身体，她的白色魔法因子莫名转变成灰色，属性不明。艾莉索性脱离教会转职，重新学习魔法咒语。 治疗魔法师专门服务于无法光明正大去教会接受牧师治疗的人和暗属性生物。艾莉收费高昂，治疗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遇上疑难杂症还有克里斯汀一起研究。于是她在王都的地下圈子闯出一些名堂，因此她不愁吃不愁穿，还有闲钱供阿尔挥霍。 “不吃早餐对肠胃不好。”克里斯汀慢悠悠地说，“尤其是性事后，有必要适当补充能量。” 艾莉抹抹嘴巴，“有单子吗？” “都在那，你自己挑。”克里斯汀指向大门上挂的篓子，里面有十几封信。 性病。无聊。 生育。找神。 酗酒。艾莉抽出这封帖子，仔细翻阅。 男，二十二岁。酗酒七年。若不是家里人拼命阻拦，估计走上吸食迷幻蘑菇的路了。委托人的要求是让其戒酒恢复正常。手段不限。 “这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吗？”克里斯汀粗略地扫视一遍。 “一万金币和传奇魔法道具。” 克里斯汀来了兴趣，听她继续说。 “留款人姓沃西。” “炼金家族。”克里斯汀点头，“值得一去。” 艾莉想到了罗伯特·沃西。或许可以通过这个得知他的近况。 下午，艾莉独自登门拜访沃西庄园。 从门口坐马车要坐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马夫一路上沉默寡言，直接将她送去病患住处。 贵族的世界在艾莉看来或多或少有点毛病。七年的磨砺，特别是收拾阿尔的烂摊子使她过了愤世嫉俗的阶段。只要不触及她的利益，别人的态度无关紧要。 病患住处在庄园偏僻的地方，前有山后有河，魔法罩笼罩整座叁层房屋。 艾莉拎着棕色皮箱，轻叩大门。半天没回应，她掏出马夫给的钥匙打开大门。 浓重的酒味淹没了艾莉，到处都是空酒瓶。艾莉谨慎地迈进去，关上大门。 搜寻魔法引领她走进二楼的一处卧室。房门半掩，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酒瓶。 “您好，我是治疗魔法师艾莉。”艾莉礼貌地告知，“我会在这段时间内尽力治疗您的成瘾症，希望您给予配合。另外，您的家族允许我使用强制手段。那么，打扰了。”她推开房门。 艾莉怔住。 搂着酒瓶的黑发青年面孔熟悉，然而年少时的羞涩内向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青黑的眼圈和纷乱的胡渣，以及阴郁。深沉的阴郁。 “罗伯特……” 他骤然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 艾莉。高挑的艾莉，成熟的艾莉，轻松的艾莉。她以前总是满怀心事的模样，是什么让她卸下负担，又是谁让她眉眼舒展。 法师长袍在艾莉的跑动中沾染酒液。她扶起罗伯特，茫然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罗伯特偏头，挥开艾莉的搀扶，踉踉跄跄地进入卫生间。他放了一池子冷水，将脑袋埋进去。宿醉的大脑终于有点苏醒的意向。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的他狼狈不堪。罗伯特认真地洗漱，约莫十五分钟后走出卫生间。 房间已经变得干净整洁，酒瓶垒在角落。窗户大开，气体流动交换，夏日熏风吹的人昏昏欲睡。艾莉坐在书桌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 “艾莉。”罗伯特的声音在酒水的腐蚀下略带沙哑。 “罗伯特。”艾莉微笑，“没想到在这见到你了。” 他低头，似乎无意面对艾莉的笑颜，“你走吧。” “恐怕不行。”艾莉拒绝道，“我已经收取了你们家族的定金，而且还不了。” 罗伯特转身就走。 “你还记得舞会的事情吗？” 轻飘飘的声音似有千钧之重，迫使他驻足。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真的。”艾莉说，“坐下来，听我说一说以前的事吧。只有你这个老同学可以诉说了。” 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到床边坐下。艾莉用平静的语气讲述七年前的事情，好像那是别人的故事。残酷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愈发触目惊心。 罗伯特不禁想到，这七年他在干嘛？他逃回了王都，躲在家里，染上酒瘾。父母和兄弟姐妹为他担心不已。他太懦弱了，没有勇气承担任何责任。 “艾米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和我决一死战，查尔斯永远沉眠。”她不止一次想过当时阻止了查尔斯是不是结局有所不同。但是那时的她沉湎于自己的世界，哪会担心别人。 罗伯特握紧拳头，“不怪你。” “我知道。”艾莉叹气，“所以我更希望你幸福。” 叽叽喳喳的鸟叫传入室内，树的阴影在地板上扑簌。 罗伯特苦笑，“什么是幸福？你幸福吗？”他站起来，逼近艾莉，“酒可以让我幸福。”或许是没来得及消化的酒精在作祟，反正罗伯特将她圈在怀里，居高临下地说，“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你看见的是懦弱胆小的罗伯特，可有可无的罗伯特。” “你不知道十四岁的我在夜晚因为和你说话而高兴，也不知道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你。你看着艾米，看着查尔斯，看着帕特里克，就是不会看看我，看看那个摇尾乞怜的蠢货。” 艾莉抵住他逐渐下压的上半身，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她当然听懂他说话的内容，但是转不过弯。 “那件事之后我不敢面对你，喝酒可以让我看见你。” 罗伯特呼出的热气拂过艾莉的尖耳朵，引得她鸡皮疙瘩直起。 “我以为我放下了。”罗伯特垂眸，“可惜八年的时光无法消磨。” “我结婚了。” 艾莉说。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叁周前，和一个骑士结婚了。” 我们结婚吧 艾莉从没想过自己会结婚。 更没想到会在22岁的时候结婚，还是和一个才认识五个月的男人。 五个月前，阿尔在街上和人寻衅斗殴，事态十分严重。他差点挑动整条街的男人参与斗殴。第一骑士队接到举报后赶到，压制了失去理智的众人，并将罪魁祸首阿尔关押起来。 艾莉匆匆赶去，与她对接的正是奥蒂斯·詹克斯。 他由内而外散发着正直忠诚，乐于助人的气质。外形毫无侵略性。金色短发在灯光昏暗的地下室熠熠生辉，碧蓝色的眼睛似是大型犬类。他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穿着轻甲也不显得壮硕，只觉得精神朝气。 比起骑士，更像是王子。 他一板一眼地询问艾莉。 “你叫什么？” “艾莉。” “他叫什么？” “阿尔。” “你是他的什么人？” “姐姐。” 循规蹈矩地走完程序，艾莉赔付了一大笔街道损失费。当她拿出那么多钱的时候，在场的骑士都有点惊讶。谁能想到衣着普通的艾莉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阿尔跟在艾莉身后，脑袋高高昂起，鼻子哼气，被艾莉拍了一巴掌后脑勺。 要不是刚刚结算了一笔治疗费用，艾莉也没有那么多钱。处在监狱的阿尔说不定会引发暴动，不然艾莉很乐意让他吃点苦头。 第二日，艾莉推开家门，台阶上放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间夹杂精致的卡片——献给艾莉。 事后艾莉问奥蒂斯万一出门的是阿尔怎么办。他摸摸鼻子，“我一直在隔壁看着。” 连收了十日的不同种类的花，经常“偶遇”奥蒂斯·詹克斯，经过他的时候身边的骑士起哄打闹。艾莉不是傻子。七年的时间遇到过诸如此类的追求，但她一概拒绝了。 艾莉找到骑士队，喊出奥蒂斯。她这几年长高到五点六英尺，但是奥蒂斯比她高出两个头。 “以后请不要送花了。”艾莉委婉地说。 奥蒂斯碧蓝的眼睛略有暗淡，“很抱歉打扰到你。” 之后果然没有花了，艾莉投入到以前的生活。 再次见面是半个月后，她以治疗魔法师的身份走进第一骑士队。 奥蒂斯处理酒馆纷争时被误伤，受到巫师的沉睡诅咒。队里请了几位牧师，都没办法解决，倒是其中一个说，沉睡诅咒需要心仪之人的亲吻。于是他们请来了艾莉。 艾莉一开始没有答应，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折腾了几回。 “亲一下有什么关系吗！”队里年龄最小的骑士杰米·罗斯红着眼圈说。他追随着奥蒂斯回到王都，看他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心里极其难受。 旁边的骑士踹他小腿，“混账！忘了《骑士宣言》吗？” 艾莉放下魔法棒——充当门面的外表华丽实则没有增益效果。转职之前她也宣誓了《治疗守则》，不放弃患者，尽力去治疗。 艾莉忍着反感低头靠近奥蒂斯，闻到清爽的气味，沉郁的负面情绪尽数消散。 如果是他的话。 应该可以吧。 艾莉的嘴唇覆在他的上面，宛若蜻蜓点水。 奥蒂斯缓缓睁开眼睛，好一阵儿才恢复意识的正常运转。他的脸比艾莉更红。 “请和我交往吧。”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艾莉轻微地点头。 或许是时候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回忆。 确定交往后，两人的节奏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毕竟大家都很忙。虽然很多人都是随便做做骑士的任务，但奥蒂斯恪尽职守，尽职尽责。艾莉则忙着接单赚钱，处理阿尔的烂摊子和帮助克里斯汀制定卡尔的治疗方案。 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对方的生活。 克里斯汀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交往交了个寂寞啊？别在这碍事了，快去找他。”她不由分说地把艾莉锁在门外。 透过门，艾莉听到克里斯汀和阿尔吵架。“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你出去就是给艾莉添麻烦！”“烦死了老女人！”“你是心理和身体一块儿退化了吗？”“要你管！” 艾莉转身，蹭到奥蒂斯的轻甲。她抬头，奥蒂斯无奈地说，“我被他们赶出来了。” 那就去转转吧。 两人去逛商业街，共进午餐，欣赏了歌剧。 感觉没什么意思啊……艾莉思索。 奥蒂斯显然也察觉到了氛围尴尬沉闷，提出带她去第一骑士队参观。 无论如何，那些怂恿奥蒂斯的骑士也不会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奥蒂斯熟练而高兴地介绍骑士队的种种，而那个漂亮的女人表现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如果她是伪装的也太可怕了！ “现在还有龙骑士吗？”艾莉问。 “龙骑士守在边境要塞，与异族作战。”奥蒂斯不知为何有点低落。 艾莉明智地转移话题，指向训练场，“那里就是你们的训练场吗？” “嗯。” “去看看吧。” 训练场里，十来个身披轻甲的骑士互相格斗，都是一手持剑一手持盾。艾莉被他们的格斗技巧所吸引，与剑士的大有不同。剑士大开大合，防御技能少，骑士更讲究攻防平衡，然后依照个人的特点发展凌厉或沉稳的风格。 格斗的骑士招呼奥蒂斯，有意让他在女友面前出出风头。不需要他们相让，奥蒂斯本就是第一骑士队的第一。 血与汗蒸腾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艾莉体内的“势”蠢蠢欲动。平常都是运转魔法因子治疗，好久没有使用“势”。 场上的骑士只觉得训练场外的女人目光越发锐利清冷。 杰米·罗斯还对上次艾莉的犹豫不决耿耿于怀，叫道，“你要进来试试吗？” 奥蒂斯给对手最后一击，对艾莉说：“不必在意。”他走向杰米，“好久没和你练手了，今日看看你近来有无进步。” 艾莉站在原地，完全忽视杰米的拱火。 奥蒂斯冲了把澡，洗去尘埃和汗水，和观看大半天的艾莉去吃晚饭。 “抱歉让你等那么久。”奥蒂斯说。 他们坐在酒馆靠窗处。这个点只有酒馆还开着。喷香的油炸食品送上桌，滴油的烤肉随之而来，接着是几份新鲜蔬菜，最后上了两大杯冒着白沫的金黄色啤酒。 周围的食客吵吵嚷嚷，脸色酡红。然而传不到奥蒂斯的耳里，他满脑子都是艾莉的反应。 艾莉灌下一口啤酒，白沫粘在上嘴唇边。奥蒂斯想也不想的伸手擦拭。当粗糙的手指接触到柔软的嘴唇时，两人具是一惊。 “……”奥蒂斯无法吐出“抱歉”二字，那样在拉远他们的距离。 艾莉轻笑，双手撑在桌沿，探过身去，吻住埃蒂斯的嘴唇。 软软的，她想，和男人接吻也没那么恐怖。艾莉重新坐回位置，状若无事发生，实则心跳巨快。对面的奥蒂斯手无足措，只好举起啤酒杯，紧张地一口气喝完。 他们的初吻是小麦啤酒的清醇味。 服务员促狭地挤眉弄眼，赠送两杯杯沿嵌着爱心状柠檬的啤酒。 这个夜晚以家门口的亲吻告终。 阿尔可太讨厌那个男人了，假惺惺地堪比帕特里克。他总在艾莉耳边咒骂挑刺，直到艾莉扣了他的钱才消停。 混蛋，诱惑莉莉的猪。阿尔暗自唾骂。 他试图与克里斯汀结盟，却遭到无情地打击。 “你现在是人，能使出几分恶魔的力量？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你，要是我早赶出去了。亏得艾莉养着你。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阿尔无力反驳，最终骂道：“你个同性恋！”噌噌噌地跑回房间。 第二天，阿尔大闹赌场。艾莉感到印在舌根的契约隐隐作痛，连忙找去。此时阿尔已经被殴打的缺胳膊少腿了，但红色的眼珠越发癫狂，硬生生将一半的人弄得半死不活。 王都内未经许可不能使用魔法，于是艾莉脱掉碍事的长袍，赤手空拳地闯进去，揍昏剩下几人。阿尔呸出一口血水，“操蛋的人类身体。” 奥蒂斯赶到，正巧看见艾莉护着阿尔的模样以及手脚利落地干掉几个壮汉。那些招式颇似剑士的格斗技能，且他能感到流转的“势”。 “嫂子厉害啊！”一个骑士瞪大双眼说道。 阿尔耳朵灵敏的听见，破口大骂：“操你妈，喊谁嫂子呢？” 艾莉歉意地对他们笑笑，反手拍昏阿尔。 安顿好阿尔，艾莉和奥蒂斯并肩而行。 “你会格斗？” “略知一二。” 奥蒂斯停下脚步，紧紧搂住艾莉，“怎么办，我更喜欢你了。” 喜欢……喜欢……艾莉大脑断闸。第一次有人直接明了的说，我喜欢你。耳朵热热的，心脏不可思议的雀跃。 “我们结婚吧。” 艾莉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先提出的。 她只记得，那天是夏季的第一天，阳光透过繁茂葳蕤的绿叶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斑，风中有股慵懒甜蜜的气息，远处传来小孩的嬉笑声。怀里的男人传递着温暖的体温，仿佛有他在无所顾忌，一往直前。 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在市政厅按着爱之女神的玫瑰标志宣誓后，包下他们第一次接吻的酒馆，请第一骑士队和克里斯汀吃饭，就算完了。 至于阿尔，昏睡魔药正在他体内兴风作浪。 奥蒂斯一直住在双人宿舍，于是新婚之夜在艾莉的住处举行。克里斯汀提着阿尔去旅馆消磨时间。 “我买个房子吧？”奥蒂斯坐在艾莉的床上，没话找话道，“总不能老是麻烦克里斯汀和阿尔去别的地方，这也是他们的家。” 他紧张地要命。 艾莉坐到他身边，两人中间可以塞下一个阿尔。 “不用。明天我去买隔音魔法阵。”艾莉低着头，“这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不方便搬动。” “嗯嗯……”奥蒂斯挠头，“我……没有那个经验。有哪里不到位的地方你告诉我。” 在说什么啊！奥蒂斯恨不得扇自己。 他沉默地站起来，卸下随身携带的宝剑，正准备脱去轻甲，被艾莉止住。 既然要向前走，那就勇敢的迈一大步。 艾莉让他张开双臂，生涩地解开轻甲，耳朵尖红的滴血。 奥蒂斯则解开她的宽幅腰带和法师长袍。 艾莉忽然说，“有件事情忘记和你说了……”她直直看进他的眼底，“应该在交往的时候就告诉你的。” 奥蒂斯紧张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脑内滑过 “其实我是男人”诸如此类的各种猜想。 “我14岁的时候被人强奸过。”艾莉语气平淡，“对男人从生理上排斥。” 半晌，奥蒂斯张开双臂搂住她。艾莉陷进温暖的怀抱。 温柔得像是月光照耀的湖泊。 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两人同时意识到是时候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然而，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原因有二，一是奥蒂斯是个从不关注性方面的处男，二是艾莉身体的攻击性条件反射。 于是前五分钟别扭又滑稽。 奥蒂斯假装稳重地抚摸艾莉的皮肤，队友的忠告挥之不去——注意前戏！等她下面出了足够多的水再塞进去你那个大家伙。她的皮肤滑的像是新鲜挤出来的牛奶，他粗糙的手掌会不会伤到她？奥蒂斯头一次认为自己应该多做点保养工作。 危险！奥蒂斯按住艾莉自行进攻的双手。下一刻，他的下体濒临灭顶之灾，幸好艾莉及时止住。她放下腿，“抱歉……” 两人穿着睡衣并排平躺在床上。 “那个……很抱歉。”奥蒂斯先开口，“我没有那方面经验……” “不，抱歉的是我。我反应过激了。” 一只大手握住旁边的小手。奥蒂斯将头偏向艾莉，目光诚挚，“我们可以慢慢来。” 听到这句话，艾莉的心底缓了一口气，轻吻奥蒂斯的嘴唇，“谢谢。” 翌日，艾莉警铃大作——身边有个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丈夫奥蒂斯。 奥蒂斯醒来，发现自己晨勃了，而且是那种必须要纾解的勃起。艾莉还在睡觉，奥蒂斯轻悄悄地下床走进卫生间。他靠在墙上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自慰，满脑子都是艾莉。 卫生间的门合上的霎那艾莉睁开眼睛。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么大会死人的！ 奥蒂斯从卫生间走出，换上骑士服，亲完艾莉的额头和嘴唇，小声说：“我去值班了。” 艾莉装作刚刚睡醒的迷蒙状态模糊应声。 她的回笼觉被破门而入的阿尔打断。他气势汹汹地四处查看，嗅闻气味，一言不发地顺走艾莉的钱袋，最后重重摔门。 “回来。” 钱袋里的魔法石响应呼唤，倏地飞回艾莉手上。 阿尔大摇大摆地回到房间，恶气恶声地大吼：“干嘛！” “你吵到我睡觉了。” “哼，活该。” “所以你今天饿肚子吧。”艾莉翻身，捂住耳朵。 果不其然，阿尔咆哮道：“混账女人！”他刷拉一下拉开窗帘，阳光刺眼。艾莉用被子蒙住脑袋，开始后悔和阿尔纠缠了。 阿尔贴在被子上，用恶魔独特的引诱语调说：“你们没有做吧，莉莉？” “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我猜是你。还没有忘记那个掉了脑袋的男人吗？”话语宛若毒蛇爬行，“你的身体永远都抹不去他的痕迹。肮脏！肮脏！肮脏！” 这才是真正的恶魔阿尔。成为人类的阿尔鲜少露出这一面。 “一个月。”艾莉钻出被子，“恶魔一个月不吃不会死。” 阿尔暴怒，“操！老子去偷！你拦得住吗！” “如果你出的去的话。” 艾莉收紧契约。他们的契约早在阿尔进入人类身体后变异，现在艾莉隐隐比阿尔高一级。 “卑鄙无耻！” “承蒙夸奖。” 连续四晚艾莉和奥蒂斯没有成功做爱。每晚都有点小进步，比如艾莉不会进攻他的脆弱部位，而奥蒂斯的抚摸技巧越发熟练。 夜晚。两人风尘仆仆地归家。洗漱后，相对坐在床上。床顶的照明魔法石调成恰到好处的暧昧的暖黄色光晕。 他们讨论的结果是，消除艾莉的生理性厌恶需要逐步熟悉男人的，也就是奥蒂斯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让艾莉掌握主动权，每次突破一点下限。 前几晚艾莉已经看过摸过奥蒂斯的上半身，今天轮到胯部。 奥蒂斯将自己催眠成木头人，然而当艾莉的手滑过肌肤，阴茎不可避免地勃起。 她做好心理建设撩开奥蒂斯的睡衣，硬挺的阴茎蹦出来。奥蒂斯见她半天没动作，自己合上衣服，“这样还是太勉强了……我们可以慢点……” 握着魔法棒的手抓住了顶端。奥蒂斯浑身一抖，差点喷射出来。 艾莉用双手握住，试着上下撸动。很好，她的身体的排斥反应不是很大，甚至有丝热意。 奥蒂斯低声喘息，意外的色情。双手攒成拳头，忍耐着不去抚摸艾莉，不去增加负担。 然而，这些忍耐在艾莉的主动献吻和动作下烟消云散。 纤细的手灵巧地揉捏阴囊。虽然毫无章法，但对于初次体验的奥蒂斯已是很大的刺激。 十几分钟后，阴茎抖动，几股精液尽数喷射到艾莉的胸腹处。白色的液体顺着身体曲线缓慢滑落。 “抱……抱歉！”奥蒂斯慌乱地找擦拭的东西，全然没有白日的稳重可靠的骑士模样。 艾莉按住他的手，“来吧。”她准备好了。 奥蒂斯将艾莉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她的头部两侧。囿于情欲的艾莉双唇水淋淋的。他缠着她的舌头，吸吮唇瓣，沉下下半身。 艾莉抑制住胃部的抽搐和恶心感，盯着那双晴朗天空似的双眸。是的，这是她的丈夫，喜欢她，尊重她，等待她的丈夫。她应当为此感到欢愉，正如大多数的夫妻。 龟头研磨着阴蒂。些许快感从那里沿着脊椎骨蔓延到大脑。黏腻的清水沾湿阴茎。 他对准细窄的阴道，缓慢地借助润滑捅进去。 艾莉的双腿夹住奥蒂斯的腰部，脚趾蜷缩。 这点疼痛对她来说远不及光暗魔法因子对冲引发的剧痛，但是充满恐惧色彩。 这个人在她的身体里。 他们对彼此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此时的他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他们共享喜怒哀乐，美好的或糟糕的过去，并对未来做出承诺。 温热柔软的腔壁紧箍着奥蒂斯的性器且吸吮着它。汗水滴在艾莉的面部，似是她的泪水。奥蒂斯亲吻艾莉的眉眼——没关系，不害怕，慢慢来。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喊停。 艾莉舍弃了纷杂的想法，专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完全进入后，他长呼一口气，正对着艾莉的耳朵。本就紧致的阴道骤然缩紧，差点将里面存储的东西绞出来。 耳朵。奥蒂斯伸出舌尖舔艾莉的耳朵，又是一阵紧缩。 奥蒂斯一边含着她的耳朵，一边浅浅深深地耸动。 艾莉抓住他的背部，眼睛水朦朦的，浅浅的呻吟溢出嘴唇。 快要射精之际，奥蒂斯拔出阴茎，射在她的胸腹之前留的的精斑处。 艾莉说过不要孩子的。 “我可以再来一次吗？”奥蒂斯在艾莉的耳朵边呵气。 即使是最正直忠诚的骑士，在这种时候也会选择使用一点小手段。 “当然可以……” 奥蒂斯将阴茎埋进去不动，迎着艾莉疑惑的目光说：“可以喊我吗？” “奥蒂斯先生……” “不对。” “奥蒂斯……” 他抽插几下，压到艾莉的敏感点。显然对这个喊法不是最满意。 “我的骑士……” 阿尔很不高兴。 愚蠢的艾莉，她就没想过契约会传递彼此强烈的感觉吗？ 他在屋内踱来踱去，身体燥热难堪。墙上的阴影从一个少年拉扯成七英尺的头顶羊角的形象，叁角形的尾巴烦躁不安地甩动。 阿尔看向自己的胯部，那里毫无动静。 可恶！狗日的帕特里克·朱尔斯！ 憋了一晚邪火的阿尔第二日上街闲逛诱发了情欲暴动。半径叁百码的男男女女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性欲骤然腾升，造成日后几十段关系复杂的爱恨情仇。 “那又怎样。” 罗伯特取出搁置在抽屉已久的金边眼镜戴上，看清相隔八年的艾莉的每个细节。 想要 七八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艾莉轻巧地推开他因酗酒而羸弱的身体。 “我会实行强制戒酒。” 罗伯特两颊浮现病态的红晕，“不要小瞧我。这几年不止有你来‘治疗’我。”他将“治疗”这个词咬的很重。罗伯特打了个响指，地板亮起弯弯曲曲的魔法阵，魔法因子断开了联系。 真是难搞。 艾莉脱去魔法袍，露出紧身皮甲，活动关节。她的格斗技能没有正职剑士厉害，但对付一个酗酒的炼金术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罗伯特念诵着炼金产品的激活咒语，却被艾莉一个左勾拳直接揍晕。 别墅晃动几下，酒瓶子哗哗啦啦的作响。 面对法师的要则之一，打断施法。 当罗伯特再次醒来，他已经被五花大绑。禁言魔法使他无法激活炼金道具。他气的发疯，穿上法师袍的艾莉坐在旁边翻阅关于戒瘾的书籍。直到罗伯特平静下来，艾莉才说话。 “酒精快把你腐蚀成废人了。”艾莉毫不留情地说，“完全比不上八年前的你。” 那个时候的他念起咒语来利索迅速，而且制作的炼金道具反应灵敏。 几个灰色的气泡从罗伯特张合的嘴巴里冒出，组成一句话【要你管。】 终究没忍住，罗伯特问道，【你怎么能使用魔法了？】 艾莉晃晃撬开的地板块。 “直接炼化地板？这是一年级学生做的事情。” 罗伯特撇过头。 到了晚餐时间，罗伯特以绝食抗议。原地锻炼后饥肠辘辘的艾莉将两人份晚餐吃的干干净净。半夜只听罗伯特的胃部发出阵阵饥鸣。 第二日，艾莉清空所有含酒精的饮品。 【没有用的。】罗伯特嘴硬道，【除非你一直看着我。】 “已经征得你的父母的同意，最后的手段是精神控制魔法。” 【你怎么敢！】 第五日，罗伯特瘦了一圈，开始胡言乱语，找出各种借口喝酒。奈何艾莉铁石心肠，根本不为他所动。 第七日，罗伯特绝大多数时间干瞪着眼睛，思绪乱飘，好像在回想以前的事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第八日，艾莉放开束缚罗伯特的魔法。他没有做成任何进攻行为或逃跑的举动，亦步亦趋地跟着艾莉，观察她的行为举止，仿佛回到雨鸟学院那个内向羞涩的男孩。 “有什么未来的计划吗？”艾莉问。 他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 罗伯特抬头直视太阳，拭去溢出的眼泪，“放不下。”他忘不了单薄的艾莉被人围住拉扯衣服的夜晚，更忘不了心底肮脏的情绪被挑拨的感觉。 艾莉不知道怎么劝他。如果每个黑暗时刻都放不下，她现在会在地狱里而不是阳光中。 “怎么才能放下？消除记忆吗？” 罗伯特说：“我想和你出去转转，看看你的生活。” “你怎么又领一个男人回来！”阿尔叫嚷。 罗伯特和克里斯汀互相介绍。克里斯汀表现得冷漠单薄，但凡知道这次的患者是他，她都会阻止艾莉。在她看来，艾莉的那群老同学是群大麻烦。 罗伯特浑然不在意克里斯汀的态度。他四处观察这栋二层房屋，到处添置着生活的细节，每样东西的摆放都昭示着主人的习惯。 这单未完成艾莉不能接下一个单子，索性带罗伯特逛街。逛着逛着遇到了奥蒂斯。两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 “你认识他？”罗伯特忽然说。 艾莉浅笑，“我的丈夫。” 罗伯特回头看奥蒂斯的背影，确实是他没错。“他叫什么？” “奥蒂斯·詹克斯。” “你见过他的家人吗？” “没有。” 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家庭方面的问题。 罗伯特不再问下去。他想告诉她，又不想告诉。就当作是折腾他的惩罚吧，罗伯特想。 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没错。 奥蒂斯吮吸着艾莉殷红的乳头，窄腰挺动，阴茎没入温暖紧致的甬道，激烈快速地抽插捣出飞溅的白沫。下半场艾莉跨坐在他的胯部上上下摆动。她喜欢这个姿势。奥蒂斯配合着她上顶。对他来说，这种做爱姿势温情脉脉。 情欲爆炸的瞬间，艾莉忽地想起白天罗伯特的问话。 她伏在奥蒂斯身上，带着缭绕的余韵问：“你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奥蒂斯抚摸她的后背的手略略停顿，“父母健在，有个弟弟。成年后成为骑士后离开家没见过他们了。” 她将脸部埋进他的肩窝，“还做吗？” 奥蒂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罗伯特的戒酒意外的顺利。沃西家族很感谢艾莉，请她携带丈夫参加舞会，被艾莉婉拒。 沃西庄园的门口，艾莉和罗伯特告别。他轻轻抱住艾莉，耳语几句，艾莉脸色骤变，猛地推开他。罗伯特摊手，微笑以对。 ——奥蒂斯的弟弟是约翰··诺顿。 房间昏暗，紧闭的窗户外面，蝉在不停歇地鸣叫。 晚归的奥蒂斯想要亲吻艾莉，却被她躲过去。她问：“你的弟弟叫什么？” 不好的预感翻涌，奥蒂斯张张嘴，最终说：“约翰。” “约翰·诺顿？” “你……”怎么知道。 “你是奥蒂斯·诺顿。大名鼎鼎的龙骑士奥蒂斯·诺顿。”根本不是什么詹克斯。 迪尔大陆谁不知道龙骑士奥蒂斯·诺顿，镇守边境，压制兽族侵袭，战无不胜。 奥蒂斯想要触摸艾莉，手伸到半空坠下，“龙为救我而死，而我受了重伤回到王都。边境需要奥蒂斯·诺顿。” “所以现在的奥蒂斯·诺顿是你的弟弟。” 奥蒂斯无力地垂首，“一个人只能和一只龙契约，我没法回到战场。” “我只能是奥蒂斯·詹克斯。”奥蒂斯握住艾莉的手，“没有欺骗你。” 王都的拉比比利亚教堂是几十年前的建筑风格，庄重大气，简单朴素，透明玻璃窗，盖着圆顶。内部唯一的装饰是拉比比利亚的大理石雕像。 低头祷告的十几个信徒零散分布。艾莉坐在光线黯淡的角落里，直视雕像的宝石眼睛。 这是她转职后第一次走进教堂。 ——做爱具有迷惑性。 ——以为双方无所保留，坦诚相对。 ——事实上只是大脑在欺骗自己。 ——为什么要把做爱设定成这样呢？ ——明明什么都保证不了。 身边的位置坐下一个人。原本艾莉不在意，但当他把手伸进裤子里，她不得不看过去，然后陷入阿尔挑衅与情欲并存的的眼神。 阿尔上半身逐渐靠近艾莉，故意在她耳边呼出喘息。酥麻的感觉一路蔓延到脊椎。 他的手上下滑动，裤裆凸起，鼓起一个大包。 青少年的叛逆在这瞬间化作致命的诱惑。然而艾莉很清楚，阿尔和青少年不搭边。 “呼……操蛋的朱尔斯到教堂就失去了影响……估计是无颜面对他的神吧？”阿尔空出来的手托腮，忽略下半身竟有丝可爱的意味。 艾莉离开的路径被阿尔挡住。更主要的原因是，快感从舌根的契约处泛滥，小虫子似的爬入五脏六腑，腿间分泌出情欲的水。她夹紧双腿，但挤压到阴蒂流出来的更多。 阿尔的目光仿佛透过衣服，直直落到皮肤表面，两腿之间。 只是想戏耍艾莉，发挥下自己的恶魔本色的阿尔恍然。 艾莉咬破下嘴唇，流出丝丝点点的血液，痛感覆盖了部分快感。阿尔忽地凑上前用舌头卷走血滴，结果那玩意涨的更大了。 “喂，帮帮我怎么样？” “滚。” “莉莉……莉莉……莉莉……” 舌头顶住上颚，碰撞牙齿，尾音逶迤，拖得辗转反侧。少年的嗓音像是甜蜜的毒药。 他喊着“莉莉”，手的动作幅度加大。最后一声“莉莉”急促的戛然而止，仿若蜂鸟的振动的翅膀，消失在嗡嗡的祷告声中。 黑色的裤子裤裆不规则的湿了一块。阿尔拿出那只手，指间沾黏着白色的粘稠液体。 他软软地躺在椅子上，“尝尝？” 艾莉跨过去，被他的膝盖顶住。感到那里的湿润，阿尔露出狡黠的笑容，在艾莉动用武力之前放下腿让她离开。 阿尔暗啧几声，毫无道德心的把手上的东西蹭在椅子底部。 眉眼泛红，水润润的红，耳朵尖情不自禁地颤抖。阿尔光想着，又有点再来一次的冲动。但是人都走了，对着拉比比利亚的雕像他可硬不起来。 要想个办法拆散他们。这不就是恶魔应该做的事情吗？阿尔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艾莉冲进卫生间，清理湿哒哒的下身。余光扫到奥蒂斯的白色毛巾，莫名羞耻，于是粗暴地把那条毛巾塞进柜子里。 她讨厌身不由己。 她……享受快感。 镜子的艾莉面若冰霜，无欲无求。但是艾莉知道，她想要很多东西。年轻的时候她想要活着，想要力量，想要尊重，想要未来。现在的她想要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 然而这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劳而获的，等价交换是通用法则。 狂欢周的海盗船 夏季中旬，气温达到顶峰，王都如期迎来一年一度的狂欢周。大街小巷挂满了彩色布带,人们换上最鲜艳，最清凉的衣服，穿梭在各类摊贩之间。中午时分，几十位法师联合降下水魔法，浇淋整座城市。到了傍晚，照明魔法石亮如白昼，映着情侣幸福甜蜜的脸庞。 迪尔大陆规模最大，家喻户晓的热情马戏团在狂欢周前两天驻扎在王都郊外，节日氛围愈发狂热。许多小孩扒着魔法栅栏向里看，滑稽的小丑偶尔会向他们挥挥手。 艾莉又给法袍别上一枚降温魔法徽章，与其它的八枚一溜排开。 每次到狂欢周，就没有单子了。一是邮递员休息，二是狂欢周的传统——只做兴奋的快乐的事情，不然接下来的一年都会被痛苦缠绕。 她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吃着冰镇水果。克里斯汀难得的放下书本，也不待在实验室，而是陪着艾莉发呆。 窗外太吵了。小孩的尖叫和商贩的叫卖加上夏日的燥热令人爆炸。 克里斯汀真心实意地讨厌狂欢周。只有王都会大肆举行狂欢周，其他地方都是随便搞搞算了，顶多是个大型集会。又吵又闹，对于喜静的克里斯汀来说无疑是酷刑。 阿尔受不了这么欢快的气氛，病恹恹地窝在沙发角落。他想，要是有个谋杀周多好。 整座城市唯一工作的就是骑士，治安官和商贩，所以奥蒂斯天没亮就出去了。 “要不我们出去转转？”艾莉对克里斯汀说。自从阿尔在教堂自渎后，艾莉一直无视他。 克里斯汀目光飘忽，“你穿成这样出门会被扒光的。” 狂欢周必须穿露出胳膊和腿的衣服。勇敢的姑娘换上异域风情的两片式衣服，大方地露出腰腹。穿的多的人会被同性扒掉多余的衣服，王国法律允许这个做法。 午餐是冰镇蔬菜。克里斯汀多了3颗温热的肉丸。 “你吃吗？”克里斯汀指指肉丸。 艾莉坚定地拒绝。光是看到冒着热气的东西都感觉好热。 窗外阳光明媚，雨滴淅淅沥沥，小彩虹绚丽飘渺，人们在阳光雨中跳舞唱歌。 “这都第叁天了……”克里斯汀将肉丸切成丁状，“他们怎么还这么兴奋？” 一只金属鸽子啄着玻璃。艾莉打开窗户让它进来，就在这霎那被街上的人泼了半脸的水。 金属鸽子的腹部自动打开，滚出一颗纸球。它这弄弄那弄弄，将纸球平展开来。 【给艾莉：近日做的炼金作品会在热情马戏团展出，希望你前来观看。将是我莫大的荣幸。诚挚的罗伯特·沃西】 纸条下附赠了两张热情马戏团的门票。热情马戏团在狂欢周前一周售票，早已告罄。 “两张票？”阿尔哼唧，“我和艾莉去。” 艾莉果断定论，“不去。” 克里斯汀摸摸脸颊，大脑里蹦出一个绝妙的主意，“艾莉和詹克斯去。” 阿尔瞪大眼睛，显得异常凶狠，大吼：“不行！” 他作势要撕掉门票，却被艾莉拿走。可能高温把她的理智融化了，艾莉决定阿尔所反对的就是她赞成的。所以她要去，和奥蒂斯一起。 等到奥蒂斯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团伙作案的盗窃犯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欣然接受和艾莉去热情马戏团的计划。 “你们不去换衣服吗？”克里斯汀提醒道。 奥蒂斯看看艾莉，“没关系，我会保护艾莉的。” 他们牵手出去后不久，阿尔也向门外走去。 “你出去做什么？” “关你屁事。” “不要打扰艾莉。” “你算老几？” 简短的会话顷刻结束，没能拖延阿尔一步。克里斯汀揉揉眉心。阿尔断绝了她养育小孩的想法，即使知道少年的身躯里塞着的是几百年的恶魔。叛逆的孩子真是让人恨不得杀了他。 热情马戏团五光十色。它不仅有马戏表演，还有点游乐场的性质。正中央的巨大的红黄帐篷爆发阵阵掌声欢呼，随机分布的游乐设施和摊贩挤满了人。 艾莉和奥蒂斯躲在鬼屋里。 法师长袍不知被谁扯掉，全靠降温徽章维持大脑清醒的她现在脑袋晕乎乎的。幸好鬼屋为了营造气氛，气温调得较低。奥蒂斯的骑士制服倒没什么损伤，只是几颗纽扣崩开。 “抱歉……没有保护好你。” 艾莉摇摇头，将乱蓬蓬的发髻散开，“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吧。” 不愧是热情马戏团，鬼屋打造的血腥恐怖，怪不得禁止十二岁以下的小孩进入。然而艾莉没什么感觉，恶魔耗光了她的恐惧。但是，奥蒂斯的手越握越紧，还有点颤抖。 幽幽的阴风拂过，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突然跳出来，眼珠突出，舌头垂到地上。 奥蒂斯吓了一跳，忽然感到身边的异样。他缓慢地转头。 头发遮住脸部的女鬼扑了上来，挂在他脖子上。 原本激动的心宛若风过湖面泛起的涟漪，他嗅到了艾莉的气息。 那是他上药剂课时偶然调配出的药水的气味。六片菱形初雪，两株薄荷，四分之叁片柠檬，两朵新鲜芙兰花和半磅透明水晶粉。用上所有他喜欢的材料做成的药剂，虽然什么效果都没有，勉强算是香水，气味很淡，有点凛冽，似是即将被雪盖住的脚印。 他很喜欢。 奥蒂斯搂住女鬼，“艾莉。” 她将头发拨到后面，露出面孔，“你不怕鬼吗？” “你又不是鬼。”奥蒂斯没有否认怕鬼。 月亮明晃晃的，照出艾莉牵着奥蒂斯走出鬼屋的影子。 他们共享一份炸水果片，如同大多数情侣那样互喂。 黑漆漆的正方形建筑物横亘在他们面前，入口处刻着两行很容易忽视的字——心，罗伯特·沃西。售票员正在招徕客人，“可以看清自己真心的地方！一次两个人！” 排队的人几乎全是是情侣。 艾莉犹豫了一下，问奥蒂斯，“想进去看看吗？” 奥蒂斯的回答好。 建筑物里也是黑的，道路狭窄弯曲。才走几步，艾莉就和奥蒂斯分散了。 艾莉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前行。 墙面刻着密密麻麻的“你和他”甚至过于密集而重迭。 安静。 只有呼吸声。 艾莉漠然地放下手。 半分钟后，艾莉迈出出口，奥蒂斯随后从另一个出口出来。 金发在彩色灯光下愈发明亮，碧蓝的眼睛不曾落入尘埃，略有破损的骑士制服包裹着那具她抚摸过，亲吻过的身躯。 艾莉忽然感到喉咙干涩。 “艾莉。”奥蒂斯走向她，“去下一个地方吧。”他握住她的手。 两人没有讨论那个大型炼金产品，也没有说最后的结果。 他们只是握着手，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的走下去。 “海盗船。”奥蒂斯转头，睫毛浓郁，“玩吗？” 魔法道具投射出波涛汹涌的海洋，狂风吹舞，远处的龙卷风逐渐靠近。海盗船是真的战损海盗船，一次可以容纳叁十个人，由船下的机械装置控制摇晃旋转。 他们坐在船尾，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 艾莉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 灯光逐渐黯淡，人们纷纷离开热情马戏团，离开的人群中夹着艾莉和奥蒂斯。 “请法师艾莉到服务区领走法师袍。” 将存储信息的法师徽章别在法师袍上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我和你一起去。”奥蒂斯说。 于是他们逆流而行。等他们取到法师袍，马戏团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路过海盗船的帐篷时，艾莉停下脚步，看向奥蒂斯，踮起脚尖轻言轻语。他的脸红成一片。 “这……不大好吧？” “我会清理干净的，直接用翻新魔法。” “但是……” “魔法稽查员下班了。” “可是……” “消音魔法，隐形魔法，警觉魔法。” 半天后，奥蒂斯终于输给艾莉。 艾莉捣鼓几下，成功启动海盗船，并将其定时为半小时。 风狂暴地刮过，船身剧烈颠簸。船尾的角落坐着两个人。 奥蒂斯以正常的姿势端坐，艾莉则反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他扶住艾莉摇晃的身子，说的话被风声吞噬。很快，规劝的话消失了，在濡湿的下体小幅度摩挲着他的时。 他立刻联想到艾莉的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臀部和大腿，以及中间的部位。它会因为他的抽插而水流不止，渐渐变红。如果用力点顶到某个点，甬道会紧缩。 怎么可能不勃起。 艾莉解开他的裤腰带，半褪自己的裤子，想要吞进去，却在海盗船的摇晃下始终对不准。奥蒂斯扶住蓄势待发的阴茎，让她吞并的稍微容易些。 阴茎挤开柔滑的嫩肉，径直戳到深处。 完全不用动，海盗船的晃动给予了够多的刺激。 “唉？这怎么没停？团长发现就完蛋了……”帐篷外传来人的声音。他走进来，四处看看，没有发现异样就关了机械。 艾莉躺倒在座位上，奥蒂斯压在她身上。等到人走了，帐篷陷入黑暗，奥蒂斯拎起艾莉的一条腿，用力而毫无章法地顶撞。肉体拍打的声音和噗啾噗啾的水声异常响亮。 她紧咬嘴唇，破碎的呻吟仍旧遛出唇齿间。 奥蒂斯拔出性器，顶端喷射出几股白色精液。这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大脑陷入空白。 竟然……在公共场合…… 几分钟后，快感消退，艾莉起身清理，不期然与帐篷角落的一双红色的眼睛相遇。 正经的骑士 奥蒂斯这几日一直躲着艾莉，直到狂欢周结束才出现。他要和艾莉好好谈谈性的事情，虽然他也没想清楚。可能是狂欢周挑拨的人情绪高涨，所以做出有悖道德伦理的事情。 结果当他想找到艾莉的时候，她已经去了患者的家里。 克里斯汀看看奥蒂斯憔悴的模样，准备好心充当心理医生。主要是前几日艾莉的情绪也很低落。她让奥蒂斯坐下，问他热情马戏团里发生了什么。 奥蒂斯支支吾吾，话没说出口，脸先红了一片。 “你们在那做爱了？” 奥蒂斯猛咳，算是承认。 克里斯汀难以置信地打量他，“你要求艾莉做那种事情？” 奥蒂斯慌乱地摇头。 “艾莉主动提出来的……”她更加难以置信，“你还不高兴？” 奥蒂斯挠挠金色头发，尴尬地说：“我没有不高兴……不，也不是高兴……就是觉得那样做不好。那种事情应该在私密的地方做，外面既不卫生也不安全。然后这几天有点懵……艾莉是不是生我气了？” 克里斯汀叹气，“艾莉没有生气，就是有点难过。你要和艾莉认真沟通一下这件事情。” 奥蒂斯连连点头。 一脚踹开房门的阿尔不屑的咂嘴，“沟通个屁。你不会以为莉莉是正常人吧？怎么可能。向往刺激和疯狂的她不可能顺从你做贤妻良母。” 阿尔咧嘴笑道，尖牙闪烁瘆人的冷白光，“你以为她为什么和你结婚？不就是憧憬她所不具备的狗屎吗？她根本不爱你，所以少拿你那套玩意束缚她。” 奥蒂斯的表情渐渐严肃，骑士的气势从周身蔓延。他克制着自己拔剑相向的冲动，愤怒道：“你真是她的弟弟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当然不是。她没有告诉你吗？我是她的……” “闭嘴！”克里斯汀呵斥，“滚回你的房间！” 一旦被人知道阿尔的真实身份，他们几个都会死。 阿尔笑容淡去，进房之前挑衅地冲奥蒂斯冷笑。 “恋姐加上叛逆，不折不扣的混蛋。”克里斯汀勉强的解释。 碧蓝的眸子镀上一层冰霜，奥蒂斯转身离开。 叁天后，艾莉回家，一进门就觉察到紧张的气氛。阿尔和克里斯汀之间剑拔弩张，火药味极重。以往两人都视对方如无物。 “艾莉，奥蒂斯让你回来后去骑士队找他。”克里斯汀说。 阿尔用鼻子哼哼，“找个屁！赶紧和那个男人离婚，不然莉莉要被害惨了。” 艾莉勾手，阿尔的嘴巴猛地合上。她换了身衣服，对克里斯汀说：“麻烦你看住阿尔了。” 骑士队正热火朝天地训练，奥蒂斯与一人持木剑对练。那人看见艾莉，向奥蒂斯努嘴。奥蒂斯叁两下结束这场对局，将木剑放回器材室，来到艾莉面前。 汗湿的衬衣贴在皮肤上，隐隐约约现出结实的肌肉。 “可以等我洗个澡吗？”他问。 艾莉点点头。实际上她更希望他不要洗澡，不要冲淡这充满尘沙的气味，让她联想到边境战场的气味。她没有去过边境，但在这一刻似乎看见了硝烟弥漫，尸体横陈的战场。 洗完澡奥蒂斯又是那个清清爽爽，酷似王子的骑士。 他们走到里奎公园，坐在正对着喷泉的长椅上。四个女神雕像竖在喷泉池边，水流从手中抱着的水瓶汩汩流下。 静谧无言地相伴十多分钟，奥蒂斯说话了。 “我的父亲想和你见一面。”奥蒂斯握住艾莉的手，温热的温度令焦躁的心安定，“很普通的家常晚宴。他只是想了解你。” “好。” “那个……海盗船……” 艾莉面向他，恳切地说：“那次是我冲动了。当时天气太热，惹得我脑袋晕乎乎的，所以做出那种事情。” 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奥蒂斯微笑道：“没关系。明天晚上吃饭可以吗？你可以喊上阿尔和麦吉小姐。”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阿尔调皮，喜欢惹是生非。克里斯汀不喜欢出门。” 她的眼睛黑若墨团，好似清澈明亮，又像是深邃无边。奥蒂斯吻住她的嘴唇，缱绻的，轻柔的，温馨的。 在外面接吻他只会单纯的嘴唇相贴。 艾莉缓缓闭上眼睛。 休憩的鸽子忽而振翅高飞，飘落的羽毛遮住他们的面容。 诺顿府邸占地面积大，蜿蜒的道路不时冒出一座雕像。公爵夫人喜爱艺术品，赞助了大量的落魄艺术家。艺术家们投桃报李，用自己的作品填满诺顿府邸。 可以坐下叁十人的桌子只有叁个人坐着。诺顿公爵在首座，奥蒂斯紧邻他，之后是艾莉。公爵夫人回娘家探望尚未回来。 诺顿公爵也是金发碧蓝眼，但是冷冰冰的，嘴角耷拉，不怒自威。 显然诺顿公爵事先调查过艾莉。 “为什么从牧师转职成治疗法师？”他不客气地问。在他看来没有假装友好的必要。艾莉年轻有为不错，但是他的儿子比她更优秀。 奥蒂斯皱眉，被艾莉按住手。 “惩戒牧师给我造成的负面影响过大。” “什么影响？” 银刀不慎刮擦到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放下刀叉说：“失去相信人的能力。” 诺顿公爵不置可否，面向奥蒂斯，“你准备颓废到什么时候？国王会在两个月后举办竞技比赛，你必须去报名。即使你姓詹克斯，也不能忘记骑士的荣耀，更不能忘记家族的荣耀。” 每四年国王会举办一次竞技比赛。竞技比赛真枪实弹，每次都有将近半数的人以死亡告终。赢家获得一切，输家一无所有，极其残酷血腥。 艾莉曾远远旁观过一次。场上的人无不闪动着嗜血的笑容，像是恶魔附体。观众在欢呼，鲜血在流淌。阿尔会买最近的座位，目不转睛地待上一整天。 诺顿公爵的眼睛浑然不似上了年纪的人，异常凌厉，“前几名可以从国库里挑选奖品，第一名挑选的范围里有二次契约龙族的秘法。约翰在边境不成样子，再让他待在那里诺顿的名字会一文不值。” “他只是打了两次败仗。” “十次里的两次。你是八十五次战争八十五次胜利。”诺顿公爵翘起嘴角，讥讽道。 奥蒂斯的目光投到父亲身后的排列的家族肖像最后一张，约翰稚气的脸庞镶嵌着无忧无虑，未曾见过死亡的双眸。 “我明白了。”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 诺顿公爵没有留他们住下，他们也不愿意在那个空落落的府邸里住一晚。 前轮大后轮小的自行车呼啸而过，骑车人踩得飞快，刷的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奥蒂斯护住艾莉，笑笑，“应该出行交通法令。” “谁能管的住年轻人？”虽然才二十出头，但艾莉偏偏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 奥蒂斯揉揉她的发顶，“你也是年轻人。” 艾莉突然想到什么，慢吞吞地问：“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年龄？”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 他的手顿住，干咳两声，“比你大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二十……九……” 艾莉怀疑的上下打量奥蒂斯，“完全看不出来。” “职业等级到一定程度会延缓衰老程度。”奥蒂斯正儿八经的解释。 “不。我的意思是，”艾莉踮脚，平视奥蒂斯，目光闪过狡黠的光，“那方面上完全看不出来。” 奥蒂斯整个人僵硬——自己好像被调侃了？ 克里斯汀看见他们共同回来，冷淡地点头，算是打招呼，实际上心里高兴。而阿尔一见到两人融洽温馨就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上街砍人。 夜晚，艾莉和奥蒂斯先后洗澡。艾莉躺床上时在纠结，究竟要不要那么做。奥蒂斯全心全意的对待她，她当然也要尊重他。所以……尝试一下，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水珠滚落奥蒂斯白皙的皮肤。 艾莉先是啄吻奥蒂斯的眼睛，鼻子，嘴巴，脖子，锁骨，胸膛。她故意在乳头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含在嘴里吸吮搅动。奥蒂斯摸着她的头发，喉结上下滑动。 继续向下。到肚脐的时候艾莉加快速度，趁奥蒂斯没来得及反应之际，亲吻勃起的阴茎顶端。奥蒂斯倒吸一口气，紧接着艾莉用口腔含住龟头。他洗澡的时候果然清洗了这儿。 软软的舌头抵弄着敏感部位，不时滑过。翘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双手撸动着硬邦邦的那处，不忘照顾两颗囊袋。 奥蒂斯简直要爆炸了。血液汇聚在那处，仿佛把所有触感都带过去了。 他射在了艾莉的嘴里。白色的浓稠液体从舌尖和唇瓣滴落，挑拨着奥蒂斯的神经。 艾莉揽着奥蒂斯的脖子，被过深的顶撞激出呻吟。 激烈的性事结束，奥蒂斯抱着她再次洗浴。两人沉在水里，艾莉靠在他宽厚的肩头。 “那个……不觉得脏吗……” 艾莉看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某些情绪，却只找到羞涩，不安和担忧。她笑着摇头。 奥蒂斯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舌头搅动的啧啧有声。“再来一次？”他又硬了。 “嗯。” 他用牙齿轻轻碾磨艾莉的耳朵，借着水流滑进她的体内。 “下次我来舔吧……”奥蒂斯低声说。 艾莉高潮了。 想想 阿尔有辆自行车。 自行车在艾莉上学的时候就出世了，这些年不断在改进，终于变成现今前轮稍大于后轮的模样。它是平民的代步工具，尤其是报童和送奶工。 以前阿尔没发现它的好玩之处，现在发现了。他给车把手上装了个铃铛，到了深更半夜，人们入睡前夕在大街小巷里骑得飞快，铃声大作。骂的人多，他会更兴奋，永动机似的不停绕圈子。导致艾莉居住的地方附近几条街人人缺少睡觉，眼底青黑。 治安官抓不住阿尔，上报给第叁骑士队。骑士队接手后，阿尔已经玩腻了，自行车扔在地下室里。 他在找新的玩意。阿尔做了几百年的死神，几百年的恶魔，迫切的想成为人类就是为了寻求刺激和快乐。虽然他的快乐一般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可惜栽在艾莉手上。但凡她真的杀死帕特里克，阿尔现在就浪迹天涯，说不定发动世界战争了。阿尔没有因此仇恨艾莉，甚至欣赏她的做法。 多么伟大！多么善良！多么阴险！ 复仇还是要复仇的，膈应都要膈应死她。可是魔法被帕特里克压制的阿尔也就比普通人身体素质好点，翻不了太大的水花。但艾莉十分能够无视他的所作所为。 直到最近阿尔才悟出一个方法。艾莉想要好好和那个破烂骑士过日子，那他就使劲搅和嘛！计划一是色诱，计划是二挑拨离间，计划叁……没想好。他是恶魔又不是军师。 色诱失败。 挑拨离间的效果还没出来。 阿尔躺在屋顶上，眯着眼晒月亮，甜腻的呻吟钻入耳朵。 两个蠢蛋！不知道给天花板隔音吗？ 舌根痒痒的，像是羽毛来回的扫过，阿尔舔舔口腔上颚，吞咽口水。 操他娘的！ 阿尔在屋顶上来回蹦跶，被一股气浪掀翻。 奥蒂斯不动声色地收回释放技能的手，继续眼前的事业。 纤长不失肉感的双腿夹着他的脑袋，手指抓在金发间。他的舌头逗弄着红红的阴蒂，偶尔吮吸一下，艾莉便会全身颤抖，下身涌出更多的水，淹湿他的下巴。 舌头伸进阴道抽插。软软的舌头带来的刺激与阴茎迥异，感觉不相上下。两根手指加入，搔弄到软肉的敏感处。 艾莉大大的喘息，双腿绞得更紧。 奥蒂斯抬头，嘴唇水光粼粼。他抓住艾莉的腰腹，将她拖到身下，勃起的阴茎快速地插进去。滚烫的硬物使尚在上一波高潮中的艾莉短促地尖叫。 他轻咬她的耳朵，感到甬道拼命地挤着他。 盛情难却。 汗水顺着金色的发丝滴落。 碧蓝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陷入情欲之中的艾莉。他亲吻艾莉缩骨间的红点，像痣一样的伤疤。他揉捏两团软弹的形状似是水蜜桃的乳房，指尖刮过立起的奶头。 最后几下，浑身肌肉隆起，像是要把全部塞进艾莉的身体里一样用力顶进去。 精液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艾莉光裸的胸腹上。 她像是洒满奶油的甜点。 要说艾莉喜欢奥蒂斯哪里，大概是肉体和品行。 奥蒂斯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肌肉不会撑大衣服，只有和他打斗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肌肉蕴含的恐怖力量。他充满责任感，恪守原则，堪称骑士中的骑士。奥蒂斯不会甜言蜜语，尤其显得他说的每一个“爱”和“喜欢”的分量。 奥蒂斯是最佳伴侣人选。 两人的爱并不对等，于是艾莉尽可能地压抑内心的某些渴望去顺应他。 “艾莉小姐？” 艾莉墨团似的眼睛看向迈克·曼德斯。 迈克·曼德斯是她的老主顾，四五十岁，体弱多病，信仰科学。可惜科学治不好他的慢性病。艾莉治疗前需要把治疗原理和方案告知他，要在一定程度上符合科学。 他是蒸汽的发明者之一，蒸汽火车和蒸汽飞船早期都有他参与的影子。早期之后，他卡在瓶颈上，拒绝使用魔法的他被赞助人踢出开发团队。 国王就他的贡献赐予爵位，这些年的分红让他得以过上优渥的生活。 他知道艾莉结婚了，也知道她没有冠夫姓，于是继续喊她“艾莉小姐”。 “病情减轻。”艾莉说，“减少工作时间，多出去散步。” 迈克点头，“你看起来心不在焉。” “抱歉。” “没什么。有什么困惑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迈克笑道，“好歹我们认识五年了。” 艾莉浅笑，“您为什么不娶妻生子呢？” “哦，我嫁给了科学。”迈克眨眼，眼尾挤出褶子。 “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姑娘吗？” “当然有。但我没有时间约会。”迈克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幽深，“我清楚自己无法给别人幸福，而我……想让她幸福。说到底，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 艾莉收拾好工具，“对您来说结婚意味着什么？” 迈克叹气，诚实地说：“麻烦。” “谢谢您，迈克先生。”艾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下个月见。” “再见。” 迈克·曼德斯望向窗外，夏末的阳光依旧热烈，晃人眼睛，绿叶被风吹得簌簌响，一片叶子脱离了枝干，随风飘荡，滑过深灰色法师袍的背影。 王都的公众图书馆藏书众多，每年缴纳一枚银币即可借书，一次借书最多六本，限期半个月，是克里斯汀除了家里最爱的地方。 艾莉从迈克府邸出来正好路过公众图书馆。她还想着会不会遇到克里斯汀，就看见了她，不止她一个。一个图书管理员制服的男人推着轮椅，和她有说有笑，甚是亲昵。 好朋友的感情生活怎么能不关注！艾莉悄悄跟在后面。 “《魔法哲学》的理念在一定程度上给我启发，但是我认为它太偏驳了，好像不会魔法就低人一等。”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没有魔法人们也能活得很好。” “仔细想想，出现众神的霎那，魔法就已经诞生了。” “人类一定要接受命运的安排吗？魔法天赋本来就是少数人拥有的。大多数人选择剑士，召唤师，炼金术士等职业。他们的存在其实扰乱了社会秩序。” “他们也做出为生产做出了贡献。” “弊大于利。没有相应的素质不配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没有他们如何对付恶魔兽人等敌视人类的生物呢？” “我认为，没有魔法就不会有它们的出现。” “啊，我觉得……” 两人的对话一刻不停。 在……在说什么啊？ 作为他们口中的“魔法既得利益者”的艾莉听的云里雾里。 男人将克里斯汀送到了家门口，停驻片刻，推推银边眼镜，“明天你来吗？” “当然。”她摸摸书面封皮，“和你聊天很愉快。” “我也是。” “再见。” “再见。” 男人走远，克里斯汀转身看到艾莉站在门口，脸都吓白了。 “不请他进来坐坐吗？”艾莉推开门。 克里斯汀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聊得来的朋友而已，还没到那种地步。” “啊呀啊呀。”艾莉忍不住调笑，“第一次你聊的这么开心。” 克里斯汀瞪她一眼，“他是最近任职的图书管理员，人很好，经常帮助有需要的人，比如我这种残疾人。”她的语气渐渐低落，“只是朋友而已。” 艾莉按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能和你做朋友的人都是怪胎，包括我。所以，他在意的肯定是灵魂而不是肉体。人家专门问你明天去不去，很明显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克里斯汀无力地抗议，心情却不可思议地变好。 叁周后，餐桌上。 “史蒂夫·坎宁安，二十四岁，目前就任于公共图书馆图书管理员。” “艾莉，二十二岁，目前是治疗法师。” 艾莉礼貌地握住他的手，几秒后两人共同放手。 克里斯汀捂住眼睛。这两人搞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正式！ “我想请克里斯汀去家里吃饭。” “可以。”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家伙不是我的监护人啊！克里斯汀内心呐喊。 史蒂夫忧郁道，知识分子的脸显露出一些窘迫，“呃……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有个姐姐……她这个人比较狂放，届时可以请你带着家姐出去吗？” “没问题。” “家姐名叫贝弗丽，现在的职业是剑士，喜欢喝酒以及灌人酒。酒喝多了会耍酒疯，您一定要强硬的拒绝她的所有无礼要求！” 现在的职业……艾莉问：“她以前是什么职业？” “骑士……” “厉害。”艾莉真心实意地夸赞。骑士是个男多女少的职业，一百比一的概率。 “……”史蒂夫脸有点发绿，“请一定不要当着她的面夸赞。” “好的。” “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艾莉客套道。 阿尔从艾莉背后拿走一块炸薯饼，哼哼唧唧道，“煞有介事啊。你们……”红色的小眼珠在克里斯汀和史蒂夫之间来回打量，“怎么做爱呢……呕！” 艾莉放下肘击的手臂，微笑道，“那么，快吃吧。” 夜游风俗街 晚上七点，金枪鱼与玫瑰地下酒馆。 仅有几朵暧昧的光晕照亮昏暗的室内。 舞台正中央“四脚金枪鱼”乐队正在演出。他们画着浓妆，衣服破破烂烂，歇斯底里地吼叫，乐器弹奏的振聋发聩。几个观众很给面子的捧场。 艾莉和贝弗丽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边。面无表情的服务员端上两杯红色酒精饮料——贝弗丽点的“血色玫瑰”。桌子中间放着一盘炸小鱼，薯条和招牌金枪鱼炒饭。 脑瓜子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艾莉一口气喝了半杯血色玫瑰。血色玫瑰闻起来像是果汁，喝起来会发现这玩意是烈酒，烧喉咙的那种。艾莉呛得连连咳嗽，面泛红晕，眼带泪花。 “好！”贝弗丽大笑，面不改色地一口饮尽，招呼服务员拿四杯血色玫瑰。 贝弗丽·坎宁安，六英尺高，和奥蒂斯差不多。皮肤偏褐色，身材夸张，前凸后翘，汹涌澎湃，把艾莉衬得跟个未发育完全的小朋友一样。她和她的弟弟站一块完全看不出血缘关系。 “你朋友也能喝酒吗？”指的是克里斯汀。 艾莉摇头，“她身体不好，不能吃刺激性食物。” “跟史蒂夫一样。这叫什么……臭味相投？” “……我觉得这个词不大准确。” “哈哈哈！”贝弗丽坐到艾莉身边，饱满过头的胸部挤着她的脸蛋，“不要那么正经嘛！我弟弟就是太正经了，一天天就知道看书。现在终于开窍了，我很欣慰！值得畅饮！” 只是想找机会喝酒而已吧……艾莉明智地沉默。 很快，贝弗丽喝完九杯血色玫瑰，趴在艾莉怀里痛哭，“呜呜呜！弟弟要嫁人，我好舍不得。他还把我赶出家门就为了和心上人吃饭！太过分了呜呜呜！” 啊……胸前的衣服好像湿透了。 “我也要寻找自己的春天！”贝弗丽忽然直起身子，“走！姐姐带你去风俗街！我可是好几家店的会员，你跟着我就对了。” “我结婚了。” “哈？”贝弗丽宕机两秒，随后拖着艾莉的手，“没关系！就当长见识了。再说了，结过婚的男人能去风俗街，女人就不行吗？哪个王八蛋规定的？” 可能是酒精作祟，艾莉顺从了她。 艾莉从没去过风俗街……是假的。初到王都没几个单子，她去过风俗街给性服务者治疗，但都是在白天。 慵懒倦怠是风俗街白日的基调，夜晚是粉色紫色的主旋律，空气里弥漫着催情的甜香。 每家店都有不一样的主题，爆乳，性虐，处女，触手，角色扮演，异种族等等。“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性癖！”是风俗街的口号。找不到自己喜欢的没有关系，有价格昂贵的定制服务。 贝弗丽一进去就有不少招徕顾客的女人和她打招呼，暗送秋波。她咧嘴一笑，勒紧艾莉的细腰，“今天带姐妹来逛逛，你们加油啊！” “啊，忘了问了，你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贝弗丽活像服务周到的老鸨。 头脑昏昏的艾莉张口，“不知道……” 贝弗丽顿时兴奋。有什么比探索性癖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她带着艾莉走进第一家店，专门服务女性的常规的，没有花样男妓店。贝弗丽早就忘了艾莉说的结婚那茬事，接受男妓殷勤地慰问，“挑个干净的。” 老鸨拍手，一溜风格各异的男人进来。老鸨又一拍手，他们利落地脱下上衣，露出赤裸的上身。老鸨再拍手，他们褪去了裤子，只着内裤，裆部鼓鼓囊囊的。有几个已经硬了。 贝弗丽吹口哨，“太粗太长不行。” 于是内裤纷纷落地。 艾莉瞬间闭上眼睛，“算了……” 老鸨劝说：“哎呦，大方地看，我们店里的小伙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器大活好。” 贝弗丽倒是痛快，既然没有就起身走人，不顾老鸨的吆喝。她笑道：“下次光顾。”老鸨只好回应，“那当然！小伙子可喜欢你了！” “害羞什么？你不是结婚了吗？”这时候她记起来艾莉的已婚状态。 艾莉脸红的滴血，面上却是没有表情，强装镇定道：“可能是……太刺激了……” 第二家店主打性虐调教，鞭声不断。贝弗丽对此无感，艾莉也是。 第叁家店是角色扮演。艾莉看到禁欲牧师和淫荡恶魔的组合。贝弗丽偷偷告诉她，这家店的制服都是花大价钱非正规渠道弄来的正版货。 第四家店全是或娇软或酷帅的女生，只允许女性进入。贝弗丽似乎经常到这，颇受欢迎。她们好奇地看向艾莉，艾莉尴尬地点头示好。她更喜欢男人。 夜色渐渐深了，熏风吹醒了贝弗丽些许酒意。她苦恼地拍拍脑袋，这事要是被弟弟知道指定被骂一顿。于是贝弗丽产生了个极妙的点子。 “哎呀，姐姐带你去看个更好玩的。”贝弗丽热情地搂住艾莉。 再次被她的乳房挤压的艾莉终于发问，“这么大的胸部行动方便吗？” “你要给我保密啊……”她低头附在艾莉耳边说，“我穿的是特质魔法纹胸罩，减轻重量。” 看着艾莉一脸震惊的模样，贝弗丽情绪高涨，“有个叫白水晶的组织，专门为女性职业者研发设备，很棒的！回头把联系方式给你。”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艾莉的耳朵尖上浑身一抖，被贝弗丽发现，变本加厉地吹她耳朵。 艾莉挡住贝弗丽的戏弄，“去看更好玩的。” 贝弗丽口中的“更好玩”指地下格斗场。 这个地下格斗要遵守叁“不”：不允许使用技能，不允许装配增幅道具，不限格斗流派。 打手看见贝弗丽很是热情，问她今天上不上场。她拒绝了，指指艾莉，“带人参观。” “今天有恶魔梅伦，已经死了叁个了，场面挺血腥的。”他好心提醒道。 贝弗丽犹豫了。她想给人找乐子，不想给人找堵啊。 “没关系。”艾莉实在不想回到风俗街，遂说。 贝弗丽越发肯定自己和她合的来。 “要不要考虑女女做爱？和我做过的都说好。” “不了，谢谢。” 女人和女人怎么做？艾莉实在想不出来。 地下格斗场座无虚席，观众疯狂欢呼。中间的八边形擂台残留着前几轮的尸体和血迹，很快又多了一句上下身分离的尸体。穿着黑色皮衣的恶魔梅伦重重踩踏对手的头部，眼珠子蹦出场外。 喝彩声简直掀翻屋顶。 贝弗丽脸色很不好，暗自唾骂：“狗日的……”好歹她以前也是个骑士，曾经奉为圭皋的骑士宣言仍发挥效用。 艾莉目光发愣。 声音悄然消逝，整个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具叁百磅的庞大身躯在慢动作。 艾莉念出了净化魔法的前两个音节，被贝弗丽打断。 “你说什么？” 艾莉咽下剩余的咒语，吐出的两个音节泡泡一般炸开，灰色的很不起眼。 幸好没说全。如今的灰色魔法因子结合净化魔法咒语出来的肯定不是净化魔法。 贝弗丽来回扳手腕，说出今晚的第二个脏话，“妈的，我要去揍死他。” “为什么？”艾莉的思绪还在神游，“参赛者明明签下了生死状。” 贝弗丽不假思索地回答，“侮辱尸体。还有就是……老娘不爽。”她冷冷瞥过恶魔梅伦。 “他不是泛泛之辈。” “哼。”贝弗丽混混气质骤然一变，“我以前可是骑士。” 她大喝一声，引得全场关注，“我来会会你。” 漂亮性感的女人和血腥恐怖的场面激得所有人面红耳赤，呐喊声不断。更别提高个女人环住身边女伴的后脑勺，狠狠吻下去。 贝弗丽两叁步跳上擂台，和恶魔梅尔对峙。恶魔梅尔目光猥琐，说话下流，但贝弗丽不为所动。进入战斗状态的她怎么可能被叁言两语冲昏头脑，只是怒火越盛。 裁判递给她生死状，潇洒的“老娘是你祖宗”出现在姓名一栏，而后询问恶魔梅伦是否继续，得到肯定答复后喊道：“老娘是你祖宗对战恶魔梅伦！恶魔梅伦今晚已战胜四人，看起来依旧精神满满！老娘是你祖宗保持着四十六战四十六胜，这是她的第四十七场战斗！让我们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不对劲……艾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一种很熟悉，但恶心讨厌的感觉。 擂台上的两人不相上下。贝弗丽兼具灵活和力度，恶魔梅伦格斗技巧竟也像模像样。 手指抽搐。 一口闷气梗在咽喉。 魔法因子在体内翻腾。 恶魔梅伦的笑容渐渐扭曲，嘴角裂到耳边，牙齿尖锐，口水滴落。 贝弗丽逐渐落入下风。 那种感觉是…… “恶魔。” 艾莉回头，红色眼睛在黑暗的观众席里发光。 这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恶魔。 身体条件反射地行动，流利的净化魔法咒语流出唇舌。 阿尔感到身体酥麻，骨头都软了。 是啊……这才是他的莉莉…… 旁边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呻吟吓得一抖。 凶手何人 奥蒂斯接到“平复风俗街暴乱”的指令便率领第一骑士队纵马赶往现场。 毁坏程度比他们预估的更严重。 暴乱中心的地下格斗场已然成为巨坑，周边的建筑土崩瓦解。几百号人相互厮杀，各种职业的技能飞来飞去令人眼花缭乱。还有人在这副情境下媾和。 不少人回想起七年前恶魔肆虐的场景。 奥蒂斯震惊一瞬，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有条不紊地综合场内信息安排任务。 地面狼藉，骑士们只好下马徒步。他们带了昏迷喷雾，但没有效果，只好物理催眠。 奥蒂斯负责最严重的区域，也就是地下格斗场，结果看见了自己的妻子。 她右手焦黑，滴着鲜血，脚边躺着个昏迷的女人。灰色半透明的魔法防护罩将她们与外界的纷乱隔离。 “艾莉？”奥蒂斯敲敲防护罩。 魂不守舍的艾莉闻声抬眸。 “回家吗？” 她轻轻点头。 他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想要送她回家，安慰她，但最后还是说：“我还要处理这里的事情所以……” 膘肥体壮的大汉试图偷袭和艾莉说话的奥蒂斯，然后被两道攻击重重砸在地上。一道源自奥蒂斯的本能反击，一道是艾莉的攻击魔法。 奥蒂斯移开落在大汉心口的一击毙命的伤口的视线。那是他造成的。他望向混乱的战场，“你还能撑住吗？现在离开比较危险。” “可以。” 直到深夜一两点，骑士们才镇压住一群脑子混乱的暴徒。第一骑士队的水准不容小觑，几乎无人受伤。医疗队这才过来治疗伤者，清理队收拾尸体。 其中一个年长的骑士忽然惊呼，“那不是坎宁安吗？” 艾莉看向他。 骑士凑近了观察，“就是坎宁安。” 奥蒂斯问：“你认识？”他回王都治伤花费了很长时间，前年才进入第一骑士队，通过无可辩驳的实力和人格魅力一路晋升到骑士长。 “嗯。原本在第叁骑士队，闹出不少事情，最后被辞退了。”他言辞含糊地回答，“是个很麻烦的女人。所以说不应该招收女骑士。” “能者居之。”奥蒂斯不赞成他最后的观点。 骑士讪笑，“唉……估计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把她带回去审问吧。” 魔法防护罩挡住他迈向贝弗丽的脚步。他看看奥蒂斯，指望奥蒂斯命令艾莉。但奥蒂斯默不作声。 “我要带她回去治疗。”艾莉说，“只有我能治好。” 医疗队的自然不干。他们自诩正规，瞧不起编外的治疗法师，甚至看不起牧师。 艾莉负手，意思是让他们试试。其中一个资历高的出来，蓝绿色的魔法在贝弗丽身上打转，怎么也进不去。他抹去额头的汗，抹不开面子就说艾莉捣鬼。 杰米·罗斯不乐意了，他对艾莉是爱屋及乌，更何况暗地里调查过。年轻人的脾气一上来，哪管得了人情面子。“不行就不行，怎么还造谣？詹克斯夫人是王都数一数二的治疗法师。上个月有个骑士出任务中毒，你们没治好，还说只能活几天，最后她给救回来了。” 那人死撑着面子，“误打误撞而已！” “误打误撞？她写了十页多的病情分析和治疗手段！傻子都能看明白。”杰米冷笑。若不是要隐瞒他调查艾莉一事，还有更多事例。 艾莉不言不语地往家走，贝弗丽悬浮在半空，悠悠地跟着。 光是搬动人的魔法，就让医疗队清楚艾莉魔法深厚。 “等等。”副长雷·沃格特喊道，“您也要接受调查，不能擅自离开。 ” 奥蒂斯皱眉，“明日再到队里说明情况也不迟。” “那其他人呢？” “……” 其他人多半找不到了。他们哪个身上没有点案底。 “我会和她一起到队里。” 雷颇有深意地停顿数秒，终于同意这个提议。 克里斯汀和史蒂夫在家等着他们，见到她们的模样大吃一惊。 艾莉带贝弗丽进入诊疗室，奥蒂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他们。史蒂夫因此自责不已。他潜意识认为是贝弗丽惹得乱子。克里斯汀觉得多半是艾莉。 家里有两间诊疗室，一个空置接待上门患者，一个属于卡尔·麦吉。 阿尔上半身趴在治疗台上嗅闻贝弗丽，畅快地吐气，“老朋友啊。” 当时艾莉射出的魔法直接击中恶魔梅伦。魔法从恶魔梅伦的身体里逸散，辐射到四周。首当其冲的就是贝弗丽。艾莉见势不对，立刻释放昏睡魔法，毫无效果。她只好上台打晕贝弗丽。贝弗丽尚存理性，没有用大招，否则艾莉打不过她。 恶魔梅伦的身体自行扭曲糅合，内脏或翻到外面或嵌合在皮肤上，整个人似乎被狠狠搅拌融合过，最终变成一团恶心的东西，任谁都看不出这曾经是个人。 一团飘渺的灰白色火焰烧光了它。 他没有和恶魔缔结契约，只是沾染了恶魔的气息。估计是做过失败的恶魔召唤仪式。 自从恶魔王回到魔界，恶魔就销声匿迹了。 “你要给净化魔法改名啦，莉莉。要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超级无敌霹雳魔法？” 艾莉将阿尔赶出诊疗室。 她站到贝弗丽身前，双手平举，目光沉着。 狂暴的魔法在她的体内肆虐，左右边的器官互换位置，血管扭成乱绳。幸好艾莉失神的时候不忘吊着她的性命，否则早就一命呜呼。 首先抽离变异的净化魔法。灰色的魔法随着艾莉的召唤析出，变成黏糊糊的污泥，散发着沉闷潮湿的气味。艾莉一边仔细地抽离魔法，一边拉响铃铛。 克里斯汀听到铃铛声上楼——重金请矮人工匠打造的多功能可上下楼轮椅。 “生命剂。”生命剂尤其珍贵，可保证必死之人存活一小时。 克里斯汀拿出一个锁上的盒子，抽出五个红色药剂中的一个注射进贝弗丽的血管中。 “全身麻醉剂。” 她估量贝弗丽的体重后按量注射麻醉剂。 此时，魔法已经抽离干净。贝弗丽的皮肤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污泥，诊疗室里的气味像是腐烂的沼泽。克里斯汀赶紧戴上口罩。 “你下楼吧。下面的我可以独自完成。” 克里斯汀点头。她相信艾莉。 接下来要让器官回归正位。 艾莉释放无菌魔法和血液凝固魔法，解开她的衣服，对着巨乳晃神一秒，然后利落地切开颈部到腹部的皮肤，暴露出内里的器官。贝弗丽真的喝了太多酒，脏器都有股淡淡的酒味。 魔法附在皮肤表面，比手套干净方便且贴肤。艾莉手指翻动，缠绕的血管轻松散开，将镜像翻转的器官摆回原来的位置。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在生命剂发挥效用的最后五分钟内，艾莉缝合切口，解冻血液。 “姐姐怎么样？”史蒂夫着急地问出来的艾莉。 “静养两周即可，期间不能碰烟酒和刺激性食物。”艾莉没有下楼，“我去洗澡。” 她的身上沾染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黎明五点，她和奥蒂斯闭眼躺在床上，谁都没睡着。 奥蒂斯长臂伸展，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搭着她的头顶，“你没事吧？” “嗯。”艾莉点头。 “害怕死人吗？” “不害怕。” “那……我杀人呢……” 艾莉的手贴合奥蒂斯有力地跳动的心脏位置，“没关系。” 奥蒂斯身体放松，“你在现场看到什么关于这件事的线索吗？” 艾莉却问：“抓到始作俑者会如何处置？” 奥蒂斯不疑有他，“造成如此伤亡和损失的罪魁祸首应该会被处以极刑或者被拘禁。” “……我看到一个黑袍法师发射了魔法，然后场面陷入混乱。”艾莉说。 “你怎么没被波及？”雷双手撑桌，目光锐利，施以压迫感。 艾莉沉着冷静道：“我对魔法的波动天生敏感。在他释放魔法时，我就做好了防御。” “不可能。” “我曾经是个和恶魔战斗的惩戒牧师。保护自己已经成为本能。”艾莉目露讽刺——恶魔肆虐的时候你们骑士做了什么贡献？ 雷站直，居高临下道：“你不要以为詹克斯可以保护你。一旦发现你撒谎，你就完了。” “你为什么对我饱含恶意？” “直觉。”雷冷漠地说，“你给我的感觉太不舒服了。更何况，全场只有你一个清醒的，还处于事故中心。有能力释放这种效果的魔法不是吗，曾经的惩戒牧师艾莉？” “神赐予人智慧，你却不去使用。”艾莉故意用遗憾的语气说。 雷不以为意，“骑士效忠国王。” “甘愿做国王的狗，好大的觉悟。可惜是条看大门都排不上号的野狗。” 所谓近墨者黑，大概就是艾莉这样。她已经熟练掌握阿尔的嘲讽技能。 雷的太阳穴青筋暴起，他将要抓住艾莉的衣领，被奥蒂斯阻拦。 雷死死盯住奥蒂斯，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松手，詹克斯骑士长。我在调查，你作为家属应当避嫌。” “你失去冷静了。”奥蒂斯沉声道。 ————————————————— 首-发：biquge.one (woo16.com) 起舞吧 第一骑士队——主要是雷，请了沃西家族的炼金术士。在追踪嫌犯的领域里炼金术士是佼佼者，沃西家族是炼金术士里的佼佼者。 然而炼金术士的各种道具无法探查出有效的线索，理由是魔法因子消散。 于是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王都里又多了张通缉单，面容模糊的黑袍男子。 贝弗丽忘了地下格斗场的事情。克里斯汀和史蒂夫感情越浓，直逼结婚。 艾莉接到沃西家族的单子。原本她打算忽视，但打开后浮现一段影影绰绰的文字，其中内容令她不得不去一趟。 戒酒成功的罗伯特·沃西仍住在偏僻的别墅里，只是防止他逃跑的魔法罩已经撤掉。 罗伯特在实验室。艾莉坐在客厅等他。 别墅内部干净整洁，像是普通居民居住的地方。然而艾莉清楚这背后藏着无数玄机。清醒过来的罗伯特是不可小觑的炼金术天才，想象力和实践能力远超同龄人。 终于出来的罗伯特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抱歉，刚才做的炼金术作品不能暂停。” 他左手握着一颗金属圆球。 “哦，对了。我做给热情马戏团的炼金术作品如何？”罗伯特慢慢走来，坐到艾莉旁边。 两人的距离比正常的社交距离短一截，却不至于专门指出。 艾莉双手交迭放在膝头，毫不客气地说：“莫名其妙。” 罗伯特失落地说：“好吧……我会做的更好。” 不想再纠缠下去，于是艾莉干脆地单刀直入，“是什么事关生死的东西要交给我？” 罗伯特按下金属圆球的顶端按钮，“这是我改进的魔法因子追踪仪，可以测出万分之一浓度的魔法因子，然后与法师行会的资料库比对，从而找出释放者。” 每个职业都有各自的行会，想要拿到职业徽章除了测定水准外还要交出部分魔法因子或势等，方便日后证实身份或找出嫌疑人，与指纹相似，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金属圆球无声无息地打开，投射出半透明的人影。 正是穿着法袍的艾莉，七年前入会时留下的影像。 “我告诉他们魔法因子消散，找不到释放者。” 艾莉看向他，等待他提出帮忙掩饰的条件。 罗伯特掏出一把小巧的锤子，一下两下叁下的将金属圆球敲烂，耐心地砸成薄片。然后抬头，露出腼腆的笑容，像是求主人夸奖的乖狗狗。 “和我约会吧。” “我已经结婚了。” 罗伯特摸摸耳朵，“抱歉，总是忘了这个。陪我去参加后天的舞会吧？我记得你很会跳舞，正好教教我。” 艾莉点头答应。 他的琥珀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小的雀跃。艾莉移过眼神，疏远而礼貌地告辞。 第二日，沃西家族的管家送来裙子，鞋子和配套珠宝。绿色的时兴款式的裙子——方形领口，几乎袒露半块胸脯。 奥蒂斯昨晚听艾莉说被一个以前的同学邀请参加舞会。那时候艾莉细细的喘气，一句话断成几个词组，“呃……他不会……跳舞……学生时代……帮了我很多……忙……” 全身气血下涌的奥蒂斯哪顾得上她说什么。 现在心情有些微妙和复杂，特别是艾莉穿着这裙子站在他面前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翻腾。阻止她参加舞会的话语被他死死压在舌底。 夏日繁叶的绿色衬得艾莉皮肤白的透明，乳白色的珍珠落在不深不浅的乳沟上方一点点，马上就会滚进那两团柔腻之间似的。锁骨间的红点在项链间隐隐约约，叫人忍不住伸手抬起那串大小错落有致的珍珠项链。 裹在布料里的腰部纤细柔软，底下是白绸，用以调和绿色。 “很漂亮。”奥蒂斯将她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含住她的耳朵尖，“不想让别人看见。”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且含混，但还是被艾莉听见了。 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奥蒂斯陷进繁复雍容的裙摆里，妖精的诱惑在耳边响起。 “做吗？” 这是别人送给她的裙子……弄脏的话……奥蒂斯眼眸逐渐暗下去。 艾莉靠在梳妆台上，脸颊到胸脯泛着淡淡的红。撑着桌边的双手微微颤抖，袖口的蕾丝轻飘飘。明明没有穿上裙撑，裙子却奇怪地鼓起一块。一只腿翘起，瘦窄的脚荡啊荡啊，浅口高跟鞋晃了出去，脚趾蜷缩。 裙下另有一番天地。白色的里衬映着淡淡的绿，奥蒂斯热切地舔舐吸吮两腿之间。一条腿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条腿勉强地支撑地面。透明的水渍将要顺着肌肤滑落，洇在裙子内衬上，便被舌头卷走。 两根手指没入窄缝，在湿滑的甬道间拨弄。他用鼻尖蹭蹭红彤彤的阴蒂，接着含住它，用舌头与它嬉戏。 裙子逐渐被拉起，照明魔法石昏黄的光氤氲。奥蒂斯顺势站起，解放涨的难受的阴茎，深深插入两瓣红艳艳的肉间，顶的艾莉坐到桌面上，背部压着镜子。一只乳房溢出方领，粉红的乳头翘起，随着奥蒂斯的动作上下摇晃。 点点滴滴的交合的体液染湿裙衬，染湿裙子。 舞会当日一早，奥蒂斯拿回一套礼服。虽然艾莉用魔法将裙子清理干净，但他固执地买了条新裙子，新珠宝和新鞋子。没有罗伯特送的裙子那么合身，但艾莉换上了奥蒂斯的礼物。 罗伯特表情如常，语气平淡，“怎么没穿送给你的那套裙子？” “不小心弄脏了。” “哦……”罗伯特挽起艾莉的胳膊。 舞会举办的宾客都满意，唯有艾莉感觉糟糕，她的脚不知道被罗伯特踩了多少次。每次踩到她，罗伯特会垂头，可想而知目光有多么的可怜巴巴。 他又不愿意和别人跳舞，艾莉只好不计较那些磕碰，一遍又一遍地带领他跳舞。 “我跳舞真的很差劲。”罗伯特哀声叹气。 终于得到休息机会的艾莉心神松懈，“即便如此也有很多贵族小姐愿意和你跳舞。” 当然，罗伯特·沃西现在是沃西家族的天才。酗酒的前科被沃西家族全面封禁，大家只知道突然出现的罗伯特一鸣惊人，炼金作品得到国王的赞赏。 炙手可热，形容的就是到了适婚年龄的罗伯特·沃西。 故而贵族小姐们看到艾莉心里忿忿不平，却又不得不承认艾莉的样貌身材礼仪无可挑剔，只好从她不怎么合身的服装挑刺。 十四五岁的艾莉不会在意这些言论，二十二岁的艾莉更不会在意。 饥肠辘辘的艾莉走到餐桌边取食。 “诺尔斯夫人没来，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去捉诺尔斯先生的情人了吧？” 她们发出鸟叫一般的笑声。 “她好像生病了。” “就诺尔斯先生那样，怎么可能不生病。” “她以前是牧师，可以自己治好自己。” “所以是装病。可怜的诺尔斯夫人，出身显赫有什么用，斯沃普的名头不会让男人浪子回头。至今未诞出子嗣，更是雪上加霜。” “要我说，就是她前半生活得太不可一世，这不报应来了。” 她们的话题陡然转向其中一人的订婚宴，将她的准新郎和诺尔斯先生相比，祝贺她找到一个好男人。 斯沃普……不可一世……霍莉·斯沃普？艾莉的脑内转过这个念头。 像他们这些背景深厚的贵族，早在恶魔爆发之前逃回王都。所以活着不稀奇。 时间在一个舞曲又一个舞曲中溜走，夜晚十点半舞会结束。艾莉婉拒罗伯特的送回去的提议，换上轻便的法袍和便装，一瘸一拐地走回家。脚治好了，疼痛还在。消除疼痛的魔法有上瘾性，轻易不得动用。 巷子里传来男人淫荡猥琐的调戏女孩的声音。 艾莉拐进巷子，预备制止男人，见到真正的场景却愣住了。 男人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脖子汩汩流血。赤裸的矮个女孩站在血中，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银边，微微隆起的小乳房，圆圆的肚脐和垂在腿间的无毛幼嫩阴茎显得异常圣洁。 等等……乳房……阴茎…… 女孩（？）冷漠地盯着她，像是只警惕的幼兽，右手攥着匕首。 艾莉取下法师徽章，将法袍放在地上，然后离开。 瞬间手刃成年男子的孩子需要保护吗？当然不需要！ 空无一人。琼等待几分钟，灵敏的耳朵只捕捉到自己的呼吸，大脑传递出“安全”的信号。他反手将匕首刺入大腿，匕首竟沉入皮肤之下。 他抖抖法袍，嗅闻气味，确认没有异常后披在身上，下摆拖在地面。 另一边，艾莉到家，混沌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那孩子是双性人。她在书上看到过案例，一般会被视为恶魔化身烧死。 骤然开门的奥蒂斯和艾莉迎面撞上，“你怎么不进来？” “啊，想点事情。” “我接到消息有个子爵惨死家中，要马上赶过去。” “治安官不管吗？” “死者是我一个好友的叔父。”人情往来，不得不去。 艾莉嘱咐道：“不要太辛苦。” 奥蒂斯微笑，灿烂的仿佛阳光照耀。 他低头亲吻艾莉的嘴唇，“遵命，我的公主。” 旧人 子爵死的惨不忍睹，凶手至今未捉到。国王举办的四年一次的竞技比赛开展十日的报名工作，将这桩惨案彻底掩盖。整个大陆都因此沸腾。 竞技比赛不限种族，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限职业，不限阶级。赢者获得一切，爵位，金钱，秘籍，道具，珠宝唾手可得。 倒是将有数万人或非人涌入王都，其中不乏浑水摸鱼，扰乱治安，谋财害命的家伙，因此骑士们负担繁重，焦头烂额。奥蒂斯忙的不着家。 艾莉接到一个大单子。报酬多，条件苛刻，详情需面谈。想来和贵族府邸的腌臜事有关。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单子，于是接下了。 克里斯汀劝她谨慎点，现在不缺钱，不必掺和那堆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做的药剂在药行颇受欢迎，供不应求。艾莉让她放心。 到指定地点上了马车。马车四周封闭，做了静音处理。约十几分钟后，马车停了。艾莉下车，毫不意外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中。戴着面具的马夫将她请进一间屋子，然后离开。 屋里没有其他人，一道屏风隔开艾莉和患者。 “我可以过去吗？”艾莉问道。 虚弱无力的男声飘出，“进来。” 绕过屏风，宽阔的床上半躺着一个褐发男人。他愁容满面，多情的嘴耷拉着，看见艾莉明显一怔，“艾莉？雨鸟学院牧师系的艾莉？” “你认识我？” “我是奥维尔·诺尔斯。雨鸟学院法师系。” 艾莉想起的却只有前几天舞会上听到的话。 “啊……”他苦笑，“怎么是你？” “怎么了？” “有点难言之隐……”奥维尔窘迫地说。艾莉可是他学生时代的女神之一。 艾莉了然地点头，“多长时间了？” 但是迫切想要雄风振作的奥维尔顾不得那点青涩的小念头，“两周。原因……我的妻子下药。”他叹气，“她讨厌我找情妇，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专一。于是她就……” 他也不怪她，女人的妒忌心作祟而已，虽然今次做的有些出格。 “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混在汤里。样子味道都不知道。” “女人撩拨有用吗？自己动手呢？” “都不行。” “是想硬硬不起来还是感受不到性刺激？” “后者。” 经过一系列详细周密的检查后，艾莉确定药物是阴波旦非亚草，十分稀少，常用于进阶，有效地扫除心魔，用于让男人清心寡欲实在是大材小用。 解决方法既简单又困难，中药者进阶便能消耗药性。 奥维尔面露苦涩，“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找我找的太迟了，药物已经融合血液无法分离。”艾莉想了想，“还有个办法，换血。” “换血吧。”奥维尔立刻说。 半天后，奥维尔的下属拎来一个血型相同的男人。 奥维尔说，“远房亲戚。”身为大贵族的他，怎么可能和平民甚至奴隶换血。 艾莉看向那个男人。看来他们谈好了交易，那男人谄媚地点头。快进行换血时才惨白着脸问有没有生命危险。艾莉快狠准的将针戳进他的血管中，“没有生命危险。” 奥维尔躺在床上，男人躺在沙发上。他们的胳膊具扎着两根针，相对连接着灰色魔法因子组成的导管，血在里面缓缓流动。 结束后，男人被下属拖走。奥维尔感受着重新活泛的精神，舒畅地长吁。他亲自将艾莉送上马车，邀请她参加沙龙，自然被艾莉拒绝了。 “有什么麻烦找我，我尽力而为。”神清气爽的奥维尔给予承诺。 艾莉带着丰厚的报酬到宝剑坊，点名要最好的宝剑。而后口袋空空的抱着宝剑回家。奥蒂斯受到艾莉的礼物高兴不已，晚上非常卖力。 日子平淡的过去，偶尔有些烦恼，大多数时候像是汩汩的溪水，不担心去处不担心来来处，沿着河床流入大海。然后有一天，一个人向这条小溪泼了一铲子土。 克里斯汀去药行了。史蒂夫和艾莉坐在客厅沉默。 史蒂夫扶了下眼镜，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接下来的话是我擅作主张，也请你不要告诉她。克里斯汀说她的父亲醒来才会和我结婚。我在图书馆深处找到一个药方，其中需要迪斯皮尔达的皮。迪斯皮尔达早已灭绝，希望你帮忙找找。” “没问题。”艾莉应下。 然而奥维尔遗憾地告诉她，仅有几张迪斯皮尔达的皮都在国库。他没有办法弄到手。 那么，只有参加竞技比赛，并且进入前五名。 于是她报名了竞技比赛。谁都没告诉。奥蒂斯知道必然会为她取得迪斯皮尔达的皮，但是每个人从国库拿走东西的机会只有一次。她不希望奥蒂斯放弃再次成为龙骑士的机会。 她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如何能忽视他对战场和龙的渴望。 她在魔法道具店挑拣防具时，被两个仆人装扮的男人打扰。他们自称自家夫人有事找她。在艾莉拒绝前亮出绘有克里斯汀的画片。 艾莉的眼睛越发冰冷，“带路。” 他们来到诺尔斯府邸。艾莉心中有数，见到真人未免吃惊。 记忆中骄傲高贵的姑娘如今眉目中充满阴鸷。霍莉冷笑，“老同学艾莉。” 她端详艾莉越久越气闷。为何她受命运和时光的眷顾，连学生时代的忧郁都消散。而她却在这个幽深的宅邸里独自消磨，虚与委蛇！ “怎么不做牧师了？” “有何贵干？” 霍莉端起茶杯，姿势优雅地啜了一口，“听说是你解决了我丈夫的毛病。” “是的。” 茶杯忽然砸向艾莉，被一扇灰色屏障挡下。 霍莉咬牙切齿地说：“他又跑到别的女人身上了！” 艾莉不以为意，忽觉身体虚软。 霍莉变脸似的，微笑着说些什么，然而艾莉听不见了。她的脸一会儿模糊一会儿重影，声音似是蚊子嗡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愧是贵族，舍得用这等一磅百金的迷香。这是艾莉脑中最后的意识。 正和小孩抢糖果的阿尔猛地抽搐，糖果掉在地上引得小孩大哭。 艾莉醒来，脖子难受，禁魔项圈紧紧箍着，难以发声。她的衣服被换成短短的吊带裙。 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异香，令人气血上涌，酥酥麻麻的感觉爬满全身。艾莉勉强站起来，房间里没有人。她拖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到门口，听到野兽的咆哮。 多么肮脏下流！竟然想出和野兽交媾的害人方法。 野兽开始撞击房门。艾莉掰断一根指甲，脑子终于清醒。 她运作势，严阵以待。 房门被撞的四分五裂，强烈的白光和丑陋凶猛的巨型蜥蜴一同进入房间欢呼声响起。 蜥蜴红着眼睛向她冲撞，勃起的巨大阴茎能把人戳个洞。艾莉屏息，待到它距离自己一人距离时，骤然跃起，跳到它的身上。蜥蜴剧烈的晃动，想把她甩掉。 欢呼声一阵比一阵高。 下身在流水，与蜥蜴粗糙的鳞片的摩擦竟然带来快感。 艾莉掰掉另一枚指甲，狠狠扎进蜥蜴的眼睛里。吃痛的蜥蜴暴怒。 她粗喘，余光打量四周。每个出口都有人把守。然后她看见了阿尔。他站在观众席最后面，手中掂着什么东西。他向艾莉挥挥手，将那东西扔向观众席。 接连的爆炸让观众惊慌失措。场内顿时乱成一锅粥，谁也不在意艾莉和蜥蜴。艾莉趁机偷走一件长袍溜出去。 好不容易跟着人潮到外面，艾莉庆幸天色已黑，没有人注意她的异样。痒痒的感觉令她双腿颤抖。走了一会儿，艾莉终于认清方位。她不敢跑，腿间的摩擦挑逗着神经。 家里没人。她回到漆黑的房间，潮水般的情欲终于化身海啸。 她茫然地用只剩下一只指甲的右手抓住奥蒂斯的旧宝剑。他的味道……她着迷地将它夹在双腿间磨蹭。剑鞘表面精致的花纹陷进水淋淋的地方，刮擦挤压着肿胀的阴蒂。 艾莉翻身，骑在剑鞘上滑动，左手伸进甬道里抠挖。 不够……完全不够……艾莉的动作狂乱起来，丝毫不顾及身体，娇嫩的阴唇泛着艳红色。 有人进来了。黑色笼罩着他们。 他走向艾莉，抽走宝剑，拉出淫靡的液体。他俯下身子，深红的眼珠在黑暗中发光。 “狗日的帕特里克不让我勃起，怎么办？去教堂吗？” 艾莉试图推远他。尚存的一丁点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做，但力道绵软无力。 “啊，可怜的莉莉。” 冰冷的吐息滑到身下。他掰开她的双腿，含住阴蒂，吸吮出声。艾莉仰头低吟，血淋淋的双手不自觉地按住黑发。 “你和奥蒂斯在这张床上做过多少次？”他抬头蹭蹭艾莉的腹部，叁根手指塞进去抽插。 艾莉身子后挺，舌根酥麻。她在高潮，将他的手紧紧夹在腿间。 得到舒缓的泛滥情欲终于留给她喘息的时机。艾莉拔下最后一枚指甲，反手刺进大腿里保持清醒，脸埋在头发下，声音虚弱颤抖，“滚。” “用完就扔。”阿尔拔出手，将湿黏的液体涂抹在她的乳房上，附在她耳边轻呵，“婊子。”他咬住艾莉的耳朵尖，尖锐的牙齿生生咬下那一块肉，吞咽进腹，缱绻地舔舐鲜血。 他扬起高兴的笑容，“这下应该很清醒了吧？” 霍莉之死 克里斯汀先到家。开着的房门以及淋漓的鲜血令她心生不安，沿着鲜血到艾莉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淫靡的气味。艾莉眼睛紧闭，嘴唇咬的破破烂烂，耳朵少了一块，手指惨不忍睹，白裙血迹斑斑，地上的宝剑剑鞘泛着不正常的水光。 震惊过后，良好的职业素养叫她快速地找出解药剂和清醒丸，辅以清水给艾莉喂下。 “是谁做的？”克里斯汀气的发抖，扶住艾莉的双手却坚定稳固。 这是艾莉啊，无所不能的艾莉！谁把她折磨成这副模样？ 艾莉吐出浊气，“先把禁魔项圈拆了吧。” 克里斯汀没有直接暴力拆除，而是谨慎地测试禁魔项圈的功能。果然，上面附有精细的爆炸魔法阵。一旦引爆，艾莉的脖子就没了。 “到底是谁做的……”克里斯汀抱住艾莉，咬牙切齿道，“我去毒死他们！” 艾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件事不着急。” 报仇肯定要报仇的，她会亲自动手。黑色的眸子越发幽深。 艾莉让她帮忙换一身干净衣服，在脖子上挂一瓶补充体力药丸和一瓶降温药丸，给房间通风，然后用机械鸟给罗伯特·沃西送信。 最后，艾莉对克里斯汀说，“等会儿把这里打扫干净，不要告诉奥蒂斯。” “他是你的丈夫！” “他最近很忙。”艾莉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说。 那是借口。克里斯汀的眼睛盛满忧伤，低声道：“艾莉……你不能这样……” “没关系。”艾莉笑笑，故意说脏话，“我会自己解决那个贱货。” 马车声渐近，最终在门口停下，罗伯特上楼抱走艾莉。他在克里斯汀面前表现的和艾莉疏远礼貌。 夜色中，标有沃西家族徽章的马车和身着轻甲的骑士匆匆擦肩而过。如果他转头的话，会看见自己的妻子虚弱地躺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罗伯特将她带到实验室，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凑到艾莉的脖子旁边研究禁魔项圈。 “这是地下黑市的高级禁魔项圈，专门用于囚禁高级法师。一般人没有渠道也没有财力搞到。”罗伯特皱眉，“解开它需要两天到五天的时间。” “两天吧。”艾莉说。 距离第一次竞技比赛还有五天。叁天里她要做到一样事情——不留痕迹地杀死霍莉。 艾莉杀过人，皆是觊觎美貌或贪婪钱财的宵小之辈。手下亡魂中只有奥布莱恩夫人是无辜的。她杀人贯彻刺客法则，一击毙命，绝不留情，更不留恋。 罗伯特摸摸下巴，“我尽量。” 观察魔法阵的构成时总被旁边的肌肤吸引走目光，罗伯特揉揉眼睛，重新投入心神，一边看一边在纸上勾勒。 残余的丁点欲火在腹底跳动，每当罗伯特的呼吸掠过肌肤，它便会壮大一分。艾莉努力压制它的影响，濒临理智破灭的时候才会吞下一枚降温药丸。 两天里他们的交流很少。罗伯特潜心研究破解方法，艾莉专注提升催情药物的抵抗力。最终，罗伯特利用一个精密的抵消魔法阵打开了项圈。 他心不在焉地将项圈掂来掂去，上面留有艾莉的体温。 艾莉释放魔法恢复身体，声音沙哑，“我欠你一个人情。” “嗯……”罗伯特沉吟几秒，“那就告诉我害你的是谁吧？” “这个仇我会自己报。” “那就欠着吧。”罗伯特露出腼腆的笑容，“记得经常来找我玩。” 霍莉的一天是这样的：早晨五点起床洗漱穿戴用餐，六点到私人教堂祈祷，十一点午餐，两点下午茶，六点晚餐，十点祷告入睡。 她的身边最少跟着两个女仆。 艾莉用一天潜伏观察，半天制定计划，然后等待时机。 夜幕降临，艾莉披着隐形斗篷潜入诺维尔府邸来到霍莉的寝室。她藏在床底，等待霍莉。 霍莉进入房间，鞋跟叩击地板，发出响亮的声音。听起来心情糟糕。两名女仆为她换上睡裙后退下。霍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艾莉等待她入眠。 十一点，传来微小呜咽的哭泣声音。那是一个女人孤独痛苦的告白。 艾莉不为所动。 意外发生了。 房门被粗暴地打开，男人的脚步靠近。 “霍莉！你疯了吗？”奥维尔愤怒地低吼，“你怎么敢把艾莉扔到那种地方！” 霍莉冷静地回答，“怎么了？我是贵族，处置一个令我难堪的平民而已。” “你太过分了！以往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容忍，因为我知道你难受。但是这件事，你做的太过分了。你没有想过你们都是女人吗！” “呵……”霍莉嗤笑，“少了艾莉又怎么样，你不还有那么多情人吗？” “艾莉和我清清白白。”奥维尔深呼吸，“我从不对你撒谎。” 枕头砸到了地上，霍莉终于激动起来，“我宁愿你对我撒谎！” 两人对峙了几分钟，奥维尔愤然离开。 一点，霍莉睡着了。 艾莉耐心等待半小时，滑出床底，匕首狠厉地划开霍莉的咽喉。 霍莉的身形化作一团青烟。艾莉心道不妙。 “竟然亲自来了。”霍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也好。” 她从一扇暗门走出来，手中汇聚着净化魔法的光芒，目光饱含恨意，“帕特里克在哪？” 无论派出多少人寻找帕特里克，线索始终在艾莉身上中断。 “他去见恶魔了。” 霍莉怒极而笑，“就是你！迷惑了帕特里克，现在又来勾引我的丈夫！” 话音未落，净化魔法的光束射向艾莉。她及时躲避。 “进攻。”霍莉本就不指望一击杀死艾莉。 房间的气息骤然一变。仍然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但是艾莉感到不止两人。 刺客。艾莉瞬即联想到答案。 已经有个刺客摸到身边。艾莉左手掷出昏迷烟雾，右手画出防御魔法罩的快捷启动手势。绿莹莹的匕首刃与魔法罩碰擦，火光四起。 昏迷烟雾没有起到效果，艾莉并不失望。她在念咒语。 魔法罩开始变换形态，表面凝结凸出尖锐的长刺。与刺客对战的首条要素，隔开距离。鬼知道刺客有什么致命的小玩意，在贴身的霎那要了性命。 他们的战斗风格偏向隐蔽阴险，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艾莉修习的剑士格斗技巧则大开大合，明朗豪放。虽不至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正面进攻，少不了受伤，对刺客没有多少优势。 短短十五秒内，艾莉放出叁个魔法——现形魔法，缓速魔法，幻影魔法。 叁个刺客。最矮的那个刺客不受缓速魔法的影响。 几十个毒镖扎在魔法罩上，其中的分解魔法物质正缓缓吞噬咒语。艾莉加固魔法罩，同时分出心神念生长魔法的咒语。 失去雇主，刺客会视任务不存在。 霍莉感到了极大的恶意，空间似乎在扭曲，晚餐反涌喉咙。她慌乱地摇动铃铛。 “你的丈夫……是奥蒂斯·诺顿。呵……国王最忠诚的骑士……”霍莉冷笑，“我有王族的血，你且看诺顿如何抉择……” 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生长魔法已然落入她的体内生根发芽。刺客不敢阻截这个充满恶意的魔法。 对于患者来说，生长魔法是奇迹。但它用于杀人便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由于准备时间不够充足，艾莉只激发了心脏。 心脏在膨胀，不断长大，挤压肺部。霍莉剧烈地颤抖。她捂住胸口，断断续续地念咒语。不连贯的咒语变成一朵朵魔法云雾飘散。 毫无回天之力。 除非立刻杀死艾莉，或者顶级牧师来治疗。 刺客判断出结果，头也不回的离开。艾莉等待霍莉的死亡。 纷乱的马蹄声，宝剑剑鞘与轻甲轻微的撞击声，奥蒂斯的声音顺着风吹进艾莉的耳里。她撤掉魔法罩，来到不断吐血的霍莉身前，割断她的咽喉。 铁靴撞击着大理石地板，艾莉闪身离开。 一分钟后，骑士到达现场。 霍莉死的很透彻，验尸时才发现心脏不翼而飞。 琼举起画满复杂花纹的玻璃瓶，暗红色的心脏停止搏动，析出灰色的魔法因子。他挥散魔法因子，将心脏倒进下水道。 算是衣服的报偿，琼想。 可能是做了好事的原因，肩胛骨一阵疼痛。琼戴上兜帽，消失在暗夜之中。 奥蒂斯今日晚归，虽然一身疲惫，还是发现艾莉面色苍白，不由担心。艾莉说来月事，肚腹疼，他帮她揉了半天肚子。 实际上，艾莉是魔法反噬。救人的魔法拿去害人，怎么可能不反噬！偏偏通用魔法没有威力大的，治疗魔法师也没有攻击魔法。但净化魔法的范围太大，使用起来极为明显。她只好另辟蹊径。 “这几日王都比较混乱，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工作？”奥蒂斯将她抱在怀里，“正好来看我的比赛。” 艾莉的手搭在他的胸口，“不用休息。比赛小心，必要时……杀了对方也没关系。” “别担心。我可是从战场走下来的男人。” 艾莉抚摸他的脸庞，露出苍白的笑。 ————————————————————— 劳动节快乐！！ 初赛 霍莉到底比子爵分量重，她的死惹得国王震怒，王都的风纪不断缩紧，宵禁也安排上了。 即便如此，到了竞技比赛开场这天，所有人都忘了霍莉以及她的丈夫，大街小巷飘荡的话题都和竞技比赛有关。 今年约有两万人报名参加比赛，于是第一天比赛是混斗，十个场地分布于王都的斗兽场，运动场，庄园，剧院等处。国王会莅临靠近王宫的斗兽场观看比赛，所以人人都想挤进斗兽场比赛或观赛。初赛最终由两万人角逐出两百人，不可谓不残酷。 艾莉的运气不错，奥蒂斯初赛在斗兽场，她在剧院。 混斗的比赛规则很简单，场内立二十根高达二十叁英寸的长杆，顶上挂着晋级者徽章，参赛者用尽一切办法夺得徽章。有叁条路子得到徽章：一，勇往直前。从头打到尾，武力压制；二，后发制人。前期保存体力，后期爆发；叁，浑水摸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当然，你也可以上来就一个大招干翻全场，一人拿二十枚晋级者徽章，之后的比赛输掉就有二十次重来的机会。 所以，第一目标是拿到保底的一枚徽章，第二目标是夺取尽可能多的徽章。 百合剧场，强烈的光束交错打在舞台上，追逐着仍然站在场上的参赛者的身姿。热度令每个参赛者汗水淋漓，斗争欲爆棚。没有人关注尸体，他们的目光胶着在飘飞的披风上。 艾莉已经拿到两枚徽章。她的身后披着鲜红色的披风，胸前别着两朵染血的百合。 百合剧场的经理人鬼的很，将徽章附上变形魔法变成披风，拿到几枚徽章就会出现几朵百合。舞台后还有百人乐团齐奏气势恢宏的交响乐。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双管齐下。 艾莉稳住心神，不让自己跟随背景音乐动作。她仔细审慎地观察局面。 目前存活叁十六人，只有十五人披着披风。其中，艾莉两朵百合，闪电法师莫琳·法雷尔叁朵百合，剩下的一人一朵。 百合剧场经理人爱死这个闪电法师了，劈里啪啦的绚烂光效引得观众惊呼。 莫琳感到艾莉的视线，瞪她一眼。她希望以此吓退那个体内蕴含磅礴魔法因子的女人。 微弱的呻吟从尸堆里传来，艾莉用魔法把那人拽出来扔到台下。 剩下最后二十人，十叁个方形台子拔地而起。莫琳的柱子最高，她有五朵百合了。艾莉的柱子次高。 音乐骤然激昂，仿若海上行船遇到狂风暴雨，命运的沉郁顿挫顷刻爆炸。狂乱的雨点化作尖刀，凌厉的飓风张开血盆大口，渺小的人类如何抵御！ 黑色紧身衣的刺客双手持短刀，竟沿着光滑垂直的柱子跑上去。他的眼里只有飘荡的鲜血般红润的披风。 披风抖动，法杖尖端射出颗颗灰色的魔法球。刺客时而伏低，时而跳跃，时而正面迎接。他的指尖触摸到柱子边缘，瞳孔映出覆盖全脸的黑色面具，麻痹感由指尖蔓延全身。 他掉了下去，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甩出爪链。 爪链穿透魔法罩，眼看就要钉在法师的肩部，哪知法师极其灵敏地躲过，甚至有余力拽住链条。刺客因为她紧要关头的拉力而没有摔死。他躺在别人的尸体上，眼里依然只有飘荡的鲜血般红润的披风。 艾莉抬手，一片魔法虹光挡住从上往下突如其来的闪电。她望向莫琳。莫琳突然恶寒，你说你没事干惹她干嘛！但是惹了就惹了，莫琳才不后悔。 莫琳皮肤黝黑，头发，眉毛，睫毛和眼睛苍白。饱满的嘴唇上下翻动，一人高的法杖蔓延出密密的纱笼罩住她。细看去，组成纱网的是细细的一道闪电。 她留意过艾莉，知晓她实力强劲，不可小觑。 朴素的短魔法棒举起，落下，划出圆滑的曲线，隐隐契合音乐。箭状魔法冲击莫琳的魔法罩，与闪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观众纷纷捂住耳朵。 两根柱子间浮现半透明阶梯，每块中间相隔一段距离，艾莉轻盈地踏过它们，脚尖点到的瞬间阶梯崩溃。 十秒，艾莉来到莫琳身前。 两片红色的披风在半空中舞动，灰色和银蓝色的魔法光芒互不相让。两束聚光灯牢牢打在她们身上，忽然被两道不同色的魔法击碎，场子内顿时暗下来。 一朵百合掉落，在漆黑的场子里闪着莹润的白光。所有人的视线追随着它。 细长有力的手捻住它的茎。 头朝下坠落的女人似是扇动了无形的翅膀，鱼跃一般调转身姿回到第二高的柱子上。 莫琳失神地跪在台上，看着艾莉在披风衣襟处别上第叁朵百合。那朵原本属于她百合半边的花瓣烧焦，却意外的艳丽。 刚才，她以为自己的防御无懈可击，谁知艾莉蛇一般从脚下钻了出来，细长的手指轻巧地摘走了那朵百合。 潜行魔法！高阶通用魔法。莫琳十分讨厌这个魔法。不仅因为潜入地下无法呼吸，一不小心就成为地下的一具枯尸，死状痛苦残忍，更因为它让身体变得像团烂泥，感觉很恶心。 但是，她也不差。莫琳拍拍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她为了成就闪电魔法被闪电劈了多少次。她的心情好了，认为只是自己一时疏忽。如果是全包围式防御魔法罩，潜行魔法就不管用啦。 莫琳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初赛结束，晋级一百一七人，一周后举行一对一的比赛，一人轮空。 这期间，每场的第一名饱受关注。贵族骑士奥蒂斯·詹克斯，闪电法师莫琳·法雷尔，毒藤巫师菲尔·万利斯，否定炼金术士伊夫·杜根，幽灵召唤师马修·汉农，野蛮萨满查克·布德罗，森林精灵诺尔玛，暴怒法师范·帕西澳，霸王花剑士贝弗丽·坎宁安，烟鬼无名。 其中，贵族骑士，森林精灵和霸王花剑士凭借姣好的外貌得到最多的拥护者。闪电法师是异域风情的美丽，王都的人大多欣赏不来。贵族骑士最受少女的青睐。 最值得警惕的是暴怒法师。这家伙释放大型攻击魔法灭了所有人，只有他一人晋级。 但是问百合剧场谁留下的印象深刻，他们必定指认面具法师玛斯嘎达（艾莉的伪装）。 艾莉一出剧场就被阿尔拽住胳膊。阿尔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声音都带着一股沤了血的甜蜜，“等等再走。”另一只手抓着面具边角以此威胁。 艾莉哪里肯受制于他，正要强硬离开，被人撞了个踉跄。 闪电法师莫琳的灵魂和肉体的发育程度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上。空有一副成熟的皮囊，性子和小孩一般任性。 这会儿发愣足以让阿尔把她拖回剧场。 他们在剧场极偏僻的地方，恐怕只有在黑暗中滋生的生物才能找到这种角落。 浓重的腥臭淤积在场内，来源于堆积的尸体。十几个蒙头覆面的明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清理现场，将尸体放在推车上拉走。无论擦洗多少次，血液根深蒂固地扒在舞台上。 艾莉逐渐察觉诡异之处。 那些工作人员处理尸体的动作太过无情，活像搬运垃圾。而且，他们会把身体翻个面，低头弯腰的检查其面容，用一只笔写写画画。 忽然，一个装死的人乍起，下一秒他就真的死了。 工作人员机械地刺穿他的心脏部位，在他的脸上写写画画。 哪里是写写画画！分明是用笔一样的小刀划烂尸体的面容！ 阿尔伏在她的肩头咯咯笑，“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是故意的，故意叫她知晓这件事。 艾莉推开他的脑袋，“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阿尔委屈地说，“传统吧？” 门外传来喧闹声。 “我有amp;东西在里*！” “不能进去。” “重要@！东西！” “抱歉。” “amp;……%￥#*@#”听语气是段激烈的骂人话。 几道闪电冲破大门，清理舞台的工作人员直起身子，稻草人似的面向门口。 艾莉见势不妙，抛出烟雾弹。大团大团的烟雾弥漫，挡住工作人员的视线。艾莉给自己附加“穿透迷雾的双眼”魔法，拎着阿尔向茫然的莫琳冲去。 “快跑！” “为%￥么？” 莫琳蹙眉，“哥哥^我*amp;东西！不能*没有！” 她摇晃手臂，银镯银手链宝石手链晃荡作响，烟雾散开。 “#面具！” 她指着艾莉的脸惊呼。 艾莉则看向舞台。 那里空无一人，连尸体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一颗孤零零的红宝石耳钉在偌大的暗红色舞台上闪烁。莫琳见着耳钉，高兴地跑去。艾莉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跳上了空旷的舞台。 莫琳弯腰捡起耳钉，宝贝的蹭来蹭去，看不顺眼的艾莉都顺眼许多。 “拜拜amp;” 艾莉凝视寂静的舞台，几束刺眼的灯光大有照亮所有地方的趋势。深红色的丝绒幕布厚重宽大。艾莉转身离开。阿尔啧啧摇头。 幕布与地板的微小空隙中，脚尖晃动。 否定之否定 第二场比赛，奥蒂斯的对手是个控火法师，轻松的取得了胜利。艾莉却倒霉许多。她遇到了否定炼金术士伊夫·杜根。 王都斗兽场可容纳十万人。土地掀起的风略含铁锈的气味，兴奋剂一般刺激选手和观众。国王和一众贵族坐在斗兽场的北面，饶有兴致地观看两个伫立的木头人。 一套宽大的不明材质的衣服将伊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轮胎成精。他的目光溢满恐惧的色彩，不是对艾莉，而是他自己右手握着的似剑又似魔法棒的铜色棍状物。它的表面布满不知所谓的浅浮雕。 伊夫·杜根，原是自学成才的不知名炼金术士，在这个家族和学院垄断的炼金术市场毫无竞争力。一场离奇的机遇使他现在成为家喻户晓，褒贬不一的炼金术士。 他永远只有一件炼金术作品——否定之否定。自从做出“否定之否定”，他便失去了过去和未来的炼金能力。 他穿的魔法隔离服由沃西家族出品。在迪尔大陆，炼金术士使用别人的炼金术作品是炼金术士的耻辱。所以伊夫不受行内欢迎。 伊夫咽口水，“你……最好投降。”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求饶，内容却截然相反。 但他是真诚的。他惧怕自己的炼金术作品，将它看作不可掌控的猛兽。 艾莉的声音通过变声装置过滤成机械冰冷的女声，“谢谢提醒，请开始吧。” 伊夫举起“否定之否定”，“等等，你先看看再考虑。” “否定。”他说。音量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艾莉的魔法棒凭空消失，手心里只剩下一团空气。 没有魔法因子的波动，没有气流的变化，仿佛魔法棒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艾莉记忆中有关这个魔法棒的内容不断消退。而伊夫只记得自己否定了某样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否定之否定”的第一个“否定”否定了魔法棒存在的事实。至于第二个“否定”，伊夫没有尝试说出口过。他觉得一定会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比死了还要糟糕。 伊夫的小眼珠死死盯着艾莉的手，舔舔嘴唇问道：“……继续吗？”即使看了几百遍几千遍，他始终惧怕“否定之否定”。 “可以否定生命体吗？”艾莉问。 伊夫摇头。他杀人都是否定目标的某个重要器官。 艾莉从袖子里拿出另一根魔法棒，“那个是魔法吗？” “不是……”伊夫顺着艾莉的话说，显然他思考这个问题很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怎么练成的？” 伊夫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整个人不正常地颤抖，“有人拜托我炼制魔法棒。于是我……我去找魔法棒的材料，然后掉进一个遗迹……” 一道魔法在他说话之际飞向左肩。 伊夫根本没注意到魔法，“遗迹里面有一堆炼金秘籍……否定……”他下意识地挥动“否定之否 定”，“我看到了一个魔法棒的炼金说明……否定……”再次挥动“否定之否定”，“它很霸道，吞噬了我的过去和未来的炼金知识……一开始我不想练出它，实在忍不住……” 艾莉仔细体会体内魔法因子的变化。它们仍然处于激发的状态，但是成型的魔法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逐渐遗忘自己发射的魔法，于是用魔法棒在地上划拉作为记录。 “你们在干什么？” “快打起来啊！” “磨磨唧唧！” 观众眼里，艾莉和伊夫一直相对站着，伊夫还挥动了几下魔法棒，艾莉却是一动不动。 国王看出了两人在做什么，招来侍卫要两人的名单。 “你生病了。”艾莉说。机械的女声落入伊夫耳里竟饱含温情。 伊夫惶恐地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你……你说什么？” “你被那个东西控制了。”艾莉肯定道，“你自己应该有感觉的吧？你想摆脱它。” 伊夫握着“否定之否定”的手差点松开。他想，她是对的！她说出了我的想法！就是这么回事！我要摆脱“否定之否定”！ 国王捋捋胡子，看向首席大法师洛乌·斯卡伯勒。 首席大法师笑笑，“那个女法师会精神类魔法，着实了不得。” 艾莉在伊夫说出第一句话后就悄无声息地释放了精神类魔法，通过语言诱使伊夫走上自己想要的道路。 艾莉对陷入惊慌情绪的伊夫说：“冷静，听我说，马上我将释放隔音魔法，你不要否定。” 伊夫怯懦地点头，双手按着“否定之否定”。 艾莉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念出隔音魔法的咒语。 灰色的半透明魔法罩笼罩比赛场地，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你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嗯……” “放下手上的东西。”艾莉循循善诱道，“那个东西想要控制你，占据你的身体。但是你不能让它得逞。你是伊夫·杜根。” 伊夫面色变红，慢慢弯腰，眼看就要放下“否定之否定”，忽而停住，表情古怪，“不……不对……是我在控制它。”他目光迷离，“它带给我财富，名誉，女人……失去它，我即使知道全天下的炼金秘籍又有什么用……” 他挺直腰杆，“否定之否定”直指艾莉，大喊，“否定……”后面的词句梗在喉咙，理智拼命阻拦他的冲动行为，但是……“之否定！” 全场哗然。 天空骤变，深紫色和荧光绿交相闪烁，云朵裂成点状，斗兽场的柱子在颤抖。 首席大法师脸色骤变，连忙召开隔离界。 艾莉的身躯在消失，外在的衣服面具等渐渐空瘪，但当她完全消失之时，身体又开始显露。艾莉不断地重复消失重现的过程。 她徘徊在生与死的交界处。一只脚踏入了死的领域，紧接着被拽回生的世界。两边拔河一样拉扯着她。 艾莉明白了。否定之否定，是否定的结果，亦是否定的开始。它是否定，也是肯定。 在这片虚幻飘渺的两个世界的一线交界处，艾莉看见了合着双翼的巨龙。 庞大无比的身躯盘踞在交界处，处于生的地方鳞片交错，呈黑色，处于死的地方只有苍白的骨头。它的脑袋搭在交界线上。视觉法则不适用于这个地方，细细的交界线显得无限宽，容纳了它的脑袋，于是脑袋是灰色。它只有一只金色的右眼。那片金色异常浓烈，似是攫取了太阳的光芒。 “你好，人类小姑娘。”巨龙抬起脑袋，声音沉闷枯朽，“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沼泽之眼……”艾莉喃喃道。 它打了个大哈欠，可以数清整齐排列的尖锐獠牙，“是的。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呢？要么生，要么死。” “您又是为什么在这里？”艾莉反问。 巨龙忽而凑近，艾莉脑袋大小的金瞳映照出她的模样。她浑身灰糊糊的，似是水泥糊的。 “否定之否定。” “否定之否定。” 他们异口同声。 “没想到‘否定之否定’又出世了。”巨龙缩回身子，宽大的骨翼挠挠下巴。 “有出去的办法吗？” “有的话我还在这里吗？”巨龙没好气地喷气，强劲的气流将艾莉掀远。 它唯一的眼珠转动，“把我的左眼还回来。” “它在和我契约的恶魔体内。”艾莉老老实实地说。 艾莉感到胳膊被人拉住，转头一看，竟是死神状态的阿尔。 他戴着兜帽，看不清面部，手持镰刀，语气嚣张，“聊天呢？还不赶快回来？” 阿尔看都不看巨龙，拉着艾莉飞奔，生与死的分界线迅速扩展，试图追上他们，却始终比阿尔慢一点。他们穿过千年的历史，在古人的天空划出云迹。 模糊的记忆跳出一个清晰的片段，巨龙愤怒地咆哮，右眼射出足以融化石头的光芒。 现实世界中已是一片慌乱。不仅艾莉出现异状，周遭的空气土地都在异变，且以缓慢但势不可挡的劲头蔓延。伊夫呆愣在原地，被其覆盖，“否定之否定”哐当落地。 艾莉回到现实世界，脚步虚软。阿尔的速度实在太快，搞得她有点晕乎。再加上现实世界的身体比那边的沉重许多，她需要短暂的适应。 另一边，首席大法师平定了异状，且回收了“否定之否定”。至于伊夫，已然没有任何痕迹证明他的存在。 于是，面具法师玛斯嘎达赢了。 国王亲口宣布的。 虽然观众不明所以，只有几个厉害的职业者模糊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是大家都失去了对结果的探究欲和好奇心，没人想去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莉走在街上，阿尔从后面抱住她，被她冷漠地推开。 “不奖励我什么吗？”阿尔笑嘻嘻地说。 艾莉目光复杂。即使知道两人是命运共同体，彼此性命关联，但对阿尔的援救，艾莉仍保有感激之心。 “你想要什么？” 阿尔眼珠转动，附耳悄声说。 艾莉沉默片刻后，点头。 阿尔欢呼，一阵旋风似的离开。 ——我要一艘蒸汽飞船。 决赛 第二场比赛，面具法师玛斯嘎达对上贵族骑士奥蒂斯·詹克斯。面具法师不战而降，用掉一枚晋级徽章。于是艾莉的对手变成了一名落败的剑士。艾莉获胜。 第叁场比赛，艾莉遇到霸王花剑士贝弗丽·坎宁安。艾莉继续投降。她想和贝弗丽战斗，但是怕贝弗丽认出她。于是艾莉的对手换成一个巫师。艾莉获胜。 艾莉的两次投降让观众以为她是个胆小鬼，一到艾莉出场，场内便嘘声一片。 第四场比赛，艾莉的对手是森林精灵诺尔玛。 运气也太差了。艾莉叹气。怎么总是碰到这些初赛第一名。 诺尔玛低垂绿色的眼睛，“你是不是有精灵的血脉？” 看见艾莉，他感到异常的亲切，却又很厌恶。两种矛盾的感情交织激荡。 艾莉不慌不忙地点头。种族介绍书里说过，精灵是伊斯里杜树结出的果子，对一棵树上的同类有感应。如此看来，她的父亲和这个精灵同脉同源。 不过艾莉没有任何询问父亲信息的意愿，抛妻弃女的父亲有什么值得找回的理由吗？ 一株红色的食人花钻出地面，诺尔玛抚摸它的表面似是抚摸宠物，“肮脏的人类弄脏了精灵的血。”他的目光充满暴戾，“吃了她！” 这是个精灵和书上爱好和平和艺术的完全不一样。艾莉来不及多想，释放魔法撕碎食人花。紧接着，几十株遮天蔽日的食人花张着血盆大口而来，布满荆棘的藤蔓缚住艾莉。 诺尔玛的攻击厉害在令人来不及招架。他是精灵，天生拥有控制植物的能力，不会像法师一样消耗魔法因子。 然而艾莉的魔法因子储备量深厚，更不用说精打细算的每一分都用在刀刃上的使用，十几分钟下来，诺尔玛竟没有讨到一点好处。 愤怒使诺尔玛精神失守，艾莉见缝插针地动用精神催眠魔法，他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四场比赛，艾莉获胜。 下面轮到了幽灵召唤师马修·汉农和野蛮萨满查克·布德罗比赛。野蛮萨满请到克制幽灵的次神上身，在幽灵召唤师输了后不依不挠地拔掉他的头颅吸食鲜血。 决赛一周后进行，此时只剩下六人——贵族骑士，霸王花剑士，面具法师，野蛮萨满，暴怒法师和烟鬼无名。 决赛是混战，站在场上的时间长短是排名的依据。艾莉起码要到第五名，也就是淘汰一人，才能拿到进入国库的资格。 名次的高低意味着进入国库挑选东西的范围不同。幸好迪斯皮尔达的皮在第五名挑选的范围内。 为了庆祝奥蒂斯顺利进入决赛，第一骑士队特意举办了烧烤宴会。众骑士身着便装，几乎人人都有女伴。骑士入职有条隐形要求，那就是样貌。基本要求是相貌堂堂，最好有股浩然正气。尖嘴猴腮，阴沉可怖的都当不了骑士。故而骑士很受淑女们的欢迎。 大块的带血的牛肉架在烤炉上吱吱冒烟，油滴进旺盛的火里化作青烟。长桌上有条不紊地摆放着甜点和饮料，供人随意取用。淑女们坐在树下遥望几名骑士赛马。 秋日催着树叶发黄，一片飘到了在炉子里，很快被火烧成灰烬。 艾莉坐在另一棵树下，思考决赛首先攻破哪个。 烟鬼无名行为诡异，难以捉摸，甚至无人清楚他的职业。暴怒法师擅用群攻魔法，怒气越盛威力越大。野蛮萨满可以选定召唤的次神，也不知道选的谁，血腥暴虐。贝弗丽和奥蒂斯……那当然是能躲开就躲开。 艾莉又衡量了一番，选定暴怒法师，决定把他击倒后就退场。 “艾莉，你不去和她们聊聊天吗？”奥蒂斯端着一个瓷碟挨着她坐下。瓷碟盛的都是艾莉偏好的食物。 艾莉摇头，“没有共同话题。” 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时尚流行，艺术品鉴，八卦绯闻，哪个她都一无所知。而她熟悉的魔法，医疗，格斗，想必那些淑女也不会感兴趣。 奥蒂斯叉起一块牛肉丁喂她，艾莉顺从地张嘴。 “哦，决赛你准备怎么做？”艾莉问道。 奥蒂斯碧蓝的眼眸好似秋日的晴爽的天空，“先和面具法师对战。” 艾莉噎住了，奥蒂斯连连轻拍她的背部。 “咳咳。”艾莉抓住奥蒂斯的手臂，佯装好奇，疑惑道，“为什么啊？” “她明明很强，却避而不战，”奥蒂斯笑道，“而且和你的魔法因子相似，所以想与之一战。” 艾莉心里一颤。为了避免被认出，她在比赛中没有使用格斗技巧，而且使用的都是平时少用的魔法……应该没有认出我吧？艾莉看向他的澄澈的眼睛。 “怎么了？”奥蒂斯问，金色的睫毛翩飞。 他下面的毛也是金色的，阳光照耀之下应该很好看吧？ 艾莉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俯身贴耳于他的胸膛前，强劲有力的心跳给人以莫大的安全感。 她环抱奥蒂斯，小声说道：“怎么办，我有点想看看你……” “嗯？” 一只手搭在裆部，轻柔地按压几下。奥蒂斯脸红地握住作乱的手，“这……这是室外……” 艾莉低着头，他看不清表情，只觉得她有点失落，差点忍不住答应她，但还是坚定地挪开她的手，“你要不要骑马？” 即使和他的道德准则相悖，他也不会讨厌艾莉。反而觉得这样坦率地面对他的艾莉很可爱，只是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艾莉听着他忽然急促的心跳趋于平稳，抬起头微笑，“我不会骑马。” 奥蒂斯自信满满地说，“我教你。”他可是龙骑士，驾驭技术数一数二。 艾莉是个好学徒，不一会儿便能有模有样的纵马奔驰。 跑了几圈后，马儿慢悠悠地走，不时低头吃草。 “艾莉，精神类魔法如何破解？”奥蒂斯问道。 艾莉扶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先对付自己了。 “没有办法。”艾莉眼神飘忽，“精神类魔法就看你的意志力够不够顽强。” 精神类魔法拼的是法师和目标对象的意志力。但也可以防范，足够的警惕会使精神类魔法无缝可钻。 决赛日，六名选手在斗兽场中间一字排开，向国王宣誓永远忠诚于国王和国家。 艾莉的目标暴怒法师是个敏感神经质的男人。深紫色的法袍绣满蚯蚓一样歪扭细小的符文，头上戴着早被时代潮流淘汰的同色尖顶魔法帽。他使用的是等人高魔法杖，木纹呈云状。 她踌躇满志，却未曾料到其他的人，除了贝弗丽，目标都是她。毕竟艾莉是唯一个投降两次的人，而且表现得和正常法师差不多，站桩释放魔法，精神类魔法可能难对付一点。 奥蒂斯首先退出攻击艾莉的队伍，几个人攻击一个人在他看来胜之不武。再者，贝弗丽锲而不舍地攻击他，每一招都满满怒意。 “骑士有时间来参加比赛？”贝弗丽讥诮地冷哼。 奥蒂斯格挡住她的攻击，“你以前也是骑士，为什么转职？” 贝弗丽艳丽的面容生生镀上冰霜，一字一句地说：“关，你，屁，事。” 这厢，在职骑士和前骑士打的风生水起。彼此都了解骑士的技能，奥蒂斯力气和持久力更胜一筹，贝弗丽则融入了剑士技能，速度和招式新意出乎意料。 那厢，艾莉在几人的围攻中追着暴怒法师揍。 烟鬼无名熏黄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卷，他猛地吸了一口，大半只烟化作灰烬，而后徐徐吐出，飘渺的烟雾凝成恶心可怖的形象扑向艾莉。 野蛮萨满在做法。他的周身围绕着难以攻破的域。 暴怒法师开始生气——为什么那家伙只盯着我攻击！叁番两次地打断他念咒！她为什么跑来跑去，说好的站桩放魔法呢！狗屎！垃圾！傻逼！ 奥蒂斯全神贯注地应付贝弗丽，不然一看艾莉的行动方式就会肯定面具法师究竟是谁。 速战速决的计划泡汤，艾莉只好随机应变，比如目标换成锲而不舍追击她的烟鬼无名。 艾莉破开一道又一道烟雾。那些烟雾有的含有毒素，有的附有冷冻效果，有的暗藏玄机。总而言之，花样颇多。浓重的烟味使得艾莉不得不屏住呼吸。 谁知道暴怒法师的愤怒被艾莉的转身一下子点燃——竟然放弃攻击我！瞧不起我吗！魔法因子和主人一样的神经质，他只念了半截咒语，它们便凝成了极为不稳定的魔法降临。 他原本想释放的洪水滔天魔法变成了土地版海啸魔法。 斗兽场的地面震颤，土地似是水流波动，一层一层的迭高，左右的地平面相差十米之高。暴怒法师吟哦出最后一个音节，右边“浪涛”气势汹汹压下，左边的地方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首席大法师赶紧加固比赛场地的结界魔法。 艾莉释放飞行魔法，在巨大的浪卷上滑行，直指烟雾成茧的烟鬼无名。 她给右腿附上加成魔法，一脚踢飞烟鬼无名。 泛黄的雾茧与海啸的浪头相撞破裂。烟鬼无名下意识地抽烟，却发现身上湿淋淋的，根本无法点烟。 艾莉和茧接触的瞬间，附上了有条件的淋浴魔法。一旦茧破开，淋浴魔法便会自动启动。 刺杀 眼看烟鬼无名要被浪潮压扁，从靴子里掏出一根象牙烟斗，也不点燃，猛吸一口，腹部涨成球形，然后徐徐吐出。烟斗口冒出一个松软的烟泡，越来越大，直到将他罩进去。 走到决赛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底牌。艾莉本就没指望一下干掉他。 异变突生。野蛮萨满完成了请神仪式，红褐色的皮肤浮现黑色细条纹，眼睛射出绿色的光。他咆哮一声，土质海啸表面出现细缝。又是一声咆哮，海啸开始掉土渣。第叁声咆哮，海啸彻底碎裂，土块纷纷扬扬地坠落。 众人的耳朵不同程度的出血，脑瓜嗡嗡作响。他们谁也没把握正面对上咆哮可以取胜。 其中一块土将震惊且懵逼的暴怒法师砸晕过去，头破血流。 野蛮萨满转向离得最近的烟鬼无名，趴在烟泡上啃噬。土块砸不烂的烟泡竟然被他的牙齿生生撕碎。烟鬼无名连连后退，野蛮萨满伸出快要及膝的长臂，抓住他的手指，狠狠一拽，送入嘴中机械地咀嚼几下吐掉。 他请来的是什么凶神，怎么如此嗜血！艾莉皱眉。 烟鬼无名大喊退出比赛。 首席大法师看向国王。国王没有示意，于是他漠然不理烟鬼无名。 “我要退出……啊！”烟鬼无名的话没说完，野蛮萨满已经捉住了他并咬掉鼻子。 一柄寒芒四射的宝剑隔开了他们。 宝剑的另一头是奥蒂斯。 “他已经投降了。”奥蒂斯眉头紧锁，身姿稳健地挡在烟鬼无名前。 野蛮萨满呼哧几声，竟把剑身生生捏碎。众人惊骇，一是宝剑品相不俗，可以看出里面添加了钨钢和秘银，二是骑士会将力量注入宝剑，使其硬度倍增。 当野蛮萨满扑向奥蒂斯之际，贝弗丽赶来。她使用了剑士的少见的大范围技能。奥蒂斯即使撤出攻击范围内。 无数刀影追击野蛮萨满，最多在表皮留下白印，根本无法伤害到他。但是蚂蚁咬多了也会招人厌烦，野蛮萨满低声咆哮，刀影碎裂。 “请来了真正的神吗？”贝弗丽斗志昂扬。 忽而，远处传来破音的口哨声。野蛮萨满猛吼一声，耳朵异化成兽耳，人类的牙齿变成肉食性野兽的锋利獠牙，四肢被厚毛覆盖，长长的黑指甲宛若刀片。 他看都不看场内的几人，直奔国王所在之地。 奥蒂斯和贝弗丽立刻反应过来这个萨满是兽族的刺杀者。 首席大法师从怀里掏出一枚水晶球，摩挲着念咒语，水晶球闪耀粉色的浅淡光辉。 近卫恭敬地询问国王是否暂避风头，国王摇头，放松地躺在靠背椅上，左手轻敲扶手。因为国王不肯离去，观众也不敢提前离开，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难得一见的场面。 野蛮萨满轻而易举地撕破结界。 奥蒂斯和贝弗丽穿过他造成的缺口。贝弗丽先行迎战，奥蒂斯向最近的骑士借宝剑。 艾莉留在原地。 面具下的嘴巴缓慢地张合，声音微弱，每一个咒语音节带着极大的决心闯出唇舌。 贝弗丽被打飞出去，砸在观众席里吐血。奥蒂斯挥舞着不趁手的宝剑抵御野蛮萨满。他的耳朵血流不止。 国王兴致勃勃地观看，好像这一切只是个闹剧，和他毫无关系。他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参与进去。“这是他们的决赛。”他说。 首席大法师终于念完咒语，水晶球向野蛮萨满射出一道粉光。他停止靠近国王的尝试，目标转向奥蒂斯。接连的口哨无法消除粉光的影响，故而没有办法左右野蛮萨满的行为。 最后一声口哨声凄厉的划破天际。 艾莉的咒语连贯起来。 奥蒂斯将野蛮萨满引回场地内，以免误伤无辜。 如果乔治还活着就好了。 如果卡瓦也多之剑没有折断就好了。 如果……他还是那个龙骑士就好了。 在边境与兽族的最后一战，他遇到一只由六十六个兽族萨满组成的队伍。 他们食用同类的尸体，饮用同类的血，驱使仇恨和怨气。那时的它们还不成熟，浑身腥臭难闻，一旦请神便会发狂到死，极易辨认。 奥蒂斯是那场战役结束后唯一还在喘气的人。他的脚下是六十六具夸张变形的野兽尸体，是 一千零一具龙的尸体，是一千名骑士的尸体。 他背负着两千零一条生命。 奥蒂斯大喝一声，顶着野蛮萨满的咆哮，对准它的心脏部位刺去。 宝剑片片尽碎，露出无形的达瓦也多之剑。 无形之剑，乃是最高阶骑士的技能。 剑贯穿野蛮萨满。 野蛮萨满丝毫不受影响，张大嘴巴，震碎土石的咆哮声即将冲出。 对不起，艾莉。没有办法陪伴你了。奥蒂斯想。 下一秒，野蛮萨满在他眼前消失。他看到面具法师的背影。 灰色魔法蘑菇云似的炸开。野蛮萨满的咆哮倒流，脏器，血管，骨骼和肌肉融成一团而后分开，再融合，再分开。周而复始的重复这一过程，整个人化作一团肉球。 溢出的咆哮震碎了面具。 艾莉的目光径直对上场地外守卫的雷。 “艾莉……”奥蒂斯喃喃道。 并发的挪移魔法和净化魔法抽空了艾莉的魔法因子和体力。 她视线上移，平静地看着国王，“我输了。” 这次比赛堪称最精彩的一届，前有兽族刺杀者，后有地下格斗场凶手，凶手还是小有名气的治疗法师艾莉，据说大贵族霍莉的死和她也有关系。 第一骑士队副长当场给她戴上禁魔项圈，亲自押送进王都看守最严的依斯皮里多监狱。 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是，第一骑士队骑士长想要阻拦他，却被定身魔法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之后，奥蒂斯多次去依斯皮里多监狱探监被阻。他和雷打了一架，差点杀死雷。 雷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问：“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就是个恶毒凶狠的女人呢？” “因为她不是。”奥蒂斯肯定道。 另一边，艾莉在监狱里除了无聊和禁魔项圈很重以外没什么不满。 隔日，首席大法师过来问她要什么奖品。 “囚犯也有奖品？” “国王赏罚分明。” “那么请把迪斯皮尔达的皮交给与我同住的药剂师克里斯汀·麦吉。” “就这个吗？” “……”艾莉沉吟片刻，“我要和奥蒂斯见一面。” “没有了吗？”首席大法师亲切和蔼地提醒，“半个月后执行死刑。” “怎样才能不死？”艾莉顺应他的话问。 他满意地回答：“成为陛下的私人物品。” “谢谢，不用了。” 首席大法师挑眉，“诺顿公爵已经销毁了你和奥蒂斯·诺顿的婚姻契约。不要指望诺顿家族救你出去。” “没关系。”艾莉微笑，“请离开吧，我想睡觉。” 依斯皮里多监狱完全沉没于地底，关押的都是造成重大危害的重刑犯，层数越低危害性越大。艾莉在底层。 在这里艾莉丧失了时间概念。灯时暗时亮，间隔时间长短不一。 她的睡眠时间明显变长。前几次，艾莉在灰色烟雾中沉浮，举目四望，空虚寂寥。渐渐的，她望到了雾后面藏着的东西的部分。每当要辨认出是什么的时候，她就会被弹出梦境。 许是太无聊了，艾莉和灰雾扛上了，非要看看后面是什么。终于有一天，她看清了。 “艾莉，罗伯特·沃西探访。”狱卒敲门，语气冷淡。 会客室中间隔着一面玻璃，两人相对而坐。罗伯特问了一大堆琐碎的不相干的事情，然后离开了。一开始艾莉不知所云，慢慢听出他暗藏的的言外之意。 ——和上次一样。 艾莉靠着冰冷的墙抚摸禁魔项圈。 灰雾弥漫的梦境，艾莉拨开层层迷雾，走到庞大的生物边，“又见面了。” “嗯……原来是你……”巨龙弯下脑袋，“你怎么又来了？” “我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金色的眼睛映出她的倒影，“想要借助我的力量？” “是的。”艾莉点头，“饭菜里有昏睡和抑制魔法因子的药物，监狱有抑魔魔法阵。更何况……”她指指脖子上的粗笨项圈，“我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水平。” “等价交换。“巨龙懒散地喷气。 “代价是什么？“ 巨龙的尾巴拍打地面，灰雾激荡，遮住它的身躯，声音若即若离，“我在这里已经呆腻了。你是几百年来唯一个来到这里又能离开的女人。” 烟雾似是瀑布流散，巨龙消失，露出一个裸身男人，黑发极踝，面容硬朗英俊，隐隐有一丝邪气。右眼呈灵动的金色，左眼是无高光的灰色。肩膀宽阔，肌肉坚实，大方的展示身下之物。 “神灵交融，规则便无法识别我。” “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做爱。” 艾莉垂眸。 “几日后答复你可否？” “随你。”巨龙嘭的化为原型，“别拖的太久。我想你不会想尝试人龙交合。” 艾莉回到现实世界，心跳鼓动。 门被敲响。 “奥蒂斯·詹克斯来访。” 几根手指滑过禁魔项圈，艾莉捋捋头发，整理好衣服。 选项： 1，催眠奥蒂斯——血之骑士（奥蒂斯be） 2，不催眠——46章 血之骑士 (woo16.com) 奥蒂斯总觉得杰米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问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奥蒂斯旁敲侧击，也没得出个结论，加上事情繁多，索性搁置一边。 下班，奥蒂斯回到诺顿庄园，抓紧时间练习二次和龙契约的秘籍。 不知不觉的，奥蒂斯走岔了路，到一栋二层洋楼前，习惯性地伸手推门。触碰到门的霎那醒悟过来，这是别人的住宅。 门猝不及防地打开。 他看向坐着轮椅的女人。 她苍白的面孔短暂地浮现讥诮的表情，随后面无表情地问：“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抱歉。”奥蒂斯后退，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他没有将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上面颁布了一条任务，指令奥蒂斯给某囚犯执行死刑。 杰米反应很大，激动地喊：“执行死刑什么时候成为骑士的职责了！更何况……更何况是……她啊！”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副长！我代替骑士长去……” 雷将羊皮纸折迭好递给奥蒂斯，“这是骑士长抓到的囚犯，还是国王亲自下达的命令。” 奥蒂斯盯着“艾莉”一词，好半天问道：“我怎么……不记得？” “她诱使风俗街暴乱，杀害贵族夫人，所犯下的都是重罪。我们一直在追踪她，最终你在竞技比赛决赛中抓住了她，却不慎中了她的魔法导致失忆。” 脑袋里模模糊糊出现一些淡薄的印象，好像是有个深灰色的身影。 之后杰米被雷责令回家休养，直到行刑日奥蒂斯都没有再看见他。 王都的死刑分为叁种，绞刑，砍头和火烧。行刑场所在中心广场，囚犯和侩子手在正中央的台子上，台下围着一圈维护秩序的护卫。 广场几乎挤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脑袋，企图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人声嘈杂，奥蒂斯产生了淡淡的厌烦感。 囚犯被禁魔马车运来，两个五大叁粗的狱卒将她提到砍头台上，颈部卡在刀刃下方。 奥蒂斯终于见到了艾莉。 黑色的长发遮住面容，看不起表情。成年女性中偏瘦长的身材，囚服挂在她身上显得短小。 她沉默地跪在地上。 奥蒂斯弯腰解开她的禁魔项圈，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双眼。 黑眸全无高光，迷蒙恍惚。行刑前一定灌下了大剂量的昏沉药剂。 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皮肤，某种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导到大脑。艾莉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是他的错觉。当奥蒂斯看回去的时候，她的姿势和之前毫无变化。 奥蒂斯直起身子，握住粗绳。 拉下去，她便会身首异处。 掌心沁出汗珠。 “同党闹事！”护卫大喝。 中心广场突然弥漫紫色的烟雾，人群纷纷倒地。 是那个坐轮椅的女人。她停在人群外围。 一个身材高挑饱满的女人冲进来，招式和骑士有相像之处。 其中一个护卫叫道，“快点！” 奥蒂斯自然明白他的“快点”指什么。 但是心中有个声音说，不能那么做。 贝弗丽冷笑，“她死了，这一个广场的人都给她陪葬。” 这时，四面八方出现十几个蒙面的人。他们都是克里斯汀和贝弗丽雇佣的人。 奥蒂斯松开粗绳，召唤出契约成功不久的龙。 那些奇怪的感情和念头，一并在打斗中燃烧殆尽吧。 没有人是龙骑士奥蒂斯·诺顿的对手。贝弗丽也不行。 “咳……”贝弗丽吐出一口鲜血，“只要你不后悔，尽管拉动那根绳子。” 点点鲜血滑落轻甲，滴在艾莉的脚边。奥蒂斯突然心口一滞。 艾莉……艾莉……艾莉…… 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为什么我的回忆里没有你！一股怨怼之情猛烈地涌出。 “骑士长，国王等着她的人头。”听闻行刑场出乱子而赶来的首席大法师说。 未曾料到有了龙的奥蒂斯如此之强。首席大法师隐藏惊诧，故作平静地说：“这股烟雾不要紧，只是令人昏厥过去而已，没有致死效果。” 失去了拖延时间的借口，奥蒂斯沉沉吸气。 他强压住异样，拽下粗绳。 锋利的刀刃骤然落下，人头落地，鲜血溅在奥蒂斯的左手上，异常的灼烫。 自那之后，奥蒂斯的左手无法持剑。 他回到边境，和约翰交换位置。风雪吹的他头疼欲裂。他几次出现幻觉，看到红雪深处走出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为了能够看清她的面容，他罔顾生死地奋战在一线。 染红了铠甲，染红了宝剑，染红了双眼。 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她。 首-发：po18xsw.com (woo16.com) 行刑 奥蒂斯透过玻璃端详艾莉。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异样，但是提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监狱终归是监狱，叫人表面看不出异常的阴私手段多的很。 艾莉也在看着他。她在思考要不要使他忘记她。 脖子上的禁魔项圈有一次短暂屏蔽的机会，加上会客室在负一楼，禁魔魔法阵影响最小，她有信心成功释放消除记忆的魔法。 至于理由……艾莉浅浅叹气。 她不想奥蒂斯·诺顿在自己和信条之间抉择。他应是行在阳光下的骑士。 但是，这样对他公平吗？ 剥夺一个人的记忆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艾莉，不要怕。”奥蒂斯见艾莉许久不出声，说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解。” “两件事都是我做的。”艾莉说，“鉴定队应该从中了魔法的萨满体内提取出魔法要素了。效果和地下格斗场的一样，不是吗？” 奥蒂斯握紧拳头，“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那又如何？” 死了就是死了，伤了就是伤了。艾莉不会把他人的恶行作为可以原谅的借口。她先是牧师，后是治疗法师，太明白生命的可贵。也因此，当有人危及到她的性命，她会果断地下手。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奥蒂斯铿锵有力地回答：“我信你。” 艾莉低眸，“契约了龙，你便会去戍守边境。” 奥蒂斯恨不得打破玻璃，捧起她的脸庞，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眼中的情感，最终只能干涩地说出：“是的。” “如果国王嗜血滥杀，你还会效忠他吗？”艾莉突然问。 这个问题奥蒂斯从未想过。他自小家教严格，成为龙骑士以来就驻守边境，与兽族厮杀，回到王都换了身份，同时也远离了上层社会。他没有接触过多少阴暗面。 “……我不会。”即使代价是放弃骑士这个职业。 艾莉抬头，“我明白了。请回吧。” 狱卒请奥蒂斯离开。他回头看向艾莉，透明清晰的玻璃却模糊了她的面容。艾莉的最后一个问题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灰雾弥漫，巨龙慵懒地盘踞着。庞大的身躯前站着一个渺小的人类女性。 “我不会交易性。”艾莉坚定地回复。 巨龙用一只爪子掏掏耳朵——什么也没有，“嗯？” 它忽然变成人形，“我的人形不英俊吗？” “英俊。” “那为何不愿意？这桩交易你又不吃亏，毕竟马上要死的人是你。” 它真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活多久都不能揣摩透彻。 巨龙眨眨眼睛，“难不成是为了名节贞操？”它不习惯也不喜欢人形，所以又变回了龙形。 “不是。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巨龙上下打量艾莉，确认她确实不是为了那些虚名而拒绝交易。 “那就算了吧。”它用鼻腔喷出一大股气流，将艾莉掀了个跟头。 艾莉爬起来，“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你出去。” “哦？”巨龙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之前借用你的力量时，你的身形现世过。只要你能暂时的出现在现世，那么必定有办法拉你出来。所以，我不能死。” “我不和人类签订契约。” 巨龙的金瞳射出寒光。胆大妄为的人类总想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如果她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以直接去死了。 “献祭。”艾莉指自己的左眼，“我将这颗眼珠献给你，以此期待您的降临。” 巨龙露出兴味盎然的笑，锋利尖锐的牙齿明晃晃的。“那么动手吧，小虫子。” 艾莉深吸一口气，左手拉开眼皮，右手快而狠地扯出左眼球。多年未见的痛苦剧烈地席卷而来，她不动声色地忍住尖叫，平稳地念出献祭的咒语。 克里斯汀说的果然是对的。书是个好东西。艾莉苦中作乐地想。不然她也不会献祭。 诡异的魔法针笼罩住巨龙和艾莉。血淋淋的眼球自行升至巨龙的左眼中，翻滚几下，竟然膨胀变大，适应了巨龙的眼眶。 牢房里，睡觉的艾莉忽然捂住左眼，身子蜷缩。 许久，她挪开手，用左眼看事物。果然，什么也看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触碰左眼眼球，它还在眼窝里，只是不能视物了。 值得，艾莉对自己说。 接下来，等待死刑日。她摩挲禁魔项圈，势缓缓流动，驱走药物的影响。 “我是行刑人？”奥蒂斯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等等，为什么跳过庭审？” 为国王传达命令的事务官抹汗，“她罪大恶极，证据确凿，尽早解决可以安定民心。” “我要觐见国王。”他将写了旨意的羊皮纸攥成一团。 “国王不会见你的。” 他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求助诺顿公爵，都无法见到国王，更无法改变指令。 于是他去找克里斯汀。 里面传来克里斯汀和她的男友在争吵，里面有“艾莉”的词句，奥蒂斯停在门外。 “你以为我不知道迪斯皮尔达的皮这个药方吗？我在王都生活了七年，哪本书我没看过！”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它在国库！因为它不是正常渠道可以拿到的东西！因为我清楚艾莉肯定会为此拼命！”克里斯汀疲惫地说，“艾莉……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她为了我冒险，就像你不会让你的姐姐去冒险一样。” “抱歉。” “分手吧。” 男声低沉，“……好的。你好好保重。” 门被打开，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出来，到了外面才忍不住落泪。 他与奥蒂斯擦肩而过。奥蒂斯撇过脸，生怕自己揪住他的领子喝斥他。 奥蒂斯整理好心情，敲响房门。开门的是打哈欠的阿尔，脸上有道红红的睡痕。 “讨厌鬼来了。”阿尔向屋里喊，狠狠地关门，差点撞到奥蒂斯的鼻梁。 奥蒂斯和克里斯汀交谈片刻后离开，脚步沉重滞涩。 到底有多少事情他不知道？艾莉要他不撒谎，却自己隐瞒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她不告诉他是觉得他不会站在她那边吗？太可恶了。奥蒂斯捏紧剑柄。 另一边，贝弗丽拦下失魂落魄的弟弟，得知事情原委后恨不得暴打他一顿，然而木已成舟，现在重要的是补救措施。她匆匆忙忙地去见克里斯汀。 至于阿尔，他还在睡觉。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艾莉。或者说，担心也没用。他现在顶多是个身体素质好的普通人罢了。 行刑日。 天气晴朗，微风轻拂，气温怡人，中心广场挤满了人，气氛热烈喧嚣，堪比狂欢周。无聊单调的日子里看人砍头是居民的乐趣之一。 清晨，艾莉被叫起来吃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早餐，然后按着胳膊打下满满一管昏沉针剂，大脑连同肌肉都陷入蒙昧状态。 左眼处适时涌现的疼痛令她稍稍振奋，悄然运转“势”。但是狱卒为了万无一失，灌入的针剂计量过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解。 艾莉苦笑。今日真是危在旦夕。 手脚被拷上沉重的镣铐。狱卒将她塞进马车，送往中心广场。 奥蒂斯僵硬地看到印有监狱标志的马车穿过人群而来，两个狱卒粗鲁地拽出艾莉，将她摆成跪姿，脖子卡在刃口。 她的身子软弱无力，眼神迷茫，一看便是下了药。 奥蒂斯想要抱起她离开这里。 狱卒宣读完艾莉的罪行，大声喊道：“行刑时间到！” 观众爆发欢呼。奥蒂斯没有那一刻如此痛恨这些居民。 狱卒向一动不动的奥蒂斯使眼色，他这才弯腰解开艾莉的禁魔项圈。 指节触碰到有些冰凉的皮肤，艾莉微微转头。 两只黑漆漆的眼眸随意地扫过他。奥蒂斯浑身震颤，低声道：“你的左眼怎么了！” 他的声音时近时远，艾莉过了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她没有回答。 “同党来袭！” 一股紫色的烟雾笼罩中心广场，嗅闻之人皆扑腾倒地。 狱卒催促奥蒂斯快点动手，他反而望向远方。 广场边缘有个坐轮椅的女人。 她果然来了。 同来的还有贝弗丽和一众蒙面佣兵。 贝弗丽大喝，“烟里有毒，交出艾莉给解药！” 场面顿时大乱，两拨人马发生激烈的冲撞。奥蒂斯扔掉禁魔项圈，向贝弗丽而去。 此时，艾莉正冲击最后一波药剂作用，塞满棉花的大脑逐渐清醒。 首席大法师闻讯而来，“烟里无毒！”他哪知道烟里有没有毒，不过这么一喊罢了。果然护卫的攻击不再束手束脚。 灰色的魔法光束迎面而来，首席大法师条件反射地张开防御魔法罩，不过一秒被击碎。魔法来到他的眼前，他的头发突然竖立，浑身冒出纯粹的粉色魔法因子与之抗衡。 艾莉抬头看向首席大法师，左眼有些褪色。 她在灌药之前使禁魔项圈短暂地停止作用，然后准备了一个净化魔法，将其藏在左眼里。 左眼经过献祭后，外表与以前相同，但是功能大有不同。它似是个空洞的炼金术道具，可以承载依附魔法。 艾莉腿脚发软地站起来，开始念第二个魔法咒语。 首席大法师岂是一个净化魔法就能干倒的？ ————————-—————————————— 啊，糟糕，没有存稿了(ㄒoㄒ) 以后可能是两千一章了，尽量日更了。 艾德和艾莉 首席大法师气恼地拔出刺进胸膛的灰箭，箭头勾连出血肉。一经拔出，灰箭立刻消散。 活了372年的他头一次吃如此大亏。如果不是立场问题，他真想招她做徒弟。 犹如墓碑之色的左眼，极为不详。那个瞬间，他以为死神来接他了。 他的视线扫过奥蒂斯，冷冷道：“骑士长，你好好想如何向国王交待吧。” 奥蒂斯行礼。 他一直在给贝弗丽等人防水，不着痕迹的阻止双方下死手。奥蒂斯苦笑，幸好今日忧虑艾莉的事情没有时间忙着契约，不然有龙为伴还在打斗中落下风就糟糕了。 逼仄幽暗的地下室里，天花板不时震颤，抖下一堆灰尘。 即使释放了隔音魔法，艾莉还是觉得自己能听到金属相撞的魔音。 她被贝弗丽塞到金枪鱼与玫瑰地下酒馆的地下室藏匿。 借用道格拉斯（巨龙的名字）的力量着实不好受。她的身体又如上次一般裂开，左眼剧痛无比，不停地流血。七年的安稳日子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这种痛楚，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隐蔽的木门被敲响，贝弗丽端着饭菜进来。 “过阵子就可以出去了。不过暂时只能在风俗街活动，也可以离开王都。”贝弗丽说，“克里斯汀说无颜见你，不知所踪。你的弟弟至今没有消息。” 克里斯汀给艾莉留下了几十样珍贵的药剂。 “谢谢你。” “不，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史蒂夫。而且地下格斗场那事，你是为了救我才释放那种魔法。”贝弗丽原本没有起疑，这几日才去查了一下，总算弄清原委。 几日后，风俗街的一家店多了一个服务员。 “艾德！叁瓶平藿瑟酒！”比尔·麦基翁喊道，向怀里的女人眨眼。 很快，穿着黑白执事服的雌雄莫辨的人平稳地端盘而来，深紫色的头发梳成马尾，微尖的耳朵一边钉着叁颗银耳环，一边两颗银耳环。身材挺拔，面容却是普通的叫人记不住。 他微微弯腰放酒，戴着白手套的手修长有力。 女人吞咽口水，“他是新来的吗？从来没见过啊……” 比尔倒酒，“是新来的。您可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 “怎么会。”女人拍拍他的手，心口不一道，“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强壮的。” 艾莉穿过卡座走回后厨。 “艾德，你不考虑陪客吗？虽然样貌普通点，但是气质一等一的好啊。”厨师一边剁菜一边调笑道，“赚的钱也比服务员多，而且我们店只陪聊不陪睡。” “算了吧，你看艾德闷声闷气的，根本不会说话。”另一位厨师耸肩。 大堂里传来声音，“艾德！”“艾德！”“艾德！” “瞧，都在喊你送酒送菜。他们不分你点小费可说不过去啊。” 艾莉一言不发地依照次序装盘，而后送达。一路上无视众多女性的媚眼。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带了易容面具后还如此招人，招的还是女人。 这日营业结束，老板留她下来。老板是个叁四十的男人，以前是这家店的头牌，如今风华不减。他问艾莉愿不愿意跟着调酒师学习。 艾莉摇头。她要尽可能地保持低调。 天蒙蒙亮，街上只有稀少的人走动。艾莉披着风衣，帽檐压低，往租处走去。 贝弗丽帮她租到一间二人公寓。其实单人公寓最好，但是艾莉存在银行的钱都被封冻，贝弗丽也不是能存住钱的，所以只有这个选择。 艾莉住了两周都没碰见另一个租客的人影。 这样也好。艾莉这么想着打开门，浓重的血腥味夹着叁枚暗器扑面而来。 五颗耳钉闪光，一道坚实的白色魔法罩立起，挡住暗器。 艾莉迈进屋子，看到靠在墙边的人愣怔了一下。胸部和腹部划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模样相当惨烈。更重要的是，她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那个……少女？”艾莉在“少女”和“少年”之间犹豫地抉择，最终选择少女。 琼冷淡地瞟了她一眼，淡白的嘴唇吐出“我是男的”后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艾莉连忙扶起他搬到餐桌上——床的话要换床单床垫，太麻烦了。她使出许久未用的治疗魔法，却遭到强烈的排斥。 他的身体只能接受光魔法因子。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艾莉也没放弃。她之前有过光魔法因子，因此对他的伤还是有效果的。只不过慢一点。 直到黄昏，艾莉的上班时间到了，才将那些伤势治疗的七七八八。琼和小动物一样蜷缩在木桌上，白皙幼嫩的皮肤显得脆弱可怜。艾莉忍不住揉了揉他浅棕的卷发。 那人走后，琼睁开眼睛，翻身下桌，费力地拖出床底藏着的尸体，将其秘密销毁。 那具尸体才是艾莉的室友。琼只是误打误撞地跳进了这间屋子，然后杀了他。 艾莉在更衣间换上执事服，刚走出门口，就被比尔拦住。 “艾德，帮个忙好不好？”比尔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状似亲昵地说，“今晚会来个大顾客，喜欢男人和男人那个什么。你帮个忙做我的搭档如何？我给你叁分之一的小费。” 艾莉抖开他的手臂，“不好。” “哎呀，求求你了……嗯？”比尔鼻子一耸，仔细嗅闻，“血的味道。” 艾莉看向他，阳光俊朗的脸庞扯出招牌微笑，白牙闪闪发光。 “二分之一的小费。” 比尔想了想，“可以。你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营造出暧昧的氛围吗？” 艾莉摇头。 “比如这样。”比尔突然手撑墙壁，抬起她的下巴，“你只要表现得冷漠禁欲就行了，其它的我来。”他脸色骤变，捂住腹部痛呼，“你下手太狠了……吧……” 旁边的工作人员偷笑。 今夜包场，全体员工等到晚上九点，比尔口中的“大顾客”来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高贵优雅的风范，衣着装饰皆是上流奢饰品，极为华丽。 几乎所有男人都坐到她旁边，滑稽可笑的是，大顾客一人独坐饮酒，男人要不是两两成对要不是叁个一堆相互调笑，暗潮涌动。 比尔单独坐在大顾客的对面，这是他好不容易抢到的位置。他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心中暗喜。 假戏和刺客 艾莉按照约定的计划端着果盘走来。将果盘放在桌上，不经意间露出纤细的手腕和一截脖子，紫发随着动作滑落到胸前。大顾客注视着她。 女扮男装的艾莉有着与女装截然不同的风味。可能是因为她在模仿帕特里克，将禁欲和冷淡融进骨子。奇怪的是，实际上帕特里克对谁表现得都是和煦温润的。 即使面容普通，却散发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因为普通，所以触手可及。每个看到“艾德”的女性都认为自己可以得到他，且与之相配。 黑色的眼眸始终注视着果盘，只在短短几秒滑到比尔那边。 比尔凝视着她，异常深情，深情背后藏着撩动人心的欲火。艾莉暗叹不愧是头牌之一。哪知深情是假，欲火是真。 大顾客微眯眼睛，抿了一口酒。这是她感兴趣的标志。 “他叫什么？”大顾客看着艾莉的背影问道。 有人回答“艾德”。比尔垂首，握紧酒杯。 “对他感情不一般啊？”大顾客看向比尔。 比尔笑道，“他帮我甚多。” “嗯？” “顾客喜欢他，于是我常叫他送酒水过来，我的营销额日日增长。这样我才不至于沦落到卖身陪睡的地步。” 大顾客不置可否。她当然知道今日的叁叁两两都是假的，但她就是喜欢看人做戏。 “每人一瓶酒。” 大顾客没有指明哪款酒，于是上了最贵的酒。 澄黄的酒液注入酒杯，扶着酒瓶的白手套优雅绅士。 “脱手套。”大顾客忽然道。 酒液微滞。艾莉放下酒瓶，扯下手套，露出一双男人的手。 贝弗丽为了她的女扮男装从白水晶秘密购入了一整套迷惑魔法道具，保准看上去绝对的男人，但是细摸之下会露馅。 大顾客的呼吸有点急促。她爱看男人和男人之间隐秘的火花，更爱手好看的男人。 “继续倒酒。” 大顾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问艾莉，“你刚才为什么看他？” “没有看他。” 大顾客挑眉，“你在这里倒酒太可惜了，做我的侍从如何？” 艾莉冷淡地回应：“在下不愿。” “为何？” “……”艾莉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落到比尔那边，又迅速地收回，“在下喜欢这里。” 大顾客越来越兴奋，“由不得你。” 见大顾客兴奋，比尔暗道机会来了，“艾德……去吧。” 艾莉依旧冷淡，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动。 大顾客挑起她的下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都来这招！艾莉偏头，让她的手落空。 比尔猛地灌下一杯酒，声音中有焦灼有悲痛，“艾德！” 怎么办……不想演下去了……二分之一的小费不值得她演这出狗血剧情。而且……艾莉看向大顾客，容貌和她的父亲有叁成相似。 “我跟你走。”艾莉说。 大顾客意味不明地笑了，“后日到王宫，就说是大公主的新侍从。” “是。”艾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恭敬。 大顾客走了，留下一场子神情恍惚的男人。他们晓得大顾客身份高贵，但怎么也没料到她是至今未嫁娶，留在王宫的大公主。 他们看向艾莉的眼神叁分探究，叁分嫉妒，四分惊愕。 比尔打破宁静，爽朗地笑道：“这么多酒，今晚不醉不归！” 他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小费，与艾莉对半分时状似无意地说：“你还在乎这点小费吗？” 艾莉利落地从他手里抽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在乎。” 当然在乎。满屋子的血需要好大一笔清洁费。 钥匙扭动门锁的声音响动，琼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仍然卧在餐桌上，仅着一条内裤。 艾莉打开灯，呼吸一滞。 浅棕的瞳宛如干净的玻璃珠，粉红的乳头点缀着鸽乳，身体没有肌肉的痕迹，乳白的光晕在身体表面。他是神的祭品，集结了世上所有的圣洁和幼嫩，等待残虐的仪式。 若是意志力较低或色欲旺盛或酷爱暴虐的人见到此幕，必定会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艾莉很快恢复清明。她关上门，“你怎么不回到自己的房间？” “血。” “为什么不穿衣服？” “不合身。” 艾莉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你真的是我的室友吗？” 琼看她半天，回答：“不是。” “那他……” “死了。” “尸体在哪？” “没了。” “你什么时候走？” 琼闭上嘴巴，慢慢地从桌子上爬起来，疑惑地问：“你不喜欢我吗？” 艾莉诚实地回答：“一般。” 他们只是见了两叁面的陌生人，每次见面离不开血和裸体。 艾莉看他没有动弹的意图，更没有穿件衣服的想法，于是去故去的室友那里借衣服。但是室友的衣服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汗味，想必是许久未洗。她只好给他自己的衬衫和裤子。 琼穿衣服的动作极其缓慢，似乎很不情愿。袖子盖过手背，衬衫下摆到大腿，裤子拖地。 等他穿完衣服，艾莉下达逐客令。琼眼眸毫无波澜地盯着她。 “你杀了我的室友。” “他想强奸我。” “我不认识你。” “琼。” “你不认识我。” “艾莉。” 艾莉警惕地看着他。琼低垂眼眸，“我就是知道。”和小孩耍赖的语气一模一样。 于是，艾莉被迫开始了和一个奇怪小孩的同居生活。 琼是个刺客，还是个厉害的刺客。这是艾莉自己发现的。 他偏爱阴暗隐蔽的地方，比如她的床底下。他时常消失，偶尔受伤。出任务穿自己的衣服，回来穿艾莉的衣服。他和所有刺客一样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要害他，于是跟在艾莉身后监视她的行为。 他极其厌恶身体接触，讨厌到艾莉碰他一下都会被匕首威胁生命。这时艾莉就会冷笑，我给你治疗的时候哪儿没碰过？其实她真的哪里都没碰过，但这招能唬住琼。 我大概是摆脱不了照顾神经病小孩的命运了。艾莉忧伤地想。 那个躁狂症加反社会人格的小孩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大公主的游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落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到床边。琼从床底爬出来，睡到床上。而原本睡在这里的人已经早起入宫了。 树影婆娑，艾莉持着扫帚悠悠地扫地。地上一片树叶也没有，早叫佣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大公主特丽·培森坐在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眼睛虚眯，观赏着艾莉的双手。 她浸淫恋手癖多年，摸索出了不少歪门道理。譬如，有的手单单放在那最好看，一旦动起来便青筋暴露；有的手弹琴最美，或重或轻地拨弹琴弦，仿若拨弄人心；有的手沾满鲜血最漂亮，有种禁忌的感觉；也有的手做爱之时方显魅力。 唔，后两者还没让他试过……大公主有点蠢蠢欲动。 “把艾德叫过来。”大公主对侍女说，又对另一名侍女说，“弄来一只兔子和一把银刀。” 艾莉走过来，只听大公主命令她杀了那只兔子。 她握住银刀，拽住兔子的双耳，利落地一抹，兔子登时头首分离。血不可避免地沾在手上，艾莉正准备擦洗干净，被大公主叫停。 “你去舔干净。”大公主对身边的一个侍卫说。 艾莉愣住，还没拒绝，那名侍卫半跪着捧起她的手，伸出舌头一点点地舔去鲜血。湿滑的触感激得艾莉迅速抽回手。 大公主倒也不强求，只是眼睛转动，似乎在酝酿什么让人倒霉的事情。 艾莉回到扫地的岗位，心里发毛。大公主着实不像正常人。 下午，大公主受邀赴宴，艾莉终于可以歇歇了。 她靠着树发呆。周围的侍女侍卫权当她不存在。他们都知道她现在是大公主的新欢，最好不要招惹。 奥蒂斯的身影从眼前掠过。艾莉瞬间恢复清醒，再看哪还有什么外人的身影。这里是大公主的寝殿，怎么可能出现奥蒂斯。更何况，他两周前去了边境。 艾莉苦笑。 第一段感情，也是第一段婚姻就那样无疾而终。它教会了艾莉两样事情：一，不要闪婚；二，做爱很好。艾莉自认秘密很多，还都是些不能暴露的秘密，所以露水姻缘最好不过。 【你很奇怪啊。】道格拉斯打了个哈欠。它沉睡颇久，刚醒来就感应到自己的祭品在捣鼓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怎么了？】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能和我做呢？】 【有条件的做爱无异于把自己卖了。】艾莉目光沉沉。 道格拉斯又打了一个哈欠，【行吧。我感到你那边死气很重，多加小心。】 艾莉轻微地点头。大公主的寝殿飘着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冰冷而腐朽。 艾莉想的很好，事实上以她现在的通缉犯身份找段露水姻缘当真不容易。她只有一副易容套装。男装找到的是同性恋，真刀实枪的时候发现对付没有必要的“武器”问题可就大了。 反正她也不是饥渴难耐，如狼似虎，遇到有眼缘的再议吧…… 艾莉往嘴里塞了一块下班路上排队买来的苹果派。她的这份好像比别人大上一些。 琼半夜归来，视线扫过桌上剩下的苹果派，然后走进艾莉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换衣服，睡进床底。 “能不能不要睡在床底？”艾莉闭着眼睛说，“半夜起来挺吓人的。” 琼不吱声。大多数时间他比哑巴还哑巴，没有一点交流欲望。 忽然，窗帘飘动。 一颗炸弹被丢了进来。 艾莉迅疾地翻身下床，滚进床底。 她蒙住面孔，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魔法防护罩抵住冲击波和炸开的木板。 “是你的敌人吗？”艾莉小声问，紧盯着硝烟弥漫的室内。 琼摇头。 她最近也没惹到谁啊……艾莉反思。 等了许久，没有别的动静，仿佛那枚炸弹不过是信手一扔而已。 一走了之或许省了很多麻烦，但“艾德”的身份就废弃了。艾莉暂时不能放弃这条接近王宫的道路。她要偷走“否定之否定”，然后给找她麻烦的国王制造一些麻烦——谁让他指令奥蒂斯做行刑者。 “躲起来。”艾莉小声道。 下一秒，身后的气息消失不见。 治安官赶到的很快，一人记录现场，一人询问艾莉。鉴于无人员伤亡，对于凶手人选没有半点线索，艾莉表现得懦弱胆小，治安官草草结束了调查。 这次炸弹袭击事件只是个序曲，之后每隔几天，艾莉以各种形式收到炸弹。房东实在受不了，赔付了违约金赶走艾莉。 艾莉严重怀疑是阿尔搞的鬼。 由此她搬进王宫，住进了大公主寝殿的六人侍卫宿舍里，其中一个是舔她手的艾弗·埃弗利特。 虽然是男寝，艾莉隐瞒女性身份倒是异常的顺利。大家都维持着成年人的客套冷漠。 这群男人每日早晚都会给双手抹上各种乳霜，力图使它们维持在最好的状态。大公主这儿活少待遇高，他们想方设法地留下来。 然后，艾莉发现这个宿舍的男男关系相当复杂，堪比后宫大戏，只是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有时候假戏做着做着也就成真了。 有一两个试图和艾莉“搞好关系”，被她无情地拒绝了。 某日，艾莉半夜起床喝水，双脚落地，一只手抓住了左脚腕。艾莉忍住疯狂翻涌的揍人冲动，弯下腰，与一双浅棕的玻璃眼珠对上。 【你怎么在这里？】艾莉做口型。 琼放开手指，缩进黑暗之中。 想骂人。艾莉太阳穴跳动。 这段时间，寝室里爆发了一场大戏。男一和男二确认关系，男一受，男二攻，结果男二发现男一和男叁有奸情，男一竟是两人之间攻的一方！ 几日后，男一和男二接连消失。而男叁，巧了，正是艾弗，变得郁郁寡欢，畏缩不安。 一连串的变化让艾莉目瞪口呆。她何曾经历过如此狗血，如此劲爆的八卦场面。 又过了几日，比尔拎包入住。 “艾德！”比尔张开臂膀热情地拥抱艾莉。 艾莉透过比尔的肩膀看到艾弗阴沉的目光。 她就是下一场戏的主角吗？ 原来，大公主真正的游戏场地在这里。 偷窥和瓶子（h） 一失足成千古恨极有道理。 艾莉坐在树枝上，幽幽地看着比尔喊着她的名字走过。 要说有多喜欢她倒也未必，比尔更喜欢的还是钱财权势。艾弗含沙射影地对她说比尔购买了一套城外的房产，和外面的女人拉拉扯扯，勾叁搭四。 两个身着侍卫装的男人亲密地走到树下。艾莉暗道不好。果然，底下传来拉裤链的声音。 艾莉离开的动作忽然停下。说起来，她没看过同性性行为。她摸摸鼻子，该死的好奇心。 红发男双手抵树，双腿岔开，臀部翘起，溢出呻吟。蓝发男掐着他的腰，下身猛烈地撞击，肉囊与臀肉拍击，嘴里骂着诸如“小骚货”“水真多”“屁眼被多少人操过”之类的脏话。 艾莉隐匿地给右眼附加透视魔法。于是，她看到了衣服底下的身躯。 然而，俯视这个偷窥角度实在看不到什么。一根普通正常的圆柱体进出臀缝有何可看？ 来都来了，看都看了。艾莉秉着如此信念又给自己施加一层透视魔法。这次可以看见体内器官。她无视五脏六腑，盯着两人屁股相连的地方。 肠道和肛门咬紧性器，却不得不被撑开。每当蓝发男骂出“屁眼被多少人操过”这句话或者戳到某个地方时，两样东西就会异常的缩紧。 显然，蓝发男发现了这件事，一边变着花样辱骂红发男浪荡滥交，一边反复戳刺碾压那个地方。红发男的叫声刺激的他恨不得将所有东西挤进去。 和男女交媾没区别，进去的地方不一样而已。女性也可以肛交，只是没有男性快感多。 艾莉闭上眼睛，索性等他们完事。红发男的呻吟挺好听的。 濒临结束，红发男发出尖叫般的闷哼。艾莉看去，他滴出白沫的屁股露出一截瓶底。 蓝发男作势要把瓶子完全塞进去。 一枚石子弹到门廊上，清脆的声响令蓝发男一惊，又一枚石子击中他的额头，差点嵌进去。他留下红发男匆匆离去。 唉，这爱做的，忒郁闷了。不谈情爱，起码要负责吧。 蓝发男保持原样，屁股撅着，在风中异常的可怜。一会儿之后，才颤抖着手去够瓶子。 “闭眼。”艾莉出声。他自己不可能拿出瓶子的。 蓝发男抬头，几片树叶遮住他的眼睛。 “低头，闭眼。”艾莉重申，“我帮你把东西取出来。” 蓝发男听话地低头闭眼。他还能相信谁呢？谁都一样。 一双手触碰到臀部，不包含任何的情欲。 “放松。”艾莉柔声道。再绞下去，瓶子碎裂可就难搞了。 把着瓶底拿出来不现实。 他的肛门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褶皱撑平，红肿，且有撕裂痕迹。无法再加之手进去。 蓝发男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的一片漆黑。 “暂时的失明魔法，不用担心。”艾莉决定好方案，提醒道，“乱动的话后果自负。” 艾莉给手附上局部的潜行魔法，在腰腹处缓缓下沉。两人都感觉颇为怪异，蓝发男尤为感触深刻。他先是惊恐一瞬，但是当手抵住瓶口，不小心按压到高潮点时竟勃起了。 毫无距离，完全的融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黑暗蒙蔽了双眼，放大了感官。痛和快乐交杂，好像是爱情的滋味。他忍不住一手握住阴茎，上下撸动，浅声低吟。 这都能发情？艾莉震惊了。 她收敛心神，力图尽快推出那玩意。可肠壁黏附的紧，欲速则不达。 最终推出去的那刻，肠肉外翻出一些。红彤彤的肉洞一张一合，流出淅淅沥沥的红白液体。他的前面也射出了一滩，挂在粗糙的树皮上。 “你们！” 两人看向后面，红发男自是什么也看不清。 艾弗面色赤红，死死盯着掉在草地上的外表粘腻的酒瓶，里面晃荡着白色红色的液体。 艾莉生怕他喊出自己的名字，连忙拽着他离开。 红发男屁股疼痛，趴在树上按回翻出的肠肉。他想起了那只全无情欲的手，再次勃起。他想象那只手攥成拳头在后穴剧烈抽插，前身贴着树干使劲磨蹭，阴茎越疼快感越强。 “你和他在做什么？”艾弗质问道。 艾莉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艾弗怒火中烧。艾莉拒绝他那么多次，竟然和那种人在一起！“那家伙是整个寝宫最放荡的家伙！谁都可以干！你不嫌脏吗！” 艾莉停下脚步，“这其中没有大公主的指示吗？” 大公主不会允许底下的人如同禽兽般肆意交合，更别提在庭院里做爱，除了她认为的做爱中手特别好看的人。 红发男的手长什么样？艾莉回忆了下，想不起来。 糟糕。一时好心貌似要暴露自己会魔法的事实了…… 艾弗胸膛起伏，拉住她的手腕，“不要和他有牵扯！他是……他是大公主的……” 艾莉甩开他走开。艾弗敢说自己和男一男二的消失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座宫殿吃人，大公主是它的口，那么有的侍卫是大公主的牙齿，有的则是食物。 这件事情可能不是个意外。艾莉有点后悔偶尔泛滥的好奇心。 夜晚，有人摸到了艾莉的床边，在艾莉的耳边小声说，“我们逃出去吧。” 艾莉翻身。 那人站在床边静默许久，脚步迟缓地离开。 翌日，艾莉向门卫申请出宫被驳，理由冠冕堂皇。回去之后，艾莉接到到大公主的宫殿里面做事的通知。 大公主的寝殿偌大空阔，华丽精致的装潢更显空虚。墙壁上的浅浮雕和大厅的雕像人物形象均是生硬呆板，壁画上的人皆是惨白着脸，两朵红晕浮在脸颊，嘴唇鲜红，与书本中描述的吸血鬼形象极为相近。 总之，艾莉不喜欢这儿。她联想到强暴她的子爵的城堡，这座宫殿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沉淀了太多的阴私，温度都比室外低上不少。 艾莉擦拭着一人高的东方瓷器，大公主领着蓝发男和一众形同木偶的女仆路过，浩浩荡荡地拐入另一条走廊。 第二天，蓝发男消失了。 艾莉毫不意外。 …………………………………………………………………………………………………… 红发男艾弗比尔都不是男主，只是推进剧情的工具人。 女主的男人们都是彻底的异性恋。 唐（h） 混蛋。 艾莉咬牙切齿。 是比尔还是艾弗下的强效催情药已经不再重要，当务之急是逃出大公主寝殿。宫殿里的所有人都不可相信，他们是大公主的活人木偶，做出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下身火烧火燎般难受，极其渴望某种液体，某种冲撞，某种激烈。 这次的催情药和霍莉下的截然不同，让她保有叁分理智，但同样的下作。 可恶！艾莉删去脑子里连篇上映的性事幻想，下定决心事后研究出破解催情药的魔法。怎么会没有人研究这个呢！艾莉愤愤地想。 夜晚的冷风拂过，艾莉的下体稍受刺激便流出许多液体。 她踉踉跄跄地穿过庭院，看见了伫立在林子边的一间小屋。 艾莉在林子和小屋中选择了后者。 林子供王族打猎，里面蛰伏了许多奇怪的动物，艾莉不敢冒险。她可不想碰到一个处于发情期的动物。 小屋黑漆漆的，应该没有人。就算有人……艾莉手指触摸耳钉，现出原形。能用就用，不能用打昏或杀之。反正她处于单身状态，不用对谁负责。 艾莉闯入小屋，和躺在床上的男人对视。 微薄的月光描绘出他的样貌以及儒雅的气质。他估摸叁四十岁，白金色的短发，紫灰色的眼睛，颜色暧昧却不浑浊。薄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 “你有妻子吗？” “没有。”他看着面前脸蛋绯红，身姿姣好的成年女性，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艾莉忍住扑向他的冲动，继续问道：“你有传染病吗？” 唐·培森感觉有被冒犯到，却不知不觉地顺着她的话回答：“没有。” “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 对方的眼睛瞬间亮了。唐发誓，不夸张地说，真是和夜晚的狼眼睛一样，贪婪而恐怖，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吃掉。 确实是吃掉没错，另一种意义上的吃掉。 艾莉边走向床边，边脱鞋子裤子和外套。修长笔直的双腿令唐多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使他无法抽离，尤其是双腿之间的隐秘部位被白衬衣遮住，格外引人遐想。 “你冷静一下。”唐起身握住艾莉的双臂。 艾莉盯着他的嘴巴，“我被人下药了。”话音未落，倾身含住了他的薄唇，舌头宛若蛇般钻进对方的口腔。清新的薄荷味没能让她清醒半分。 唐苦笑，哪个男人能逃过野性十足的攻势。 双腿磨蹭着他的丝绸睡裤，那处湿漉漉的水透过顺滑的布料。 唐年少的时候没少过风流韵事，都比不上现在的香艳魅惑。生涩的容易羞涩，自然不懂得如何使彼此快活。熟练的则缺少探索欲，两条大尾巴狼心知肚明。 艾莉不然。她大方的追求快乐，手法却稍显滞涩，在他的引导下逐渐成熟。 当艾莉容纳进唐的那一刻，两人具发出了呻吟。 药力猛然爆发，艾莉钩住他的脖子，自行摆动。唐叼着她的耳朵尖，轻骂，“真是自私。”然后握住她的腰部冲撞。他仿若回到了青年时期，拥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他们换了叁种姿势，一次又一次的高潮，空气里飘荡着淫靡的气味。 最终，唐体力不支的告退——年纪不小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加锻炼了。艾莉经过几次纾解找回大部分理智，剩下的药性也能强行压制住。 书本和纸笔挥落在地，屁股坐着的那处又是水迹又是精液，在破晓中反光。小屋几乎没有干净的地方，床是严重受灾区，门上也有痕迹。 男人伏在她的身上粗喘，滚热的气息流过艾莉的皮肤，右手还抓着她的乳房。 唐松手，向后退几步。赤裸的身体和荒淫的留痕无损他的文质彬彬。 “你好了吗？”他披上睡衣问道。 艾莉点头，跳下书桌，犹豫后释放清洁魔法，然后才套上衣服。她略显担忧地问：“你还好吗？”他看起来精疲力竭。 “不用担心。”他语气疏远地回道，好像两人刚刚只是共进晚餐，“既然你会魔法，那请你把屋子收拾干净吧。” 他们默契地没有问对方名字，只是将这个夜晚当作一场梦。 但是，艾莉忍耐着挥手，这家伙洁癖和强迫症好严重啊！ 不能有一丁点异味，不能有一丝丝痕迹，书要按照首字母排放，被子角要对准床脚等等。 他自然地指挥艾莉做这做那，不满意的还要重新来过。 能够如此指挥法师的普通人……就不是普通人。艾莉猜测他和王室关系匪浅。 唐实在看不过去，自己上前整理。艾莉看了半天，没觉得和她的成果有何不同。 “谢谢你，再见。”艾莉有礼貌地告辞。 唐却看着怀表说道：“帮我做件事情。” 艾莉看向他。 “74分钟后曼达丽盛开，麻烦你去林子里面采一朵。”他揉揉太阳穴，“我……没力气了。” 最后一句声音极小，艾莉听的清楚，愧疚愈胜。她把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艾莉根据唐所说的地址找到一跟竹笋似的植物，等待它的盛开。 曼达丽的外皮缓缓脱落，艾莉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一张诡异的人脸冲到脸前，惊得她跳上树枝。那张脸不依不挠地追来。 艾莉和人脸周旋，伺机切断连接人脸的茎。人脸掉在地上，嘤嘤哭泣。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众多生物。它们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艾莉和曼达丽。 她抓起曼达丽就冲，身后缀着轰轰烈烈的动物群体，快速地跑进小屋，将曼达丽摔在唐的身上。 小屋骤然爆发荧光，奇异的使动物平静下来。 “谢谢。”唐将曼达丽塞进一只装满黄色液体的玻璃瓶里。 艾莉忍住打昏他的念头离开。 回到大公主寝殿的路上遇到比尔。他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寒暄问暖。艾莉懒得理他，一言不发地绕过他。 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才怪。 艾莉在心中的小本本里狠狠记下，等找到罪魁祸首秋后算账。 下药是艾莉最讨厌的迫害方式之一。 说来奇怪，每次艾莉遇到倒霉事之后，就会被晋升。 现在，她得到了打扫房间的权利。 再遇大卫 寝殿有很多房间，除了大公主和女仆长谁也不清楚具体的数目。 艾莉打扫了十来天，没找到蓝发男最后消失的地方。那个走廊的尽头是一堵墙，挂着油画《爱神之死》。艾莉打扫附近的房间时未曾找到暗道密室之类的东西。 他去了哪儿？或者说，那些消失的侍卫去了哪儿？ 答案没找着，反而遇到了红发男大卫·霍克思特。那日艾莉没看见他的脸，只记得那头滴着汗珠的红发和他的臀部。 艾莉拿着拖把进入房间时，他正双腿大敞坐在梳妆桌上，头低着试图往红嫩的后穴里塞球，润滑液滴落在桌面，积成一小片晶莹的水洼。 那日之后，大卫尝试往里面塞各种各样的东西，那双神秘的手始终没有出现，但他锲而不舍，甚至拒绝了很多男人的邀约，只为“他”的出现。 艾莉见臀识人，继而联想到近日打扫卫生时房间里出现的莫名液体，恨不得抡起拖把揍他一顿。这家伙脑袋有毛病吗！做完不知道事后清理吗？ 大卫抬头，漂亮的脸飞红，手一个用劲，竟将那颗蛮大的球塞了进去。 场面并不刺眼，色情的很，是个人都忍不住有冲动的那种色情。 换个人可能就兽性大发了，但是艾莉利落地转身，低声道：“麻烦你玩好了自己清理。” 大卫眼睛一亮，不顾后穴里的球下桌，拽住艾莉的衣摆，“是你对不对！” 艾莉很想说不是，但他已经抓着她的手往后面伸去。艾莉使了个巧劲缩手。 “为什么？”他失落地问。 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上次是看他可怜，这次他自己玩自己，有什么可怜的！ 艾莉抵住他的肩膀以免他靠近自己。那根翘起来的东西存在感十足。 “我拿不出来了。” 艾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吐出冷情的话，“与我无关。” 大卫忽然低吟，时而急喘，时而叹慰，皮肤泛起红晕。嗡嗡声从他屁股那里传来。他趴在门上，一手握紧艾莉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嗡嗡声骤然变大，大卫呃啊一声，几股精液喷射到门板上，有几滴溅到艾莉的靴子尖部。 “你……你觉得我脏……放荡……”大卫表情空白的说，“没关系……但是……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他松开艾莉的手腕。 艾莉问：“蓝头发的男人去哪儿了？” 大卫的充满情欲的脸刷的变白，惊惧惶恐地摇头，“不能说。你不要问。” 他匆忙地穿上裤子，一溜烟儿的没了人影。 艾莉愣了一会儿，瞄到他留下的狼藉，决定下次见面先揍他一顿。 等她打扫了叁个房间后，到了晚饭时间。所有人到厨房，男女分开排队领食物。 自从十几天前吃晚饭中了催情药，艾莉变得谨慎许多，不再别人给什么吃什么，而是自己随机挑选，比如第二排第四块面包。发放食物的厨娘脸红红的应了要求，她以为是艾莉故意借此时机和她说话。 比尔坐到她右边，使更帅气的左脸对着她，撕扯面包蘸酱，“好歹我们从同一个地方出来，应当互相照应啊。你懂的，大公主殿下喜欢……她一高兴，我们就能获得更多好处。”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艾莉隐晦地暗示：“你上铺的那人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赚够回家了。殿下的赏赐很大方的。” 掉进钱眼里的人谁劝的回来呢？艾莉只好换种方式，“你喜欢男人吗？” 比尔露出阳光爽朗的招牌微笑，故意用所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艾莉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块，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晚上，比尔未归。第二天白天，打理庭院的园丁在草丛里发现他的尸体。表情错愕惊恐，嘴巴裂到耳根，胸口被利器划了十几道深口子。 大公主看了下，让人收拾出去埋了，此事便当从未发生过。奇怪的是，即使最八卦的女仆也不议论这事，好像真的不值一提。但是，无不透露出深切的惧意。 艾弗专门跑来安慰艾莉，劝她想开点，不要害怕等等。 艾莉觉得很好笑，杀人凶手说希望早日捉到凶手。 艾弗的谋害漏洞颇多，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能根据证据抓到他，奈何大公主一锤定音，说是刺客所为。 艾莉亮出捡到的一缕的艾弗头发，他脸色微变，勉强地笑道：“怎么了？” “你掉的东西。” “谢谢。”艾弗拿过头发，“你……不怪我吧？你不喜欢他。他一直纠缠你，很烦人。” “你也在纠缠我。” “我……”艾弗顿了顿，“你不喜欢我的话，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但是你千万要小心红头发的男人。他……他比我……”他吞吞吐吐的，最后话没说完离开了。 艾莉摸摸脸。她男装这么受欢迎吗？一个个的提醒她不要做这不要做那，就好像有个人和你说“千万不要开最后一扇门”然后又不和你说门后有什么。 从女仆和侍卫的口中听到许多虚虚实实的消息，关于国库的，关于国王的，关于王宫，对于偷取“否定之否定”有了大概的计划。她在门外待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推开那扇门。 在艾莉犹豫假意勾搭艾弗还是大卫时，琼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推着她选了大卫。 琼来到王宫肯定不是只为了她，而是背负任务。至于任务内容，等到传出死讯，艾莉就知道刺杀对象了。 这日，艾莉勤勤恳恳地打扫房间——做什么都要认真，她发现了好几种拖地配方，深受女仆拥簇。衣柜猛地打开，一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浓烈的血腥气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几乎酝酿成实体，绝大部分由角落里的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脖子横截面散发出来。 琼的要害处附近有几个小洞，汩汩流血。 艾莉立刻处理伤口。琼的脑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喘气。 “不要踮脚。”艾莉拍拍他的脑袋，“看不见伤口了。” 爱神之死 就在艾莉处理伤口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声和叁个男人的脚步声。 “拖把？”其中一个警觉地发声，另一个男人让他放轻松，说不定是女仆落下的。 衣柜门险些被一个男人的后背撞开，幸好艾莉及时撑住门。 “大卫，你最近吃错药了吗？怎么总是拒绝我？我很伤心啊。” “嘁。他现在喜欢玩道具，显然是一个人满足不了他了。果然是魅魔混血，有够淫贱的。” 艾莉皱眉。琼抬头看着她，伸手抚摸她的眉心。 大卫说：“我不喜欢你们了。” 另两人大笑。 “我们喜欢你还不行吗？” 大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真的……喜欢我吗？” “那当然。大卫的屁眼怎么也操不够，叫床骚的恨不得用东西堵住你的嘴。说起来，两个洞，正好我一个他一个，哈哈哈。” “不对的……这不是喜欢……” “怎么不是喜欢？话说得够多了，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啦。” “试试双龙入洞吧？” 两人急吼吼地扯下裤子，然后对大卫上下其手，将他翻身趴在衣柜门上。 细窄的门缝里他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那双眼睛太过清澈高傲，映出他的脆弱不堪。大卫想要闭上眼睛，却舍不得。 【杀了他们吗？】 那双眼睛问他。 大卫怔住，声音轻弱地回答：“杀了……他们……” 衣橱门瞬间打开，两柄银餐刀正中那两人的喉咙，细细的红线顺着喉结滑落。 大卫沉默地提上裤子，盯着地面，泪水盈眶。温暖的手遮住他的眼睛，浓烈的血腥气一闪而过。随后，手才放下来。 大卫忽然说，“殿下会生气的。” “为什么？”艾莉打量四周，准备毁尸灭迹。 他抓住她的手，颤抖而用力，“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艾莉反问。 大卫张嘴，最终合上。他意识到刚才的话多么荒诞。 “告诉我，大卫。”艾莉反握他的手腕，“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默默地释放藏在左眼的精神魔法。一点点的剂量，正好让人精神松懈。 “我……是个坏人。”大卫说，“他们会为我而死，我活该被他们侮辱。” 他一直如此催眠自己，于是对他们的暴行不加反抗。但是，艾莉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在艾莉的目光中，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而不是性爱玩偶。他好像也值得被爱。 他紧咬下嘴唇，下定决心道：“我不想你死。你不要知道那么多，不要理会任何人，总有一天殿下会忘记你，然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能吗？” 大卫泄气地说：“不可能。”大公主在她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艾莉说，“我很厉害，可以应付高级法师。” 大卫瞪大眼睛。那他怎么会在这里做侍卫？侍卫里几乎没人是职业者，有也等级低的不足以谋生。但是，大卫莫名的相信她，因她语气中的肯定，因她目光中的坚毅。 “侍卫里有大公主放出的引诱者，比如我，”大卫艰涩地说，“玩弄人们的感情，然后大公主会在他们感情最为激烈的时候带入收藏室。我没有进去过，进去过的人再也没出来过。” “收藏室在哪？” “《爱神之死》的后面，只有大公主知道开启咒语。” 大卫近乎绝望地乞求艾莉，“你不要去好不好？” 艾莉将手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低声道：“抱歉。” 身后是泣不成声的哭声，然而艾莉没有丝毫停顿。 她不会和大卫说，变强，强到任何人无法欺侮你。那只是浅薄的话语，没有任何作用。更何况不是所有人有办法变强。在她看来，真正有效的是摧毁邪恶的根源，然后选择自己的路。 大公主面色潮红地欣赏一名侍卫弹琴，不时抿一口似血红茶。 艾莉走到她身后说：“请让我和艾弗决斗。” “哦？” “他杀死了比尔。”艾莉语无波澜地说，“而且，您说过我的手染血时最漂亮。” 大公主沉吟片刻，终于愉快地说：“当然可以。” 艾莉和艾弗相对而站。艾弗不可置信地质问艾莉原因，艾莉没有回答，手中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径直刺向他的胸膛。艾弗堪堪躲过。 他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艾莉的攻击像是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艾弗的剑术一般，十几招后落入下风。他的眼睛发红，“是不是比尔！是不是比尔解了你的药！所以你才……你才和他……” 这算是“不打自招”还是“打了自招”？原本抱着伤到他为止的念头的艾莉手段骤然加重。 泛着银光的剑狠狠穿过他的左肩。艾莉拔剑，鲜血喷涌，洒在她的身上手上。 “他输了。”艾莉面对大公主说，眼睛表现出怨恨，快意，痛苦等等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同样是由左眼释放的精神魔法，作用于自己而已。 艾莉的左眼已经成为储存魔法的道具，释放魔法时不会泄露一点魔法因子痕迹，实在是偷袭好帮手，杀人灭口不二之选。 大公主的唇愈发鲜红，凝视着艾莉，“哦，应该给胜者一点奖励，不是吗？” 来了。艾莉低头，“谢殿下。” 鞋跟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空旷悠长的走廊回响，冬日的冰冷薄光被窗格分成九分投射在地板上。她和四个女仆跟在大公主身后。 她们在《爱神之死》前停住。 大公主将手按在胸口中黑箭的爱神头部，口中念念有词。 眼前出现一副绮丽诡谲的画面。 金色卷发的爱神在清溪中沐浴，哼唱着情人的歌曲，丰满圆润的酮体泛着珍珠的光泽。一道黑色的箭穿破云层，从背后刺穿她的心脏，血从叁角形的箭头滴落。 爱神被情人背叛而死。 爱神的身体渐渐消散，她们面前缓缓打开了一道门。 门后是红毯铺就的走廊，以及走廊边的数不到尽头的房间。左边的房间门上插着黑色的箭，右边的房间门上插着金色的箭。 女仆们垂首，细微的小动作表示她们处于恐惧之中。 沉默地走了将近五分钟，大公主终于推开一扇插着黑箭的门。 房间里靠墙排放着叁个竖起的玻璃棺，其中一个有个赤裸的男人，称呼为尸体标本更恰当。是艾莉曾经见过的蓝发男。他本来俊逸的脸庞扭曲成可憎的模样，手腕处空荡荡。 手的标本挂在左边的墙面。手的姿势成爪状，似乎要抓住什么。 大公主感觉怪异。一般来说，进到这里的人会大喊大叫，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甚至会逃出去，但是艾莉不声不响，像是视而不见。 “欢迎来到收藏室。”大公主压下疑虑，为即将到来的杀人以及制作标本的过程而欣喜。 艾莉左右看看，“为什么……？”她指指蓝发男。 她实在有点好奇。难道贵族王室都是群头脑不正常的疯子吗？国家的上层建筑是这个鬼样子，为什么还能存在这么久？王都更是繁华都市。 大公主微笑，“哦，当然是因为我喜欢。”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标本前，着迷似的欣赏了一会儿，“你马上会成为他的同伴。” “红箭黑箭有什么区别吗？”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艾莉的话真是太多了，态度过于平静。但这是大公主难得的炫耀机会，只当她吓傻了，于是心情颇好的回答：“红箭意味着死于欢乐喜悦，黑箭意味着死于痛苦嫉妒。目前为止，只有叁个红箭收藏室，却有十叁个黑箭收藏室。” “大卫和艾弗是你的诱饵吗？” “当然。艾弗是挑拨离间的黑箭，大卫是情欲沉沦的红箭。奇怪的是，大卫带来的人最终会变成黑箭收藏室的一部分。你没有尝过大卫的滋味，真是可惜了。” “我不喜欢大卫。” “唔，洁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结果比谁都爱上了大卫。放荡的大卫，是天使啊。他不会拒绝，永远向你张开大腿。”大公主沉思，“可惜了，应该让你再和大卫酝酿一会儿的，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表情。” “国王知道吗？” “就是父王教我的。”大公主露出羞怯的笑容，“他很喜欢我，比别的兄弟姊妹都喜欢。” 艾莉几乎可以想到从未嫁娶的大公主和国王之间的腌臜，胃部翻涌恶心的呕吐欲。 “你如果死了，会发生什么？”艾莉慢慢地问。 大公主挑眉，“想要反抗？我死了，你会被王室盯上，亲朋好友，所有和你有关系的都将遭受酷刑。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艾莉抽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银质餐刀，“试试才知道。” 这些餐刀都是她小心翼翼地偷的。不由得庆幸和厨娘关系好，可以随意进出库房。 四个女仆气势一变。 剑士，法师，巫师，召唤师。 小小的一间屋子里聚集了四种职业。 艾莉听到道格拉斯慵懒的问话，然后回绝了借用它的力量。 假扮大公主 四人同时发招。剑士率先持着一把不知从何拿出的扫帚近身攻击，法师，召唤师和巫师念着咒语。空气中的魔法因子在震荡。她们至少是中级职业者。 艾莉一边小心后背的大公主，一边应对剑士。扔出去的几把餐刀被扫帚一分为二。 左眼还剩下一些精神魔法，艾莉暂且留着。她在腾挪之中靠近巫师。 战场法则：首要解决巫师。一般而言，诅咒比魔咒阴险，且只有相应的解法。而且，诅咒会不断增加负面状态，蚕食魔力精力体力。相比之下，剑士对她的威胁反而不大。 召唤师大喝一声，地面钻出一条滑腻的巨型蠕虫。它没有眼睛，口器里满是细碎的牙齿。 它气势汹汹地冲向艾莉，射出坚硬的刚毛，被魔法防御罩挡下。 【看样子不大妙。】道格拉斯毫不留情地指出艾莉处于劣势。 艾莉不再隐藏实力，这时候隐藏实力无异于找死。她还没到轻视四个默契的中级以上的职业者的联合攻击的地步。 对于法师来说，最致命的地方就是需要时间念咒语。 没有时间的紧急情况下，艾莉直接导出了魔法因子，左手凭空出现一把灰色镰刀。 普通法师做不来凝聚魔法因子成型，第一要魔法因子足够多，第二魔法因子的质量要好。 即使是艾莉，也只在对战伪神的混沌状态下使用过一次。后来到了王都，她只是堪堪研究过，还没实践。 灰色镰刀将巨型蠕虫切成两半。两半身子在地上蜷缩跳动，竟然慢慢地长出缺失的部位，变成两条稍小一些的蠕虫。 扫帚对准艾莉的后背，眼看就要击中，被镰刀抵住。 艾莉的第一个魔法准备好了。 一心二用，艾莉当初练习了整整一年。即便是相伴艾莉七年的克里斯汀，都不知道艾莉学了多少奇怪的魔法或技能。 飘渺的灰烟粘到扫帚，爆发大团冷冰冰的火焰。几片灰烟碰到蠕虫，将其燃烧殆尽。 召唤师受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她没有停下动作，仍然在召唤下一个生物。 艾莉用半截扫帚刺死剑士之际，巫师结完最后一个手印。不祥的骷髅饮穿过火光，桀桀怪笑着拢住艾莉。 因她是大公主要的人，所以诅咒并不作用于肉体，而是梦魇效果。 倦意席卷艾莉，镰刀差点消散。她握紧镰刀，几下砍死召唤魔兽和召唤师。艾莉深吸一口气，镰刀直至巫师。消灭巫师也可以消除咒语。巫师竟自绝身亡，反倒加强了诅咒效果。 诅咒和魔法的最大差异莫过于，诅咒无法抵抗。 艾莉身子软倒，陷入鬼魅横行的梦魇中。她挥舞镰刀，不知疲倦地切开它们。魑魅魍魉啃噬她的血肉，撕扯她的皮肤。 走着走着，艾莉看到了白骨样的道格拉斯。 黑色的瞳孔转向她，【欢迎来到死域。】 “我要出去。”艾莉喊道。 【有点困难。】道格拉斯挠挠骨头间的缝隙，【不过你可以尝试以毒攻毒。】 “我不会诅咒。” 【谁说一定要诅咒呢？你的变异净化魔法也可以的。】 对自己释放变异净化魔法……艾莉眼前闪过曾经中招者的模样，而后念出净化魔法咒语。 清醒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像是面糊一样扭曲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死域屏蔽了痛觉，但是恶心和排斥由大脑控制产生。 待她回到现世，情形已十分危险了。她的伪装被剥离，露出女子身躯，大公主暴跳如雷，叫嚷着要将她千刀万剐。艾莉没有着急动作，而是小心地感知情形。 法师在右侧，她当时酝酿的魔法还没释放。大公主在左侧，安静下来，阴恻恻地要将她削成人棍，喂给狗吃。 艾莉悄然微睁左眼，将剩余的精神魔法全数释放。黑色的眼睛俨然颜色黯淡。 法师心神不宁，一不小心放出魔法，攻击到大公主。防御魔法罩和强大的魔法相互抵消。大公主手起刀落砍下法师人头。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看向坐起身子的艾莉。 艾莉探身抓起一把剪刀掷向大公主，正中喉咙。 沉寂片刻，艾莉跳下解剖台，扒下大公主的衣裙套上。她召出镜面魔法，对镜将自己装扮成大公主的模样，然后用伪装魔法加强效果，最后往左眼里装叁个暗示魔法。 镜子里的人完全是活生生的大公主，只是气质截然不同。艾莉张扬地勾唇冷笑，才有了大公主的神韵。 她将几具尸体烧成灰烬，走出走廊，差点和徘徊的大卫相撞。 “你在这里找什么？”艾莉调高音调问。 大卫目露悲愤，掉头跑开。 女仆长低眉顺眼地上前，“殿下，晚上的宴会即将开始。” “不去。” “国王……” 艾莉沉吟少许，“知道了。”那时候她才有机会遛开。这里熟知大公主的人太多了，没法不惹人关注地离开。 大公主本身就是个阴郁的人，所以一言不发的艾莉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她在女仆的服侍下换上繁复的宫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国王的宫殿。踏出宫门前，艾莉吩咐道：“遣散所有侍卫。” 女仆惊讶地抬眼，在艾莉威严的目光下垂落视线。 艾莉没有给出解释。大公主做什么需要解释吗？她便是今日爱上女子，也没人敢说不好。 到了宫殿，众女仆退下。艾莉拿出陌生的贵族仪态踏进，刚一进去差点露馅。 诺顿公爵携妻子和人交谈，约翰跟在他们身后。 约翰成熟许多，气势沉稳，隐隐有煞气，失去了少年时的肆意。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他们。艾莉成功做到爱答不理，高傲矜持。虽然态度比平日的大公主冰冷，但众人都以为大公主被谁触了霉头才这般姿态。 “特丽。”国王举着酒杯喊艾莉。 艾莉很想不理他，却还是走了过去。 国王抚着艾莉的手，是一种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抚摸方式，“今日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伙子。” 国王和恶魔王 艾莉不动声色地收手，暗中释放暗示魔法，“父王，我想进国库。” 国王眼神迷茫，拔下套在左手小拇指的蓝宝石戒指递给她。艾莉接过戒指，趁暗示魔法效果尚在偷偷溜出宴会。 半刻钟后，国王恢复神志，脸色大变，招来首席大法师让他赶紧去国库，又命令侍卫去寻真正的大公主。得知大公主身亡的消息，双眼变红，匆匆离席。 此时，艾莉已经来到了国库门口，敲晕领路的国王近侍。她只剩下一个暗示魔法。 国库的门严丝合缝，魔法纹路对称复杂，中央有个小小的缺口。 艾莉忽而矮身，一道魔法光束击中头颅原来的位置，竟然没有在大门上留下丝毫痕迹。 首席大法师领着十名高级剑士和五名高级法师与她对峙。刚才那一击不过是警告。 “你是何人！”首席大法师喝斥。 宫裙在路上已经脱干净，艾莉现在穿着便利贴身的蒙面刺客服装。艾莉微眯双眼，她可以应对一个首席大法师，但是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高级职业者。于是果断地向道格拉斯借了力量。要速战速决，拖得时间越久越不利。 艾莉和他们打的难舍难分，好半天才杀掉两个剑士和一个法师。 首席大法师看看已成肉团的几人，冷哼，“果然是你。” 哪里需要通过魔法鉴定身份，艾莉的面罩在开打五分钟内就破破烂烂了。 她的左眼已经淡化成浅灰色，手臂和大腿负伤，腹部开了一道口子。 国库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艾莉在他们抵御净化魔法时将戒指扣在魔法阵阵眼里。 国库里面可谓是金碧辉煌。浓郁的魔法因子震荡激越，金银珠宝在五颜六色中散发夺目光彩。道格拉斯难得的激动了一下，龙的贪婪天性显露无遗。 东西杂乱地堆成山丘，眼花缭乱，根本没法找到棍子似的否定之否定。穷追不舍的几人也没给她寻找的时间。 那几人在国库里显然束手束脚，生怕弄坏了国王的东西，这就给了力有不逮的艾莉喘息的机会。她可不心疼那些玩意。 接连的魔法引起魔法道具嗡鸣，好几个自动爆开，弄倒了一个疏忽防范的法师。 地面渐渐清空，所有东西在暴动的魔法因子的作用下悬浮于空中，更加增加了首席大法师他们的攻击难度。 【地面。】道格拉斯低沉地说，声音似是地底传来。 艾莉低头，国库地面竟刻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魔法阵，认出其中的叁角，六星，缺圆等暗黑魔法阵必备的元素。她精神一荡，似是看见无数尸体在血河中沉浮。 她嗅到了邪恶而熟悉的气息。 首席大法师脸色阴沉，叫人连忙退出国库。 魔法阵腻出黑色的黏液，黑色的黏液里长出人形。它们穿着明黄色的雨衣一样的衣服，面容模糊不清。 竞技比赛初赛结束见到的东西！艾莉肯定它们不是人，也不是恶魔，是一种界限暧昧的生物，在黑暗中滋生，为黑暗服务。 它们行动僵硬，似是缺少润滑油的机器人，将艾莉围在中间。 就在艾莉思虑如何对付它们之际，之前倒下的法师竟然站了起来。他双眼全黑，面目狰狞，正是被恶魔附身的模样。 她陷入了比之前还要糟糕的境地。人总是有弱点的，非人就不一定了。而且，她现在没有光魔法因子，难以抵御恶魔。 血液在奔涌，难以遏制的兴奋从大脑传到身体的每个部位。 艾莉跳起来，给自己附上悬浮魔法，穿梭在珠宝和魔法道具之间。 【艾莉，又见面了。】附魔者嘴巴未曾张开，但是声音清楚地传到艾莉耳里。 因为清楚，艾莉认出了是哪个恶魔。 “恶魔王，”艾莉没有停下脚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恶魔王双手拢在法袍的宽大袖子里，【受人之托。】 这具羸弱的身体只能勉强容纳他万分之一的精神，无法显现混沌之火。 明黄色的人偶一个踩在一个的肩上搭成人梯，最上面的那个追逐着艾莉。 “国王和恶魔有勾结。”艾莉冷言，“真是个大消息。” 艾莉侧身，衣袖被锋利的匕首割断。 恶魔王伸出右手，举起食指，一团黑漆漆的魔法挡在艾莉的前路。 前有狼，后有虎。艾莉选择向上。 否定之否定！艾莉眼尖的发现它。铜棍悬浮在屋顶边缘，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她冲向否定之否定，却接连被恶魔王阻拦去路。 艾莉目光锁定恶魔王，它回以丑恶的一笑。她突然全力俯冲。恶魔王张开双手，似要拥抱，黑色粘稠的魔法昭示着那是死亡的拥抱。 “否定！” 清冷响亮的声音惊醒恶魔王。哪有什么俯冲的艾莉，那只是暗示魔法。 它在消失的前夕，竭尽全力射出最后的魔法。 要么被魔法击中，要么被匕首刺杀。 直觉警报魔法更危险，于是艾莉对准烂泥一样的东西大喝：“否定！” 她稍稍变换姿势，力求刺中的部位不再要害处。 果然，匕首扎进心脏下方的位置，距离心脏只一指。艾莉在匕首向上划的瞬间喊道：“否定！”匕首消失不见。 近处的人偶的脸破破烂烂，五官扭曲拧结，有着浓重的腐臭味。艾莉屏息，再次说：“否定！” 第一个人偶消失。 艾莉说出五十七个“否定”，每一声都愈发熟练，像是一把凿子一遍又一遍的将这个词刻在脑子里，字形清晰，无法抹除。 她想要收起否定之否定，却身体不由大脑控制。一句咒语拼命地突破她的唇舌。 “否定之……” 【闭嘴！】 艾莉梗住。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句咒语锁进脑海深处，再用层层迭迭的箱子套牢。 她没有打量手里的铜棍——不敢打量。艾莉披上沾染了恶魔气息的法袍，忍住排斥心理，匆匆忙忙地向外逃跑，还顺手抓了几块金子和珠宝首饰塞进兜里。 门一开，凌厉的魔法迎面而来。 嘴巴先于大脑说出了咒语，“否定！” 海滨救生员 夹杂着海水气味的海风穿过城市，卷起少女飘逸的裙角。着名的白色海滩上遍布男男女女。他们在这座热情洋溢，开放自由的城市放开了自我，入乡随俗地套上紧身泳衣。 海滩的一端竖着一座醒目的红色高座椅，上面坐着一个蜜色皮肤的女人，头戴红黄相间的鸭舌帽，身穿同色的短袖短裤，赤脚搭在座椅的横档上。 艾莉漫不经心地摆弄胸口的微热的清凉徽章，思考什么时候换班。 太热了。海滨城市的夏日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艾莉白皙的皮肤都晒出色了。 艾莉拍拍红扑扑的脸颊，将注意力放在沙滩上，默念心静自然凉。 她很想给自己施加魔法，可惜的是，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的魔法咒语，即使对着书本也念不出来。“否定之否定”盘踞在脑袋里，霸道的覆盖了魔法咒语。艾莉庆幸格斗技巧乃是身体本能。 要是把太阳否定掉……艾莉赶走这个疯狂的想法。 “救生员姐姐！那里！我的哥哥！”一个十四五岁的男生甲着急地喊她。 艾莉轻盈地跳下高座椅，跟随他去。 她现在是一名海滨救生员。 当时，无人敢挡在她的面前，生怕自己被否定消失——首席大法师珍若生命的水晶球都遭殃了！于是艾莉逃离了王宫，等到他们事后反应过来，她已无影无踪。 道格拉斯告诉艾莉，要到当时它消失的地方再次“否定之否定”才能把它弄回现世。艾莉根据它的指引到了这座海滨城市。它的葬身之地就在海里，只有每年夏日最大的潮汐之际才会显露出来。失去魔法的艾莉只能找到一份海滨救生员的工作，在这里等待潮汐。 海滨救生员，要懂得救援知识，要有矫健的身姿，要有令人安心的气质。艾莉在这几方面大获全胜。薪水不多不少，正好够她付房租过活。 男生甲领着她到一个躺倒在地的男生乙身边。男生乙抱着红肿的左腿大喊大叫。 “被水母蛰了。”艾莉一眼看出症结。 男生甲都快哭了，“怎么办！” “在他的伤口上尿尿。” “哈？”男生甲懵了，“什么？” 男生乙也懵了，因痛苦而张大的嘴巴一时之间合不拢。 “海滩急救常识。”艾莉冷静地说，“他被蛰的地方到现在只是红肿疼痛，是海洋里最常见的一种微弱毒性水母蛰的。只要一泡尿尿就可以解决。” 她的冷静感染了另两人。他们互相对视，恶寒阵阵。 “快点。”艾莉催促道，“我得确保你们安全无虞才能离开。” 男生甲结结巴巴地问：“没……没有牧师吗？或者治疗法师？” “就为了这个请他们？”艾莉学着海滨救生员前辈的口吻说，“快点，再疼下去人都昏了。” 当然，她没兴趣看未成年小男孩掏小鸟，于是背过身，听着断断续续的便溺声。 艾莉走回红色高座椅。这是她第叁十二次处理水母蛰伤事件，已然麻木。 顶着太阳坐了一个半小时后，换班的人来了。晒得黝黑的皮肤中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艾莉，中午好。你怎么晒不黑？” “你怎么晒不黑”已经成为他和艾莉的例行问答。 “中午好，詹姆斯。”艾莉打招呼，“天赋异禀而已。” 詹姆斯具有海滨城市居民特有的戏剧性性格，夸张地捂住心脏喊道，“神啊，我愿意用两年寿命换这个天赋异禀。”他因为皮肤晒得太黑，被众多姑娘拒绝了求爱。 露天海鲜摊供应海滨救生员的中饭。因为味道还不错，游客也会光顾。艾莉到那里时，已无空座，于是要了份海鲜面站着吃。 “救生员姐姐！”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那个男生甲。他的对面坐着男生乙。 男生甲盛情邀请艾莉坐到他们旁边的空位上。 “伤口好点了吗？”艾莉用叉子卷起一团面条送入口中。 男生乙霎时面目狰狞，而后在男生甲的瞪视下低头吃饭。 “哥哥好多了，谢谢姐姐！”查基（男生甲）活泼地说，“我们想邀请姐姐到家里做客以此感谢姐姐。” 艾莉这才正眼打量他们。衣着简单，但是面料上品，皮肤白皙细嫩，大概是哪家有钱或有权或有钱有权的孩子私自跑出来玩。 “不用了。”艾莉拒绝道。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背后隐藏的恶意，不想趟浑水。 事实上，恶意的由来很简单，因为艾莉教他们用的急救方法在他们看来严重损害了其尊严。艾莉的脑子稍一转弯就明白了。 “姐姐，来嘛。”查基凑到艾莉身边，“父亲会赏赐你很多东西的。” “不需要。”艾莉硬邦邦地回绝。 “不来拉到！”劳伦斯摔叉，“臭女人。” 查基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在艾莉看来的时候乍然灿烂，“父亲教导我们知恩图报。今天不答应，我们明天来。明天不答应，后天来。总会让你答应的。” 多么理所应当的恩赐态度。 艾莉不欲纠缠过甚，以免误了大事，“今晚去。” “好耶！”查基欢欣雀跃，“我和哥哥回家准备，晚上会有马车来接你！” 艾莉预计晚上轻则受伤，重则丢命。她将能藏魔法道具的地方都藏了魔法道具，然后把否定之否定用腿环绑在右边大腿上部。为了能够快速抽出否定之否定，艾莉穿了高开叉及踝黑裙。 黄昏时分，一辆印着锡根塔勒家族族徽的马车停在租房门口。算是一次示威——我们有轻而易举获得你的地址的手段。 锡根塔勒家族由抗击海盗发迹，现如今当家人是锡根塔勒侯爵。他们的家族产业遍布海滨城市，就连艾莉的工作制服都是锡根塔勒作坊出产的。 一不小心惹到了大人物。艾莉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大人物十之八九是变态，越大越变态。像奥蒂斯那样好的贵族真是少之又少。 想到奥蒂斯，艾莉愣了一下。她张张嘴，竟然觉得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不由苦笑。 他在边境击败兽族，使其战线退却叁十英里，成为人口相传的“冰雪骑士”。但是她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怕鬼的模样，格斗的模样，做爱的模样，难以想象冷若冰霜的他。 艾莉摇头，透过马车窗户看见了海岸悬崖上的尖顶城堡。 ———————————————————— 首-发：seyuwen.com (woo16.com) 魔术表演 艾莉被侍者引入大厅。大厅里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艾莉算是里面的年长者。 查基看见她，溢于言表的兴高采烈，频频挥手，和身边的同龄淑女快速结束话题，走到她旁边，笑道：“今天晚上有魔术大师梦的表演。” 魔术和魔法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魔术依赖手速，智力，机关和障眼法——绝不可使用魔法道具或炼金产品，具有极高的观赏性和互动性，相较于大众化的魔法更加神秘。很多法师都喜欢看魔术，因之激发灵感创造新魔法的例子比比皆是。 魔术大师梦是魔术师中的翘楚，以创作机关魔术出名，颇受绅士淑女的欢迎。 临时搭建的舞台忽然降下帷幕，灯光黯淡。深红的帷幕拉开，一束强光打在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梦身上。在场的少年少女们矜持地鼓掌。 他先是表演了几个传统节目，比如帽子变兔，丝巾变花，大变活人，然后拉上一个装满海水的两人高大型长方体玻璃缸。 “有人愿意上台配合我的表演吗？”梦拍拍玻璃缸的侧面，“这是我的新魔术机关，第一次投入使用，有点风险哦。” 全场缄默。梦不以为意地笑道，“好吧好吧，”他指向鹤立鸡群的艾莉，“美丽的小姐，愿意和我一同踏入未知的旅途吗？”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艾莉身上一瞬，然后转开，异常诡谲。 查基怂恿艾莉上去，言语动作之间已经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和得意高兴。 早倒霉晚倒霉都是倒霉。索性早点倒霉，说不定还能回家睡个觉。血液在狂奔，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艾莉步入舞台，没有一点放松。她不敢小觑少年的恶意。将这群孩童视为纯真无邪的生物，以为只是恶作剧从而放松警惕的代价就是性命。艾莉惜命。 “很简单。绑住双手双脚，然后浸入水中，我会合上盖子，到时间你会出现在这个箱子里面。”梦介绍道，“如果发生意外，伸出食指和中指，那样我会结束魔术救你出来。” 说罢，梦给艾莉的手脚绑上看似死结的活扣，并且展示给观众看。 查基跳出来，“让我来检查一下！” 他竟然叁两下解开了绳结，梦来不及说什么，查基就打了两个真正的死结，而且绑的很紧。他露出单纯的笑容，却让梦打了个寒颤，“这样打结没错吧？” 梦的额头流下一行行汗珠。他其实对这件作品很不确定，原本都不愿意用它进行表演，奈何……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他一咬牙，没有出声或再动手脚。这个女人是蜜色皮肤，身份地位应该不高。没有哪个贵族 小姐会把自己晒成蜜色。加上她相貌不俗，奴隶佣人都是有可能的。随他们高兴吧。自己只是个小魔术师，哪有反抗强权的余地。 艾莉站在台板上，脚尖前是微波荡漾的蓝色海水，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坠落的余光看见是那个被水母蛰到的劳伦斯。 水面溅起一大朵水花。紧接着，梦封顶玻璃缸。 黑色及肩短发泛着紫光，蜜色的肌肤被海水染上薄薄一层蓝光，黑裙漂浮，露出大腿上绑着的腿环和细铜棍。红润的唇微微张开，眼眸低垂，她是海中的妖精，传说的人鱼。 梦痴痴看着她，心想要是白肤就好了…… 艾莉触到玻璃钢底部静置。她最长憋气10分钟——感谢入职培训，所以要在短短10分钟内逃脱。艾莉丝毫不怀疑查基对玻璃缸做了手脚。 小腿忽然感到刺痛，艾莉低头看去，一朵如梦似幻的水母悠悠游走。裸露的皮肤表面均感受到了不同程度刺痛。这缸子海水的蓝大多是它们的贡献。 刺痛过后是瘙痒，然后开始溃烂。这种水母比蛰劳伦斯的那种毒性大。 艾莉回想入职培训，好像提到过……必须要治疗法师或牧师进行紧急治疗？ 找不到他们。更何况艾莉也没有正当的身份，她现在是个黑户。 否定之否定可以否定毒素吗？艾莉没有试过。想来极有可能把毒素和被毒素污染的皮肤和肉一块儿消除。还是不要贸然尝试的好。 梦慌张地敲打玻璃缸，被仆人拉开。少年少女们注视着查基献给他们的节目。几个偷食过禁果的男生心生邪念，只希望查基不要把人弄死，然后给他们玩一玩。 舌头抵住上颚，弹下，发出奇怪的声音。魔法项链被激活，释放出椭圆形的魔法防御罩，只起到隔绝水母和水的作用。 头发和裙子湿淋淋地黏附在皮肤上，海水的涩感挥之不去。 艾莉背靠玻璃缸，面对观众席，使巧劲按压手镯。一道火焰喷射而出，效果大打折扣，但是足够烧灼绳子。一分半后，绳子燃烧大半，艾莉双手一掰，轻松挣脱。 她不急着解开绑着脚踝的绳子，而是抽出否定之否定。第一声“否定”消除了绳子，第二声“否定”消除了玻璃缸。海水倾泻，漫过前排观众的脚，引发尖叫。 查基冷静地与她对视，忽而灿烂一笑，“艾莉姐姐，你干扰了表演，好扫兴啊。” 艾莉走下台，“告辞。” 她刚走出大门，便撕开花了大价钱买的传送卷轴，地点是赫尔曼·艾伯哈特的画室。 艾莉落进废纸堆中，鲜血浸润了五颜六色的画纸。 正在作画的赫尔曼丢下画笔，葡萄紫的眼睛担忧而温柔地看着满身溃烂的艾莉。那目光仿佛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会让人丢下所有烦恼。 “去礁石堆找到一个治疗法师。”艾莉忍痛道。 赫尔曼摇头，“礁石堆的法师治不好，我去欧赛雅利教会。” 欧赛雅利教会信奉掌管海洋和风暴的神，是海滨城市最大的教派。 修长的手指抚摸艾莉的额头，抚慰伤痛，“不用担心，我有个值得信赖的牧师朋友。” 他的离去让画室显得格外寂寥。 这间画室只有一个主题，一个内容。每张或大或小的画纸上都是同一个女人，从白皙皮肤到蜜色皮肤，从站姿到躺姿，从穿着完好到赤身裸体。躺在画纸上的艾莉像是它们中的一员。 画家（h） 赫尔曼找来的牧师是个巨石怪。它只会说简短的人类语言，脑子比它的同类灵光一点，但是不及人类。也就海滨城市的教会会招收巨石怪，那些教会融入了城市的包容开放，而且这个信仰虔诚的巨石怪魔法天赋意外的好。 它没有多余的好奇心，赫尔曼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它眼里，人类都长得一副模样，顶多面前这个女人伤的更重点。 治疗完毕已是月亮高悬，身形高大的巨石怪牧师弯腰走出画室的门，赫尔曼送它到街上。 艾莉摸摸恢复光滑的皮肤，不由得思念以前使用魔法的日子。然后她发现，新长出的皮肤和旧皮肤颜色不一样，蜜色和白色对比明显。 赫尔曼回来，手里拎着两份吃食。看到艾莉苦恼的样子，他微笑着问：“怎么了？” 艾莉伸出长腿，赫尔曼立刻反应过来。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调些皮肤用的颜料。”赫尔曼安慰道，“你要不要换件裙子？” 黑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体表面，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赫尔曼眸色渐深，手指不自觉地动弹。他想将这一幕画下来。 艾莉是他的灵感火花，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带来比她更多的色彩。赫尔曼陪着上个模特到海边，一眼看到了扎着短发揪的她。 那一瞬间，他被太阳击中了，浪漫而悲情的月亮永远沉寂在海底。 他从未知道是自己可以那么的钟情于太阳，热烈的，永恒的，璀璨的太阳。别人或许会说艾莉像月亮，那是他们仅仅流连于外表，他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那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 赫尔曼诚实地和模特说分手，结果被恼羞成怒的女人推下了海。他不会水，濒临死亡的体验并不好受。涣散的瞳孔映入艾莉的脸。 接下来的一切梳理成章。赫尔曼为表感谢送她绘画作品，几次约会后上床，为她绘画。 素描，木刻，铜版，水彩，油画，任何既存的绘画形式和绘画风格都无法表现出真真正正的艾莉。艾莉让他画，既不打扰他创作，也不发表感想。她总在思虑一些别的事情，比他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对彼此的事情保持沉默，留以充足的个人空间。 不被束缚的自由关系是赫尔曼心之所向的。但是，人的劣根性隐隐冒出苗头，即使是最浪漫多情的艺术家也无法避免。以前他讨厌对方的纠缠，现在他担忧对方的疏离。 可能是曾经的巫师模特的诅咒起效了。 画室有几套艾莉的换洗衣服。她脱下黑裙，换上新内衣和宽松的米色棉质睡裙。 赫尔曼将湿身黑裙的艾莉印在脑海里，招呼她吃饭。 饭毕，艾莉准备回家，被赫尔曼留下。 葡萄紫的发丝落在饱满坚挺的乳房上，画家吸吮着殷红的乳头，时而用舌头卷裹，时而用牙齿轻磨，时而深吸拉扯。他敏锐地察觉到身下的女人较之平常热情敏感许多。 赫尔曼的手指陷入温暖湿滑的地方，毫不费力地并入两根手指。薄茧摩擦敏感的地方，引起 艾莉的阵阵颤栗。她的手伸进沾了颜料的衬衣里，抚摸精瘦的成年男子的躯体。皮肤与皮肤的相贴似乎传导了力量。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象夜晚/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美波动在她乌黑的发上/或者散布淡淡的光辉……” 赫尔曼轻声念出年少读过的诗句。年少的他想象不出“她”，现在“她”就在眼前。 她的黑瞳陷入纯粹的欲念，溢出的些许点燃了他。 赫尔曼挺身进入她的体内。两人皆因充足的感觉浅吟。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多情的，全然照顾艾莉的感受。艾莉只经过两个技巧娴熟的男人，毫无疑问，第一个家伙在他的对比下粗暴地像初次做爱。 他逐渐引导艾莉换做侧躺的姿势，两具神所青睐的酮体亲密无间地契合。他加重了力道，加快了速度，亲吻着她的耳朵，脸颊，肩颈，留下引人遐思的红印。 夜很长。 艾莉躺在床上，神情仍处于情欲的余韵之中，但是理智已经恢复。果然，做爱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放松方式，紧张疲劳一扫而光。 她很放松，所以在赫尔曼拿着画笔靠近时没有动弹。 平头笔刷扫过汩汩流精的细缝，圈绕阴蒂，又滑过臀缝。再柔软的毛也显得粗糙。艾莉因这刺激并拢双腿，将其夹在腿中。 “放松。”赫尔曼轻吻艾莉的唇。舌与舌缠绵嬉戏，她的双腿渐渐打开。 残存的情欲被轻易地挑逗上来。艾莉拿过画笔，翻身坐在赫尔曼身上，臀部下压。下身前摆后摇，手却抓着画笔在白皙的胸膛上随意圈画，留下湿漉漉的水迹。 最后，赫尔曼握住她的腰，使出全力顶撞。 一晚几场尽欢的情事对于赫尔曼来说实在有点累人，以至于第二日醒来，床上只剩下自己。艾莉在他的胸膛上贴了一张便条——工作去了。 他也要开始工作了。赫尔曼拉开窗帘，迎着日光舒展腰身。他回到画板前，毫不犹豫地将上面的画撕下，换上新的画纸，从床上捡来画笔，蘸取颜料，寥寥几笔勾勒出女人的轮廓。 艾莉则在更衣间穿上长衣长裤。她出来的太匆忙，忘了喊醒赫尔曼调配颜料。 艾莉压低帽檐，将及肩短发炸成小揪揪，尽可能的模糊性别。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消息并不流通顺畅，且海滨城市与王都相隔几个城市，艾莉的通缉令都变了模样。所以她不是很担心被人认出。 她捞出柜子深处的爱心状铁盒，打开盖子，吞咽粉色药丸。这是白水晶出品的避孕丸，副作用比市面上别的同类产品要小。至今为止，艾莉没觉得有什么副作用。 艾莉别上四颗清凉徽章，拍拍绑在腰间的否定之否定，走向她的工作场地。 今天也是大太阳啊……艾莉后悔只别了四颗徽章。 —————————————— 诗句是拜伦的。 首-发：fushutang.com (ωoо1⒏ υip) 失踪的贝儿 泛着白沫的海浪卷上岸边，孩童在浅水区嬉戏打闹，叫嚷声比海鸥刺耳。艾莉密切关注着他们，生怕他们被浪花卷走或者被海洋生物蛰咬。孩童实在太脆弱了。 艾莉再次压低帽檐，阳光热烈的晃眼。热浪将远处的人们的身影幻化成波浪状，似乎马上就要融化。她深呼吸，细细的沙子随着海风一起进入鼻腔，令她打了个喷嚏。 好不容易捱到换班时间，结果詹姆斯不见踪影。艾莉去问坐在清凉办公室里还满头大汗的经理，他掏出手帕擦拭肥肉挤出的汗，不耐烦地回答：“他今天请假，哈尔·格尼代班。” 经理叫住艾莉，“你是不是冒犯了锡根塔勒家的小公子？” “怎么了？” “看你工作努力的份上，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忠告，赶紧搬离这座城市。”经理的目光滑过艾莉的长裤。 “谢谢。” 撂下简短的答谢后，艾莉快步走出去。室内充满了经理浓重的汗臭和香水混合的诡异气味，她宁愿太阳曝晒也不愿意为了冷空气在里面多待一秒钟。 哈尔·格尼的外号是“迟到大王”。至今没被辞退的原因是他帅气爽朗的外貌吸引了广大的女性游客和部分男性游客。 艾莉等了将近一小时，哈尔才姗姗来迟，脸部通红，显然中午喝酒了。 哈尔晃晃悠悠地爬上高脚座椅，“艾……艾莉，詹姆斯的妹妹失踪了，让大家都出去找找。所以我……嗝……迟到了。” 你去酒馆里找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吗？艾莉皱眉道：“失踪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哈尔傻笑。 艾莉卸下一颗清凉徽章放他额头上。冰凉的温度使他恢复些许理智。 “啊……艾莉啊，”哈尔露出讨好意味的笑容，“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昨天下午走丢的，到现在还没找到。有人说最后看见她的地方在洗衣坊。詹姆斯一家急得要命，上报给治安官也没回应。” 他小声说：“我一个朋友，和治安管理局有点联系，告诉我这个月来已经有七个小女孩失踪了。局里不让透露出去，怕引起恐慌。” 说罢，他看着艾莉，等她表态。 艾莉如他所愿地说：“你今天按时上班，也没有喝酒。” 他点点头。 “但是下午的人你要看好了，别出什么纰漏。”艾莉特指小孩，“清凉徽章带着，保持清醒。” 哈尔将清凉徽章别在帽子正中间。艾莉觉得他脑子仍然糊里糊涂的。 午饭还没吃。艾莉看了眼人满为患的海鲜摊子，决定回城里弄些吃的。一路走着，手上多了一盒金枪鱼鸡蛋沙拉和一杯冰镇蜂蜜柠檬水。走到洗衣坊的时候，手里只剩下半杯饮料。 洗衣坊地势背光，即使在正午也没有多少光线。清洁剂的特殊味道裹杂着闷热漫出几个大张的窗户。单调重复的浆洗衣服的声音和着蝉鸣产生催眠的音效。 艾莉仰头喝完剩余的饮料，将树叶做的杯子塞进口袋里。 洗衣坊的门开着，里面的洗衣女工很容易看见驻足在门前穿着男士衬衫和褐色背带裤的艾莉。她们停下吵嘴饶舌，好奇门外那个奇怪的女人的目的。 艾莉弯腰迈进洗衣坊，蒸腾的热气熏红了脸。 “你们好，我想了解关于麦考利家小女儿的信息。”詹姆斯姓麦考利。 领班女工向角落喊，“乔治娅，有人找你。” 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边穿过人群，一边用围裙擦泡白的手。她不敢抬头看艾莉。 “你好。” “你好。”乔治娅的声音小如蚊虫。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麦考利家小女儿的信息。” 乔治娅忽然抬头，鼓足勇气问面前这个她觉得高不可攀的女人，“你……您……为什么要知道？”明亮的眼睛问的却是“你和詹姆斯什么关系” “我是詹姆斯·麦考利的同事。”艾莉回答，“我想帮帮忙。” 乔治娅狐疑地扫视她，模样不像海滨救生员，倒像是游客。但没再问下去，她了解詹姆斯有多着急，“昨天下午叁点，我出门倒水，看见了贝儿。我和她打招呼，她很高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她平时会路过或者到这里玩吗？” “不会。”乔治娅摇头，“昨天我也很惊讶在这儿附近看到她。因为这里没有小孩，也没有小孩喜欢的东西。” “你有看到别的人吗？”艾莉问。 乔治娅想了想，“没有。这块地方太暗了，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东西了。”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又是到哪个方向去？” 乔治娅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条由东向西的线。西的尽头是海洋。 “啊对了，”乔治娅咬唇，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艾莉温和地说：“不管是什么都说出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乔治娅靠近艾莉，压低声音，“詹姆斯的母亲……她的信仰……”她咽口水，双唇紧闭。 和信仰有关……艾莉回忆这座城市主流信仰的海洋与风暴之神。它的教义和祭祀活动都是平和宽广的，主旨是向善的。那么应该是别的信仰了。 “詹姆斯知道吗？” 乔治娅沉默片刻后点头，“詹姆斯不喜欢那个信仰。” “可以告诉我名字吗？”艾莉观察乔治娅的表情，转而问道，“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吧。” 艾莉再叁保证不会把乔治娅供出去后，她才在领班的催促下进屋。艾莉向东走，在脑海里搜索和幼女有关的祭祀活动，绝大多数是未开化的蛮夷信仰的宗教，不大可能跑到海滨城市。也不一定是信仰问题。艾莉警醒自己不可妄下结论。 然而，等她到了麦考利的家时，发现确实和宗教信仰有莫大的联系。 詹姆斯不在家，开门的是他的母亲。麦考利夫人目若死鱼，装扮整洁干净，却浑身散发着肉臭味——只吃荤不吃素的人会有的气味。 “你好，麦考利夫人。”艾莉脑子转动，隐瞒了原始目的，尽量屏息说话，“我是光明与智慧之神的信徒，在此……” “神都死了。”麦考利夫人的眼珠子动了动，“你们信仰的都是伪神。世上已经没有神了。” 艾莉露出忧伤的表情，“为何这么说？”将信和不信拿捏的恰到好处，完全是个迷茫的信仰者，只需要人轻轻一拉就会倒向另一边。 麦考利夫人从玄关的柜子上拿出一本宣传小册子，双手捧着，“神在千年前便不再展示祂的伟力。这个时候，恶魔出现，它们救赎罪孽的人，用血和死亡唤醒混沌无知，沉沦在欲望的人们。它们以恶的形态做着善的事。世人皆以为它是恶，殊不知它是恶身渡善魂。” 小册子的黑色封面印着“恶魔教”的红字，红色如同着火般的倒叁角里是叁个词，“肉体即罪孽，自辨是非，爱自己” 恶魔教。多么久远的名称。起源于八年前的恶魔灾年的教会，如今竟悄然发展到这般壮大，将爪牙伸向四面八方。 “你在干什么！”詹姆斯忽然出现，夺过她手上的小册子，愤怒地撕成碎片，“贝儿失踪了！你却在这里宣传你的狗屁信仰！” 麦考利夫人脸上浮现怨毒的神色，“恶魔王会生气的，你会遭受惩罚。”她的声音愈发尖利，“你会受惩罚的！被火烤，被冰刺，被刀切！”她蹲下身子捡碎片。 艾莉拾起其中一块，“……幼女纯洁……” 麦考利夫人陡然僵住，捏紧手中的纸片。 詹姆斯结合话语，得出一个令他痛苦万分的结论。他总以为母亲不过是沉迷邪教，哪里想得到她会做出那种事情！ “你……”詹姆斯声音艰涩，“你把贝儿……” 麦考利夫人如同被人掐住脖子的鸡，眼睛圆瞪，“那是为了贝儿好！她会成为恶魔王的侍女，伺候侍奉至高无上的存在！而我们，我们会得到垂怜。” “没有‘我们’，只有‘你’。”詹姆斯恍惚地后退，“你太自私了……你只爱你自己。” 艾莉打断母子的争吵。依她的经验来看，狂热宗教信仰者都是一根筋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和她辩论毫无用处。“贝儿在哪？” 麦考利夫人看向艾莉，面色苍白，“不知道……是教主的侍从到家带她离开的。” “他们会对贝儿做什么？” “欢愉……在欢愉中可以与恶魔王沟通……” 艾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扬起右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麦考利夫人捂着脸颊，一颗后槽牙滚落进石板布满青苔的缝隙中。 “你不配做母亲。” 艾莉跑向礁石堆。那里是叁教九流的聚集场所，说不定会有恶魔教的信息。她拼命地奔跑着，希望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 祭祀绝对不会抓到人就开始，肯定是要做准备的。恶魔教这种教派，想也知道是晚上做祭祀。今晚…… 钟楼的指针指向叁点二十。 幼女祭祀1 礁石堆在偏僻的悬崖下面的洞里，礁石丛生，湿气极重。环境黑暗，而那里的人也不照明。交易在黑暗中进行，在黑暗中完成，买家和卖家互不知晓身份。 艾莉迈了32步，停在一处手指粗的细缝前，目不斜视地撞石。粗糙的石面如水面一般波澜，将她吞进去。 幽幽的荧光聚成一小团一小团，在空中飘来飘去，石钟乳滴落的水与平滑的石面相击，发出“啪嗒”声。千百万个“啪嗒”声合起来盖住了人们交谈的声音。 沉重的湿气附着在艾莉的棉质衬衫上，冰凉的水浸过皮鞋鞋底。她径直站到最里面的石台上，流转的魔法因子自带扩音效果，“恶魔教地址，一件传奇魔法道具。” 传奇魔法道具是治疗罗伯特的酒瘾得到的报酬。克里斯汀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它。 听到“传奇魔法道具”，人们稀稀拉拉地靠近石台，有人问是什么传奇魔法道具。毕竟再传奇也要看和主人的契合度高不高。 “增益类型。”艾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蚂蚁形状的胸针，“提高魔法因子转化率46%。” 魔法因子转化率事关释放魔法的成功与否。转化率高达46%意味着除了高难度魔法，中低难度魔法百发百中。这枚胸针对艾莉而言相当鸡肋，第一，她现在用不了魔法；第二，她本来释放魔法的成功率就将近百分百。 底下的法师疯狂心动，窃窃私语。半刻后，终于有个人出声。艾莉和他走进秘密交易的幕后，各取所需后，艾莉匆匆离开，那人则揣着胸针写信给沃西家族。 奥古路28栋。奥古路是高级社区，新贵族买房的首选之地。路边两列茂盛葳蕤的大树遮去部分阳光和热量，红砖铺就的宽阔道路干净无尘。 28栋和别的楼外观相似，只是窗帘拉得紧紧的。一个小伙子拎着叁份烤羊排匆忙跑来，艾莉拦住他，“给我就好了，多少钱？”她给了百分百的小费，于是小伙子乐滋滋地离开。 成年男子可以一人一份羊排，胃口小是两人一份，所以里面不会超过六人。只要里面没有厉害的职业者，艾莉完全可以凭借拳脚功夫打下。 艾莉按响门铃，叁四次后才有人开门。 开门的人穿着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半张脸，“干什么？”他的身上有类似麦考利夫人的气味。艾莉猜测这些恶魔教的人饮食忌讳是蔬菜水果。 “您点的外卖到了。”艾莉举起外卖示意。 那人接过外卖，低头翻钱包，谁料一记狠辣的拳头直接送他昏迷。艾莉把人拽进去，关上大门。楼上有人说话，“快点拿上来吧，快饿死了。” 五点零八分，楼下多了四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男人。 “幼女藏哪儿了？” 他们不回答，艾莉就揍他们。想到他们助纣为虐下手狠厉了几分。叁个被打的半死后，最后一人供出来了。 别的人都去了锡根塔勒府邸，留下他们四人留守阵地。一共八个幼女，目前完好无损，放在木箱子里带过去的。祭祀八点零八分开始。 艾莉将最后一人揍个半死，赶往锡根塔勒府邸。 将近六点，艾莉混入了后厨，打昏并替代了某位肤色相近的女仆。 这儿的女仆装和外面的截然不同，方形领口开的低，裙摆只到大腿中间，黑色半透明丝袜有着强烈的色情意味。不过有一点好，打架的话肯定比长裙方便。 宴席开始前，女仆长挨个掀开女仆的裙子，命令她们把内裤脱了。可见这个宴席的性质。轮到检查艾莉，凌厉的目光让女仆长心神恍惚，裙子也没掀的离开。 七点，宴席正式开始。 艾莉穿梭在人群中，充分发挥在风俗街打工的那段时日的陪练。 她上场前涂黑了眉毛，在脖子处点了颗痣，属于近看才能看见，特败坏性致的那种痣，几根细毛惟妙惟肖。感谢赫尔曼，教会了她简单的绘画技巧。连续几个男人拉着她到一边，低头一看，那么大一颗痦子，再欲火中烧也清心寡欲了。 艾莉等待时机。锡根塔勒府邸占地面积广，房间众多，还有各种暗室，想靠她一人找到幼女难如登天。只有等到祭祀开始，伺机而动。 久违的，舌根有点异样。艾莉望向场内，发现了大厅一角被披着黑斗篷的人占据，中间那人的身高身形莫名熟悉。 艾莉托着叁杯酒路过他们，期间狠咬舌尖。中间那人猛地抬头，与艾莉的视线对上。五分钟后，两人在卫生间聚首。 阿尔的模样一如既往。他对艾莉又摸又捏，惊喜地说：“莉莉！我亲爱的莉莉！你终于来救我出去了！” 艾莉抵住他凑上来的脸庞，“你怎么和恶魔教混到一块儿了？” “妈的，那群贱货迷晕了我，非说我是恶魔之子，让我做恶魔教吉祥物。你也知道我现在和普通人差不多，根本没办法逃离。每次逃出去不一会儿就被抓住，然后他们就把我关小黑屋几天。一群狗日的！” 阿尔气愤不已，显然对这段时间的生活十分不满，无比怀念跟着艾莉有钱花的自由日子。遂说他也戏弄了他们很多次，但在真正的恶魔眼里，那算得上什么？更别提给他冠的名头，“恶魔之子”，去你妈的，老子就是恶魔好吧！有眼无珠的蠢货！ “你对幼女祭祀知道多少？” 阿尔目露厌恶，“美其名曰祭祀，实际上就是给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光明正大享用的机会。简直辱没恶魔的名声。” “幼女在哪？” “不知道。”阿尔摇头，“有专人看管。事前会喂催情药，这个点……”阿尔看看怀表，“应该弄醒灌催情药了。” 艾莉拔出夹在乳沟里的否定之否定，这件女仆服实在没地方藏东西。阿尔眼睛发直，忍不住吹口哨，被艾莉生生瞪了回去。 “拿着。”艾莉把否定之否定交到他手上，“试试看能不能用。” 幼女祭司2 阿尔和艾莉相继走出卫生间，下一个进卫生间的人瞳孔震惊——锡根塔勒府邸的卫生间里竟然没有马桶！ 戴上兜帽的阿尔走回恶魔教的区域，装出上过厕所的舒坦模样。艾莉继续游走于众人之间，巧妙地逃脱某些人的魔爪。 大厅里陷入了疯魔癫狂的狂欢中。今晚只有中老年男人，平日颇具绅士风度的他们此时在公众场合和女仆寻欢作乐，举目皆是白花花的身体，情欲的气味渐渐遍布每个角落，艾莉不得不去卫生间呼吸新鲜空气。 否定之否定终于脱手了。递给阿尔的瞬间，她的大脑和身体都在疯狂抗拒，莫名其妙的恐慌依赖好似毒瘾爆发，令她浑身颤栗。 否定之否定太好用了，用起来也太轻松了。不用念大段大段的咒语，不用悉心计算如何使用魔法。它仿佛成为艾莉与生俱来的第叁只手。 【把我召回现世需要它。】道格拉斯语气平淡地说。 艾莉擦去额头的汗水，嘱咐阿尔不要乱用，小心被它控制，同时对道格拉斯说：【到时候把阿尔一阵带去。】 道格拉斯扇扇翅膀，在沉寂的世界里趴下，【可惜了。要不是我的身体太过沉重，可以直接让你的死神小伙伴拽过来。】 阿尔甩甩否定之否定，红色的眼睛闪烁，“哼，蠢货才会被这破玩意控制。” 他可是操纵人心，玩弄人性的恶魔。阿尔倨傲地抬起下巴，对准马桶，“否定。” 艾莉来不及阻止，只见马桶的位置骤然空了，说不清有什么物质的水流宛如喷泉涌出。阿尔连忙扔出一个否定，摸摸胸口，“真恶心啊。” 失去了否定之否定，魔法技能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所有的咒语一股脑儿挤上来，可是漏口只有一点点大。缺胳膊少腿的咒语在艾莉的脑海里徘徊。 简短的低阶咒语首先恢复。中阶咒语恢复到一半，祭祀拉开了序幕。 她现在只有一些毫无威力的辅助咒语。 照明魔法石暗了，大厅暗沉，八个面色潮红的幼女被抱到中央摆成倒叁角形状。恶魔教的人吟诵邪恶难听的祷文，幼女的赤裸皮肤浮现鲜红的图案。细弱的童音呻吟挠着深处的渴望，纯洁幼嫩的身躯和诡谲丑陋的纹路诱发异化成人心的野兽。 艾莉听到周围粗喘连连。昏厥魔法咒语还差最后一个字符。 阿尔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否定了人的存在。而艾莉否定人的存在必须念出完整的咒语。但他不需要，因为阿尔是视人如草芥的恶魔，纵使在人类的躯壳里也没有把人类当作同类。 他把这段时日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逮着男人身形的人影就否定——艾莉严令禁止他杀死女仆。于是地上无声无息地出现多套空瘪的服装。 艾莉感到魔法因子的异动，空中出现大大小小的漩涡。它们闪烁着异彩的光芒，无比致命，但凡靠近它们便会被巨大的吸力撕扯。 众人发觉不对劲为时已晚，场内只剩下一半的人，恶魔教全灭。 她不应该把否定之否定交给他。艾莉咬唇，这家伙竟然直接否定人的存在！那么多人，牵扯的范围该多么的广！难怪出现时空漩涡。 没时间等记忆恢复了，艾莉深呼吸，在脑中重复解催情药的魔法过程，过去一遍又一遍的推导起到作用，几分钟后念出最终版咒语。 幼女不再呻吟，皮肤褪去潮红。她们趴在地上昏沉睡去。艾莉担忧药性对她们的身体和大脑造成的伤害，却不得不先解决阿尔弄出的麻烦。 明明和他说过否定身体零件。艾莉想敲他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玩意。 漩涡越来越多。 艾莉发挥契约效力喊道：“住手。” 阿尔的手僵在半空，却是转动身体，嘴巴张合。 “闭嘴！” 他这才消停。 【时空漩涡……】道格拉斯沉吟，【赶紧逃吧。】 【只能逃吗？没有解决办法吗？】 【我可以解决，你不行。你只能等它吃饱了自己消失。】 【会造成什么后果？】 【这么多时空漩涡，大概会毁掉一座城市。】 艾莉盯着胀大的，如同心脏搏动的时空漩涡问：【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吃掉它们。】 【否定之否定没有用吗？】 【看来你想试试时空裂缝。】 浪潮的声音传入艾莉耳中，【可以把它们引到海上吗？】 【那样死的人会少点。但是时空漩涡不可移动。】 艾莉释放悬浮魔法托起八名幼女，再用扩音魔法喊道：“赶紧离开！” 阿尔跑到她身边，兴奋地问她有什么打算。 他就知道，遇到艾莉就会遇到有趣的事情。 艾莉不理他，闷头冲到锡根塔勒府邸的大门口，让阿尔看好几个女孩，不得有任何损伤。 “报酬是什么？”阿尔不情不愿地问，眼看脚尖要踢到其中一个幼女，小腿被艾莉狠狠踹了一脚。 艾莉的眼睛似乎笼罩着灰烟，雾蒙蒙的，但是阿尔看见了雾后的一团跳跃的火焰。 她正对府邸，举起双手，“让你看一场世界罕见的表演。” 她念出咒语的第一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石子乱颤，花叶坠落，魔法因子猛然涌来，这是大型魔法的前兆。 第二个字，第叁个字……她的双手颤抖，鬓角落汗，嘴唇干裂，眼睛却越发的明亮。她的左眼已经褪色成浅灰。 阿尔郁闷地肯定她和别的非人种族契约了。 几个锡根塔勒招募的法师试图打断艾莉的施法，结果被阿尔否定了某部分零件，屁滚尿流地逃跑。 以大门为界的地面出现裂缝。裂缝蛇形，逐渐变粗，建筑倾斜，石块坠落海面。 锡根塔勒府邸建在悬崖边。当它完全掉下去的时候，高耸的水花浇湿阿尔和艾莉。至于其他人，早在看到如此趋势的时候落荒而逃，有的连裤子都来不及穿。 他们的身后，马车的帘子放下，查基布满阴骘的脸一闪而过。 眼中的未来 海平面下降了两指。 海边的居民以为是掌管大海的神明发怒降下的灾难，这几日纷纷涌到教堂捐献钱财。欧塞利亚教会宣称是恶魔教惹怒了神，已经通过匿名举报人掌握了恶魔教的行踪，根据地和人员姓名，几日后集结教众围剿。 迪尔大陆容许多神教，但教派之争依然血腥惨烈。一旦抓住对方的把柄，便会进行屠杀式消灭，经常是一人不留。 艾莉不再关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将阿尔安置在租房里，转眼和赫尔曼遇上。 阿尔冷嘲热讽，说艾莉水性杨花，叁心二意，淫荡放浪。 一向温和的赫尔曼都变了脸色。 “抱歉，我先处理一下他。”艾莉将赫尔曼拉到门外，说完关门。 赫尔曼看着砰然关上的门心里感情复杂。他第一次见到情绪起伏激烈的艾莉。她在他的面前，好像总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赫尔曼不担心阿尔是艾莉的情人，因为他的外貌一看就是个小鬼，而艾莉从不碰未成年。 门那边传来碰撞，间有瓷碗破碎的声音。 五分钟后，艾莉开门，阿尔消失不见。奇怪的是，屋里洁净如初，貌似……少了点什么？ 艾莉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的魔法技能恢复了。” 赫尔曼愣了一下，“那很好。你是什么法师？” “治疗法师。”艾莉给他端来一杯果汁。 赫尔曼点头，握着果汁的杯子，“我的母亲要到这里来看望我。下午两点的火车，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艾莉想要拒绝，但是看着赫尔曼鲜少显露的紧张不安，还是答应了。有些事情要做一个了结。她最晚在秋季到来前离开海滨城市，迟早要和他告别，或许这是个契机。 艾莉很清楚，她不会受到男方父母的喜欢。她的性子对于长辈来说过于冷淡，并不讨喜。最重要的是她的两只暗示着混血的尖耳朵。 房间忽然响起巨大的撞击声。 艾莉看向赫尔曼，他将杯子放回桌上，“那我先走了，车站见。” 橙色的果汁微微洒出，赫尔曼垂眸离开。 阿尔在地上滚来滚去，他被艾莉用粗绳五花大绑，脑袋磕出一个大包。 “臭女人！快给我松绑！” “你不要乱用否定之否定。” “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你管我怎么用啊？”阿尔翻白眼。 艾莉叹气，在他面前蹲下，“我不是欠你一个蒸汽飞船吗？要一起去看看吗？” 阿尔停止了蠕动，眼睛发亮，努嘴，“你有钱吗？” “没有。”艾莉直言不讳，“但总要知道目标吧？我的魔法也已恢复，赚钱不用烦的。” 于是，阿尔高高兴兴的和艾莉去了商行，气鼓鼓的出来。 法律条文规定蒸汽飞船不允许私人拥有，且要有国家的准予书。阿尔听到差点把商行否定了，艾莉及时拦住他，附耳说了句，他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艾莉分出一半这段时间的工资给阿尔，让他好好玩。在他临走前，下了一道禁止魔法——禁止说出“否定”。 然后，艾莉回家换了身稍正式的裙子，头发披散，戴上一顶帽子出门。 海滨火车站得益于海滨城市的繁荣，建造的十分庞大且精致，镂空的雕凿，光滑的地面，穿梭的人群无不让初次到来的人惊叹。 赫尔曼在售票处站着，向缓步而来的艾莉挥手。他自然地挽起艾莉的手，“A861列车。”他们走向第叁道列车道。 轰隆的火车声透过铁轨的震动传来，回荡在广阔的火车站站厅内。等待的人们远远看见蒸汽特有的白雾。 无论看到多少次，都会为蒸汽火车而震惊。那是与魔法截然不同的震撼感。 火车按时到站，停靠在站台边。乘务员拉开车门，来自四面八方的乘客或拎或提行李下车。 艾莉来时也是坐火车，窗外消逝的风景怎么也看不够。她想下次一定要坐蒸汽飞船。 赫尔曼的母亲戴着一顶宽大帽檐的黑色女帽。眼线浓重且上挑，孔雀蓝的眼影更添几分魅惑与神秘，鲜红的嘴唇则叫人不敢靠近。她穿着占卜师的服装，脖子上挂着各色水晶串。 她和赫尔曼热情地拥抱，抱怨路程的颠簸，火车餐的难吃和海滨城市的潮湿闷热。 赫尔曼耐心听完，牵起艾莉的手，“母亲，这是我的交往对象。” 艾伯哈特夫人撇开视线，“知道了。” “母亲的眼睛有着看到未来的能力，所以不喜欢看人。”赫尔曼小声解释。 占卜师在神的销声匿迹后已然没落，具有看到未来的能力的占卜师多为王室贵族所用。艾莉不敢确定她是否认识自己。但她隐约感到，艾伯哈特夫人是为她而来。 “抓扒手！”有人大喊。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过叁人，撞到艾伯哈特夫人，艾莉扶住她的胳膊。 黑色的帽子坠落在地，随着一阵风飞向远方。 葡萄紫的眼睛直直对上黑色的瞳孔。 她看到了。 这个女孩混沌险恶的前路。 与她有联系的人的悲惨遭遇。 还有，大陆渺茫陌生的未来。 她穿过灰烟弥漫，尘埃纷扰的时间，被一双无法言语的双眼扫过一眼。那双眼睛蕴含着真理和规则，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威能。那双眼睛的颜色不曾在世间有过名字。它是风暴，是雷电，是火山，是海洋，是星辰。 神的眼睛！ 艾伯哈特夫人几乎要哭号出声。 那是神啊！消失千年的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存在！ 她仿佛堕入海洋，顶上是折射奇异的颜色的冰山，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急剧痛苦的压迫感狠狠将她扔回现在。 她没有看见的是，那双眼睛的角落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艾伯哈特夫人大口呼吸，深绿的指甲掐进艾莉的肉。赫尔曼着急地呼喊可以救治的人。 艾莉低声念出舒缓精神的咒语，令她呼吸渐渐正常。 眼神交汇的霎那，艾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有的人将奇怪的扁盒子举到耳边说话，有的划拉它的屏幕。鸟样的白色物体穿梭在云朵间，玻璃做成的闪亮高楼拔地而起。 海啸 这个世界丝毫没有魔法之类的影子。 艾莉来不及细想，就被一股力量排斥出去，赫尔曼在呼救。她将刚才见到的一幕埋藏在心底，对艾伯哈特夫人念出舒缓精神的魔法咒语。 艾伯哈特夫人平复过来后，松开艾莉渗出鲜血的手臂，紧抓赫尔曼的手，抛却神秘优雅的姿态，嗓音尖利，“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女人。现在就和我离开！” 赫尔曼脸色骤变，“母亲，您在说什么啊？” 他明白母亲不会作出无理要求，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安的未来。但是明白和理解是两回事。可以说，艾莉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之一，另一个自然是他的母亲。 艾莉蹙眉。艾伯哈特夫人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出于某些飘渺的占卜。 “母亲，占卜不一定准确。”赫尔曼安抚她。 艾伯哈特夫人是王室占星台次席，占卜结果鲜少出纰漏，这使她过于相信命运论。 艾伯哈特夫人露出难看的笑容，“我看到了一个不能说的占卜结果。” 不能说的占卜结果意味着重大的灾难，会夺去千万人的生命。命运女神不允许占卜师扰乱她们的命运纺线——整理很费功夫，所以设下这条规定。 赫尔曼从小浸淫占卜学，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大为震惊。 “艾莉，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艾莉的视线停驻在赫尔曼的面容上，摇头，“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那我也不走。”赫尔曼坚定地说。 然而，第二日他便和艾伯哈特夫人消失了。艾莉站在空荡荡的画室里，心里滋味复杂。赫尔曼是个好情人，浪漫温柔，眼界开阔。他的不辞而别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难过。 关于她的画作被他一同带走了，只留下画架上的一副未完成的作品。短发及肩的蜜色皮肤女人斜躺在沙发上，黑裙紧紧贴着身体曲线，褶皱浸透了海水，大腿上的红斑惊心动魄。 艾莉惆怅了一会儿，动身去沙滩。 沙滩中间有座一人高的沙子城堡，小朋友钻来钻去，阿尔这儿拍拍那儿拍拍，还在不停地垒高。等到阿尔够不到的时候，他邪笑，一脚踹塌了城堡，几个孩童被埋在其中。一时之间，小孩的哭声，大人的骂声和阿尔的笑声混合。 【真是个混账。】道格拉斯出声。 艾莉表示赞同。 【我感到了潮汐之夜将近，你做好准备。】 艾莉想起“不能说的占卜结果”，【会引发重大灾难吗？】 道格拉斯沉吟，【不会。】 七天后，海水的腥气愈发的重，来海边玩的人少了很多。诺大的白色沙滩上只有阿尔在疯跑，显得孤寂冷清。艾莉呼唤阿尔，“你在作什么？” “抓水母！”阿尔目光灼灼，“你说把水母放到饮用水里，是人先死还是水母先死？” “我觉得你会先被揍一顿。”艾莉不客气地回答。 白边的浪花层层堆迭，海水呈现动荡的波澜，颜色浑浊。平日盘旋的海鸟不知去了哪儿。 开始下雨了。雨势由小变大，逐渐滂沱。耳边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克里斯汀还好吗？这个念头徘徊了一下被雨水冲刷走。 詹姆斯冒雨跑到高脚座椅边，喊艾莉下班。艾莉盯着海洋远处，锐利的目光似是可以穿透厚重的雨幕。 “你先回去吧。”艾莉大声说，“回家去，照顾你的妹妹，不要出来。” 自妹妹回到身边，詹姆斯带着她离开了原来的家，在别的地方租房住。 雨水让詹姆斯看不清艾莉的脸，她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断断续续。他继续劝艾莉，艾莉无动于衷。最终，艾莉释放隔绝魔法，“我会魔法，不用担心。”詹姆斯这才回去。 艾莉随手击落艰难飞来的魔法督察球。 雨持续到晚上。几乎所有居民都在温暖的家中避雨。艾莉的隔绝魔法罩依然闪闪发光，周围落了一地的魔法督察球。 这天气，也就魔法督察球会勤勤恳恳地工作。 暗沉的藏青色笼罩整座城市。 艾莉看到远处而来的高及天空的波浪，【这就是你说的潮汐之夜？】 道格拉斯难得笑出声，【对我而言是的。不过这种规模出乎意料，可能和时空漩涡有关。】 阿尔绕在艾莉身边大吼大叫，无非是想试试否定之否定。 “闭嘴。”艾莉冷睨，“你想再造出时空漩涡吗？” 阿尔露出奇怪的表情，“不行吗？” 是她的想法出了差异。艾莉不再理会阿尔，撤离隔绝魔法罩，开始专心致志地念咒语。 淡淡的灰光闪烁，她的目光虔诚专注。 阿尔的眼睛忽然变成蓝色。帕特里克多么希望她在注视自己，然而这只是奢望。阿尔倒是大方的让出身体控制权，怂恿他打断艾莉。 【海啸是神的怒火，她要违抗神的旨意哦？】阿尔笑嘻嘻地说。 帕特里克垂眸，【她想就可以。】 【什么意思？】 帕特里克噙着微笑，【她是神的宠儿。神允许她做任何事情。】 【放屁。】阿尔愤怒地吼道，【你到底信她还是信神？】 帕特里克沉寂了，阿尔重新掌握身体控制权。他摸摸下巴，认为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极有水平。他猖狂的咧嘴笑，随即被靠近的海啸震惊到。 能让恶魔动容的事物很少，高达550码的海浪可以做到。 若是它落下来，毁灭的不仅仅是一座海滨城市。 山似的海浪高速前行，海水看起来坚硬无比，大小不一的鱼被其裹挟。 艾莉的目光紧紧盯着海啸，嘴巴一刻不停。 海浪抵达沙滩，灰色魔法顷刻绽放。 世界变成了冰，抑或是冰组成了世界。 雨滴，水面，海浪，全都变成晶莹剔透的冰体。雨滴状的冰坠落，在沙滩上砸出密集的坑。 高耸的冰墙有着灭绝人类的末日气势，事实也是如此，它的根部出现条条细纹，蜘蛛网般扩散。 冰碎的声音很好听，但是冰碎的结果并不好看。 “你还有办法吗？”阿尔捏住否定之否定。 艾莉吐气，“没有。” 如此巨型魔法使魔法因子消耗殆尽。 —————————————————————— 首-发：ririwen.com (ωoо1⒏ υip) 春天到了 几十名高级法师匆匆而来，连忙释放冰住破裂的地方。 艾莉松了一口气。她在昨天拜托了巨石怪牧师观察今夜海洋的情况，如有异常及时通知法师协会并组织居民逃难。 “法师……小姐，”红袍法师不认识艾莉，语气恭敬，“请问这都是您做的吗？” “这里还有第二个法师吗？”阿尔出言嘲讽，惹得红袍法师面色铁青。 艾莉不欲在这个关头闹矛盾，平和地开口，“是的。但是海啸的冲劲太大，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城市的避难魔法阵启动了吗？” 红袍法师面露难色，“避难魔法阵……抵不住这种程度的海啸。” “居民安排好了吗？” “基本都在防灾地下室。” 艾莉眺望远方，视线被冰墙挡住。道格拉斯催促她赶紧到丧身之地，等会说不定消失了。 她和阿尔穿上提前准备好的冰靴。无论今晚浪潮是大是小，她都打算释放冰魔法，然后溜过去。冰靴有附着冰面的魔纹，然而500码的高度…… “您要去哪？”红袍法师追问。 厚重的雨幕遮住艾莉的面容，吞并了她的声音。红袍法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滑到冰面上。 艾莉喝下一瓶体力回复剂，冰刃在冰面上留下道道白痕。滑行于上，才能感到冰面下波澜起伏的动静，仿佛会随时冲破障碍。阿尔大呼小叫，“莉莉！好丑的鱼！” 前200码的冰面呈上坡形式，之后就是弯曲向下的态势。 阿尔掏出否定之否定，对准冰面兴奋地大喊：“否定！” 冰面瞬间瓦解，具有摧枯拉朽的恐怖气势的波涛如同山岳崩塌。艾莉抓紧阿尔的胳膊，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左眼绽放耀眼的灰色光芒。 身体像是被重物狠狠碾压，皮肉骨擀成了薄薄一片。 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艾莉惊坐起，大口呼吸。她的身躯仍然存在。 艾莉推醒躺在一边的阿尔，他茫然地睁眼，说出死神独有的笑话，“我好像看见死神了。” “到地方了。”艾莉爬起来，肌肉涌出抗议的酸胀感。 他们在颠倒的世界里。头顶是赤红的陆地，脚下是空气。 两人好一会儿才适应脚落虚空的感觉。 “我们是倒立着还是正着？”阿尔好奇道。 艾莉对此景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灼热的阳光烘烤着湿透的衣物和身体，冒出丝丝缕缕的水蒸气。陆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异常平整，土地龟裂成一块一块的。远处有道粗长的黑线。 阿尔向前迈步，竟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起来，接着跑了起来，直到黑线旁边忽然大叫。 “伪神！” 艾莉去到阿尔身边，俯视深渊。数以亿计的伪神攀爬着岩壁。 【又回到这儿了。】道格拉斯发出怀念的感慨。 【这儿是哪？】 【神交战的战场。当年有几千个神，战争打完就只剩下如今的十几个了。我当年也是倒霉，观战的时候被误伤了。】道格拉斯咬牙切齿，【我怀疑是拉比比利亚故意的。】 【否定之否定是拉比比利亚的？】 【哼……除了他还有谁会搞这种虚头八脑的东西。】 【怎么把你带回现世？】 艾莉向东走了叁万步，释放镜面魔法，阿尔抱臂不动。 “我不做白工。” “你要什么？” “嗯……”阿尔舔舐臼齿，“以后不准命令我。” 艾莉干脆利落地答应：“好。” 否定之否定顶住镜面，阿尔念道：“否定之……否定。” 镜面骤然破碎——否定之否定不能对自己起作用，规则扭曲成蚯蚓，天空随着镜子一起破碎，每一片闪烁着阳光的斑点。黑色龙尾扫过，天空的碎片顿时变成粉末。 天黑了。 伪神目瞪口呆，随后狂喜的情绪从头蔓延到脚。它们奋力地爬上悬崖，第一次踩到坚硬的土地，前赴后继的伪神造成不可计数的踩踏事件。然而，没有伪神在乎。 道格拉斯的本体过于庞大，所以他变成了人的形状。 他抚摸艾莉的脸颊，“谢谢你。” 他在生与死之间盘亘，失去了触觉感官。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感知温度。 “谢谢有什么用，不如把眼睛还给莉莉。”阿尔嘟囔。 道格拉斯的拇指按在艾莉的左眼眼球上，“那可不行。” “伪神怎么办？”艾莉后退一步，和侵略性爆棚的道格拉斯保持距离。 道格拉斯的人性状态肌肉强壮，肩背宽厚，身高近七英尺。皮肤呈现鳞片的光泽感。 道格拉斯一金一黑的眼睛略微扫过陆地上发生的事情，“谁养的谁解决。” 说罢，左手抱起艾莉，右手拎着阿尔的领子原地消失。 伪神们上一秒还在奔跑，下一秒纷纷倒地。破碎的天空渐渐黏合。 【真麻烦啊。】 他们直接回到租房。 那个世界的一分钟等于现世的一个月，所以现世的时间已是他们穿越过去的时间点的明年的隆冬腊月。理所当然的，租房的主人换了个人。 艾莉打昏尖叫的男人，让道格拉斯找件衣服。他过于高大，所有衣服都显得局促短小。 “既然我完成了约定，那么就此分道扬镳吧。”艾莉说。 道格拉斯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头发自行短了一截，只达腰迹。他用黑绳随意地扎头发，问道：“你之后有什么安排？” “我要回王都。”艾莉说。她答应了阿尔给他买个蒸汽飞船，只有王都那里有渠道避开官方购买，说不定会有优惠。希望王都对她的通缉没那么紧。 “一起。” 阿尔恶声恶气地开口，“你去王都做什么？” “不知道。”道格拉斯低头看看阿尔，“你什么时候还我眼睛？” “做梦！” 于是，叁人坐上通往王都的蒸汽火车。原本艾莉有能力买两张蒸汽飞船的末等座票，现在多了一个人，只好买四张蒸汽火车卧票，正好一个房间，以防他人窥测。 阿尔抢占了左边的下铺，道格拉斯在右边下铺，艾莉在阿尔上铺。 道格拉斯啧啧惊奇，阿尔摆出不屑的姿态，奈何道格拉斯完全不理会他的挑衅。 叁天后的晚上到达王都，白雪纷飞，昏黄的路灯映出街边的醉汉。艾莉领着他们到旅馆暂且歇下，第二日艾莉装扮正式的独自前往曼德斯庄园。 卧室暖融融的，迈克·曼德斯躺在厚厚的羽绒被中，身躯显得瘦小佝偻，越发给人以随时咽气的印象。他咳嗽几声，目光温暖友好，“你回来了，艾莉。” “迈克先生，您的病情加重了。”她记得在她离开王都前，这位前蒸汽飞船、蒸汽火车工程师还没有到不良于行的地步。 “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治疗法师了，咳咳。” 艾莉释放缓解魔法，迈克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寒暄一番后，艾莉提起以他为中转者购买蒸汽飞船的事情。迈克作为发明者，拥有一些特权，比如卖方不会卡购买原因，身份信息之类的特权。 “你有足够的资金吗？”迈克好奇道。 艾莉略显窘迫，“这个……没有。我打算接黑市的单子。” “别和那些东西扯上关系。”迈克劝道。 他静默几秒说：“我可以帮你买蒸汽飞船，但是需要你为我做件事情。很困难，但我觉得你能够做好。” “请说。” “经营一家无职业者医院。雇佣普通人工作，只治疗普通人的医院。” “医院？”艾莉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迪尔大陆没有“医院”的概念。普通居民都是小病抗抗，大病去教堂或用偏方。有权有势的则选择更多，且能够得到优先治疗的待遇。治疗牧师就那么多，他们常常因为小毛病去而导致真正 需要救治的普通居民得不到治疗。 迈克说出自己的想法，语速很慢，但是描绘的景象很诱人。 艾莉在行医过程中意识到了此类问题，以前会抽出空闲时间做免费治疗，却从未有过迈克的这种想法。 只接纳普通人的医院，恐怕只有科技至上主义以及久病不愈的迈克才会构想的出来。他卧床之余设计了众多蓝图，最缺乏的是医生。 艾莉重复“医生”这个词，总觉得比“治疗法师”好听。 “但是，我没有尝试过脱离魔法做治疗。”艾莉犹豫道。 “你没有别人那么依赖魔法。”迈克说，“我要你做的无非是教会普通人思辨的能力，处理病理的能力和实践能力。以前那种不问原因不问方式的治疗魔法是错误的。” “医院成立初期需要治疗法师。”艾莉提出观点，“然后慢慢摸索您设想的道路。医院是个很好的组织机构，可以系统地培育医生，不再有学院或师徒传承的隔阂。还可以降低成本减少治疗费用。”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医疗资源应当分给更多的平民，而不是集中在少部分特权者手中。” 迈克苦笑，“如果一定要普通人做医生呢？” “行不通的。”艾莉认真地说，“既然我们拥有魔法，就应当发挥它的作用。可以尽量尝试用科技代替魔法，但不能放弃魔法。我认为……有不存在魔法的世界，可那不是我们的世界。” “你的想法违背了我的初衷。” “那么……双轨并行制。建立一个既接纳治疗法师又接受普通人的医院。” 迈克无奈说：“我也知道你说的更容易被世人接纳。但是你能确保重视普通人医生吗？这个区域是全新的，从未有人涉足，需要时间和耐心。” “当然。”艾莉琢磨着，“据我所知，药剂师更接近于普通人，他们的魔法只关于炼制药剂。可以请药剂师教导他们药理。牧师的一些课程，比如了解人体构造等可以放入课表。至于其他的，实践出真知。但是医院以病人的痊愈为先，所以治疗法师不可或缺。” 迈克定定地打量她，“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的院长不能是个通缉犯啊。” “我想您一定有办法弄到新的身份。”艾莉微笑。 艾莉的新身份是人妖混血，名字是莉莉·曼德斯，迈克的远方侄女。 她和另两人在曼德斯庄园住下。阿尔的表面身份是男佣，道格拉斯是侍卫。 接下来的冬天，艾莉奔波于招募治疗法师和普通人。事实证明，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阿尔得到了他的蒸汽飞船，吃喝拉撒睡全在上面，几乎不落地。虽然蒸汽飞船的航行路线限制多，至今只能在曼德斯庄园上空打转。 道格拉斯随处逛，弥补千年的空白。他不问艾莉要钱，花费的资金都是格斗场赚来的。某次格斗遇到了贝弗丽·坎宁安，被她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弄得他哪儿也不去，跟着艾莉。 “那个女人阴魂不散。”道格拉斯抱怨。 艾莉有所耳闻，一边审核人员资料，一边说：“试试有何不可？” 道格拉斯转移话题，“你好像很喜欢这份工作。” “嗯。”艾莉说，“很有挑战性。” “你没想过自己想做什么吗？” “我现在想做这个。” 道格拉斯察觉到对方话里的逐客意味，自觉离开。 艾莉揉揉眼睛，看向窗外。 医院选址很好，远离王宫的城南，依山而建，乳白色的方形建筑简约大方，舍弃了时下流行的各类装饰，唯有入门处的雕刻作品也是朴实粗拙。山林小道修建成方便病人游览放松的样子，路边种满了花树。 春天悄无声息地近了。 ———————————————————————— 首-发：sanyeshuwu.vip (ωoо1⒏ υip) 巨龙的发情期（h） 豪斯皮托医院开张初日，一条简短的招聘信息出现在各大报纸的角落。招聘信息发布者是豪斯皮托医院，要求应聘者身份是普通人，有关于医疗的实验（计划阶段到完成阶段都可以），找到曼德斯院长有机会获得职位以及资助。 开张的前几日没有人来。第六日，才有一个背着父亲的男人进入医院。他们的衣服打着补丁，神情不安。他的父亲浑身长满了疱疹，高烧不醒。 艾莉严格按照问诊、检查、制定方案、准备手术、手术、术后观察的过程治疗豪斯皮托医院的第一个病人。一众初级治疗法师和预备普通医生旁观。 有了第一个病人，就有第二个，第叁个。价格公道，治疗透明的豪斯皮托医院渐渐在居民中有了名气。艾莉也逐渐放手让治疗法师们或独立或搭档进行救治。前期她会盯着，不在的时候有专门的流程监督员。 艾莉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迈克花了大价钱请动对医院这个构想有兴趣的一个高级治疗法师和叁个中级治疗法师教授普通人相关知识。为了省钱，艾莉也负责几门课。 缀满粉色小花的树忽然枝桠晃动，花瓣零零落落地洒在艾莉身上。 艾莉抬头，只见穿着黑衣的道格拉斯躺在其中，金色的眼睛碎光点点。 “昨天喝的酒是什么？”他舔嘴唇，“我想去买一些。” 艾莉回忆了下，“那是迈克先生的管家自己酿的。” 道格拉斯半天没想起“管家”这个人物。事实上，他连收容他们的迈克·曼德斯都没记下来。 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的艾莉顿时明白道格拉斯的困惑，“下班回去再说。” 晚上回到庄园，管家去酒窖拿了几瓶酿好的酒给她，特别嘱咐其中一瓶酒精度数高。 道格拉斯一直没回来。艾莉索性将几瓶酒带回卧室，一边看书一边小酌。 许是贪嘴的原因，艾莉比往日更早的洗澡睡觉。 半夜忽而惊醒，额头出了层薄汗。两道炙热的野兽似的目光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吞食干净。艾莉浑身紧绷，手中蓄起魔法。 月光映入室内，窗边的高大身影走进。每一步都砸在艾莉的心上。 “道格拉斯……” 艾莉坐直身子，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浓重的雄性荷尔蒙猛烈地攫取了她的呼吸。他穿着衣服，却像是赤身裸体，鼓胀的肌肉撑起薄薄的布料，包括胯下那团形状明显的东西。 他很热。艾莉远远的感受到他的热度。 “你……” 音节一出仿佛按下了道格拉斯的某个开关。他以野兽的气势猛扑到艾莉身上，握住手腕，吞食嘴唇。极具侵略性且毫无章法的吻法更像是争夺艾莉的空气。 唾液不受控制地滑落唇角。 他的下身磨蹭着艾莉，硬挺的地方戳着她的腹部。艾莉毫不留情地抬腿踢他，被坚若硬铁的小腿压住。两个人的身体素质完全不对等，毕竟道格拉斯是龙。 “你怎么回事？”艾莉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极大的怒气。 道格拉斯喑哑地说，“发情期。” “你还有低等生物的生理现象吗？”艾莉冷笑。 “这不低等……”道格拉斯舔着艾莉的耳朵，滚热的气息滑进耳道，“我以前有能力压制，之后又在生死之间失去感官，现在失去部分力量，一齐爆发了。” 艾莉忽而苍白了脸，“你压抑了多少年？” 道格拉斯轻笑，低音惑人，“自我出生起。” 那就是一千多年……就算原本有顺势而为的想法，艾莉也打消了念头，按住他的胸肌，“你自己去风俗街找异族解决。” “只有你可以承受。”道格拉斯抚摸她的肩膀，手指向下滑。 她的左眼倏尔变灰，一股力量涌进身体。可以承受就是指在她承受不了的时候给她力量吗？艾莉深吸一口气，不小心吸入附有催情效果的体息。 反正最近压力大，也没人纾解。再者，道格拉斯的野性着实点燃了她。 艾莉放松身体，主动挺身，将乳房送入他的口中。道格拉斯大力吸吮，惹得艾莉拍他脸，“轻点。”他目光沉沉，减轻了力道。 宽大的手掌罩住湿润的阴户，隔着丝质内裤揉捏。道格拉斯呼吸骤然急促，解开自己的裤子，将陷在阴唇里的内裤拨到一边，蛮横地冲进去。 她错了。艾莉眼角泛泪。 这家伙，是个处男啊！而且有个很粗很长的阴茎啊！ 他一下冲到宫颈口，阴囊贴着艾莉的臀部。紧致湿润的甬道挤压着他，道格拉斯缓慢地后撤，然后再次撞进去。这次，艾莉缩紧了阴道边的肌肉。道格拉斯勉力抽插几次，被绞的泄了，精液有力地喷射在宫腔里，引得阵阵颤栗。 “混蛋，”艾莉喘气，“你这个做法不如去操石头！” 她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 道格拉斯反而有点委屈，又很理直气壮，“我不会啊。” 艾莉靠在他肩上，手指点过块垒分明的腹肌，穿过卷曲的阴毛，掐住阴茎根部，阴森森地说：“嗯？” 道格拉斯亲吻她的耳朵。 要想打败敌人，一定要先知道对方的弱点。果不其然，艾莉的身子颤了颤。 道格拉斯趁她不注意，将她翻个面，使其成后入姿势，提防着艾莉再来刚才那招。 所以说，兽类终究是兽类，龙也逃脱不了兽类的天然爱好吗？艾莉撑着床，暗暗下决心以后绝对不和兽类做爱。异族和处男都不行。 随着道格拉斯技巧愈发熟练，艾莉也兴不起别的念头。一人一龙沉沦在尽兴彻底的狂欢中。 初入时，巨大阴茎带来的体验并不好，等到身子暖了，性致完全被挑逗上来，方能体察出其中妙处，比如，全方位无死角的刺激敏感点。 他们已经换成了女上位姿势。艾莉被顶的乳房乱颤，道格拉斯一边揉捏一边挺腰。 “骑龙……”艾莉溢出断断续续的语句，“我在骑你呢。” 平日听到类似的话会勃然大怒的道格拉斯这时倒无所谓了，握住艾莉的腰部，汗珠滑落，胸肌震动，哪有空闲理会艾莉挑衅的话。 他又射了一回，拔出阴茎，白色的液体流出。道格拉斯余光看见桌上的酒瓶，眼睛一亮，酒瓶飞到他的手中。 澄亮的液体在滑腻的皮肤上滚动，粗糙的舌头追随着它们舔过每一寸肌肤。酒液在微凹的肚脐处积成一小洼，道格拉斯舔弄着，一滴不胜。 肚脐的敏感不低于耳朵。艾莉脚趾弯曲，快感从尾椎骨上升，到头顶爆炸。 道格拉斯只觉今日的酒比昨日更好喝。他舔舔嘴唇，看着一串酒液滑落到吐着精液的下体。 野兽的欲望占据大脑，他抛却了生为龙的矜持和高傲，俯身亲吻艾莉的阴部，情欲的气味激得阴茎硬直，但现在他更想用嘴巴尝尝她的味道。可能……还有点他的味道。 他将剩下的酒液含在嘴里。不得不说，道格拉斯喝酒的模样野性帅气，喉结滑动，肌肉线条漂亮。艾莉轻咬他的喉咙，按捏褐色的乳头和胸肌。胸肌极富弹性，丝毫没有女人的柔软。 道格拉斯勾起她的下巴，哺喂酒液。舌头的缠绵逐渐演变成你追我赶的争斗。 艾莉的小鸟依人永远是昙花一现。道格拉斯遗憾地重新灌酒，伏到艾莉身下。 冰凉的酒液经过口腔变得温热，进入阴道不觉刺激，反而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失禁了般。舌头顶着酒液直到深处，不让它漏出来。 脸上是根粗硬的家伙，外表润泽，闪着水光。艾莉伸舌舔了下龟头的小眼，道格拉斯身体一僵，一小股透明的粘腻液体溢出。艾莉双手握住阴茎，撸动的同时不忘把玩阴囊。道格拉斯试探般的压低身子，龟头触到艾莉唇部。 为报最初的疼痛之仇，艾莉张嘴咬了下。道格拉斯倒吸一口气，屁股滑稽地撅起。艾莉拍拍他的臀部，“不逗你玩了。”他这才缓慢地沉身。 艾莉只能含住前端。口腔被异物塞满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她觉得嘴角有点撕裂。 道格拉斯也不强求深喉，就这么着两人用口舌为对方服务了一番，性欲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增强了。 道格拉斯的做爱很激烈，让艾莉产生狂风暴雨的错觉。她像是回到了原始时代，兽性激发，竭力追求快乐。 他射了之后没有拔出阴茎，而是依据本能堵住阴道。艾莉蹬他硬邦邦的腹部，“拿出去。” “等会儿。”道格拉斯的音色慵懒磁性。 “忘了和你说，我不会怀孕的。”艾莉事后告知，“所以你赶紧出去。我要清洗。” 屋里的交合气味太浓烈了。 道格拉斯有点后悔给她传送那么多力量，“舒服。”他伸展手臂拦住艾莉，强行使她靠着自己的胸肌，“休息。” 黏糊糊的液体正在干涸，想想都受不了。 艾莉使劲掰开他的手臂和大腿，下达逐客令，“要么回房，要么留下了清理。” 于是，道格拉斯选择了留下来清理。顺便，在洗浴的时候再来一发。 —————————————————————— 大胸肌！！！ h写的我挺纠结的，不知道是更粗放一点比较好还是更精致一点比较好。 再见罗伯特 艾莉在野外做过。 她和赫尔曼在傍晚的沙滩边，细沙黏附在皮肤上，指间都是沙砾。身下的沙滩有点软又有点硬。高潮时余光瞥见一只寄居蟹缓缓地爬过手臂边。星光落在赫尔曼葡萄紫的头发上，缀在波澜的海浪表面。夜风拂过，浪水缱绻地漫过他们的小腿。 他们在山顶，奶白的云雾飘过，皮肤泛起丝丝凉意。架起的画架和未完成的画作沉默地看着两具身体交织。山顶之下是葱翠连绵的树林，蒸腾着树木特有的清新气息。深绿，浅绿，黄绿的雾霭交融成所有绿的颜色。 然而，艾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天空中做爱。 四处没有着力点，只能紧紧攀附着道格拉斯，这个动作使他更加深入。一只鸟飞过，小小的眼睛里仿佛充满疑惑。艾莉紧咬下嘴唇，努力缩紧阴道，以免滴落什么液体。 道格拉斯托着她的臀部，用力捏了捏，几根手指印在白肤上格外显眼，惹得她怒目而视。 “你不是要骑龙吗？”男人的声音十分沙哑。 艾莉在他结实的肩膀印下两排牙印，“混蛋……没有公共道德心。” “我是龙。”道格拉斯用力一顶。 纵然下面荒无人烟，艾莉还是撑开了结界。淡灰的结界底部积着几摊透明液体。 粉紫色的朝霞中，红日升起，金红的光芒覆在赤裸的身体上，暖意融融。灼热的液体击打腔壁，艾莉在日出之际高潮。 “呼……”艾莉渡过余韵，眼里复又清明，“我要上班了。” “院长难道没有休假的权利吗？”道格拉斯食髓知味地把玩她的发丝。 抱怨归抱怨，道格拉斯纵然喜欢这个滋味，也不会求着艾莉做下去。高傲的巨龙除了做爱时宛若野兽，平日里不咸不淡的抱怨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艾莉权当没听懂，清洁身体穿衣。高空中穿衣真是件难以言喻的事情，就好像底下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赤身裸体的她。 道格拉斯替她穿戴胸衣，临了在右乳上方唆出一个红印。他认为胸衣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让他最喜欢的女人部位得到保护且看起来更诱人。 “什么时候去乌云中做？电闪雷鸣，别有滋味。” “等你变身成龙形让我骑吧。” 目前而言，艾莉于道格拉斯只是性伴侣，没有资格驾驭他。当然，他之于艾莉也只是个花样多，体力好，身材棒的性伴侣。两人谁也没把谁当回事——大概吧。 两人都不是拖沓的性格，很快一人飞向医院一人随机落位。 时隔他们第一次做爱半年。艾莉问过道格拉斯为什么他的发情期如此之长。道格拉斯回到压抑的太久，而且一下子发泄出来她也承受不住。艾莉冷笑，谢谢他如此关心她。 半年的时间，医院成功在平民普通人里打下好名声，开始有些新贵族来尝鲜。这时，艾莉聘用的专门负责医疗之外的事情的副院长趁机推销高级病房，服务周到，环境美好，价钱比请高级治疗法师便宜得多。 门诊里出现部分普通人做医生，问诊价格比治疗法师低一半。 发布的招聘广告带来了叁个人，都是做研究的。艾莉提供资金设备人手，要求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提交一次报告。这些研究除了艾莉和他们自己没人知道详情，一旦曝光于世，恐怕迎接他们的是火刑。 总体来说，蒸蒸日上。 “院长，沃西家族的经理来了。”助理小姐敲门道。 “进来。” 罗伯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和艾莉有缘无份。要不在落魄的时候遇到对方，要不跑去一座被海啸重伤的城市结果遍寻无果还差点殒命。开门的这刻，他不仅感谢上帝，还感谢正在闹离婚无心工作的姐姐。 罗伯特小心翼翼地念出艾莉的名字。 伏案文书的艾莉诧异地抬头，“贡布里希经理怎么没来？” “下次可以喊她沃西小姐了。” 艾莉脑筋稍微一转就明白了。她和罗伯特公事公办，仪器要求高，价格压得低。罗伯特自然不同意，据理力争，最终以原价的八成成交。 罗伯特犹豫道：“你做的实验……要小心。”他从仪器单子上看出了端倪。 “谢谢。”艾莉客气道，“沃西家族最近开了公司？” “是的。姐姐创立的，她认为医疗器械很有前景。”罗伯特想起姐姐激情澎拜，拉大家入伙的样子，微笑道。 艾莉公事微笑。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玩呢？”罗伯特特意采用了亲近的话语。 艾莉果然笑的真心多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不想被关进地牢。”沃西家族一向和王室交好，去那里相当于自投罗网。 “我有易容的炼金产品。” “我也有。”艾莉说，“你看见我愣了一下吧？” “嗯……” 艾莉的气质变得和精明的商人很像——成功建造一家医院，首先要变成一个商人，然后才是医生。盘在脑后的发髻整齐利落，一副金边平光眼镜遮挡了目光的锐利清冷。只见过她的通缉令画像的人绝对认不出。 “不管怎么说，随时欢迎你来玩。”罗伯特真心实意地说。 罗伯特觉得坐在办公桌后的艾莉离他越来越远。她做的事情永远都让人瞠目结舌，她一直在变化。两个世界，罗伯特想，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追逐的可能性在她杀了大公主之际结束。他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能冒着家族毁灭的风险，更何况在一起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去海滨城市找她大概是最后一次肆意。 长年居于王都的他隐隐察觉上层焦灼的气息。 “国王他……”罗伯特顿了顿，“有点不对劲。” 国王一直不对劲。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肮脏的疯子。艾莉腹诽，表面不显，“我明白。” 随着走路声远去，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艾莉揉揉太阳穴，唤来副院长。 她要和他好好讨论一下关于贵族的待遇问题。比如，能不接待最好，反正他们身后有大把的牧师和治疗法师。 还有税费，高过头了。 尾巴（h） 副院长斯坦·威尔克原来是个天赋微弱的低级药剂师，硬生生凭借商业头脑和交涉能力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药剂店铺，好景不长，被有后台的同行逼成破产。 然后他悟出来了，后台背景在这个世界中比头脑重要的多。它可以蛮不讲理的指挥地痞流氓砸店，命令治安官视而不见。 中年破产，走投无路，惟求一死时，他被艾莉从桥边拉了回来。 “你是克里斯汀·麦吉的朋友？”记人能力一流的他下意识从记忆里翻出克里斯汀这个人物以及经常和她一块儿出现的艾莉。 艾莉对他没有印象，“嗯。”了一声后离开。 斯坦闻到了她身上的油漆味，结合她来去的方向，大胆推测艾莉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占山建用途不明的建筑的参与者之一。他的心忽然猛跳，直觉告诉他只是个大机会。 两个小时后，他等来了面色略微阴沉的艾莉，与之攀谈。艾莉没有隐瞒，告诉他迈克·曼德斯打算建个医院。斯坦毛遂自荐，立刻得到一个限时两天的入门测试，以艾莉的条件和供应商谈下几百张病床。 他成功地完成了任务。艾莉向他讨教技巧，毕竟她上门的时候被人轰出来了。 “很简单，我是个男人。”斯坦直截了当地说，“还是个外表稳重的中年男子。”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斯坦说，艾莉需要他这样的人。接着，又经过几次测试，他成为了豪斯皮托医院的副院长。 他从不轻视艾莉。开玩笑，杀了大公主的人！他还想多赚点钱养小孩，没空参与政治，所以认出了也当作没认出。 此时，斯坦哭丧着脸，“院长，人已经住进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艾莉跳到下一个话题，“税费太高了。” “那也没办法。这已经是我上下打点后的结果了。”斯坦摇头，“您有后台吗？” “曼德斯老爷。” “他在政治上没有多少影响力。”斯坦叹气，“您要不要提高收费标准？” 艾莉想了想，“提高贵族的费用叁成。你应该懂得如何让他们乖乖交钱。原则底线不能动，其它的你可以想到办法告诉我。” “好的，院长。” 最终这事儿是沃西经理解决的。她牵头举办了一场宴会，拉来了十几个投资方。其中不乏有权者，税费的事情也压下去了。 由于病人增多，护理员和清洁工不够分配，医院再次召开招聘，于是医院多很多新面孔。 艾莉匆匆走去叁楼病房，瞥到熟悉的矮个背影。她顿了顿，决定出来再找他。 一个刺客来医院乔装清洁工无非是杀人灭口。她不能让医院陷入凶杀案的漩涡中。 交待完手术流程出来，艾莉找不到琼了。想必他也发现了她，故意躲着。 艾莉要来人员名单，没在上面找到琼，又召集全体员工，还是没找到他。事实证明，刺客绝对是捉迷藏好手。艾莉无法，只好加紧贵族的安保措施，亲自巡逻，布置警戒魔法。 粗大的阴茎撑开嫣红小穴，湿滑的黏液淌过腿心，镜子将这淫靡的景象映照的清清楚楚。艾莉感到头皮发麻。道格拉斯故意缓缓拔出，将这一幕显现的更加清楚。 洞开的肉穴深处有着微弱的白光将撑平的褶皱照的清清楚楚，嗡嗡声直响。 艾莉反手搂住道格拉斯的脖子，上身挺起，乳波晃动。 一条由粗变细的布满龙鳞的黑色尾巴探到穴口，冰凉的触感令小穴收缩。尾巴尖搔弄阴蒂，不时用鳞片刮擦。快感积攒，最终嘭地爆炸。小穴喷出透明液体，全浇在尾巴上。 尾巴伸进阴道内，这儿蹭蹭，那儿磨磨，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渐粗的后端卡在穴口，但尾巴尖离不慎捣进宫颈口的跳蛋尚有半个指节距离。 它不耐地拍打，正巧弄到了敏感点，惹得穴口一紧，尾巴受到挤压。道格拉斯用艾莉的双腿摩擦蠢蠢欲动的阴茎。 急喘声骤然变大。尾巴尖终于勾到跳蛋，慢悠悠地拽出来——想快点也快不了，布满凸起点的跳蛋赖在里面，难以拔出。 紫色跳蛋终于弄了出来。道格拉斯的大腿几乎涂满了艾莉流出的情液。他趁着她苏爽之际，一举塞进阴茎，顿时抵到了深处。 尾巴功成身不退，颇有阴谋地在小穴下方的紧闭的后庭打转。 道格拉斯这几日好好补了些性知识，正是什么都想尝试的时候。尾巴尖将黏液抹匀，他又是一个耸腰，不仅将性器送进更深处，尾巴尖也刺入了后庭。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意乱情迷的艾莉不是很在乎。她也很好奇肛交的滋味。 艾莉在性事方面愈发的大胆恣意，每次都要一股脑把所有压力释放了。 艾莉闷哼。 尾巴深入，再深入。道格拉斯鬓角生汗，两个穴都紧紧地咬着他，甚至因为不同寻常的做爱方式更紧。尾巴和阴茎隔着一层薄膜交替抽插，微微坤开的鳞片给予刺激。 劈里啪啦的火花从下身一路烧到大脑，艾莉的视觉都陷入了空白。道格拉斯动情地叼着她的后颈肉，渐渐将她按伏在床上，弓身舔舐流畅的背线。 呻吟声突然高亢。尾巴猛然抽出高举，在空中划出一道细长的水线，鳞片表面淋漓的水迹淫靡不已。他射了将近两叁分钟，一股一股的精液喷向子宫。 道格拉斯依依不舍地抽出阴茎，穴口涌出大团白沫，看的他眼睛发红，恨不得再来一次。却被艾莉无情的结界魔法挡住。 强势破开结界不难，但是床上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他拉过她软弱无力的手撸着勃起的大家伙。艾莉懒得理他，见他久久不射，用指甲刮了几下龟头沟壑，果然喷射出来，淋得她满腹都是。 “说好了叁次。”艾莉甩甩酸胀发红的手。事先一定要和这家伙谈好次数，不然能一直按着人做到明天。 “下次定五次吧。” 艾莉当作没听见，反而绕到他身后，想看看他的尾巴。道格拉斯早就收起了尾巴，非要艾莉同意五次才肯放出来给她看。 龙的尾巴极其美丽，充满力量感。艾莉指尖滑过根部，激得道格拉斯浑身一抖。 “下次四次好了，今天再来一次。” 道格拉斯用尾巴缠绕她的腰腹，蛇行般向下没入两腿之间。 艾莉无声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刺客琼 艾莉知道琼的暗杀对象是谁了。 今日刚入院的维克多·韦林大臣。他进院前煞有介事地和普通居民打招呼，然后入住顶层套房，配备数名仆人。琼隐藏在捧场的居民中，个矮加上清洁工装扮使他存在感薄弱，但有心寻找他的艾莉一眼能辨认出。 维克多·韦林大臣是少见的从平民阶层摸爬滚打到上层社会的人物，风评极好，据说和妻子相当恩爱，而且推动的政策多是益民的。韦林大臣和曼德斯老爷有过几面之缘，他们都是科技发展的支持者。 韦林大臣的病情并不严重，进入医院只是拉拢民心的做法罢了。 艾莉终于在山径上堵住了琼。 “你不能杀他。”艾莉说。 琼低垂眼眸，睫毛浓密卷翘遮住瞳孔。他一言不发，无声地拒绝艾莉的要求。 遇到这样一个孩子，艾莉也没有更多办法。酷似未成年少女的琼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但是你真去靠近他，便会被利刃夺去生命。 “别在这杀了他。”艾莉退一步。 琼终于抬眼，微微仰头，“任务要求地点是这里。” “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的白，“不怎么样。” 他是正规刺客行会的一员。所谓正规，就是指不会像独裁组织一样压迫剥削成员，虽然抽成多，但是福利制度完善。 艾莉环顾四下，觉得这儿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遂领着他去了停尸间，布下隔音魔法。 地下室的阴凉瞬间侵袭肌肤，盖着白布的尸体排放整齐，照明魔法石闪烁冷冷的白光，透露阴森诡异之感，仿佛下一秒尸体就会起身。 “如何才能放弃？”艾莉头疼地问。 他感到肩胛骨有阵尖锐的疼痛，意识到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不能放弃。”再去找第二个像韦林大臣如此符合要求的目标很难了。 “韦林大臣……”艾莉犹豫片刻，“虽然有政客的狡猾虚伪，但是比起吃人不眨眼的贵族来说要好很多。” 琼牵住艾莉的手，温暖的热度传导到他的手上。 艾莉叹气，“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调查过，你的任务对象大多品行尚可，顶多有点瑕疵，并非无恶不作之人。” 淡粉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琼靠近艾莉，背部的疼痛愈发厉害。原本避之不及的疼痛此刻竟让他有点上瘾。他踮起脚尖，附耳说道，清甜的气息钻入艾莉鼻腔，“摸摸我的后背。” 他引着艾莉的手从领口进入。琼几乎是靠在艾莉的怀里。 艾莉摸到一个圆形硬币大小的血洞。 “唔……”突然剧增的疼痛令琼咬紧下嘴唇，“这就是原因。” 琼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弱点。 他需要好人的鲜血抚慰自己的痛楚。身居高位的好人的死亡无疑会导致恶性的连锁反应，这对他来说是良药。琼只在乎自己，一贯无视旁人的遭遇，但是他无法这么对待艾莉。 艾莉释放治疗魔法，却是石沉大海。琼喘着粗气，“没用的。” 他不是没有找过解决的方法，但是都没有效果。这是他生来的诅咒。 艾莉收回手，指尖虽无鲜血却有血腥气。她忍住舔手指的莫名冲动，“可以脱下衣服让我看看吗？” 琼看着她，顺从地解开一颗颗纽扣。当他要完全脱下上衣时，被艾莉制止了。于是他半褪衣衫，仅仅露出背部。 谁能想到这具纤弱柔美的身体蕴含着斩杀人类的能量。 艾莉目光凝聚在位于肩胛骨的两个对称的血洞，一时之间竟找不到相似的病例。检查魔法显示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地上忽然传来骚动。艾莉赶紧拢好琼的上衣，“我去看看。” 琼站在昏暗的地下室目送艾莉离去的背影。 她似乎毫无感觉。琼清楚自己这具身体对人类的诱惑力，故而对艾莉的反应难以名状。她是琼几十年生涯里第一个可以接近的人类。 有一位重病患者没有财力支撑后续治疗，家人正在跪地恳求医院工作人员。艾莉和韦林大臣同时到达。她冷眼旁观韦林大臣发表高谈阔论，最终答应给他们付账。 艾莉对这名患者有些许印象，他在韦林大臣入院前几日来的。 艾莉越发难明韦林大臣的想法。在这个封建制度的世界，拉拢平民的人心有什么用呢？ 韦林大臣黑色的眼睛扫过艾莉，露出和蔼的微笑，“啊，院长小姐，你好。” “您好，韦林大臣。” “你觉得建立一个重症病人福利基金如何？” “很好的想法。” 两人打着官腔。 韦林大臣终于回到病房。艾莉皱眉，他动作越多，琼的刺杀成功几率越高。但她怎么劝告一名政客老实待着或离开医院呢？ 在她琢磨的第二日夜晚，琼出手了。 他的刺杀无声无息，连艾莉布置的警戒魔法都没有触动。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韦林大臣拥有传奇程度的被动防御魔法道具，争取到保护他的高级法师和高级剑士的反击机会。骑士也在赶来的路上。 而且，艾莉来了。她这几日歇息在办公室。 艾莉一边阻止琼对韦林大臣的自杀式进攻，一边帮他防御别人的伤害。 琼突然脚步踉跄，望了艾莉一眼，跳窗逃走。 剑士准备追过去，被艾莉拦住。“你们的职责是保护韦林大臣。万一不止他一个刺客呢？” 韦林大臣盘腿而坐，气息平稳，毫无死里逃生的紧张感，“那么拜托院长小姐去追踪那名刺客。” “好的。”艾莉没有推脱。她怀疑韦林大臣认出她的身份了。 艾莉跟着追踪魔法一路找到自己的办公室。琼躲在办公桌下，浑身发烫，汗如雨下。 艾莉蹲下，平视他，“杀坏人可以让你感觉好点吗？” “不……不能……” “抱歉。” 琼突然跪地，身体前倾，咬住艾莉的嘴唇，像只凶恶的小兽。他吸吮艾莉的鲜血，喃喃道：“好疼……我……会死的……好疼……” 他抓住艾莉的前襟，青筋凸显，“离开……离开我……” 艾莉抱住他。 琼呼呼地喘气，声音断断续续，“亲我……” —————————————————— 1，亲——飘落的黑羽（琼的分结局） 2，不亲——下下章 飘落的黑羽 (po1⒏ υip) 艾莉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低下头，亲吻他的嘴唇。柔软的舌头勾出了隐藏在深处的暴虐和疯狂。艾莉眼眸渐渐染上血色。琼顺从地张嘴，让她咬破舌尖吸食自己的血。 太疼了。后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破皮而出。琼预见了接下来的事情。但是，不管怎样，都比现在好。他迫切地想要转移注意力。 艾莉面色乍白，捂住自己的嘴巴，“快……离开……” 负面情绪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袭来，现存的理智是唯一的礁石，随时有覆灭的可能性。 然而琼解开了衣领。黑色的刺客制服中露出的些许白肤异常刺眼，叫人忍不住按上青紫的手印，咬出鲜红的牙印。艾莉不堪重负地“嗬嗬”几声，胸腔发出的声音似是老旧的鼓风机。 衣服拉到肚脐处，明明是少年的身姿，胸前却挂着娇小挺立的乳房，粉红的小奶头颤颤巍巍，在艾莉的凝视下逐渐变硬。 黑潮彻底淹没艾莉。 她伸出一只手指按压奶头，琼低低的呻吟，而后咬唇。 释放出的野兽咆哮着，这怎么足够！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左边的奶头，毫不顾忌的往外拉。右边的则附上了嘴。艾莉吸咬着乳肉，牙齿磋磨，尝到了血的气味。 玩弄别人的奶子和抚摸自己的奶子是决然不同的感受。现在，她很喜欢揉捏那团指印斑驳的软肉，浅淡的乳晕渗出滴滴鲜血。 琼痛苦地喘息，在她听来却是最佳的催情药。“叫大声点，骚货。”艾莉双手挤压乳肉，试图将它们按到一块儿。 艾莉像是迫不及待拆开礼物的小孩，粗暴地撕开衣裳。 八九岁孩童大小的阴茎软趴趴的搭在两条细腿之间。琼被按倒在地，背部与冰凉的地面相贴，似乎削弱了一点疼痛。预见和真正面对是两回事。当疼痛不再占据大脑，恐惧开始兴风作浪。他难堪地并拢腿，却被艾莉挤进腿间的膝盖张开。 艾莉拎起阴茎，看到掩藏在其下的粉嫩细缝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像是野兽嗅闻到了鲜血。 手指滑过隆起的阴唇，她温柔亲切地问出糟糕的话语，“你被人干过吗？” 琼惊恐地摇头，浅棕的瞳孔映出女人的身影。 指节毫不留情地插入紧窄干涩的阴道，触到一层膜。琼试图向后退，被艾莉抓住腰部。 捅破薄膜的瞬间，琼发出濒死的惨叫。他的身体不住颤抖，露水般的泪珠滑落眼角。 “你是个女孩子。”艾莉恶意地将染血的手指塞进琼的口腔，“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手指逗弄着舌头，唾液流出嘴巴。他的模样狼狈极了，但也更加勾起施暴的欲望，弄脏这个漂亮而脆弱的玻璃般的生物。 “太干了不好。”艾莉此时展现出超高的魔法天赋，由抑制催情药的公式倒推出催情魔法。 明明心理无比厌恶，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迎合，琼的目光飘向远方，失去焦距。泛着淡淡粉色的身体渴望触碰，粗鲁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将他填满就好。 艾莉两指扒开阴唇，汩汩淫液溪水般涌出。她将其撑的更大，可以看见肉壁的活动，“真是淫荡的身子。” 艾莉插入叁根手指，琼的臀部奉承般抬起，方便她的抽插，“骚穴在吸着我的手指呢。”艾莉在琼的耳边说。 琼的表情异常悲伤，艾莉不想看见他的表情，于是将他翻身趴在地上。 背部的血洞变黑了。艾莉舔过他的背部，舌头伸进血洞，抵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琼忽然全身痉挛。她吐出舌头上粘到的东西。 湿淋淋的黑羽落在他的腰窝。 “张开大腿。”艾莉见他死鱼似的不动作，释放魔法将他的脚腕和桌角捆缚在一起。琼的下半身顿时张开到极致，小穴清晰露出同时还有后穴。 艾莉的下身早已湿透。她瞥见了窗外的藤蔓植物，叁下两下的令其变成足够粗长的性道具。“魔法是个好东西……”艾莉喃喃道。 “我不想强奸尸体啊。”艾莉发出无奈的感叹，一连释放了叁个催情魔法。 琼扭动身躯，两个穴都在张合，过多的淫液浸湿艾莉的裤子。 “说出声。”艾莉引诱他，“说出声就给你。”她把着藤蔓做的性器摩擦琼的外阴，微微陷进去，不待软肉吸附就抽了出来。 “给……给我……”一向冷情的孩子释放出惊人的魅意，眼睛满是情欲，“求……你……用大肉棒操我的小骚穴……” 性器在他话音刚落之际猛地捅进去，顺利地顶到底部，表面淌过亮晶晶的淫液。琼大声地浪叫，屁股乱动，“好棒！主人的大肉棒捅到了子宫！” 艾莉拍他的屁股，“老实点。”她快速地抽插，使穴口泛起白沫。当琼翻着白眼到达第一个高潮而僵直时，艾莉脱下裤子，缓慢地坐进另一头。 在她的动作中，性器更深地压迫琼。艾莉剥掉了藤蔓带刺表皮，故意留下坑洼凹凸，刺激着两人的敏感点。艾莉的阴部不断撞击着琼的屁股，室内响起连贯急促的肉体拍打声。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小穴……”琼揉搓着奶子，“后穴好痒……” 艾莉又做了一个性器，没有做任何准备地插进后穴。 “啊啊啊……啊啊……好棒……”琼仰身，“不要停……再快一点！” “原来你这么骚浪！”艾莉贯穿他的后穴，粗壮的藤蔓撑平褶皱，“是不是做梦都希望有人操你？没人的时候就用手抠逼？” 琼夹紧两个性器，“每次看到主人都想让主人操自己……啊……想吸主人的大奶子，想把小鸡巴插进主人的骚穴里……” 艾莉按住他的脑袋，使他的脸庞紧紧贴着地面，“就你那硬不起来的小鸡巴？” 她似乎被琼冒犯的发言激怒，使插在琼身体内的性器一端变粗。 又操干了百来下，两人双双冲向高潮。 艾莉迷蒙的目光捕捉到两扇小小的黑色物体钻出琼后背的血洞。 它们幼小且不对称，羽毛稀稀拉拉，显得极为可怜和恶心。营养不良的两扇小翅膀连扇动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琼的视线里只有地面。他感到疼痛将永远离开他，但是…… ——好疼。 首-发：po18site.com (po1⒏ υip) 羽茧和阿尔 淡粉的唇微启，等待着她。 简简单单的几个词，被他念出了无限的可能性，好像……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经历过性事的艾莉轻易地被挑出了众多纷杂的念头，但她压下了那些想法。艾莉按住少年倾身而来的薄弱身板，冷言道：“不要屈服。” 琼迷茫地看着她，喃喃道：“可是……好疼……” 他像是刚刚出生，胎衣未脱的羔羊，勉力站起却摔倒在草垛上，本能地渴求寻觅可以依靠的母羊。然而艾莉硬下心肠，浑然不理会他的痛呼。十四五岁的她能够承受魔法因子相冲的痛苦，那么身为高级刺客的琼没有道理做不到。 为了防止琼咬舌自尽，艾莉撕下衣摆塞进他的嘴里。 琼忽而弯腰，额角青筋暴胀。柔软的卷发似是淋了雨般湿黏。 上半身衣服骤然破碎，叁对巨大的洁白羽翼舒展，光华填满办公室。六只翅膀缓缓扇动，卷起轻盈的风。一片羽毛落入艾莉的手心，几无重量。 羽翼合上，将琼密不透风地拢在其中。 “天使啊。”道格拉斯破窗而入，“怪不得我闻到了鸟味。” 艾莉将羽毛放进口袋里，问道：“天使是什么？” “神的仆人。一般来说只在神界活动，这只怎么掉到了人间？”道格拉斯第一次亲眼见到天使成熟化。古老的记忆显示，幼体天使统一养育在天境，经过成体天使引导渡过极其痛苦的成熟化后才能离开天境。 “他至今为止做了不少坏事。”道格拉斯肯定地说，“不然不会把成熟化拖到现在。” 艾莉问：“成熟化要多长时间？” “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道格拉斯摸摸下巴，“首先是身体异变，大多数天使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无性别，少部分会塑造具有性器官的身体。其次净化精神，抛却七情六欲。最后是选择自己想要侍奉的神。” 艾莉看了眼占据大半个办公室的茧，“可以移动吗？” 道格拉斯舔嘴唇，“最好不要。你若是嫌它占地方的话，我可以吃了它。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天使，想必比禽肉好吃些。这些羽毛很适合拿来铺床。” 艾莉拦住蠢蠢欲动的道格拉斯，“不必了。” 正好他来了，于是艾莉嘱咐他假扮刺客逃到城外，期间一定要留下恰到好处的踪迹，她则留在室内布置遮蔽魔法。 她给自己留下几道看似严重实则轻微的伤痕后赶去韦林大臣那里复命。 韦林大臣的属下已经打包收拾好用品准备启程。副院长在一旁擦着冷汗陪笑。 韦林大臣和蔼地微笑，“曼德斯小姐，你们的治疗让我感觉好多了，我会向好友推荐的。以后发生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他只字不提刺杀的事情。 艾莉一时之间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好默然点头。 他离开医院之前，许多居民前来送别。医院洋溢着少有的欢庆氛围。 韦林大臣的离开带走了众多麻烦事，医院发展的一帆风顺，顺利到让人不由得懈怠。 下班时间，艾莉再次确认羽茧的状况，时隔半个月羽茧没有半点变化。 思及道格拉斯说的话，她不由得担心琼。他因为堕入人间而沾染凡尘，为压抑痛苦而杀人，手上满是鲜血，所见尽是腌臜，不晓得会对成熟化造成多少妨碍。 回到庄园，饭桌上竟然出现了阿尔。自有了蒸汽飞船，就一直待在上面捣鼓，还不允许别人进去，偶尔下来一趟也是为了买器具。 他浑身机油味，红眼珠闪闪发亮，和迈克·曼德斯交谈的样子仿若痴心机械的正常少年。 不过，他一见到艾莉，就没好脸色了。 “你到哪沾的一身臭味！” 艾莉拉开道格拉斯身边的椅子坐下，“你怎么下来了？” “混蛋女人，又勾叁搭四！”阿尔气愤地拍桌，“这条龙满足不了你吗？天使是什么好东西！六亲不认没有鸡巴的玩意，迟早宰了你。” 迈克感叹年轻真好，服侍的仆人则低头装作听不见，道格拉斯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 艾莉叉起一颗软糯的小土豆送入嘴中，慢条斯理地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刺激了阿尔，他双目圆瞪，半天说不出话，最终气鼓鼓地憋出一句“牧师醒了。”后跑开。 用过饭，艾莉去蒸汽飞船上给阿尔压制帕特里克，半路被道格拉斯截下。 他撑住树干，将她夹在两臂之间，宽肩和胸肌压迫感极强。裤裆勾勒出的轮廓顶着她。 道格拉斯低头吻住艾莉，舌头勾连缠绕，啧啧有声。她原想拒绝，这一来腿也软了。 两人衣裳完好，下半身却连接在一起，大幅度摇摆晃动。用脚趾头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偶有仆人路过，明知布置了隔音和隐藏结界，艾莉还是忍不住紧张，夹得道格拉斯低吼。 艾莉的腿夹着他的腰部，承受暴风骤雨般的撞击。 道格拉斯一手举着她的腰，一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揉捏乳房。许是这样不够过瘾，他用牙齿拉下衬衣和半边胸衣，浑圆挺立的右乳在月光下莹润香腻，叫他大口吞食。 叁十几分钟后，道格拉斯终于泄出。 艾莉拒绝了恶龙的第二次求欢，转回卧室洗漱换衣。 等她正式迈入蒸汽飞船，已是十点。 纵然艾莉洗了澡换了衣，阿尔还是嗅到了交媾残留的气味，准确地说是想象出。 刚才她和道格拉斯野合的场地正好在蒸汽飞船的可视范围内，他舌根麻酥酥的就立刻取来望远镜，远程围观了他们的整场情事。 前五分钟他在怒骂艾莉精虫上脑，想要移开视线，但盯着那颗雪白乳肉上颤动的嫣红乳头及淡红乳晕，莫名口渴，一边想着要掌握艾莉不知羞耻的证据，一边忍不住手摸到下身。 没有动静。 “狗屁牧师……你有本事一辈子躲在里面别出来……” 他的右眼渐渐变成蓝色，像是春日的海洋。 恶魔和牧师 不对……艾莉模模糊糊地察觉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相当不对劲…… 身前的男人温柔地亲吻她的眉眼，将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一双少年的手从背后伸出，肆意揉捏两团乳肉。机油和干净的气味交融，两具滚烫的身躯夹着她。 深海似的眼眸溢满了情欲，拉着她不断下沉。 少年嘟囔着脏话，气息喷洒在耳后。 两根不同的性器交错进出，反复碾压敏感点。酥麻的火花自舌根向四肢绽放。她沉沦在上升的快感中，发出渴求的呻吟。双手试图找到可以攀附的地方，最终抓住男人的肩膀。银色的发丝滑过指间，落进唇间，贴在舌尖。 所有的感官都隔着一层薄膜，声音从遥远的远方传来，辨别不了词句，形状化作大大小小的色块，颜色覆着暧昧的暖黄柔光。 男人含住她的嘴唇，忽而用力咬出鲜血。艾莉在神识清明的同时达到高潮。两股喷发的黏稠液体灌满体内。 她猛地睁开眼睛，亮白的光线刺眼至极，却也明晃晃地照亮叁具交缠的身躯。 “帕特里克……”艾莉念出这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帕特里克！” 他噙着未达深处的微笑，“好久不见。” 艾莉感到有东西在后穴缓缓抽动，不用转头都猜到是哪个混蛋。她狠狠蹬开阿尔，随着性器“啵”的一声后，湿黏的液体流出后穴，顺着皮肤下滑。 “你干嘛啊！翻脸不认人！”阿尔愤怒地站起来，半勃起的阴茎在腿间抖动，几滴不明液体甩到了艾莉身上。 艾莉盯着仍然埋在她身体里的帕特里克，“你也出去。” 艾莉走进淋浴间，任凭冰冷的水冲刷红痕斑驳的身躯，头靠着墙面不动。她很想撞墙，然后好好看看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因为根据蒙昧不清的记忆显示，好像是她主动的。 她怎么可能主动和这两个人一起做爱？而且，恶魔和牧师不是天生敌人吗？那两人简直是恶魔和牧师的耻辱。艾莉关上水龙头，真空套上阿尔的工作服。她的衣服要不被扯烂了，要不沾着奇奇怪怪的体液。 叁人坐在圆桌边上。阿尔随便披着松垮的衣服，露出大片胸膛。帕特里克的着装依然将所有扣子扣上，束紧领口和袖口。 艾莉无意识的指节敲打桌面，半晌张口问：“你怎么出来了？” 阿尔抢答：“你压制他的时候被反噬，他就出来了。” “所以……”艾莉回想起当时的手感，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这次会被反噬？” 阿尔回答之快就跟背过答案一样，“中间有段时间我和你分散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压制他，结果被他找到漏洞。这家伙很狡诈，到昨天才冒出来。他对莉莉图谋不轨，觊觎已久，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那么，我和你们……的原因是什么？” 帕特里克终于开口，“因为我出来了，阿尔体内淤积的性欲不受压制地泄出，影响了你。” 艾莉绕过这个话题，“你出来了有什么安排吗？”她总不能说，我把你再关回去吧。她和帕特里克的那点纠葛如今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帕特里克沉吟片刻，“我要回到教会。” “哼，教会会收淫乱的人吗？”阿尔冷哼。 帕特里克采取和道格拉斯一样的对待态度——无视，“你觉得怎么样？” “教会有人认识你吗？”艾莉考量道。 帕特里克摇头。 “那你就去吧。”艾莉一锤定音。 于是，帕特里克去教会任职牧师，但是住在庄园。教会有集体宿舍，帕特里克以家中有妻为由没有入住。教会不允许婚前性行为，但是结了婚就没事。 他从哪儿搞到的和艾莉表面身份莉莉·曼德斯的结婚契约证明是个未解之谜。不过迈克确实很欣赏帕特里克，说见到了他就感到心情舒畅。阿尔冷嘲，那要是见到艾莉藏着的天使岂不是直接爽到见神去了。 道格拉斯因帕特里克和拉比比利亚的关系看他很不爽，初见时差点杀了帕特里克。龙的嗅觉异常灵敏，他闻到了艾莉身上沾着两个人的气味，看艾莉的眼神异常怪异。 毕竟，她和他做完后还和两个男人发生了关系，怎么想都在嘲弄他的性能力。 道格拉斯作为非人种族一员，在乎的东西并不多，人类的道德标准更是视若无睹。但他很在乎雄性的尊严。 于是接连几日捣鼓艾莉，直叫她不敢回庄园，歇在医院里。 帕特里克来过医院，望着羽茧的眼神十分冰冷。不洁的天使没有侍奉神的资格。 琼也是倒霉，安安静静地缩在羽茧里，结果艾莉身边的所有男人都想毁了他。 阿尔食髓知味，非要缠着艾莉做爱。他天生脸皮厚，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求欢言论。 时间长了，体内的性欲堆积，他变成行走的人形催情药，所过之处皆是春情满满。医院因此收容了不少过度交媾的病人。 艾莉让他去风俗街，阿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过多的眼白阴冷凶狠，“高贵的恶魔是什么女人都能碰的吗？” 阿尔暗搓搓地学会了封印性欲能量，某次和艾莉独处时揭盖，砰的一下，艾莉再次中招。 阿尔的性欲能量和催情药不一样，是非常纯粹的诱发人内心的欲望的东西，没有间接的解决办法，和诅咒差不多。 艾莉那日要的阿尔双腿疲软，面色发青，就这她还没满足，把“路过的”道格拉斯拖进房。道格拉斯爽的冒出龙尾龙角，全然不顾旁边悲愤的阿尔。 事后，艾莉和阿尔约法两章，不允许积累性欲能量，必须在她空闲时征得同意。 或许是恶魔和巨龙都明目张胆的和艾莉亲昵，艾莉被匿名举报，怒斥作为牧师的妻子竟然水性杨花，淫荡放浪。拥有庞大数量爱慕者的帕特里克陷入舆论风波，众人要求他离婚。 帕特里克对众多信徒向神发誓，这辈子只会有艾莉一个妻子，不会因为风言风语而离婚。 阿尔：呸。 狼先生 副院长神色焦虑，匆匆走到艾莉身边附耳说：“院长，实验部……” 艾莉听着，蹙眉吩咐道：“你先将其他人安抚好，尽可能安置好他们的家人，不要再给人可趁之机。把能够移动的物品伪装成别的东西转移到仓库，务必谨慎。” 副院长为难地应声，犹豫道：“您……有什么上面的门路吗？这次恐怕难以应付过去。” 艾莉沉吟，抬眸，“我有办法。你去吧。” 副院长叹气，“您看那些实验……”虽然不清楚实验的具体内容，但偶然一瞥让他心惊胆战。自实验部投入使用以来，已经被查了好几次。 艾莉摆手，意思是不想多谈。副院长离开，脑袋里盘旋着将实验部和医院脱离开的念头。 究竟是谁察觉到了实验部的异常？艾莉自认为给实验部加的伪装足够骗过多数人。 没等艾莉上门拜访韦林大臣，他先找了过来。让仆人神神秘秘地将她请到偏僻的宅子里。在宅子里接见艾莉的是他的心腹近侍。 “曼德斯小姐，午安。”他行礼，“此事事关重大，老爷想请您帮个忙。无论事成与不成，都会替您解决您现在遇到的麻烦。” 艾莉扫视周围，隐隐看出几个防御和攻击一体的炼金术产品。 她被领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标准的请治疗法师治疗不能见人的病的场景。 天花板镶嵌着排列整齐的照明魔法石，将每个角落照的清清楚楚，不留一点黑暗，也显得架子上泡在黄色液体里的生物标本愈发瘆人。 艾莉目不斜视地转过叁四个架子，终于见到治疗对象。 他穿着衬衫，两条交叉的背带勒出背部肌肉的形状，伏案的动作使肩背的肌肉隆起，肌肉块没有道格拉斯那么大，是绅士的最佳体型。 然而，他的头部与“绅士”毫不搭调。硕大的狼头插在男人的身躯上，狼嘴狰狞，蓝灰色的叁角狼眼叫人不敢对视，白金色的毛发粗硬炸开。 莫名的熟悉感同时从两人心底升起。 “狼先生，我是来为您治疗的法师。”由于不知道对方名字，艾莉只能称呼“狼先生”。 狼先生放下手中的笔——人手，转过身。 “您能说话吗？” 他颔首，“可以。” 能说话就方便多了。艾莉了解到这个可怜的狼先生是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脑袋突然变成了狼首，吓死了一个女仆。他找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治疗成功的，顶多给出“您是中了诅咒”之类的话，解决办法千篇一律的是杀死下诅咒的巫师。 “除了狼首还有什么变化吗？” 他伸手，手背覆着长毛，指尖长而尖锐，闪着金属光泽，“四肢也在逐渐兽化。” “兽化到这个程度用了多久？” “叁天。”狼先生补充道，“每天都在加速。我预计离最终兽化仅有一周时间。” “对理智有影响吗？” “没有。” 一个拥有理智的人永远背负野兽身躯遭受世人排挤会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下诅咒的人大概和他有深仇大恨。艾莉问他有没有什么仇人，他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只是个魔法生物研究者，常年深居简出，与人打交道不多。”他解释道，“更何况，我还是……”狼先生乍然止住话头。 艾莉想了想，“情仇呢？” “唔……年轻的时候流连花丛，步入中年后再没有……有一个。”狼先生不禁龇牙，“一夜情而已，还是对方主动找上门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看来从巫师下手不现实。艾莉转换思路，“您身边有什么异样的人吗？据我所知，巫师下诅咒限制诸多，很少能完全不留痕迹。” 狼先生挠挠竖立的耳朵，“不清楚。” 艾莉移开落在他毛茸茸耳朵上的视线，“我可以上手检查下吗？” “请便。” 他双手搭在腿上，略微低头，做出乖顺的姿态。不看眼睛的话，真像只大狗。艾莉的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两耳之间的毛发，虽不及狗的顺滑，却是热烘烘的，颜色也很好看。 狼先生拿不准对方是玩弄还是检查，只能默不作声，眼珠转了一圈，说：“这是伊斯土卢氏狼。身形巨大，站立高达叁人，凶猛的肉食性动物。它们崇尚一妻多夫制，头狼是母狼。” “狼先生，我会剪下一丛毛发。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剖开表面采集样本。”艾莉说道。 “当然可以。”狼先生敏锐了许多的嗅觉捕捉到艾莉的气息，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过她。 很多人认为诅咒无迹可寻，中了只能自认倒霉。艾莉不然，她自中过大公主的女仆下的诅咒后，调查了很多相关信息，发现中咒者在中咒后会和巫师建立一种拔河比赛似的联系，中咒者情况好转，巫师则被反噬，反之亦然。所以，艾莉成为狼先生这边的强力选手。 她不仅要老老实实拔河，还要想方设法作弊。 狼先生躺在床上，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吃了一些致病（感冒发烧）药剂。 他的手彻底变成狼爪。艾莉掐表，到点释放回溯魔法。尚未根深蒂固的兽化进程毫无招架之力，片片狼毛落下，露出人类的皮肤。 如是做了叁四遍，艾莉停下。她想那名巫师应该吃够苦头了，而且总是这么做，狼先生的身体也受不了。 艾莉的方案是催化兽化，然后回溯，巫师反噬。每一次伤害不大，但是多了就有他好受的了。艾莉让狼先生想办法监督身边的人，看谁反应不正常。 休息时，艾莉的余光瞄到一个玻璃瓶，瓶里静置一朵人面花。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她怎么可能忘记做爱之后把自己踢去摘花的男人！ “是你！”艾莉惊呼。 狼先生打了个大喷嚏，耸耸鼻尖，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是我？” “不……没什么。”艾莉反而冷静下来。她没有让对方负责或者再续前缘的想法。 “啊，我感觉有点奇怪。”狼先生突然说，“好像……有点热……” 与狼 唐的裆部鼓起一个大包。经年累月的绅士教育告诉他这样会冒犯到女士，于是试图用手捂住裆部，却是欲盖弥彰，有了对比反而显得更大。 艾莉看了会那处，“好像比上次见到的大。”她顿了顿，说：“是不是性器也兽化了？” 见她落落大方，唐也放松了下来——其实是自暴自弃，“嗯……” “按道理来说，诅咒不会有两个功效。”艾莉释放解催情魔法，如同石沉大海。 他偷偷咽口水，觉得身边这个女人散发的味道好香， “伊斯土卢氏狼不同于别的狼有发情期， 它们是随时发情交配，这样才能确保母狼生下足够多的子嗣以延续族群。” “所以母狼一直在怀孕？”艾莉皱眉。 “是的。伊斯土卢氏狼母狼稀少，虽是头狼，只承担寻路生狼的责任。”涉及自己的领域，唐饶有兴致地回答，“为了保证母狼的营养，食物稀少时公狼会主动自杀，成为母狼的食物。” 艾莉指向他的裆部，“你可以自己纾解吗？” 唐的兴致勃勃瞬间消失，生生在狼头上表现出愁眉苦脸，“不知道。”他看向艾莉，暗示她离开这里。艾莉绕到几层架子后，并未离开。职业道德不允许她放任重病患者独处。 细细簌簌的褪去裤子，狼先生闷声低哼。寂静若扩音器，将所有细微的声音放大再放大。 十分钟后，唐出声，“不行。还有……好像加剧兽化了。” 艾莉连忙过去，他裤子提的半半拉拉，正好露出硕大的硬挺兽根。模样比人类阴茎狰狞的多，紫红紫红的，遒劲的青筋迸起，顶端铃口吐露透明粘腻水渍。 “伊斯土卢氏狼公狼必须要交配才能射精……”唐顶着艾莉怪异的眼神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欺瞒。” 艾莉叹气，“哪里能给你弄只母狼？” 纵然覆着皮毛，也能瞧出狼面的青紫，“我觉得……不用母狼……”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 做都做过一次了。上次他帮她，这次她帮他，正好偿还恩情。 艾莉有些怀疑自己的身体是否能纳入那根过分大的东西，但是看他难以忍耐的样子…… 自打做了院长，艾莉穿的都是衬衣和及踝半身裙。蓝色半身裙堆迭在地上，她似是花中长出。修长的大腿绷着肉色吊带丝袜，收紧的边缘勒出袜痕，蕾丝吊带分明。 唐的呼吸骤然粗重。 艾莉散开盘成发髻的头发，波浪般垂在胸前。 她跨坐在唐的大腿上，低头抚摸性器。她轻按铃口，将溢出的清液涂抹整根，另一只手则揉捏圆滚滚的阴囊。唐扶住她的腰，眼睛赤红。 “不要着急。”艾莉无奈地说，“我不想受伤。” 唐突然曲膝，使艾莉从腿上滑落，跪坐在腰部，阴茎正巧滑过阴唇。艾莉撑着他的胸膛，承受热情地舔舐。狼的粗糙舌头舔的她满脸口水。 狼嘴张大，足以吞下她的脑袋，长舌钻进口腔，颇有技巧地引诱艾莉。 与狼接吻的刺激感觉令艾莉身下渐渐湿润。 狼的灵敏嗅觉显然发挥了作用。他隔着内裤按揉阴蒂，在艾莉攀上第一个高潮时撕开内裤，将忍得生疼的阴茎整个塞进去，细缝顿时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痛与快感交织，艾莉抓着狼头的毛，一不小心揪下几撮。这个时候就算把他剃成秃子他也是不管的。交配的欲望控制了唐的大脑，唯有几分人类的理性提醒他不要过于粗暴。 柔软温暖的腔壁挤压吮吸着他，粗大的阴茎拔出又刺进去，肉体的撞击声异常响亮。单调而激烈的活塞运动重复了叁十多分钟，一泡浓稠的精液喷射进子宫。 繁衍的本性使他牢牢塞住那里，不叫一滴精液露出来。 艾莉感到身体内部的那根东西的顶端张开了什么，将两人锁在一起。 “你出来啊。”艾莉不敢轻易动作，生怕那玩意把内脏拽出来。 唐的胸膛剧烈起伏，舌头没能及时收回，歪在一边，“动物本能……” “多长时间？” “少则几分钟，长则十几分钟。”唐略有心虚。他原本打算射的瞬间拔出来，哪知道爽过头了忘了这茬。 艾莉干脆趴在他身上，当作人体肉垫。然而，她忘了很多男人都受不了软弹的乳房紧贴自己，正在兽化的唐很不巧是其中一员。 他捧住艾莉的乳房，长长的狼嘴够到顶部，粗粝的舌头刮擦硬起来的乳头。唐想象阴茎在这两团奶子间抽插，突出的龟头时不时被舔舐，身下愈发热的发烫，渐有疲软势态的性器再度硬邦邦。 艾莉浅浅的“啊”了一下，怒目而视，这家伙竟然擅自抽动。 满脑子废料的唐自动忽视了怒目。 “你是狗吗？不要舔了。”艾莉注意到他越舔越兴奋，干脆坐直，护住胸部。 唐拽下她，“我是狗，让我动动好不好？”狼不就是未驯化的狗吗！ “不行。”艾莉拽住他的舌头，“等你那个该死的结消失。” 因为舌头被抓住，口水打湿了嘴边的毛发，说话也不清楚，越是急切，越是含糊。 竖立的耳朵耷拉下来。 他拼命地回想不愉快的事情去浇灭兴致，比如诅咒。 “你和韦林大臣什么关系？”艾莉问。 “朋友。” 艾莉眯眼看他，愣是从狼脸上看出某些特征，“你是不是王室的人？” 他人形的时候看不出来，变成狼之后反倒有点像那群险恶嗜血的怪物。 他最终点头。 “你知道国王和恶魔做交易吗？” 他眼睛瞪大，拼命说出话，“不……不可能。” “为什么？”艾莉松手。 “王兄信仰拉比比利亚。他是个虔诚的教徒。” 王兄……所以她一不小心上了国王的弟弟。如果他知道她杀了他的侄女，会不会怒起杀她？但是艾莉从未听闻过国王有个弟弟。 “你真的是他弟弟吗？”艾莉怀疑道。 唐怔了一下，“是……很少见面。” 闹事 两人在生殖器相连的尴尬状态下随意聊了一会儿天。他们对于对方的定位大概就是，性事契合，性格还行，可以再约。何况，开诚布公的话，他们是敌对关系。 龟头处张开的结渐渐收缩，艾莉终于觉得舒服了点，动了动臀部。嫩滑温暖的皮肤摩擦胯部，唐顿时心猿意马。他心想刚才够失礼了，这次可得发扬一下绅士精神，于是耐着性子等艾莉拔出去。 湿漉漉的，带着两人体温的液体猛地浇在交合处。唐一个激灵，胯部上顶。 艾莉被他的突然袭击气到，作势要拽他的舌头。唐紧紧闭着嘴巴，腰胯勤奋地摆动。 他现在半狼不人，不能用人类的道德标准要求。唐轻松地说服了自己，而后上下对调，调整成方便发力的后入姿势。长舌滑过艾莉的背部，在微微下陷的腰窝打转。 艾莉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决定事后算账，格外嘱咐他不准再打结，否则割了他那玩意。 事后，唐躺在床上，艾莉伏在他的身上，和上次没什么区别。 “我不是故意的。”唐辩解道。 艾莉摸着森白的獠牙，寻思拔哪个会让他更痛点。 尚未等她实施构想，唐突然痛呼，狼毛掉落，面孔向着原来的形状变化。当然，身下那个也在变化。 门被敲响，人却没进来。普通的男声穿透门，“老爷，发现七个有异常的人，均已处死。” 果然是有王族血统的男人。拿不准哪个是凶手便全部处死，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学者身份让人误 以为他是无害的，实际上一样的心狠手辣。只不过他不会玩弄人心，杀人作乐。 艾莉收回摸着他的牙齿的手，下床清理身体，捡拾衣裙。 唐也不挽留，伸展活动一日不见如隔叁秋的人类手脚。待艾莉离去，才抬眼望望被体液浸润的狼藉床铺。他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变回人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收拾残局。 至于艾莉，他终于明晰初见时的熟悉感。可不就是有段时间到处都是的通缉单上的女人。她之后还杀了侄女。唐对大公主的荒唐行径有所耳闻，且极其厌恶她和国王的腌臜关系，所以死了就死了，没有放心上。他虽是王室一员，但大多数时间游离在外，不问政事。 医院的事情被悄无声息地摆平，速度之快令人怀疑是否发生过。艾莉将实验部安排到别处，以为能安稳一段时间，结果来了好几人闹医院。 她站在二层平台上俯视在大厅打闹哭号的几个男人女人。他们说医院故意治死他们的亲人，尸体还被藏起来无法下葬。围观者甚多，人群中不乏起哄者。 院长秘书小步但快地走到艾莉身边，汇报结果。果然，起哄者十之八九是外来人。 “地上那几人的亲人怎么回事？” 秘书递给艾莉病例，“确有此人。送来的时候神志不清，病情严重，没有治疗办法，所以医生们给他开了止痛药剂，让他……死的轻松点。有护理工说见过闹事者其中一名女性。但是，就她的行为来看，看不出和患者有什么亲密关系。” ———————————————— 追-更：po18city.com (woo18.vip) 纰漏 下面闹出的动静愈发的大了起来，叁名身着棕色制服的治安官走进大门问情况。其中一个高个子安抚闹事者，装作公正的样子对医院员工说：“只要交出他们亲属的尸体就好了。” 艾莉合上病例，不急不慢地下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医院院长是个冷冰冰的貌美女人，然而传闻不及亲眼所见之一二。 黑发盘成光洁的发髻，两边垂下的发束遮住耳朵。皮肤白透，神态矜持，充满贵族的高傲。银边眼镜也挡不住的锐利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 “治安官先生你好。”艾莉的语气近乎冷漠。 平日被人叫做“老爷”的叁个治安官却没有生出任何不满。他们为贵族做事，自然熟悉贵族的行为处事。王都甚多贵族，扔块石头都有可能砸中一个不为人知的贵族。 高个，也是他们的领头人，笑道：“院长小姐好。”淡薄的笑容隐藏着不怀好意。 艾莉颔首，“请直接喊我院长。尸体已经被领走了。” “胡说！”闹事者大嚷，在艾莉的斜视下噤声。 “这……院长小……院长，”高个治安官别扭地说，“你们都有各自的说法。这样如何，让他们去尸体存放处看看，如果没有就是寻衅滋事，我会把他们关起来。” 闹事者愤慨道：“好！我们接受这个提议。” “我不接受。”艾莉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说，“尸体存放室是医院的重要部门，他们肆意翻找会破坏死者的安宁。” 高个子为难地劝艾莉。有人支持艾莉，有人怀疑艾莉心里有鬼。 就在闹事者准备撒泼打滚，高个要发狠之际，艾莉张口：“我们医院和拉比比利亚教有合作，痛苦而死的患者都会送到他们那里进行祷告净化，再被家属接走。” 闹事者慌张道：“不可能！” “当然可以。”艾莉挽起阴恻恻的微笑，“正是叁日前定的。难道工作人员没有通知你们吗？他们应该在患者死亡的六小时内找到家属，签署转送尸体的合约。所以，你们和死者真的有关系吗？不然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那你说被领走……” “教会领走的。两日内联系不到家属，直接送往教会。”艾莉恢复面无表情，“教会会在祷告净化仪式后等待五日，若是仍无人认领，便直接葬于公共墓地。去教会领尸体，要做真言魔法。毕竟，身份证明可以伪造，真言魔法不会骗人。” 高个态度骤变，阴着脸冲闹事者怒骂，将他们骂走后讪笑，“院长，这种事情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教会是个强大的集团，某种程度上和王权相当。但教派众多，分散了宗教的权力，故而无法匹敌王权。大教派施压二流贵族绰绰有余，何况区区治安官。在众多教派中，拉比比利亚教独占鳌头。 “我以为拉比比利亚教的信徒都知道帕特里克·朱尔斯牧师是我的丈夫。”她瞥过高个脖子上挂着的拉比比利亚神像项链。 高个面色难堪，甚至无法伪装平静，带着几名手下离开。 艾莉优雅地穿过人群，迈入无人的办公区域后步履急切，猛然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请你和我说明一下，为什么尸体失踪不上报给我？” 伏案文书的副院长抬头，毫不意外地抬头，“尸体被实验部要走了。温斯顿·帕克里奇说不必告知您。请容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实验部那群人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艾莉的火气顿时消失。她闭眼平静几秒，“我才是院长。” “您有时候过于执着。”副院长叹气，“我认为应当将实验室和医院分离。” “我会考虑的。”艾莉添上一句，“你先做个方案。” 实验室所需器材都是混在医院采办的单子里，单独购买容易露馅。这是艾莉迟迟不将实验室和医院分离的原因。 实验室现在位于教学楼地下室二叁层，被强力的屏蔽魔法罩笼罩。 艾莉对负一层的右侧墙壁某处按下印章，墙上出现一扇门。实验室的刺鼻气味从门缝飘出。走下幽深窄小的楼道，就到了一号实验室，几个男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做实验。艾莉径直又下了一层。 各种各样的尸体陈列摆放，多数皮肤上有缝合的黑线，还有些敞开皮肉。穿着手术服的温斯顿小心翼翼地锯开头骨，手法像是对待情人。 他是遭受世人排斥的死灵法师，擅长和尸体亡灵打交道。然而越是深入越是疑惑，人类的灵魂储存在哪里。遗憾的是，他没有足够的资金去支撑实验。倒霉的温斯顿挖坟偷尸体时被逮住，差点被打死。 温斯顿皮肤蜡黄发青，眉眼耷拉，皱纹纵横。 “帕克里奇先生。”艾莉打断他的实验。 他不高兴地看过去。 “我资助你做实验的前提是不允许私自盗用尸体。”艾莉陈述道。 温斯顿反驳，“尸体太少了。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下葬了太可惜了。” “约定就是约定。”艾莉强硬道，“再有下次立刻解约。我对于灵魂在哪这种实验的兴趣本就不大，当初答应无非是你说的好听。” 温斯顿不想回到过去半夜挖坟，辛苦半天只弄出一具腐烂尸体的日子，于是说：“你别光说我，米克尔·凯里的入门印章丢了。” 他成功转移火力。一旁做别的实验的米克尔瞪他，讷讷道：“抱歉，院长……” 艾莉深呼吸，压抑愤怒的情绪。 “你明白这些实验一旦被发现就是死刑吗？”有关于灵魂的实验，特别是人体实验，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 米克尔面露羞愧。 “你们立刻躲起来，”艾莉理清思绪，“不要被人发现。” “实验室怎么办？” “毁了。”艾莉冷冷道，“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楼上忽然传来剧烈的响声。 屏蔽魔法罩彻底消失。两个男人惊惶地看向艾莉。 来的可真快。艾莉蓄势以待。 —————————————————— 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奋起吧 王都发生了一件大事，名噪一时的豪斯皮托医院被查封了。查封当日所有的病人被赶出医院。院长莉莉·曼德斯不知所踪，其余工作人员入狱，与院长有关的人都遭到了匿名举报。帕特里克是教会高层，幸免于此。 艾莉从蒸汽飞船的舷窗眺望远处金碧辉煌的王宫。 那日，她特地等到门开的瞬间才转移走，于是认出了领头的人。相貌稚嫩，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正是查基·锡根塔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孽缘。 阿尔抱住她，蹭蹭她的脸颊，“想什么呢？不如来做爱。” 艾莉问道：“国王为什么会和恶魔王勾结？他弟弟说他是个虔诚的教徒。”艾莉乍然想到阿尔曾经说过驱魔魔法阵从未完成过，他应该知道某些内情。只是艾莉前段日子太忙，忘了这件事情。 阿尔撇嘴，“历代国王都和恶魔王签订了契约，奉献子民血肉换取王权稳定。明面上是王权神授，实际上是恶魔王暗地操纵。虔诚的教徒不过是幌子。” 艾莉捏紧窗边，“恶魔灾年，格斗竞技……” “是的。”阿尔一股脑倾吐，“毕竟王室杀的人不足以满足恶魔的胃口，所以隔几年搞一次大的。这种内部消息我只告诉莉莉哦。” 艾莉恍然间似乎看见血肉堆积的街道，闻到铁锈味和腥气，听到风声传播死讯。虽然心里早有揣度，真正得到明确的回答时，难免惊怒。 小巧的机械鸟啄窗，脚腕系着纸条——迈克老爷去世了。 阿尔松开艾莉。迈克是他少数看得顺眼的人类。虽然不至于悲痛，但还是稍微有点难过。而且，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艾莉身体的僵硬。 夜深人静，艾莉潜入曼德斯庄园。按照旧例，尸体会停放叁至五日。她推开棺盖，气血翻涌。迈克是被人毒死的。脖子以上红肿胀大，嘴唇泛紫。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身后传来异响。 查基自暗处走出。艾莉没有转身，而是合上棺盖。 “是你下的毒。” “又见面了，大姐姐。”查基的语气有种不寒而栗的天真无知感，“我找你找了好久。” “曼德斯是无辜的。” “你弄出那个诡异漩涡杀死我的父母时可有想过他们是无辜的？” “奸杀幼女的人也能称作无辜？”艾莉冷笑，“你是谁的走狗？” “啊，这个啊。”查基微笑，“国王。他超级讨厌你，又很喜欢你。打算将你献给恶魔王。” “那就来试试吧。” 愤怒怨怼的情绪涌上大脑，毁灭一切的欲望压迫神经。她早该清楚的，逃跑隐匿是无用的。只要国王一天在位，她就摆脱不了恼人的苍蝇，身边人就会受到无妄之灾。赫尔曼的母亲说得对，跟着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她明明见过这个国家的龌龊，明明知晓制度的腐败，却遮住眼睛装作看不见。贵族王室是可恶的，她也是可恶的。她已经装睡的够久了。她和国王的对立是不可调和的。 医院救不了人，艾莉想，革命才可以。可笑的是，杀人才能救人。 艾莉不再顾虑杀伤力，直接释放净化魔法。这个扭曲变形的世界需要净化魔法的洗涤，将肮脏透顶的人心翻出，让臭不可闻的肝脏散味，把丑陋的皮囊藏到身体内部！ 查基调查过她的履历，对她的手段一清二楚，但真正对上的时候毫无招架之力。 阴谋诡计如何敌得过真正的实力。即使来了百人，也无法抵挡片刻。 一团团肉球在灰色火焰中化作灰烬。地面铺着浅薄一层灰烬，上面印有一串脚印。 他们活着占据了那么多资源，死后却和普通人一样。 艾莉回到蒸汽飞船，清醒的理智回到大脑。她不为杀人而后悔，甚至不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感到震惊。 她对着道格拉斯，帕特里克和阿尔说：“我要重建这个国家。” 道格拉斯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由于羽茧难以移动，他在艾莉的拜托下变成龙形，将其含在嘴里，然后羽茧就弄不出来了。开始他准备装作意外吞吃掉琼，哪知时间长了，他竟产生“父爱”冲动。龙族为了防止龙蛋被偷，会将龙蛋含住嘴里孵化——单亲龙的做法。后果就是说不了话。 阿尔举双手赞成。他的否定之否定蠢蠢欲动，给蒸汽飞船装载的大炮火药也在蠢蠢欲动。他真是爱死莉莉了。他兴奋地勃起了。 帕特里克目光沉着，“你想好了吗？那会造成生灵涂炭。既然国王和恶魔王签订了契约，那么恶魔肯定会掺上一脚。” “帕特里克，革命必然会流血。”艾莉苦笑，“我只能保证不利用无知者的生命。” “你有同伙吗？” “我想韦林大臣愿意献出一份力量。”艾莉掏出报信的机械鸟，脖子翎羽处有个小小的符号。 艾莉在回来的路上捋清了韦林大臣至今的所作所为的意图。一介大臣，何须得民心，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让人跟随他。他和唐交好，恐怕就是为了谋反成功后推他上去。唐那种人简直是做傀儡的最好候选人。 帕特里克沉吟片刻，“只要你能拿出足够明显的证据，教会会帮助你的。他们早对上次恶魔灾年后的地位下降愤懑不已。”实际上，国王越来越不把教会当回事了。 经过一番讨论，天都亮了。帕特里克去布道，艾莉精神还很振奋，但她不能现在去拜访韦林大臣。她不相信他，即便他的目的可能和她相同，所以艾莉要营造游刃有余的假象，不让自己彻底成为他的刀。 艾莉想了想，找到白水晶根据地。 白水晶组织的理念一向激进，说不定会加入她。 艾莉径直潜入白水晶中心。白水晶创始人即白水晶，听后问道：“国王是男性吗？” “应该是的。” 白水晶人如其名，白发白眉白睫，眼睛是钻石般的色泽，肌肤胜雪。幼时被人卖给变态贵族切除性征。她说：“我们不能接受。” “白水晶加入的唯一条件是，女王。”她的眸子燃烧着熊熊火焰，“女王才能改变女性的处境。既然你要重建国家，那么就成为女王吧。将自己的理想交给别人，特别是男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艾莉怔住。 契约 艾莉和白水晶约定叁日后答复。 平心而论，艾莉不想做女王。她对政治毫无兴趣，选择革命也不是野心使然。但是，白水晶的话给了她启示。如果革命成功，那么由谁接任国王的位置。白水晶过于激进，十分有可能成为国王后的第一道指令是剿灭男性。韦林大臣老谋深算，典型的政客，让他当国王和现在的王室又有何区别。唐是王室一员。 她也不适合。艾莉心知肚明自己可以做一个好的惩戒牧师，治疗法师乃至很多种职业，但这里面不包括女王。她对治国一窍不通。 艾莉不由嗤笑。想那么远有什么用吗？这次的对手是国家精英和恶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棘手。 艾莉的心中有忧虑，有不安，有迷惑，唯独没有恐惧。 叁日后，艾莉给白水晶的答复是，等到那一日再说。 出乎意料的，白水晶答应了协助她，与此同时提出诸多条件 。 几周过去，艾莉终于接到罗伯特的信笺。到达信上的地址，韦林大臣等待着她。 他开门见山，直言联合了部分新旧贵族准备推翻国王。韦林大臣交给她国王和恶魔联系的相关证据。他悲壮地说恶魔灾年害了他众多亲属，其中包括游学在外的儿子。 “革命成功后，谁当国王？”艾莉冷静地问。 韦林大臣沉着应对：“要国王做什么？不再设立国王！” 艾莉摇头，政客就是政客，滑不溜秋，“谁当国家领导者？” “选举。由人民选出总统。” 艾莉可以接受这个回答，即使它是种托词，“你要我做什么？” “战胜首席大法师和恶魔王。”韦林大臣说，“虽然人才济济，但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人。如果你可以战胜他们，我们就无须填充人命。” “我可以做你的刀。”艾莉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些条件。” 她一一陈述白水晶的要求，小到女性不穿束腰，大到半数高层领导者要是女性。最后她说出自己的要求，设立科学研究院。 韦林大臣正欲答应，艾莉拿出契约羊皮纸。 “贵族支持者多是男性，他们不会做出那么多让步。” “那么就让他们去打败首席大法师和恶魔王。” 艾莉展开契约羊皮纸，红色的字体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韦林大臣苦笑。 但凡有可以与之一战的人，他都不会和艾莉做交易——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年轻女人。 事实上，要不是艾莉的出现，他更有可能耗到国王老死，扶持傀儡新国王。 厉害的人很多，但有勇气和国家，和恶魔作对的人不多。 韦林大臣婉转地说：“我会尽力而为。” “必须完成。”艾莉斩钉截铁地说。 他没有退路。国王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动。韦林大臣签下契约。 规则即刻生效。契约羊皮纸消散的一干二净，两人俱感到莫名的约束力。 “哦，对了。”韦林大臣揉揉眉心，“国王召回了驻守边境的骑士，其中有你的前夫。” ———————————————————— 首-发：danmeiwen.club(po1⒏ υip) 骑士和画家和开始 奥蒂斯迈入阔别已久的家门，见到了家人和一个陌生人。 诺顿公爵直接领他去书房谈话。面对一摊艾莉的资料，奥蒂斯意外的平静。虽然他身处边境，但仍有渠道获知艾莉的消息。 他不怨恨父亲的专断，而是认为自己软弱无能，无法保护爱人。所以艾莉遇到困难总是选择独自解决，以至于两人渐行渐远。 镇守边境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背诵《骑士守则》。越是背诵，越是怀疑它是否可以作为行动准则。艾莉曾经问他会效忠昏聩的国王吗，《骑士守则》说不能质疑君主，要为之奉上忠诚和生命。奥蒂斯扪心自问，结论是要效忠明君。 他失去了骑士的纯粹性。 诺顿公爵作为戎马半生的骑士，自然察觉出大儿子的变化。之前忧心他愚忠，现在担心他激进叛逆，沦为乱臣贼子。 “她在积极地进行地下活动。”诺顿公爵说，“终有一天你们会兵戈相向。” 奥蒂斯反问，“国王知道吗？” 诺顿公爵冷笑，灰蓝色的眸子折射锐光，“我们能知道的消息国王会不知道吗？他让你回来无非是想观赏曾经的夫妻自相残杀的戏码。” 语气说不上恭敬，反而有种愤怒蔑视之意。这么多年下来，越发残暴冷血的国王配不上他的尊敬。如今静观其变不过是王室尚无继承人。 “我知道了，父亲。”奥蒂斯点头。 诺顿公爵打量他片刻，“不允许做出使家族蒙羞的事情。” 奥蒂斯出门就被诺顿夫人拉去介绍给陌生人。这个母亲口中的“天才画家”，眉目间蒙着挥之不去的忧郁，葡萄紫的眼睛宛若上好佳酿。 用过晚餐，奥蒂斯坐在露台擦拭宝剑，红色的龙顺从地趴伏在一边。赫尔曼提着画架和颜料缓步而来，伫立在露台的另一端。他简单地和奥蒂斯打招呼，继而问他可不可以画龙。奥蒂斯转问米尔克，它欣然接受，要求赫尔曼将它画的威武雄壮。 清澈的月光洒在精心修剪的花丛之上，为米尔克的光滑鳞片镶上银边。赫尔曼提笔描摹，只是在龙的身前，留下了一个空余的位置。 一阵晚风吹过，花瓣悠悠扬扬地钻入米尔克的鼻腔，惹得它连打十几个喷嚏。强劲的喷嚏吹翻画架，画纸飞到花丛之中。虽然赫尔曼已经起身，但他哪里快的过奥蒂斯。 奥蒂斯捡到画纸，怔在原地，身子轻微颤抖。他抑制住强烈翻滚的情绪，试图用平淡的语气问：“你认识画中的女人吗？” 赫尔曼露出浅淡的笑容，“她是我的爱神。” “你和她……”奥蒂斯几乎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生怕听到令自己伤心欲绝的回答。 “我和她在海边认识，一起度过了几个月。”赫尔曼拿回画纸，缱绻地抚摸画中人物。 奥蒂斯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分开？”奥蒂斯不禁问道。 赫尔曼苦笑，“我的母亲是预言家，她认为艾莉会招致不幸，于是强行把我带回王都。像我这种非职业者，完全无法抵御她的手段。” 奥蒂斯一言不发地拍拍他的肩，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架势。 另一边，被两个人同时记起的艾莉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道格拉斯问。 他竟然知道“感冒”。艾莉稍稍震惊了下。 她揉揉鼻子，“没有。” 这个时间，教会应该对“国王和恶魔有勾连”的证据做出反应了吧？艾莉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和道格拉斯对练。她的魔法因子快耗尽了，也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虽说龙没有传说中的免疫魔法的能力，但是避让的足够快，那么和免疫魔法也没区别了。 决定反抗国王后，艾莉将训练剑士技能提上日程。即使用起来没有魔法顺畅，但在战场上多一份技能就多一份保险。 她抹去额头的汗水，神色凛然，再次冲向道格拉斯。 直至日落西山，两人才停止对抗。艾莉回到卧室分析首席大法师的资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至于恶魔王，阿尔都说不清楚。问多了就恼火地说用否定之否定就是了。 另一面，韦林大臣按部就班的执行计划，准备了十几年的暗桩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王宫里，国王对着凝滞的空气阴冷的笑，王座之下满是尸体。几乎化作实质的血腥气味将白色的大殿染成暗红。 狂欢节前一天，王都洋溢着热闹欢庆的节日气氛被一段发言打破了。 帕特里克站在教堂的讲台上，宣布国王被恶魔附身。座下哗然。居民本是不相信的，但在一个个无法反驳的证据下震惊，恶魔灾年的痛楚登时盖住了忠诚敬畏。 与此同时，隶属于国王的军队兵分叁队，闯入教会，白水晶根据地和韦林大臣的家。 惩戒牧师早做好了攻击准备，原本用在恶魔身上的净化魔法落在了同胞身上。白水晶根据地人去楼空，但是留下了众多陷阱魔法。而韦林大臣的家早已空空如也。 国王仰头喝下一杯酒，对着空气说：“给你的盛宴。”而后桀桀怪笑。 首席大法师面露焦虑，“陛下，这么等着是不是太被动了？” “来了。”国王目无高光，“第一位献祭者是谁呢？” 来者是个红发女人。 “把恶魔王叫出来。”她说，声音嘶哑。 艾米 艾米面对着国王和首席大法师，无悲无喜，唯有理性告诉她，她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只要杀死恶魔王，然后与艾莉绝对，她便是为父母报了仇。 这一路，她走的极为艰险。 她舍弃了感情，以此换来可以与恶魔与之一战的神圣武器。 她抛弃了爱人，将眷念美好的回忆换成身体的强化，不惧怕恶魔的腐蚀。 她摒弃了心脏，杀死艾莉的那一刻，占据心脏的契约生物将收割她的生命。 每一次，都会让她加深怨恨和杀意。 艾米从冲动天真的小镇女孩一步步蜕变成无情冷酷的圣职者。她已然忘记父母的脸庞，合家欢乐的记忆像是被橡皮一遍遍擦掉，只留下浅浅的印子。但是，有一个异常坚定的声音说，你要杀死恶魔王，杀死艾莉，然后和父母团聚。 神听到了她的祈求，让她救了韦林大臣。韦林大臣得知她的目标后，告诉她恶魔灾年的真相，问她要不要加入他。 当然了。她怎么能拒绝。 她耐心地等待时机，宛若黑暗之中的毒蛇，潜伏在丛林里的猎豹，满腔的恨意苦痛化作冰冷的实质，渴望点燃的绚烂。 她蛰伏在王都，不断听到有关艾莉的消息。她默默祈祷，让艾莉活下来，活到遇见她的那刻。 艾米召唤出一柄不可直视的长枪。它的光芒异常刺眼，近乎虚无。 艾米双眼紧闭，眼角流下鲜血。她低声呼唤，长枪周围泛起阵阵荡漾的涟漪，令人听之即欲发狂。她听惯了那些话语，甚至确认自己的内在已经完全疯狂，只有强大的复仇理念支撑着她做出理性的事情。 首席大法师惊呼，“圣枪！” 那是拉比比利亚的战争天使所持的武器，随着天使的堕落而消失。 他没有托大，立刻做出相应的防御。层层粉色的光照拢住他和国王。国王面无表情，竟然直视着圣枪。他的眼睛呈现全黑，失去了眼白。 他没有张嘴，发出来声音，【我的枪。真是怀念。】 国王此刻不再是国王。他自信奉恶魔以来，以国民的性命祭奠恶魔王，同时塑造自己的身体。他犯下乱伦，嗜杀，暴虐，傲慢，贪婪等等罪，不过是为了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可以召唤恶魔王的容器。他将王宫乃至王国一点点变成乌黑的淤池，恶的盛放之地。 他扶持拉比比利亚教，因为那是恶魔王以前侍奉的神，为了在它达到昌盛顶峰的同时毁掉，使拉比比拉亚成为被遗忘的神明。 什么时候堕落的呢？它看着圣枪，眼前出现一本虚空的书。 既定的命运。 无可更改的事实。 由命运女神的头发编织成书页，由祂们的血书写，串连书页的线是女神的血管。 是了。所有的神都死了，只剩下拉比比利亚。 恶魔王不再多想。它知道，眼前的女人杀不死它。 而圣枪，会插进它的左肩。 圣枪自行动了起来，劈开魔法防御罩。恶魔王没有做出丁点反抗的举动。对准心脏的长枪忽然受到莫名的影响，由此偏离轨道，正中左肩。 艾米看向破开的宫殿顶端，蒸汽飞船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黑发的尖耳女人自飞船顶端跳下来，猎猎的风吹鼓衣服。 她的容貌，艾米从来没有遗忘。 完结 艾莉未曾料想到事情的进展如此顺利。恶魔王与她交手几个回合后便结束了。反倒是阿尔等人仍然和敌人纠缠。硕大的大厅内，只有她，艾米和恶魔王。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失去了一半的身体的艾米倒在地上，死死盯着恶魔王。 鲜血淋漓的艾莉严阵以待，恶魔王却咧嘴一笑，【我的本体在魔界。】 【想见神吗？】恶魔王忽然说。 艾莉咳出一口鲜血，嗓音干涩，“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祂的安排啊。】恶魔王眼眶里的火焰骤然胀大，【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要经历这些？为什么你身边的人总是遭遇不幸？为什么你会在十四岁的夜晚遇到阿尔那种叛变的恶魔？】 “全部都是神的旨意？”艾莉牵扯嘴角，“你也是听从祂的安排？” 【当然！】 国王的身体从脚部慢慢融化，腐烂的血肉散发出异味。恶魔王浑然不在意，【如果你想找到答案，在你身边的天使孵化之际抓住他的翅膀。】 金色王座上只剩下一颗戴着王冠的头颅。它嵌在一堆肉泥之中，向艾莉露出最后的诡异笑容。国王最终和王座融为一体，彼此再不分离。 艾莉转身走向艾米，施展治愈魔法，却发现她的身躯千疮百孔，透支严重，根本无法挽回。她放下双手，坐在艾米身边。 “你，”艾莉抹去嘴角的鲜血，“失望吗？” 艾米说出的话淹没在炮弹声中。 她和她的父母一样，死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体内的气血不再翻涌的厉害，艾莉为她合上眼皮。 道格拉斯忽然跑来。他的腮帮子闪闪发光，其光芒圣洁不可直视。 他的脸部裂变成两半，一颗羽茧掉落在地。从拇指大小长到等人高。每一片羽毛都在发光，轻轻颤抖。耀眼的白光从孔隙中泄出。 ——在你身边的天使孵化之际抓住他的翅膀。 艾莉站起来，蹒跚到羽茧旁边。 “你会被灼伤的！”道格拉斯说。 “没关系。”艾莉笑笑，扶住羽毛。 琼自天国掉落至肮脏的人世间，染上浑浊的颜色，如今在鲜血和死亡中羽化蜕变。 艾莉感到皮肤灼痛。她回头，艾米被这光芒拂过消失不见。 羽翼展开，琼表情冷然，赤裸的青年男性身躯笼罩着柔光。他挥动翅膀，艾莉连忙抓住他的翅膀。琼转头面向她，疑惑地蹙眉，随之露出痛苦的神情，不顾艾莉，匆匆忙忙地飞上天空。 宫殿的顶端遇到白光化作光点，阳光头一次覆盖这座阴郁的，埋藏着无数秘密的地方。 交战的人们皆停下了动作，有的人跪拜在地。这一刻，天使的光洒落人间，洗涤他们背负的罪恶。地上的血蜿蜒流淌，残破的肢体不再痛苦。 站在蒸汽飞船顶端的阿尔一怔，迅速准确地把“否定之否定”抛给艾莉，然后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躲进舱内。艾莉接住“否定之否定”，视线凝聚于天空。 琼似乎被大地的恶追逐，一刻不停地冲向天空。洁白的羽毛飘落，在空中自燃化为灰烬。 凛冽的风像是刀子刮着艾莉，空气越发稀薄，冷意钻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艾莉艰难地释放防御魔法，差点被琼甩下去。 他们到了星空。 无数的星球按照自己的轨道旋转运动。有的散发着淡淡荧光，有的喷射烈焰，有的沉寂如死潭。月亮，太阳，星星。艾莉一一辨认出千万年来悬浮于人类头顶的星体。它们被人类寄托了各种各样的美好愿望，但是艾莉感到每一颗星球都散发着巨大的恶意。 无形的恶意变成它们的触手，试图拽下天使和妄图进入天国的人类，却被琼的光芒灼伤。 琼发出嗬嗬的痛苦呻吟，将速度提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们冲向了太阳。 火焰跳跃，狂烈的风暴裹挟着融化一切的热度扑向他们。距离太阳还有一个星球的位置，热浪扑腾在脸上，艾莉紧闭眼睛，屏住呼吸。 活活烧死的痛苦和绝望持续了不到一秒，又像是过了百年。周围忽然平静，温度骤降，不时听到羽翼扇动的微小声音。 艾莉睁眼，眼前的景象使她无法思考。 琼跪伏，虔诚恭敬地说：“父亲，我回来了。” 【回到你的同伴身边。】 琼作势要走。艾莉说：“琼。” 他微微侧脸，轮廓柔和，浅褐色的眼眸纯粹无波。 叫住他做什么？让他想起过往吗？他选择了忘记。艾莉低眸，“谢谢你。” 琼没有任何回应的离开。背对着她的瞳孔却在缩小。 神是什么样子？ 祂是任何样子。祂是所有概念的集合体，容纳了世间万物，但又超脱于具体的事物。祂无比庞大，占据了整座天国，天使在祂的体内飞行。祂的眼睛变幻的颜色不曾出现于现实世界，似乎所有的幸福都诞生于此。但祂的皮肤，流着脓，长着瘤。形形色色的脸试图突破皮肤，却只能顶起它。那些脸，曾经属于别的神。 “是你造成一切的吗？” 艾莉的面前出现一幅幅画面。有的画面里她成了帕特里克的无知新娘，有的画面显示她被囚禁在漆黑窄小的屋子里，有的则是尸首分离……那些艾莉，承受着各种各样的不幸。 【是你。】 是你自己选择了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这一切，也是你自己走上了命运的道路。 艾莉在那闪动的画面里寻找着，最终喃喃道：“没有一个平凡的艾莉啊……” 那些画面骤然消失，出现的是一个红头发女孩，快速地播放着艾米的一生。 “命运之书预示了我的结局吗？” 【有。】 艾莉微笑，举起“否定之否定”，想要喊出“否定”，这个词却如同千钧重般无法吐出。一直下沉下沉，躲进内心的深处。 ——仔细想想，出现众神的霎那，魔法就已经诞生了。 ——人类一定要接受命运的安排吗？魔法天赋本来就是少数人拥有的。大多数人选择剑士，召唤师，炼金术士等职业。他们的存在其实扰乱了社会秩序。 ——没有他们如何对付恶魔兽人等敌视人类的生物呢？ ——我认为，没有魔法就不会有它们的出现。 没有神，就没有魔法，没有魔法，世界应该是另一幅样子吧…… ——有的人将奇怪的扁盒子举到耳边说话，有的划拉它的屏幕。鸟样的白色物体穿梭在云朵间，玻璃做成的闪亮高楼拔地而起。 【你将不复存在。帕特里克，阿尔，道格拉斯，琼都将消失。】 他们都是魔法生物，不可能出现在没有魔法的世界。 真的……要让他们也一同消失吗？ 红发夫人搂着女儿亲昵，惹得对方羞愤。厨师装扮的男人开怀大笑。夏日的明媚阳光铺满温馨的家庭餐馆。狗吠，儿童嬉戏，风吹白布动。 对不起。 艾莉对自己施加了净化魔法，外在的翻到内里，内里的展露在外，于是词汇无处躲藏。 “否定。” 天国震荡。神伸出一只手指压向艾莉。 “否定。” “否定！” “否定！” “否定！” 拇指被一条巨龙顶住。它肆意地狂笑，“让你几千年前陷害我！” 艾莉的手被两只手握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否定！” 天使变得狂躁不安，羽毛纷纷掉落，沾染奇怪的污渍。它们意图帮助神，被同类拦住。他的气息是难以言喻的血腥肮脏。 ——否定！ 超短番外： 公元2021年，7月12日。 艾莉·帕斯托窝在平稳飞机的座椅里阅读。 她不喜欢乘坐飞机的感觉，却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做。 “小姐，你好。”旁座的男人搭讪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艾莉微微一笑，“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一些话： 突如其来的完结…… 写到后期灵感越来越少，每天都在怀疑自己，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别人能写那么多字，能够完结那么多本，你却不行？即便如此，也没法逼迫自己写出更多东西。所以不敢看留言，不敢翻评论……总而言之是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 首-发：rousewu.cc (po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