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后请入怀》 第一章:恶女红素 红素死之前心里想的最后一件事,是自己还没嫁人呢。 ———————— 要说这十里京城的名人啊,当属楚红素莫属了。在世的时候啊,那可谓是嚣张跋扈胆大包天,谁人欺她三分,她必要还回去五分。 三岁时便带人徒手爬过杆,五岁就敢带人去捉奸,到了十二三岁还不敢知廉耻爬窗到人家新娘子房里听响声。 彪悍无比就算了,还歹毒心肠。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在表白被拒绝以后,羞愤自杀了。 “啊呸!” 叶锦苏把一口爪子壳往地上一唾,“什么狗屁传言,老娘那是失足不小心摔的!” 端药过来的乳母听见如此污言秽语,还是从自家小姐的嘴里说出来的,不禁一个踉跄,药差点翻了。 自家小姐怎么变得如此粗鲁了。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让老爷听见了又得生气。” 叶锦苏尴尬地笑笑,坐回了端庄的姿态。 叶锦苏是何许人也? 京城才女,无人不知。 五岁便能诗会颂,八岁就敢为皇上献策,得了皇上喜爱,大为夸奖,地位扶摇直上。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是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当朝大学士。 又为人知书达理又心底善良,极得民心。 还有传言说她貌似天仙,如花似玉的。 跟楚红素简直就是两个人! 上辈子她楚红素的名声是又臭又烂,十里京城无人敢娶,死了也没个人为自己裹尸。 人人皆避之不及。 叶锦苏捶胸顿足,怎么就混的这么惨呢? 重活一世,叶锦苏还是决定当个安静的女子。 真正的叶锦苏落水而死,给她占了这个便宜。名门之女,有钱又有誉。 她几乎能想到未来的好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大院子,份例银子,大片的丫头奴才,都让她给占了便宜。 乳母看着叶锦苏嘴角鞠着一抹笑,心里疑惑更甚,怎么这个时候,自家小姐还能笑的出来呢? 那叶锦茹都害上门了。 “小姐,老爷那边,不如你服个软。” 乳母开口轻声劝道,叶锦苏就是太倔,不肯低头,才平白吃了这么多苦。 叶锦苏为什么落水? 三日前,宫里的娘娘设宴,叶锦苏凭着舞姿大出风头,把叶锦茹生生给比了下去。 叶锦茹恼羞成怒,来找叶锦苏的茬,湖边推搡着要淹死叶锦苏。没想到自己也被扯着也下了湖,两个人淹的半死。 三日后叶锦苏醒了,叶锦茹可还没醒。 整个叶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急的团团转,围这叶锦茹的春池苑里三圈外三圈。 叶锦苏这边则是任其自生自灭。 好像叶锦茹才是叶家嫡女似的。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回笼,叶锦苏刚刚还兴奋的心脏,瞬间凉了半截。 她才刚醒,就被拉去了院子里问话。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大夫丫头,叶秉洐,如今的叶家主父,叶锦苏的生父,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叶锦苏。 叶锦茹的生母谢氏,一见到叶锦苏,气的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开口就斥责道:“叶锦苏,你真是好狠的心!二娘这些年待你比锦茹还亲,你到底哪里对二娘不满,对你妹妹不满了?” “你要这样掏二娘的心窝子啊!你要推你妹妹下水啊!” 声泪俱下,一双哭红了的眼瞪着叶锦苏,受了极大悲伤的模样。 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叶锦苏瞪大了眼,楞在原地。她上辈子见过太多横行霸道的恶人,却没见过这样会装的恶人! 她记忆里,明明是叶锦茹推的她! 可是四下除了一个乳母,没人向着自己说话。连洗脱自己罪名的证据都没有。 叶秉洐铁青着脸盯着叶锦苏,没说话,脸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地上的丫头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丢了命。 乳母先站了出来为叶锦苏说话,“老爷明鉴,大小姐没有推过二小姐啊!” 一直跟着叶锦苏的贴身丫头小红也赶紧开口,“老爷,小姐真的没有,老爷明鉴!” 谢氏气的脸煞白,呵斥道:“两个护主奴才的话,做什么数,谁不知道你们是大小姐的心腹。老爷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没半点规矩!” 小红和乳母的脸一白,不敢再说话,生怕牵连到叶锦苏,好心办坏事。 叶秉洐一拍桌子,气的站起来,指着乳母破口大骂:“你是说这院子里那么多丫鬟都污蔑了它是吗!” 是。 可这话乳母不敢说,小红也不敢说,叶秉洐更不会信。 但是叶锦苏敢说:“这院子里这么多人,都瞧见了我推她是吗?” “我推她,把自己也给推下水?”叶锦苏反讽,目光锐利直指叶秉洐。 接着又刮向谢氏,用她的话回击过去:“不过是一群护主奴才,说的话做什么数!说不定收了谁的银子嫁祸我,不如上刑问问,到底真相是什么!” 一听见上刑两个字。 底下的丫头都吓得一颤,目光向谢氏求助。 撞见一抹狠戾的眼神,她只能哭着开口:“老爷,奴婢亲眼所见,没有半句虚言啊。” 得罪了谢氏,她就没命了。 叶锦苏火冒三丈,上前提起那个丫头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你再说一遍?” 她上辈子一直是有仇当面报,有气当场撒,恩怨分明。如今这满院子的人当着她的面,就敢污蔑她,叶锦苏气的牙根痒。 叶锦苏举起手,作势要打下去,她非得让这个丫头说实话不可。 那个丫头竟是被这一吓,吓晕了过去。 “够了!”叶秉洐厉声制止,看着举止粗鲁的叶锦苏,更加心生厌恶,“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小姐!” “你要把整个叶府闹的鸡飞狗跳吗?” “逆女!” 叶锦苏愤怒地收手,怒视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称之为父亲的人,他也正横眉冷对着自己。 半点没把叶锦苏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冰冷的眼神,之前的叶锦苏遭了十多年,心都凉了。 之前的叶锦苏到底是渴望过父爱的。 可是现在的叶锦苏不在乎,她上辈子也无父无母惯了,如今这样反倒落得自在。 只是这个场景,叶秉洐连半句叶锦苏的话都不想听,他的心里一早就下定论了。 根本没想过深究。 叶锦苏索性也不说话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叶秉洐。她说多少句有什么用,抵不过谢氏的一滴眼泪! 叶秉洐冷冷地发话:“去祠堂跪着!跪半个月!” “所有伺候大小姐的丫头,一律去领二十大板!” 丢下这一句话,叶秉洐就搂着谢氏甩袖离去。 临行,还要添上一句:“看好大小姐!不许她再出门!” 留叶锦苏站在原地,冷冷看着满院子的人。除了一个乳母和小红,没有一个人向着自己。 世人只知道叶家嫡女叶锦苏是京城一大才女,风光无限。 却没人知道,她这些年在叶府过的有多难。 第二章:本性暴露 等谢氏的人都走了,乳母才爬过来,心疼地看着叶锦苏,“小姐,你没事吧。” 叶锦苏摇摇头,乳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不该让她伤心。 跪祠堂? 叶锦苏冷笑一声,她上辈子除了爹娘和天地,没有跪过任何人。 这辈子也不会! 更何况,她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罚? 乳母看见叶锦苏脸上的倔强,生怕这个孩子又做出什么惹得老爷不开心的事来。 叶锦苏是个好孩子,就是不讨老爷喜。 这是有缘由的。 叶锦苏并非谢氏所出,当年叶秉洐的正妻还不是谢氏的时候。叶秉洐和叶锦苏的母亲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叶秉洐却另有倾心的女子。 那就是谢氏。 叶锦苏的母亲刚嫁过来就被赶去了后院,生下叶锦苏之后重病,叶秉洐更是连看都没看过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 年幼的叶锦苏就看着母亲终年缠绵病榻,最后病死。 对叶秉洐生了怨。 父女关系从来没好过。 叶锦苏转头就往祠堂相反的方向走,她不跪这祠堂! 乳母急了,“小姐,小姐不要任性啊。” 叶秉洐的话她都敢不听,乳母急的跳脚。 叶锦苏不以为然地转身,“去帮我备轿。” 乳母一怔,茫然地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微笑着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宁王三日前给我递了邀贴。” 叶锦苏一提醒,乳母也想了起来,高兴地点点头,这下有救了。 宁王是陛下十六子,最为娇宠。巧的是,宁王听闻叶锦苏的名声已久了,早前就递了帖子想见上一面。 叶秉洐再有威,也抵不过亲王吧。 叶锦苏转头又说:“小红,你去和执刑的人说,今日有要事要做,要罚明日再罚。” 小红是叶锦苏的贴身丫鬟,马上猜到叶锦苏这是在救她们呢。 可是…… 小红面露难色,“怕是不会同意。” 那群人趋炎附势,本来就不怎么看好叶锦苏。 叶锦苏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块银子,叶锦苏都被这么大的银子吓着了。 她穷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咬咬牙,叶锦苏还是把银子丢给小红了,“拿这个,堵住他们的嘴。” “等我去找宁王替你们求情。” 一众下人听见有救了,赶紧叩头谢恩。 叶锦苏受不习惯这个场面,赶紧溜进了马车,前往宁王府。 客观而论,她这些年在叶府过的不好不坏。 凭着外头的名声,和幼时得了皇上的重视,叶秉洐这些年在吃穿用度上没亏待过她,该有的她全都有。 只是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府里的下人都是谢氏的人,也没用过什么好态度对待自己。 受的都是冷暴力。 马车停下。 叶锦苏整理好心情,愁着眉走了下来,正撞见一抹墨色的身影。和一抹淡淡地,从他身上飘下来的沉香味。 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宁云敛嘴角含笑,“锦苏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注意到了她皱起的眉毛。 “有。”叶锦苏点头,一个跨步从马车里出来,又往下一跃,跳了下来。 这一系列举动让一旁正拿着脚凳准备放下的仆人楞在原地。 叶锦苏也楞住了。 哪有大家闺秀这么下马车的? 宁云敛一笑,胸膛里发出沉闷地笑声。 叶锦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恼,跟着干笑了几声。 “何事烦心?” 宁云敛很好的转移了话题。 叶锦苏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不过是些小事,不要打搅了宁王的兴致。” 说这话的时候,叶锦苏脸上愁容未去,却又强撑着善解人意。 配上叶锦苏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谁看了都会心疼。 宁王果然追问了下去。 叶锦苏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要是自己上辈子能有这样的觉悟,说不定就不会落得那么荒凉了。 “实在是,小女心中有愧。”叶锦苏说,拿起帕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 “我院子里大小十几个丫头,小女无能,没办法保护她们。” “特别是我那从小把我带大的乳母,一把年纪了。” “还有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小红……” 情至深处,叶锦苏几滴泪落下,垂在脸颊上,我见犹怜。 宁王果真一句话下去,让人带话到叶府。 叶锦苏窃喜,脸上的泪也挂不住了。 宁云敛又是一笑。 目光落在叶锦苏身上,桃花眼弯起。他以前居然不知道叶府女儿这么有趣。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脸上的狐狸笑,一阵心虚。 该不会是知道了自己是装哭吧? 再瞧一眼,叶锦苏基本确定了,他知道。 撇撇嘴,叶锦苏索性也不装哭了。反正已经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他也没有拆穿自己。 反倒是顺着帮了自己。 叶锦苏对他印象不算太坏。 婢女们端着几样小点心上来了,宁王身边的丫头绣儿一抬头,瞧见叶锦苏刚刚哭过的模样,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直接就开口了:“叶小姐这样伤心,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叶府苛待了你呢。” 叶锦苏语气满不在乎,“谁知道呢?” “莫非你清楚?”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却语调上扬,像是意有所指。 绣儿脸色一变,“小姐说笑了,您可是叶府嫡女,怎么会苛待您呢。” “是我口不择言了,我这就去领罚。” 最后这一句话,是对着宁云敛说的。 叶锦苏盯着宁云敛,相望两无言。 “没苛待我。”叶锦苏开口。 这是对着宁云敛说的。 绣儿的问题,也是替宁云敛问的。 这话不懂事的丫鬟问的,他问不得。 且不说干涉臣子家事,这话问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宁王对叶府有意见呢。 叶锦苏上辈子是大大咧咧了一点,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些个事。 上辈子活的那么惨,这辈子她准备换个活法,聪明点的活法。 宁云敛想知道,那就直接告诉他好了。 宁云敛对于叶锦苏的直接倒是有些意外,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澄净透澈,没有半点混沌。 是个很聪明的小丫头呢。 宁云敛点点头算回应,“是本王没管好下人,让姑娘见笑了。” 叶锦苏举着一杯清茶小口啜着,歪着头看向宁云敛,语气调戏,“宁王殿下这么关心我,莫不是看上小女子了?” “咳……咳咳……”宁云敛刚饮下去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叶锦苏扶额,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本性露出来了。 这步子有点野。 颤颤悠悠地递过去一方手帕,叶锦苏试图缓解这个尴尬,“我……我开玩笑的。” 宁云敛接过,笑着开口:“锦苏姑娘还真是……直接。” 叶锦苏嘴角又是一抽。 重新端好大小姐的架子,叶锦苏行了个礼:“是锦苏失礼了,宁王莫怪。” 这篇才算翻了过去。 第三章:受辱 宁云敛始终带着狐狸笑,一双眼打量着叶锦苏。 “听闻锦苏姑娘温柔贤淑,今日一看,本王倒是觉得姑娘活泼可爱。” 这话听不出来是夸是贬,叶锦苏只能干笑一声。 一阵嘈杂声突然传来。 突然有人过来传话:“是叶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红,说是要重要的事找叶小姐。” 叶锦苏心头咯噔一跳,什么事这么急? “传她进来。” 小红进来已经红了眼,看见叶锦苏就扑通一下跪下来,“求小姐,救救乳娘吧。” 叶锦苏心里大感不妙,匆匆辞行。 回到马车里,小红这才说起来事情经过。 叶锦苏到宁王府没多久后,便有宁王府的人来传话,说让叶秉洐放过叶锦苏院子里的仆人。 可是谢氏觉得这就是叶锦苏故意的,丝毫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 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加上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叶锦茹加持。叶秉洐心软了,直接把乳母调出了叶锦苏的院子。 这样一来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罚了。 乳母一把年纪,被罚五十大板。 怕是五十大板还没打完,乳母就要死了。 说到最后,小红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都怪夫人!夫人和小姐!” 当然怪他们。 叶锦苏拽紧了拳头,恨不得给他们所有人一顿打。 欺人太甚! 在叶锦苏的记忆里,乳母就是像亲生母亲一般的存在。 决不能让她出事! 下了轿,叶锦苏直奔院子里。乳母被按在板凳上,腿上已经见红了。 执刑的人还举着棍子要打。 “住手!”叶锦苏厉声开口,竟然生生吓住了行刑的两个人。 叶秉洐看见叶锦苏居然敢当着他的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气的开口:“打!给我打!” “教坏了大小姐!其罪该死!” 叶锦苏的拳头攥的死死的,一双眼都红了,不是哭的,而是气的。 换了上辈子,她早就冲过去和他们拼了。她横竖一张嘴,死了也无牵无挂的。 可是如今不行,这样救不了乳母。 还会害了自己。 上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个府里叶秉洐做主。除了叶秉洐亲自开口,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乳母。 小红在一旁拉了拉叶锦苏的衣袖,也示意自家小姐不要冲动。 躲在叶秉洐身后的谢氏目光恶毒,她今天就是拿叶锦苏最看重的乳母下手。 挫一挫她的锐气! 让她知道,这个叶家,到底是谁做主! 叶锦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当然知道谢氏是什么目的。 她这些年过的不算隐忍,声明远扬自然把叶锦茹的风头比了下去。又没过谢氏什么好脸色,每次总是仗着有人撑腰不把谢氏的找茬放在眼里。 只是,叶锦苏自认从来没有主动惹过谢氏。 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再睁开眼时,叶锦苏咬牙。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膝行到叶秉洐面前,“求父亲开恩。” 背后的乳母看见叶锦苏卑微的身影,突然心里像是被重锤了一下。 她看着叶锦苏长大的,她是多么有骨气的一个人啊。 小时候就会凭着自己替母亲争一席之地。 还会抓着自己的手说:“我会变很强大,这样才能够保护你。” 小时候挨罚,被罚站到站不稳。可是她的背脊还是挺地笔直。 如今叶锦苏为她弯了下去。 乳母老泪纵横,心里的痛比身上还痛。 叶秉洐无动于衷,看着叶锦苏的眼神冷漠地很。 这个孩子长的太像她母亲了,每次看见她。他就会想起当年拆散了自己和谢氏的那个女人。 害得谢氏做了那么多年的妾。 谢氏亦然。 叶锦苏卑微着求着叶秉洐:“是女儿不孝,女儿领罚,求父亲放过乳母。” 谢氏在后面发出一声嗤笑,“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真心的!真心的!”叶锦苏点点头,像是急着证明自己似的膝行到谢氏身前,不停磕着头:“二娘,是锦苏不对,你罚锦苏吧。” 谢氏一脚踢开叶锦苏,嘲讽道:“堂堂叶家大小姐,为了一个奴婢,未免太难看了点!” 乳母浑身一颤,一颗心像是掉进了谷底,冰凉刺骨。 叶锦苏始终伏在地上,未抬过头。 她何曾受过这种辱。 乳母何曾见过叶锦苏受这种辱。 她最先受不了了,从凳子上爬下来,“小姐不用替我求情,都是奴婢的错,为奴婢不值得。” 在她的眼里,叶锦苏是很有能力的。能仅凭一人之力在这个叶府相安无事地生活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更加飞黄腾达。 成为贵人。 叶锦苏没必要为了她一个下人折腰。 要不是因为自己,叶锦苏也不用受这份辱。 “小姐的恩情,我下辈子也不敢忘。” 说着,乳母跪在磕了一个头。 血流不止…… 这个头就再没抬起来过。 叶秉洐见不得血,脸色一黑。 叶锦苏瞪大了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乳母,浑身卸了力气。 胡闹! 简直是胡闹! 明明她差一点就可以救下她了! 为什么要这么傻! 谢氏体弱,也见不得血,这会又要晕了,“老爷,老爷你看看锦苏院里的人,这是用死来威胁您啊!” 叶秉洐闻言,脸更黑了。 “把大小姐关去后院,不许出门!” “对外就说大小姐病了,概不见客!” “不许人伺候!” 一句话,算是彻底断了叶锦苏的后路。 后院荒废了几十年了,自从八岁时得了皇上赏识,被带出后院后,就再没踏进过一步。 犹恐触景伤情。 如今被赶回后院,一切装潢未变。 叶锦苏坐在回廊上,目光放空。 小红以为自家小姐伤心过度,强撑着安慰叶锦苏:“小姐,小姐你还有我呢。” 这些年叶锦苏过的人前风光,却只有小红知道,她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冷眼。 爹不疼娘不爱的。 叶锦苏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她还要替乳母报仇呢。 “他们把乳母的尸体丢到哪里去了?” “乱葬岗。” 叶锦苏点点头,问小红:“你怕不怕?” 小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叶锦苏想干什么,脸上有一丝害怕。 但是很快,小红鼓足了勇气:“不怕!” 叶锦苏笑了笑。 是夜。 小红拿来两套长工的衣服,有些担心:“小姐,前门和后门都落了锁。” 叶锦苏不在意,换上衣服。 “所以我们爬墙。” 之前的叶锦苏不会爬墙,但是如今的她会。她还是楚红素的时候,爬过墙上过屋,还偷过东西。 如今翻个墙也是小事。 只是带着小红有些难了。 不过也算顺利,两个人摸黑潜进了后山乱葬岗。 远远的,叶锦苏就闻到一股尸腐味,这味道她太熟悉了。那些乞丐爱待的犄角旮旯,总是有这种味道。 那是腐烂的动物的味道。 只是没有这个重,没有这个浓。 叶锦苏扯了块布捂住口鼻,提灯在一堆尸体里翻找着。 小红也忍着恶心翻找着。 很快,主仆二人就拖着一具尸体艰难地行走着。 直到拖到后山的另一侧,叶锦苏才停下来。 亲自挖好坑,立好碑,天已经开始要亮了。 叶锦苏累的满头大汗,跪着磕了一个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她在心里暗自起誓。 “小姐,该回去了。”小红在一旁提醒。 叶锦苏点点头,“好。” 该回去了。 回去报仇。 第四章:夺人所爱的感觉 洗去一身风尘,一觉醒来,叶锦苏还是原先那个叶锦苏。 后院安静的很,现在只有一个小红陪着自己。 倒省去硬装大小姐的苦恼了。 叶锦苏披着头发蹲在井边往下看,突然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事。 拿着一盆洗脸水过来的小红,正好就看见叶锦苏蹲在井边,吓得水盆都丢了。 扑了过去,“小姐,别想不开啊!” 叶锦苏被扑了个狗吃屎,揉着额头肿起的一块大包,叶锦苏嘴角抽了抽。 “我没想不开。” “我就照照镜子。” 小红不信,“好好的屋里有镜子,您干嘛来井边照!” “……” 叶锦苏的嘴角又抽了抽,总不能说她是习惯了吧。 远处传来吆喝,“谁想不开啊?” 是早晨来送饭的刘妈。 刘妈也是谢氏的人,是府里的老人了,一直以来凭着资历深,不把叶锦苏当主子。 如今更甚:“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老爷让你闭门思过,你这是又要寻死觅活给老爷看吗?” 冷言冷语,早已是常态。 谢氏聪明,表面功夫做的好,暗地里都是藏针的。 就好比这刘妈送过来的饭,五六个碟子,精致的小菜清粥一应俱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可是刘妈年老,端粥的手一抖,一碗粥就洒了半碗在地上。 “哎呀!老奴上了年纪,手脚不灵活了,一时没端稳,小姐海涵。” 说着又端起另外一碗小菜。 小红看不下去了,一把要去抢刘妈手里的小菜。 之前这些人之前只是对叶锦苏态度不好,如今直接欺负到头上了。 刘妈这个时候力气倒挺大的了,推搡间一碟小菜落在了地上,瓷盘应声碎裂。 刘妈当着叶锦苏的面就开始斥责小红:“笨手笨脚,怎么做事的!” 好像这碗小菜就是小红摔的似的,小红气的脸都青了。 叶锦苏冷笑一声,她这个主子还没说话,奴才倒是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反了天了。 “刘妈,我竟不知道这叶府什么时候由你管家了,我院子里的丫头还需要你教训。” 叶锦苏说话时慢条斯理,目光直勾勾瞪着刘妈,像是一只死死盯住猎物的猎豹。 刘妈脸色一白,心里有些慌。 叶锦苏什么时候转性了? 这事可大可小,她是个有眼力见的,要是叶锦苏为这点事去闹,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到时候失了谢氏的心,她在这个府里就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刘妈赶紧跪了下来,打了自己两个不轻不重的嘴巴,“都是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态度倒是挺诚恳。 凭着这么会见风使舵,才爬稳现在的位置吧。 叶锦苏却不准备善罢甘休,冷冷的开口:“小红,掌嘴。” 刘妈一听楞了,没想到叶锦苏居然敢叫人打她。当场愣住了,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极快,开口就搬出了谢氏:“小姐饶命,小姐恕罪啊!” “夫人那边还等着老奴伺候呢,夫人体弱,要是耽误了伺候夫人就不好了。”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提谢氏还好,一提她就来气。谢氏不是最喜欢玩这什么阴谋诡计吗?那她就陪她好好玩玩!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二娘最近身体可好?”叶锦苏大度地一笑,突然关心地问了起来。 叶锦苏这话明显话音不对,这是在给她下套呢。刘妈后背渗出了汗,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叶锦苏手往桌子上不耐烦地扣两下,说出的话却严厉:“狗奴才,主子问你话不会回话吗?难道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伺候二娘的吗?” 刘妈只能如实开口:“是……是夫人最近头痛。老奴学过些按摩手法,每日总要替夫人按过之后,夫人才能舒服些。” “原来是这样,”叶锦苏笑笑,目光不再看向刘妈,转而淡淡地发话,“小红,掌嘴。” “留着她的一双手给二娘按摩好了。” 刘妈吓的脸惨白,叶锦苏这是跟她玩真的呢! 小红身强力壮的,抓着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轻而易举,要是落进她们主仆手里。自己怕是得丢了半条命。 刘妈立马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好歹我也进府三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您这是要寒了夫人和老爷的心啊。” 叶锦苏眉头一跳,又拿叶秉洐和谢氏这对狗男女出来说事! 真是句句戳她最恨的地方啊。 “刘妈,你进府三十多年了,那你说说,以下犯上,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奴才,该当何罪?” 该当打死! 刘妈脸色彻底寒了下去。以前的叶锦苏,只要她搬出谢氏和叶秉洐来。总是能罢休就罢休,也不为难她们下人。 如今彻底变了。 变得睚眦必报了。 刘妈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虽然是谢氏的人,但是谢氏向来是只护着自己的主。要是有一点对自己不利,就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她被揪着了错处,叶锦苏又一副死活不罢休的模样,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只能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锦苏看着刘妈脸上绝望下去的表情,冷笑一声,“小红掌嘴。” 小红早就看不惯这个刘妈了,之前叶锦苏总拦着她,说什么不必要闹,气的她都快憋坏了。如今小姐终于开窍了,她要连带着之前受过的冷言加倍打回来。 卯足了力气,小红才两三个巴掌,就把刘妈打的嘴角见红了。 叶锦苏在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小红真的是很得她心,有几分上辈子她的模样,爱恨分明。 打了十几个下去,刘妈从一开始的惨叫到后来再也惨叫不出来,脸上也变成了紫红色,高高肿起时,叶锦苏终于叫小红停了手。 刘妈以为这终于算完了,挨完这一顿打,她日后再讨回来。 可是叶锦苏半点没有让刘妈走的意思,看了看地上碎掉的瓷碟,笑了笑,“刘妈,我喜欢吃的小菜洒了,你去厨房再给我做一份吧。” 刚刚的巴掌,是还之前受过的气。 今天的帐,现在才开始算呢。 刘妈闻言眼泪瞬间又流了出来,淌过脸上的伤口又火辣辣的痛,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叶锦苏好说话地笑笑,“好啊,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二娘罚乳母的。” 刘妈浑身一颤,突然拼命地摇头,嘴里口齿不清地吐字着:“不是我……不是我……” 说的很艰难,可是叶锦苏听清了。 她的眸子深了深,谢氏一贯的风格,都是对自己下手。只有那个愚蠢的叶锦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对自己看重的东西下手。 从小时候的零食,玩具,衣服等等乃至母亲的遗物。 她最喜欢这种夺人所爱的感觉。 而刘妈,之前就是伺候叶锦茹的。 叶锦茹还在床上躺着,谁会给谢氏出谋划策想这个歪招? 结果不难猜。 可是刘妈死活不承认呢。 第五章:我会对你负责的 刘妈当然不能承认,她要是承认了,叶锦苏一定会杀了她的。 好在叶锦苏也不再追究了,“我饿了,快去厨房重新做吧。” 刘妈也不敢再说什么,顶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退下了。 厨房在后院的另一侧,刘妈就盯着一张这样的脸横穿了整个叶府到达厨房,又忍着被油烟熏的疼痛,做了一份小菜,给叶锦苏端了过去。 叶锦苏只扒拉了一口,就吐掉了。然后将整盘丢在地上,“太咸了。” 刘妈浑身一抖,知道叶锦苏今天是准备要把她玩个半死了。 过了一会,刘妈又端了一盘过来。叶锦苏也只是尝了一口,就整盘倒了,“太淡了。” 如此往复,时间已经快耗到日上三竿,快到给谢氏按摩的时间了。 刘妈只能期望着谢氏能看到自己不在,给自己做主。 叶锦苏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艳阳,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时候不早了,二娘还等着你伺候吧,尽心点。” 刘妈抖成了一个筛子,谢了恩,匆匆离去。 她也没打算耗刘妈一天。 她让刘妈顶着那张脸在后院晃来晃去,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用。让那些下人们看看,以下犯上的人是什么下场。 让她们知道,她叶锦苏就算进了后院,那也是叶府的大小姐! 叶锦苏迎着烈阳伸了一个懒腰,对付完恶奴才,神清气爽。 连小红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兴奋地看着叶锦苏,“小姐,你可算出了这口恶气了。” 叶锦苏点点头,“以后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欺负回去。” 在叶锦苏的躯壳里,楚红素还是那个楚红素。还是那个爱恨分明、睚眦必报的人。只是如今的她吸取了上辈子的教训,学聪明了,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一头莽撞,反倒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 她还得替乳母报仇呢。 想着,叶锦苏失了神。 连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都没发现,头顶突然被落进一个温暖的掌心。 叶锦苏只紧张了一秒,熟悉的沉香气味飘进鼻腔。叶锦苏很快便意识到来人是谁,放松了下来。 “在想什么?”宁云敛从身后绕过来。 叶锦苏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在想原来宁王喜欢当个梁上君子。” 宁云敛失笑,调笑着开口,“那我倒是更愿意做个采花贼。” 叶锦苏抽了抽嘴角。 这是在报复昨天自己调戏了他吗? 功力完全不够啊! 叶锦苏故作夸张,“那我可要誓死不从。” 宁云敛脸上笑容更深,十指勾起叶锦苏的下巴,“千金为聘,可愿?”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推开了宁云敛,“不愿。” 话虽如此,拒绝的干脆。 但是就在刚刚,叶锦苏心底还是动摇了一秒的。千金啊!嫁人啊! 这两样可是她上辈子做梦也想完成的两件事! 可是叶锦苏看见宁云敛的眼底,墨色的瞳孔下古井无波,睫毛像是敛住了感情。藏在那抹深邃的墨色底下,是一潭让人看不透的深水。 这一切,都被他嘴角的一弯浅笑完美地遮住了。 可是叶锦苏却发现了。她想嫁人,想嫁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人朝朝暮暮长相守,死生不离。 而不是嫁一个亲王,日后妻妾成群。 整天为了争夺夫君的一个恩宠争的头破血流,叶锦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宁愿嫁个普通人。 被拒绝了,宁云敛也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反问:“怎么?锦苏有喜欢的公子了?” 昨天还叫自己锦苏姑娘呢,今天就直呼其名了。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不,没有,我单方面看不上你。” “那锦苏喜欢什么样的?”宁云敛问。 叶锦苏眨巴眨巴眼睛,“你要为我改变吗?” 宁云敛微笑,“不,我会杀了他们。” 叶锦苏打了一个寒颤,小声吐槽:“真变态。” 话很小声,但也没逃过宁云敛的耳朵,他回敬一句:“彼此彼此,你对那个老妈子下手也挺狠的。” 叶锦苏一顿,神情突然变的认真,直视着宁云敛,“她害了我乳母。” “乳母就跟我亲生母亲一样。” “五岁以后,都是她在照顾我。” “她被人害死了,连尸身都没人埋。” 只是几个巴掌而已,赔得了一条人命吗? 她狠吗? 比起谢氏和叶锦茹这些人,她一点都不算狠。 宁云敛垂下眼帘,目光变的温柔,揉了揉叶锦苏的头,轻声开口:“我知道。” 熟悉的沉香味钻进鼻头,叶锦苏安心了许多。掰开头顶的那不安分的手,叶锦苏面无表情地开口:“别摸头,长不高。” 她才十四岁,已经比普通人矮半个头了,再摸下去怕是长不高了。 上辈子她就爱摸街边小乞丐的头,然后那个小乞丐一直就没长高过。 宁云敛被叶锦苏认真的神情逗笑了,开口问:“日后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能怎么办? “待着呗。” 她是叶府的大小姐,还能逃出去不成? “你不怕她们吃了你?” 宁云敛指的是谢氏和叶锦茹一干人。 叶锦苏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我怎么也是个叶家嫡女,她不会对我怎么样。” 谢氏还是有脑子的,只要外人一天还记得叶锦苏是叶家的嫡女,谢氏就动不得自己。 要动,也是等耗了叶锦苏几年后,大家都渐渐忘了叶锦苏的时候,再动。 那时候,顺理成章地说叶锦苏病死了。 宁云敛笑了笑,目前看来,是他白担心一场了。 昨天叶锦苏被急急忙忙叫走,宁云敛便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叶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本来担心叶锦苏,便偷偷过来看看。 却没想到看见叶锦苏教训起别人来毫不留情,半点亏也没吃找。 外界传闻叶府大小姐叶锦苏知书达理,端庄贤惠。 宁云敛却觉得,眼前这个坐没坐相的女子,倒像个地痞流氓。教训起别人的模样,也像个地痞流氓。 许是宁云敛的目光太赤裸裸,叶锦苏终于发现自己一只脚架在凳面上的坐法,不太雅观。 干笑一声,叶锦苏悻悻地收回脚,端端正正坐好。 一个女儿家,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坐,还露出了半截脚踝,终归不太雅观。上辈子和一群乞丐厮混惯了,各自都不分男女有别的。 也没在乎那么多。 如今不一样了,叶锦苏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脸上浮起点点粉云。 宁云敛笑着开口:“无事,你可以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叶锦苏尴尬地接不上话。 宁云敛像发现了新大陆,突然也恶趣味地调戏了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你个头的责!” 第六章:光谢氏会演? 秋香苑 谢氏坐在凉塌上小憩,盛夏燥热,房里的丫头怀玉端过来一碗冰镇酸梅汤给谢氏解暑。 谢氏接过那碗汤,似是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一句:“大小姐那怎么样了?” 刘妈应该已经去过了,看那小蹄子如今还得不得意的起来。想着,谢氏嘴角就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心情颇好。 可是怀玉没立刻回话,开口有些迟疑。 谢氏喝汤的动作一顿,看见怀玉面色为难,知道肯定是发生事了,“发生何事了?” “刘妈早晨给大小姐院子里送吃食,被大小姐罚了掌嘴,下手狠了些。” 这汤没法喝了,谢氏放下碗,又问了一句,“被大小姐罚了掌嘴?” 叶锦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是从来没和自己起过什么正面冲突,一直都是能避就避。 如今自己逼死了她乳母,逼得她狗急跳墙了? 怀玉点点头。今日个后院所有奴才可都看见了,刘妈顶着一张紫红的脸来来去去,看着都吓人。 胆子不小。谢氏冷哼一声,她倒要看看叶锦苏是怎么对她的人的。 “叫刘妈进来,我问问她怎么回事。” 刘妈得了令,一进来就扑到在地上,低着头求谢氏给自己做主。 说话含糊不清,谢氏听了半天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话都说不清了,看来罚的是真的挺狠的。 思及此,谢氏放下茶,“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大小姐怎么罚你了?” 刘妈摇着头不肯抬起来,只一个劲的哭。她刚刚照过镜子,自己一张脸肿的吓人,哪敢给谢氏看。 谢氏不耐烦了,“让你抬起来就抬起来,哭什么哭!” 只是等刘妈一抬头,谢氏就被这张脸吓的不轻,赶紧拿手帕遮了眼睛。 “怎么搞的!”谢氏怒斥。叶锦苏那小蹄子下手竟然这么狠。 刘妈这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来。 谢氏越听越头昏脑涨,胸口郁气难平,怀玉又赶紧添了一被参茶。 谢氏揉揉眉心,哪还有什么心情喝茶,甩手就掀到了地上,摔出剧响。 “贱人!” 这个叶锦苏,是要彻底和自己作对啊! 整个叶府都知道刘妈是她的人,她就敢当着叶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教训她的人。 她日后有什么颜面在叶府立威。 刘妈被吓得一颤,哭着开口:“夫人要给老奴做主啊!” 谢氏无心再看刘妈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但还是换了副面孔,软声软语安慰了几句:“是你受委屈了,大小姐这孩子莽撞,你也别计较。” 说着,朝旁边的怀玉使了一个眼神。 怀玉赶紧从箱子里翻出一瓶药,塞进刘妈手里。 “这药你先用着,待会我给你叫个大夫,且好好养着。”谢氏轻声安慰。 刘妈是她的人。 受了这天大的委屈,她要是这会不管不顾,岂不是寒了她的心。教别人看了去,以后还有谁敢替她办事。 总得要用些手段揽人心。 刘妈接过这一瓶药,知道今天自己这顿打总算不是白挨的了,识相地退了出去。 屏风后,叶锦茹突然趁隙跑了出来。 “叶锦苏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一句怒吼中气十足,哪里有昨天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倒是面色红润,看着健康地很。 “刘妈可是我的人,她敢这么对刘妈!”叶锦茹气的跺脚。 这个叶锦苏在前院的时候就处处压她风头,如今进了后院也要欺她的人。 谢氏看见叶锦茹突然出来,一拍桌子,怒言:“谁让你出来的!” “隔墙有耳不知道吗!” 怀玉赶紧去关了门。 叶锦茹被训了不服气,但还是回了内阁。 谢氏赶紧走过去,苦口婆心:“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行事不要这么鲁莽。要是被别人撞见了你,咱们娘俩都得完!” 叶锦茹自知理亏,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在床上活活躺了三四天才把叶锦苏赶去后院,以为叶锦苏以后的气候基本算完了。没想到她居然更嚣张,她有什么资格嚣张! 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贱人罢了! 谢氏自然知道这个理,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去,把老爷和大小姐请到我院子里来。” 叶锦苏这会正在院子里拿棍子逗蚂蚁,乐的好不清闲自在。有了上午那一遭,中午来送饭的人恭恭敬敬的,半点不敢造次了。 怀玉踏在院外,往里叫了一声:“大小姐,夫人请你去她院里走一遭。” 小红听了有点慌,秋香院是谢氏的地盘,进去了肯定讨不着好。 “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 难道还怕她吗? 叶锦苏冷笑,随手把棍子一扔,拍拍手,“走,我们去会会她。” 一进秋香院,竟是比之前还大的阵仗。叶秉洐一早就被请了过来,看着伏在一旁的刘妈,脸黑成煤炭。 这个家已经快被叶锦苏掀翻了天。 看见叶锦苏过来就是一句怒斥:“跪下。” 叶锦苏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父亲安,二娘安。” 这个礼行的那叫一个敷衍,叶秉洐气的更甚。 跪也自然没跪。 谢氏单手抵着额头,开口就是语气悲愤,“你也别请安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安。” “二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叶锦苏扯扯嘴角,瞟向跪在地上的刘妈,“二娘身子虚,这群奴才敢借此踩到您头上了,锦苏看不过去,这才替您教训了一遭。” “可别平白冤枉好人。” 说这话的时候,叶锦苏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中甚至还有几分言之凿凿的委屈。 就光她谢氏会演?会装模作样? 谢氏双眼一瞪,叶锦苏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场面话了? 这话说的好像叶锦苏是处处为她着想,而她还把叶锦苏叫来,她才是那个不明事理的人似的。 满院子大大小小的人都看着呢。 “刘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去你院子走了一遭,平白无故被打成这个样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要传我们学士府苛待下人!” 谢氏顿了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让你老爷以后如何在外为人?” 搬出叶秉洐来,搬出整个叶府来,这事就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了。叶秉洐在外的名声可一直都是宽宏大量,这事闹出去了,就是在打叶秉洐的脸。 叶秉洐果然脸色更不善了。 叶锦苏没什么感情地勾勾唇,“原来刘妈是这么和您说的,看来我还是打轻了。” 她上前两步,一把把刘妈拉过来。 “你自己说说,我到底为何罚你?” 刘妈被吓得浑身颤抖,嘴里吱吱呀呀没吐出个囫囵字。也不知道是真的说不出话了,还是装的。 叶秉洐看不下去了,从叶锦苏推锦茹下水起,这家里就一天天闹得鸡犬不宁。他没想到,把叶锦苏关去后院,也能给他闹出这么大的事。 第七章:请家法 行事粗鲁,待人刻薄,小小年纪就这么狠的心。 他当初就该把这个孩子掐死,好过现在养着一个祸害,搞的家宅不安。 “行了,你也别多说了,”叶秉洐从堂上下来,站在叶锦苏的跟前,指着叶锦苏大骂,“你就是要闹的我这把老骨头去死是不是!” 叶锦苏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躲开迎面喷来的口水。 “父亲这说的是什么话?”叶锦苏冷冷地开口,一字一句把谢氏的话还给叶秉洐,“女儿出手惩治恶奴,那是为了二娘着想,为了咱们叶府着想。否则传出去了,说我们学士府治下不严,尊卑不分。” 叶秉洐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真是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他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父亲你尚不管家,不知道这府中刁奴多。二娘身子弱,那些人就不把二娘放在眼里,以下犯上。” “这些事情,二娘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女儿却不能坐视不管。” 叶锦苏指着刘妈,步步紧逼,“父亲一向知道二娘仁爱。女儿虽做错了事移居后院,但是吃穿上,二娘还是吩咐了按女儿从前的份例给。” “可是这群刁奴,仗着二娘生病,就敢逆主。” “女儿尚且是叶府嫡女,她就敢当着女儿的面摔碗,还不知日后会怎么样,女儿罚不得吗?” 一番话下来,好话都让叶锦苏说尽了。谢氏拽着帕子的手死死收紧,眼里全是狠毒的神情,贱人!真是会舌灿莲花! 所幸老爷还是向着她的,叶锦苏说的话,老爷半个字也没信。 叶锦苏话音一转,直指谢氏,“二娘这样维护这个刁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娘你指使的她呢。” 刘妈哪里料到会是此情此景,眼看谢氏就要占下风了。再这样下去了,她说不定就真的要扣上逆主的名义,被拖出去打死了。 刘妈只能爬到谢氏的脚边求饶,声泪俱下。 谢氏心里恨得不行,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开口说道:“你说刘妈苛待你,你可有证据?刘妈在府里几十年了,她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的。” 叶锦苏都把她捧这么高了,又口口声称自己受了委屈,她再不作出点行为,倒显得她刻薄了。 她倒要看看叶锦苏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刘妈真的以下犯上了。 小红急着要站出来,叶锦苏伸手一拦,转而开口:“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为难一个老婆子?” “反倒是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比阴沟里的老鼠还龌蹉。”叶锦苏开口,却是看着谢氏说的。 指桑骂槐。 谢氏气的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可是她这个时候不能发怒。尽管知道叶锦苏这是在绕着弯骂她呢,她也还是不能发怒。 否则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她只是强行微笑地看向刘妈,“刘妈,大小姐说你以下犯上,可属实?” 刘妈一个劲的摇头。 谢氏伸手把刘妈扶起来,突然幽幽地开口:“锦苏,你也听见了。我知道老爷罚你是罚的重了些,你心里委屈点也是应该的,但刘妈毕竟无辜。” 说着又走下来跪着求叶秉洐,揪着帕子含着泪,身如扶柳,柔弱无力,端的是一个楚楚可怜。 “锦苏毕竟从小娇生惯养惯了,肯定是不习惯后院的。刘妈是我院里的人,我替刘妈和这里的下人们讨个恩情,求老爷让大小姐回前院吧。” 替刘妈和下人们讨恩情。 叶锦苏冷笑,好一个替下人们讨恩情。 她叶家大小姐恶毒心肠,有气便撒在下人们身上。真是句句夹针带刺,比起谁一张嘴更加能颠倒乾坤,谢氏才是能甩出她一大条街啊。 叶锦苏上前几步,一字一句地开口,“怎么,二娘?您这些年对我关心甚多,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叶锦苏面色冰冷,吓的谢氏当场哭出来,躲在叶秉洐后面抽泣:“我知道,我知道你打心底里没把我当娘,我知道你恨我。” “可我都不怨,我只一心一意对你好,你有什么不足的我双倍给你补上。你若实在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好了,你别对着下人撒气。” 谢氏哭的厉害,伏在叶秉洐的肩上,上气不接下气,直直要把叶秉洐一颗心哭化了。叶锦苏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恶心。 叶秉洐却越发觉得叶锦苏恶毒。 他今天就要打死这个逆女,为家门除害。 “去把家法拿过来!” 一声怒吼,叶秉洐身边的向云都吓的一颤。叶府都几十年没动过家法了,触了老爷的逆鳞,老爷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谢氏赶紧跪下来,抓着叶秉洐的衣角哭着求,眼里千般柔情万般委屈,“老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锦苏安排妥当。你别怪她,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教好。” “你替她求什么情,快起来!”叶秉洐看着整颗心都要碎了,骂谢氏只会自己吃亏,又恨自己让她受苦了。 谢氏生性纯良,跟着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妾,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过了好几年好日子,叶锦苏这个逆女又三番五次忤逆。 谢氏越哭,他心里对叶锦苏的恨意就越加一分。 谢氏哭的狠,他只能抱住谢氏,开口安慰:“玉儿,别哭,不怪你。” 年过中年的男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拂去了谢氏脸上的泪珠,又将她如若之宝一般搂在怀里。 好一副恩爱模样。 叶锦苏看着作呕。 小时候,自己的母亲坐在后院的回廊上整天望穿秋水的时候,叶秉洐可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从来只有横眉冷对,和冰冻三尺的寒。 不一会儿,向云举着一根鞭子就走了进来。 足足比得上小孩手腕粗的蛇鞭通体黝黑,像是泛着冷光。 小红吓的腿都软了,小姐是女儿家,哪里受得住。这一鞭下去怕也是要了半条命啊,她疯狂地在地上磕头求饶,“老爷开恩啊,小姐才刚刚落水,身子还没好全,受不住的啊。” 一提落水,叶秉洐脸更黑了,如果不是叶锦苏,茹儿也不会现在还没醒。 气极的叶秉洐一脚就踢翻了小红,“狗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着抓起旁边的鞭子就抽了下去,这一下划破衣物,直接见了血。小红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叫完,就晕了过去。 叶锦苏立刻扑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鞭子已经落下。砸在小红的背上,皮肉瞬间绽开,鲜血不止。鲜红冲进她眼睛,彻底地刺痛了她眼睛。 叶锦苏抱着小红的手都有些颤抖。 “贱奴!” 叶秉洐还不觉得解气,举起一鞭子还要再打。 第八章:两巴掌 破风声传来,叶锦苏反手就抓住了叶秉洐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甲被生生劈断,指缝里有点点血丝渗出来。 两只手就这样死死地桎梏着,叶秉洐举鞭的手竟然也动弹不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逆女给我拖下去!” 家丁们这才一窝蜂冲上来, 抓住叶锦苏拖开,将她摁在地上。 叶秉洐没想到叶锦苏居然胆子这么大,敢这样抢他手里的东西,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捂着疯狂地咳嗽。 谢氏看着急了,叶锦苏居然敢把老爷气成这个样子。扑上去就给了叶锦苏一巴掌,“不孝女!你要将你父亲气死吗?” 她被抓着,动弹不得,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叶锦苏被打的脸都歪了过去,白净的脸上显出一个深红的手掌印,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 叶锦苏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桎梏住她的人,站起来就给了谢氏一巴掌。 “我是你能打的吗?” 叶锦苏的力气可比谢氏大多了,这一下直接把谢氏打倒在地。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叶锦苏的脸上。 叶秉洐气的浑身发抖,“那我能不能打得!” 转眼间,叶锦苏就又被押着跪在了地上,还大张旗鼓地用上了绳子。叶锦苏冷冷看着盛怒的叶秉洐,吐出三个字:“你不配。”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叶秉洐大拍三下桌子,“我是你爹!你忤逆犯上,不顾尊亲,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免得你日后出去丢叶府的脸!” 叶锦苏都气笑了,不过是犹如三尺冰窟下寒冰的冷笑。她盯着叶秉洐,一字一句地开口:“叶大人,你有什么资格自趁我爹?” “我三岁那年高烧不退,我娘在前院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请来大夫,就因为叶锦茹她贪玩划破了脸,你把整个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请给她。” “我五岁那年被厨房苛待,吃不上饱饭,实在饿得慌了去厨房拿了一个馒头。你罚我打了五大板,在床上躺了半年。” “八岁那年,谢玉儿硬说我偷了她的东西,你差点把我赶出家门饿死。” “还有十岁,十一岁,十二岁!” 叶锦苏始终冷笑着,目光是叶秉洐从来没见过的寒冷,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从来不是自己的女儿。 而是仇恨自己多年的陌生人。 “你从来没把我当过女儿,如今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爹?” 这些记忆在叶锦苏的身体里,她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一抽一抽地痛。当时的叶锦苏才多大,她又该有多痛? 叶秉洐脸一白,如遭雷劈,手指微微发抖。 叶锦苏看着叶秉洐的神情,心虚之余又带着恼羞成怒的愤怒。心中冷笑,真是虚伪的人。 叶锦苏嘲笑着开口:“外人都说叶大学士为人宽厚,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却没想到是一个宠妾灭妻,嫡庶不分的人!” “你!”叶秉洐一声怒吼卡在喉咙里,指着叶锦苏的手指抖得厉害,脸也涨得通红。他这辈子就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过话! 叶锦苏提高声音,继续开口:“你不仅不配当一个父亲,你还不配当一个丈夫!” “我母亲将门之女,名门之后。嫁给你之后就被你赶去了后院,处处冷落。而你呢?宠妾灭妻,把我娘逼死在后院。” “亏你还教宫里的皇子们读书,他们知道你是一个这样的小人吗!” 叶秉洐直接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捂着胸口喘息。 这些话,都是藏在之前的叶锦苏心底的,不敢开口的。如今她替她统统说出来,这个男人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谢氏早就看不下去了,叶锦苏如今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一把带血开刃的匕首,随时就能给她致命一击。 她竟然会有些害怕。 她只能心疼的抱住叶秉洐,哭着朝叶锦苏认错,柔弱是她屡试不爽的武器。 “当年是我的错,你别怪你爹爹。是我,是我不该对老爷情根深种,不该进这个家门。” 叶锦苏不吃这套,冷冷回击:“你当然不该!” 说着,叶锦苏挣脱掉绳子,突然站起一巴掌打在谢氏脸上。这次用力更甚,直接见血了。谢氏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叶锦苏活动活动手腕,这群家丁怕伤着她,连结都是打的活结,她倒是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 “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打完这一巴掌,叶锦苏朝着叶秉洐开口。 他不是最在乎这个女人吗?他不是不惜逼死自己的母亲也要扶正这个女人吗? 那就让他感受感受,自己深爱的人受伤的痛苦。 这一下彻底扎在叶秉洐的心窝子了,他红了眼,重新拿起鞭子,“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逆女!” 叶锦苏盯着那根布满寒光的鞭子,轻悠悠地吐出一句:“打。” “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明日发丧。叫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堂堂大学士是怎么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的。” 叶锦苏话说的不重,好像脸上还带着不在乎的轻笑。可是叶秉洐却如遭重击,举着鞭子的手一顿,迟迟落不下来。 他不能杀了叶锦苏。 叶锦苏是民心所在,学士府能在京城有这么大的名气,一半也靠叶锦苏的原因。 叶锦苏从来不担心叶秉洐会狗急跳墙杀了自己,他从来不敢,要是敢杀,叶锦苏早活不到十四岁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是要闹。 闹得天翻地覆,闹得他们不得安宁。 她不好过,这对狗男女也别想好过。 叶秉洐放下鞭子,赶紧去扶已经晕倒的谢氏,捂着胸口心力交瘁地开口:“好,好,好!叶锦苏,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你真的是有出息了!” “我不配当你爹,你走!你回你的后院,往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叶锦苏突然笑了笑,看着叶秉洐像看一个小丑,“父亲,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是叶府嫡女,日后我们相见的日子,还多着呢!” 说完,抱着小红转身离去。 走之前还不忘刮向刘妈一眼,可怜的刘妈缩在角落里,今天这一遭到底是什么闹剧啊。 叶秉洐抱着爱妻心急如焚,对着一群家丁怒吼:“一群人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内阁里,怀玉拼尽了全力才按住了叶锦茹。又用手帕堵着叶锦茹的嘴,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声响。 怀玉吓的冒冷汗,“姑奶奶,二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出去。” “你现在出去,会害死夫人的!” 叶锦茹一双眼全是恨,那就让她这么看着,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叶锦苏这个小贱人打吗?让她看着那个小贱人趾高气扬地走吗? 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九章:此恨难平 叶锦苏也咽不下。 小红的伤的不轻,留了不少血,还一直冒冷汗。院里没有别的下人可以指使,叶锦苏又亲自跑出府找的大夫。 等大夫到了,小红已经发高烧了。 叶锦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夫,怎么样?”叶锦苏急切地问,语气有些抖,她在害怕。 明明她和小红才相处不过两天,不该,不该有这么深的感情,不该这么着急的,叶锦苏抠着手指想。 可是叶锦苏心里像藏着一团火,这具身体的记忆留在叶锦苏的脑子里,连同那些深刻的感情也留在了叶锦苏的脑子里。 那些回忆在叶锦苏的脑子里闪回,恍惚好像自己全都经历过一样。 叶锦苏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她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失去了。 乳母死的时候,叶锦苏也是这样的恐慌感,现在更甚。她是那么害怕小红就像乳母一样,一不小心就彻底离开自己了。 大夫叹了一口气,“她外伤重,又拖了一段时间。先给她上药吧,我再开几个方子,你给她喝下。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今晚能不能退烧了。” 叶锦苏点点头,苦中作乐地想:至少,至少还有得救。 小红趴在床上,不停冒着虚汗,意识一会清醒一会模糊的,但是还是能依稀听到叶锦苏和大夫的对话。 小红心里一酸,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落进枕头里。 小姐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 叶锦苏看着小红背上狰狞可怕的一条鞭痕,指甲狠狠扣进肉里。怪她,没保护好小红,如果不带小红去秋香院,就不会被挨这一下。 如果不是谢氏,如果不是叶秉洐,小红也不会挨这一下。 叶锦苏闭上眼,小红若有事,她必定要谢玉儿那对狗男女命偿! 走出屋子吹了吹冷风,叶锦苏才冷静下来,一颗心仍然悬着。 宁云敛踏月而来,静谧的院子无声无响,叶锦苏蹲在门槛上,呆呆地盯着屋外。 像一个失了魂的玩偶。 宁云敛心里一紧,赶了过去。才一个下午不见,发生什么了? 叶锦苏抬头望了一眼宁云敛,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四下还是安静地很,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叶锦苏等了很久,才听见一丝微弱的气息。 “你听。”叶锦苏突然说。 视线转向屋内,小红趴在床上,气息微弱。宁云敛一双凤眸突然眯起,伸手抓住了叶锦苏的手,那双手冰的吓人。 “大夫说她今晚再不退烧,就不行了。”叶锦苏轻轻地说,像是怕吓着了床上的人,只是声音却有些抖。 宁云敛看向叶锦苏,原本洁白的小脸上叠印着两个通红的巴掌印,那双原本应该如星子一般的双眸如今蒙上了一层雾,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这头庭院深深凉,那边吵闹异常。 秋香苑里,叶秉洐大发脾气,砸碎了一大堆名贵花瓶茶杯。眼底鲜红一片:“庸医!都是庸医!” “你们不给我治好玉儿!我统统杀了你们!” 谢氏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地上跪了一地大夫,都是京城最好的大夫。其中一个斗胆起身回话:“老爷,夫人本就体弱,这是气急攻心,血瘀于心所致,草民等必定会尽力医治夫人的。” 叶秉洐听不得半个打马虎的字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什么叫尽力?” “我叫你必须救好玉儿!开最好的方子!用最好的药!否则我抄了你的家!” 叶秉洐指着一众人吼道,气血上头,连指尖都是红的。 “抄你们所有人的家!” 所有人都吓的不轻,爬起来开方的开方,拿药的拿药,把脉的把脉,生怕掉了脑袋。 都说叶大学士爱妻之甚,如今他们算是见识了。 另一边,叶锦茹扶着胸口,披散着发髻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就跑到了谢氏的房里。 “娘,娘怎么了!” “爹爹,我娘怎么了?” 叶锦茹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一副昏迷刚醒的模样。猛然看见床上的谢氏,一把扑到在床边,“娘,娘你没事吧?” 叶秉洐看见女儿这样子就跑过来了,心里又惊讶又心疼。 “茹儿,你什么时候醒的,你快起来,地上凉。”叶秉洐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 叶锦茹虚弱的站都站不稳,还不停咳嗽着。她抓住叶秉洐的一只衣袖,满心都是谢氏的安危:“爹爹,娘到底怎么了?是谁把娘害成这样的?” 叶秉洐抱住叶锦茹,深叹一口气,却避开了正面回答:“好孩子,是爹没保护好你娘。” 可是叶锦茹抓住叶秉洐不放,不停地质问:“是姐姐对不对,是不是姐姐?” “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娘?” 叶秉洐只能抱着叶锦茹在怀里安慰:“我不会让你娘出事的,你娘很快就醒了。” 叶锦茹摇头:“爹爹,姐姐是要害死我娘吗?爹爹,你为我娘做主啊!” 可是叶秉洐只是把叶锦茹抱得更紧了,心里满是愧疚。 他没办法给叶锦茹一个公道,叶锦苏的话点醒了他,他这些年的确是对叶锦苏薄情。叶锦苏对他积怨已久,而他却没办法动叶锦苏。 他今天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了解不多的女儿,已经长大了。长大到,要脱离自己的控制,要为自己,和死去的母亲寻一个公道。 叶秉洐的怀里,叶锦茹含着一双泪眼,看着床上的谢氏,心底的恨意滔滔如燎原之火。 为什么? 叶锦苏将娘害成这个样子,为什么爹爹不去杀了那个女人?他不是不喜欢叶锦苏吗,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为什么?! 气从中来,叶锦茹一把推开叶秉洐。四下环顾一圈,突然拿起一把剪刀。 叶秉洐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以为女儿想不开要自尽。叶锦茹高举着剪刀就往外面走,“爹爹不为娘做主!茹儿要为娘报仇!” 叶秉洐赶紧拉住叶锦茹“你干什么,你刚醒,身体还没好!” 叶锦茹挣脱不开,手里的剪刀滑落,只能泪眼婆娑地看着叶秉洐,“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娘了,娘都被人害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还要拦着女儿!” 叶秉洐心里如遭重击,心里更加觉得亏欠茹儿,只能不停地安慰道:“没有,爹爹没有。爹爹会请最好的大夫替你娘看病的,你娘很快就可以好起来。” 字字句句,没提到半句叶锦苏。 叶锦茹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恨不得现在一剪子捅死叶锦苏。可是怀玉在后面朝叶锦茹摇了摇头,示意叶锦茹不要冲动。 但是此恨难平! 叶锦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十章:我会心疼 蝉鸣了。 盛夏的深夜,藏在枝丫间的蝉开始叫了,尖锐的叫声刺破了暮春苑的寂静。叶锦苏坐在床边给小红换着帕子,一条又一条。 体温始终没见下去。 叶锦苏那帕子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宁云敛抓住叶锦苏颤抖的手,“让我来。” 叶锦苏猛然抬头看他,宁云敛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罐,“这个是宫里的药,治疗外伤用的,给她先用上。” 末了又看着叶锦苏肿起的脸颊,伸手取了些许,放在掌心用体温捂热,最后轻轻涂在叶锦苏的脸上。 宁云敛下手不重,脸上的伤过了这么久也不再那么痛了,宁云敛还是手下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小心碰疼了她。 四下烛火忽明忽暗,宁云敛为了看清楚些,低着头靠着叶锦苏的脸颊极近。 近到叶锦苏能感受到他喷薄而来的气息。 指腹在叶锦苏的脸上轻轻按摩着,原本火辣辣的脸变得清凉。只是这样更显得那只手的存在感极高。 叶锦苏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连耳根都变得煞红。 猛地推开宁云敛,叶锦苏接过他手里的药。红着脸开口:“谢谢。” 宁云敛表情未变,好像真的只是专心上药,将男女之别抛之脑后了一样。甚至还仔细地吩咐了一句:“药早晚各上两次,等伤口好了之后,若不想留疤,继续用就是。” 这倒显得叶锦苏自己心虚,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点点头。 只是小红的伤已经不是外伤这么简单了,伤口拖了那么久,早就感染了。否则也不会高烧始终不退。 药是上好的药,涂上就止住了伤口流血化脓。只是伤口破皮,上药的过程痛的厉害,小红在床上无意识地抽搐着。 叶锦苏一颗心也跟着抽了起来。 上好药,宁云敛又望着叶锦苏开口:“我会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不会让她死的。” “过了今晚,我再带个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宁云敛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你放心。” 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被请去秋香苑了,叶锦苏请到的只是叶秉洐看不上的大夫。 他的语调很是温柔,温柔到叶锦苏觉得自己可以相信这个男人,有他的存在,小红便不会有事。 叶锦苏点点头,突然鼻子一酸,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还在自己身边了。 宁云敛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叶锦苏红红的鼻尖,笑了一下,“可别哭鼻子,要是想报恩的话,以身相许就够了。” 叶锦苏的眼泪生生被他气回去了。 用内力护了一晚的心脉,到了早晨破晓的时候,小红的烧这才慢慢退了下去。 叶锦苏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我昨晚特别怕她就这么没了。”叶锦苏疲惫着眼,看着床上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下来的小红,轻声开口。 “她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亲姐妹一样。” “我怕……” 话音未落,宁云敛突然一把抱住了叶锦苏,手抓住了叶锦苏的双手,十指成扣。叶锦苏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干脆一头靠在宁云敛的怀里。 她怕,她怕她重活一世,最后还是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那种感觉,真是太苦了。 宁云敛轻声开口:“睡吧,我帮你看着她。” 她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锦苏呼吸渐沉的时候。宁云敛伸手理了理她的碎发,指尖抚过她脸上那点还未消去的红,语气是从没有过的危险:“对不起。” “我原以为,你不会吃亏的。” 是他大意了。 早知如此,他就算是干涉臣子家事,他也会不惜插手的。 又或者,他该查的深一点,早知道叶锦苏在叶府里处境如此危险。他就不该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他该带她走。 叶锦苏眼皮未动,突然轻轻开口:“我没吃亏。” “你该去秋香院里看看,谢氏这会应该还在床上昏着。” 秋香院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叶秉洐这会应该比自己还要急,左右各自都没讨到好。 叶秉洐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她一早就料准了,所以才敢这么猖狂。可是小红的事是个意外,她不该带小红去前厅院子里的。 宁云敛摇头,“可是你受伤了。” “就算你名声在外,又认识许多贵人,可是要是有人真不想容你,总是会找到办法来折磨你的。” 小红就是个例子。 叶锦苏翻开眼皮,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宁云敛,“左右有什么区别吗?我鲁莽不鲁莽,谢氏和我那个爹都不会放过我,过几年把我拉下来,就悄无声息地处理了我。” “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叶锦苏冷笑:“这些年我要是过的隐忍无名,我还能有命活到现在吗?” 若是外人只知道叶府有叶锦茹这个嫡女,那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女,怕是早就死了。 这个道理她在五岁前就明白地透彻,自己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这个府里隐忍了十多年,最后却被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手害死。 宁云敛想让她韬光养晦,可是这里的人从来都是欺软不欺硬。她可从来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宁云敛盯着叶锦苏,那双眼深邃如谭,最后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这样,我会心疼。” 叶锦苏一怔,宁云敛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眼神里看不出来是玩笑还是真心。叶锦苏只是悻悻一笑,“能得宁王殿下心疼,我真是三生有幸。” “不过宁王殿下你也是真的闲,大清早的不去早朝吗?” 叶秉洐妻女成了那个样子,还是得收拾好心情去上朝。宁云敛倒好,陪她在这厮磨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时光。 宁云敛勾唇一笑:“无事,我告病了。”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那宁王殿下您请自便吧,我困了。” 说着就趴在床边这么睡下去了,她是真的困了。 良久,宁云敛取下一床薄被给她盖上,悄悄离去。 这一觉睡得沉,叶锦苏醒来时已经入夜了,床铺上已经没了人。叶锦苏往四下一看,小红正站在厨房里忙活着。 叶锦苏急急忙忙赶过去,小红一张脸毫无血色,头上冒出了冷汗,但还是在锅里忙活着。 看见叶锦苏过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小姐你醒了,今天厨房没送吃的来,你肯定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很快就好了。” 叶锦苏抓住小红的手,沉着脸往小红的背后一看,果然刚刚结痂的伤口有些已经裂开了,流出了丝丝缕缕血丝。 抓着小红的手收紧,叶锦苏心里是又气又恼。拉着小红的手就把她往床上按,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别乱动。” 第十一章:一碗血燕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阎王爷那里拖回来,你的命是我的。” “不许你自己这样糟践自己!” 小红睁着大眼睛,突然眼睛一红,趴在床上不停抽泣着:“都是小红不好,小红没有保护好小姐,小红答应过夫人要保护好小姐的,小红对不起夫人。” 明明该是她来保护小姐的,最后却要小姐拼命来保护她。想到这些,小红就心口难受的很,比背上的痛还难受。 叶锦苏拿来一条帕子卷成卷,塞到小红的嘴里,小声骂了一句:“闭嘴。” 她最讨厌哭哭啼啼的,搞的她也眼眶不适。 接着又放低了声音,柔声说:“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小红果真一声没坑,撑着上完了药,疼出了一身虚汗。叶锦苏放下药,闷闷不乐,“你说我娘怎么也不从小教我们点武功,好过现在被打。” 将门之女,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传闻未出嫁之前还是个女中豪杰。可是叶锦苏从来没见到过母亲英姿飒爽的模样。 小红低着头,轻声开口:“夫人说了,老爷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人。” 叶锦苏正准备合药箱的动作一顿。 啪一声响,叶锦苏又狠狠把药箱用砸得合上。 这实在,气死她了! 难怪会喜欢谢氏那样做作的白莲花! 叶锦苏怒目而对,小红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这样的小姐有点吓人,。 “咕……” 小红的肚子响了。 叶锦苏的肚子也有感应似的,跟着也响了。两个人都饿了一天了,水米未进。 小红立马要挣扎着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小姐,我给你做点吃的,很快的。” 可是却被叶锦苏一把摁了下去,“你别动。” “小厨房没多少食材,吃了这顿那下一顿怎么办?” 小红被噎住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叶锦苏开口,“我去厨房看看。” “可是……”小红面露为难,今天一天都没人来送饭,肯定是老爷默认的,厨房那群人八成不会把小姐放在眼里。 叶锦苏却不这么认为。 除非叶秉洐觉得昨天闹得还不够大。 还没到厨房,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一群人正围着锅炉不停地扇风煎药,锅上还炖着补品。叶锦茹的贴身丫鬟文鸢在一旁指挥着,厨房乱成了一团。 文鸢眼尖,看见叶锦苏过来,隔着老远就叫了一声:“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嘛。” “大小姐你怎么亲自来后厨这种地方了。” 文鸢是出了名的言辞刻薄,叶锦苏不想与她多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略过她,直接走进了厨房。 “管事的王妈呢?” 文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忽视了,气的跺脚。但是她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尖酸地开口:“大小姐你是没丫鬟可使了吗?竟然要亲自来厨房。” 叶锦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反问:“你是觉得自己能使动我了是吗?” “我做什么需要你一个奴才来操心?” 文鸢瞬间脸一白。 叶锦苏不和她多纠缠,指了指还没开火的灶,问起了旁边的王妈,“暮春苑的饭食开火了吗?” “这……这……” 王妈被问的面色为难,不敢作答,只能悄悄瞟了好几眼旁边的文鸢,换来文鸢几记眼刀。 叶锦苏顺着看过去,心里也知道一二了。 拖着把椅子干脆坐在了厨房里,叶锦苏善解人意地开口:“无事,想来厨房今天也挺忙的,劳烦王妈现在给我随便做点吃的好了。” 没想到大小姐这么好说话,王妈如获大赦,连连点头答应。双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她夹在中间是在为难。 文鸢却眉头一横,拦住了王妈,“不行。” “我们家小姐刚醒,老爷吩咐了厨房给小姐炖煮血燕补身子,小姐只吃得惯王妈炖的血燕。” 叶锦苏挑眉,果然是醒了,也就只有她在这时候,还有闲心来对付自己了。 她依旧好脾气的点点头,“既然这样,那麻烦王妈帮我找几个人来做好了。” 文鸢还要插嘴:“人都在忙着煎药,去做饭了,耽误了夫人的药怎么办。” 叶锦苏瞥了文鸢一眼,言辞锋利:“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这个主子饿着是吗?” 文鸢不卑不亢地笑了一声,“大小姐可别说这种话,奴婢不敢。只是今天厨房是在是忙不过来,奴婢想着暮春苑应该有小厨房。” “就不得不委屈大小姐院里的小红做点吃食了。” 不敢委屈她,倒是敢委屈她身边的小红。 叶锦苏收回目光,也没说话。直接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扇子,塞进文鸢的手里。 “什么人手不够呢。” “这不是还有你吗?” “就委屈一下你了。” “你……”文鸢看着手里的蒲扇,被气的噎住,“我可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种事用得着我做吗?” 叶锦苏淡淡一笑,将一个正在煎药的人拉开,指了指那个位置,“所以说委屈你了。” “否则误了你们家夫人的药,耽误了治病,你们家老爷估计会拿了你的脑袋。” 文鸢还想要再开口,可是叶锦苏却已经把目光转向了王妈,“对了,我听说这次皇上赏了咱们府里挺多血燕的,不如给我也做一份吧。” 王妈哪敢说不。 但是文鸢急了,开口就反驳:“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好歹也是叶府的嫡女,用不得一碗血燕?” 文鸢无话可说,思量再三,她只能曲线救国:“现下二小姐和夫人都病着,她们都是身子弱的人,更需要补补。” “大小姐体质好,不如把这些留给更需要的人。” 叶锦苏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语气却冰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体质好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也是才落水刚醒吧。” “怎么?你们家小姐补得,我补不得?” 叶锦苏逼得文鸢没话说。她低下头,暗自死死扣着扇子的扇柄,好像那扇柄就是叶锦苏一样。最后也只能赔笑:“大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来之前叶锦茹吩咐了,不要和叶锦苏正面冲突。 她也看出来了,如今的叶锦苏,是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那血燕本就该全是自家小姐和夫人的,凭什么让叶锦苏给吃了。 想着,文鸢眼珠一转,上前了两步,“大小姐,这厨房油烟重,不干净。我帮你盯着王妈,你先回院子里吧。” 叶锦苏眸子微眯了眯,最后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了。” 可是脚下却没动,依旧好好坐在那里,“不过就不麻烦你了,二小姐那边还需要你照顾,别耽误了照顾二小姐。” 第十二章:良师出高徒 文鸢心里暗骂,挤出一个笑容,“大小姐言重了,您可是大小姐,耽误谁也不能耽误您不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锦苏只能接下去:“也罢,你若真为我着想,那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文鸢赶紧接上:“奴婢一心为大小姐着想的。” “真的?”叶锦苏挑眉,有几分起身欲离开的意思。 文鸢赶紧点头,“真的!” 语气诚恳,眼神却透露了她的心思:等叶锦苏一走,她就将叶锦苏锅里的血燕统统替换掉。 叶锦苏微笑,“既然如此,你一片诚心,不如给我锅里的血燕加点柴火。” “也算是全了你一片心。” 文鸢楞在原地,睁大着眼瞪着叶锦苏。 叶锦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怎么?敢情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文鸢说不出话来。 叶锦苏却在慢条斯理地开口:“欺主的奴才,按照家规怎么处置来着?” “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杖责二十?” 叶锦苏眉头一挑,看向脸色煞白的文鸢,“你说是吗?” 文鸢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哪,哪里,奴才当然是不敢欺主的。” 叶锦苏勾唇一笑,指了指灶口,“既然如此,那就去添柴吧,添仔细点,别烧坏了我的血燕。” 文鸢脚下如有千斤重,半天只挪动了一寸。她可是二小姐屋里的掌事丫鬟,谁看见她不得恭恭敬敬,如今居然因为这个贱人要去灶边添柴? 木柴火大,烟灰也大。文鸢没干过这等事,灶里的火柴几下就被她捅灭了,黑烟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脸成了一块黑炭。 叶锦苏在旁边提醒:“血燕可是皇上御赐的物品,你要是烧坏了,怕是担不起这个罪。” 吓的文鸢一颤,眼泪流了出来。 她只能拼命扇风试图重新点燃火焰。折腾来折腾去,等血燕炖好,文鸢一身衣裙已经脏的不行了。发髻也被柴火勾散了,脸上更是狼藉。 叶锦苏接过做好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盅千辛万苦出来的血燕,叶锦苏勾勾唇,“真是辛苦你了,日后若还有此心,我也定不会辜负你的。” 说着转身离去。 文鸢站在原地,看着叶锦苏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这才将手里的扇子往地上狠狠一砸。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想着,她端着叶锦茹的那碗血燕就跑回了青荷院,也不收拾自己一身狼藉。 叶锦茹一见文鸢这样,差点没认出来。 文鸢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都倒尽,又是将叶锦苏添油加醋几番,听得叶锦茹火冒三丈。 气的把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这个叶锦苏,先是打了照顾过自己的刘妈,又气晕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还要刁难文鸢. “贱人!” 叶锦茹把一个花瓶狠狠往地上一砸,还觉得不解气,又砸了一个砚台。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 叶锦苏那边顺利地回了院子,食盒里妥妥贴贴放着好几样菜,荤素搭配,食材也是用的上好的。小红一见一桌子的菜,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小姐,太厉害了。” 叶锦苏笑笑,端出一个小盅,“你小姐我当然厉害咯,你猜这个是什么?” 小红茫然地摇摇头。 叶锦苏打开,盛了一碗,放进小红的手里,“皇上赏的血燕呢,你快吃点,对你的伤有帮助。” 小红看着这一碗珍贵血燕,“这血燕……” 话还没说完,小红又急忙将血燕塞回叶锦苏手里,“小姐你吃,你刚落水,身体还没好全。你多补补。” 叶锦苏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拿起另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你把这碗吃了,剩下的我吃。你受的是外伤,本来也吃不得太多血燕。” 小红这才端起那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着吃着小红又红了眼眶。 “小姐,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要报答叶锦苏的心,只能一直重复着这句。 叶锦苏笑了笑,她也会保护好小红的。 如今就剩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吃饱喝足,叶锦苏走到院子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还打了一个饱嗝。 身后一声轻响:“堂堂京城一大才女,实际上却行为举止如此粗鲁,说出去怕不是要惊掉别人的大牙?” 叶锦苏皱着眉回头,果然又是宁云敛。 叶锦苏转头就往屋里跑,三步并作两步,手一带就关了门。 这个人怎么老是那么喜欢当梁上君子? 被突然关在门外的宁云敛失笑,朝着里面开口:“我可是救了你身边的小婢女一命,也算是你半个恩人,你就准备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吗?” 叶锦苏:…… 小红听闻,悄声问叶锦苏:“真的是宁王救了奴婢吗?” 叶锦苏无奈地点点头,转身打开门,这才发现宁云敛的身边还站着个女子。 叶锦苏比出一个请的姿势,“恩人请进。” 宁云敛脸上笑容加深,一旁的梦兰瞧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伺候了宁云敛好几年了,可从来没见过宁云敛露出这样的笑容。 再看看叶府的大小姐,梦兰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云敛直直地进来,轻轻敲了一下叶锦苏的头,“忘恩负义。” 叶锦苏捂着头呲牙咧嘴,“这不是让你进来了吗?” “小人才斤斤计较。” 宁云敛挑眉,“你这是说本王是小人?” “我哪敢。”叶锦苏拉高音调,阴阳怪气地说着。 宁云敛不罢休,突然逼近叶锦苏,一双凤眸眯起,挑高了叶锦苏的下巴,“我怎么觉得,你无所不敢呢?” 这样的姿势让叶锦苏觉得有些危险,连连后退。可是宁云敛却步步紧逼,直到叶锦苏后背已经抵上了墙,退无可退。 叶锦苏只能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不敢,不敢,您可是宁王大人,我怎么敢说您是小人呢?” 宁云敛挑起嘴唇,心情颇好的模样,“那我是什么?” 叶锦苏:…… “您当然是英明神武,气度不凡的君子,肯定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的是不?” 宁云敛这才放过叶锦苏,正了颜色,“小红的伤,让梦兰去帮忙看看,她医术高明。” 叶锦苏站直了身体,咬牙切齿地蹬了宁云敛一眼。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上一秒这么不正经,下一秒立刻变得正经。 宁云敛看向叶锦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开口:“这都是跟你学的,良师出高徒啊。” “遥想几天前锦苏在我府里的英姿,本王此生难忘。” 指的是叶锦苏言语调戏了他那次。 叶锦苏内心奔溃不已,早知道会是现在这局面,她就不放飞那一下自我了。 第十三章:不喜欢他 谁知道这才几天,就从一个正儿八经的王爷,变成了比自己脸皮还厚的王爷。 叶锦苏已经敌不过他了。 只能避开话题,叶锦苏带着梦兰进了房间,给小红看了伤。 “人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伤口一定不能沾水,好之前也一定要忌口,我再重新开个方子。”梦兰一边吩咐着,一边盯着宁云敛和叶锦苏两个人。 叶锦苏一门心思都在小红身上,没注意梦兰的眼神。 倒是宁云敛瞥了梦兰一眼,警告意味明显,梦兰赶紧低下了八卦的头。 宁云敛走到叶锦苏身边,轻声开口:“没事了。” 一切都好了。 叶锦苏点点头,又添了一句:“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小红可能真的那晚都撑不过。 宁云敛又露出了那副放荡不羁的笑容,“不如考虑一下我昨天的建议,以身相许?” 叶锦苏翻了一个白眼:“许你个头!” 又一次被拒绝,宁云敛摸了摸鼻子,略带哀怨的语气开口:“嫁给我不好吗?” 他堂堂也是一个王爷,有名有利的,门楣不低的,嫁给他不好吗? 叶锦苏立刻反问:“嫁给你好吗?” 宁云敛皱眉,“我会对你好的,嫁给我,离开叶府,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而且我是亲王,嫁给我只会比你现在的日子更好。” 宁云敛说的很认真,他是真的这么考虑过了。从看见昨天晚上看见那样的叶锦苏开始,他就想带她离开这里了。 可是叶锦苏轻轻笑了,不同于往日她所有的笑,是一种将他嘴里说的一切都置之度外的笑。 “然后仰你鼻息过活?” 宁云敛瞬间说不出话了。 “如果我嫁给你只是为了逃离叶府,那我宁可一生都待在叶府。” “更何况,我自认为,我不嫁给你,也能好好过活。” “你是亲王也好,是什么也好。和我有半分关系吗?我在叶府照样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我也不缺人对我好。” 叶锦苏的语调很轻,轻的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云敛沉下脸,脸色变黑。叶锦苏说话的神情也很淡,淡到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可是叶锦苏拿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他,他便卸了力气,无所作为了。 他瞬间便处在弱势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高高在上惯了,只有事情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他才安心。 可是他遇见叶锦苏,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了。 他说不清,只觉得闷得难受。 宁云敛阴沉着脸可怕,最终什么话都没说,甩袖离去了。 空留一室寂静。 半响,小红才试探着开口:“小姐,宁王好像生气了。” 叶锦苏点点头,走到书架旁,手里翻些书架上的卷轴。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看出来了。” 小红心中暗骂自家小姐榆木脑袋,急着开口:“小姐,宁王殿下是何许人啊,皇上心尖上的儿子。他要是娶了小姐,小姐可就飞黄腾达了。” “再说了,我看宁王是个好人,对小姐这么上心,肯定是喜欢小姐你呢。” 叽叽喳喳聒噪地厉害,叶锦苏转个身索性背对着小红。书架上的都是之前的叶锦苏看过的书,满满一书架,随便翻一本都是她看不懂的字眼。 叶锦苏揉揉眉心,暗叹大才女还真不好当。 小红见叶锦苏没理她,又走到她面前,“小姐,你要是嫁去了宁王府,还用得着受谢氏母女二人的气?” 叶锦苏睫毛一动,终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卷起书敲了一下小红的头:“你小姐是何许人?用得着嫁人才能解决谢氏母女吗?” 小红吃痛,瘪着嘴开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宁王怎么看都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小姐难道不喜欢宁王吗。” 叶锦苏眉头都没抬,毫不犹豫地开口:“不喜欢。” “可是奴婢看宁王喜欢小姐呢。” 叶锦苏抬起头,认真地朝着小红开口:“日后他还会喜欢更多的人,张三家的姑娘,李四家的姑娘。” “我既不是长得倾国倾城,也不是为人贤良淑德,总有人比我好了去。” “今日他看我新鲜,别日他就看别人新鲜了。” 她才不稀罕这样的喜欢,廉价到随处可捡。 “可是……”小红还想反驳些什么,又觉得叶锦苏说的对,又觉得不对,“等小姐做了王妃,只管把那些莺莺燕燕赶走便是了。” 叶锦苏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书,“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也好,赶也好,都不是你的。” “那小姐怎么知道宁王殿下不是你的呢?” 叶锦苏:…… “你今日是非要和我作对是吧,”叶锦苏捞起袖子,揪了一下小红的耳朵尖,不轻不重地。 小红吐了吐舌头,“我就是想不通,小姐为什么看不上宁王啊。” “宁王殿下人多好啊,多少家的千金都想进宁王府呢。” “因为我不喜欢他。”叶锦苏干脆地回答,也无心看书了。 小红不明所以,“那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锦苏一愣,她上辈子不是没喜欢过人。当初她恰好一抬头,惊鸿一瞥瞧见了阁楼上的莫公子,从此就芳心暗许了。 可惜别人瞧不上她,自己还想再接再厉呢,就不下心失足摔死了。 叶锦苏细细琢磨了琢磨,“大概是像江南三月春风般的人吧。” 小红更加不明所以了。 叶锦苏打趣她:“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有喜欢的公子哥了?” 浑然忘了自己也才十四岁,小红还比她大几个月。 可是小红好像对这话题生了兴趣,缠着叶锦苏问:“那什么是喜欢啊?” 叶锦苏又是一怔。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她了。 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倒是也见过几对幸福美满的鸳鸯眷侣,又瞧过一些各自生怨的夫妻。叶锦苏放下书,单手拖着下巴,斟酌着开口:“喜欢可能就是,心里除了他谁也容不下。” “也容不下他心里有其他人。” 小红瞠目结舌,“那不就是妒妇了吗?” 叶锦苏拿起书就又敲了小红的头一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妒你个头啊。”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能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小红似懂非懂地摸了摸头,暗叹自家小姐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了。 “那小姐对宁王有这样的感情吗?”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没有。” “他要是当着我的面说要去找女人,我肯定会恭迎他到花楼门口,顺便再给他塞点细软的。” 宁云敛怎么样,和她半毛钱关系。 小红泄了气,听叶锦苏这语气,是真的不把宁王放在眼里了。 可惜了这段好姻缘。 第十四章:井水不犯河水 叶锦苏看着小红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扶额长叹。 “你还有心情关心我的姻缘,你背后的伤弄不好是要留疤的,再胡乱动作,你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可以一辈子伺候小姐。”小红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作答。 叶锦苏没想到她竟然答地这么干脆,失神后笑了笑,“胡说什么呢,快去休息。” 小红却坚定地开口:“我是说真的,我的命是夫人救的,我发了誓,要生生世世伺候小姐的。” 小红的眼神太赤城,叶锦苏心里有些牵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三推两推,才终于将小红推去了休息,叶锦苏继续回到房间看书。 这辈子能有小红这样的人在身边,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对她的恩赐。 想着,叶锦苏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哈欠。 书还没翻动几页。 这些个大字小字,看得她头晕眼花。 叶锦苏索性放下书,闭上眼沉思一会。她有着原身的记忆,摁着额头细细思索了好一会,叶锦苏才重新拿起书,这时候再看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叶锦苏惊叹不已,又觉得心虚,占用了原身多年积累下来的知识储备。 但是说到底这么记忆随意堆放,杂乱不堪,有好些已经被她给忘了。叶锦苏赶紧里准备在脑子里细细过一遍,免得越忘越多。 终归不是自己的记忆,想起来费神极了。 不知不觉,叶锦苏扶着书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深夜,宁王府里还有人彻夜难眠。 宁云敛沉着脸,回了房间,梦兰跟在后面不敢出声。绣儿瞧着这样,赶紧过来打听。 可是这事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堂堂宁王求爱被拒,火冒三丈。这驳宁王面子的话,她可不敢说。 绣儿无终,只得准备一杯宁神茶给宁云敛端过去,大气不敢喘。 只是那茶放在案上直到凉透,都没有喝过一口,宁云敛盯着手里的书却看不进半个字。 脑子里全是叶锦苏晚上说的话。 “亲王也好,什么也好。和我有半分关系吗?” “我不缺人对我好。” “……” 想着想着,手里的书已经被捏到变形了。 深夜的风吹来,丝丝清凉唤回了宁云敛的理智。他终于放开手里的书,走到窗边去吹吹风。 梦兰谨言慎行地出现,小声问:“王爷,叶小姐那边,我还用再过去吗?” 半响,宁云敛才轻声开口:“去,找个机会你过去。”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那。 一夜落雨。 早晨的风有些凉,叶锦苏打个冷颤醒来,才发现外面下雨了。窗户未关,吹了一夜冷风,叶锦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喉咙有些难受。 小红从房里走出来,正看见叶锦苏正坐在案前,一幅刚睡醒的样子。急了,“小姐,你怎么又看书看睡着了。” “虽然说现在入夏了,但是夜里下雨还是会凉,你又刚落水醒来。” 叶锦苏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想开口说没事,一张嘴就是一个喷嚏。 得了,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去给你叫大夫。”小红见状,扭头就要往外面跑。 叶锦苏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你伤还没好,跑什么跑。” 她背上的伤昨天才结的新痂,再这么折腾下去今天又得重新裂开。 “我没事,受了点凉,煮点姜汤就好了。” 小红皱着眉,一副生气的样子,闷闷不乐:“小姐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叶锦苏只能安慰她:“我没事,待会叫厨房给我做碗姜汤就好了。” 说着,叶锦苏摁下小红,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王妈早早地备好了饭菜,就等着暮春苑的人来拿。叶锦苏添了一句:“劳烦王妈再帮我煮一碗姜汤。” 文鸢今天没敢说话,站在旁边目光如刀子一般在叶锦苏身上刮。 叶锦苏浑然不在意,这些又不能伤到她。倒是自己能随随便便气到青荷院的人,想想就心情不错。 想着,叶锦苏勾起了嘴角。 喉咙发痒,叶锦苏又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怎么也没个人来照顾大小姐,小红那小蹄子呢?”文鸢见缝插针,存心要找叶锦苏的不痛快。 “莫不是偷懒去了。” 叶锦苏瞥了文鸢一眼,“不劳文鸢姑娘担心,文鸢姑娘好歹也是青荷院二妹妹身边的贴心人,怎么老是心里想着我这暮春苑?” “难道二妹妹苛待你了,你想另攀我这来?” “你!”文鸢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咬牙切齿地看着叶锦苏。 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叶锦苏不受喜欢,还被赶去了后院,谁会想攀她这个高枝! 旁边王妈有眼力见地递过来一杯热茶,叶锦苏慢悠悠接过,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觉得好多了。 “你要是想卖主求荣呢,我院子可是不敢收你。就是不知道二妹妹那边,还敢不敢留你。” 文鸢气的脸都要变形了,顿了顿才开口:“大小姐误会了,奴婢对二小姐一片忠心。” “只是二小姐挂心大小姐的身体,奴婢只不过是帮二小姐问罢了。” 叶锦苏冷笑一声,“是吗?” “那替我好好谢谢二妹妹了,劳二妹妹关心。” 话出口,叶锦苏又忍不住咳了两下。 文鸢瞧着叶锦苏咳成这样,嘴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又立刻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开口:“大小姐身体不适,二小姐肯定心中焦急,用不用奴婢去找几个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瞧瞧?” 灶上姜汤煮好了。 叶锦苏放下茶,“也好,就劳烦二妹妹帮我挑选个厉害点的神医了。” 说着,转身离去。 文鸢看着叶锦苏的背影狠狠唾了一口,一溜烟跑去报信了。 一碗姜汤下肚,叶锦苏感觉整个人好多了。不得不说叶锦苏的体质是真的好,落水醒来还能跑能闹的。 八成得益于她的生母。 小红还是有些担心:“小姐,真的不需要叫大夫吗?” 叶锦苏摇摇头,“不需要,会有人给我们送的。” “谁啊?”小红不明所以,“宁王殿下吗?”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敲了一下她这个榆木脑袋,“你就别想着宁王那茬子事了,宁王那天被我气成那样,怕是以后都不会来管我的事了。” “噢。”小红瘪着嘴开口。 “可惜了,要是有了宁王的庇佑,小姐以后在这府里也有人撑腰。”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身边有个总想着撮合自己的丫鬟真是头痛。 “我用不着他庇护。” 小红连连点头,附和着叶锦苏:“是是是,小姐最厉害了。” 叶锦苏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她今天非要让小红知道,她和宁王是没可能的。 “以后别整天想着宁王那茬子事了。” “我跟他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知道了吗?” 第十五章:西翠楼,少年郎 小红这才郁闷地点点头,转言问:“那哪里会有大夫来?” “难不成老爷会给小姐请大夫吗?” 她才不信呢,这个老爷从来没把自家小姐当女儿过。 “等着吧,很快就有大夫来了。”叶锦苏淡淡的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她整天在这院子里坐着,骨头都酥了。 “去帮我把琴拿过来。” 叶锦苏的琴是小时候皇上御赐的,各方面都属于上乘,当年她就是靠着这把琴一举成名的。 如今叶锦苏盯着这琴,满脑子都是对牛弹琴这个词,而自己就是那个牛 闭上眼思索一会,叶锦苏才不确定的把手按在琴弦上,倒是自然而然就摆出了标准姿势。指尖落弦的时候,还有些熟悉感。 叶锦苏心里大喜,索性闭上眼,彻底放空自己,任凭直觉在琴上抚过。 果不其然,琴音如流水般泄出。 叶锦苏心里雀跃地很,这实在太作弊了。 整个下午,叶锦苏都在反复拨弹这一首曲子。听的小红耳朵都起茧子了,“小姐,你怎么一直在弹这个啊?” 叶锦苏扯了扯嘴角,随便胡诌一句:“我喜欢。” 她终究不是原装的叶锦苏,就是有着叶锦苏的记忆,也没法弹出真正叶锦苏的水平。要是哪天有人让她弹琴演奏,岂不是完全露陷了。 只能先练着一首凑合凑合了。 不觉已经日暮西下了。 叶锦苏松松胳膊腿,外面依稀传来一阵嘈杂吵闹声。 “今日个是什么日子吗?” 小红点点头,“今天是花市呢。” 叶锦苏点点头,花市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这是京城的老习俗了。每半年举办一场大的集市,届时总会出现一些新鲜玩意,大家都会趁着这个时候上街来采买,游玩。 小红又添了一句:“小姐想去吗?” 叶锦苏倒是没什么大兴趣,上辈子都看过好多次了。 只是看向小红,倒是一脸期待的样子。叶锦苏失笑:“你想去?” 小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点了点头。 叶锦苏托着下巴为难极了,出去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小红身上的伤不能有剧烈动作。 “可是你的伤,外面那么多人,万一把你的伤口挤裂了怎么办。” 小红也垂下了头。 叶锦苏眼珠子一转,从房里拿出一块面纱戴上,拉起小红的手,“走,我知道有个地方清静。” 她毕竟是京城的名人,出门还是低调点好。 小红大喜,“在哪啊?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西翠楼” 说起来那个地方还是她上辈子第一次看见莫公子的地方呢,只不过上辈子她只能在西翠楼下,而如今她轻易便上了西翠楼。 京城最大的酒馆,顶楼整整十个隔间,都是达官贵胄才包的起的。 叶锦苏走过去,拍了拍小二面前的桌子,“给我包一间你们的隔间。” 小二眼尖,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叶锦苏。用面纱蒙着面,看不见脸。穿着也不算华贵,但也绝不便宜。 浑身自然散发一股尊贵的气息,身边还跟着个小丫头,八成是某个低调的世家小姐。 小二利索地拿出一张房牌,比出了一个上楼的姿势:“好嘞,小姐您来得真及时,就剩最后一桌了。” 一只手拦住了小二的手。 “小二哥,莫急。” 来人是个小厮模样的少年,看了叶锦苏一眼,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这位小姐,这隔间可不可以让给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愿意出双倍的价钱弥补小姐。” 叶锦苏挑眉,怎么出个门还遇上抢位的? “我今日来是来赏花市的,这桌让了你,我去何处赏?” 西翠楼的顶楼的确是个赏花市的好场所,透过窗外往外看,整个京城风光几乎都尽数揽入眼底。 别处没这风光。 少年有些为难,“这……” 叶锦苏露出歉意一笑,提裙上了楼。 “小姐请稍等。” 少年又叫住了叶锦苏,上前几步说:“我家公子也是来花市的,不如小的斗胆,邀小姐同我家公子一齐赏花市?” 叶锦苏犹豫了片刻,小红在后面悄悄拉了拉叶锦苏,摇了摇头。 叶锦苏也反应过来了,刚要答应的话吞进了肚子。 小红站出来斥责:“你这小厮好生轻浮,我家小姐尚且未婚配。和你家公子同桌吃饭,不是要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她上辈子就是吃了这个亏,名声都臭到城外去了。 这辈子怎么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还是谨慎点好。 何况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身份,她是学士府的嫡女,积累了那么久的好名声,要是被自己一时不慎给毁了。 那这个亏可吃的太大了。 少年脸上大窘,连忙道歉。 在一旁旁观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猜着这姑娘估计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位公子也是西翠楼的常客了。 两头都不好得罪,他及时地在中间回转:“无事,既然二位都是来楼上赏花市的,不如小的派人在窗边摆两张桌子,中间设立屏风。”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少年大喜,叶锦苏也勾唇一笑,小二倒是会想办法,两头都赚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锦苏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就上楼了。 楼上本就是用许多木屏风隔出隔间来,隔间内摆一张桌子,临窗而立,最适合看风景。 如今最里面的那一间被换上了两张桌子,中间又用了个小屏风隔开,也算是严严实实互不相交了。 叶锦苏拉着小红走到窗边,往下一指:“看吧,从这往下看,街上卖灯的,卖花的,杂耍的,一眼看尽了。” 小红兴奋地直点头,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叶锦苏也抱着一盆瓜子在窗边磕着,她上辈子来过一次西翠楼的顶楼,是她被一群人欺负,莫公子带她来着吃了一顿饭。 那时候自己只敢偷偷透过窗外往外面看一眼,如今可以随便看了。 叶锦苏心情大好,挥手点了一大桌子菜。 这辈子在叶府混的在惨,至少也是个有钱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不一会对面就渐渐传来声音,倒是好听的。 “文竹,书信上可有说田大夫到哪了?这番来京给叶伯母看病,他一把年纪,可要注意着点身子。” 叶锦苏倒酒的手一顿。 叶伯父? “公子别急,路途遥远,大概还有半月余的时间呢。再说了,田大夫自己是名医,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是那个少年的声音,还稍显稚嫩。 叶锦苏还想再听下去,那头已经不说话。 屏风严严实实地,半点看不见,叶锦苏心里乱跳。有一个未得证实的念头乱窜,她强压下去,喝了好几口酒。 第十六章:心绪难平 小红丝毫未注意到叶锦苏的异样,趴在窗台兴奋地不行。 叶锦苏担心她动作太大扯开伤口,把她拉下来,提醒道:“小点动作。” “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下去玩,花市还是要逛着才好玩。” 小红这样已经很满足了,不过到底是贪玩的性子,听了叶锦苏的话,高兴地更是没边了。 叶锦苏又喝了好几口酒,屏风那头没半点声音,渐渐的叶锦苏也不去纠结了。 转头看外面街道繁花似锦。 蓦然地,她就想到上辈子她在楼下,抬头往这个方向一看,就看见了莫域。 那时候他是站在哪来着,好像是窗户的另一侧? 微风拂面,叶锦苏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连看下面的灯火行人都是连成串的。头脑昏昏沉沉不太清楚,鬼使神差地,她偏头往那个旧地方一看。 正撞见一双熟悉的眉眼。 叶锦苏瞬间清醒,头瞬间缩回了窗内。 这叫啥? 想什么来什么?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锦苏上辈子心心念念的莫公子,莫域。 叶锦苏一拍脑门,她怎么就忘了莫域最喜欢往西翠楼上待呢。 小红莫名其妙地看着行为怪异的叶锦苏,疑惑地开口:“小姐,你怎么了?” 叶锦苏强行扯出一丝干笑,又喝了好几口酒想压下心里的慌乱,“没……没事,你吃你的。” 屏风那头传来歉意的声音:“姑娘,刚刚是莫某唐突了,姑娘莫怪。” 叶锦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没事……” “是我让公子见笑了。” 那边轻笑一声,听在叶锦苏的耳朵里竟然像火一样烫。 “现在夜里还是有些凉,姑娘还是少喝酒的好。” 叶锦苏接不上话了,如坐针毡。她扯扯小红,“小红,我困了,我们先回去吧。” 小红一脸疑惑。 叶锦苏忍不住又催了一声。 小红这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走出隔间的时候,叶锦苏大步流星,耳朵里全是心跳声,好像将眼耳口鼻全部藏进了胸膛。 就怕再撞见一次莫域。 结果叶锦苏走的太急,绊了一下。鞋子踩着了裙摆,脚下一空就摔倒在了地上。 莫域在叶锦苏的身后,倒想伸手来扶着,但是出手慢了,叶锦苏已经摔了个狗吃屎。 …… 叶锦苏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莫域还想上前关切两句,叶锦苏却是一刻钟都不想在这多待了。站起来就往外面跑,一溜烟回了院子里。 小红还一脸担心地问:“小姐,你没摔着哪里吧?” 叶锦苏摇摇头,摔那一下倒是不严重,就是太难看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莫域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形,自己还出了这么大的糗。 叶锦苏脸烫的不行,这真是…… 太尴尬了。 小红一脸不解地看着叶锦苏,自从对面那个公子哥说话之后,小姐的脸色就很奇怪了。 “小姐认识屏风对面的人吗?” 叶锦苏喝下一口大凉茶压压惊,才缓过神来:“认识,莫家的独子呢。” 说起来,莫家和叶家还有点亲。 莫家的祖父和叶家的祖父曾经在京城是好友,可惜莫家祖父之前被贬去江南地带,到了莫家父亲这一代才又回了京城,而且还日渐昌盛。 虽比不上叶家,但是也算个大官了。 “那小姐怎么不和莫公子相认?” “认个头啊,”叶锦苏反驳,“今天出了这么大一个丑,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红这才了然地点点头。但是她还是想不通自家小姐怎么看见莫公子就这么怪异。 小红歪着头,“难道小姐喜欢莫家公子?” 叶锦苏一口还没咽下去的凉茶顷刻间就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叶锦苏被呛的上气不接下气,小红赶紧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半天叶锦苏才磕磕巴巴地开口:“你,你瞎说什么呢瞎说,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喜欢什么喜欢。” 话说出口,却没什么信服力。 叶锦苏愤愤,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再用有底气的语气说一遍。 她对莫域的那点心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她上辈子得了莫域的恩惠,便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一心为他倾倒。 可是当她被莫域拒绝的时候,说到底也没多伤心。倒是真心希望莫域能找个好姑娘。 如今再见到他,却又是心绪难平。 小红点点头,噢了一声,转身去给叶锦苏铺床了。 叶锦苏终于放弃去想这些破事了,仰头长吁一声,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不宜出门啊不宜出门。 深夜,宁王府。 晚上是花市,宁云敛又设宴邀请了十爷来府里。绣儿张罗着叫人去街上买了好些灯笼,要将府里装饰一番。 顺便还叫人了带了跟发簪,是最新的样式,她喜欢地紧,握在手里欢喜不已。 一转头,就看见宁云敛皱着眉盯着自己。 “酒菜呢?” 绣儿连忙跪下来谢罪,生怕宁云敛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惩罚自己:“王爷恕罪,酒菜奴婢刚刚已经吩咐人去取了,这会就来了。” 慌乱之间,簪子被绣儿藏进了衣袖。 宁云敛没看清那是什么,倒是看清了她的动作,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手里是什么?” 绣儿一慌,知道宁云敛是起了疑心以为这是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只是一根发簪,但终究是女儿家物品,绣儿一时没好意思拿出来。 宁云敛没说话,气压降到了最低。 绣儿从小伺候他长大的,如今居然让他抓着了端倪。 头上的压力越来越强,绣儿大感不妙,将簪子拿了出来,“王爷恕罪,今日是花市,奴婢就……奴婢就人带了这根发簪。” 说着,绣儿眼眶一红,有些哽咽。 宁云敛一怔,他倒没想到是这个。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什么匕首或者暗箭就好。 宁云敛挥挥手,不再追究,搂着刚到的宁云匡入了席。 如今的十爷宁云匡和宁云敛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宁云匡掌管了军队,基本都在边疆打战,和兄弟们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一次,宁云敛自然是要多留一会的。 此时两人这会正交谈甚欢。 宁云匡刚打完胜仗回来,摸着酒杯朝宁云敛开口:“阿敛啊,你是不知道这次的战况有多凶险。” “那蛮子被我军连番压制着,居然想兵行险招,对着我军后方下手。” “幸好你哥我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有猫腻,将内贼抓了出来。” “不然……”说着,宁云匡就打了一个酒嗝,语气骄傲,“不然你哥我可就回不来了。” 宁云敛失笑,这么多年他这个哥哥最爱拍自己马屁的行为他都习惯了。 半点没有谦虚的样子。 “是是是,”宁云敛附和他,战况他早些日子就知道了,算是凶险,但他也没担心过。宁云匡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实际上人还是靠谱的。 不过是一支小游牧而已,还碍不着什么大事。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十七章:哪来的发簪? “听说西凉国近来内部不安?” 听见西凉两个字,宁云匡又打了一个酒嗝,脸上嬉笑的表情隐了下去,变得认真起来。 “西凉国国君重病,本以为就要死了,他的三子带着军队直接杀进了皇都。” “谁知道国君一口气又回来了,活了。” “这事闹的挺大,西凉国上下都在传。” 宁云敛捏着酒杯,“哥哥怎么想?” 宁云匡眯起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眼里冒出精光,“关键是,那西凉国君活过来之后,杀了三子,立马立了五子为太子。” “五子齐苍和西凉以外各个部落都有勾结,明里暗要反我们大泱国很久了,”宁云敛接下了宁云匡的话,缓声说:“他要是继位,怕第一件事就是结合散布的各部落汇成西凉势力,朝我们大泱下手。” 宁云匡点点头,又大喝了一口酒,“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那西凉国君身体好着呢,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再说了,西凉国君又不止齐苍一个儿子,他有福气,儿子成群,太子这位置怕是有得一争。” “我们且先别着急,观察观察。” 宁云敛点头,挥挥手旁边的几个婢女给宁云匡添酒。 宁云匡仰头一笑,悉数全收,一把就将几个婢女搂在怀里,又变得不正经起来,“十六弟啊,怎么我走这大半年,也没见你房里纳个人? “连个侍妾也没有,你这也太清心寡欲了吧,要不要哥哥送你几个好货色?” 宁云敛抿唇一笑,说起女人,不知怎么得他就突然想起了叶锦苏,失了神。 宁云匡哪见过他这个样子,眉头一挑,新鲜了。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一副老成的样子,为人待事都是冷冰冰地,更是不好女色,如今这心肠被谁牵走了? “你该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吧?” 宁云敛没说话。 宁云匡就当他默认了,急着开口:“喜欢就娶了啊,哪家的姑娘?我叫皇上给你俩赐婚。” 宁云敛摇摇头,略带自嘲地开口:“可惜啊,人家看不上我。” 这更稀奇了。 “你可是宁王,谁家女子会瞧不上你?” 宁云敛耸耸肩,想起那天叶锦苏的模样,“她瞧不上。” 宁云匡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居然有人瞧不上自家弟弟,好歹是个亲王,这也太丢面子了。 “那又有什么,你去求皇上,让皇上给你赐婚,她还能不从?” 宁云敛失笑,“我要是真那么做,她怕会恨死我。到时候,我可不敢跟她同床共枕。” 宁云匡摇摇头感叹,“啧啧啧,这姑娘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 宁云匡大笑,“能勾走我们小十六的魂,还能然我们小十六这么护着她的,肯定不是个寻常女子。” 宁云敛也跟着笑起来,“她的确不是个寻常女子。” 宁云匡摸着自己下巴的胡子,决定为自己这个小弟出点主意,“怎么着我也算阅女无数了,这姑娘嘛,都很好哄,买点首饰簪子,胭脂水粉,她们就开心了。” “要不你也试试?” 宁云敛一怔,他虽然几年前就成年了,但是一直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听了宁云匡的话,突然一笑,“十哥,不知道你的这些招数,有没有哄好嫂嫂?” 宁云匡一顿,想起家中的母老虎,心虚地推开了身边的几个婢女,合了合衣物,大声吆喝:“我……我一家之主,用得着哄她?平时都是她巴巴地来哄我的。我都懒得理她,一介妇人,我会怕她?” 宁云敛失笑,连带着旁边的几个婢女都跟着笑。 十王爷家中主母凶悍,人尽皆知。 不知不觉,夜深了。 宁云匡直接在偏殿睡下了,宁云敛还待在席上。 绣儿低声提醒了一句:“王爷,夜里凉,还是回房休息吧。” 宁云敛点点头,头有些昏沉。四下寂静,外面也已经冷清了起来,叶锦苏的脸又在宁云敛的脑子里晃荡。 挥之不去。 不织不觉,宁云敛就想起了十哥的话。脑海里又闪过绣儿拿着簪子欢喜的模样,恍惚间,宁云敛就走了到了街上。 收摊的小老板看见宁云敛衣着不凡,多说了一句:“老爷,要不要给夫人买个首饰?” “这可都是京城最新的款式,最受姑娘们喜欢了。” 这句夫人叫的宁云敛心情大好,轻轻弯了嘴角。 看着摊子上还未收起来的簪子,宁云敛手握成拳故意轻咳了一声,才挑了一支顺眼的拿了起来。 “老爷好眼力啊,这可是独一支呢,最新的花样,做工好着呢。” “夫人肯定喜欢。” 宁云敛捏着那只小簪子,他不懂这些玩意,只瞧着上面用银丝缠着几支桃花,倒是好看。 宁云敛勾了勾嘴角,掏出一整块碎银丢给小老板,做贼似的将簪子藏进了衣袖,快步离开。 回了院子,绣儿正急急忙忙找他。 “王爷你去哪了,可急死奴婢了。” “出去了一趟,醒醒酒。”宁云敛神色未变的说道,又挥推了其他人,“不用你伺候了,你早点休息吧。” 绣儿一走,宁云敛就望着叶府的方向,悄悄过去了。 叶锦苏已经睡下了,暮春苑安安静静地。宁云敛翻窗进了房间,叶锦苏正睡得四仰八叉。 到真是像她。宁云敛忍不住轻笑。 袖间的发簪像是烫手一般,宁云敛悄悄放在叶锦苏的枕头边,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叶锦苏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小红匆匆进来传话,“是二小姐,说带了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看病。” 这会已经不早了,叶锦苏昨天晚上喝了酒,一觉睡得沉直接睡到了中午。 本来就受了凉还喝了酒,叶锦苏这会也没感觉自己有多好,索性不起来了,“就这样叫他进来吧,说我病的不轻,起不来床了。” 翻个身准备用舒服点的姿势躺着,身下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梗着。 叶锦苏往下一摸,是一个簪子。 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她记得她昨晚没有带着簪子睡觉。更何况,这簪子的样式看起来眼生,好像不是自己的。 难道记错了? 大夫已经进来了,叶锦苏随手把簪子往枕头底下一塞,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咳嗽了几声。 文鸢在旁边说话,“这才过了一日,大小姐就病成这样了,小红,你怎么照顾你家大小姐的?” 小红不服气文鸢,一个眼神就瞪回去了。 文鸢还在那叽叽喳喳,“你个背主的奴才,你还敢瞪我?把大小姐照顾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瞪我?”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叶锦苏拍了怕床板,低喝:“闭嘴!” 说着将一只手伸出账外,虚弱地开口:“请大夫帮我看看,咳……咳咳。” 这语气,和这恰到好处的咳嗽声,小红不得不对自家小姐的演技钦佩的五体投地。 第十八章:聪明的小红 大夫把完脉,毕恭毕敬的回话:“大小姐身体无碍,只是受了凉,多注意休息,我开个方子,吃几日就好了。” 叶锦苏点点头,收回了手。 “那就劳烦大夫了,小红,送送大夫。” 文鸢抢先插话,“不用了,不用麻烦小红了。大夫待会还得去我家小姐屋里把脉呢,就由我一并带过去,不麻烦小红了。” “也好。”叶锦苏开口。 文鸢露出一抹得逞地笑,瞟了那大夫一眼。直到走出了房间,文鸢才特意压低声音对那大夫说:“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知道,知道。”大夫连连点头。 文鸢一走,小红就掀开帘子进来,“小姐,你刚刚演的可真像。” 话刚落音,叶锦苏又是一阵咳嗽。 小红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小姐,小姐你这……” 叶锦苏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你家小姐哪里是装的,我是真病了。” “你,你这……”一听到是真的,小红急了,转身就要往外面跑,“我去拿方子给小姐抓药。” 幸好还剩点余力拉住她,叶锦苏无奈地开口:“你不要老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小心你背后的伤,否则你要是再伤了,谁来照顾我?” 小红这才放缓了动作,否则叫她刚才那么跑,非得又伤口裂开不可。 生病了是真的难受,叶锦苏靠着枕头昏昏沉沉竟然又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小红已经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进来了。 “小姐,药熬好了,你快喝了吧。” 叶锦苏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坐了起来,“是按照那个大夫开的方子吗?” 小红点点头。 “那倒了吧。” “啊?” “啊什么啊,她叶锦茹给我塞过来的大夫,我敢喝他的药吗?”叶锦苏开口,手里重新摸出了那根簪子。 小红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二小姐怎么会那么好心呢。” 叶锦苏点点头,“她当然不会那么好心,估计巴不得我死呢,药倒了吧,别声张。” 说着,叶锦苏举着这根簪子问小红:“你见过这个簪子吗?” 小红拿起来瞧了瞧,摇摇头,“眼生,没见过。” 叶锦苏细细端详了一会,“我也觉得眼生。” 小红眼波流转,“会不会,是宁王殿下送给你的?” “不可能,”叶锦苏干脆地开口,将簪子递给小红,“你再仔细看看这簪子。” 小红又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叶锦苏开口问:“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样式很普通,好像是几年前流行的样式,用料也不是什么名贵材料,做工也粗糙。”小红看着开口。 叶锦苏点点头,“你觉得,他一个王爷,会送这种簪子吗?” 小红也觉得有道理,只能猜测:“可能是几年前买的忘记了吧,小姐平日也不爱插戴这些的。” 叶锦苏还是蹙着眉,几年前买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 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来,叶锦苏干脆叫小红收了起来。 一番折腾,叶锦苏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小红有些担心,“可是小姐,你这样生病了不能不吃药啊。” 叶锦苏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受凉咳嗽了而已,你去小厨房给我炖点冰糖雪梨就好了。” 小红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给小姐炖。” “嘘,”叶锦苏提醒她,“切莫声张,对外就说我还在喝大夫开的药,别让别人知道了。” 叶锦苏体质好,连着睡了几天觉,出了几身热汗,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人也生龙活虎了许多,细细算着,这已经是厨房送来汤药的第十天了。 方子上的量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过了两天,已经彻底停药了。叶锦苏的病也彻底自愈了。 最近气温又开始燥热了,叶锦苏坐在凉亭里吃着西瓜,开口:“小红,对外放出消息去,就说我身体自从断了药,又开始不大好了,叫她们继续煎药吧。” 小红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果不其然,药又一碗一碗地端进了叶锦苏的房里。 就这么过了数日,叶锦苏摇着扇,问:“小红,听说今日父亲在前厅有客?” 小红点点头,还不是普通的客呢。 “是莫公子他们,说是带着江南一带的名医过来给夫人看病。” 叶锦苏笑了笑,还真是用心良苦。 京城的大夫看遍了治不好谢氏,他就不惜动千金去找别的地方的名医。田大夫一把年纪,不想舟车劳顿来京城,他就不惜拉下脸去求莫家人帮他请田大夫。 谢氏这都昏迷了大半个月了,他为了治好爱妻,不惜每日吃素积福。 也不知道叶秉洐这么积福,能不能给他的宝贝女儿积点脑子。 居然想出用自己身边的大夫来对叶锦苏的药里动手脚。 叶锦苏拿着那张药方子,递到小红手里,“你拿着去外面的医馆问问,这个方子到底是治什么的?找远一点的医馆。” 这方子她知道有问题,但是还是得知道问题出在哪好。 小红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叶锦苏心里有些悬,城里厉害的大夫都被叶秉洐请过了,不知有哪些是谢氏的耳目,普通的大夫叶锦苏又怕他看不出方子里的端倪。 没想到过了一阵,小红真的揣着方子回来了。 “怎么样?”叶锦苏急切的问。 小红愤愤地开口:“大夫说了,这个方子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是却不是治风寒之症的。” “这上面开的药都极刁钻,表面看起来都是能治风寒的药,但是合在一起却会加重病情。” “长此以往,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叶锦苏点点头,这答案她也不意外。 “你找的哪家大夫?”叶锦苏收起方子问,她原以为小红会无功而返呢。 小红支吾了半天,“是……是梦兰姑娘帮我看的。” 叶锦苏一愣,宁王? 小红继续说:“我找了好几家医馆,里面的大夫都说这方子没问题。我不信,但是又不敢去大的医馆,怕有二小姐的眼线。” “正好就在街上遇上了梦兰姑娘。” 叶锦苏没说话了。 小红小声地开口:“小姐,你不是说,宁王殿下不会再管你的事了吗?” 叶锦苏扯了扯嘴角,“这是梦兰姑娘帮了我们,又不是他宁云敛。” “可是梦兰姑娘是宁王的人,要是没有宁王的准许,她怎么敢。”小红小声反驳。 叶锦苏:…… 叶锦苏伸手就给了小红一个脑瓜崩,“你这会倒是挺聪明了。” 叶锦苏撇撇嘴,端起桌上刚刚送过来的一碗药。 小红以为她要端去倒掉,接过叶锦苏手里的碗,“小姐,我去倒吧。” “慢着。”叶锦苏叫住了她的动作。 小红不明所以,叶锦苏拿过那碗药,狠狠往地上一砸。瓷碗碎裂,汤药尽洒。 第十九章:东窗事发 叶锦苏拍拍手,淡淡地开口:“小红,你去厨房,把给我煎药的丫头带过来。” 小红张大了眼,“小姐,你这是要……” 叶锦苏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她的嘴,“你去做就是了,我自有安排。” 小红得了令,小红一溜烟跑去了厨房。对着正在煎药的红芸开口:“大小姐要见你。” 红芸猝不及防,“大小姐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红冷冰冰地开口:“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小姐要见你,我只是个传话的。你只管过来就是了。” “这……”红芸不明所以,叫人去又不说是什么事,这是搞的哪一出? “你只管去就是了,”小红催促道,“大小姐有命,你还敢不从?” “去去去,哪里敢不去的。”红芸赔着笑说道。 红芸被小红领着,就往暮春苑走。 叶锦苏这会正坐在案前等着,大老远就听见一阵人声。 叶锦苏勾了勾嘴角,小红果然没让她失望。 不一会小红就拉着人进了暮春苑,院门一落锁,小红把人往地上一扔,“大胆奴才,你知道今天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红芸跪在地上摇头,“小的不知,请大小姐明示。” 叶锦苏敲敲桌子,缓缓开口:“前段时间我偶感风寒,二妹妹给我请了大夫,可是这药喝来喝去也不见好。” “倒是我前两天断了药,我这病就好了。” “你说,你是不是在药材上动手脚,以次充好?” 红芸心里一咯噔,就知道是药的事。 “没有,没有啊,奴婢一直给大小姐煎药都是用的最好的药材。” 叶锦苏一拍桌子,厉声开口:“你说你没有,那为什么我喝药的时候身体每况愈下,停了药反而病好了?!” 红芸心里一凉,之前说什么停了药反而更严重,这是叶锦苏在设计她呢。 此刻她也只能一口咬死没有了,反正药包里都是好药,她也拿不出证据来。 “大小姐冤枉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小红插嘴,恶狠狠地开口:“你没有以次充好,那难道是二小姐有意让大夫害大小姐吗?” 红芸吓的一抖,这罪名要是推到了二小姐那边去,她估计会被二小姐扒层皮。 “没有,不是的……”红芸赶紧摇头,“二小姐一心为大小姐着想,肯定是那个大夫医术不精导致的!” 说着,红芸又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一样重复,“对,都怪大夫,都是大夫医术不精!” 叶锦苏面色未改,轻声开口:“原来是这样啊。” “小红你听清楚了没,她说是大夫医术不精导致的。” 小红大声应了一句:“回大小姐,奴婢听的真真的。” 红芸心里又一咯噔,这明显又是大小姐给她下的另外一个套呢。 可是她话已经出口,哪里还敢收回,只能低着头发抖。 叶锦苏起身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去问问二妹妹了。” “小红,把这个院子看好了,一个都不准出去。要是有人想出去,直接打断腿就好了。” 红芸心里一凉,不知道叶锦苏又会闹出什么来。不管怎样,都是对她们这种奴婢没有好处的。 青荷院里,厨房的人正偷溜着给叶锦茹报信。 叶锦茹急的团团转,抓着文鸢急的不行,“她不会发现了药的事情吧?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把红芸叫走?” “鸢儿,你说怎么办啊?” 文鸢也对这个消息大吃一惊,但还是安慰叶锦茹说:“小姐别急,她没有直接拉着红芸去老爷那,就说明她还不知道方子的事。” “说不定,只是怀疑了,叫红芸过去问问。” 听了这个消息的刘妈急急忙忙就从后院跑来了青荷院,红芸是她的独女,如今遇上这事,她比自己出事还着急。 “二小姐,二小姐……”刘妈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已经传进了叶锦茹的耳朵里。 “求二小姐救救我家芸儿。” “二小姐救救芸儿。” 刘妈哭的惨,她的脸还没好全,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如今哭的更难看。 叶锦茹心里厌恶,但还是安慰了几句:“刘妈莫急,大小姐想必不会对红芸做什么的,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话虽如此,刘妈却不信。 当初在院子里叶锦苏问她那句话,就是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针。长久以往都在梗着她,让她坐也不安,立也不安。 她知道叶锦苏不会放过自己的。 但是她没想到叶锦苏居然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她只是一介奴婢,只能求二小姐庇佑。叶锦茹保证再三,拖拖扯扯,才把刘妈赶出了青荷院。 “晦气!”叶锦茹唾了一口,“她女儿自己办不好事,如今倒来求我。” 想着,叶锦茹突然又抓着文鸢,担心的问:“红芸那丫头会不会把方子的事说出来?” 当初红芸为了在她面前邀功,特地揽了这事来做。如今东窗事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卖自己。 想着,叶锦茹眼里闪过狠毒的神情。 “不会的,小姐别担心,只要刘妈一日还在府里,她就不会背叛小姐您的。” 叶锦茹这才底气足了许多,“对,她不敢说的。” “反正叶锦苏那个小贱人没证据也不敢怎么样的,去,把爹爹给我叫来。” “可是老爷这会正在前厅待客,怕是一时半会过不来” “那就说我病了得更严重了,不管怎样,骗也要给我把父亲骗过来。” 等叶锦苏到了青荷院,就看见叶秉洐正端着药亲自喂叶锦茹喝药。 看见叶锦苏过来,叶秉洐脸色一沉,像是看到了仇人,“不在你的后院待着,过来做什么?” 叶锦苏不在意地笑笑,“听说二妹妹最近身体好了许多,我这不过来看看二妹妹嘛。” 说着,叶锦苏笑着拉住叶锦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叶锦茹,“果然好了不少,妹妹的气色也好了不少。” 叶锦茹如避蛇蝎似的抽出了手,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姐姐也是。” 叶秉洐看着锦茹一脸勉强的模样,一把推开叶锦苏,“回去!” 就像在赶什么畜生一样的姿势。 气从中来,叶锦苏五指狠狠收紧,平复了一会心情。她才轻声开口:“父亲这么急着赶我做什么,我今天来,可是为了二妹妹的安危着想。” 叶锦茹心中虚,不敢回话。叶秉洐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一把提起叶锦苏的衣襟,“你对茹儿做了什么?” 叶锦苏冷笑一声,“父亲着什么急,我可没本事对二妹妹做什么。” “我只是听说给二妹妹看病的那个大夫医术不精,怕耽误了二妹妹的病情,这才过来给二妹妹提个醒。” 一听到大夫两个字,叶锦茹心中一慌。 第二十章:家丑不可外扬 “你胡说什么,李大夫世代行医,在京城名声浩大。我花了千金才请动的,你懂什么就在这乱说!”叶秉洐冷着脸斥责,没有半点好脸色。 “呀,”叶锦苏一脸惊讶,“原来是父亲给二妹妹请的大夫啊,那肯定是好大夫了。” 叶秉洐死死盯着叶锦苏,语气寒冷:“叶锦苏,你到底想干什么?” 嫌之前闹的还不够是吗? 闹的主母晕倒了又要闹的妹妹晕倒是吗? 叶锦苏笑了笑,她当然看懂了叶秉洐的眼神。只是淡淡地说:“那看来是红芸那丫头拿了坏的药材以次充好了,还敢诓骗我。这样的奴才也留不得,我这就去把她打死。” “叨扰了二妹妹和父亲,我这就走。” 说着,就要离开青荷院。 听说叶锦苏只以为是厨房的人动的手脚,叶锦茹的心瞬间放下了。 又听说要打死红芸,叶锦茹急了。打死红芸,刘妈怕是要狗急跳墙。 “你说什么?” 叶锦苏回头,“妹妹有所不知,这个丫头在厨房不好好做事。反而以此谋私,拿坏的药材给我煎药,姐姐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这样的奴才可留不得,我这也是帮父亲清理门户,不是吗?”说着,叶锦苏目光落在叶秉洐的身上,面带微笑却似讥笑。 “慢着,”叶锦茹开口,“凡事要讲证据,姐姐可有证据?” “否则就这么打死一个奴婢,外人要说我们学士府对待下人残暴了。” 她料定了叶锦苏拿不出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前段时间我日日喝她们厨房端过来的药,病是越来越不见好。倒是几天前断了药,我这病自己好了。 ” 叶锦苏慢慢地说着,语气斩钉截铁,“这会还又给我端来想害我命的汤药,这样的奴才留着只是祸害!” 前段时间叶锦苏确实是一副虚弱模样,如今意气风发,像是病全都好了。 叶锦苏认为问题出在药材上,可是问题哪里出在药材上。她想起大夫之前和她说的话,这方子开的巧妙,一般人可看不出端倪。 叶锦茹认定了叶锦苏不知道方子里的端倪。 那不如就顺着她说下去,让爹爹知道,从来都是她无理取闹。 她死活拦着叶锦苏,一副为下人着想的模样,“姐姐怎么能凭想当然地断论呢?这其中说不定还有隐情。” “我尚且记得,二妹妹关心我,特的嘱咐红芸煎药的时候一定要全程守着,不然别人靠近。”叶锦苏反问,“能有什么猫腻?” 这话说的好像意有所指,叶锦茹在心里暗骂贱人。眼看着火要漫到自己身上来了,叶锦茹只能哽咽两句。 “红芸那丫头粗手粗脚的,我怕她耽误了姐姐你的药,所以才叮嘱了红芸。” “姐姐你说红芸用了坏的药材给你煎药,那咱们去看看药包里面的药不就知道分晓了。” “看就看。”叶锦苏毫不犹豫地开口,像是认定了里面会有坏掉的药材似的。 看叶锦苏答应地爽快,叶锦茹心里更是得意了。等打开药包,没有证据,看爹爹会怎么惩罚你! 想着,叶锦苏又朝叶秉洐开口:“麻烦爹爹做个公证,姐姐这样兴师动众的,一定要给姐姐一个交代才是。” “父亲还得去前厅招待莫家伯伯,就不耽误父亲了吧。”叶锦苏开口,有些慌张地揪了一下帕子。 叶锦茹灵敏地捕捉到了叶锦苏的小动作,针锋相对道:“姐姐这么急着赶父亲走,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叶锦苏强做镇定,“二妹妹说什么话呢,总不能让父亲把客晾在前厅吧?” “那就让莫家伯伯一起来做个见证。” 叶秉洐眉头一皱,朝着叶锦茹开口训斥:“胡闹!” 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平时吵闹也就算了,还得要外人旁观。 这不是在打自家人的脸吗? “无事,不如就让我做个见证。”莫域摇着扇从外面走过来,语气淡然。 “叶伯父,家父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本来是想来找叶伯父辞行的,没想到撞见两位小姐,冒昧了。” 叶秉洐客气地笑笑,深觉丢脸,但是也只能开口:“哪里,让你见笑了,小女顽劣。” “无事,就请茹儿妹妹派人把药包拿过来好了。” 文鸢主动请缨,不一会就拿着几包药过来了。 “老爷,二小姐,这就是大小姐的药。” 叶锦茹一把接过,拿着药问叶锦苏:“姐姐,这是不是你的药?” 见叶锦苏点头,叶锦茹这才伸手打开了药包。 药包里面赫然全部都是干干净净挑选好的药材,怎么看都是上好的药材。 叶锦苏脸上震惊。 “姐姐,这下你可看到了,红芸给你抓的药材都是好药材。” “不可能,”叶锦苏摇头,“不可能啊,否则为什么我越吃这药病越严重。” “说不定,是姐姐你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推脱怪罪红芸呢。” 叶秉洐黑着一张脸看着药包里的药材,朝叶锦苏开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二妹妹,你说这药材没问题,那你说说,为什么我断了药反而病就好了?” 叶锦苏定了定心神,“如果不是药材的问题,那肯定就是这药的问题。” 叶锦茹一听急了,“这药能有什么问题,孙大夫惊世名医,是父亲请来的名医,还能害你不成?” “那二妹妹要如何解释我断了药反而病好了?” “你!”叶锦茹说不出话来了,指着叶锦苏大声开口,“分明就是你胡闹!” 莫域站在一旁,悄悄看了两位小姐一眼,微笑着插嘴:“我瞧着两位小姐各执一词也说不清楚,不如再叫别的大夫来看看这药,是不是有端倪。” “正好,我今天恰好带了名医过来给伯母把脉,不如让田大夫来看一下这药。” 叶锦茹心里一慌。 怎么会这么巧,他突然带了外地的名医过来了? “就不用麻烦莫哥哥了吧,这等小事。”叶锦茹插嘴,整颗心被提了起来。 莫域笑笑,“无事,举手之劳而已。” “去把田大夫请过来。” 不一会,就有一个白胡白须的老人走过来。莫域颇为尊重,“劳请田大夫,帮忙看看这药可有问题。” 老人一把年纪,却仍然仙风道骨的模样,接过药包细细翻看了一番。 “敢问老爷,这药是治什么病的?” 叶秉洐哪里知道叶锦苏哪里病了,这药又是治什么病的,他更加不知道了。 叶锦苏开口:“风寒之症。” 闻言,老大夫捋了捋胡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叶锦茹急着开口,眼神瞪着田大夫,“田大夫,你是名医,你可得好好认。” “要是没好好认,爹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这明里暗里已经是威胁了。 第二十一章:跪祠堂 田大夫却只当没听见,拿着药对叶秉洐开口:“老爷,这方子没什么大问题。” 听此,叶锦茹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算他识时务! “但是……” 田大夫捋捋胡子,“却不是治风寒之症的。” 叶锦茹脸色一慌,连忙看向叶秉洐的脸色,叶秉洐一怔,也正震惊地看着自己。 这眼神看的叶锦茹心虚,连忙转头避开了。 “这药用来给风寒的大小姐用,大小姐的病不仅不会好,弄不好后面还会有性命之虞。” 叶锦茹急了,张嘴就想呵斥田大夫庸医,但是却被文鸢拉住了。 冷静下来,叶锦茹只能调转矛头,朝着叶秉洐开口:“没想到李大夫居然做出这种事,女儿本来想着李大夫尽心为女儿治病,这才请李大夫去给姐姐看病。” “没想到……没想到……”说着说着,叶锦茹喉头哽咽,两滴泪已经落下。 真是和她那个母亲九分相似,叶锦苏在心里冷笑。 “二妹妹这话就奇怪了,我与李大夫无冤无仇,李大夫又尽心尽力为你治病,为何到了我这就恶意开这样的方子害我?” “若不是我察觉不对,停了药,否则我这会是不是已经被毒死了。” 说着,叶锦苏言辞激动,捏着帕子的手直发抖。语气里还要带上三分委屈,五分愤恨,一剪秋水眸,半寸绕心头。 不就是装白莲花吗? 谁不会啊? 叶锦茹心急如焚,但还是强撑着底气反问:“姐姐的意思就是说,是妹妹教唆李大夫去害姐姐的?” 叶锦苏冷冷地怼回去:“我可没这么说,二妹妹这是自己承认了吗?” “你!” 叶锦茹哪里见过这么口齿伶俐的叶锦苏,气的又哭了出来。 此刻她也只有跪在叶秉洐的脚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爹爹明鉴,女儿一心想要姐姐好,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只要叶秉洐相信她,她就不会有事。 这个家说到底还是叶秉洐做主的,抓住了叶秉洐的心,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碍于外人在场,叶秉洐也不好过于偏袒叶锦茹。看见叶锦茹哭成这样,也只能强忍着并无动作。 叶锦茹一看叶秉洐一脸冰冷,心里凉了半截。慌乱之下居然开始胡乱说话:“许是……许是这个李大夫医术不精,她看错了姐姐的病,开错了药呢?” 叶锦苏冷笑一声:“二妹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父亲刚刚还说,这李大夫是京城名医,连二妹妹你落水的后遗症都能治好,怎么连我这风寒之症都治不好?” 叶锦茹一张脸惨白。 她现在明白过来了,叶锦苏哪里是来和她争论什么药材好坏的。 分明就是借此牵出方子有问题呢。 早知道,她就把罪过全都推给红芸,也好过现在被千夫所指。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她只能胡乱找借口:“说不定是别人教唆了李大夫呢,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污蔑我就是我教唆的李大夫。” 叶锦苏开口:“是不是无凭无据,叫李大夫来就是了。” 很快,就有人带着田大夫过来了。 一看见这一院的人,还有散落在地上的药材,李大夫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事,吓的腿都软了。 叶秉洐身上怒气加重,指着那包药质问李大夫:“这就是你给我女儿开的治风寒的药?” 言辞之激烈,别人还以为他有多爱女呢。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这会倒是会用我女儿这个词来形容了。 李大夫吓的不轻,生怕说错了话丢了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这是小的开的。” “你好大的胆子!”叶秉洐一拍桌子,指着李大夫破口大骂,“这药可不是用来治风寒的,你这个庸医是想害死我女儿吗?” 李大夫吓的一颤,抬头想像叶锦茹寻点依靠,但是叶锦茹只是悄悄瞪了他一眼。 叶锦苏一把抓住李大夫,“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行医三十年,开的医馆在京城家喻户晓。” “而且还特别又善心,经常对穷苦的百姓们进行义诊,被称为神医圣手是吗?” 李大夫不知道叶锦苏想干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外面公认的,他也没法否认。 “那为何你会给我的风寒之症开这种药?”叶锦苏质问。 李大夫说不出话。 “难道行医三十年的神医,竟然连风寒之症也把脉不出,乱开药?” 李大夫脸上已经惨白了。 叶锦茹见状,起来就给了李大夫一个巴掌,“你个恶人!” “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想害我叶家人,你是不是也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 “二妹妹别担心,”叶锦苏打断她,冷冷地开口,“李大夫给你开的药吃了有两月余了,有问题妹妹早就不行了。” “妹妹现在还生龙活虎,说明李大夫还是忠心为妹妹治病的。” 字字句句,直指叶锦茹。 好一个忠心。 叶锦茹听的心头一颤,后退一步。 叶锦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扯出一丝没有感情的微笑,“二妹妹可小心点,别晕倒了。” “父亲大人还得为你寻找真相呢。” 说着,叶锦苏讥笑地看着叶秉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似乎在等着他说话,又似乎在嘲笑他。叶秉洐握着椅把的手狠狠收紧,但是又不能有所作为。 叶锦苏勾勾唇角,叶秉洐越是生气,她就越是高兴。 哪怕是事情明了到这个地步,叶秉洐还是颤抖着唇没发话。 叶锦苏盯着地上的李大夫,看来不逼一下这个爹爹,他是不会有所作为了。 她一把拉起李大夫,似乎是善解人意地开口:“我相信二妹妹,这个李大夫看着医者仁心,实际上狼心狗肺。” “不如先打他几大板,总归能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我了。” 李大夫吓的不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使不得,使不得啊。” “那你说说,到底是谁害了我?”叶锦苏威胁道。 李大夫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不见棺材是不落泪了,叶锦苏放开他,对着旁边的人开口,“先打他四十大板。” 李大夫吓面色惨白,但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啊。 叶锦茹手里拿捏着他的家人们,就算是为了家人,他也不能说。 想着,田大夫干脆两眼一翻,就这么装晕过去了。 叶锦苏看见他装晕,也不急着戳穿他。 只是朝着叶秉洐开口:“请父亲明鉴。” 叶秉洐脸色早就在叶锦苏扬言要打李大夫时突变了,叶锦苏这是在敲打她,要是再没个结论,事情往下面深挖下去,只是对叶锦茹不利。 半天,叶秉洐瞪了叶锦茹一眼,叶锦茹哭的梨花带雨。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最后只能斥责了她一句:“跪着!” 叶锦茹哪里见过叶秉洐这样吼过她,叶秉洐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如今这模样,吓的她缩了几缩。 第二十二章:靠自己 叶秉洐实在是气的厉害,他又气茹儿怎么变得这么狠毒,又气自己没保护好茹儿母女。如果不是自己让她母亲受了气,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如今他只能衣袖一挥,指着祠堂的方向,“去祠堂对着叶家的列祖列宗跪着,好好反省!” 话虽如此,他的心里却是比谁都痛。 这一切的源头,都怪叶锦苏。 想着,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经收拢成拳,狠狠砸了几下桌面,“逆女啊!” 叶锦茹直接吓哭了,以为叶秉洐这声是在训斥她,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又气愤。叶秉洐从小到大不管怎样都没有罚过她,如今居然要她去跪祠堂? 见叶锦茹迟迟没有动作,叶秉洐大声呵斥:“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叶锦茹吓的赶紧点头,“听得听得,女儿知错了。” 文鸢生怕自己小姐再被多罚,拉着叶锦茹就要往祠堂的方向走。叶锦茹哭的一张脸通红,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叶锦苏一眼。 叶锦苏报以微微一笑。 转过头,叶锦苏面对着欲对自己开口的叶秉洐,“今天这事因女儿而起,女儿莽撞,请罪禁足暮春苑。” 这话说的圆满,把叶秉洐要未出口的话堵得严严实实了。 叶秉洐想再找理由连着叶锦苏一起罚也没法开口了。 叶锦苏淡淡一笑,行礼准备离开:“女儿先告退了。” 这番闹剧散场,他的面子基本是在小辈面前丢尽了。 万幸也只是一个小辈,不会出去乱传。 他只能对着莫域和田大夫抱歉一笑,“实在让二位见笑,教女不严,教女不严。” 这叶家家事,莫域插了一脚了。如今事完了,莫域也不好多待,只能开口请辞。 “无事,晚辈这就先回去了,叶伯父莫送。” 一路上,叶锦苏心情大好。 莫域走在后面,看见叶锦苏几分俏皮的背影。忍不住发笑,加紧了脚步跟上,“没想到第二次见姑娘,会是在这种情景。” 叶锦苏的脚步一顿,蓦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叶锦苏心里还是有一阵心悸。 在青荷院的时候,叶锦苏就没敢看莫域。只是到底一开始就奔着他来布的局,迟早要撞上的。叶锦苏平了平了平心神,微笑着转过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直视着莫域的时候,心里的那点慌乱变瞬间烟消云散了。 就像眼前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叶锦苏心里松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一进院子就认出了,”莫域走到叶锦苏的前面,“姑娘一双眼睛实在动人,过目难忘。” 叶锦苏:…… “只是没想到,”莫域微微一笑,转言道,“外人传的叶大小姐,和实际的叶大小姐,出入不小。” 叶锦苏挑眉,看着莫域脸上微微窘迫迟疑的神情,突然玩心大起,逼近他一步,“怎么?” “意外我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心机深沉的女人?” “还是意外我蛇蝎心肠,举止轻浮?” 行走间,语气犀利,已经将莫域逼的连连后退了。 莫域倒没想到叶锦苏这么直接,叶锦苏逼的他连连后退,两人的距离也还是有些近。莫羽轻咳一声拉开距离,磕磕巴巴地开口:“都……都有。” 叶锦苏也发现自己现在行为不太举了,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这还是叶府,一不小心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幸好周围除了莫域身边的文竹之外,没有其他人。 叶锦苏心里尴尬,便全落在了嘴上,语气多了几分强硬,“那你现在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做?” 莫域身边的文竹刚想开口,就被莫域拦住了,“姑娘好生不讲理,将我当枪使了一遭,如今还威胁我怎么做?” 叶锦苏悻悻一笑,说实话,她倒是不担心莫域会说出去。 如果是这样,一开始就不会顺水推舟帮自己了。 更何况,以她上辈子对莫域的了解,他就是个烂好人。 今天来叶府的不是莫域,是别人的话,她也不敢这么闹的。 那天在西翠楼上听了两句,叶锦苏便挂在了心上。事后派小红去打听过几番,这才借机闹了今天这么一出。 她故意和叶锦茹争论吵闹,就是为了把莫域引过来。 叶秉洐偏心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恐怕就算叶锦茹母女犯了天大的事,他也不会舍得动她们母女。 但是有外人在场就不一样了,叶秉洐要极了面子,就算是为了他那点虚伪的面子,他也不能完全偏心叶锦茹。 “莫公子说的哪里话,相信莫公子可怜小女子处境艰难,也不会说出去的是吧?” 叶锦苏微笑着开口。 就算叶秉洐已经罚了叶锦茹了,可是这也太轻了。谋害姐姐这么重的罪名,就只是跪跪祠堂,这已经能表明叶秉洐的偏心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何况莫域。 叶锦苏一口托词漂亮,神态却像是料准了他不会说出去似的。 莫域哑然失笑。 “其实不然,姑娘想必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不然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李大夫了。” 叶锦苏抬眼,笑着问了一句:“你也看出李大夫是装晕了?” 莫域点点头。 “我那是敲打我父亲呢。”叶锦苏不在乎地说。 莫域却不这么认为,“姑娘肯定也觉得没必要吧。” “叶伯父也是个明白人,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不过是偏心着茹儿姑娘罢了。” “这事逼李大夫说出来,或者不说出来,都是一样的。” 叶锦苏嘴角含一抹笑。 正所谓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她要是真的逼得李大夫说出了真相,也不一定会让叶锦茹的罚加重,何必多此一举。 还能借此敲打敲打叶秉洐,让叶锦茹吃吃苦头,也让叶秉洐丢丢他视若千金的面子,也算得一个圆满。 想要彻底扳倒叶锦茹和谢氏,那得连根带着叶秉洐一起拔掉。 那样才算是为乳母报了仇。 谢氏,叶锦茹,叶秉洐。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想起乳母,叶锦苏的脸上浮出一丝悲伤的表情。 莫域呆呆的看着叶锦苏脸上一丝悲痛,想着叶锦苏也是个可怜人,心里生出几分怜惜,开口:“姑娘也不要太过伤心。” “听闻姑娘自幼丧母,府中是少了人庇佑,不过……” 莫域话音一转,叶锦苏听出了别的意味,挑了挑眉,“不过什么?” 莫域笑了笑,“听闻你家祖父母最近正准备从老家启程回京。” “到时候,姑娘也不算是毫无庇护了。” 祖父母? 叶锦苏皱了皱眉。 她的记忆里对祖父母的概念少的可怜,自从叶秉洐成家立业之后,祖父祖母就把家业丢给叶秉洐,他们俩撒手去老家乡下过日子去了。 唯一的一点记忆,是常年来往的书信。 叶锦苏朝着莫域感激地一笑,虽说如此,但是祖父祖母会不会庇佑她还另说呢。 还是得靠自己。 第二十三章:不怕记恨 回到院子里,小红正站在院门口焦急如焚。叶锦苏去了很久还没回来,她想去找但是又要看着红芸。 “小姐,你去哪了,这都快一下午了。” 叶锦苏一回来,小红就急急忙忙查看了叶锦苏一圈,生怕叶锦苏在前院吃了亏。见到没事,才放下心来。 叶锦苏坐回座位上,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茶,争了一下午,她早就累了。 “我只是去教训一下罪魁祸首。” “别急,没事。” 罪魁祸首是谁? 是叶锦茹。 听到这几个字,院子里跪了一下午的红芸不由得猜测,叶锦茹是不是在叶锦苏手里吃了亏。 会不会牵连自己。 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别人了,伏在地上为自己求饶:“大小姐明鉴,真是不关奴婢的事啊,奴婢不知情啊。” 事已至此,还是把自己和这件事划清界限的好。 叶锦茹怎么也是叶府的女儿,不会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奴婢,弄不好会丢了命。 叶锦苏点点头,语气平淡,倒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模样,“是与你无关。” “但是你真的不知情?”叶锦苏反问,语气听不出好坏。 红芸哪里敢承认,只能一个劲的否认。 叶锦苏也不多问了,索性放下茶,“行吧,你回去吧。” “啊?”小红诧异地看着叶锦苏,“就这么放她走了?” 她还以为小姐会狠狠教训一下红芸呢。 叶锦苏点头,重复了一句:“回去吧。” 红芸得了恩,欣喜若狂地起身,一溜烟往院门外跑,好像这里是什么虎狼窝似的。 小红憋着气,直跺脚。 一直眼见着红芸就要出来暮春苑了,叶锦苏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先慢着。” 红芸走到院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下,瑟瑟地转头面对着叶锦苏,生怕叶锦苏语出反悔。 叶锦苏看着她的样子,故意磨了磨时间,手里的茶吹了几番才喝,慢悠悠这样喝了几口茶,红芸已经慌不不行了。 叫她走,又叫她在门口停下等待发落。 这煎熬简直比直接挨罚还难受。 半天,叶锦苏才淡淡地开口:“你回去替我给你娘带个信,告诉她,我那日问她的问题,她要是想好答案了,就来告诉我。” 红芸哪里知道是什么问题,只知道自己母亲在叶锦苏这里吃了亏。 她主动揽下这个差事,也是想借此出出气。 却没想到,被叶锦苏拿来出气了。 叶锦苏淡淡地再添一句,却听得红芸背后直发冷汗,“还有,记住今天的事。你日后如果好好在后院当你的丫头,全府上下都不会亏待你。你要是非要造作,我不介意再请你来我这暮春院一次。” 再来一趟,怕就没命出去了。 红芸吓的哭了出来,却没敢哭出声,都吞进了肚子里连连点头。 得了叶锦苏最后的令,她才敢赶紧跑了。 这次叶锦苏果然没再拦。 红芸走后,小红这才愤愤地盯着她的背影开口:“小姐,她哪里不知道那方子有问题,她就是知道有问题才揽下这个差事的!” “才训斥了几句让她走了,这也太便宜她了吧!”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开口:“药是叶锦茹开的,大夫是叶锦茹教唆的,我已经教训了叶锦茹,她就是一个煎药的,我一直押着她干什么。” “这个教训她要是再记不住,日后再慢慢收拾。” “可是……”小红还想开口,却被叶锦苏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只能不解地问,“那小姐为什么要我看着红芸?” 要是不处置,用得着特意盯着吗? 闻言叶锦苏倒是一笑,喝茶的动作放缓,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说:“这其一嘛,是为了让刘妈急一急。” 刚刚在青荷院倒是没看见刘妈,估计是被叶锦茹押下了,否则指不定地闹出什么对叶锦茹不利的呢。 红芸就是刘妈的命,宝贝女儿被关在仇恨自己的人院子里,她估计要急的吐血了。 说着,叶锦苏望了小红一眼,她背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疤痕也渐渐好了起来。 “其二,是为了让你好好待在院子里。” 小红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小姐打的是这个心思! “你想说什么,我没带你去吗?”叶锦苏看着小红脸上的表情,挑眉开口。 “你要是去了,又要替我挨一鞭子吗?” 上次的事,已经给叶锦苏吃了一个教训。小红比她上辈子还鲁莽,在去前院那地方,搞不好又被一鞭子打掉半条命。 “这次可没人来救你,以后谁来照顾我?” 小红被堵得说不出话,耷拉下了头。 叶锦苏看着她的可怜样失笑,“行了,今天我可把叶锦茹教训了一顿,算帮你出气了。” 一听到叶锦茹被教训了,小红倒是瞬间来了精神,“小姐你怎么做到的,你快给我讲讲!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这等让人畅快淋漓的事情,她居然不在场,小红想着又有些遗憾。不过这个消息同样也让她感到畅快淋漓了。 想起叶锦茹临走前的神情,叶锦苏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过程一一说给小红听了个遍。 末了,叶锦苏开口:“她现在应该在跪祠堂。” 小红大喜,兴奋地像是捡了钱,“小姐真是太聪明了,二小姐总算吃了一次教训!” 叶锦苏本人都没她那么高兴。 但是很快她又高兴不起来了,脸上带了愁容。 叶锦苏疑惑地问:“怎么了?” “可是小姐,这次你让老爷迫于压力罚了二小姐,老爷和二小姐以后会不会更恨小姐你?” “那小姐你以后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 叶锦苏本来就在这个府里过的艰难了,这番下去怕是要更遭恨。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叶锦苏倒是不在乎地笑了,“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出,你以为父亲和叶锦茹就不恨我吗?” 谢氏那么容不得自己,就算哪天叶秉洐良心发现想要对自己好,谢氏也会容不得自己从中作梗。 “反正都会恨,也不在乎多不多这一点了。” 她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恨自己了。 她又不是银票,要那么多人喜欢管什么用。 话虽说的有道理,但是小红还是有些担心。 “小姐,日后还是更小心些好,老爷请了名医来给夫人看病,说不定夫人很快就会醒了。” 叶锦茹是个没脑子的,谢氏可不是。 叶锦苏没说话,闭着眼单手撑头靠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红看见她这样,还以为叶锦苏有什么需要,“小姐,你是要茶吗?” 叶锦苏摇摇头,拉着小红站起来。 “陪我去趟祠堂。” “去祠堂做什么?”小红不解地问,叶锦苏这会还在禁足呢。 叶锦苏微笑,“去看看我的二妹妹。” 第二十四章:最担心的事情 祠堂里。 四下渐暗,纵是夏天的夜晚来的晚,这会也已经暮色西沉了。 自从叫叶锦茹跪在这里,叶秉洐就没来看过叶锦茹一眼,也没说什么时候让她起来。 想到这些,叶锦茹不由得大发怒火,将文鸢送过来的点心一手打翻,一地狼藉。 文鸢正在一旁点灯,被响声吓了一跳:“二小姐,你可别摔东西了,老爷还在气头上。” 说到叶秉洐她更生气了,“爹爹居然为了那个贱人罚我!” “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瞧着自家小姐难受,文鸢也只能安慰道:“二小姐,老爷心里肯定是最疼小姐的,等老爷气消了就好了。” 叶锦茹完全没听进去,十指狠狠揪着帕子,咬牙切齿:“娘被那个贱人害的现在还没醒,爹爹还要护着那个贱人!” “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文鸢插不上话,四下环顾一圈怕被人看见,告诉了老爷又连累叶锦茹再受罚。赶紧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悄悄退了出去。 叶锦苏远远的,就看见文鸢提着食盒从祠堂溜出来。 小红平日里最看不惯文鸢趾高气昂的样子,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想大声叫住文鸢,抓个现行。 叶锦苏一把拉住了小红。 “别说话。”叶锦苏喝止了小红的动作,“我们来着不是为了抓文鸢的现行的。” 这点小事不值当。 最重要的是,祠堂里面的那位。 进了祠堂,在门口就听见叶锦茹的碎碎念。待走的近了,叶锦苏才听清,全是一些恶毒的诅咒之言。 叶锦苏向来不信鬼神,悄悄站在她身后听了半天,终于动了动眼帘,平静地开口:“二妹妹,跪祠堂的滋味怎么样?” “啊!” 四下安静,叶锦茹一心沉溺在自己内心的世界,背后突然一声,吓得叶锦茹一个激灵。转身却发现是叶锦苏。 叶锦茹受了一个大惊吓,心里又憋着不少气,当场就要站起来打叶锦苏。 小红抢先就想护着叶锦苏,但是叶锦苏的动作更快。抓住了叶锦茹的手,把她往下一摁,叶锦茹就又跪了下去。 她先前已经跪了好一会了,腿一下使不上力,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摁在地上。 叶锦茹挣扎半天,力气敌不过叶锦苏,最后只能满含怒火地瞪着叶锦苏,开口:“贱人!” “你不要得意,等过几日,我定要爹爹杀了你!” 叶锦苏只当没听到她的污言秽语,这些低级的粗话还激怒不了她。 “你真以为,父亲会杀了我?” 叶锦苏微笑着问,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的叶锦茹心里一阵心虚。 那天叶锦苏对叶秉洐说的那番话,她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叶秉洐不会杀她。 可这不是一定的,她绝对不会放叶锦苏一直这么嚣张下去,“你真以为你多厉害吗?” “我们叶家,学士府,还是由爹爹做主的!” 总有一天,叶锦苏这个贱人会死在她手里! 叶锦苏闻言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对啊,叶家还是由父亲做主的。” 叶锦茹脸一沉,“你想说什么?” 叶锦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我原以为父亲有多疼二妹妹你呢。” “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还不是罚了你在这跪着。” 这戳到了叶锦茹的痛处,叶锦茹朝着叶锦苏怒吼:“那还不都怪你这个贱人!” “如果不是你,爹爹怎么会罚我!” 贱人,贱人。翻来覆去就这一个词,叶锦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笑了笑了,像是在笑叶锦茹的天真,“你真以为,父亲是因为我才罚你的吗?” “不然还能为什么?”叶锦茹反驳。 如果不是叶锦苏叫来了外人,叶秉洐怎么舍得罚她。 叶锦苏却摇摇头,“二妹妹,父亲好歹是朝中的一品重臣,朝上的波谲云诡他能看的明白。” “你和你娘的那点手段心机他看不明白吗?” “这么些年了,父亲纵着你们母女也纵够了,说不定父亲已经厌了二娘,这次就是……” 叶锦苏话还没说完,叶锦茹已经听不下去了,从地上站朝叶锦苏动手,“你个贱人你说什么呢!” 小红力气大,又是生生把叶锦茹摁了下去。 叶锦茹冷笑着嘲讽:“叶锦苏,你娘遭爹爹厌弃,而我娘深得爹爹宠爱,我知道你嫉妒我娘。” “可你也用不着自欺欺人,爹爹对娘的心意,是谁都不可能替代的。” 叶锦苏看着摁在地上的叶锦茹,越过她对着叶家的牌位上了一注香,轻声开口:“那子嗣可不可以替代呢?” “你什么意思?” 叶锦苏转身,笑了笑,“我什么意思二妹妹应该明白才是。” “叶家世代一脉单传,可是你娘不争气,只生了你一个。这些年又体质虚弱,大夫说她不适合再怀孩子。” “那又有什么关系!”叶锦茹急急忙忙地反驳,“爹爹心里只有我娘一个人,他就是为了我娘,才从不纳妾的。” “当然,当然不纳妾,”叶锦苏轻声说,“纳妾生的儿子,是庶子,以后如何继承家业?” “当然是要休了你娘,然后再续弦。” 叶锦茹脸色一白。 “不可能!”叶锦茹斩钉截铁地开口,像是自己在安慰自己,“爹爹不会这么做的,爹爹不是这样的人!” 叶锦苏看着她脸上略显慌乱的神情,笑了一声:“也是,父亲这些年丝毫不提嫡子的事。” “其实庶子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继承家业,这偌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人来继承的,你说对吧,二妹妹?”叶锦苏突然又转变了话语,轻声问叶锦茹。 叶锦茹脸色难看地很。 对啊,这么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人继承的。 就算父亲心里有她和母亲,但是总归该有个儿子继承家业。 叶锦苏看着她渐渐塌下去的表情,知道叶锦茹中了她的话了。转身面对牌位笑了笑,叶秉洐纳妾,这事听着悬之又悬,要是往日叶锦茹肯定不会信。 可是如今不一样,受了罚,心里藏着委屈与埋怨。叶锦苏又故意提了一句休妻,相较之下,纳妾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叶锦茹这会已经紧张到指甲泛白。 叶锦苏继续慢悠悠地开口:“远在乡下的祖父祖母,也对子嗣的事催过父亲无数次了。” “这些年寄来的家书,二妹妹应该知道吧,封封无非就是催促父亲再纳一门。” “最近父亲有意接祖父祖母回京住,你说这是不是父亲默认了祖父祖母的要求,另纳一门姑娘入府?” “不知道会是谁家的女子,”叶锦苏提高声音说,“到时候生了儿子,恐怕这叶府,就二妹妹和二娘什么待的地方了。” 说着说着,叶锦茹的脸彻底失了血色。 生不出儿子,是这些年谢氏最担心的事情。 叶家不可无子,这件事迟早到最后会有一个结果。只是,不知道那个结果会不会是叶锦茹想要的了。 第二十五章:我和他没关系 早些年她也不是没担心过这件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叶秉洐从不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心里眼里只有自己母亲一人,知道子嗣是母亲的伤心事,为此绝口不提儿子的事情。 渐渐的,她也放心下来了。 可是祖父祖母居然要回京了? 母以子为贵,要是真让一个妾入了门,生了儿子,地位迟早要爬到谢氏的头上来。叶锦茹想着,脑子已经被怒火蒙蔽,眼看叶锦苏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她早已经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又要对叶锦苏动手。 这次扑了全劲,叶锦苏躲得快,叶锦茹一个落力不着,扑腾着双手摔倒在地上。 磕到了手肘,疼的她脸都变形了,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叶锦苏神态自若地站着,睥睨着趴在地上的叶锦茹,将当初谢氏对她说的话还给了她女儿:“堂堂叶家二小姐,这幅样子也未免太难看了点。” 叶锦茹气的发抖,叶锦苏奚笑一句:“二妹妹还是多留点精力,想想怎么留住父亲的心吧。” “否则,你和二娘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说着,叶锦苏转身离去。 留叶锦茹趴在原地,手握成拳狠狠捶了捶地面。 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这个叶府,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就是她母亲。 别的女人,休想进门! 叶锦苏这个贱人也别想好活! 出了祠堂,小红疑惑地开口:“姑娘,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和老太爷要来京城啊?” 叶锦苏微微一笑,“自然是有人要告诉我的。” 老太太老太爷这趟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缘由,叶锦苏也猜不准,怕也只是过来享享福的,纳不纳妾什么的,叶锦苏不过添油加醋几句,就把叶锦茹急的狗急跳墙了。 她那么担心她们母女的地位,这着日后还有的玩呢。 夜色渐起,天空中几颗散星。 叶锦苏松松腿脚,“小红,走,我们回院里去,可还禁着足呢。” 禁足不禁足什么的,叶锦苏没放在心上,她在这院子里好吃好喝好好待着。一连两三天养的舒舒服服,捧着冻过的西瓜翻翻叶锦苏的旧书。 日子过得惬意极了。 有人却火冒三丈。 宁王府里。 宁云敛黑着脸站在窗前,蹙眉望着西南方向,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 梦兰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汇报最新的消息:“王爷,这几日叶姑娘都在禁足,不过后院并没有苛待叶姑娘,吃穿用度上都是按得二小姐一样的份例。” 宁云敛没说话。 梦兰斗胆抬了一下头,只瞧见宁云敛依旧盯着西南方。 宁王府的西南方,是叶府。 自从三日前,梦兰把她在街上遇上小红的事汇报给宁云敛之后,宁云敛二话不说就派人调查了叶府里的事。 得知叶锦苏趁着莫家公子在的时候大闹了一场,叶家老爷还罚了叶二小姐,宁云敛本来紧锁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 可是偏偏安插在府里的人又说,是莫家公子帮了叶姑娘,还撞见两个人拉扯不清。 从那天起,宁云敛的脸色就没好过。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触了霉头,眼看着这样下去不行,梦兰斗胆开了口:“王爷,要不,您去看一看叶姑娘?” 宁云敛还是没说话,梦兰不敢在再多说,识趣地溜了。 良久,宁云敛藏在袖里的手狠狠砸了一下窗柩,飞身出了府。 叶锦苏正坐在院里捧着书磕着瓜子,怡然自得。 宁云敛黑着脸走了过来,连小红都察觉到气氛不对,站在了叶锦苏的身前,想要护住叶锦苏。 他这几日翻来覆去,她倒好,在这里喝茶看书? 叶锦苏翻了翻眼皮,看见宁云敛又皱了皱眉毛,放下书,“宁王有事吗?” 他醋意大发,气的自己坐立不安。偏偏叶锦苏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甚至还笑了笑问他有事吗? 能没事吗? 宁云敛沉着脸,“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叶锦苏笑了笑反问,“我有什么要对你说的?” 她和宁云敛之间,从来就没什么纠葛,有什么需要和他交代? 这话宁云敛听了生气,好像叶锦苏从来没把他放进过眼底,宁云敛沉着脸,伸手一捞就抓住了叶锦苏的手。 叶锦苏本来半个身子靠在躺椅上,被宁云敛这么一拉,上半身直立着坐起来,正好撞上宁云敛直视着她的双眸。 那双眼里有愤怒和嫉妒,有探究和怀疑,还有一丝带着残忍的嗜血。 暴怒样子的宁云敛,沉默寡言到让人害怕。 小红急的想插手拉开宁云敛,担心他对叶锦苏做什么不利的事。 叶锦苏偏过头,“小红,去给我找点冰镇的葡萄来。” 哪里有什么冰镇的葡萄,叶锦苏这是摆明了支开她。小红还想说点什么,叶锦苏又紧着催促了一声:“快去。” 小红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叶锦苏转回目光,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你想我对你说什么?” 她叶锦苏做什么事需要同他宁云敛交代? 握在叶锦苏手腕上的那只手收紧,宁云敛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和莫域,什么关系。” 问的是问句,语气却像是已经知道了大半。 叶锦苏使了两下力,挣脱不开,手腕已经一圈见红了,可是宁云敛还浑然不觉。 “这个宁王殿下应该比我查的清楚,莫家祖父与我家祖父交好,莫家也与叶家交好。”叶锦苏略带嘲讽的说。 既然在府里安插了人眼,时时监视着她,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问她? 这些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更想知道叶锦苏和莫域的关系。 宁云敛阴沉着脸,又一次开口,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问的是你,和莫家那小子的关系。” 叶锦苏冷冷回击了过去,“宁王殿下觉得我和莫公子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宁云敛没说,叶锦苏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耗着。 握在手下的那节手臂细小柔弱,宁云敛只要微微一使力,就能让它断在自己手里。他的心里像是积着一团蕴蓄了三天的火苗,被叶锦苏冰冷的目光轰得一下点燃。 宁云敛无意识地收紧了手,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是我的。” 那眼神太赤裸,赤裸裸的占有。生生要在叶锦苏的心头烫出印记来,这种充满压迫的的感觉让她爽。 “宁王殿下说笑呢,我可高攀不上你。” “那莫域就高攀得上了?” “关宁王殿下什么事?”叶锦苏想也不想的回击过去,手腕上的疼痛加烈,叶锦苏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云敛已经红了眼,声音都带着嘶哑,低吼着:“我说了,你只能属于我。” “莫家那个小子,他还不配。” 两人靠的近,宁云敛说这话的时候,热气几乎都喷在叶锦苏的脸上。和着盛夏燥热的空气,更让人觉得炙热。 叶锦苏盯着眼前的人,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手上的疼痛却开始减轻,他松了力。 半响,叶锦苏才冷冷地开口:“我和他没关系。” 第二十六章:失控了 听了叶锦苏的话,宁云敛楞了一秒。 叶锦苏借机推开了宁云敛,重复了一句:“我们俩没关系。”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宁云敛脸上的乌云散去,换上了平日的神情。又略带谨慎地问了一句:“你不喜欢他?” 这次换叶锦苏迟疑了。 关于这个问题,叶锦苏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落在宁云敛的眼里,就变成了否认。 一瞬间,脸上又积满了乌云。宁云敛心里已经下了断定,眼神变得危险,心底里有什么黑暗的欲望撕扯着冒出头来。 如果说之前听见那份消息,宁云敛还是相信她的。如今看见叶锦苏的沉默,宁云敛已经彻底看到了事实,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叶锦苏看见眼前的人几乎变了一个人,双眸眯起迸出浓浓的寒意。 他伸手抓住了叶锦苏的下巴,“你喜欢他。”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叶锦苏也讨厌被别人做断定,下意识地蹙了眉。 但是却没否认。 又是沉默,叶锦苏的沉默在他眼里就是另类的承认。 宁云敛的眼底隐隐有怒火喷出,他突然弯腰,几乎是温柔地凑到叶锦苏的耳边,缓缓开口:“我说了,你要是喜欢别人,我会杀了他” 语气温柔,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柔的,带着温度的暖,叶锦苏却蓦地汗毛竖起。 这个男人的表皮太有欺骗性了,不管他看起来怎样温柔,外界传他怎样风流,他骨子里永远是个嗜血的魔鬼。 就像隐藏在他那双眼睛底下的那谭深水。 是无渊的黑暗。 她早在第一天就发现了,却还是被他的表皮所骗了,对他松懈了。 叶锦苏一把抓住宁云敛的衣襟,一双眼微眯,“我跟你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宁云敛盯着叶锦苏同样危险的眼,像森林里两只恶兽在角斗,非要斗个头破血流的下场,谁也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 他缓缓开口,伸手摸了摸叶锦苏的脸,注视着叶锦苏,“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由她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没有。”叶锦苏斩钉截铁地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宁云敛皱了皱眉,放开了手,恢复了平日里那张温柔的面孔,“我相信你。” 叶锦苏抬头盯着宁云敛,他说他信她,可是她连这句话,都不敢信他。 这个男人太危险。 宁云敛一把抱住了她,又重复一句,像是在加强叶锦苏的记忆,“我不会让你喜欢上别人的,我会杀了他。” 他凑上她的耳边,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牙尖刮过耳廓,激起叶锦苏的一阵战栗,背后冷汗四起。宁云敛几乎是威胁着开口:“你记住,我会杀了他。” 叶锦苏安安静静在他的怀里,不挣扎也不动,像一个傀儡娃娃。她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宁云敛,我现在真的挺庆幸我当初没有答应嫁给你的。” 无比庆幸。 宁云敛动作一顿,贴在叶锦苏的耳边占有,“你迟早是我的。” “我不会嫁给你的。”叶锦苏平静地开口,看向宁云敛的眼神冰冷。 宁云敛讨厌这样的眼神,他来这不是想看见这种眼神的,于是他抬手捂住了叶锦苏的眼,语气下沉:“不要逼我向父皇请婚。” 叶锦苏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一把抓住了宁云敛的手,眼神变成宁云敛没见过的锐利和凌冽,像极了十月底的风霜,寸寸割人心喉。 “不要逼我恨你。” “我不想你恨我。”宁云敛开口,“所以你也不要逼我。” 气氛沉默到可怕。 连空气都逐渐凝结,拉锯战在两个人的中间展开,没有人肯退让一步,再进一步却只会两败俱伤。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所以你最好也不要逼我。” 得了叶锦苏的话,宁云敛收回了几分阴沉,开口:“好,我不逼你。” 浓烈的气氛得以缓解,叶锦苏一把放开了宁云敛,转身往房里走去,“天色晚了,宁王殿下还是早点回去吧,不送了。” 进了房,关了门,这才下午。 宁云敛看着那扇合起来的木门,掌心叶锦苏的体温似乎还尚存。下午的天空太阳轰烈,燥热的气息几乎把空气都凝结,连带宁云敛稠杂的思绪在这个院子里停滞。 他失控了。 这种感觉已经十几年不曾有过了。 他从来将所有的分寸和尺度掌握到恰到好处,宁云匡说他无情到连感情都要寸寸度量。他笑着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开心,发怒的时候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气。 他将自己藏得太好。 如今他却失控了。 房间里,叶锦苏寻了罐药酒,用帕子沾了点在手腕上揉着。 那一块已经肿成了一圈,一个硕大的手指淤青痕迹。如果那时候宁云敛没有松手,只怕会更严重,伤到骨头也不一定。 四下无声。 叶锦苏知道宁云敛还没走,她垂下了眼,脑子乱成一团。竟然开始恨起这天连一点能让人清醒的凉风也不给她了,茶壶里没有茶,打水需要去院子里。 她只能失神用帕子捂着手腕,连揉都忘了揉。 小红急匆匆跑回来,却只见到宁云敛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回房间,就看见叶锦苏手腕上一圈淤青,心疼地直哭出来。 “小姐……” 她想大骂宁王,可是他本人正在院里,她要是开口了,说不定还会激怒他,迁怒到叶锦苏的头上。 她只能跑去外面打了一盆凉水回来冷敷着。 叶锦苏一直静静垂着眼眸,没喊疼也没说话,任由小红给她摆弄上药着。 “小姐……你痛不痛?”小红憋着眼泪抽泣着,她真是看错了宁王。 院子里,宁云敛的睫毛一颤,心口像是被什么给揪了起来。 四下的宁静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想敲开那扇门,想再看一眼叶锦苏,或者看一下她手腕上的伤。 可是他脚下却半步移动不得,那扇门的距离好像远的不行。 叶锦苏收回手,“我累了,先休息了,你出去吧。” 小红咬着唇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一开始是不疼的,手上只有一些闷闷地胀,上了药,揉开了淤青。手腕上这才开始一阵阵剧烈的痛,半点动不得。 叶锦苏走到窗边,正看到宁云敛站在院子里看她。叶锦苏手里拿着窗户瞬间关上了,快到连宁云敛的神情都没看到。 叶锦苏心里烦躁不安,他爱在那站着,就站着吧。 良久,日头西下,已经开始入夜了。 叶锦苏疼得慌,哪里休息地好,只是单纯地想一个人待会,顺便不想见到宁云敛。 估摸着人也应该走了,叶锦苏推开了门,吱呀一声迎接外面一片漆黑的天地。 一声轻响。 叶锦苏低头一看,门口放着一个小瓷罐,被推门的动作撞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又滚回了叶锦苏的脚下。 院子里已经没有宁云敛的身影了。 叶锦苏蹲下来,那瓷罐的底下还印着印:敛。 第二十七章:他来过吗? 早就在一旁等着的小红站起来,看见叶锦苏手里拿着这个瓷罐,轻声开口:“这是宁王留下的。” 她看的真切,宁云敛放下这个之后就走了。 叶锦苏手里握着这个小罐,冰冰凉的触感,突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道歉吗?还是心疼她? 拿着罐子站起来,叶锦苏一只手不方便,让小红打开来,里面是一罐黑乎乎的药。叶锦苏将右手伸过去“上药吧,” 小红惊讶地看着叶锦苏,她还以为叶锦苏会让她把这个丢了呢。 叶锦苏笑了笑,“是好药,我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的确是好药,叶锦苏刚涂上就不痛了,小红在床边替叶锦苏铺着床,叶锦苏在一旁挑着灯火。恍恍惚惚的烛火里,叶锦苏失了一刻神,突然想起那日宁云敛也是在这样的灯火下给自己上药。 叶锦苏扯开思绪,问:“叶锦茹那边怎么样了?” 小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神了一秒才回答:“老爷就让二小姐跪了一夜就回去了。” 叶锦苏没什么表情继续问:“谢氏呢?” 小红摇了摇头,“不知道,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刘妈呢?” “红芸那小丫头回去之后,刘妈抱着她哭了一场,现在照旧在干活。” 叶锦苏点点头,放下了剪刀,“这段时间我禁足,你多注意着点她们的动静,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说。” 小红知道轻重,认真地点了点头,灭了灯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一夜无好眠。 手上总是疼的厉害,扰地睡觉也睡不好。 好不容易睡着了,叶锦苏又翻来覆去做了一夜的惊梦,忽而是乳母惨死时的模样,忽而又是宁云敛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雷雨阵阵,叶锦苏觉得之前盖的薄被有些凉。 宁王府里也彻夜无眠。 入夜时分回了府,就径直进了书房,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一群人都在猜测又是谁惹得宁王不高兴了,只有梦兰暗地里敲了敲脑袋,八成又是和叶家姑娘闹掰了。 宁云敛坐在书房里,手边是待处理的事情,心思却始终汇聚不到那上面去。脑子里那团火已经开始反而烧向自己,宁云敛总是想起房间里的那句话。 “小姐,你痛不痛……” 她痛不痛? 宁云敛揉了揉眉心,叶锦苏的手腕一直藏在衣袖里,他没能看一眼,也早忘了自己使了多大劲了。 倒是争论时叶锦苏那声倒吸气的声音,如今在他的耳边格外响,听着刺耳。 药她用了吗? 手怎么样了? 她以后还会见自己吗? 这些问题牵着他的心神,叶锦苏冰冷的眼神又激怒着他,宁云敛觉得心里有些什么在撕扯。 他或许该撤掉叶府的所有人,撒手再也不管叶锦苏的事,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又或者进宫请旨,一道圣旨让她嫁给自己,从此只属于自己。 不管怎样,都不该像现在这样,在泥潭里纠缠挣扎,左右两岸都不是他想要的。 叶锦苏略带嘲讽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宁云敛终于开口,叫了梦兰进来。 “叶府那边,你先不用去了。”宁云敛开口交代。 梦兰楞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应下。 在叶府安插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要安插到叶锦苏的身边来,梦兰寻了好久才寻到的机会,宁云敛就这么让她撤回来了。 难道宁王想明白了,不准备管叶姑娘的事了? 梦兰想不明白,插了一句嘴:“那叶小姐那边……” “她不喜欢。”宁云敛说。 就算他让梦兰进了暮春苑,叶锦苏也只会防着她,防着自己。她既然不喜欢自己的人在身边,那就让梦兰回来。 夜更深了,宁云敛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暮春苑。 天空中响起雷声,下起了雨,空气中有点凉,宁云敛一头扎进了叶锦苏的房间。叶锦苏受伤的右手在床上随意搁着,薄被只盖了一个角。 明明是稍显凉的气候,叶锦苏却出了一身汗,手脚冰凉。 窗外月光下,叶锦苏的脸显得苍白而痛苦,睡梦里皱着眉。宁云敛像是心里被刺了一下,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 风雨愈大,撑住窗户的竹竿经不起风吹,哐地一声就落在地上,发生一声响声。在这样一个安静的雨夜里,犹显突兀。 睡梦中的叶锦苏猛地颤了一下,却是没醒,继续陷在混沌不堪的梦境里。 小红被吵醒,披着衣服就从外面跑了过来,正看到一个人坐在叶锦苏的床边。小红下意识地想大叫,却被宁云敛瞬间点了穴道,发不出声音来。 宁云敛开口:“我不会对你们小姐怎么样的,别出声。” 小红瞪着眼睛,一脸不信。早前她还相信,如今她一点也不信了,他都把小姐伤成那个样子了。 宁云敛叹了一口气,再三保证:“我只是来看看她,我不会伤害她的。” 说着,又回了叶锦苏的床边。 叶锦苏冷汗连连,宁云敛两个眉头都快锁到一块去了。重新给叶锦苏盖好被子,抚平了眉心,他才敢把手移向叶锦苏的手。 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衣袖,宁云敛这才看见衣袖下那一圈乌青,如今被揉散开了,红的红,青的青,还肿着高高一圈。 宁云敛手下的动作一顿,他居然把她伤成这样…… 叶锦苏丝毫没有察觉宁云敛的动作,只觉得四周好像没那么冷了,连手上都有了一个温热的源头。 宁云敛在掌心蓄了内力,在叶锦苏的伤处轻轻揉着,这样她的淤青能散的更快一些,肿也会散的更快一些。 配着之前上过的药,叶锦苏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 快到五更天了。 等叶锦苏彻底沉沉睡去,宁云敛才放下叶锦苏的手,肿已经消了一大半。他转身对小红开口:“这几天给她多做点活血化瘀的食物。” “好好照顾她,药记得每天用。”宁云敛顿了顿,看了眼床上的叶锦苏,“还有,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为什么? 小红用眼神问着,她是小姐的人,没理由听宁云敛的命令。 “你也不想你们小姐困扰吧。”宁云敛说。 白天来一遭,已经够让叶锦苏心烦意乱了,如今又来,岂不是又添烦恼。 宁云敛解了小红的穴,转身离开了。 这一觉睡得沉,等叶锦苏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小红看见叶锦苏醒来,赶紧端着洗脸水过来了,“小姐醒了,饿了吧,我去帮你把饭菜热一下。” 叶锦苏打着哈欠起了床,第一反应就是手不痛了。 掀开衣袖一看,手腕上的肿已经消下去了,淤青也全散了,变成了恢复期间的蜡黄色。 叶锦苏皱了皱眉,她记得昨晚上半夜一直在做噩梦,后面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手上也是一阵阵温热。 她就这样睡死过去了。 想着,叶锦苏放下了手,叫来了小红:“昨天晚上,宁云敛来过吗?” 第二十八章:秋香院闹剧 小红一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锦苏伸手拿帕子擦手,也不问别的,开口就是:“他说了什么。” 小红心里心虚,见被一眼拆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没有,宁王殿下什么话也没留。” “只是让我多照顾小姐你。” 叶锦苏又皱了皱眉,把帕子丢在桌子上,他这又是做什么? 亡羊补牢? “以后他再来,给我赶出去!” 叶锦苏声音严厉,小红瘪着嘴不禁有些委屈。她是想赶来着,可是她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啊。 “算了,”叶锦苏叹气,“今晚上要是他再来,我亲自和他说。” 小红的话他大概是不会听。 时过傍晚,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但是一天的艳阳。叶锦苏热的慌,在树底下的躺椅上摇着扇子小憩。 小红一溜烟从外面跑进来,叶锦苏老远就听见她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怎么了?” “夫人……夫人,夫人刚刚醒了一次。”小红跑的急,喘着粗气说。 叶锦苏摇扇的动作一顿,眼睛睁开来,“刚刚醒了?” 小红点头,“对,她们院里传来的消息,已经有人去请田大夫了。” “不过……”小红顿了顿。 “只醒了一会,又立马晕了过去。” 又晕了过去?叶锦苏疑惑地看着小红。 小红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说是夫人醒了的时候老爷正在处理公务,就没第一时间去通报老爷。” “后来听了一些下人嚼舌根,是关于二小姐的。” “夫人一急,又给晕了过去。” “老爷这会正在院子里大发雷霆,要杀了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呢。” 叶锦苏笑了笑,倒真是出好戏。 “你多注意着点,我反正整天待着也无聊,听见什么都来和我说说。”叶锦苏抓着了一把瓜子磕着,“打发打发时间。” 谢氏和她那个女儿,两个人简直都可以同台搭一出戏了。 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小红歪着头看自家姑娘这模样,指不定在掂量什么坏主意呢。 “那小姐你在这等着,我再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 说着小红就要往外面走。 叶锦苏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小红,“等下。” “你刚刚说,派人去请田大夫了?” 小红点头。 叶锦苏嘴角一弯,“去她们院里侯着,就说等田大夫给二娘看完病,请田大夫来我院里一趟。” 小红疑惑地问:“姑娘是要装病?” 叶锦苏摇摇头,“不装。” 装什么装,她的右手手腕上还那么大一块伤,到时候怎么解释地清楚。 “随便找个理由,你进了院子就是了。” “不过切记,”叶锦苏认真地看着小红,“不要出头,在房间外待着就是了,她们说我什么你也不要替我争辩。” “我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看见你出来。” 小红也变得认真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那难道要真的把田大夫请过来吗?” “不用。”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他给谢氏看病可得有一会,等谢氏无事了,到时候天色也不早了。” “你就顺水推舟,说改日再请。” 得了令,小红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叶锦苏揉揉头,也不知道小红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地过来,但是她禁足着也不好出门。 这么一等,就直直等到了入夜,等到了晚饭的点都过了,小红还是没半个人影。 秋香院早前还有些声响,什么丫头小厮的哭声,求饶声,叶秉洐骂人声。 如今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叶锦苏坐在桌前味同嚼蜡地吃着东西,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就算谢氏母女对自己院里的人看不顺眼,但是小红只在院子里待着,没进房间,又不做声响。按照谢氏那个装模作样的性子,也没得为难处。 更何况她现在和谢锦茹自身难保。 正想着,院门吱呀一声,是小红回来了。 叶锦苏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打听到什么了?” 小红喝了一大口茶,兴奋地开口:“小姐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快赶得上唱戏的了。” 听小红这么说,叶锦苏也来了兴趣。 “说给我听听。” 小红刚到秋香院那会,叶锦茹正在里面哭的昏天地暗,哭的来把脉的田大夫胡子颤了又颤。 心烦意乱差点把错脉。 叶秉洐狠狠瞪了叶锦茹一眼,叶锦茹这才委委屈屈憋回了哭声。 谢玉儿是真的又晕了过去。 她本来醒来,打听了一番自己晕过去这府里发生的事。 怀玉担心她的身体,只将最近的事情挑挑拣拣讲给她听。谢氏琢磨着暂时瞒着叶秉洐,她安排一个信得过的大夫。 再慢慢收拾叶锦苏。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怀玉才走开没一会,事情全部过程就落进了谢玉儿的耳朵里。 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时伤心,就这么背过气又晕了过去。 叶锦茹连自己母亲醒过来一面都没见到,赶过来谢玉儿已经晕在床上了。 等田大夫施了针,谢氏悠悠转醒时,叶锦茹又开始哭的凄惨。叶锦茹几番言语明里暗里针对叶锦苏,都被谢氏压了下来。 叶秉洐只能朝一堆丫鬟发火,拖出去打死的打死,卖掉的卖掉。 届时小红还只是在院子里听着这些声响,看着那些被拖走的下人们心里暗骂谢氏狠毒,心里有气就撒在下人们身上。 谢氏如今知道了前前后后的事情,知道叶秉洐心里的想法,她现在动不得叶锦苏。只能朝一些下人下手。 只是叶锦茹哪里是个能懂她母亲心思的人,被谢氏训斥了之后脑子一轰,满脑子只有连母亲也不向着自己这几个词。 当场就不作罢休了起来。 谢氏气的脸都白了。 叶秉洐脸黑成了炭,为了平息叶秉洐的怒火,谢氏咬咬牙,狠心打了叶锦茹一巴掌。 她打,总比日后等到叶秉洐来打的好。 这一巴掌不重不轻,那也是出了响声的。叶锦茹呆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氏。 谢氏心里痛如刀割,刚刚醒来的身子又摇摇欲坠。叶锦茹这才开始哭着认错,谢氏一番求情,叶锦茹才免的惩罚。 这一闹,便闹到了现在。 小红和一众下人们待在院子里,交头接耳着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只看到田大夫佝偻着腰出来。 田大夫八十多岁的人了,如今累着了,走路都有些不稳。 叶秉洐满脑子一颗心都在谢氏身上,连田大夫什么时候退出来的,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派两个家丁来送送了。小红看着于心不忍,扶着田大夫出了府,送上了马车。 回来的时候路过秋香院,还听见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一来二去,这就耽误到了现在。 小红眉飞色舞着,“小姐,我要是在屋子里就好了,看见那两个人,那肯定比听个响精彩多了。” 第二十九章:不舍得 叶锦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别急,日后肯定还会有更精彩的给你看着。” 叶锦茹是个没脑子的,谢氏一醒就觉得自己有靠山了,仗着几滴眼泪哭天喊地。谢氏不一样,她倒是有心机地很。难办的,是这个谢氏。 叶锦苏吃完饭,打着哈欠上了床。 小红在一旁收拾东西问:“小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叶锦苏翻了翻眼皮,“做什么?” “你小姐我正在禁足呢,能做什么?” 小红大跌眼镜,她还以为叶锦苏让她打听这一遭,是心里早就有了谋划。没想到,叶锦苏压根没准备做什么。 小红耷拉下了耳朵。 叶锦苏放下帷帐,“这一个月呢,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谢氏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好好过安生日子,”叶锦苏翻个身背对着小红,“把灯灭了。” 深夜。 叶锦苏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帐,半点睡意都没有。 手上的伤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只是看着吓人。叶锦苏摩挲着那处,思索着这个晚上,他还会不会再翻进来。 想着想着,叶锦苏眼皮渐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叶锦苏在睡梦里想,她就该把院墙砌得高高的,高的宁云敛怎么翻也翻不进来。免得他把着暮春苑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她还偏偏拦不住他。 一夜好梦,起来连帷帐都没动过半寸。 昨晚宁云敛没来。 叶锦苏揉了揉脖子,昨夜睡觉落了枕,这会脖子有些痛。他不来倒更好,日后都不要来。叶锦苏现在只要想起他那张脸就烦。 倒是一大早,叶锦苏就看见文鸢进了院子,手里拿着好一个大盒子。 “给大小姐请安。” 叶锦苏看着那个盒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开了口:“是二妹妹找我吗?” 文鸢露了笑,笑的虚假,“二小姐听闻大小姐又受凉了,想来大小姐身体也不好,特地叫奴婢送这个千年的人参来大小姐补身体。” “待大小姐病好了,用用这人参,对您身体好的。” 叶锦苏跟着笑了笑,文鸢继续说:“另外,二小姐还让我问问大小姐,需不需要帮您叫田大夫。” 小红在一旁惊呆了眼,这又是送补药又是叫大夫的。 二小姐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叶锦苏挥挥手,示意小红收下,“不用劳烦了,听闻田大夫也一把年纪了。我只是昨天有些不适,今天倒没觉得如何,就不用麻烦田大夫了。” “劳烦文鸢姑娘走这一趟了。” 文鸢颔首示意,退步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一副趾高气昂,施舍穷人的模样。 叶锦苏只当没看到。 小红拿着那一盒人参望着叶锦苏,“小姐,这人参,咱们敢吃吗?” 叶锦苏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上好的人参了,看来这次叶锦茹是出了一趟血的。 “吃啊,怎么不敢吃。” 叶锦苏眉眼带笑,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是好东西呢。” 小红微微张开了嘴,“可是……” “这可是二小姐送过来的东西。” “万一动了什么手脚……” 上次说什么请大夫看病,结果在药里动手脚。这次又送什么补药,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穿肠毒药。 叶锦苏笑着收起了那个盒子,“你以为,叶锦茹给我送这个是为了用这个害我?” “谢氏晕过去了,叶锦茹尚还能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谢氏现在醒了,她能让她的女儿再跪一回祠堂?” “不过是借此替叶锦茹重新拉拢叶秉洐的怜爱罢了。” 叶锦苏挑了根粗的递给小红,“今天晚上就炖了,这么好的东西,不吃浪费了。” 她上辈子可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参,更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参。 如今得了自己手里,还是赶紧吃了为正理。 秋香院里文鸢正在朝谢氏回话,叶锦茹坐在一旁揪着帕子,埋着头开口:“真是便宜那个贱人了!” 语气愤愤然,谢氏听了皱眉,训斥道:“你要是不干出那么蠢的事,你爹爹也不至于罚你!” “你要是不那么意气用事,惹怒了你爹爹。你如今也不用巴巴地送东西过去,讨回你爹爹的原谅。” 叶锦茹喉咙滚了两圈,发出两声模糊不清的声调,有些不甘。 可是不甘又能怎样,昨天她闹的那一场,要不是谢氏拦着。叶锦茹这会还得又跪一趟祠堂,叶秉洐对她的行为大发雷霆,现在气还没消。 谢氏刚刚喝了药,这会子牙根都是苦的,含着颗蜜饯开口:“待会,你亲自去你父亲那里请罪,说你不该一时气昏了头脑,求你爹爹原谅你。” 叶锦茹这会知道轻重了,点了点头,又觉得不服气,“那我们就那么让叶锦苏那个贱人得意吗?” 谢氏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突然胸口一闷,咳了出来。 叶锦茹赶紧过去拍着谢氏的背,替她顺着气,看着母亲的样子更加憎恨叶锦苏。 谢氏一把抓住叶锦茹的手,喘了口气,“茹儿,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孩子好过。就绝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孩子踩在你头上。” 那个贱人踩在她头上那么多年,她的女儿居然也想踩在自己女儿的头上。 她绝对不允许! 那个贱人的女儿别想在这个世上好活! 想着,谢氏推推叶锦茹,“你现在,现在就去跟你爹爹请罪,求你爹爹原谅你。” 叶秉洐这几天已经对叶锦茹冷淡了很多,甚至和自己提起叶锦茹的行为不端。谢氏心里紧张,她们母女在叶秉洐前的那张纯良模样,决不能被捅破。 等到叶锦茹晚上带着叶秉洐回了秋香院,谢氏瞧着自己女儿缩在叶秉洐怀里,知道她基本成功了。 怀玉更是扶着她下了床迎接,叶秉洐还在院子里,谢氏就出来一下跪倒在地上,红着一双眼,“老爷,妾身教女不严,请老爷降罪。” 谢氏刚醒过来,身子还虚弱地不行。如今伏在地上像是一片孱弱的纱,风一吹都会消失的那种。叶秉洐忍不住心生怜悯,拉着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谢氏铁了心,死也不肯起来,只哭着开口:“妾身无能,不能为老爷生一个儿子,负了老爷对我的一番情意。妾身本想着好好掌家,好好教导两个孩子,一点微薄之力报答老爷了。” “可是妾身无用,无能。没教好两个孩子,也没管好下面的下人。妾身有罪,妾身死不足惜。” 生儿子这个事一直是叶秉洐心里的痛,当年谢氏就是为了他,如今才落得个这么差的身子。谢氏一提到这,叶秉洐已经心软了一半。 叶锦茹也赶紧跪下来认罪,“都是女儿的罪过,是女儿不孝,看见母亲晕倒,一时急昏了头,做了错事。爹爹千万别怪母亲,她才刚醒。” 一来二去。 叶秉洐之前心里还藏着怒火,在叶锦茹那一波里已经消了一半,谢氏这一哭消了一半。 两人合力,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心疼自己的爱妻,爱女了,那点怒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拉着谢氏母女起来,眼里满是柔情。 他哪里舍得罚她们。 第三十章:晚月和晚钟 谢玉儿捏着帕子擦擦眼泪,伏在叶秉洐怀里弱柳扶风,却还撑着一口气开口:“老爷,终究还是我辜负了老爷,我已经狠狠训斥过茹儿了。她还小,老爷你不要怪罪她。” “我们母女身如浮萍,要是没了老爷垂怜,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谢氏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叶秉洐就算是铁做的心,也给哭化了。 更何况还有叶锦茹在旁边加持。 相较之下,那个睚眦必报的叶锦苏,显得更加恶毒。 如此同时,叶锦苏正在小厨房旁边盯着嘀咕锅,里面正炖着一根老人参。 叶锦苏上辈子别说有机会吃了,连看都没看过一眼这样的好东西,如今自己不仅能吃,还能吃上满满一箱。 叶锦苏感到人生很满足。 小红瞅着自家小姐焦急等吃的模样,嘀咕了一句:“小姐之前不是嫌参汤苦,不爱喝参汤吗?” 叶锦苏接过那一碗汤,随口答了一句:“喜好是会变的。” “之前不喜欢,如今喜欢了。” 左右是好东西,苦的她也喜欢。上辈子饿的时候吃的那些苦树根,可比这个苦多了。 叶锦苏捧着碗喜笑颜开,小红也跟着开心,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家小姐这么开心了,“二小姐这人参可得花好大一笔银子呢,这么想想还有点开心。” 叶锦苏舒服地眯了眯眼,“那可不嘛,过几日怀玉估计还得来一趟,谢氏也得出一趟血。” 小红歪着头,“小姐怎么知道夫人也会来?” 叶锦苏笑了笑了,只回答:“会来的。” 叶锦苏猜测着,这两天怀玉就会上门来,没想到这么快,第二天就来了。 小红从厨房回来,手里多提了好几个盒子。身后还跟着一堆秋香亭的丫鬟,个个手里都没有空的。 小红先跑回来给叶锦苏报信,嘴都惊讶地合不拢了,“小姐,夫人果真派怀玉姑娘过来了,就在院子里。” “夫人还特意吩咐了厨房给小姐做上好的吃食,吩咐了一堆丫鬟送了东西过来。” “你说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小姐这么好?” “是不是又藏什么坏水呢?”小红提防着开口。 叶锦苏正在镜子前面摆弄珠钗,闻言挑眉笑了一下,“她是不是还说,看我这院子冷清,平时无人伺候,还给我送几个丫头过来?” 小红吃惊,“小姐,这你怎么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叶锦苏起身,谢玉儿她顶着一张纯良的好皮子过了几十年,如今被她女儿一捅,差点捅穿。 当然要做点挽救措施。 顺便安插几个人来看着自己,这么好的机会,叶锦苏不信她会放过。 叶锦苏抬眸看了外面一眼,怀玉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走,我们去看看。” 到了主厅,就看见怀玉正带着一众丫头站在院子里,齐齐给叶锦苏行礼。乍看上去,仗势还挺大,人还没到暮春苑,整个叶府都知道了。 叶锦苏一脸惊讶地坐下开口:“真是好大阵仗啊,可是二娘有什么吩咐?” 怀玉为人机灵懂变通,这会子笑的和善,上前了几步,“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啊。” “夫人刚醒,听闻大小姐这么大个院子也没个伺候的人,所以特意派奴婢把家里最近新买的丫头带给大小姐瞧瞧,让大小姐挑挑。” 说的好像当初叶锦苏被赶来这院子的时候,她谢玉儿完全不知情似的。 叶锦苏也不挑她这话,视线顺着落在一旁的盒子上,“二娘一番好意我也就心领了,可这些东西……” 怀玉接过话来,“夫人说了,这暮春苑毕竟很久没有住人了,里面家具摆件什么的都旧了,特地给大小姐换了新的。” 随便掀开一个盒子,就是上好的砚台。 叶锦苏眼底隐隐放光,这里面的东西,随便一件都够她上辈子吃大半年的了。 定了定心神,叶锦苏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开口:“那可真是劳二娘挂心了,怀玉姑娘也替我给二娘带个话,我正在禁足期,也不能亲自去看望二娘。” “二娘要注意身子。” 怀玉笑着应下,又指了指下面的一堆新丫头,“这些都是刚从集市上买的,还没进后院的门呢,就给大小姐送过来了,大小姐先挑挑吧。” “就是新人不大懂规矩,大小姐不要怪罪。” 新人。 叶锦苏心底冷笑了一声。 谢玉儿倒是事做的干净,不从自己院里拨人,只从外面买回来一群新人。 叶锦苏抬头扫了眼前的一堆人,怀玉带的人不少,足足十几个小丫头。叶锦苏不由得多盯了几眼,大多数都是低着头瑟瑟的模样。 倒是有两个丫头混在人群里,埋着头人却镇定地很。 叶锦苏低头笑了笑,随手指了旁边的两个人,“就她们俩吧。” 那两个丫头看着是个胆子小的,被指定了谢恩也只敢低着头。倒是人群里那两个稍显镇定的,此刻有些慌乱了。 怀玉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又恢复了笑容开口:“大小姐可是要这两个贴身伺候?” 叶锦苏点点头,“恩,就他们俩吧。” “我身边平日里就小红一个人伺候,她也怪辛苦的,让这两个丫头跟着小红学学。” 怀玉就料到叶锦苏会这么说,又指了几个人开口:“但是这么大个院子只有三个丫头也说不过去,奴婢眼拙,但也是在夫人身边当差的,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奴婢眼瞧着有几个倒是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人,留着在院子里干点粗活也行。” 这一指,正巧指到了旁边的一个小丫头。 叶锦苏顺着应下,“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怀玉姑娘帮我选几个丫头好了。” 挑挑拣拣,最后留下来的,是四个小丫头。 叶锦苏瞧了一眼,果然有刚刚那两个丫头在里面。 等怀玉走了,叶锦苏才看着那两个人开口:“你们叫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奴婢晚月。” “奴婢晚钟。” 名字到是个好名字,叶锦苏随意地开口:“小红,我看着她们俩年纪大点,让她们平日里干点洒扫院子的活好了。” 洒扫院子,虽比不得在身边伺候,但是也比那些纯干粗活的丫头要好。 最主要的是,离屋里近。 叶锦苏带着小红将一众礼都收进了屋子,小红跟在后面一头雾水,事出反常必定有妖。这个道理她都明白。 “小姐,你说这些丫头会不会有夫人的人?” 叶锦苏笑了一声,看向小红,“连你都看出来了?” “夫人哪有那么好心,给我们送各种好东西,又送丫头奴婢的。肯定是憋着坏呢!”小红斩钉截铁地说。 叶锦苏视线转向窗外,外面多了几个忙起来的人影,“那你知道,哪几个是谢氏的人吗?” 小红摇了摇头。 “打扫院子的那两个,晚月和晚钟。” 第三十一章:是真的 小红张大了嘴,“原来小姐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小红急了起来,“那小姐怎么还让她们打扫院子,赶去干一些浣洗的粗活就是了。” 叶锦苏摇头,“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谢氏是个精明人。 她故意不选那两个人,就是为了让怀玉把人塞进她的院子。要是她一眼就挑中了她的人,谢氏早就对她心生怀疑了。 又或者,由着怀玉塞过来的两人,自己反倒把她们赶去干粗活,接触不到屋里。落进谢氏的耳朵里,也会对自己起疑。 暂且就这样,保持警惕又不格外警惕。这样的态度,才足以让谢氏信服。 叶锦苏笑着吩咐了小红一句:“以后我吩咐你干的事,多长点心,不要被别人看出什么马脚了。” 说着叶锦苏起身,随手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玉镯子。成色极佳,叶锦苏笑着合了起来,“收好。” 这些东西不少,足足几十件。 谢氏做人滴水不漏,样样都是在叶秉洐那里过了目,才送到自己手里的。既把面子做足了,也把里子赚足了。 叶秉洐看过,也不怕事后有什么差错。 叶锦茹好歹也是从谢玉儿肚子里爬出来的,倒是连谢氏心思的一半都没学到。 想着,叶锦苏好整以暇地歪着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小红在一旁担忧地开口:“小姐,那两个人怎么办啊?” 留着是祸害,不留又打草惊蛇。 叶锦苏收回思绪,抬头看见小红的一脸愁容,反而被逗笑了。 “没事,就留着吧,”叶锦苏不在乎地说。 “啊?”小红诧异,“留着她们,岂不是会生事?” 叶锦苏摇头,“不会的。” 谢氏这些年从一个孤女,一路爬到了学士府夫人的位置,靠的就是能忍。当年整整屈于叶锦苏生母之下十年,才坐稳了这个位置。 现在是多事之时,这些安插在她院子里的人,她现在还不会用。 既然如此,叶锦苏也懒得拔,这世上总是不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 更何况,谢玉儿怕是很快就顾不上自己了。 叶锦苏站起来伸个懒腰松松筋骨,笑着开口:“别担心,虽然我们禁足在这,但是外面太平不了。” 她在叶锦茹的心里埋了根针。 这根针总要在叶锦茹心里磨得出血,磨得她日夜不安。 秋香院里,谢氏正要赶端药过来的丫头走,这药是一天比一天苦,她一口都不想多喝。 从暮春苑赶回来的怀玉见了,亲自接过了药给谢氏端过去,“夫人,大小姐那边都办妥了。” 谢氏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怀玉,“办妥了?” 怀玉点点头,“大小姐挑了另外两个去房里伺候,晚月和晚钟那两个丫头我给留下,得了个洒扫院子的活。” 倒是和她想象的差不多,谢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谨慎地问了一句:“她没看出什么异样吧?” “没有,”怀玉摇头,她一直观察着叶锦苏,没看出什么异样。 谢氏这才放心,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和她常年装出来的一副柔弱模样格格不入。 “去把茹儿给我叫过来。” 叶锦茹这几日一直在打听祖父祖母回京的消息,奈何实在是有些传闻,却没办法得到实证。只是个个说的斩钉截铁,叶锦茹心里没底的很。 无奈谢氏刚醒过来,身体还弱着。这种消息,她实在不敢跟谢氏说。 谢氏看出来女儿的不对劲,关切地问了一句:“茹儿,怎么了?” 往日她要是听见这种消息,她早就开心地出谋划策,要给那个叶锦苏吃苦头了。如今只是神色怪异地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反应。 知女莫若母,谢氏猜到叶锦茹知道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紧着逼问了下去。 叶锦茹低着头支吾着嘴,母亲现在唇色还惨白着,大夫说至少要休养一个月。如今还没有半个月,这些事情说出来,谢氏只怕病情更重。 叶锦茹不肯说,谢氏板了板脸,对着怀玉下令:“去把文鸢给我叫来!” 文鸢是叶锦茹贴身的丫鬟,叶锦茹早就吩咐过不许透露给谢氏这件事。可是一面是自己的小姐,一面是当家主母,文鸢夹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做好。 谢氏刚想呵斥,却觉得胸口一闷,最后只能咳了出来。 怀玉懂谢氏的心思,上前呵斥:“夫人现在在问你话,不说的话拖出去叫人打死!” 谢氏是向来做的出来的,文鸢吓的有些犹豫,目光频频看向叶锦茹。可是叶锦茹只是干着急,对于盛怒的母亲半点办法也没有。 怀玉见状,挥手就要叫人把她拖出去。 文鸢眼看就要被拖出去了,吓的磕头,“我说!我说,我说!” 说着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怀玉领意挥退了其他人。 谢氏靠在床边,“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文鸢低着头,紧张地不敢看谢氏,也不敢看跟谢氏一个方向的叶锦茹,“是……是小姐最近听闻,老太爷和老太太要回京了。” 谢氏楞了一秒,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看了一旁的女儿一眼。叶锦茹正红着眼,一脸担心的模样,谢氏心里一咯噔。 “她的意思是说……”谢氏看着叶锦茹,气若游丝地开口,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叶锦茹眼看着谢氏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慌乱地开口宽慰:“只是一些传言,不知道真假,当不得真的,娘你别放在心上。” 谢氏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叶秉洐做这个大学士做了整整十几年了,可是却从来没提过把老太爷老太太接来京中享福的事,只是往老家塞了大笔银子,这是为什么? 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老太爷老太太逼着叶秉洐纳妾。 如今…… 谢氏突然觉得头脑一昏,胸口郁结难平,半点呼吸不上来,身子无力地就往后面倒下去。 叶锦茹手快抱住,伸手给谢氏背后顺了好久的气,这才找回一丝意识。 “娘……”叶锦茹毕竟年纪小,看着母亲也这样,心里又紧张又害怕,直接哭了出来,“娘,爹爹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女儿的哭声传进谢氏的耳朵里,就是扎心的痛。 不行,她还有女儿。 谢氏强打起精神,她绝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样子受苦。她拉着叶锦茹的手轻声问:“乖,你爹不会不要你的。” “你先告诉娘,你这些天都打听到什么了?” 叶锦苏哽咽着擦掉眼泪,“我,我先是派文鸢去和爹爹院里伺候的人接近,套话。他们都说是有听过此事,但是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后来我又买通了爹爹房里伺候的人,他们说,这事是真的。” 说着说着,叶锦茹已经又哭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当头一棒 谢氏抓着叶锦茹的手一松,猛烈地咳嗽起来,两眼直冒冷星。 怀玉急的想要去叫大夫,却被谢氏拦住了。 叶锦茹哭着问,委屈地不行:“娘,我们要不要去问问爹爹,这是不是真的。” “他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 谢氏浑身无力地靠回床上,卸了气力,“不,不能去问。” 去问了,那就彻底戳破了。 “你爹爹就是不想告诉我们,才没声张。”谢氏虚弱地说。他为什么不想告诉自己,不就是早就已经做了决定,所以特意瞒着自己吗? 戳破了,就彻底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谢氏靠在床上,咳着咳着突然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去,咳得更厉害,最后眼泪都逼了出来。 “茹儿,为娘身体不好,不能一直护着你,”谢氏伸出一只手摸着叶锦茹的脸颊,含着泪微笑开口,“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叶锦茹这样子,连她当年一半都比不上,叫她怎么放心。 再不放心也无济于事了,谢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直处在半昏迷的混沌状态。怀玉早就跑出去叫田大夫了,这一折腾,又是折腾到半夜。 小红从外面赶回来,急匆匆跑回屋里,“小姐,听说是夫人病情加重,又叫了一回田大夫。” 叶锦苏这会正在看书,烛火依稀。她放下书,颇有兴趣地看向小红,“病情加重了?” “对,”小红点头,“听说还挺严重,这都入夜好几个时辰了,田大夫还没走。” 叶锦苏微微笑了,视线转过去继续看书,淡淡地问:“好好的,怎么病情加重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老天有眼,恶人又恶报吧。” 叶锦苏没说话,继续看起了书。 末了又过了好一阵子,外面的喧闹声一直没散。叶锦苏看的也有些累了,放下书对着小红开口:“这回,你还去送一送田大夫。” 小红歪着头应下了。 谢氏本来就身体弱,如今又受了好几次的刺激,田大夫施了一晚上的针灸,才捡回了谢氏的半条命。 等田大夫要离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小红早在秋香院外候着,看见叶秉洐院里的人带着田大夫出来,招呼了一声:“你去照顾老爷吧,田大夫我帮你送送。” 田大夫认得小红,捋了捋瞅了几眼,上次就是这个小丫头送的自己。 “小丫头,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人啊?”田大夫笑眯眯地开口。 小红扶着田大夫往前走,答道:“我是二小姐院里的。” 田大夫脚下的动作一顿,直直盯着小红。 小红也愣愣地看着田大夫,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了。 终于,田大夫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二小姐啊,我倒是见过你们家二小姐。” 看着不简单啊。 叶锦苏同她讲过,她自然知道田大夫这段故事,笑着开口:“我们二小姐感激田大夫那天的相助,说日后田大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小姐必定会报答的。” 年迈的田大夫吹吹胡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哼,报答我……” “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好好在老家养个老,被你们家的人死活请来京城这鬼地方。三天两头地跑,我看啊,我这把老骨头迟早得先累死!” 田大夫说的也都是事实,施了一夜的针,小红扶着田大夫的手,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抖。送着田大夫上了马车,小红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也是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主。” “不过日后田大夫在京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们二小姐就是了。” 听完这句,马车的帘子一放,马蹄一动,马车开了出去。 小红紧着回去回话,路过秋香院,里面已经恢复了安静。叶秉洐黑着眼圈出来,显然是一夜没睡。 看见叶锦苏身边的小红,脸色更是难看,拔腿就走了。 小红现在看见叶锦苏还会有些害怕,一直退到了墙根。正巧听见一旁有几个小厮在说话,交头接耳:“听说老爷最近准备再纳一门?” 个高一点的靠在墙上说着。 旁边有人接了话,是个有些微微发福的,“那可不嘛,叶家可是世代单传,总不能没个儿子吧?” “那你说老爷会纳哪家的姑娘呢?”高个子摸着下巴开口,叶秉洐是个不爱女色的性子他们都知道。 “我看啊,八成是许家的那个女儿。”胖子颇有自信地说。 高个子看着胖子的神情,又自个思索了一会,“许家只是个小官,就算作妾也攀不上咱们叶府啊。” 学士府的妾,那也是比外头的正妻要尊贵的。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胖子笑着开口,“那许家女儿长的好,容貌比起咱们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我那日眼瞧着老爷在街上多看了她好几眼。” “咱们老爷,你也是知道的,这么多年除了夫人,你见过他多看那个姑娘一眼没?” 小红摒着呼吸,听见这个消息吓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一溜烟跑回了院子里。 “小姐……小姐。” 叶锦苏看着她一脸知道了什么惊天大八卦的模样,开口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小红平复了好一会的心情,才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我听见老爷院里的小厮说,老爷可能会纳许家女儿为妾。” 叶锦苏表情未变,只挑眉看着小红。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的故事,真假参半,她也不敢信。 小红顿了顿,说:“说是,老爷在街上多看了许家女儿好几眼。” 多看了几眼? 就凭这个,流言就传这么开了? 叶锦苏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小红心里吊着疑惑,那日她听叶锦苏在祠堂说的话,也只是说老太太和老太爷会回京,如今传开了居然变成了别人嘴里板上钉钉的事。 个个言之凿凿的。 “八成是从哪里听来的嘴碎,管好咱们院子里的人,别胡乱说就是了。”叶锦苏开口,脑中思量着这些信息。按说叶锦茹最不该让这种流言传出来才是。 难道是叶秉洐的院子? 小红看着叶锦苏如此淡定,也渐渐平静下来,“小姐,你觉得他们那些是从哪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 “要是过几天传进了夫人的耳朵里,那还不得气死。” 说着小红居然还有几分窃喜。 叶锦苏突然一笑,接过话来,“哪还用得着过几天,早就传进谢氏的耳朵里了。” 小红瞪了大眼了,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小姐你是说……” “夫人就是因为听了这个给气的病情加重的。” 叶锦苏点头,“八成吧。” 整个叶府都是谢氏的耳目,她耳朵眼睛伸的长,什么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全知道了。 叶锦茹就是有心想瞒,也瞒不住。 想着叶锦苏居然觉得有点可惜,她以为叶锦茹那个蠢货至少还能再瞒一阵子呢。这件事越瞒到最后,爆发出来的威力就越大,最好是瞒到祖父祖母已经进京,谢氏才恍然大悟。 那才是当头一棒。 第三十三章:只可以利用 “不过这流言也传得太快了。”叶锦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本来老太太老太爷回京,下面的人会往这个方面想也无可厚非。 但是这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连是哪家的姑娘都传出来了,还是出乎了叶锦苏的想象。 放下手中的糕点,叶锦苏开口:“你去打听打听,这些闲言碎语是从哪里来的。” 小红乖乖退了出去。 出门正瞧见神色鬼祟的晚月在院子里,瞧见小红赶紧低了头。小红心里暗骂一声,但还是当做没看到,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不一会小红就带着消息出现了,叶锦苏正靠在桌子昏昏欲睡。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叶锦苏翻了翻眼皮,“打听到了没?” 小红摇摇头又点头。 叶锦苏看的疑惑,“到底是打听到了还没有?” 小红这才开口:“我打听了好些人,她们都说是从别的院子里听说的。” “可是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源头。就是有人隐隐说是青荷院那边的风声,但是奴婢想着二小姐应该是要瞒着这事才对,怎么会传这种流言呢?” 小红说的有道理,这也是叶锦苏想过的,只是…… “外面的是怎么说的?”叶锦苏突然问。 小红歪着头想了一会,“各种说法都有,不过最普遍的,还是在说老爷请老太太老太爷回京,就是为了纳妾生子。” 叶锦苏了然。 小红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疑惑地开口:“小姐是知道什么了吗?” 叶锦苏没回答,只是看了看外面渐晚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真是意外之喜。 回京,纳妾生子。这些都是她给叶锦茹的关键字眼,平常人就算是知道这其中有牵连瓜葛,也不会直接将这两件事如此紧密地联系起来。 只有谢氏那对整日担心自己位置的母女,才如此关心这里面的关系。 她现在基本可以猜个大概了,八成是叶锦茹沉不住气,叫人去查这件事,又没管好下边人的嘴。 主子这样行径,难怪下面的人会胡乱猜测。 “我知道流言是从哪里来的了。”叶锦苏笑了笑,被勾起了兴趣的样子,“小红,你不是嫌之前进不了屋里,只听个响不过瘾吗?” “如今这戏不在屋里演了,有得看了。” 流言纷纷,传到了还在卧床的谢氏耳朵里,又是一阵胸闷。她这半条命被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只剩下在床上喘气的力气了。 叶锦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拉住叶秉洐的裤脚哭,“爹爹,你是不是不要女儿了?” 叶秉洐黑着脸,之前他还不知道,没想到下面已经将流言传的这么猖狂了。 可是那都是事实,他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抱着叶锦茹起来,嘴上安慰道:“傻茹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 叶锦茹死活不肯起来,拉着叶秉洐要问个究竟:“爹爹,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你要纳妾。” 谢氏躺在床上,眼角一滴泪划过,被叶秉洐看的真切。 他心里犹如刀割。 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叶家无子,始终是心头大患。他现在还是正值壮年,等再过几年,想要个儿子都没办法了。 这些年双亲不断催促,他都一一挡了下来。可是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他得为整个家族,整个叶家着想。 叶家不能在他这一代绝后。 叶秉洐垂下头,双拳攥的死紧。 他特意把这叶老太太和老太爷回京的事瞒着,就是看见谢氏刚醒,怕她多想,伤心坏了身子。没想到下面的人早就把舌根嚼开了。 叶秉洐气来气去,最后只能上前几步,狠狠踢了下面一个嚼舌根的奴才。 “狗奴才!让你多嘴!” 叶锦茹跪坐在地上,看见叶秉洐恼羞成怒的行为,突然就像被抽了力气,哭都流不出眼泪了。她跑回床边,抓着谢氏的手,默默流泪。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谢氏撑着坐起来,看着床尾轻声地开口:“老爷,我跟了你二十年,我这辈子最好的年纪,都给了你……” 说着说着,谢氏突然笑了,伏在被上,浑身发抖。 叶秉洐猛然像被击了一箭,慌慌忙忙跑到床边,抓住谢玉儿的手,“玉儿,我不会负你的,我答应过你的,我怎么会负你呢?” 谢氏一双眼因为病痛已经凹了下去,盈满泪水的同时,更显心灰意冷。叶秉洐一把抱住谢氏,还想开口解释着什么:“玉儿,你永远叶家的主母,你别担心。” “我爱的永远只有你一个。” 叶秉洐眼里满是柔情,“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 “只要有了一个孩子,我可以以后再也不碰她,玉儿……” “玉儿……” 满室的寂静。 良久,谢玉儿扯出一丝苦笑,反手抓住叶秉洐,“是我无能,生不出儿子。” “可是你别忘了,我从前也和茹儿一样,有着一个好好的身体,有机会和别的女人一样,可以儿女双全之福!” 谢氏手里狠狠抓住叶秉洐的衣服想推开他,可是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移动这个人半分。她只能靠回枕头上,“当初,是我替你喝下了那杯毒酒。” “你的命,是我救的。”谢氏笑着开口,眼泪却还是不断地在流。 当初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储,叶秉洐刚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大皇子加以宴请拉拢,二皇子便暗中加害。 二皇子亲自下帖,请叶秉洐一家到他家宴会。统筹交错间,那杯递给叶秉洐的酒有问题,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可是她替她喝了下去。 “就是当初我替你挡的那杯毒酒,”谢玉儿抓着叶秉洐的手,却不再看他,另一只手锤着心口,“烧的玉儿好疼啊……阿洐,玉儿好疼。” 叶秉洐颤抖着手,上下嘴唇抖成了一个筛子,却什么话也发不出来。 他该说什么呢,他什么也没资格说了。 最后他只是松开了手,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了屋子,一言未发。 等着叶秉洐的身影消失在屋里的时候,谢氏脸上的泪痕未消。她突然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伸手擦掉了那些泪珠。 嘴角弧度渐渐拉大,变成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冷笑,连带着目光都变得狠绝几分。 叶锦茹看着母亲这个样子,还以为谢氏是受了什么刺激。 谢氏一把抓住叶锦茹的手,“茹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只可以利用。” 叶锦茹是她当年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她最知道叶锦茹的性子。这些她走过的弯路,她的女儿绝不能再走一遍。 当初她和叶秉洐,也是有过海誓山盟的,可是这个男人为了仕途,娶了别的女人,害得自己只能被逼作妾。 她为了他几乎豁出了这条命,半辈子只能在病榻上度过,如今又嫌自己生不出儿子,要另纳一门。 真是好笑。 第三十四章:他想见她 叶锦茹呆呆的看着这样的母亲,说不上话来。谢氏听不到回应,狠狠拉了一下叶锦茹的手,“你听见了吗!” 叶锦茹这才连连点头,将母亲的话都记在心里。 平日里父亲说着最爱母亲,最疼自己。最后却还是罚了自己,负了母亲。 叶锦茹梗咽着开口:“娘你说的对,男人都不可靠,父亲也一样!” “可是……爹要是真的纳了别人,怎么办啊娘?” 谢氏呼出一大口气,看了看放在一旁刚煎好的药,伸出手,“把药给我端过来。” 她不能一直这样病着,她必须要好起来。 “纳了,就纳了,”谢氏端着药开口,“不过是一个妾,我堂堂主母要是容不下一个妾,传出去,倒是我有损德行了。” 忍着苦一口把药喝尽,谢氏又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反胃,却伸手死死地摁住了胸口,强行将那股恶心压了下去。 这才没有将药吐出来。 喝完药谢氏已经筋疲力尽了,躺在床上发虚汗,嘴里苦的要命。 这苦……她总有一天要悉数还给那个女人的。 “等她进了门……”谢氏轻轻地开口,眼里是无尽的憎恨“等她进了门,我再一天一天收拾她,就跟当初那个小贱人一样。” “我有的是耐心……” 拦不住,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她当年能逼死叶锦苏的生母,如今也能逼死叶府独子的生母! 入夜了。 小红给叶锦苏掌着灯。这几日叶锦苏不是看书就是摆弄摆弄乐器,书架上的书都是看过的,如今又翻出来重新看一遍。 琴谱上的曲子也是早就会了,叶锦苏还是拿出来重复弹。 就叶锦苏现在看着的这本书,已经看了三个时辰了,还没翻动多少页数。小红疑惑地开口:“小姐,书你不之前都看过了吗,怎么又看一遍?” 叶锦苏翻页的手一顿,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找借口:“之前看的忘了,再看一遍。温故而知新知道吗?” 小红不懂什么温故而知新,只能弱弱地插了一句:“可是小姐,这几页你都看三个时辰了。” 叶锦苏:…… “闭嘴。” 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直看不懂这几页吧。 小红识趣,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出去。要是慢了,小姐肯定又得敲她头。 叶锦苏刚想敲小红的头,抬手就看见小红已经跑了。只能收回手,一头埋进桌上的书堆里。 这个叶锦苏,为什么要看这么难懂的书啊…… 半响,叶锦苏才从里面抬起头,才发现桌边的蜡烛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火光已经挨着底座,燎地最后一点蜡烛变得柔软。 外面吹来一阵小风,卷地烛火乱晃。火光渐小,四周开始变暗。 许是乱晃的烛火太迷幻,叶锦苏竟然一时间看呆了。 脑子里猛的就浮现那天宁云敛手揉着她脸颊的场景。叶锦苏指尖一颤,连着思绪也跟着乱晃的烛火四下摇摆。 说起来那天晚上本以为他会再来。 连续几天没瞧见宁云敛,他倒是突然变得安安分分,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本也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只是如今,叶锦苏有些恍惚,恍惚分不清是好还是坏…… 风一时大,烛火被彻底吹灭。叶锦苏理智回笼,猛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好端端的想他做什么。 就算他那晚帮了自己,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他。但是她也没忘在院子里的时候,那个危险的宁云敛。 那才是真正的宁云敛。 她不要喜欢这样的一个人。 挑了新蜡烛换上,一处黑暗又重新被照亮,心思却没被照的明亮。早早宽了衣睡下,反而辗转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梦里依稀,宁云敛站在床边看她。 晓风残月。 宁云敛静静站在叶锦苏的床前,一言未发,连呼吸都极轻,生怕吵醒床上的人儿似的。 良久,借着一丁点月光,宁云敛伸手覆上了叶锦苏的脸颊,却没有放上去。只是堪堪悬在那里,落在叶锦苏的额头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本来他不该来这一趟的,可是今天他入宫,家宴中几番谈及姻缘。他虽然推阻了过去,但心思却停不下来了。 他想见她一面。 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 宁云敛的指尖顺着额头下划,一路停到鼻尖处,又转而走到脸颊一处,向上停在眼睫上。 那双明暗如星子一般的眼眸如今垂着,纤长的睫毛温顺地落在下眼脸上。宁云敛指尖轻颤,那睫毛就扎上了指尖。 直像被野猫爪子挠了掌心,从指尖一路痒到心口,再一路冲上头顶。 早先那点烦躁被奇迹般地安抚。 指尖继续回转,落在叶锦苏的脸颊上,像是真的碰到了他,真的在抚摸她一样。 睡梦中,叶锦苏蹙了蹙眉,睫毛轻晃。 宁云敛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握拳藏进了衣袖。像是被唤回了神识,嘴唇轻抿,换回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那根簪子…… 她留着吗? 得不到答案,宁云敛沉寂了片刻。趁着月色渐淡,天光渐晓时,转身离开了。 破晓。 叶锦苏赖床,小红在外面叫了好几声,叶锦苏都当没听到,翻个身用被蒙着头继续睡着。 小红等了半天,最后直接端着洗脸水进来了,“小姐快起来,外面莫公子带着田大夫来了。” 叶锦苏眼皮一翻,一把坐起来。 “莫域来了?” 秋香院。 莫域携着田大夫进了院子,跟着随从还带了名贵的药材。这都是给谢氏准备的,都是对谢氏的病有益的。 谢氏一晚过去,精神好了不少。在看见叶秉洐,依旧是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再看不出半分怨恨了。 叶秉洐心里的心虚被填满,加倍赏了田大夫治病,对谢氏几乎是有求必应。 寒暄几番,莫域得了个小空,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院子。 叶锦苏正洗着手听小红讲外面的事,听到谢氏精神不少的消息时,挑了挑眉。 果然是胜负欲使人坚强。 之前病成那个样子,睡一觉倒是好了一些。 一转头准备拿帕子擦手,就看见莫域的身影晃进了暮春苑。叶锦苏拿帕子的手一顿,叶锦苏胡乱地擦完了手把帕子一扔。 有几分怒气的样子。 想象终究只是想象,在心里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再见到莫域,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没想到还是不见平静。 叶锦苏面不改色地开口:“莫公子不是来看望我二娘的吗?怎么来我这院子了?” 登门做客,还在主人家乱跑,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了。莫域红了半截耳根,停在了门口。 人虽踌躇,说话却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实在是有事,需要同叶姑娘说。” 第三十五章:是错觉吗? 莫域率先不好意思起来,叶锦苏也不好再说下去了。偌大一个人站在门口,进不是进,出也不是出的,怪有些可怜的。 倒想叶锦苏欺负了良家妇男。 “没事……你进来说吧。”叶锦苏开口。反正人已经进了院子,晚月和晚钟两个朋友也不可能瞒地过。 莫域这才上前几步,坐到了石桌旁,和叶锦苏隔桌而对。 “什么事?”叶锦苏问。莫域突然来找自己,她也有些疑惑。 原本莫域只是过来送个话的,本来想着趁着没人看见,偷偷速战速决。可是被叶锦苏这么一开口,他这会又开始坐立不安了。 顿了顿才开口说:“是田大夫,他有话让我带给你。” 叶锦苏诧然,这她倒是没想到,“他有什么话?” “田大夫说,那日他替姑娘看的药材,虽然长期食用下来,身体才会有明显损害。” “但是其药性会留在体内,居久成毒,对身体也是不好的。特地叫我来提醒姑娘一声。” 叶锦苏的动作一顿,那药她知道有问题,一口没喝,没想到还有这种疑患。更没想到的是,田大夫居然特地叫莫域过来送这番话。 说罢,莫域从袖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罐,递给了叶锦苏,“这是田大夫让我带给你的,是有解毒功效的药丸。” “这药丸是田大夫半生心血研制的,不敢说奇药,但一般的毒基本都可以解,留在身边日后也好有用。” 叶锦苏接过那一瓶药,心头微微一震,收了下来。 “替我谢过田大夫,等我过了禁足期,必定亲自登门道谢。”叶锦苏郑重地说。当初他就帮了自己一回,如今回过头来还想着提醒自己。 叶锦苏心存感激。 莫域笑了笑,先替田大夫开口,“田大夫说了,他本来就是大夫。医者仁心,提醒一句而已,用不着什么。” “记着他的好就是了,道谢就免了。” 末了又添一句:“也是你院里那个丫头人好。” 叶锦苏看了一眼小红,知道之前让小红去送田大夫是正确的。 “也劳烦帮我带句话给田大夫,他这段时间劳累了,往后他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叶锦苏开口。 莫域不解地看着叶锦苏,但是却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正事说完,莫域却仍然坐在那里。叶锦苏以为他还要话要说,眼神投过去。 正巧看见莫域也在偷着端详她,两个目光撞个正着,莫域有些紧张的避开叶锦苏的视线。 叶锦苏莫名其妙,“莫公子还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莫域慌张地开口,“只是虽然姑娘如今被禁足,但是你依旧是叶府嫡女,姑娘不必把其他事放在心上……” 一番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还磕磕巴巴,叶锦苏皱眉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意思。这是在关心她呢。 “没事,我如今在这院子挺好的,也没把别的放在心上。”叶锦苏礼貌地笑笑。 听了这个,莫域才放下心来似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平心而论,莫域长的极其斯文。无论在哪里立着,都有一股天生的书卷气。裹着从小养成的公子气息,怎么看都让人舒服。 如今他笑起来,简直明媚过三月春风。 叶锦苏心脏漏了一拍,摸了摸鼻子转开头,“莫公子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莫域听了逐客令,还想多停留会,但是又想起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只好起身,“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叫小红来找我便是了。” 叶锦苏点头应下,莫域脸上还挂着笑,温柔如玉的模样。 和宁云敛的那种完全不同。 宁云敛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眉目如画,画上也时常是三月春风。可那只是停于面上,画纸下藏着真正的一个天地,是数九寒冬,还是暑夏六月,叶锦苏也看不透。 莫域已经走了,叶锦苏还坐在桌子旁发呆,小红叫了一声,唤回叶锦苏的神智,“小姐,莫公子已经走了。” 叶锦苏回过神,眼睫微垂,心里有些不悦。 怎么又想起他了? “昨天晚上,院子里有异样吗?”叶锦苏问小红。 小红摇头,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 可能……是错觉吧。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想,将药递给小红,起身回了屋,“把这个收好。” 时至入夜,叶锦苏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最近越来越热,叶锦苏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流动地风卷着烛火又开始乱晃。 晃地叶锦苏心烦意燥。 许是盛夏燥热引起的,叶锦苏喝了一大碗冰镇过的酸梅汤,才觉得体内的那点燥热被压下。 就这么趴在床边,叶锦苏歪着头睡了过去。 四下并不安静,蝉叫地厉害,叶锦苏也没睡得多沉。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 梦中宁云敛撕掉了那张温柔的表皮,露出了底下的豺狼虎豹,牙尖还滴着血。 叶锦苏一翻眼皮,头一沉扎了个空,猛然惊醒。 余光处扫过一丝身影。 叶锦苏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披着外衣就跑到了院子里,四下无人,月色如水。 一切并无异样,叶锦苏低头看着门口处,仿佛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叶锦苏轻轻开口:“出来吧。” 久久没有动静。 叶锦苏低头叹了一口气,提腿回了房间,或许真的是梦吧。 他堂堂一个王爷,见自己需要这样鬼鬼祟祟吗? 直到叶锦苏回到房间里重新睡下,听着叶锦苏的呼吸渐渐平稳。在一侧的暗处,宁云敛才悄悄出现。 轻轻进了房,叶锦苏一如往常睡着,宁云敛的目光静静垂在她的脸上。 不动声色地,叶锦苏睁开了眼。 目光交汇间,宁云敛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 她醒着? 叶锦苏平静地移开目光,然后坐起身来,“宁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宁云敛抿着唇,沉吟片刻,最终缴械似的开口:“来看看你。” “那你为什么老是三更半夜翻墙过来?”叶锦苏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 总是夜夜扰得她不得好梦。 这院子对他来说简直形同虚设。 “我要是从大门进来,登门做客,你会见我吗?”宁云敛反问。 “不会。” “那就对了,”宁云敛伸出手揉了揉叶锦苏的头,“而且我不想有外人在场,他们都是多余的。” 这样目空一切的言辞,让叶锦苏听了有些不舒服,她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那在王爷眼里,什么才不是多余的?” “你不是多余的。”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眼睛,认真地开口。 叶锦苏颇为头痛地叹了口气,肚子里几番骂人的话都吞了下去,最后只能说:“你请便吧。” 第三十六章:心里别扭 听出叶锦苏语气里的不悦,宁云敛微不可闻地皱紧了眉头。 “你生气了?”宁云敛开口,指尖捏过叶锦苏的下巴,“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喜怒无常?” 她喜怒无常? 听见这话叶锦苏都要笑了。她掰开宁云敛的手,盘腿坐起来,决定今天跟他好好掰扯清楚:“我喜怒无常?” “你先在我家里放眼线,后又过来对我的事兴师问罪。也是你伤我在先,又夜半三更翻进我的院子,还说我院子里的人多余。” “到底是我喜怒无常还是王爷您行为让人喜不起来?” 叶锦苏将宁云敛的罪状悉数吐出,宁云敛一双剑眉也锁得更紧了。 半天没有声音。 夜里没点灯,叶锦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慢到叶锦苏等回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宁云敛开口了,声音闷闷地,失了一半的气势,“伤了你的事……” “是本王的不对。” “我过来,只是想见见你。”宁云敛轻声开口,这些话他说的很慢,叶锦苏一个字也没听落下。 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些委屈。 像一只本来嗜血的恶狼突然软趴了下来,叶锦苏也跟着心软了下来。 这一点也不像她。 “叶府的人,我只是担心你,才安插进来的。” 叶锦苏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倒戈的态度实在太没有原则,心里别扭的很。 最后只是低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说要睡觉,可是却再没睡着。 睁着眼直到天明,小红推开门惊讶地发现自家小姐居然已经起了。 叶锦苏翻个白眼,不理会小红那惊讶的眼神。 小红虽然震惊,但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小姐,我一大早就看见晚月跑出去了,往夫人院子的方向。” 叶锦苏一点也不意外,昨天莫域和她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晚钟就在旁边晃着。 本来就没想避着她们。 “不用管她们,让她们去。”叶锦苏淡淡地开口。 消息传到秋香院那位的耳朵里,那碗冒着热气的药在谢氏眼里,已然变成了剧毒的汤药。 怀玉眼睛尖,把端药的小丫头赶走。谢氏躺在床上瞪目欲裂,她现在生病了,这一个两个贱人就都过来害她! 都想着她死! “快,重新给我找个大夫!”谢氏命令说。她这一生活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得到了今天。不能再最后的关头被人害了。 怀玉看了外头好几眼,准备出主意:“要不,咱们将计就计?” “彻底除掉大小姐?” 谢氏沉默思索了片刻,拦住了怀玉,“不,她没那么好除掉。” 从她敢当堂对自己动手的时候,她就再也不敢小看叶锦苏了。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变得这么胆大妄为。 但是谢氏知道,如今的叶锦苏已经不好对付了。 “叶锦苏那个贱人,得慢慢收拾。”谢氏开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的病,必须得尽快好起来!” “可是……”怀玉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叶锦茹已经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神色焦急。 “刚刚探听来的消息,祖母和祖父,不日便要入京了。” 这么快? 谢氏坐起来,一下起的太猛,还有点喘不过来气。平静过来,谢氏又慢慢靠下,轻声开口:“来就来了。” 不管那两个老不死的选了谁塞过来,她都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去重新找大夫,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给我把这个田大夫换掉。最好以后学士府再不用他。”谢氏沉着发令。 “至于叶锦苏那个小贱人……”谢氏顿了一下,“她不是禁足了一个月吗,让晚月晚钟看着点,有任何风浪都来禀告我。” 一个月不出院子,谅她也掀不起多大风。 “茹儿你也别慌,”谢氏抓过叶锦茹的手,抚着她鬓边的细发,“母亲过了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不足为惧。” “倒是你,遇事要沉着,要讨你爹爹欢心,知道吗?” 叶锦茹点点头,“女儿知道,我今天还给爹爹送了糕点,女儿知道,爹爹对我们是有愧疚的。” “对,就是愧疚,”谢氏说,“你爹爹对我们母女越愧疚,就会对我们越好。” “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份愧疚。” “所以你记住,不能去你爹爹那里闹,也别装的毫不在意。” 说完,谢氏靠着床小憩,不觉已入夜。 叶秉洐犹豫再三,还是趁着晚饭时分来了秋香院。听说她今天没喝药,叶秉洐是最知道她的,吃不得苦汤药,可是却由不得她这样作践身子。 谁知道叶秉洐刚来,就看见谢氏披着单衣坐在桌前,桌上只有一些清淡的小菜,手边的碗碟还没动过。 谢氏抬头看了叶秉洐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倒是不再用那样怨恨的眼神看着叶秉洐了,甚至还邀请叶秉洐坐下吃饭。 叶秉洐有些吃惊。 谢氏轻轻笑了,一张素淡的脸,“是玉儿无理取闹了,叶家终归需要一个后人的,玉儿不能这么自私。” 话虽如此,谢氏却笑得有几分苦涩。 看的叶秉洐一颗心像被死死捏住了难受,他一把搂住谢氏,“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谢氏靠在他怀里湿了眼眶,又轻轻摇了摇头,哽咽着说:“可是……玉儿明明知道,不该那么自私,那么自私地占有老爷。” “但是玉儿还是好难受。” 叶秉洐仰起头,这样的谢氏让他也湿了眼眶,她抓着谢氏的肩膀开口:“玉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欺负你的,她永远也没办法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 叶秉洐的怀里,谢氏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动物微微发抖,一双垂下来的手,却狠狠抠住了衣袖。 谢氏抬起头来,抹抹眼泪又准备开口,未出声却先咳了起来。咳得厉害,一张脸憋的通红。叶秉洐急了起来,又要去叫大夫,却被谢氏拦住了。 “老爷,不用去了,”谢氏说,“田大夫终究只是民间大夫,他已经尽力了。” “我这病,怕是没得治了……”谢氏惨笑着说。 叶秉洐听不得这话,抱着谢氏上了床,“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治不好,不会的!” “田大夫不行,就叫别的大夫。民间的大夫不行,我就去请御医!” 叶秉洐抓住谢氏的手,按在额头,像是把谢氏视若珍宝,“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七章:心里别扭2 次日,叶锦苏靠在窗边尝着最新的送来的糕点。 小红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奇怪的开口:“小姐,我今天看见怀玉从外面领了个新大夫过来。” 听见新大夫几个字,叶锦苏的眉毛挑了挑,竖起了耳朵。 “好像是宫里的御医,我打听了一番。才听说原来是夫人说,吃了田大夫的药觉得没起色。这才又换了一个大夫。” 叶锦苏淡淡地听着,面无表情,没什么大反应。 小红放下帕子歪头想着,“你说夫人这是信不过田大夫吗?” “她当初能醒过来也全是靠的田大夫呢。” 叶锦苏漫不经心地接过话来,“她当然信不过田大夫。” 准确的说,是有一丁点疑点,便不敢再用。 特别在她四处是敌的时候。 宁云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嗓音轻启,“憋了什么坏?” 叶锦苏正半椅着窗口,手边磨着一块凤梨酥想事情想的出神。宁云敛一嗓子,声音不大,还是把叶锦苏吓了个正着。 叶锦苏黑着脸,手指一用力,一块凤梨酥裂成了两块。 她现在很想把这块糕点直接糊他脸上!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勾了勾唇角,一副有本事你就揍过来的表情。 叶锦苏脸更黑了。 深呼吸……深呼吸…… 你打不过他……打不过他…… 不和小人一般计较……不和小人一般计较…… 一番心理建设下来,叶锦苏的脸色才终于回转,转头直接忽视宁云敛的存在,该干嘛干嘛。 宁云敛一个翻身就进了房间,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叶锦苏的旁边。 叶锦苏:…… “堂堂王爷最喜欢干的事情居然是翻别人家墙头,王爷,您不觉得你有些叛逆了吗?”叶锦苏咬牙切齿地开口。昨天晚上翻了一次,今天又来翻一次,正当她这院子是他的王府了。 宁云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觉得。” 叶锦苏:“无耻!” 这院子里是怎么也避不开这个他了,叶锦苏索性当他不存在,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遭到忽视的宁云敛摸了摸鼻子,敲了一下叶锦苏的头,“我来,是有消息告诉你的。” 叶锦苏一个眼刀过去,“你有什么消息?” “你那个祖父祖母,就要进京了。”宁云敛开口,“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就到了。” 叶锦苏皱起了眉,这么快? 末了她又一眼刀过去,这叶府真的漏得跟筛子一样了,什么消息他都知道。 宁云敛只当没看到,倒是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勾起了嘴角,“有趣的是……” “叶家老爷子,从乡下带了个女人过来。” “噗——” 叶锦苏嘴里一口茶没稳住,悉数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 宁云敛镇定地递过去一张帕子,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带了个姑娘。” 叶锦苏震惊地擦了擦嘴,这事叶秉洐肯定是默认的。 她原以为,流言十有八九是外面胡乱传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她也原以为,叶秉洐就算偏心,也是真心爱着谢氏的,还算是个男人。 没想到他竟然连这唯一的一点,都让人如此觉得恶心。 想着,叶锦苏咂咂嘴,眉毛皱起。又替叶锦去的生母不满,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她当初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不过……这倒是不耽误叶锦苏的事,甚至还更有助益。叶锦苏思索了一会,歪头问宁云敛,“那个女人什么背景?” 宁云敛盯着那张帕子,瞳孔变深:“叫司香,据说长的沉鱼落雁,很是好看。也是个和你二娘一样的。” 叶锦苏闻言嘴角一勾,和谢氏一样?还比谢氏好看? 那就好玩了。 谢氏一个人就能搭一台子戏了,何况再加一个?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的狐狸笑,又敲了她的一下头,敲回了她的思绪。他也是发现了,叶锦苏别的没有,走神的功夫一流。 “你又憋什么坏呢?”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开口:“我憋什么坏能逃过你的宁王殿下的眼睛?您可是火眼金睛,神机妙算。” “对,逃不过,”宁云敛非常不自惭地承认了。 叶锦苏:…… 宁云敛伸手揉了揉叶锦苏的头顶,突然轻声开口:“我会帮你。” 他说的极认真,说的叶锦苏几乎都要信了。 叶锦苏讪讪地推开他的手,“谢谢,你不害我就算是在帮我了。” 宁云敛这个人,深不可测。哪天要是倒戈来害自己,自己哭都不知道到哪里哭去。 叶锦苏脸上警惕的神情让宁云敛有些不满,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起身欲离开,“消息我已经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难得有一次不用叶锦苏赶人,宁云敛自己就主动离开的。叶锦苏内心感动地都快哭了,站在门口欢送。 宁云敛皱紧了眉头,捏住叶锦苏的下巴掰正,“你就这么想我走?” 叶锦苏识趣地赔笑,“哪有……哪有?” “您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宁云敛手一松,上前了两步,逼近叶锦苏,“我要是不走了呢?” 宁云敛比叶锦苏足足高出了一个半的头,身形也大。站在叶锦苏的身前,几乎挡住了面前的所有光线,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叶锦苏。 叶锦苏满头黑线看着眼前的人,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请!便!” 宁云敛眸色微深,伸手一探,本来拿在叶锦苏手里的帕子落回了宁云敛的手里。那本来也是宁云敛的东西,叶锦苏被转移注意力忘记了这茬。 她现在只想让宁云敛拿着帕子赶紧走。 但是宁云敛却拿着帕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笑着开口:“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给我了呢?” 叶锦苏瞪大了眼,脸突然一红。她毕竟还是闺阁女儿家,就拿着男人的贴身物件,问题是还好像是自己真的舍不得给似的。 她瞪着宁云敛,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故意曲解意思。叶锦苏心里恨得牙痒痒,又觉得被调戏了吃亏,正要开口回击过去。 却看见宁云敛拿着那个帕子,突然举到了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自始至终,他的嘴角一直含着笑,目光直直落在叶锦苏脸上。 叶锦苏的脸爆红。 那帕子,是她擦过嘴的! 只是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 快的好像刚刚只是叶锦苏的幻觉一样。宁云敛只一瞬间就恢复了那张正经脸,叶锦苏红着脸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锦苏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宁云敛突然起了坏心,开口:“要是舍不得,给你算了?” 叶锦苏终于反应过来,双手抓住门,死死一合,将宁云敛关在门外。怒吼一声:“滚!”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第三十八章:侧室和妾室 暮色沉沉。 叶家祖宅的马车悠悠使进大道,趁着黄昏穿过中街,直直停在叶府的门前。天上下了小雨,叶秉洐早早就和一众奴仆在外面等着了。因为时时探头出去探望,雨伞上滚落的雨滴早已经沾湿了一大片衣角。 叶秉洐置若罔闻。 他顾不得这些。他现在心里心乱如麻,一方面是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谢氏,一方面又担心怠慢了父母,愧对叶家。又想到谢氏中午那番言语,心里宽慰许多却又自责。 反反复复,随着一声由远至近的车轱辘声,马车进入眼帘。叶秉洐一提衣摆就举伞迎了过去。 车帘掀开,一只枯槁的手臂探了出来。叶秉洐伸手接住,借着力让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下了车。随后便是老太爷,叶秉洐先行行礼,“儿子不孝,二老路上颠簸了。” 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指向大门内,叶秉洐恭敬地开口:“雨大,快回院里吧。” 叶老太太却摆摆手,拉住了叶秉洐,看向马车。 叶秉洐顺着视线看过去,不明所以。 叶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出来吧。” 叶秉洐这才惊觉,马车里原来还有人。 车帘又一次被拨开,这次伸出来的是一只纤细洁白的手。那是女人的手,叶秉洐呼吸一滞,转头看向叶老太太。 果真,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堪堪上前给叶秉洐和叶老两人行礼。 叶秉洐没说话,脸色僵硬,气氛一时变得寒冷。 叶老太太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叶老太爷先发话了:“回屋里说。” 回到了屋里,冰面一样的气氛并没有得到缓解。偌大的前厅,叶老两人在正位坐着,叶秉洐和那个女人分别坐在两侧,四目相对。 叶老太爷发话了,语气强硬 :“去把你那个夫人请过来。” 叶秉洐心里猜着了七八分,听见这句话心头一惊。这个时候怎么能叫谢氏过来,让她看见二老从老家带了个女人过来,不是要生生逼死她吗? “父亲,玉儿她最近病了,一直在院里养病,就别叫她过来了吧,不好过了病气给二老。”叶秉洐转圜着开口。 “那行,”叶老太太点点头,手里握着一串佛珠,“那就不过问她了,你直接把香儿纳为侧室吧。” 叶秉洐惊地站起来,“侧室?” 侧室,那基本就是和谢氏同起同坐了。这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他原以为,二老会为他挑个清白姑娘家纳作妾。 等有了孩子,他也不会再碰她。只好好对待他们母子,让她们过活下去就是了。 可是如今…… 叶老太太没说话,叶秉洐又缓缓坐下,斟酌着开口:“母亲,这个恐怕不妥吧。” 叶老太太发出一声不满的嗤笑,“有什么不妥的,让香儿多侧室,那都是委屈香儿了。” “要照我的意思,直接把那个女人给休了,把香儿娶了。” 叶老太爷没说话,但神情表示赞同。 叶秉洐额头上汗如雨下,慌张地开口:“这怎么行,玉儿跟了我二十年,怎么能说休就休。传出去不叫别人看我们学士府的笑话?” “至于侧室……侧室也不行,我与玉儿情投意合多年,我怎么能做那负心汉。请父亲母亲三思!” 叶老太太黑了脸,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叶秉洐发骂:“什么负心不负心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那个夫人二十年了肚子里憋不出个男孩,要她有什么用?” “当初我不肯让你娶这样一个门户低微的女人,你就擅作主张纳她为妾。不仅如此,这些年你还把她扶正,这样一个女人哪里配我们叶家的正妻?” “可是……”叶秉洐不敢忤逆父母,可是也不想负了谢氏,左右为难。 “可是什么?”叶老太太斥责,“香儿是什么身份?她祖父和你父亲同期为官,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好姑娘。你父亲曾遭遇匪贼,是香儿的父亲救了你父亲一命。” “她们家对叶家,有救命之恩!” 叶老太太拽着佛珠拍桌子强调,叶秉洐一愣。他是知道这事的,有一年世道乱,匪贼到处都有。恰巧就拦上了叶老太爷的马车,当时畏难关头,司家救了父亲一命。 后来司家一朝败落,叶老太太就把司家女儿接着来照顾。 想着,叶秉洐多看了眼前的女人几眼,“她就是司家女儿?” 司香低着头开口:“是,我叫司香。” 叶老太太还在继续发话,指着叶秉洐开口:“人家也是从小书香世家,清流门第里面长大的,哪点不比你那个夫人好?这些年对我们二老更是照顾的尽心尽力,你说说你那个夫人,什么时候伺候过我们二老?” 叶秉洐被斥地说不出话来,垂下了头。 一阵咳嗽声传过来,叶秉洐猛地抬头往外面一看,就看见谢氏被怀玉扶着走上了前厅。 “咳咳……咳,”谢氏捂着胸口上前了几步,整个人瘦地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似的,行了一个礼,“儿媳不孝,得知二老回京,未能及时前来伺候,” “实在是,儿媳体弱,二老莫怪。” 话语间,谢氏瞧见了座上的司香,突然双眼瞳孔一缩,面上依旧如常,衣袖下手指却暗暗收紧。 叶老太太斜睨了谢氏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你既然来了,那就替你家老爷做个主,把香儿收了,做个侧室。” 谢氏脸上表情一滞,“侧……侧室?” 目光投向叶秉洐的方向,叶秉洐早早偏开了脸,不敢面对谢氏的目光。谢氏差点一个站不稳,幸好怀玉扶的紧。 强扯出一个笑容,谢氏转头面向司香,“不知道妹妹,是哪家的姑娘,年芳几何?祖籍何处?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司香低着头一一回话:“前御史司家,今年十七,祖……” “行了行了,”还没说完,叶老太太就开口打断了谢氏的问话,“香儿是我带过来的人,你家老爷都不敢忤逆尊长,你难道要忤逆尊长吗?” 说着,叶老太太起身准备回房,“香儿是个好姑娘,你叫下面的人挑个好时辰,把她娶了吧。” 谢氏脸都白了。 侧室和妾室,那可是两个概念。 她只能把目光转向与叶秉洐,希望他能替自己说几句话。叶家二老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若不是二老阻拦,叶秉洐也不会娶了别的女人,只是纳她为妾。 可是叶秉洐还是不敢直视谢氏的眼神,他开不了口。 司家对他家有救命之恩,更何况。父母之命,他不敢违抗。 谢氏倒退好几步,头晕眼花。心里凉了半截,半响,她转头看向欲要离开的司香,嘴唇颤抖着开口:“妹妹请稍等。” 第三十九章:生疑 司香脚步一顿,转头面向谢氏,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谢氏推开怀玉,踉跄几步上前抓住司香的手,含着泪开口:“妹妹……好妹妹,你这么年轻貌美……” “你……”谢氏哽咽着说,颤抖着手指指自己,“你可怜可怜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可怜可怜我。” 说着,谢氏扑通一声跪在司香身前,抓着她的裙角哭:“你不要同我抢阿洐,好不好?” 那一跪,跪碎了叶秉洐心头纠结的天平,重量终于无限量倾向于谢氏这一边。 他一把拉起谢氏搂进自己怀里,心疼的无以复加,挥袖指着司香开口:“我不会娶你为侧室的,要入我们家的门,只能为妾!” 司香瞪大了眼睛,被严厉的声音吓的后退一步。一双桃花眼盈上了泪水,司香狠狠咬住下嘴唇,“我没有……”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任何人抢任何东西,我本无意破坏你们之前的情义。”司香含着泪在眼眶里死死打圈,却始终没有掉下来,倔强地咬破了嘴唇。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老太太说我司家于叶家有恩,叶家于我司家何不有恩?我受二老照料才有今天,本该做牛做马报恩。二老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是一个字不怨的。” “可是……可是,”司香哭声一梗,豆大的泪珠砸下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遭此羞辱。以后也未必会有人要了,左右哪里都不是活路,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司香头一扭,眼一闭。冲着庭院的一根梁柱就撞了过去,叶秉洐伸手只拉了个衣角,幸亏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但还是让司香狠狠地撞了一头。 响声回荡在这个不小的庭院里,梁柱上一条血痕,司香晕了过去。 连带着谢氏在叶秉洐怀里狠狠一颤,叶秉洐一急,将谢氏往怀玉怀里一放。跑过去查看了伤势,大喊着叫大夫。 谢氏倒在怀玉怀里,怀玉毕竟也是个姑娘,力气不大。差点扶不住谢氏倒下来,谢氏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死死地瞪着晕倒的司香。 这个女人…… 说了这么多话,条条罪状皆指向自己。 好一个无意伤害她的情义,好一个为了二老报恩,好一个遭到羞辱。 这是诛心啊! 谢氏慌张地看向叶秉洐,叶秉洐现在满脑子只有司香的伤势了,只有一些下人也对谢氏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目光,好像在说谢氏是个这么狠毒要逼死人家姑娘的人。 谢氏抓住手帕捂住嘴吃惊地大叫,扑过去大喊:“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不是要,要陷我于不义吗?” 说着,谢氏一口气没梗过来。捂着胸口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这一场前厅闹剧,终于在两个女人的晕倒中落了帷幕。 夏风阵阵。 之前下了一场雨,这几天倒没那么热了。 叶锦苏单手撑在棋盘边上,手指伸进棋子里随意拨弄着,思绪早就已经不在棋盘上了,一局棋被她下的乱七八糟。 “那个司香后面怎么样了?”叶锦苏若有所思地说。 “后面被安置到了叶秉洐隔壁的院子萧竹亭养伤,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宁云敛随手下了一子,随后收走一大片,淡淡地说。 叶锦苏看着一颗一颗被收走的子,没什么反应。脑子还在司香的事情里,是该没什么反应,这事怎么都不光彩,叶秉洐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自然是越小处理越好。 而谢氏不敢逼叶秉洐,她要装的大度,装的隐忍。越这样,叶秉洐才会越向着她。 司香更是如此了,她也要装,要装的委屈,装的善良。这样,叶秉洐才会心疼她。 真是一出好戏。 叶锦苏勾勾唇角随手下了一子。 宁云敛又收到一大片,笑着开口:“你再这么心不在焉地下棋,你就该被我杀得片甲不留了。” 叶锦苏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些天宁云敛天天往自己这个院子里面跑。叶锦苏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一开始叶锦苏还能当做他不存在。 后来叶锦苏又觉得不值当。 白在自己眼前晃,总得让他有点什么用处才是。宁云敛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叶锦苏的情报收集,什么小红打听不到的消息,他都能知道。 叶锦苏这才对宁云敛的出现有了几分满意。 她不理会宁云敛的话,又随手下了一颗白子。这会宁云敛的黑子才是真正的大杀四方了,棋盘上白子瞬间就剩的没几个了。 “我赢了。”宁云敛笑着开口。 叶锦苏喝了一口酸梅汤,依旧没什么大的反应,也不懊恼。 下棋是叶锦苏最近才学会的,由宁云敛带着入了个门。和宁云敛几局对弈下来,叶锦苏次次被单方面压倒。 本来就是实力悬殊的两个人,她使了全身的力气也杀不过宁云敛,叶锦苏省着点力气喝起了酸梅汤。 宁云敛也总愿意放放水,陪她在棋盘上耗着,那她也就漫不经心地耗着。 叶锦苏在关心另一件事情,“你说,谢氏会怎么对付那个司香?” 宁云敛收起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又重新布了一局,缓缓开口:“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付?” “让那个司香在还没入门之前,就死。”叶锦苏说。 “恩,”宁云敛表示赞同,催着叶锦苏下了一子,“所以你只需要先隔岸观火就好了。” “必要的时候再出手。” 这原也和叶锦苏想的一样,她收回了思绪,认真放在了棋局上。 一番下来,又是叶锦苏惨败。 好不容易认真一回,又被狠狠打击了的叶锦苏把子往盆里一扔,“不下了。” 宁云敛失笑,“之前原听说你琴棋书画精通,看来果然不属实。” 叶锦苏的哪里是不精通,完全是烂的一塌糊涂。 叶锦苏讪讪地开口:“传言都是不可信……不可信的。” “是吗?”宁云敛起身,几步走向屋里一侧的书架上,手指抚过,“可是我看你这里棋书不少?” 看向叶锦苏的眼神里,隐隐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他在怀疑自己。 叶锦苏看向那一排书,开口:“那是我母亲的。” 幸好,那些书真的都是叶锦苏生母留下来的。小时候,叶母还一一拿着那些书教叶锦苏识字。 宁云敛闻言一笑,“你母亲将门之女,世人只说你母亲女中豪杰,没想到还懂得这么多。” 叶锦苏摸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依旧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只是她从小没教过你下棋吗?”宁云敛眸子微眯着开口。 叶锦苏没说话,转开了脸。心跳的极快,不知道要怎么作答,她终究只是一个冒牌货。没有真正叶锦苏的里子,最容易被拆穿。 却也最不容易,因为她现在,确确实实,就是叶锦苏。 宁云敛掰正叶锦苏的脸,逼迫她直视着自己,等着她的回答。 叶锦苏终于垂下眼睫,轻声开口:“一个满脑子想着丈夫,却被丈夫厌弃的女人,是不会有心思去教自己的女儿的。” 第四十章:鹬蚌相争 这是事实,叶锦苏外人所传扬的一切,都是叶锦苏从小聪慧自学而来的。 而她的母亲,从小到大什么除了盲目护着自己,完全没有教过她任何东西。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坐在窗边,痴痴望着外面,盼望叶秉洐什么时候能来她院子里一回。 宁云敛一怔,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叶锦苏,却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说起来,那日宁府相见,不是宁云敛第一次见叶锦苏。早在更早之前,宁云敛曾在宫宴里见过叶锦苏一面。那时她还只三岁大小,宁云敛也才不过七岁。 瞧着她被小自己的妹妹欺负,却抿着嘴,不哭也不闹,便插了一手。 那时候见过的人,和这些年听闻的人,都与眼前这个真实的人相差太多了。他甚至派人查过叶锦苏,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叶锦苏垂着眸子开口:“宁王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叶锦苏表现地太坦荡,坦荡到几乎扒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她看向宁云敛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不是在说自己似的,“想知道为了外人传言知书达理的人为什么实际上却枉顾礼教吗?” “因为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哪有人教她什么礼教。她没有,叶锦苏也没有。 叶锦苏的礼教,那是她聪明。 “你知道,八岁那年我为什么在皇上面前出头吗?”叶锦苏轻声问,语气平淡。 复而又自己开口,并不等宁云敛回答,“那天,谢氏在家里准备好了人牙子。我本去不了皇宫的,等叶秉洐和谢氏一离开叶府,我就会被卖掉。” “我是闹到了内官那,才能被一同带去皇宫。” 叶锦苏轻轻笑,“我娘总说,不必闹,不必闹。” “我也就听了她的话,时时谨记着,不必闹不必闹,”叶锦苏盯着宁云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像是要把这些话凿进他的心里,“可是结果呢?我娘死了,我也快死了。” 言语间,语气逐渐激烈。叶锦苏一把抓住宁云敛的手,叶锦苏的记忆和她搅成一团,让她觉得呼吸困难。乳母死的那天,血流如注的画面又激地她浑身颤抖。 “我处心积虑地,只想在叶府活下来,”叶锦苏提高音调说,“可是她们呢?她们夺走了我的亲人!” “她们害死了乳母,伤害了小红,是不是哪一天小红也会死在她们手里?”叶锦苏冷笑着说。 抓着宁云敛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宁云敛抿着嘴没说话。 叶锦苏闭了下眼睛,平复了下心情,松开了手。她转过身,去收棋盘上的子,这样失态的她,还从没在宁云敛面前出现过。 她本来就是极善于隐藏感情的人,上辈子将自己的小心脆弱,卑微和寂寞藏的极好,外人只知道楚红素没心没肺,胆大包天。 这辈子她也能将仇恨怨怼,愤怒和激动藏得好,外人只知道叶锦苏才高八斗,温文尔雅。 可是刚刚却在宁云敛面前失态了。 叶锦苏一如往常地开口:“宁王殿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宁云敛一时没说话,此时的叶锦苏浑身疏离的气息,分明和宁云敛挨地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碰到。宁云敛却觉得和她隔了一个云端。 “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宁云敛坐到叶锦苏的对面,替她捡起了白子。 叶锦苏捡棋子的手一顿,意有所指地开口:“当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话音落,一颗黑子落进棋盆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入夜了。 司香住的萧竹亭里丝竹声声,是司香在弹琴,声声泣泣。自从司香晕倒之后,便再没出过这萧竹亭里。一来是养伤,二来是为了避免和谢氏撞上。 只是每到夜里就隔三差五弹弹琴。萧竹亭和叶秉洐的院子隔得最近,甚至站在叶秉洐常待的书房窗口,能看萧竹亭的回廊。 司香就总是在那里弹琴。 可惜总是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久而久之,叶秉洐总归是有些心痒。又想起那日,司香受了委屈,他又觉得该亲口去道一个歉。终于在一个司香光坐着,没弹琴的夜晚。叶秉洐提腿进了萧竹亭。 “怎么不弹了?”叶秉洐在背后轻声问。 司香似乎是吓了一下,微微侧头却没有转身,只说:“京城大,风光好。这叶府也是,可是说到底还是想念故乡的山水。” 司香的声音好听,如今缓缓说道,像是黄莺细细鸣,悦耳极了。 她站起来往屋里走去,边走边开口道:“叶大人,夜深了,您还是回夫人院子里吧。”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关上了。 自始至终,她都用背影对着叶秉洐。也根本没给机会给叶秉洐道歉的机会。 她可能是累了,叶秉洐想着。思考着过几天再过来代谢氏道个歉,不管怎样,他是不会娶她为侧室的。 司家的女儿也不能为妾,这也太委屈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谢氏给她找个好婆家。 回到了屋里,身边的小厮却不在候着伺候。早趁着夜色,跑去了秋香院。 正在喝药的谢氏把碗狠狠一砸。 砸了还不解恨,谢氏又手一挥,将桌子上的茶盏一并挥到地上,一并砸了去。 “贱人!” “贱人!”谢氏咬牙切齿地骂,牙根恨得痒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夜夜弹琴!好一个夜夜弹琴!” “长的就一副会勾引人的狐媚样子!”谢氏狠狠抓住桌角,目光阴毒。 “还有那两个老不死的,”谢氏恨恨地开口,“居然给我从乡下带来一个土丫头!” 报信的小厮眼见情况不对,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一个不注意赶紧溜了出去。 屋里只剩谢氏和怀玉了。 怀玉上前安抚谢氏:“夫人,你这身子刚好一会,别又气坏了身子。” 谢氏哪能不气。 当初信誓旦旦说不会娶她,转眼就进了她的院子。 “那小厮不是说了,老爷只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说不定老爷只是去看看,夫人注意身子。”怀玉继续宽慰谢氏,大夫叮嘱过了情绪不可过于激动。 说起这个更来气,谢氏冷笑着开口:“这回是去了一会,要是再有下回呢?” “下下回?是不是一回一回下来,到时候就直接在她那过夜了?” “要是等那个贱人再怀了肚子,到时候就算我豁出这条命来拦,也拦不住这个小贱人进叶府了。” 想着,谢氏紧张地抓紧了帕子。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怀玉低下头,“夫人有何打算?” 谢氏眼神幽幽地,像一双恶鬼一般地望着前方,突然笑了,“去,晚上把老爷请过来,到时候,我自请去老太太身边伺候。” 第四十一章:去受气 怀玉张大了嘴,“夫人,这可使不得啊。” “老太太素来不喜欢您,您过去,不是去受气的吗?” 谢氏恢复了镇定,淡淡地说:“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就是要在那两个老不起的眼皮子底下,最好受了气。我越受气,老爷就会越心疼我,越心疼我,就越不会怀疑我。” 在二老的眼皮底下,更不会有人怀疑,谢氏她还有心思去算计萧竹亭那位。 又端起了旁边的新茶细细品着,谢氏缓缓地开口:“我记得刘妈也上了年纪,早些年又丧夫。这些年辛辛苦苦又要干活又要带着红芸这丫头,挺不容易的的。” “不如还了刘妈的身契,让她回老家养老去吧。” 怀玉眼珠子转得极快,凑到谢氏身边开口:“您的意思是……” 谢氏没回答,森森然笑了一声,放下茶盏,“红芸是个机灵的丫头,让她长的点心,好好为我办事。” 怀玉心下了然了,但是仍有担忧:“可是夫人,就这么让刘妈走,岂不是太突然了。” 好端端地一个婆子,突然把人家遣走了,总是会惹来怀疑。 谢氏垂下眼睛,想了片刻。 “那就连同其它上了年纪的婆子,一块遣散了吧。” 晚上,叶秉洐照旧来了谢氏的院子。 少了叶锦苏在谢氏面前晃,谢氏病好的快,这会精气神好起来好多了,看着叶秉洐心情也好了不少。 谢氏一边帮叶秉洐脱下外袍,一边微笑着开口:“老爷辛苦了,这几天朝中事忙。妾身这几天病着,也没好好安排老太太那边,妾身心里实在愧疚。” 叶秉洐安慰的抓住谢氏的手,谢氏一直不受二老喜欢他也知道。本来这些事情都该谢氏安排好的,可是谢氏前段时间病着,实在操劳不得,想来二老肯定对谢氏颇有微词。 “没事,赶明儿我同母亲说说,她不会怪你的。”怕谢氏心里难受,叶秉洐安慰她说。 谢氏摇了摇头,“不,伺候公婆本就是儿媳的本分。” “这些年我也没能伺候过公公婆婆,实在是不孝。老爷,你看我这也好的差不多了,就让我去伺候公公婆婆吧。” 叶秉洐哪能同意,摇了摇头,“这哪行……” 谢氏却伸手堵住了叶秉洐未出口的话,指尖微凉,“老爷,我知道公公婆婆不喜欢我。可是您越是疼惜我,公公婆婆便会越厌我。” “我去伺候伺候他们,公公婆婆也不是什么刁钻之人。虽然对我有些偏见,但是想来若是看见我对阿洐你的一片真心,他们也不会阻拦你我的。”谢氏微笑着说,眼睛里满是希望和憧憬。 叶秉洐犹豫再三,点头答应了。 谢氏说的也有道理,她和二老的关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下去。他的中间周旋,总是两头为难。不如让谢氏自己去试一试。 得到叶秉洐的点头,谢氏满意地笑了,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司香妹妹……” 听见这个名字从谢氏的嘴里出来,叶秉洐心头一紧,略带紧张地看着谢氏。 谢氏笑着开口:“司香妹妹住进了萧竹亭,萧竹亭也不是个小院子,里里外外好歹得有好几十个人伺候。” “咱们叶府几十年来也就最近买了一次新人,院子里大多都是一些做老了的婆子。一来年事已高,干活不太利索,二来这府里有经验的婆子多了,难免有些欺负新人。” 谢氏顿了顿,“妾身想着,要不谴走一些婆子,只留下些老实本分的。再新买进些人,到时候也好有人手派到司香妹妹院子里。” “老爷意下如何?”谢氏搂着叶秉洐的肩问。 听着谢氏这么为司香考虑,叶秉洐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向谢氏,脸上也笑容不深,颇有几分勉强。 他抱住了谢氏,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赶明儿,咱们给她寻个好婆家。入我叶府,是亏待她了。” 谢氏落在叶秉洐背后的手一紧,好一个亏待了。 这才多久,她就在叶秉洐的心里地位这么高了。 狐狸精! 谢氏面上不露痕迹,低笑了一声,“老爷说什么笑呢?老太太都发话了,何况老爷,司香妹妹年轻貌美,你不心动吗?” 叶秉洐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 得了叶秉洐的回答,谢氏感激地一笑:“反正老爷都是要再纳一门的,司香妹妹不过是地位高了点罢了,玉儿这几天也想通了。” “司香妹妹是好人,留下来说不定日后我还能同他做做姐妹。那日玉儿出言不慎,竟伤了妹妹的心,玉儿这几天都过意不去呢。” 谢氏说得诚恳,听得叶秉洐心头一颤。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玉儿……”叶秉洐一把抱紧了谢玉儿,“玉儿,能娶到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谢玉儿同样温柔地抱住叶秉洐,笑着开口:“能嫁给阿洐,也是玉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只要阿洐不负我就好。” “我定不负你。”叶秉洐承诺说。 第二天一大早,谢氏就踏着晨露在老太太的院子前候着了。这一候,就是侯到了日上三竿。谢氏病刚刚好就站了好几个时辰,日头俞烈,谢氏额头不断冒出汗滴。 叶秉洐看了心疼,特地跑了一趟柏青阁,老太太这才发话让谢氏进来。 好几个时辰下来,她已经走不太稳。怀玉上前欲上来扶,但是却被谢氏一把推开。谢氏颤颤悠悠地走到老太太前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请老太太万福。” 说一说完,谢氏脚下一软,没站稳倒了下去。 幸好叶秉洐眼疾手快接住了谢氏。 母亲大人在上,他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心疼谢氏。倒是叶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样子,气的本来想训斥谢氏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开口:“行了行了,这才站了几个时辰,就不行了。” 叶老太太嫌恶地甩甩手帕,“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么伺候好我。” 谢氏赶紧从叶秉洐的怀里起来,跪在地上开口:“伺候您是儿媳的本分,儿媳定会伺候好婆婆的。” 叶秉洐也帮谢氏说话:“母亲,玉儿一片孝心,您就看在我的份上,让她在您面前尽一会孝吧。” 言以至此,叶老太太也无话可说了。 她只能胸口闷着一口气,转身往房里走去,“算了算了,都由着你们吧。” “真是儿子大了,做娘的管不住了。” 叶秉洐一走,叶老太太的脸就彻底拉下来,谢氏赶紧上前赔笑:“老太太,媳妇是一心想着老太太的。” “媳妇知道老太太想要司香妹妹进府,可是只要有媳妇在一日,阿洐就放不下与我的情义,”谢氏低着头,略带悲戚地开口。 “我若是待在老太太这,司香姑娘又生的那么水灵,说不定,老爷就对司香妹妹动心了。” 第四十二章:大丈夫能屈能伸 谢氏说的语速极快,好像不快点说出来,下一秒就说不出这话来似的。叶老太太从上面看下去,谢氏沉沉低着头,肩头还有些颤抖。 一副心里不忍却又强压下去的模样。 叶老太太冷笑一声,“你就忍心看着你的男人,去别的女人的院子里?” “我当然不愿意!”谢氏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复又低头,“可是,叶家不能无后,我这个身子,恐怕是生不了孩子了。” “既然不能为阿洐生一个儿子,我怎么还能那么自私。”谢氏低着头开口。 叶老太太是个直爽的性子,这些年也见过不少阴谋诡计,此刻看着满腹委屈却顾全大局的谢氏,心里也是半信半疑。 这样的女人,十个有九个是装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谢氏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把谢氏关在自己这里,一来好好自己好好磨磨这个女人。二来,司香那边,倒是机会大了不少。 想着,叶老太太松了口,“行了,以后你就在我院子里住下,让我身边的水桑教教你规矩。” “不过……”老太太拉长了声调,斜睨着谢氏,“你最好本分老实点,要是敢在秉洐那里说三道四,就别怪我了。” 谢氏连连点头,“不敢,不敢的。老太太怎么对我,我都是没有怨言的。” 听了谢氏的话,叶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离去。 留谢氏跪坐在原地,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藏好了眼底的恨意。对着叶老太太的背影低头道谢。 暮春苑里。 叶锦苏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听着小红的新消息。听到最后,叶锦苏停下了筷子,“你说老太太同意了?” 小红点头,“对,老太太同意了。让夫人住在老太太的院子,由着水桑姑姑教规矩。” “教规矩?”叶锦苏挑眉问。 谢氏可是叶老太太的掌中宝,按理说,谢氏就算送上门,叶老太太也不会想收。 弄不好,伤了母子情分,还落个苛待媳妇的名声。 可是居然让人留了下来,还光明正大地叫人教规矩? 谢氏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红也想不明白谢氏想干什么,“你说夫人这不是自找罪受吗?老太太又不喜欢她,肯定每天没事就是训斥和责罚。” 叶锦苏吃饭的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没错。”叶锦苏轻声开口。 “没错什么啊小姐?”小红疑惑地开口。 叶锦苏微微一笑,放下碗筷,“她就是去找罪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谢氏这招真是非常符合她的往日的做派,她想要装可怜,还能让叶老太太配合她一起装可怜。不仅如此,她还要把自己的心头大患拔掉。 真的是厉害。 叶锦苏突然开口问:“我禁足多久了?” 小红开口:“半个多月了,再过段时间,小姐你就能出门了。” “恩,”叶锦苏点点头,重新吃起了饭,“那就再等几日,等我出去。” 司香的箫竹亭还没有安置好,谢氏也才刚到老太太那边去,再过这几日,等得起。 “还有什么其他的消息吗?”叶锦苏继续问,小红虽然忠心,但是难免会有她看不出来的东西。她现在不通外面的消息,只能让小红不管大事小事,都说给她听。 小红歪着头想了一会,突然想起来,“哦,是还有一件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府里谴走了几个刁蛮的老婆子,又安排了妈妈去新买了些丫头。” 叶锦苏漫不经心地听着,“谴走了哪些婆子?” 说起这个,小红就来了兴致,“刘妈啊!那个可恶的刘妈。还有之前和刘妈一样,暗地里飞扬跋扈的宋妈,和花妈妈等等几个老妈子。” 之前在叶府那么嚣张,这会终于给谴走了。 离了叶府,看她们还怎么嚣张! 叶锦苏瞬间皱紧了眉头。 “你探听清楚了,确实是把刘妈谴出去了?”叶锦苏皱着眉问,谢氏居然会把自己身边的老人谴了?这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小红点点头,“探听清楚了,那天我亲眼见着刘妈走的。这几天叶府里少了好些个婆子,多了好些丫头。” 叶锦苏心头觉得不对,又问:“红芸呢?” 红芸是刘妈的女儿,也是谢氏的人。自己的母亲被谴走,她就没什么反应吗? “红芸丫头留着。” 谴走了老人,留新人在此。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叶锦苏心头蔓延,叶锦苏转头问:“你知道刘妈家在哪吗?” 这个小红倒是听说过,但是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好像是在城外某个村子里,我也不太清楚。” “去查一下,刘妈有没有顺利到家。”叶锦苏开口。 小红愣神了一秒,突然才反应过来,转眼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小姐,你是觉得刘妈会遇难?” “恩,”叶锦苏低声说,“刘妈是她养了多年的心腹了,不会没理没由地就谴走。” “要么就是有事要她办,要么就是,她被作为质子,被绑了。” 不管怎么说,且先看看刘妈有没有平安到家。 若是作为质子,那么被要挟的那个人,只能是红芸。想着,叶锦苏又重新开口:“罢了,你别出去,太危险了。” “这几天看着红芸,她有什么变动,都来告诉我。” 小红不去,那还有谁去? 叶锦苏身边一共就小红一个心腹,除了小红,叶锦苏也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小红摇了摇头,这件事只能她去干,“没事的,小姐,我会小心的。” “不行。”叶锦苏斩钉截铁地拒绝,小红终究只是一个女子。要是刘妈真的是被绑了,小红哪里应付地过来。 “这件事我另有安排,你好好在院子里盯着红芸就行了。”叶锦苏不容置疑地发话。 小红从没见过叶锦苏这么严厉的模样,低着头不敢说话,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屋子里没了声响。叶锦苏这才给自己倒了两杯凉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搁在对面,仿佛待客似的。 “出来吧。”叶锦苏开口说。 话音刚落,宁云敛就一个闪身回到了桌前,端起了那杯茶,嘴角含笑,“难得啊,我来了这么多趟,总算有一次喝上茶了。” “只可惜是凉茶,哪天给我泡壶热茶,换上上好的茶叶。”宁云敛毫不客气地说。 叶锦苏心里咬牙切齿,面上挤出一个笑容,给宁云敛续了一杯茶,“天热,喝凉茶败火。” 宁云敛憋着笑,看着叶锦苏的样子更是忍俊不禁。 叶锦苏手指一用力,茶壶底在桌子上撞出不小地一声响。 没事,大丈夫能屈能伸…… 你现在有求于他,要冷静…… 心理建设做了半天,叶锦苏这才重新恢复了笑容。刚想开口,宁云敛抢先说话了:“你是想让我派人帮你查刘妈的事?” 第四十三章:温柔缱绻 叶锦苏笑着点点头。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可是宁云敛凤眸一挑,“你怎么知道,我就肯帮你?” 叶锦苏…… 叶锦苏狗腿地笑了笑,“你看你手下那么多,随便让一个人去查这等小事,那都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小女子终身铭记这个大恩的。” 叶锦苏说话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宁云敛眉毛动了动,他甚至都怀疑叶锦苏是不是事先就背好的。 算了,他本来也没想拒绝她的, 可是看到叶锦苏一双亮晶晶的双眼,如今灵动狡黠,眼神里还透着几丝强装出来的认真。宁云敛忍不住生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宁云敛弯着眼睛开口,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狐狸尾巴。 这是有坑啊。 理智的叶锦苏不该跳他这个坑的,可是…… 万一他真的撒手不管了怎么办。 双眼在宁云敛的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之后,叶锦苏这才谨慎地开口问:“你有什么条件?” 宁云敛却先不说,卖着关子,只摇摇头。 “你答不打应?” 叶锦苏一咬牙,“答应!” 大不了还他一个人情。他就不信宁云敛还能让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就算是要她嫁给他,她也不会肯的。 大不了就耍赖好了…… 叶锦苏有些心虚地想着。 宁云敛眼神落在叶锦苏脸上,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并不说话,只是往后挥了挥手,便有暗卫从阴影处出来。 又当着叶锦苏的面嘱咐了任务,这才看向叶锦苏,眼神一片坦然。 “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叶锦苏开口。 只要宁云敛不提让自己嫁给他,她都可以接受。 宁云敛含着笑,“很简单,你把眼睛闭上。” 叶锦苏一愣,这算什么条件? 宁云敛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叶锦苏心里纳闷,垂下了眼睫,“你要做……唔……” 话音未落,叶锦苏接下来的话语就被一片冰凉的唇堵住。叶锦苏吓的眼皮一睁,宁云敛正衔着她的一片唇瓣,一双凤眼盯着自己。 嘴唇上的温度由凉转烫,宁云敛的攻势猛烈,似乎是要将叶锦苏拆吃吞腹了。唇上的那片火热,连带着烧起叶锦苏的心口处,烧到指尖。 她的腰在宁云敛怀里搂着,背后被宁云敛逼到了墙角。她力气使得再大,也推不开宁云敛半寸。宁云敛根本没给她还手之机,几乎是攻城掠地之势。 等到叶锦苏憋得脸通红的时候,宁云敛才终于念念不舍地放开了那片香软之地,嘴角含笑。 叶锦苏终于得以脱离,连连后退好几步拉开和宁云敛的距离。不光是脸,叶锦苏现在全身上下都烫地不行。 她一共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宁云敛笑着坐下,指尖抚过唇瓣,笑着开口:“做个记号。”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叶锦苏捂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双眼干瞪着宁云敛。宁云敛倒是笑的开心,头轻轻歪。配上一双鲜红的薄唇,更显得妖孽诱人。 叶锦苏心里居然生出几分不亏的心思。 刚生出这个念头,叶锦苏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一张脸更红了。捂着嘴就转过头,背对着宁云敛,她不敢再看宁云敛这张脸。 以前只看宁云敛温润,怎么如今看着这么妖孽。 后面传来一声笑声,宁云敛忽然轻叹着开口:“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 等他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叶锦苏转过了头,“什么意思?” 宁云敛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嘴角轻含笑,“我需要领兵去边疆一趟。” “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 “我走的时候,会让梦兰留在你这里,她会些拳脚,寻常的人拦不住她。”宁云敛轻声说,像是在交代一样,“还会有两个暗卫,平日就跟着你。一般不会出现,你叫他们他们就会出来。” 叶锦苏瞪大了眼,一时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宁云敛心细到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事事为她安排周到,她一时真的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别的了。 她向来独立惯了的,什么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担,一个人护好自己。从没有人想这帮护着她,如今统统全来了,她倒反而手无足措了。 叶锦苏心头更复杂了。 这种复杂不是突然才有的,从宁云敛这些天一次又一次帮她的时候,她就开始了。宁云敛对她越好,她越不知道如何对待。 她要如何回报宁云敛的这些人情,又要如何面对宁云敛对她的情分? 这些复杂的情绪缠在叶锦苏的心里,缠得她难受。她敛下眸子,轻声开口:“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宁云敛失笑,“你之前不还怀疑提防我呢?” 叶锦苏心里的一点感激被击倒,她翻了白眼,“你要是想害我,没必要陪我玩这么久。” 他权势滔天,就算是要做戏,做做样子也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做的这么全面。 话虽如此。 她最初的顾虑还是在,宁云敛就算对她再好,那也是宁云敛。他是皇子宁云敛,不管他怎么样温柔缱绻,怎么样寸寸柔情。 叶锦苏总是能看到他心底有一处阴影,那是叶锦苏触不到的地方。那里几乎是片片血海,藏在那个地方的宁云敛,才是真正的宁云敛。 她害怕。 宁云敛神色未变,上前几步逼近叶锦苏。突然的凑近让叶锦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宁云敛一把拉住,将人困在自己手中。 宁云敛眸子微眯,语气低沉,隐隐带着几分低沉的意味:“我走的这段时间,不要出去给我拈花惹草。” 叶锦苏:…… 从宁云敛的手里抽出身来,叶锦苏没好气地开口:“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名声的。” 宁云敛满意地笑了,复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变的严肃,“那个莫域,也不要见。” 语气霸道,听得叶锦苏一百个不爽。 “凭什么?”叶锦苏皱着眉回击。 宁云敛没说话,低气压从他的身上散开,他一把拉住了叶锦苏。二话不说就拖进了自己怀里,指尖狠狠摩挲她的唇瓣,似乎是威胁地开口:“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叶锦苏浑身的汗毛都尖叫着竖起来了,鸡皮疙瘩一片一片地冒。寒气与缱绻的暧昧并存,温柔缠在叶锦苏的身上,像一条花色美丽却剧毒的蛇。 叶锦苏背后一寒。 宁云敛的目光如剑,死死盯着叶锦苏。 叶锦苏推不开,只能垂下头妥协,“好,我答应你,不见。” 叶锦苏答应地不情不愿,宁云敛自然不满。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叶锦苏的头顶,轻声开口:“我说过,不要逼我的。” 第四十四章:占有她 叶锦苏几乎在微微颤抖。 宁云敛贴着她的咽喉说话,那样脆弱的地方在他的眼底,几乎只要一瞬间,他就可以杀了她。 这样的杀气让叶锦苏后怕。 叶锦苏心里腾升出无数的气来,之前她还觉得这个人对她好。这会她恨不得这个人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手底下的人身上反抗的气息强烈,强烈到让宁云敛感到不舒服。他习惯了直接占有,如今对待叶锦苏,也是强硬地像是要困住她似的。 可惜叶锦苏最不吃硬。 她冷冷地发话:“你就只会威胁这一招吗?” 他沉默地松开了手。他在害怕,害怕等他一回来,叶锦苏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属于别人了。 他会发疯的。 最终,宁云敛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一离开了。 第二天就听见了小红带来的消息,宁王带兵讨伐边境,已经出城了。 叶锦苏没说话,独自在房间里坐着。早前去探听刘妈的暗卫回来了,正跪在地上回话:“禀告小姐,刘妈并没有回到家里。而是半路被人截了,” 昨天下午去查的,今天一早就有消息了。效率之快,叶锦苏不禁有些咂舌。 不过果然不出她所料。 挥退了宁云敛的人,叶锦苏叫来了小红,“红芸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异样,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似的,”小红答道,“不过,她说过几日就是刘妈的生辰,夫人准她回家两天给刘妈过生。” 叶锦苏听了,心下了然。 这是让红芸自投罗网呢。 谢氏人在老太太那里待着,不管是条件允不允许,就算是为了保险起见,她都应该在外面动手。果然是从头到尾就算好的。 叶锦苏冷笑。 不动声色将人除掉,又将自己完全置之事外,还赚足了同情和好名声。 真的是好手段啊。 小红低着头,神色有些担忧:“还有一件事……” “晚月和晚钟两个,最近不太安分。”小红低声说,神色有些紧张,“我发现她们最近开始经常绕着我住的屋子旁边。” 看起来像是盯上了小红。在叶锦苏这里弄不到什么情报,只能在小红那边下手了。 叶锦苏谨慎地开口:“你可有小心点,有没有被她们发现?” “没有,”小红摇摇头,“我每次都很小心,她们没发现。” “可是我担心,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小红担忧地说,“小姐,咱们是不是该……” 该除掉这些人了。 叶锦苏眯了眯眼睛,这两个人,是留了很长的时间了。可是现在还不是除掉的时候,有了这个,谢氏才能对自己有几分放心。 叶锦苏朝着小红开口:“这几天,你一切照常。什么都不需要干了,她们发现不了什么的。” “她自有安排。”叶锦苏说。 宁云敛给自己塞过来的人,不用白不用。 谢氏布的这个局才刚刚开始,她还不急。她就做那个黄雀,等着螳螂一点一点蓄势,即将要把蝉一口死死咬住的时候。 那个时候,才是谢氏最无防备的时候。 人在越接近胜利的时候,就会越无限地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 六月底了。 屋外的蝉叫了一个夏天,反倒不觉得累,倒是叫的更欢了。 萧竹亭那位从小的乡下长大,乡下不似京城这么热,夏天到了都有各处树荫可乘凉。 可是萧竹亭虽叫萧竹亭,却没几棵竹子。树也只有前年种的几颗小树苗,如今长的半大不大的,没荫可乘。 她也仍然不踏出这萧竹亭半步。 叶秉洐往萧竹亭送了好些冰块,瓜果,仍是听见里面不断传来的消息。司香受不得燥热,彻夜难眠。 最后是老太太发话,叶秉洐才半推半就地又踏进了萧竹亭。 司香躺在凉塌上,四五个丫头扇着风。仍然是汗如雨下,汗水洇湿了夏天的薄料,叶秉洐从后面看过来,司香一片香肩半透不透的。 薄纱贴在肩头上,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随意地粘着。空气里都是少女香汗的味道,混着桌上西瓜的清甜。 叶秉洐心头一紧,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司香像是没发现叶秉洐的踪迹,在塌上辗转反侧,贝齿小唇离发出难耐的呻吟,嘴边时不时催着:“扇快些,大些。” 那声音,勾得叶秉洐浑身僵硬。 他这个时候该转身离去的,可是却半点动不得了。 半响,司香像是彻底睡不下去了,从塌上坐起身来。早前靠着塌上的一边腰侧也已经被汗水洇湿,露出少女美好的腰线。 “算了算了,不睡了,”司香鼓着腮帮子说道,嘴里愤愤,“这京城有什么好的,热死了!” 言语间,几分少女之姿,颇显可爱。 叶秉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开口:“给你送过来的冰,你怎么没用?” 司香一惊,转头看见是叶秉洐,笑容隐了下去。 “那些冰都是稀罕之物,老太太上了年纪,更受不得热,我送回老太太房里了。” “我还年轻,受点热出点汗没什么。老太太年事已高,容易得暑热。”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司香似乎不喜他的出现,叶秉洐的心里居然会有几分不满。又听见司香关心老太太,不由得对她又上升了几分好感。 “老太太屋里我按照份例的两份都给了冰的,你好好用着你那一份便是了。”叶秉洐发话,说着便派人去取冰。 直到取了冰,这屋里才稍显凉快。司香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容,连带着叶秉洐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受了恩惠,司香也没那么对叶秉洐生疏了,反而叫来了几碟点心让叶秉洐吃。上面的几样都是她自创的,最适合夏天吃,冰冰凉解暑。 司香咬了一个,贝齿落在软糯的小糕上,落下一排小巧的牙印,叶秉洐看着眼神一深。 连带着司香咀嚼的动作,舌尖擦过嘴角的白色碎屑,少女娇艳欲滴的唇,仿佛晨间挂着初露的花瓣。叶秉洐表情也开始僵硬,他的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要冲出来。 司香不解地望了一眼叶秉洐奇怪的神情,指了指碟子里的糕点,“你怎么不吃?” “吃,我吃。” 叶秉洐应着,眼神却盯着司香的脸。鬼使神差地,叶秉洐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司香吃剩下的半个小糕。 连带着含住她半截玲珑玉指。 司香大惊,手指却没收回。只用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叶秉洐,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眼眶红红的。这样的人,是人世间最无瑕的白,最能让人腾升起摧残欲的白。 叶秉洐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被那一个眼神点燃了。那样纯洁的神色,让他只想狠狠把她压在身下,摧毁她的每一寸,占有他的每一寸。 他呼吸一滞,一把抓住了司香的手,拉着她站起来。 手一揽,他拦腰就将司香抱起来,直接往里屋走去…… 第四十五章:心知肚明 一响贪欢。 第二天这消息就传到了叶锦苏的耳朵里,她正在梳妆台前坐着,由着小红给自己梳头。今天是她禁足期限过后的第一天,晨昏定省,她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小红挽着髻开口:“现在整个叶府已经传遍了,传言老爷才第二次进萧竹亭,就被萧竹亭那位勾上了床。” 小红咂咂舌,感叹道:“手段真是高明。” 叶锦苏笑而不语。这位司香,她在宁云敛的嘴里有所耳闻。长的是比谢氏好看,还是谢氏那一波装柔弱的类型。如今看来手段也是不低,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不管怎样,待会去老太太那里一趟,她倒很想看看谢氏的表情。 “红芸最近有什么动作?”叶锦苏一边挑着耳环一边问。 小红替她选了根蝴蝶簪,插在发间,“前段时间被调到了萧竹亭,如今干的不错,挺得司香姑娘信任的。” “其他的呢?” 小红一一回话:“夫人那边据说吃了不少苦,老爷经常去看她,还送了不少东西。二小姐也是。” “其他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倒是晚月那两个更加猖狂了。” 叶锦苏瞟了一眼屋外,神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悲。 她头上插着根镶金丝的蝴蝶簪,上面缀着红宝石和玛瑙,戴在自己头上是好看的很。可是叶锦苏却抬手,指间一动就将簪子拔了下来。 “谢氏该动手了。”叶锦苏放下簪子说。 她也该有所动作了。 重新在妆匣挑了根月白色的素钗,叶锦苏递给了小红。换上这根不起眼的素钗,叶锦苏整个脸都显得死气沉沉的了。 小红看着直皱眉,“小姐,你还是戴明艳一点的簪子好看。” 叶锦苏看了眼小红,笑了笑开口:“待会是我那二娘和司香的主场,我穿的那么鲜艳做什么。” 既然要做那个黄雀,就要做一个最没存在感的黄雀,不是吗? 又换上了一套素色的衣裙,叶锦苏整个人看起来不打眼的很。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比平时还要淡出几分。 叶锦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待会,进了老太太的院里,看我眼神行事。”又吩咐了一句,叶锦苏出了门。 趁着早晨日头未烈,往柏青阁走去。 老太太住的柏青阁是整个叶府最好的位置,冬暖夏凉,风水圣地。却也离叶锦苏住的地方远了不少。等到了柏青阁,正好撞见离的近的叶锦茹也后脚到。 看见叶锦苏从院子里出来了,狠狠剐了叶锦苏一眼。 一个月没看见叶锦苏,对叶锦苏的厌恶和恨意丝毫未减。叶锦苏只当没看见,跟在叶锦茹后面,低眉顺眼地进去了。 容不得叶锦茹纳闷叶锦苏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进了院子的叶锦茹瞧见谢氏的,心里已然被另一股愤怒充满了。 老太太正坐在正位上,谢氏则伺候在老太太的身后,竟然和老太太身边的水桑站在一排。 水桑可是奴婢!谢氏可是叶家主母,居然和一个奴婢站在一排! 叶锦茹脸上露出几分隐隐的恨意,站在堂上恨不得把那个奴婢碎尸万段了。 叶锦苏心里暗自对谢氏竖起来大拇指,她知道谢氏能忍,却不想这么能忍。 正座上,老太太面色严肃,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表的。看见叶锦茹微微扭曲的表情,脸色寒了三分。 叶锦茹知道谢氏不受老太太喜欢,为着能让谢氏在老太太那里好过些,叶锦茹的气势也低下去不少。垂着头行礼,循规蹈矩地没敢像平日里一样张扬跋扈。 小红看着心里快意甚哉。 叶锦苏跟在后面行礼,挑了个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坐着。 原本叶锦苏生母是老太太安排的婚事,可是叶秉洐为了谢氏,生生逼死了原配。这些年,老太太多少心里有愧,但左右叶锦苏只是一个女儿家。 也怪叶锦苏生母圈不住男人。 这些年也没怎么厚待叶锦苏,只想着不薄待了就好。这会叶锦苏落座,老太太多瞧了几眼,看着像个安分守己的。 老太太安了心。 这家里有谢氏这对母女不安分的就够了,再多,她也不好对付。 按照常例,请完安,老太太一般有话就留孙儿们说说话,没话就顺便交代几句散了。 前段时间老太太都是直接叫散的,叶锦茹如今坐在椅子上,急不可耐地等着老太太发话离开。 这里她一刻钟都不想多待,再多一秒,她怕她就忍不住朝那个水桑打过去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气就撒,没人敢说半句。什么时候,要像如今一样,忍下这么大的愤怒赔笑脸。 她如坐针毡。 可是老太太不急不缓,像是半点没有意向要让大家走的意思。 一盏茶喝了半天,倒像是有话要说。 叶锦苏低着头,余光瞟了一眼谢氏。谢氏低着头,从后面又端来一杯茶,温顺谦卑的模样。 暗地里却抓紧了袖子。 她怎么不知道老太太想说什么。 在老太太看不见的位置,谢氏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忍这一时……就忍这一时。等再过几天,就能让这个司香去死了。 叶锦苏看着谢氏脸上五彩斑斓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眼睛,静静等着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叶老太太喝了一口茶,飘着时间差不多了。双手交叠在膝上,悠悠地开口:“相信你们也听说了。” 她说的是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叶锦茹脸色一黑,脸上的愤怒藏都藏不住。 叶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狠狠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溅出,茶杯砸出响声。老太太瞪着叶锦茹开口:“怎么,你们几个小辈的,还敢忤逆尊长了不是!” 叶锦茹吓的连忙低下了眼。 看见女儿受训斥,谢氏急着手指都卷在了一起,但是强忍了下来。 看见叶锦茹低下了头,叶老太太冷哼一声,这才又继续说:“今天留你们,就是和你们说说。想必也都听说了,我已经叫师爷去选个良辰吉日了。” “想来,你们还没见过司香。正好人都齐了,让你们见见。往后都是在一个府邸里过活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别给我整那些乌烟瘴气的!” 叶老太太言辞严厉,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所有人。 这是在为司香扫清以后的障碍呢,趁着叶锦苏刚好也在,把话都给放下了。 叶锦苏不禁对这位司香更加感兴趣了。 叶锦茹手指狠狠抓住了椅把,指节发青。 见众人都不反对,老太太这才满意。语气软了下去,对着一侧招招手,“来,香儿,好孩子过来。” 第四十六章:好戏开场 依言,司香低着头走了进来。 一如当初第一次出现在叶府的时候,看起来与其他胆小的女人无异。 那是一副,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的姿态。和谢氏的娇弱不同,她是犹如幼鸟一般的脆弱。是会让男人腾升起保护欲的脆弱。 叶锦苏悄悄抬了抬眸子,心下对这个司香有了几分了然。 老太太看见司香开心得很,热情地招呼坐到了自己身边。叶锦茹看着老太太的动作,手臂一用力差点就要站起来。 老太太居然让这个女人坐她旁边? 真正的叶家主母在后面同奴婢一起站着,而她这个还没入门的女人,就敢和老太太同坐? 谢氏也瞪大了眼,浑身一颤,指尖狠狠抠进了掌心。 老不死的…… 等解决了这个狐狸精,下一个就是你! 这气,这侮辱,谢氏忍了下来。叶锦茹却忍不下去, 谨慎再三,叶锦茹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司香开口:“祖母,这怕是不妥吧。” “别说司香姑娘还没入门呢,就算入了门。那也是我娘之下,怎么能坐那个位置呢。” 司香站在一侧没动,听了叶锦茹的话,低着头趁是。 瘦弱的身子低着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叶老太太看不下去了,手里拨着佛珠黑着脸,“现在没入,以后迟早要入的!” “她原来是客,本就尊贵。更如今,要入我叶府,这位置有什么坐不得?” 老太太拉着身后的司香上前头来,柔声说:“好孩子,坐吧。” 司香摇了摇头,跪下行礼,“老太太,这于礼不合。” “司香身份卑微,坐不得这个位置的。就让司香在身后伺候您吧。” 字字句句,诚恳至极。 老太太看着跪着的司香,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拗不过你这孩子。” 罢了,又冷哼一声,往身后谢氏的位置瞥了一眼,“还是司香这孩子懂事啊。” 哪像谢氏,让她伺候伺候自己,就像自己要吃了她似的。一百个不情愿。 得了老太太的白眼,谢氏跪下来赔笑,给老太太捏腿,“小孩子不懂事,老太太千万不要同小孩子一般计较。” “都是妾身教女无方。” 原本就是司香的错,如今绕了一圈,那个位置她没坐到。最后还是谢氏跪下来赔罪,司香还落得个好印象。 叶锦茹恨得牙痒痒。 看见谢氏这样卑微地跪下来给老太太捏腿,又愤愤不平,几欲开口。都被谢氏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谢氏这样态度诚恳,再让她多跪下去,就显得是她这个老太太不对了。纵使还想让谢氏再跪下去,但是老太太还是皱着眉开口:“行了行了,不用你按了。” 谢氏也是算好的,她这头做足了,老太太就算看不惯她,顾着面子也不会对她过于苛刻。 这些天她说是受了不少苦,其实说到底也没做什么。 因着这个,老太太对她是越加不满。 看着谢氏得逞的表情,叶锦苏心底跟明镜似的。谢氏的惯用招数总是阴损地让人犹如哑巴吞玻璃,遭了罪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的脸色越加难看,叶锦苏细细观察着。她原先也知道叶老太太不 第四十七章:查院 叶锦苏也被推的往地上一倒。 诺大的厅堂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气里。伴随着还有司香的一声尖叫和哭泣,火药味浓烈。 叶锦苏倒在人群的最外层,缩到了一个角落,垂着头。眸光却静悄悄往堂上看。 这个巴掌,谢氏要是拦住了。这场戏就闹不起来,谢氏要是拦不住,那就有趣了。 叶秉洐睁大了眼,眼见着司香白净的小脸上落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一双圆眼蓄满了泪水,如珠如玉滚落下来。 叶秉洐呼吸一滞,双目盛满怒火,挥手便向叶锦茹扬起了巴掌。 叶锦茹一时冲动下手,出气后清醒过来。猛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有些后悔。 抬头瞧见叶秉洐的巴掌,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看见叶锦茹脸上受惊的表情,叶秉洐颤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只狠狠拂了一下袖。 叶锦苏在心里惋惜,还是不够啊。 那就再来点狠的。 叶老太太最先翻了脸,一伸手打碎了茶盏,“反了反了!” “真的是反了天了!” 一个小辈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这么嚣张,伤了她的人!老太太指着叶锦茹,对着叶秉洐开口:“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又指着谢氏,“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 谢氏也被叶锦茹的动作吓到了,没想到叶锦茹居然如此冲动。思来想去又害怕老太太一时气愤重罚叶锦茹。 谢氏只能自己赶紧跪着爬过去请罪:“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孩子,要罚就罚妾身一个人吧。” 老太太最看不惯谢氏这幅模样。 一脚踹开谢氏,老太太狠狠唾了她一口,“当然怪你,好好的一个家,被你这个妒妇闹成什么样子了?” 谢氏连连摇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却是敲着叶秉洐开口:“不,不是的,妾身绝不敢妒忌的。” “老爷明鉴啊!” 谢氏说不敢,老太太半点不信。她指着谢氏开口骂:“她一个小孩子,小小年纪懂什么?如果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平时在孩子面前说嘴,她会说这些?” 老太太一把年纪,如今气急了,说话都有些沙哑,“她才多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你教的如今口出秽言,不堪入耳!” “你这是要丢我们叶家的脸啊!” 叶老太太气的不轻,站都有些站不稳。叶秉洐想上前去扶,奈何老太太一把推开了他。 叶秉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他的目光越过跪着的谢氏,直直落在司香脸上。心里又气又恼,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叶锦茹。 叶锦茹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被叶秉洐严厉的目光瞪过,叶锦茹吓得有些慌张。膝行几步跪到叶秉洐脚边求饶:“爹爹……” 谢氏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遭,叶秉洐又一直黑着脸,叶锦茹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爹爹,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为娘鸣不满。”叶锦茹梗咽着为自己开脱。 “爹爹……” 一声一泣的,看着极为可怜。 往常这一招,不管叶锦茹犯了什么错,叶秉洐也会饶了她。如今,叶秉洐仍旧是黑着脸。 眼看着叶锦茹求着无用,谢氏也开始哭着爬向叶秉洐,“阿洐,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教好茹儿。” 谢氏拉着叶秉洐的衣角,泪水直流。 “你是最知道茹儿这孩子的,她本性是好的。只是被娇宠惯了,直来直往的,说话有些不当,”谢氏含着泪开口,“阿洐你别怪她。” 谢氏在老太太这边没少吃苦,整个人更加瘦了。如今哭的狠了,跪在叶秉洐脚边一颤一颤的。叶秉洐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心里有些动容。 老太太不 第四十八章:背后有人教唆 叶锦苏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要为司香鼓掌趁好了。这个司香,真的是好会说话,比她不知道高出多少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果然叶秉洐直言拒绝,拉起司香,“你这是在胡闹!” 司香看着叶秉洐,忽然甩开他的手,梗咽:“洐郎,是我在胡闹吗?” 司香松开自己的手,那张脸上五指印看着渗人。司香咬住下嘴唇开口:“我虽出身敌不上叶家大户,但好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后来遇到叶老太太和老太爷,也是对我好的。” “要是知道二小姐这样不 第四十九章:老太爷 叶锦苏笑的更欢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我没记错的话,那时祖母应该还在路上,距离京城遥远。父亲未曾泄露消息,我怎么会知道祖母回京的消息?” “二妹妹扯谎也太不像样了吧。” 叶锦茹的脸色白了三分。 谢氏在旁边助力,“一定是你,是你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过来教唆我茹儿的。” 叶锦苏微微一笑,从容地开口:“二娘莫不是糊涂了,怎么胡乱说话呢。” “既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地就污蔑我,二娘你怕不是故意在遮掩什么吧?”叶锦苏笑着开口,意有所指。 老太太尾指一动,伸手示意止住了叶锦苏接下来的话,开口问:“你说遮掩?遮掩什么?” 叶锦苏低头颔首,“回祖母的话,孙女记得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属青荷院的下人们口舌最多。孙女猜测,莫不是二妹妹那时就开始对司香姑娘不满,让下人们听见了,多出口舌来。” 老太太眉毛一横,心里又生怒气。 叶锦茹气的颤抖,“你胡说什么呢?” 叶锦苏抱歉地一笑,“想必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二妹妹品性端庄,肯定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只是流言这么传,我尚且如此猜想。不知道其他的下人们会怎么想,不如索性借机查一查,好还二妹妹一个清白。” 叶锦苏说的诚恳,好像真的是为叶锦茹着想似的。可是叶锦茹却心里一慌,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行!” 叶锦苏看着叶锦茹慌张的神情笑,“二妹妹不让查,难道是真有此事?” 叶锦茹恨不得一口银牙咬碎。 查怎么能查,她当初查这件事情,动用了不少叶秉洐院里的人。要是查下去,查出自己和母亲在叶秉洐的院子里安插,买通心腹。 那事情就大了。 叶锦茹只能向谢氏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氏也知道叶锦茹心中所想,开口:“好歹是个叶府二小姐,因为这点无所谓的小事,就大查院子一番。” “这传出去,叫我们茹儿怎么做人?”谢氏跪倒叶秉洐脚边,哭着求,“老爷,你不能这么对茹儿啊。” 叶秉洐心软了,再者他不信叶锦苏的话。手边又扶着谢氏起来,“茹儿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还用查什么查?” “父亲此话可不对,”叶锦苏开口,“就是如此,才更要查。” “二妹妹为人虽然您清楚,可是外人毕竟不清楚。何况这次事关司香姑娘,更是马虎不得。”叶锦苏说。 这话是对着叶秉洐说的,却是说给老太太听的。 从头到尾,叶秉洐都偏向着那个谢氏。如今只是查个院子,叶秉洐也要依她。 她着当母亲的半点威严都没有了,老太太心中有气,狠狠一拍桌子,“查!” “水桑,从我院里派几个人去查!” 叶锦茹和谢氏的脸彻底垮下来。 若说之前就算要查,让别人查,也好歹能动些手脚。这个府里基本全是谢氏的人,也不怕什么。如今老太太院里的人,只怕一个个遵循老太太的意志。 没问题,也要给她找出问题来。 叶锦茹急的眼泪直掉,手揪紧了谢氏的衣袖。 谢氏眼珠转的极快,忽然开口:“查,既然老太太说要查,那就干脆查个清楚明白。” “不如就从老爷的院子里派一些人手一起去吧。”谢氏看着叶秉洐开口。 老太太也是在宅子里待过多年的,瞧着谢氏突然说出这话,就知道有问题,当场就拦了下来,“不用麻烦了,我老婆子院子里这点人还是有的。” 谢氏脸色一白,唯恐老太太再发现什么,心里急的滴血。 司香也从后面走进来,跪在老太太身前,“求老太太还香儿一个公道,求老爷还我一个公道。” 司香是有积愤的,平白无故受了这么重的一个巴掌,她不可能就这么忍了。 如今场面局势往她这边倒,她自然是要添一把柴的。让着火烧的越大越好,最好直接烧死谢氏。 老太太心疼司香,看着她好好一张脸成了这个样子,气的泪眼婆娑的。 叶秉洐也两边为难,场面已经混乱不堪了。 唯叶锦苏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独善其身。 过了不知多久,水桑率先回来,悄悄对着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老太太脸色剧变,手边的茶盏直接给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被吓的一颤,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老太太从座位上站起来,颤悠悠几步走到叶秉洐的身边,指着他的指头都在发抖,“你糊涂啊!糊涂啊!” 叶秉洐被老太太这幅样子给吓到了,追问后面的水桑:“你们到底查到什么了!” 水桑没敢说话,只是低着头说:“待会人来了,老爷自有分辨。”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被这么一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胸口闷的不行。 水桑赶紧扶着她回了房间,空留叶秉洐和谢氏在那,双目对视。叶秉洐是茫然加焦急,而谢氏则是慌张加紧张。 叶秉洐心里腾出不妙的感觉。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不一会,柏青院里的人就押着好几个人过来了。大多都是一些地位比较高的丫头,有叶秉洐院子里的,还有在后院厨房的。 跟着过来的还有叶府的师爷,带了笔墨纸砚,缩在最后眼观鼻鼻观心。 水桑从房里走出来,“老爷,这几个人是我们走搜查的时候发现的,互相各自都有勾连。” “其中多的是银钱往来,”水桑面无表情地开口,“另外这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还有更多的丫头小厮都是夫人的心腹,只是因为人数众多,不好一一带来和统计,所以只押了这几个领头的。” 老太太躺在里屋里,头痛欲裂,嘴里还是不断说着:“你真是糊涂啊!身边养了一群豺狼啊!” 叶秉洐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下面的这些人,有的是跟着他十几年的老人了。居然是谢氏的心腹,他不敢信。 叶锦苏微微侧头,朝小红开口:“老太爷那边怎么样了?” 小红抬头看了看天,“应该快了,小姐。” 叶锦苏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 水桑站在堂中替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吩咐了,这件事不是小事。请老爷务必严查,查清楚夫人到底有多少人手。” 叶秉洐站在堂上,久久不敢相信。 他一把抓住谢氏的手问她:“玉儿,这些可都是真的?” 谢氏赶紧否认,流着泪摇头,“阿洐,玉儿没有。” 有没有不是她说了算的,水桑又开口:“夫人,老太太还说了,为了避嫌,您还是少说话地好。” “这件事老爷自有决断。” 第五十章:威胁 说着,水桑回了里屋照顾老太太。 谢氏还想说话,却被水桑堵死。只能一双眼看着叶秉洐。 叶秉洐看着谢氏如今的面容,突然又觉得很陌生。一阵心慌袭来,他后退几步坐下,迟迟没有开口。 共同相处二十载,他宁愿今天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甚至不敢查。 院外传来一阵严令:“查!都给我查!严刑审查清楚!” 是老太爷回来了。 叶秉洐慌张地站起来,“父亲,您不是在太虚庙礼佛吗?” 老太爷板着脸,不怒自威,“礼佛,你还有脸跟我说礼佛。” “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要是不回来,这家是不是得改姓谢了!” 这话说的重,谢氏吓的连连求饶,“不,妾身不敢的,妾身不敢的。” 看见谢氏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老太爷一甩袖子,上了厅堂坐下。他在太虚庙礼佛,家里的传言竟然直接传到了太虚庙。 气的他快马赶回来,这身老骨头都快颠坏了。 没想到场面竟然比传言还可恶。 老太爷指着下面的那些人发令:“来人!都给我上刑!好好查问。” 老太爷威严,叶秉洐纵有些不愿,也不敢说半个字。 看见老太爷出场,叶锦苏最后的一点担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叶秉洐的优柔寡断是出了名的,整日困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哪里愿意出来面对现实。 叶锦苏最怕他遇见天大的事,也欺骗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按照叶锦苏对他的了解,是极有可能的。 但是老太爷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也是文官出身,但是却和叶秉洐两个性子。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这遭查下来,院子外板子声此起彼伏。三句话问不出来直接上刑,一个个不分男女,直打的血肉模糊。 效果很明显,一个个名字从他们嘴里蹦了出来。 叶锦苏竖起了耳朵,细细数起来,足足好百余人。旁边计数的师爷忍不住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他好歹也是在大宅子里混出来的,如今这场景,他还是第一次见。 老太爷的神色越来越不妙。 连叶秉洐都开始变得神情痛苦,眼神带着质问看着谢氏。谢氏面如死灰。 叶锦苏竖起了耳朵,不出所料地在一串名字的最后,听见了晚月和晚钟两个名字。她转头往后一看,小红得了眼神,惊讶地张嘴:“呀,晚月和晚钟两个,不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吗?” 叶锦苏点头,恍然大悟地开口:“当初二娘给我院子里送人,据说还是给父亲过了目的,没想到……” “二娘这是连父亲也一起诓骗吗?” 叶秉洐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谢氏一把抱住叶秉洐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老爷,老爷我对你一片真心啊!” “我做这些,从来都是没有恶意的。半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老爷!” 老太爷最见不得女人这样哭,哭声晦气。他黑着脸狠狠拍了一下桌面,谢氏吓的哭都不敢哭了。 老太爷指着谢氏,“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绑起来!” “打十大板,给我连同她那个女儿,丢去后院!” 四下的小厮早就准备好了绳子,上去拖着谢氏拉开就上手绑,直接把她绑到了刑凳上。 谢氏竟敢吓的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看见谢氏晕倒了,叶秉洐又于心不忍,跪下来求老太爷:“父亲,玉儿她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求父亲网开一面。” “她身体前段时间刚好,十大板是会死人的!”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还这么护着这个女人,老太爷几乎要气的吐血,“你休想!” “你今天就给我写休书,把这个女人给休了!” 一听母亲要被休掉,叶锦茹站了起来。 “不可以!”叶锦茹慌张地开口。 撞上老太爷严厉的眼神,又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求老太爷开恩,母亲只是一时糊涂。” “求老太爷看在母亲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让爹爹休了母亲。”叶锦茹哭着求,早前的跋扈早就不见了。 她这会是真的害怕了,真的害怕叶秉洐会休了谢氏。 谢氏再怎么做错事,叶锦茹到底还是姓叶,老太爷没连着叶锦茹一起处罚已经算好的了。如今她还敢求情,老太爷面色更加不善。 “还不快把二小姐带下去?”老太爷对着旁边的人开口。 周围的小厮得了令,拖着叶锦茹就要走。 叶锦茹挣脱不开,被拖着直接拖到了门口。眼瞧着旁边已经有人送了纸笔过来,叶锦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抽出了一只手。 “不可以!”叶锦茹尖叫着开口,伸手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瓷片,比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可以!” 叶锦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像是入了魔怔。 “爹爹你今天要是狠心休了母亲,就是连茹儿也不要了,茹儿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吓到了,连举着纸笔的小厮也吓得跪了下去,也没敢再动。 她毕竟也是叶家的嫡女,要是真的死在这里,那事情就大了。 老太爷气的咳嗽,对着下人开口:“还愣着干嘛,把小姐救下来!” 四下的人又开始一拥过去抢叶锦茹手里的瓷片。 叶锦茹狠了心不松手,手都拽出了血,滴在明黄的衣裙上显眼地很。 “不许过来!”叶锦茹威胁道,转头看着叶秉洐,“爹爹,母亲是做错了事情,可那都是事出有因的。爹爹仅凭着断章取义,就要重罚,休掉母亲。” “您未免太过分了!” 叶秉洐看着叶锦茹受伤,心里着急,哄着开口:“好茹儿,爹爹相信你母亲。不罚你母亲了,不休,不休。” “你把瓷片放下来。” 叶锦茹含着泪,“真的?” 叶秉洐为难地看了一眼老太爷,过去求情:“父亲,茹儿好歹是我叶家血脉,请您就看在她的份上,饶过玉儿吧。” 老太爷脸上难看地很,他怎么也没想到,到了他这个年纪,还会被一个小辈这样威胁。 叶锦茹举着瓷片看着他,又一次开口:“祖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和母亲。可是您让爹爹罚她,休她,那就是要了我们母女的命。” “与其如此,孙女还不如自行了断了!” 说着,叶锦茹举着手就要割下去。 “住手!” 一声怒吼,老太爷止住了叶锦茹的动作。 老太爷站起来,气的头疼,“好!你养的女儿真是有出息!真是厉害,你的女人,你的女儿,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你如今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老太爷一只手扶着桌子开口,狠狠咳嗽起来。 叶秉洐又想去搀扶,却被老太爷一把推开。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老太爷指着叶秉洐大骂,“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就把这个女人给我休了!” 第五十一章:疯子 叶秉洐诚惶诚恐,屈膝跪了下来:“是儿子不孝,让父亲操劳了。” “快扶老太爷回房里休息!”叶秉洐朝着后面的人开口。 听见叶秉洐的话,老太爷浑身都开始颤抖。 最后只能收回了指着叶秉洐的手指,“我老了,我管不了你屋里的事了。” 馋着下人的手,老太爷一步步往屋里走去,“但是这叶府的是事,我还是管得的!” “这些下人们,”叶老太爷脚步一顿,回头扫了下面一眼,那里跪着一地的下人们。老太爷目光如刃,语气冰冷,“该打杀的打杀了,该发卖的发卖了。” 下面的人听着皆是一颤。 老太爷退了一步,叶秉洐赶紧道谢。一挥手,开始处置这些下人们。 这场闹了整整一天的闹剧,才逐渐收场。 叶锦苏从院里出来,外面的日头已经开始西落了。从早晨直接到傍晚,叶锦苏水米未进,肚子有点饿得慌。 但总归是个好心情,狠狠收拾了一回谢氏。 小红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叶锦苏眼疾手快堵住了嘴。这里可不是在她的院子,隔墙有耳,说话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大小姐请留步。” 叶锦苏行走中的脚步一顿,这是司香的声音。 如今这才离了老太太的院子不远,司香就从后面走上来。脸上蒙了面纱,似乎是微笑着开口:“今日感谢大小姐了。” “姑娘何出此言?”叶锦苏反问。 叶锦苏装傻,司香也不戳破。只笑着说:“无论如何,都谢谢大小姐替我出了这口气,往后大小姐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一定帮。” 叶锦苏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姑娘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要说替你出气,那该是祖父和祖母为你出气了才是。” “你该去向祖父祖母道谢。” 司香的笑容一滞,突然冷哼一声,“你说的对。不过往后,你也不用再叫我姑娘了,怪不合适的。” 说着,甩袖离去。 往后,该叫她姨娘了。 叶锦苏站在原地,看着司香气愤的背影,突然低头笑了笑。现在看来,司香是比谢氏好看许多,却不见的比谢氏厉害多少。 以后怕还是有她的苦日子吃。 小红后知后觉,快到了院子才反应过来,“小姐,司香姑娘刚刚是不是在拉拢姑娘你呢?” 叶锦苏抬腿进了院子,“恩,拉拢不成,气愤走了。” 小红开口:“依我看,这个司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还是不要理她的好。” 叶锦苏点头,她拒绝了司香的拉拢,自然是得罪了司香。也不知道这个司香会不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不管怎样,光谢氏就有她好受的了。 叶锦苏除掉头上的素钗,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朝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小红问:“谢氏被安置去了哪里?” “在碧水轩。”小红低着头说。 碧水轩听着好听,实则是后院一个荒凉的院子。没比叶锦苏的院子好出多少。 “看来老爷这回是真生气了,夫人怕是翻不了身了。”小红接着说,眉梢处掩不住的欢喜。 叶锦苏却皱了皱眉,神色不似小红轻松,“那可不一定。” “碧水轩荒废多年,的确不是个好院子。可是却也是离前院最近的院子,离父亲院里最近的院子。” 从碧水轩到叶秉洐的院子,左右不过几刻钟的路程。比起这个暮春苑,位置不知道好了多少。 叶锦苏慢慢说着,她本也就没想着能一次除掉谢氏。 草草吃了两口,叶锦苏放下筷子,“走,随我去看看谢氏。” 小红有些吃惊,“小姐,若是让老爷发现了可怎么办?” 这个叶锦苏丝毫不担心,“他这会估计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处理呢,那些下人们,气的生病的老太太……” “谢氏做出这种事,他正在气头上,怎么会想见她?”叶锦苏笑着说,“倒是谢氏,应该很想见我才是。” 叶府大,光后院一块,从暮春苑到碧水轩就花了不少的时间。碧水轩里静悄悄地,灯也没点几盏,院子年久失修,到处都是陈年积下的灰尘。 站在院门口叶锦苏比量了一下,碧水轩外面是一片竹林,里面有一条曲径小路。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条小路应该会通向叶秉洐的院子。 院子里没下人,叶锦苏顺利的进了屋内。谢氏正坐在床前,发丝凌乱。 听见推门声一惊,转头就朝着叶锦苏扑过来。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叶锦苏早有预料,拖着小红往旁边一避,右手毫不留情地抓住了谢氏的头发。叶锦苏从发间抽出一根细簪,比在她的脸上。 “你最好不要乱动。” 叶锦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根簪子就比上了她的脸。头发被抓着,发根撕扯着剧痛。 叶锦苏呼吸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否则,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的声音极轻,语气极淡。那双死盯着谢氏的眼睛却是藏着锋的,谢氏颤抖着身子,眼底有一千个念头要杀死她,嘴边有一万句恶毒的话想要诅咒她。 可是叶锦苏一个眼神,就把她钉在原地。 太可怕了。 她几乎不怀疑,叶锦苏真的会把这跟簪子插进她身体里。 她是个疯子,她已经疯了! 谢氏颤抖地看着那根簪子,说话间声音都有些抖,“你……你疯了吗?” “你杀了我,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叶锦苏冷笑,选择性忽略了第二句,开始回答第一句:“我是个疯子。” 手心用力,簪子尖端抵着谢氏的脸下陷几分,叶锦苏又转转手腕,簪子随着脸颊划到下巴处。 在她的脸上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叶锦苏笑的灿烂,“你不该去招惹我这个疯子的。” 明明是并不危险的语气,谢氏却早已汗如雨下。 那根簪子又从她下巴处离开,在空中晃动几下回到了谢氏的额头处。叶锦苏在拿它敲谢氏的头,享受谢氏此刻的每一下颤抖,嘴角轻蔑。 谢氏握紧的拳头,用力到指尖发白。 “不就是,死了一个狗奴才吗?”谢氏回报以同样轻蔑的笑,像是提起了什么开心事,笑了起来。 “又不是我让她死的,是她自己,非要一头撞死的。” 叶锦苏眸底一深,抓着谢氏头发的手猛的一用力,谢氏被砸在床上的硬木板上。 叶锦苏那簪尖对准了谢氏的脖子,呼吸再也平稳不起来,握住簪子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杀了这个人。 可是现在不能。 不能…… 谢氏看出了她的犹豫,笑的更欢了,嘴边声音更大,“真是好笑啊,堂堂学士府嫡女,认一个下贱的奴才当母。” “果然都是一路货色的下贱胚子!” 第五十二章:为什么 “呸!”谢氏狠狠唾了一口,笑的更加猖狂,“你还想为她报仇?” “你想杀了我,为你那下贱的乳母报仇?”谢氏笑着说,伸出手抓住叶锦苏拿着簪子的手,用力往自己脖子上戳着。 感受到来自手上的阻力,谢氏笑的更加疯狂,眼底冒出幽幽地光,“你杀啊?你杀啊!” 叶锦苏胸膛起伏,握住簪子的手猛的一抽,簪子落地。叶锦苏忍无可忍,甩手就给了谢氏一巴掌。 笑声戛然而止。 谢氏被打偏了头,手掌捂在脸上半天没发出声音。叶锦苏后退两步,如鹰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良久,谢氏终于转过头,捂着脸一双眼恶毒至极,“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 “就像我杀不了你一样,你个贱人永远也杀不了我!”谢氏嘶吼着,猛的放开手砸在木板床上,砸出剧烈的响声。 “你别以为你这就胜利了,”谢氏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我还没死,我就总有出去的一天。” “你知道外面那片竹林可以去到哪吗?” “你知道碧水轩离老爷院子多近吗?” “你知道我当年替姓叶的做过什么吗?” 谢氏尖了嗓子,从床上站起来,“他叶秉洐欠我一条命!” “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杀得了我!” 谢氏又笑,仿佛即将看见胜利地笑,“我很快就会从这里出去了,到时候……” “到时候……”叶锦苏接了过来,转头坐在桌子旁。不去看已经近乎癫狂的谢氏,神情未变。 “到时候,你的女儿会怎么样?” 谢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叶锦苏看着谢氏,“你的好女儿,和你。从小到大,都做过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我不会放过你,自然,也不会放过你的女儿。” 谢氏瞪大了眼,张开的嘴唇微微颤抖。 “啊!”谢氏大叫,扑着就要往叶锦苏的方向过去,“你个贱人!” “啪!” 又是一声。 叶锦苏提起桌上的旧茶壶往谢氏的脚边一砸,飞溅的瓦片划破了谢氏的裙摆。 裂帛声刺耳。 叶锦苏语气冰冷:“是你们逼的我。” “你们要是安分,我也就如同往常一样,对你和你那个女儿做的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是真的叶锦苏,没有受过之前那诸般委屈。就算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后娘对她不善,她也无意做些什么。守着自己的大小姐身份,过自己有吃有喝的日子就好了。 那些事事非非,只要不牵扯到她最在乎的那根,她都能不在乎,这样过下去。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苦过来的。能过上贵府千金的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哪怕她这个嫡女不像嫡女,千金不像千金。 可是…… “可是你们偏要逼我!”叶锦苏拍着桌子站起来,冲上前捏住谢氏的脸,“你不是很 第五十三章:冤枉啊! “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不管你做了什么,做的有多好,你父亲都不肯多看你一眼?” “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还愿意给你一两个眼神,可是越大,就对你越冷漠?” 谢氏轻声说着,仿佛洞察了这些年叶锦苏纠结痛苦的内心。 “因为……”谢氏伸出手,指着叶锦苏的脸,“因为你每长大一天,就多像她一分。” 谢氏手指移动,像是在凭空临摹叶锦苏的脸一样。 “像……真是,太像了。”谢氏勾着嘴角轻声说。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当年。” “他恨她,”谢氏收回手说,字字句句吐词极其清晰,像是要让叶锦苏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我让他那么恨你母亲的,恨到恨不得杀了她,恨到恨不得杀了你!” 谢氏瞪着叶锦苏,一字一句地说着。 可是叶锦苏垂着眼,眼底波澜不惊。 谢氏又坐起来,她急于看见叶锦苏痛苦憎恨的模样,“当年,我先后和你母亲怀孕,却差点在你母亲院子里滑了胎。” 谢氏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像是在回首往事,“我跟你父亲说,是你母亲干的。” “所以你父亲一气之下就把她给杀了!” 叶锦苏依然丝毫未动地坐在那里。 “可怜你母亲那个蠢货!还一心念着自己的好郎君!”谢氏拔高声音,脸上笑容加大。 “就和你一样!” “还一心想着自己的好父亲……” 叶锦苏终于抬了抬眸,看向谢氏。 那双眸子已经恢复平静,犹如一汪静谧地潭水。这不是谢氏想看到的眼神。 她该像之前那样,愤怒,伤心,痛苦! 叶锦苏只是似笑非笑地动了唇角,“多谢二娘跟我讲这些陈年旧事了。” “如果要我去查,还得多费一番功夫呢。” “既然二娘全交代了,那这比帐,我也记下了。就先替二娘记在二妹妹身上吧。” 叶锦苏语气平淡,吐出的却是恶魔之语。 她知道谢氏怀的什么心思,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叶锦苏了,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不抱半点感情。 又如何会被她的尖酸言辞伤害? 只是谢氏当年欠下来的一笔笔,她也是一定要替从前的叶锦苏讨回来的。 谢氏瞪大了眼,突然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此刻坐着的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叶锦苏了。 她已经握不住她的弱点了。 反倒是她,死死握住了她的把柄! 谢氏挣扎这想站起来,却早已经使不上力摔倒在地上。叶锦苏坐在原处,低头看着她像看一只恶心的老鼠一样。 谢氏摇摇头,“你不能对茹儿做什么的!” “你不能!” 谢氏望着叶锦苏,“我茹儿是叶府最受宠的嫡女!” “老爷会保护她的!”谢氏疯狂地说着,“你要是敢动我女儿,我就杀了你!” 可惜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放这样的狠话。 夜深了。 外面开始敲更。 叶锦苏看着地上挣扎的谢氏,站了起来,“惊云,把这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叶锦转头打开屋门。迎着茫茫夜色,叶锦苏再次开口:“朔风。” 黑夜中又出现一个人,和惊云一样,是宁云敛留下的暗卫。 “不管用什么手段。让她骂出来,注意不要让别人听起来太惨,也不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以做到吗?”叶锦苏轻声问。 身高八尺的男人楞了一秒,最后点了点头。 叶锦苏抬腿出了屋,“小红,我们走。” 学士府一夜未眠。 碧水轩里的响动直接响了整整两个时辰,待老太太第三次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派了人过去。 谢氏早已晕厥了过去。 去的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直接把谢氏晕了的事给瞒下了。 几乎一夜未睡,再醒来已是下午。 叶锦苏捏着肩膀喝着粥,指间勾一朵簪花。待到屋里没外人的时候,叶锦苏才开口,“出来吧。” 屋子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两个人,半跪着朝叶锦苏行礼。 叶锦苏眼睛都没抬一下,只开口问:“你们两个,跟着宁云敛多久了?” 跪下的两人具是一愣,他们可从来没听见过谁敢这么直称宁王的名字。 “十年了。”朔风回答。 “十年了……”叶锦苏低声说着。十年的人了,说留给她就留给她。 叶锦苏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越来越看不懂宁云敛这个人了,对她时好时坏。到底是他太会伪装,那张披在表面的皮已经融入了骨血,时时刻刻都在自己面前晃着欺骗自己。 还是…… 他本就如此? 收回思绪,叶锦苏转头问:“昨天那院子里,你怎么做到让谢氏开口的?” “回小姐,属下用了毒。” 叶锦苏挑眉,“什么毒?” “不是什么稀罕的毒,就是会让她痛苦一阵子,”朔风低头回答,“属下给她下了毒,她要是想要解药,就得依属下的话做。” 叶锦苏低头一笑,宁云敛的人的确是好用。 这一遭下来,谢氏怕是要恨死自己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早晚都是要恨自己的。叶锦苏继续喝粥,“那毒查的出来吗?” “服了解药,查不出来。” “很好。” 叶锦苏放下勺子,朝外头喊了一声:“小红。” “陪我去趟后厨,准备点鸡汤给祖母送过去。” 之前她禁着足,如今出了禁足。她这个孙女自然是要去尽尽孝的。 外头时至下午,再过两个时辰就到晚饭的点了。小红守在门口,早前老太爷派来肃清的人来了,此刻正拖着晚钟和晚月往外面走。 外面传来些嘈杂的声音,小红一回到屋里叶锦苏便问了一句。 “是来带人的。”小红皱着眉说了一句。 只一句叶锦苏就明白了,“那我们晚点出去,随她们闹。” “父亲那边说怎么处置这些人?” 整个叶府的下人三分之二都是谢氏的人,要是一个一个杀了,一个一个处理了,这诺大的叶府也就空了。 况且这么大的动作,涉及这么多人口。传出去,还不知道以讹传讹到什么地步。对叶府有弊无利。 小红表情有些不平,“像是也没把他们怎么着,只是把几个没什么重要的丫头长工发卖了出去。” “大部分的人,都还留着在那。” “职位可有变动?”叶锦苏歪头问。 “有!”小红点点头,“原本在内院干活的,都被派到外院去干一些脏活累活了。” 听到这,叶锦苏这才点点头。叶秉洐这是留着他们日后慢慢处置呢。 小红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却又突然捂住。 叶锦苏刚想开口,屋外的嘈杂声中突然冒出一身凄厉的尖叫:“小姐救我!” 那声音不小,带着几分绝望尽头的急切,迫切地求助:“小姐!我是冤枉的啊,小姐!” 第五十四章:威胁 叶锦苏脸色有几分难看。 小红看出了叶锦苏的不悦,适时地开口:“小姐,我去让她们闭嘴。” 叶锦苏一把拦了下来,“不用了,我出去看看。” 人家都这样喊她救命了,下一步怕就是要扒她门框了。她要是还不出去,就显得她多蛇蝎心肠了。 出了门,果真看到晚钟在阶前跪着,拼命地朝自己磕头,“小姐,小姐明鉴。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 叶锦苏没什么表情,甚至看着还有几分厌恶。当真是谢氏挑出来的人,都和她一样会演戏。 见叶锦苏没说话,跪在下面的晚钟有些焦急,朝后面的晚月使了个眼神。 晚月得了眼神,也挣脱开双手的桎梏,齐齐跪倒在叶锦苏的身前。 “我们姐妹二人自从来了暮春苑,都是一心一意为小姐着想的,绝不敢有二心!” 叶锦苏听着好笑,在刚摆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做派轻慢,像是要好好与这两个人掰扯清楚。 “你有没有冤枉,可不是我说了算。那得是老太爷院里说的算。” “我知你们俩一心为我,想必也是二娘院里有些歹毒的下人记恨我,所以才想着拖我院里的人下水。” 叶锦苏微笑,“可是这流程也是要走的,你们俩要是真清白,也不怕查。” “你说是吗?” 晚钟的脸一瞬间煞白。 这就是压根没准备救她们俩了。晚钟比晚月机灵几分,看着叶锦苏如今的神情,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位大小姐,怕是早就知道她们俩的身份了,就等着这一天呢。 可是晚月被吓着了,没想到这层。听见叶锦苏这话,跪着上前几步,“可是小姐,奴婢等人进去,必定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叶锦苏心底冷笑。直接当没听到,看了眼旁边押解的人,喝了一句:“还不快带走?” 旁边的人拿着绳子,这就要来绑。 晚钟一直垂着的头突然一昂,眼底是从没出现过来凌厉。身子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指间一抹寒光冲着叶锦苏袭来! 那里藏了刀片! 转瞬间距离被拉近,叶锦苏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避的动作。却看见叶锦苏双手握拳狠狠锤了一下椅把。 “退下!” 这声威慑力十足,小红刚刚伸出的手被吓得一颤,后退摔倒在地。 那手伸得快,手指尖触到了刀片尖,瞬间划开个口子。刀口不大,却是不浅。 若再进两寸,就不是光流血的事了。 刀片抵上了叶锦苏的喉咙。 抵上的瞬间甚至不太感觉到痛,叶锦苏便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你们都别过来!” 四下无人动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自然也无人看到屋内一处黑影略过,又没了踪迹。 来押解的头儿瞬间反应过来,甩手抓住了正准备站起来的晚月,掐住了脖子。 “放开我们小姐!” 晚月晚了一步动作,被抓得死死的。带头的是个粗壮的男人,力气大,压着她动弹不得。如今只能瞪着眼朝晚钟求助。 “没用的东西!”晚钟忍不住骂了一声,抵着叶锦苏脖子的手丝毫未动,又瞧了一眼叶锦苏镇定的神情,倒是自己开始有些慌乱了。 “大小姐,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 叶锦苏坐在原地,眼神从脖子上的刀片抬起,眼底丝毫不惧。 “放你一条生路?”叶锦苏轻笑,抬头看向晚月,“那你妹妹呢?” 握着刀片的手松了又紧,晚钟瞪了一眼晚月,最后一扭头,“没用的东西,留着她有什么用。” “你们不要以为可以拿她威胁我,就算在我面前杀了她,我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留了。” 叶锦苏对领头的发话,云淡风轻到仿佛并没有受到一丝威胁。 领头的有些吃惊,掐着晚月的脖子没动静。 倒是晚钟才是真的没动静,握着刀片的手丝毫不晃,眼底毫不在意。 叶锦苏垂下眸,看来是真不在意。 “动手!” 叶锦苏下了令,领头的便双手开始用力,握着晚月的脖子如折枯枝。 “这怪不得我,是你的姐姐自己不肯救你。”叶锦苏看着脸憋的青紫的晚月,轻飘飘地开口。 晚月一张脸憋的扭曲,双手死死抠着桎梏住自己脖子的手,但是却撼动不了半分。 半响,她才从喉咙缝里挤出半句话:“你……你……” 脖子上的力更重了。 窒息感逼得她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瞪着一脸冷漠的晚钟。 “不如这样吧,你们俩我只放一个,要么你起来杀了她,我放了你怎么样?”叶锦苏突然适时的开口,挥手停住了继续使力的手掌。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杀她。让姐姐选择不救你,我则让她离开。” “你怎么选择?” 晚月的眼神变得犹豫,喉咙有了说话的间隙,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离间! 晚钟瞪大了眼,动了动握着刀片的手,“阿月,你别听她的!” 晚钟的声音有点急切,大声喊着:“她现在在我手里,她总会乖乖放我们俩出去的,你不要中她的计!” 叶锦苏静静听着,嘴角勾了勾,“既然这样,那动手吧。” “掐死她。” “不许动!” 刀片又进一寸,血流得更多了。 带头的不敢再掐,抓着晚月诚惶诚恐盯着叶锦苏,这位大小姐是在拿自己的命玩啊。 要是叶锦苏真有个什么万一,他死千百回也不够谢罪的。 可是叶锦苏吃痛地皱紧了眉头,依旧开口:“动手!” 晚钟彻底急了,冲着叶锦苏大喊:“你不要命了吗!” 可是手却不敢再进一寸。 叶锦苏痛的有些厉害,嗓音略带沙哑。她笑着开口:“不是我不要命,是你不要你妹妹的命了。” 听得晚钟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到这种情况了,她还能笑的出来?她还要如此固执?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杀了我,你还能出这叶府吗?”叶锦苏抬眼看着晚钟,血液流进衣襟里,温热粘稠。 第五十五章:趁乱射死自己算了 握着刀片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晚月若是真的被掐死了,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句是你命薄。可怕就怕,这大小姐不想真杀死她。 “阿月,你别怕,大小姐这是拿你威胁我呢,”晚钟扭过头,看着地上的晚月开口,“咱们姐妹这么多年,我肯定会救你的,不要被蒙蔽了!” 晚月憋得青紫的一张脸变得迷惘而痛苦。 刚刚再差,再差一点点,她就会被掐死在这里。 可是她…… 晚月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泪从脸颊划过。 叶锦苏无趣地动了动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脖子姿势有变,惊地晚钟大喊一声别动,刀片离开了伤口处。 叶锦苏要是死了,她唯一的筹码都没有了。 “废了她的左手。”叶锦苏淡淡地发令。 带头的人得了令,伸手抓住晚月反扣在背后的手,逆着关节一折。 清脆的咔擦声。 以及,撕心裂肺的惨叫。 晚钟的脸白了又白。 躲在背后的小红刚刚站稳,被吓的腿一软,又坐回了地上。一肚子比晚月更响的尖叫,都堵在了手臂里。 小红狠狠咬了自己一口,才忍住没叫出来。 饶是这样,她也吓的不轻。 叶锦苏眼睛都没眨一下,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晚月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打滚,整个院子都是她痛苦的哭喊,一句一句全滚进晚钟的耳朵里。 听得她呼吸急促,握着刀片的手微微发抖。 这个人是个疯子! 为什么明明命都在自己手里。她还能这样云淡风轻地发令,还能这样反过来威胁自己! 晚钟没回答,叶锦苏又看向在地上的晚月,“你呢,怎么选?” “杀了她,我就放过你。甚至还可以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以后永远不用再干这种事,好好过日子。” “反正这种姐姐也没什么好要的,她一心只想着她自己,你只是为了自保,并没有罪过不是吗?” 叶锦苏放缓了声音,像一个劝渡的过来人一样开口,嘴角是令人安心的微笑。 晚月在痛苦中睁开了眼睛,看向此时明明脖子上抵着刀片,却依然犹如神坻的叶锦苏。她艰难地开了口:“我……” 说着又看向晚钟,尚好的右手狠狠握拳,“她……” 晚钟被这一眼看的心口一震,心慌地厉害。她和晚月一起受训,晚月什么能力她很清楚,要是她真的逼急了,一只手也是能杀了自己的。 晚月的嘴唇轻启,努力地发声着…… 来不及了。 “杀了她!” 晚钟突然转过头,看着叶锦苏,“杀了她,让我走!” 四周瞬间安静。 叶锦苏发出一声笑,看向晚钟身后的晚月。 “这样的姐姐,你要留着吗?” 晚钟猛地回头,正看见晚月呆坐在地上,一双眼失了神看着自己。 中计了! 晚钟的身子猛地一颤,握着刀片的手没握好,划破了手指。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晚钟心悸地看着流出的那抹鲜红。 握刀者,却反被刀伤。 叶锦苏果然也看到了那抹血色,只是神色未变,一如往常淡定。 事已至此,晚钟收回思绪。转过头盯着叶锦苏,眼里充满了血丝。 “你就不怕我把逼急了,现在杀了你吗?” “杀了我,你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叶府。” 叶锦苏说的是事实,叶府本来就大。如今正在清查谢氏的人,四处都派了练家子守着,全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一旦有人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抓起来。 要不是知道这点,晚钟也不会冒险去绑架叶锦苏这个不受宠的嫡女。 “更何况,”叶锦苏抬眼看着她,目光又飘向一边,轻声开口:“来不及了。” 其他人,就快要过来了。 这一声说的很轻,轻地只有离叶锦苏很近的晚钟和小红听见了。晚钟猛地觉察过来,是刚刚那一声! 刚刚晚月叫的那一声,肯定引来了其他的人。 叶锦苏转而看向晚月,泪水早已布满了她的整张脸。晚月趴在地上,抬头看着站着的晚钟,突然咬牙吐出了一句话:“你好狠啊……” 晚钟被这样憎恨的眼神看着,彻底明白了,如今这情形,是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了。 “废物!”晚钟回击了一句,“你要是过来,我照杀不误!” “放了她。”叶锦苏适时地开口,“我说话算话,你杀了她,我保你平安走出叶府。” 果不其然,松开了桎梏。晚月几乎是立刻从地上弹起来,直接向着两人的方向扫来。 这一下蓄了力,又狠又急,晚钟只能一把抓住叶锦苏往旁边躲。却在避开的下一瞬,一支利箭从背后袭来,直指晚钟。 电光火石间,叶锦苏猛地往后一退,转头抱住了小红趴在地上。 数支利箭又发,齐齐向晚钟,晚月两个人袭来。 两人统统中箭。 叶锦苏趴在地上,脖子那里受了剧烈动作,又有新的血液流淌出来,滚落在小红的身上。 小红也顾不得被砸这一下了,只看见叶锦苏脖子上血流不止,吓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去捂伤口。 结果血没止住,血糊了一手,叶锦苏差点觉得自己要被掐死。 等到来人把叶锦苏扶起来,叶锦苏才逃过这一劫。 可惜她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不然她肯定得劈头盖脸骂小红一顿。 伤口又进了一寸。 刚刚扑倒小红的前一秒,叶锦苏往后一避,却惊动了晚钟,刀片追随着叶锦苏的脖子,直接就着伤口划深了一寸。 血流不止。 叶锦苏痛的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下。 屋门前,晚钟和晚月两个人中箭,跪在地上却死死瞪着叶锦苏。 刚刚晚月那一腿,虽然是冲着晚钟的,但是也并没有准备放过叶锦苏的迹象。明显是连带着叶锦苏也要一起解决的,幸亏府里的人来的早。 事实上折晚月手臂那一下,就是为了要闹出点动静来。晚月尖叫过后,叶锦苏就一直注意着门口。直到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又很快消失,叶锦苏才放下半颗心。 如今两人被抓,危险消失。这剩下的半颗心,叶锦苏这才真的放下。 只是刚才的那么多箭,竟然没有一箭是避着自己的。叶锦苏看着站在一旁的叶秉洐,在心里冷笑。他怕是在心里祝愿,最好趁乱射死自己算了。 第五十六章:宁云敛平时是什么样? 小红急出了眼泪,暮春苑里的人都慌成一团。唯独叶秉洐带过来的人,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兀自将那两个丫鬟绑起来,丝毫没有将视线落在叶锦苏的身上。 小红心里委屈,眼泪更多了,搀着叶锦苏就要往屋里走。 叶锦苏并不怎么站的稳,早前她撑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胃里早已经翻浆倒滚好多遍了。被人活生生拿刀对着脖子,她实际上早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脖子上的伤口又始终血流不止,失血以及过度的疼痛都让她虚弱地站立不稳。 小红终究力气有限,刚走到床边,脚步一崴,连带着叶锦苏一起给摔倒了床上。 血还是没止住,胸前的衣服被一大片红染上,触目惊心。 叶锦苏脸色惨白,冷汗不止。 都这样了,叶秉洐也没半句话要去请大夫的意思。反倒是抓了人,直接带着这些人马无事一般走了。 小红跪在床边呜咽,外面有人端了热水进来,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再拖下去,小红怕叶锦苏连性命都会垂危。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红站起来,抹了抹眼泪。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去求老爷。不然就她自己去找大夫,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在这干着急。 可是叶锦苏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小红。 “别……去。”喉咙处有伤,每开口动一下都是在牵动伤口,痛的叶锦苏又是一阵冷汗。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叶锦苏死死拉住了小红的衣袖。 去了也没用的,叶秉洐早就巴不得自己死了。 现在死了,对外就可以说是府里混进了居心不良的人,意外杀了自己。 名正言顺,且无后顾之忧。 叶锦苏艰难地摇了摇头,转而轻声开口:“惊云,去把梦兰带过来。” 话音刚落,一抹黑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口。 “小红,上次宁云敛送过来的药,好像还剩一些,拿过来。” 小红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受伤用的药,就是宁王送的。药效惊人,涂上就能止血。 急急忙忙找了过来,小红颤抖着手拉开了捂在伤口处的布料。那里有些血在伤口处结了痂,小红的力放的轻了又轻,扯开是还是动了伤口,又有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伤口生生被撕扯的痛楚传来,叶锦苏痛的猛地抓住了小红的衣摆,喉咙里发出闷哼,弓起了身子。 小红哭的更厉害了,颤抖着手上了药。 眼瞧着伤口止了血,小红这才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开始伸手清理叶锦苏身上的血迹。 叶锦苏疼的头脑有些混沌,看着床帐都有些虚虚实实,只觉得头脑沉了又沉。脖子上的药起初是一阵冰凉,后来便越来越火辣,疼了好一阵之后便开始不疼了。 叶锦苏思绪不明,脖子上的药存在感却很强。 没想到这回自己受伤,宁云敛他远在天边,也能救自己一回。 真是…… 阴魂不散。 外头天色渐晚,叶锦苏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在一片白亮的光中,叶锦苏闭上了眼睛。 这一昏迷,就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叶锦苏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叶锦苏伸手碰了碰脖子,已经缠上了纱布,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痛了。叶锦苏又张了张嘴,牵扯着伤口还是有些疼。 看来好一阵都没法说话和好好吃饭了。 小红正好拿着干净的纱布和药进来,看见叶锦苏睁开的眼睛,兴奋地眼泪又流了出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以为你……” 说着说着,小红却说不下去了。后面那些不吉祥的话,小红生怕说出来就应验了。 叶锦苏宽慰地笑了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却被小红一把制止了,“梦兰姑娘说了,小姐最好少说话,牵动了伤口就不好了” 叶锦苏点点头,正纠结怎么向小红表达自己饿了的时候,肚子非常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小红一拍脑袋,“小姐肯定饿了,梦兰姑娘吩咐了这些天先让小姐喝清淡一点的粥,我这就去煮。” 叶锦苏这才满意地靠下。 屋外梦兰进来,打开小红拿进来的药准备给叶锦苏换药,眉头微皱。 “您真是太冲动了,这伤口再深一点,那就流血不止了。” 纱布下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她刚来时简直被这胸前,床上,到处都是血的情形给吓坏了。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更是吓的不清。 “王爷给您朔风和惊云,就是为了让他们保护您,而您却不让他们出面。”梦兰眉头皱地更深了。 到时候宁王回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交代。 叶锦苏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惊云和朔风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之前满院子的人,自己院里的,叶秉洐院里的,还有老太爷院里的。 他们俩一出现,后面必然会牵扯一大堆事情。 更何况,还需要他们日后在暗中出面。不能轻易露面。 见叶锦苏没说话,梦兰还在继续说:“您也真是够大胆的,要是那个晚钟没听您的话,逼急了直接动手怎么办。” “要是叶大人的人没来及时怎么办。” “要是我没来及时怎么办。” “实在太鲁莽了。” “……” 叶锦苏直直听了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伸手堵住了梦兰的嘴,嫌弃地偏过了头。梦兰之前跟着宁云敛过来,哪有现在这样话多。 梦兰被堵住了嘴,愤愤地闭上了嘴。 半响又闷闷不乐地开口:“王爷之前交代过我和惊云朔风他们,要好好保护小姐您的。如今这样,奴婢们肯定又得挨骂。” 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小,还带着几丝委屈。 叶锦苏听得的有些好笑,轻轻抿了一下嘴。 重新涂上了药,和上次宁云敛给的药不一样,涂上没什么存在感。缠上纱布后基本感受不到什么存在了,叶锦苏动了动喉咙,竟然也不怎么痛了。 梦兰收拾着东西开口:“这个药有镇痛的效果,是为了方便您吃东西时不要牵着伤口太痛,不过最好还是少动喉咙,别崩开了伤口。” 叶锦苏轻轻咳了几声,除了有些沙哑,果然没有那么痛了。 喝了口水润喉,叶锦苏看着正在忙碌的梦兰,突然开了口:“你们王爷,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 第五十七章:拉拢自己 叶锦苏见宁云敛的次数不多,倒是见过他那张薄薄面孔上若干神态。笑起来的,恼起来的,眉头皱起来的,嘴唇抿起来的…… 见的越多,叶锦苏越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宁云敛。 她想起那天第一次在宁王府看见他,初见那人站在门口,嘴角眉梢浅笑,温润如玉。仿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似这般春色落眉间。 后来又见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得寸进尺,墨发加冠青衣披身,时隔几天这人就变了个样。眼里是精光和逗弄,沾染了几分狡猾的气息。 那时候她以为,狐狸总算露出了点狐狸尾巴。 却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是狐狸,分明就是一头恶狼。 羊皮是披的,狐狸皮也是披的。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自寻苦恼,开口对有些楞的梦兰解释:“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宁云敛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让人轻易看透? 梦兰眼神落在叶锦苏的身上,最后什么也没说,点头准备离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梦兰却突然开口:“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大约一个多月前有段时间,王爷心情差的很。” “奴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大胆猜测或许是与小姐有关。”梦兰轻声说。 一个月多前? 时间往前推,一个多月前,大约是和宁云敛吵架。他弄伤了自己的手那次。 叶锦苏脸有些黑,他还有脸心情不好? 冲上门来兴师问罪的是他,暴怒伤害自己的也是他,他倒是委屈了? “你想说什么?”叶锦苏没好气地问。 梦兰看着叶锦苏脸上突然变差的神情,意识到大约是一些不愉快的事。叹了口气,梦兰才开口:“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奴婢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想必在王爷心里,小姐是很重要的人。” 梦兰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飘着,经久不散。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思绪被这轻飘飘地一句话击地有些散,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一推,开始龟裂,摇摇欲坠。 这种感觉太过莫名其妙,像堵在心口的一团棉花,令人窒息且不安。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又是一夜未眠。 兴许是之前睡得够多了,叶锦苏毫无半点睡意。活动活动了身子发现并不影响伤口之后,叶锦苏毫无犹豫地从床上起来了,离开了房间走进院子。 她觉得那个房子可能是被刚刚那句话缠上了,待着让她感觉心绪不平,满脑子都是宁云敛。 她得出门吹吹风冷静一下。 可是如今还在夏季,天气还燥热着,已经好几天没下过雨了。已经有些嫩叶被晒地打起了卷,天气有些闷热。 反倒是屋外更热了。 叶锦苏走到一颗大槐树底下,随便找了个团扇在那坐着。天上繁星点点,空气里充满着槐花的味道,耳边蝉鸣不绝。 叶锦苏想抬头看天上的星子,可是脖子上的伤口让她几乎做不了什么抬头的动作,她只能坐在石凳上盯着昏暗月色下落了一地的槐花,这些的槐花的味道让她安宁了不少。 就跟宁云敛身上的味道一样,跟第一次见到他,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是能让人安心的味道,淡淡地,有时甚至若有若无,但叶锦苏总能从他身上嗅到丝丝这种味道。 叶锦苏的脸上扬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在昏暗的月色下几乎不可见。四下无人,叶锦苏突然伸手触了触自己柔软的唇瓣。 又仿佛烫手般地立马收回。 那天宁云敛说的话还历历在耳:“做个记号。” 叶锦苏的脸又红了红,终于受不了脸上烫人的温度,叶锦苏伸手捂住了脸。冰凉的手指很好地缓解了脸上的燥热,叶锦苏不由自主地想,这种事只有成亲后才可以做吧? 他都亲了自己了,难道做好对自己负责的准备了吗? 叶锦苏很恼火,分明是他擅作主张,毁了她闺中清誉。虽然说没人看见,但说不定他就打着这个算盘,想先生米煮成熟饭把自己娶了。 可是想到这些,此刻的她却并没有那么生气。 叶锦苏拍拍脸,试图拍掉脑子里那些旖旎的念头。 越想越歪了。 一定是今天晚上太热了,脑子都热傻了。 小红早上端着洗脸水一进房,就看见叶锦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窗边,神情憔悴。吓的小红又要去叫大夫,却被叶锦苏一把拉住。 脖子上的药镇痛效果已经失效了,此刻脖子有些疼。叶锦苏说不出话,只是手舞足蹈地比划,比划了半天,小红才明白叶锦苏的意思是不用去找大夫。 重新换上了药,小红趁着药效赶紧端上了早饭。叶锦苏这才能开口说话,“有没有说我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再这样憋下去,她要憋死了。 小红看着叶锦苏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抿着偷笑着,又有些心疼,“不用太久,这都是好药,梦兰姑娘说最多再过三天就能不影响说话吃饭了。” “请来的刘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小姐别担心。” 叶锦苏只能点点头,无精打采地往嘴里拨着东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的脑子里还是时不时出现宁云敛,叶锦苏简直怀疑他给自己下了什么咒了。 小红倒是出去一趟又回来通报:“小姐,司香姑娘过来了,还带了大夫,说是来看看小姐你的伤怎么样?” 叶锦苏现在心情烦躁,没好气地开口:“让她走,大夫不留,礼一概不收。” 司香来干嘛,她心知肚明。 她受伤这么些天,整个叶府就好像把自己隔离了一样,别说没人看了,大夫也没人请一个。大家都在等着自己死,没想到自己这会活下来了。 司香眼看着这会是好时机,就开始来拉拢自己了。 小红明白叶锦苏的意思,转身准备请司香离开。 可是没一会,屋外又是一阵嘈杂,门被一阵强力推开。司香站在门口,看见叶锦苏安然无恙地喝着粥,绽放出一个笑脸。 “大小姐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心你好几天了,特意给你带了大夫过来。” 第五十八章:该对付自己了 叶锦苏放下碗,平静地看了看跟在司香背后的大夫。 “你知道,二小姐就是因为给我送来的大夫有问题,所以被罚跪祠堂吗?” 司香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叶锦苏似笑非笑,脸上带着几分来不及收起的讥讽。司香只觉得受到了侮辱,脸上却强咽下这口气。 司香略带委屈地开口:“大小姐说什么话呢,你要是不信任我,就当我白替你担这个心了。” 叶锦苏看着司香委屈的脸,内心毫无波澜地冷笑。收回了刚刚露出来的讥讽,微笑着回敬:“说什么呢,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当然不会害我了。” 听了这些,司香的脸色才有所缓解。但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提腿兀自进了房间。 “可是你看我这伤,”叶锦苏指指自己的脖子上的纱布,“其实本来也伤的不深,请了大夫之后好多了,就不劳烦你了,” 叶锦苏说的客气,司香脸色有些动摇,挥退了身后的大夫。几步坐到叶锦苏旁边,“你没事就好,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呢。” 叶锦苏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又很快隐藏起来。手边不动声色地移动椅子,拉开和她的距离,“多谢了,不过我没什么大事。” “不知道二娘如何?”叶锦苏挑眉问。 她如果只是想借着送大夫的名义,过来看看自己是死是活。那她大可不必还在这待着,受了气还忍下,做出一副一时半会不会走的样子。 肯定是有话对她说。 在这个叶府,有什么事是她们俩都在意的事? 那只能是谢氏的事。 果然,司香点点头,神情有些不忿,“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呢!” “二娘怎么了?”叶锦苏顺着问下去。 从她那天离开碧水轩到现在,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受伤的消息应该早就传过去。只是不知道那边有些什么消息。 本来打算让惊云他们去打听打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来送消息了。 司香的表情有丝丝为难,她抓住叶锦苏的手,有些难过,“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叶府里面过的苦,我只是替你生气。” 叶锦苏抽出手,司香的哭腔让她简直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香这才抹抹眼泪,“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夫人她,她寻死了。” “结果被老爷给发现了,老爷以给夫人治病的理由,又把夫人带出碧水轩了。” 司香越说,语气越是不平。 “依我看,夫人很可能就是故意的,老爷竟然就这样吃了她的苦肉计。”司香生气地开口,又难过地看着叶锦苏,“我实在是替你生气,你不会觉得我恶毒吧?” 叶锦苏有些吃惊。 她知道谢氏迟早会出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去了。本以为,让她在碧水轩里闹出点动静,让叶秉洐这场气气地久一点,她出来地也就会慢一点。 这样她就能好好的抽出空来对付叶锦茹,却没想打谢氏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那天自己把她逼急了吗? 叶锦苏肉融入眉心,暗恼真不该沉不住气,逞这个一时口舌之快。 她真的是低估她了。 之后只怕会更难办。 司香看着叶锦苏的动作,故作心疼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你实在活的太委屈了。” 叶锦苏收回思绪,微笑着朝司香开口:“谢谢你来给我送的这个消息。” 接着又露出一丝恼怒的表情。 自此,司香才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待司香走后,叶锦苏才嫌弃地拂了拂自己的袖子,仿佛那出被司香摸过的地方,被什么脏东西沾上了似的。 刚刚司香那赤裸裸的眼神,就差直接对她说:“谢氏出来了,你快动手替我杀了她啊!” 司香想让她当刀,借刀杀人。 她便也顺着她的意思,露出她想看见的表情。 不过她也确实料对了,这件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她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谢氏的人拔了。她倒好,几天就翻身了。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心里并不舒服。 “小红,她说的是真的?”叶锦苏问一旁的小红。 小红低着头,最后点了点头。这件事她一大早就知道了,担心着叶锦苏的身体,所以一直没说。没想到,司香直接上门来送消息了。 看见小红的回答,叶锦苏又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好歹还以为能有几天轻松的好日子。 这个谢氏,真是顽强。 “朔风,”叶锦苏开口,“去查一查这件事的全部经过。” 朔风查事情的速度永远超出叶锦苏的想象,不过过去了两个时辰,刚到中午的饭点,朔风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换了两天药的脖子已经好多了,渐渐地没有上午那样的疼了,只有一些微微地隐痛。梦兰带了话过来,说是之前的药虽然镇痛,但是多少会压抑药效,所以少用。 如今停了那药,叶锦苏小心翼翼地喝着送过来的粥,用眼神示意着朔风说话。 那晚叶锦苏离开,谢氏就直接晕了过去,身体大不如前。老太太房间里的人直接瞒过了消息,谢氏一直晕了一天一夜。结果被司香院里的红芸发现了。 红芸替谢氏搭桥,引得叶秉洐来碧水轩。 结果叶秉洐刚到碧水轩,就看见谢氏在寻死。 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苦肉计,叶锦苏猜的也八九不离十。可是令叶锦苏担忧地却是另外的事情。 朔风低着头,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属下查到,在叶夫人的体内,大夫查出了毒。” 就是因为这样,叶秉洐坚持要把谢氏带出碧水轩。 叶锦苏又一次揉揉眉心,头有些隐隐作痛,沙哑着嗓子向朔风确认,“你给她下的毒,确认解毒后就查不出来吗?” 朔风回答的斩钉截铁:“属下确认!” “且属下查过,叶夫人的毒,和属下下的不是同一种毒。” 叶锦苏更头痛了,牵扯着伤口也开始痛,叶锦苏说不出话来,只挥挥手让朔风退下。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谢氏有多狠,对着自己下毒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对付自己了? 第五十九章:放点东西 秋香院。 三伏天刚入,这天就热的不行了。 叶秉洐站在屋内的床边,焦急而彷徨地渡步着,连带着呼吸都带着慌乱。耳边一声声痛苦的叫声传过来,谢氏躺在痛苦的扭曲着身子。 燥热的空气拔高温度,叶秉洐的额头早就布满了汗珠,颤颤悠悠随着谢氏的叫喊抖落下来。 她已经这么叫了半个时辰了,嗓子都哑了大半。 床边跪着四五个丫头,四处按着谢氏的四肢,阻止她在床上滚动。 大夫这才敢颤悠悠地施灸拔毒。 不得挣扎,谢氏只能伸动手指,痛苦地抓住了被褥,脸色发青。 灸针一根根落下,谢氏的叫喊就越来越大。痛到最狠处的时候,谢氏猛地一睁眼,仰头大喊了一声“老爷救我!” 那一声凄厉,直直破空朝叶秉洐传来,惊的叶秉洐浑身一抖。 大夫刚好收回最后一根灸针,抹一抹额头,早已经汗如雨下。 大半是紧张的。 谢氏脱了力,仍然在床上小声抽泣着,声音却小了不少。 一旁的大夫诚惶诚恐:“老爷,夫人的余毒已经清理了不少了,接下来夫人只要按时服用汤药,就不会有事了。” 叶秉洐早已经在谢氏喊的那一句时,就冲到了床边,一把抱起虚弱地谢氏搂紧怀里。 看见谢氏终于不再那么痛苦了,叶秉洐一挥手,感激地对着大夫大赏。 只是谢氏还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着,轻轻抽泣。 步入中年的男人看见心爱的女人遭受这种罪,仰起头眼底泪光闪闪。 “玉儿,玉儿不痛了,”叶秉洐抱着谢氏轻声哄着,像大点声都会吓着她似的,“我在,我在的。” 谢氏这才平静了一点。 叶秉洐从未想过,把谢氏关到碧水轩里,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对谢氏也是有气的,气她居然暗地里在他身边做了这么多手脚。可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哪里又忍心真的处罚谢氏。 本来想着,把谢氏关进碧水轩一段时间,平息了老太太和老太爷的怒火。 过段时间再正式接回来。 没想到,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有人对她的玉儿下手了。 叶秉洐悔恨莫及。 “玉儿,你告诉我,是谁,是谁给你下的毒。”叶秉洐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里满是怜惜之情。 他一定要把那个人碎尸万段! 可是谢氏在他的怀里轻微地摇摇头,说话带上了沙哑的哭腔:“我不知道……老爷。” “那天晚上,他们蒙住了我的脸,强行给我喂了药,还拿茹儿的性命要挟我。”玉儿哭着抬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过往,吓的眼神闪躲。 “我是被逼的啊,被逼的说了那些话啊,老爷!”谢氏一把抱住叶秉洐痛哭,泪水早已经湿透了叶秉洐的肩头。 “玉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谢氏哽咽着说,“玉儿是做错了,可是玉儿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从来都是宽待下人,厚待幼子,连司香妹妹,”说到这里,谢氏梗住了喉,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彻底哭出来,“连司香妹妹,我也无不亏待。”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谢氏抓着叶秉洐胸前的衣服,把脸狠狠埋进去,右手泄愤一般,狠狠锤在叶秉洐的身上。 谢氏早已经哭虚脱了,那点微弱的力气砸在叶秉洐的身上,不痛不痒。可是叶秉洐却含住了热泪,死死抱紧了谢氏:“玉儿,对不起。”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叶秉洐抱着谢氏,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在叶秉洐看不见的背后,谢氏狠狠抓住了叶秉洐的衣服,用力到浑身颤抖。那张埋在叶秉洐胸口的脸,逐渐扭曲变形。 几乎用了全身的力,谢氏才控制住了颤抖的嗓音,恢复了之前的神情,缓缓开口:“请老爷,还玉儿一个公道。” 说着便闭眼睡了过去。 叶秉洐感受着胸口处人的颤抖,只是更心疼地抱紧了她。 “会的,我一定会的。”叶秉洐放下谢氏,他会给谢氏一个公道。他一定要找出谁是下毒的人,这样才能安慰谢氏所受的苦痛。 转身离开时,叶秉洐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帷帐下的谢氏,好像睁开了眼。 再一晃神,依旧是那副睡容。 叶秉洐垂下眼,转身离开。 直到门再次被推开,怀玉从屋外进来。谢氏这才重新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痛苦的样子。 谢氏一只手掀开帘子,开口:“药带来了吗?” 怀玉点点头,她之前被波及,被罚打了好几个大板子,如今伤没好全,走路都有些不稳。 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小丸,怀玉递给谢氏,“夫人,这是最后一颗药了,吃了这个,您的毒就彻底解了。” 谢氏点点头,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毒。大夫再三确认过剂量,绝对不会在身体有所残留,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更加不会令她那么痛苦,最多只是有些不适。 大夫也只是象征性地施一施针,药剂只是一些补身体的药。 只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今虽然没有伤害性命,仍然是让身体虚弱了不少。 谢氏盯着那颗褐色的药丸,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咽地太急,谢氏伏着床边大声咳嗽了起来。 怀玉看着跪倒了地上,泪眼婆娑,“夫人,夫人你这是何必呢。老爷过段时间自然会让您出来的。” 过段时间? 谢氏双手抓紧了床边,要她在那个鬼地方过段时间,然后让她的茹儿受苦? 谢氏狠狠一砸床板,不可能! 她咽不下这口气,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要出来和叶锦苏慢慢地,把这些帐,一笔一笔全部算清! 她不得好过,叶锦苏更加不能好活。 “刚才的大夫,已经用不着了,解决掉吧。”谢氏躺回床上,冷冷开口。 怀玉的神情有些震惊,“夫人,您的意思是?” 谢氏的表情有些残忍,缓缓轻语:“就像上次带走刘妈一样,让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解决掉。” “顺便,记得给那个小贱人的房间里放点东西。” 第六十章:不该吃的东西 叶锦苏头痛欲裂,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 这比她脖子上的伤口还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强压下这些痛楚,叶锦苏靠在床边细细思量着,谢氏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呢? 小红从外面端了凉茶进来,叶锦苏一口都没喝,突然想到了是什么似的,一把抓住了小红的手。 “去,叫所有人把整个院子找一遍,看看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叶锦苏声音严肃,小红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明白了叶锦苏的意思。一转身就离开去召集所有人了。 外面已经渐渐入夜了。 叶秉洐刚从谢氏那里出来。 叶锦苏头靠在软垫上,静静等着搜查的结果。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整个院子什么也没翻出来,叶锦苏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这个夜晚是能安然度过了。 “待会要是有人来搜查,就过来叫醒我。”叶锦苏头脑昏沉,翻个身就准备沉沉睡去。 末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添了一句:“看紧那些搜查的人,不要让他们有什么动作。” 说完这些,叶锦苏便到头睡了过去。 不知怎么的,她这一天都觉得头特别沉。之前她以为是脖子上伤口影响所致,结果到了下午俞烈,特别是听了谢氏的消息之后,头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这其中缘由,叶锦苏已经分不开神去细想了。 当夜不过两个时辰,叶秉洐的人就赶了过来。大队人马聚在暮春苑里,吆喝着要搜查。 叶锦苏还没等小红来叫,就被吵醒了过来。 小红从外面跑进来,喘着粗气:“小姐,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来搜咱们院子了。”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睡一觉之后舒服了很多。 “他们是第几个搜到我们院子的?” 说到这里小红便开始有些愤怒,“是第一个!” 对此叶锦苏并不太意外,“让他们去搜吧。” 大队的人马不去别的地方搜,要搜就第一个搜自己的暮春苑。叶秉洐这是默认自己才是害了谢氏的人啊。 开了门,叶秉洐的人丝毫不客气。一阵乱翻乱找,东西没找出来,整个院子倒是反的鸡飞狗跳。 嘈杂地声音传进叶锦苏耳朵里,叶锦苏又开始头痛了。 一阵搜查无果,一夜不宁。 叶锦苏睡到了晌午,彻底被热醒了。 府里的冰都送到谢氏的院子和老太太的院子里,甚至司香的院子里也有,唯独忘了她这个院子。 仿佛被整个叶府给隔离了一般。 叶锦苏本不在意这些偏心的对待,可是一入三伏天,这日头就一天比一天热。脖子上的伤也因为这闷热的天气影响了恢复,燥热时,便有汗滴滚落到伤口上。 丝丝锐痛。 连带着头也隐隐作痛,连着四五个人给她扇风,都毫无作用。 小红急的不行,想再去请梦兰却发现已经不好再动作了。 叶锦苏摇了摇头,梦兰当初宁云敛说要看机会安插进自己的院子里。前段时间刚刚把府里一大波换血,梦兰这会刚随着新买来的丫头进了府。 正在后院嬷嬷处学规矩。 叶秉洐正在府里大规模动作,不好再请送动梦兰,免的暴露。 叶锦苏揉了揉头侧,抓住了小红:“去,去找田大夫。” 她已经痛了快两天了。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伤口引起的,再加上谢氏的事让她心情烦躁。可是一天过去,叶锦苏越想越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这样头痛过。 保险起见,只能去请一趟田大夫了。 强忍着头痛,叶锦苏听着朔风汇报最近府里的事。 无非是叶秉洐派人搜了一番所有人的屋子,什么都没查出来。叶秉洐大发雷霆,又开始重刑审问下人。 叶府上一次用这么大的刑,还是十几年前,谢氏险些滑胎那次。 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也是这样。 叶锦苏冷笑,他还真是从一而终。 朔风垂着头,有些担心。“叶小姐,您准备怎么办?” 他之前都是跟在宁云敛身边,查的都是些朝堂上的事,一些阴谋诡计他也见的不少。 却没想到这些大宅院里,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场场不比朝堂上的厮杀逊色。 他接了任务,要以性命保护好叶锦苏。如今叶锦苏倒是一天比一天危险了,朔风从没想过这个任务这么难。 他原以为,不过是保护一个大小姐而已。 叶锦苏看着一旁的两个人,表情凝重。叶锦苏突然笑了笑,他明白二人所想,开口:”“朔风你去跟着谢氏身边的怀玉。” “至于惊云,你出去查一查绑走刘妈的那群人是什么人。” 谢氏现在那个样子,不管有没有生命危险,她都不会亲自动手。所有的事情,只能让她身边跟了她几十年的心腹,怀玉来干。 至于绑走刘妈那边…… 叶锦苏揉揉眼睛,头痛欲裂,干脆躺在塌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很浅,浅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叶锦苏就睁开了眼睛。 是小红回来了。 跟在小红身后的,就是急匆匆赶来的田大夫。 叶锦苏想直起身,却突然觉得头脑一黑,踉跄着有些不稳。 小红赶紧跑过来扶住叶锦苏。 这下叶锦苏可以确定了,自己绝对不正常。 田大夫也早就看出了叶锦苏的不对,加快赶了过来,“一段时间不见,你家小姐这是?” 小红含着泪,“不知道,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田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小姐吧!” 叶锦苏靠在小红的肩头,一会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虚幻,身体仿佛飘上了天空。一会又觉得四周都开始扭曲,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叶锦苏的额头早已经冒出了不少冷汗,盛夏的天气里,却手脚冰凉。 田大夫沉着气把脉,指腹落在叶锦苏手腕上,神情却渐渐严肃。 小红看着田大夫脸上渐渐沉重的神情,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脉把了半天,田大夫却没说话,小红更急了。 田大夫一把手放下,小红就忍不住拉着田大夫发问:“大夫,我家小姐到底有没有事。” 田大夫沉着脸,一时没说话,只看了一眼虚弱的叶锦苏,开口:“你家小姐,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第六十一章:中毒 小红吓的脸煞白,猛烈地摇着头,“没有,没有的,所有的吃食都是从厨房送过来的。” 叶锦苏动了动脑袋,收回了手,开口:“田大夫,您是我信得过的,您就直接说吧。” 年过半百的大夫捋了捋胡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只对着小红开口:“你家小姐的脉象很奇怪,虚悬无力,像是一个老人,或者从小体弱的人才会有的脉象。”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叶小姐正值青春年华,之前的身体也一直很好,不该有这样的脉象才是。”田大夫摇摇头,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垂下的头又不住地摇着。 说着又伸出手,“小姐,你再给老夫把把?” 叶锦苏又伸出了半截手腕。 小红眼里积了泪,伸手替叶锦苏揉着头,她跟了叶锦苏这么多年。她哪能不知道叶锦苏的身体,明明一直好好的。 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出现这种情况。 “一定是被下毒了!”小红哽咽。 这个叶府里,到处都是想要小姐死的人,她们实在太蛇蝎了! 叶锦苏垂着眸,她现在不太能集中精神。但好歹心里也有个底,自己这恐怕是中了暗箭。 田大夫闭上眼细细诊着,突然又眼皮一睁,收回了手。 “请问小姐,可还有觉得头晕疲乏,看东西不清楚,打不起精神来的症状?” 叶锦苏疲惫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就是,仿佛累了好几天的疲劳,眼前忽明忽暗。 叶锦苏刚点下头,田大夫就狠狠拍了一下手掌! 叶锦苏看他这样,八成是想到什么了,“田大夫,我是中了什么毒?” “小姐聪慧,”田大夫有些激动,语速加快,“老夫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很多地方都行医过,曾经走到漠北的一个小村庄里,里面也有人误食了一种野草,结果就出现了小姐这样的症状。” “只不过……”田大夫话音一转,“只不过那种野草吃下去症状远没有小姐这么严重。” “是会有几天的虚弱和疲劳,但是一般过两三天毒性自己会减退。而且由于这野草味道极苦,有人误食也会很快就吐了。所以在当地大家都不重视这种野草,也没人把它放在心上。” 田大夫又垂下了头,陷入了难题。 明明毒性没有这么强烈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红有些急,拉着田大夫的衣袖又问:“大夫,那小姐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田大夫看见小红担忧地脸,拍了拍小红的手背,“你别担心,如果真的是被那野草毒的,便不会忧及性命。” 不会忧及性命? 照她这样,过不了多久,迟早会被这一大家子忧及性命的,叶锦苏迷迷糊糊地想。 “田大夫,”叶锦苏睁开眼,缓缓开口:“如果是被有心之人采过来,特地制作了毒药,会不会有这样的毒性呢?” 田大夫猛地一拍手,“对!” “我知道有些行医之人专走歪门邪道,制作一些毒药然后高价卖出去牟利,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果真如此。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叶锦苏又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中的毒? 既然田大夫说着野草味道极苦,那想必就算重新制作成毒药,也去不掉它的苦味。 既然不能入口,到底是哪里中的毒呢? 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似乎哪里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 叶锦苏揉头的动作一顿,对着旁边开口:“小红,把我的纱布取下来。” 小红一愣,视线落在叶锦苏脖子上的纱布上,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对,”叶锦苏立刻又拦住了小红伸过来的手,转而问道,“第一天,你用来压住我伤口的那块衣料,还在吗?” 既然不能口服,毒就是直接进了她的身体。 这几天她只受过这一伤,梦兰是宁云敛送过来的人,药绝对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应该是那个刀片。 除非那个刀片一开始,就是浸了毒的。 这一切,只能找到那块送小红身上撕下来的,用来捂住伤处的衣料,才能有个断定。 小红点点头,那块布她记得当时清理完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暮春苑伺候的人不多,平时也不见得收拾的勤,如果现在来找,说不定还能找得到。 看着小红转身离去的身影,叶锦苏这才强撑起头,对着田大夫开口:“大夫,你知不知道这草的毒怎么解?” 田大夫叹了口气,“解这草的毒并不难,开个方子喝几剂就好。” “只是我担心……” 叶锦苏抬抬眼皮,顺着说了下去:“只是你担心,这毒和别的毒药混合制作,毒性加强,你开的的解药不能解干净是吗?” 田大夫点了点头。 叶锦苏极其通透之人,不用他说太多,她也能明明白白。 可是她到底不通药理,身边除了梦兰,只有田大夫这一个可以信任的大夫了。 叶锦苏只能开口:“那就请田大夫,待会给我开一点解毒的药,顺便请你回去研究一下,该怎么完全解我的毒。” 田大夫又叹了一口气,心里替叶锦苏惋惜。 他这一路上也见了,叶锦苏的院子又偏又远,伺候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和整个繁荣的叶家完全格格不入。 一个大小姐病的这么重,居然没个人过来看病。 更何况,她的脖子上本来就有伤。 一个名门贵女,竟然会伤到脖子这样重要的部位。 田大夫不敢再多想,只掏出一包灸针,“这个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先替你施针,让你可以舒服点。” 根根灸针落下,叶锦苏瞬间觉得自己的头痛缓解不少,心里暗叹田大夫的医术。 小红回来的很快。 却也是哭着跑回来的,手里抱着一块残布,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砸。 远远地,叶锦苏就看见那块本来是布满鲜红血迹的布,如今大块的血迹都变成了黑色。 触目惊心。 只有少数血凝结成了该有的暗红色。 叶锦苏心里知晓了大半。 田大夫早就接过来仔细查看了,可是光看这个血量就足够让他心惊胆颤了,更别说这有些血还混了毒,连带着把血都变成黑色。 银针落下,再拔起。 上面赫然飘着点点黑色。 第六十二章: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小红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要这么害我们家小姐!” 叶锦苏伸手擦了擦小红的眼泪,突然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这叶府里,哪个不想你小姐去死?” 也亏她这个时候还能开出玩笑来。 “事已至此,就先请田大夫给我开个方子先用着吧。”叶锦苏转头对田大夫开口。 如今也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了。 田大夫点头提笔,一张方子便落进了小红的手里,“这方子需得少量多次喝,每隔三个时辰服一次,一次半碗左右。症状应该很快就会减弱了。” 叶锦苏点点头,示意小红去抓药。 “田大夫,这毒药是不是寻常大夫检查不出来?”叶锦苏开口问。 田大夫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小姐你的脉象若让别的大夫来诊断,怕是也只能诊断为小姐体虚。因为光看脉象,完全没有中毒的症状。” 果然。 叶锦苏垂下眸子,给她下这种诊不出来的毒,八成是想耗死自己。 除了谢氏,叶锦苏想不出还有谁会干这种事了。 天色渐晚。 小红在外面守着半碗药加热,坚决不离开半步。 下午喝下那半碗药,叶锦苏果然感觉好多了,症状减轻了不少。虽然仍然有些不太舒服,但是比起之前,已经舒服不少了。 叶锦苏放下药碗,突然问小红:“小红,你觉得是谁给我下的毒?” 小红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这还用说,肯定是夫人!” “晚钟和晚月那两个人就是夫人的人!” 叶锦苏点点头,转而又问:“那你觉得,她怎么不直接把我毒死呢?” 小红楞住了一秒,不明白叶锦苏怎么说出毒死自己的话。 “或许……或许是夫人没有那样致死的毒药呢?” 叶锦苏摇摇头,“不对,她能特地去制一种诊不出来的毒,那么找一个令人瞬间死亡的剧毒,也是能够办到。” 叶锦苏这么说,小红更加迷惘了。 叶锦苏却突然转头看向窗外,那边是秋香院的方向。叶锦苏的声音在夜色中有点冷:“她是想,留着我的性命,慢慢折磨。” 小红瞬间瞪大了眼。 药太苦,叶锦苏挑了颗蜜饯放入口里,继续说:“我一直中着毒,浑浑噩噩地活着,她就可以,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了。” 不会有半点还手之力。 她和司香不一样,她在京城还是有些根基的。一时半会不能杀了自己,她只能跟自己慢慢耗。 一瞬间气冲上头顶,小红一张小脸恼的有些红,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握住了拳头,她现在恨不得替小姐打谢氏一顿! “她实在太恶毒了!”小红气的不轻,又气又替叶锦苏委屈。 反倒是叶锦苏,歪过头笑了笑:“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 小红呆了一下,不明白叶锦苏的话什么意思。 “这就说明,她这次自己给自己下毒,不是冲着我来的。” 她想要更隐秘,更无人知晓的方式,在暗地里慢慢折磨自己。这番这么大费周章,把事情掀上台面,便不会是冲着自己的。 她更明白,这件事爆发出来,就会变成是十几年前同样的情节。 她生母冤死的情节。 “她不会让我死的那么痛快的。”叶锦苏轻声说。 小红看着叶锦苏脸上奇怪的表情,完全不理解自家小姐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又愤怒又伤心,泪水更多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这怎么能是好事呢。” 她都被害成这个样子了。 叶锦苏笑了笑,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胳膊和腿。 “是我把她逼急了。” 本来以为,逼一逼,压一压她,能更顺利一点。没想到,自己倒是跌了一个大跟头,吃了一个大亏。 “记得封锁消息,对外就说我病了,大夫也查不出来,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梦兰那边,再过几天应该就分院子了,你记得去要人。” 叶锦苏含着蜜饯,一边有条不紊地交代着。 小红呆呆地点头,虽然不太明白叶锦苏的动作,但是她相信,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没办法伤害她家小姐! 因为她会一直保护小姐! 府内风声快,不久就传到了秋香院的耳朵里。 叶锦茹正在床边伺候着汤药,听见这个消息,耳朵都竖起来了。 “叶锦苏也有今天。”叶锦茹嗤笑着,嘴里满是不屑。 之前嚣张到天上去了,如今还不是病了。 坐在床上的谢氏听了叶锦茹的话,突然朝着旁边汇报消息的怀玉对视一眼,嘴边倒是笑了。 “傻孩子,你以为叶锦苏是怎么病的?” 叶锦茹看着床上的母亲,以及她嘴边一抹知道内情的笑,突然张大了嘴:“母亲,难道是……” 接下来的话,叶锦茹没有说出口。但是谢氏却懂了她未出口的话,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的伸手抚过叶锦茹的发,满脸慈爱,“她们当你母亲只是一个深闺里的妇人,却不知道,妇人也是能掀出浪来的。” 叶锦茹听不懂这话,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谢氏。 谢氏只是笑了笑,握着叶锦茹的手教导:“娘和你说过,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要去依靠一个男人。你不要想着你爹会怎么保护你,总有一天,他也会不再保护你的。” “到那时,你要学会把权力和利益,都牢牢地拽在自己手里。” 叶锦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谢氏心情大好,连带着气色也好了不少,此刻正眉飞色舞地笑着,“那个小贱人那怎么样了?” 怀玉知道谢氏问的是什么,上前低声开口:“都安排好了,那个丫头的娘在咱们手里,她会按照您吩咐的做的。” 谢氏大笑:“好!太好了!” “等收拾了这个小贱人,再慢慢同叶锦苏来算账。”反正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虚弱得很,也没精力再来管自己的事了。 拔掉司香,从某些程度上,也是拔了叶锦苏的助益了。 失去司香就等于失去了老太太那边的帮助,她说到底还是孤身一人,又不得老爷的心。 如今还中了自己的毒,要捏死她简直太容易了。 可是她偏不,这样不足以平她的恨。她恨不得把叶锦苏生吞活剥,割下头颅挂到城墙上示众! 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第六十三章:更加留不得了 谢氏的脸埋进床帘间的阴影,眼底投出幽幽的光。怀玉低着头悄悄退了出去,脸上带一丝了然的神情,转眼消失在房间里。 叶锦茹瞪大了眼,“娘,这是?” 谢氏却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叶锦茹的唇,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反而莞尔一笑,“茹儿,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在我身边长长见识就好。” 叶锦茹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预料到母亲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这场动作来的这么大,这么快。 才刚过午后,怀玉便匆匆过来报了信。 “茹儿,”谢氏拉起叶锦茹的手,满脸慈爱,“走,娘带你去看看,怎么解决那些不安分的人。” 正厅外,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跪在地上,颤抖着埋低头,努力当自己不存在,生怕这场滔天大怒波及到自己。 叶秉洐坐在廊上,一双鹰眼将下面的人一一扫过,最后稳稳落在跪在最前面的红芸。 “就是她吗?”叶秉洐语气不善,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站在叶秉洐身侧的符景点点头,他是跟了叶秉洐几十年的人了,叶秉洐最为信任。 听见叶秉洐说话,红芸吓的猛地一颤,抬头拼命地求饶:“老爷明鉴啊,奴婢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害夫人的事!” 红芸早就受过刑,脸上挨了好几巴掌,打出了血沫。血沫混着地上的污黑的泥土黏在她的脸上。 惨不忍睹的模样。 叶秉洐明显露出嫌恶的表情,把脸别开不再看他,转向符景的方向。 符景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纸包,伸手递给叶秉洐,“老爷,就是她,小的在她的身上搜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已经开过的纸包,上面的折痕显然被开合过很多次。叶秉洐眸色有些深,不再说话,只伸手打开了那个纸包。 纸包的里面,是半包淡黄色的粉末。 “去叫大夫过来!”叶秉洐的声音愤怒地大了起来,伸手将纸包丢给符景,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芸。 他记得没错的话,红芸是司香院子里伺候的丫头。 那司香? 想到这一层,叶秉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不可能的,叶秉洐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司香的为人他最清楚了,善良恭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那这个狗奴才又为了什么! 思及此,叶秉洐狠狠握紧了拳头。他派人去叶锦苏的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三遍,难道这件事真的和她没关系? 叶秉洐猜测不停,大夫过来了都没有察觉到。直到符景在旁边提醒,叶秉洐才回过神来。 他早出了一身冷汗,活像是劫后余生。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谢氏对他这么重要。任何危及到谢氏的事情,他一丁点都无法容忍。 符景将药包递给大夫,“请大夫帮忙看看,这粉末是什么?” 白胡子的大夫接过瞧了瞧,又捏了一点撮闻了闻,脸色有些不太好。抬头看了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沉重的模样。 大夫心里有些惊讶,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颤颤悠悠伸进了粉末包。 只沾到了一点,银针尖端瞬间变黑。 大夫脸色剧变,握着药包的手开始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这是毒药,剧毒啊!” 剧毒! 叶秉洐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指着掉到地上的药包,语气紧张恼怒:“你可确定?” “确定,确定啊!”大夫抬起头,将银针递给叶秉洐看。 银白的针尖上,上面那一点黑格外明显。 叶秉洐一瞬间有些站不稳,腿一软踉跄了几步,手边抓到了椅背才稳住身体。 怎么会? 怎么会? 叶秉洐猛地转头,上前几步提起跪在地上的红芸,勃然大怒:“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这样的叶秉洐,浑身都散发着暴怒的寒气。 吓的下面的人猛地一颤。 红芸已经抖成了一个筛子,却半个字也没开口。 半天也不见回答,叶秉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抓着红芸衣服的手骨节节节作响。 一把丢掉手下的人,叶秉洐转身坐回椅子上。他气的不轻,胸膛剧烈起伏,一只手抵住了额头,皱着眉痛苦不堪的模样。 躲在暗处的叶锦茹看着有些心疼,抬腿就想出来。 却被谢氏一把拉住。 “先别过去,”谢氏压低声音说,“等时机成熟了,再出去。” 叶秉洐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四下无人敢说话,安静到窒息。 符景打破了沉默,在一旁轻声开口:“老爷,是否要用刑?” 叶秉洐低着头,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狠狠剐了下面的红芸一眼。似乎是下定决定一般,叶秉洐拳头狠狠一砸椅把,“用!” “让她把幕后指使吐出来!” 可是说完的一瞬间,叶秉洐便偏开了头,不敢再看的模样。 躲在阴影处的谢氏冷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一样,优柔寡断。不敢面对幕后指使有可能是司香的现实,所以干脆想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谢氏闭上眼,狠狠拽紧了衣袖,既然如此,那就更加留不得了。 睁开眼,谢氏从后面走进来,软声细语:“老爷,到底是谁害得我?” 叶秉洐身子一僵,转头正看见谢氏由叶锦茹搀着,站在他身后。刚从床上下来的谢氏,脸色还有点虚弱,唇色惨白。 叶秉洐担心谢氏的身体,语气紧张极了:“玉儿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还没好。” 谢氏眼含秋水看着叶秉洐,“不,我要来的,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想要我死。” 叶秉洐心里愧疚,终究也没说什么,只让人送来了软椅给谢氏坐下。 符景已经带人搬来了板凳和长棍,小孩胳膊粗的长棍落在红芸的眼底,吓的她又是一个激灵。 红芸显然是吓坏了,抬起头拼命磕头求饶:“求老爷宽宏大量放过我吧!没有人吩咐奴婢!都是奴婢自己做的!” “是奴婢自己看不惯夫人,所以才想害夫人的!” 看清红芸的脸,谢氏吃惊地捂住了嘴。 “老爷,这丫头我认得” 第六十四章:人证 “好像是红芸。”谢氏娓娓道来。 叶秉洐不干涉内院事,一时不太明白这其中意思。 谢氏解释道:“红芸是原先在我身边刘妈的女儿,刘妈说她就这一个女儿,想让她干点轻松的活,到了年纪就嫁了。我就把她安插在厨房,让她干些不重的杂活,倒是清闲。” “后来我看刘妈年纪大了,恩准她出府。这个丫头来找过我一次,说是不想一辈子做一个厨房的打杂丫头。那时候司香妹妹院里正好缺人,我看这孩子有心就拨过去了。” 谢氏一一说着,话音一转:“可是你我无冤无仇,我待你母亲也是极好的,怎么就怨恨我了?” 叶秉洐也记得这事,看见红芸有些紧张答不上来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叶秉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大手一挥,“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这一声显然很有威慑,红芸立马摇头躲得远远的。“我说!我都说!” 她哭的厉害,又不敢看叶秉洐和谢氏,一双眼乱飘,双手紧张地抓住了裙摆。 “是当初我娘受了伤,可是夫人却没怎么给我娘医治。甚至在那之前,我娘知道大小姐凶狠,不敢去给大小姐送饭。是夫人硬逼着我娘给大小姐送饭的!” 红芸一边说,一边像是在确认一般地点头,“我娘就是因为夫人的命令才受伤的,夫人连大夫都没有给我娘请一个!” “我娘可是跟了二小姐十几年的人!” “啪!” 叶秉洐猛地一挥手,桌上的茶盏应声而落。叶秉洐瞋目切齿,“夫人不过看刘妈是身边人才放心她去的。” “你个刁奴竟然就这样积怨在心,存心谋害主母!” 叶秉洐大怒不已,对着一旁的符景发话:“给我把她绑了,打死!” 雷厉风行。 吓的四周的下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直站在谢氏身后的谢氏却瞪大了眼。 这样蹩脚的借口,爹爹居然信了? 还没等叶锦茹心里不平开口,谢氏就先拉住了叶锦茹的手,转而看向叶秉洐。 “老爷莫急。” “我觉得其中肯定还有隐情。” 叶秉洐怒不可遏的模样,谢氏说的话半句都听不进去,“夫人,这件事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这个刁奴敢谋害主人。” “该杀!” 什么该杀不该杀,不过是你想她早点死掉,早点闭嘴罢了。 谢氏在心里冷笑。 脸上不动声色,谢氏有些不悦的开口:“老爷,依我看,你要是杀了这个丫头,怕是替我讨不回公道了。” 叶秉洐被赌了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氏扭过头,“依我看,还是得上刑,上过刑,才会交代。” 说着就叫着刚刚行刑的人将红芸拖了回去。 “其他人,如果有知道实情的。现在说出来,不但不会有罚,还重重有赏!” 谢氏一一发话着。 可惜下面的人心惊胆颤,没人敢说话。 谢氏并不意外,端坐下来等红芸开口子。 哭叫声久久不停,符景直接塞了块抹布,堵住了红芸尖叫的嘴。 狠狠几板子下来,符景扯开了红芸的嘴里的抹布,“这下可以说了吗?” 红芸被打的丢了半条命,趴在凳子上抬不起头来,只微微点了点头。 “我……我说。” “是司香姑娘,司香姑娘让我这么做的!” 叶秉洐脸色大变。 谢氏也大吃一惊。 红芸气力不足,说出的话都轻地很。可是此刻没人敢说话,大家都在静静听着她的交代,她的一字一句清晰地落进了叶秉洐的耳朵里。 “是司香姑娘,想替代夫人主母的位置,所以让我对夫人下手的。” 谢氏睁大了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红芸再次点头,“是真的,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求夫人放过奴婢吧。” 谢氏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叶秉洐。 叶秉洐黑着脸没说话,整张脸不知道是因愤怒,还是不可置信,扭曲得变形。 显得有几分可怖。 谢氏委婉地开口:“老爷,我也希望司香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这件事该查清楚。” “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身后人一声微怒地开口,提腿走了过来。径直走向叶秉洐的身侧,只是叶秉洐却直直避开了司香的投过来的视线。 司香行走中的脚步一顿,小巧的脸上有几分强压下的难过,识趣地站到了一边跪下。 “求老爷明查,司香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她的眼神越来谢氏,只痴痴地望向叶秉洐。 叶秉洐避不开这火热地眼神,对视一朝只觉得是六月流火,直烫眼底。 他终究还是避开了,扭过头不看司香。 在叶秉洐看不见的地方,谢氏握着手帕的手暗暗用力,狠狠瞪了下面的红芸一眼。 红芸接受了眼神,一把从凳上滚下来,跪爬着爬到司香身边,“姑娘救我啊!你答应了一定会救奴婢的,姑娘救我!” 司香的脸有些白。 她刚准备辩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赌在了嗓子眼。 气氛降至冰点。 司香强做镇定,“你说是我指使你做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谢氏猛地一勾唇,原本柔弱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落进司香的余光里,司香猛地把头转向谢氏,却只看见谢氏嘴角一抹不明意义的笑。 笑的她发慌。 红芸猛地点点头,“有!有的!” “奴婢有证据!” 司香瞬间脸色煞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芸,指尖颤抖,“绝对是伪造的!” 司香突然尖叫着开口,挥手狠狠给了红芸一巴掌,止住了她的话。 “老爷!你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奴婢的话,也不相信我吗?” 司香迫切地看着叶秉洐,泪水盈满了眼眶。 叶秉洐又有些心软了,为难地看着司香。 “司香姑娘这么不想红芸开口,是怕红芸说出的证据,是真的吗?”叶锦茹在旁边嗤笑,冷冷打断了司香的深情。 “不是的。”司香摇摇头,拼命否认,“不是的!”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就是谢氏给她下的套。 可是套已经下好了,猎人已经就位,她已经在套里面了。 现如今,只能祈求老太太早点过来了。 幸好。 幸好她事先觉得不对,派身边的若华去给老太太送信了。 第六十五章:局外人 叶锦茹神色不善,她讨厌这个司香,不亚于讨厌叶锦苏。 “既然如此,那就让红芸说。” 红芸终于得了嘴,含泪开口:“司香姑娘曾经给奴婢一大笔钱,还给了奴婢很多名贵的镯子钗环,这些奴婢一个也不敢花,都在奴婢的住所里。” “老爷可以派人去查!”红芸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奴婢什么都说,求老爷放过奴婢吧!” 叶秉洐黑着脸往符景的方向一望,符景便会意,转身带着人去搜查了红芸的房间。 时间静悄悄流淌,司香叫了多少句清白,叶秉洐的内心就受了多少折磨。 符景再出现的时候,司香的心凉了半截。 他的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沉甸甸的一团。 打开包袱,里面果然如红芸所说,全是一些银子和钗环。叶秉洐眉毛跳动,那里面的有根钗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送给她的! 送完之后就没见司香戴过,她只说是妥善保管了起来,没想到她居然送给了一个奴婢! 她就这么看不上他! 连他送的东西都不想留着,宁愿送给一个下贱的奴婢! 叶秉洐怒不可遏,拿起那根钗子狠狠丢在司香的面前,“你可认得这个!” 司香呆在了原地,地上的那根钗子她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是叶秉洐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不符合她往日的习惯。她叫人收起来后就没戴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红芸那里? 司香看着哭成一团的红芸,心像被推进了一潭死水一样冰凉。 “我没有!” 司香突然站起来大吼,那根钗子被她捡起来,又被捧进怀里,“不是的!这根钗子我一直珍视着,从来不舍得用!” “我想着哪天我离开叶府,也能有个念想!” 司香哭红了眼,宛若珍宝地把早已经摔坏的钗子放在心口。 “一定是她偷了我的钗子!” 司香指着红芸控诉,满腔委屈化作热泪。 红芸猛烈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我怎么敢,这些银子以及玉镯子也不是偷的啊!” 司香说不出话来了。 她心里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叶秉洐会信她吗?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叶秉洐会信她吗? 司香忍不住抬头看向叶秉洐,一如既往地,叶秉洐避开了她的目光。 谢氏在一旁故作公道地开口:“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红芸就等着这句,立即接上:“有的!奴婢有人证!” 司香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芸。她感到背脊一阵无力,似乎连直起身子都很难。 这又是一个套。 一个又一个,活活要把她套死在这个叶府。 叶秉洐也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红芸。 红芸抽泣了一声,开口:“姑娘吩咐我出去买毒的那天,姑娘身边的若华也在场,老爷要是不信,可以问若华!” 若华! 若华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怎么会背叛她! 那老太太那边,岂不是从来没有人过去报信。 司香看着这紧闭的院门,还有门内把守的人,连只蜜蜂都飞不出去。 司香浑身有些忍不住地颤抖。 她觉得她错了,当初她就不该贪图学士府的荣华富贵,不该费尽心思让叶秉洐爬上她的床,不该和谢氏斗这一场的。 她斗不过的。 她差太多了。 谢氏看向叶秉洐,“这个若华是司香妹妹从小身边的丫头,想来应该是不会陷害司香妹妹的,不如带她过来问问。” 叶秉洐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谢氏一使眼神,符景就带着好几人出门了。司香腿一软,彻底站不稳,跪坐在了地上。 身上早出了一身虚汗,司香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 反观谢氏,她倒是从容的很。 若华被带进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伤了。 几板子下去,若华也开了口:“是姑娘!是姑娘让红芸去买的毒药!” “你胡说!”司香指着若华大声控诉,伤心又难过,“我平时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陷害我!” 若华也苦出了声,跪爬到司香的脚边大哭,“姑娘,奴婢对不起你啊!” “奴婢实在受不住了!” 司香泄了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一个网,严丝合缝,紧紧实实地网住了她。等她想要挣扎逃脱,越动作却只会让网收得更紧。她就是一条待宰的鱼! 而站在岸上撒网的捕鱼人,此刻正在心里狂欢,庆祝着自己的成功。 司香抬眼朝谢氏的方向望过去,看见的不是谢氏或震惊或愤怒的表情,而是她的一抹讥笑。 像是在看小丑一般的讥笑。 司香浑身一颤,死死抓住了裙摆。泪水落下来,司香转向叶秉洐,语气委屈:“老爷,你也相信香儿会做这样的事吗?” 叶秉洐不再看司香的脸,而是痛苦地别开脸,双手捂住了脸,浑身都在颤抖。 这叫他怎么不相信。 如何不相信! 他恨啊。 恨他当初怎么就被她一张脸给骗了! 恨自己被她蒙蔽,害了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谢氏看着叶秉洐这样,心疼地带上了哭腔,扭头发令:“还不快把这个女人给绑起来,等待发落!” 四下开始有人带着绳子准备来捆,司香惊地站起来,“你们干什么!” “放手!” 谢氏脸色一寒,冷喝了一声:“还不快绑!” 没人敢懈怠,个个扑上前开始绑住司香的手。 司香挣脱不开,只能徒劳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嘴里大喊:“老太太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老太太不可能会过来的,谢氏在心里冷笑。 不一会司香就被五花大绑捆起来,嘴里塞上了布条。 谢氏贴心地按着叶秉洐的头,“老爷,这件事玉儿是受害者,就由玉儿来处理这件事吧。老爷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叶秉洐点点头,瞬间离开了这个地方,他不想再看见司香一眼,也不想再陷在这种纠缠的事情里面。 谢氏满意地看着叶秉洐点头,伺候了他离开。 她实在太了解她这个几十年的枕边人了,优柔寡断,一旦家宅中遇上让他左右为难的事。 叶秉洐都不想管半分,从来只想当个局外人。 第六十六章:早点结束 叫散了其他人,如今院子里只剩谢氏和司香了。司香终于脱掉了自己的那层皮,狠狠瞪着谢氏。 “你别以为你能对我怎么样!” “老太太不会放过你的!” 谢氏轻蔑地一笑,只瞥了瞥司香扭曲的容貌,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把她毒哑了,送出去吧。” 说着便转身离去。 只留司香的惨叫声。 消息传到暮春苑已经是一天后了,司香已经死了。 死在外面的马车上,谢氏本来是准备把她送到一处庄子,却没想到半路遇到抢匪,一刀砍死了司香。 叶锦苏喝着药看书,这些天她精神好多了,但是仍然不太好。谢氏在对付司香,她腾出几天空,看点书打发时间。 小红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等老太太来的时候,人已经送出去了。 什么送人的队伍迟迟没回,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遇上了抢匪。 什么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发现的时候,司香已经死了。 什么事后老太太大发雷霆,扬言要离开京城。 应有尽有。 叶锦苏一一听着,漫不经心地吃着两块点心。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谢氏这回是真的被逼急了。 放下书,叶锦苏侧头叫出了朔风:“你跟着怀玉查到了什么?” “回小姐的话,属下查到怀玉经常独自出府,和一个人秘密见面。” 叶锦苏动了动眉头,“什么人?” “孙将军身边的近侍。” “孙将军?”叶锦苏皱了皱眉,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号。听着是有些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是当年的镇北大将军孙将军。”朔风适时地提醒。 叶锦苏这才想起来,孙将军少年时就曾所向披靡,带领大军收复了边疆。一时声名大噪,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辉煌还尚未褪色。 在朝上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甚至手握兵权,在某些意义上,还比叶秉洐这个文官高出几分。 叶锦苏揉了揉额头,早在谢氏派人掳走刘妈的时候,她就知道谢氏不简单了。 所以她给了谢氏一个狠狠的大挫,又留她一条活路。 就是想引她主动站出来,主动用她最后的一步棋。 直到晚钟和晚月两个人有身手,开始威胁她的时候,她就基本确定了。 如果只是表面上,一个依靠着丈夫的宠幸才能活下去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手下。 只是最后还是中招了,叶锦苏万万没想到,那刀片上竟然藏着毒。 如今看来,谢氏的这个靠山并不简单。 朝中大臣,深受圣恩,手握兵权。 哪一条都是坚实的靠山。 “你去查一查,孙将军和谢氏到底有什么渊源。”叶锦苏皱着眉,直觉其中并不简单。 “惊云你那边呢?” “也是孙将军近侍手底下的人,”惊云回话道,“并且属下还查到,掳走刘妈的那群人,就是伪装劫匪杀了司香姑娘的那群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谢氏怎么会让司香活着? 解决了司香,下一个就该是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叶锦苏揉揉头,“红芸和另外一个作证的小姑娘可能会有危险,你们出去看看,救回来然后好生安置。” “还有刘妈也是,不过要和红芸分开安置,不要让对方知道你们的身份。” 交代了几句,叶锦苏又有些头痛了。 这毒实在是阴损,只会让人体质大大减弱,轻易便会觉得疲惫不堪,几乎不能过长的思考,否则就会带动阵阵的头痛。 而其他的,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不咳嗽,不发热,躯体没一点异样。甚至诊脉都诊不出来。 中了这毒,最好最舒服的办法。就是整天不动脑子,轻轻松松地活着。 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对付了。 谢氏这招棋下的实在是稳准狠,明明自己就要胜券在握了,偏偏吃了一个她老早之前设下来的暗亏。 叶锦苏有些恼怒地揉了揉额头。 小红看在眼里难受,皱皱鼻子跑出去端了一碗宁神汤进来。 叶锦苏一口都喝不下,放在床边直到凉透了,也没喝上一口。躺在床上却又难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魇。 忽而梦到上辈子的事情,自己还是那个小乞丐,众人奚笑。 忽而又梦到那天谢氏和叶秉洐打自己的那两巴掌。 还有小红的伤和乳母死的时候,那满地的血。 还有宁云敛。 猝然惊醒。 叶锦苏出了一身汗,浑身湿粘地难受,换了好几件内衫。 小红难受地忍不住在角落,偷偷抹了抹眼泪。她只想着能快点解了小姐的毒,可是她不懂医术,又不能帮上什么忙。 只能再去嬷嬷那又去要了一次人,希望梦兰姑娘能早点过来照顾小姐。 白色的信鸽飞起,略过窗口。 朔风收回笔墨,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情形,也只能盼望王爷能早点回来了。 虽然梦兰姑娘医术出众,但好歹年纪还轻,也不一定能解得了毒。 更何况,现在已经不只是解毒的事情了。 事情越牵越大。宁云敛走之前吩咐他们每七天送一信,交代情况。可这七天里,就整整送了三封了。 之前叶锦苏意外受伤,朔风担心信鸽会路上遗失,直接书了一封信叫人快马加鞭送过去,这会应该已经到了。 边境军营里,信封果真稳稳地落在了宁云敛的手上。 只是宁云敛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只是离开了大半个月,叶锦苏竟然就遇到这种事! 刀片,割喉。 信里面的每个字眼都扎在宁云敛的心里,憋得他透不过气来。 留下的那么多人,竟然没一个能看住叶锦苏。宁云敛拿信的手收紧,将薄薄的信纸捏的褶皱不堪,却不自知。 他现在恨不得飞回她的身边,好好看着她,看好她的每一寸。 叫任何人伤害不得。 外面进来传军报的小兵进来,打断了宁云敛阴霾的思绪:“将军,该去议战厅讨论接下来的战略了。” 收回思绪,宁云敛将信收好,提腿离开了帐篷。 他得想个办法,早点结束这场战争。 第六十七章:没什么气候了 酷暑盛夏。 叶锦苏又是一夜辗转反侧。 这毒留在她的体内,越发猖獗起来,起先田大夫开的药还有些用。后来效用越来越轻,田大夫只叹着气说需要换新的药了。 可是新方子还没开好,一直拖到了旧方子半点用都没有了。叶锦苏一大早扶着头起来,还没站稳,便觉得胃里翻浆倒滚。 干呕了好一阵,肚子空空的,半点没吐出来什么。 反倒是满嘴的发酸发苦。 小红一大早就去了后院,今日是分发新来的奴婢的日子。小红挑了梦兰和好几个姑娘就马不停蹄地往院子里赶。 一打开门,就看见叶锦苏趴在桌子边吐地昏天地暗。 胃里抽搐,叶锦苏只觉得自己连整个胃都要倒出来了。 叶锦苏撑着一点余力抓住小红,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请大夫,去外面请。” 小红带着梦兰进来的,呆愣地看着叶锦苏和梦兰。这里分明就有更可靠的,怎么非得去外面请呢。 梦兰脑筋转地快,上前两步拉开小红,使了使眼神,“去,快去,最好动静闹大点。” 小红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用来迷惑谢氏呢。 梦兰熟练地拿过叶锦苏的手把脉,只是越把,眉头却皱地越紧。 半晌,梦兰脸色沉重:“小姐可是中毒了?” 叶锦苏点点头,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梦兰低下了头,从怀里掏出针包摊开,语气有点自责:“恕奴婢技艺不精,查不出小姐是什么毒。” “奴婢现在只能替小姐施针,缓解小姐呕吐的症状。” 叶锦苏什么话也没说,等到觉得胃里舒服了一点,叶锦苏才润了润嗓子,“无事,已经有人查出来了。” 梦兰耷拉着的头瞬间抬起,“是哪位神医?” 叶锦苏看着梦兰眼里放光的表情,笑了笑收回手:“过两天,让小红带你出去见见他,他正在研究解药。” “说不定你们俩能找出解药呢。” 梦兰别的没有,在医术这件事上兴趣颇大,听见叶锦苏的话,兴奋地嘴角都弯不下来。 叶锦苏也跟着微微笑了笑,确认般地问了一句:“刚刚小红去领你的时候,可有露什么马脚?” 梦兰一下子变得认真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 每当到了府里调教好的新人分配去处的时候,各处院子都是要早早过来抢一番人的,否则拔尖的就被别人给抢走了。梦兰混在里面,混得个不打眼,也没人注意她。 小红也机灵,还装着和叶锦茹院子里的人抢了一番别人,最后佯装抢不过,才愤愤要了梦兰。 听了梦兰的话,叶锦苏这才彻底放心。 小红再机灵,也才十三岁,比自己还小一岁。单纯有余,叶锦苏最怕她什么时候被别人坑了,自己还不知道。 梦兰就不一样了,比叶锦苏还大上两岁,又在宁云敛那只狐狸身边待久了。心智成熟,看事情也比小红通透。有梦兰在小红身边,叶锦苏放下不少心来。 垂下头,叶锦苏略昏沉地感受着梦兰给她按摩头部。脸上倦容明显,伤病容易让人脆弱,叶锦苏头靠在软枕上略带惆怅。 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求阎王爷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想着,头却越昏沉了。这一昏,直直昏到了晚上。 期间大夫来过,开了房子摆着手走了。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小红守在床前哭了一天,叶锦苏病重的消息,整个叶府都传遍了。 谢氏装模作样地带着大夫过来瞧,实则不过是为了过来亲眼看看叶锦苏到底什么情况了。小红憋着一肚子的火,却强忍着没发作,谢氏一走,就气的把大夫开的药方全撕了。 四下混乱,嘈杂不安。 叶锦苏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保留着一丝神智,外面的声音吵的她头痛欲裂,想开口喝停,却半点发不出声音。只得无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冒出了一身的虚汗。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里,不停,不停地往下坠。 直到傍晚时分,惊云带来了田大夫新开的药,喝下药,叶锦苏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晌午才醒过来。 如若新生。 叶锦苏感觉自己好像昏睡了好几天一样,浑身酸痛,精神却是好了不少。连食欲都涨了不少,叶锦苏少有地喝了一整碗粥,气血恢复不少。 稍有余力,叶锦苏放下碗筷开口:“小红这几天得在我身边,陪我做好戏。” “朔风,你就暗地里带梦兰去找田大夫。注意隐藏行踪,谢氏也不是吃素的。” 之前她当着谢氏的面让惊云和朔风露了面,谢氏肯定会有所提防。不过这也无妨,惊云和朔风的身手她是信得过的,至少不过落下什么把柄。 就让谢氏绞尽脑汁地去挖自己的底细吧。 叶锦苏伸了一个懒腰,打起点精神待在屋里休息。 她这一病,除了昨天谢氏来过,没任何人来看过。 老太太院里倒是象征性送来了补品,说是给大小姐补身体用的。听说老太太院子也不好,毕竟自己视作儿媳妇的人,被真正的儿媳妇杀了,儿子还一心护着儿媳妇。 任谁都好不到哪去。 叶锦苏和她没什么感情,但好歹也得回个礼,之前就想着去看看老太太的身体。没想到自己身体先中招了,叶锦苏只能回送了些补品过去。 只当是拉好感了。 再不济,她也是叶府老太太,叶秉洐的母亲。 叶锦茹也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连同叶秉洐的人送了大夫过来。 这些一个个的,不像是真的来送补品,送大夫的,倒更像是来确认叶锦苏生死的。 叶锦苏往脸上扑了点粉,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装死。 这一切,最开心的自然是谢氏。连带着好几天满面春光,还要在叶秉洐面前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可累煞她了。 连一贯沉静的怀玉都被感染了,开心的报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那个叶锦苏终于不是威胁了。” 谢氏冷哼一声,慢悠悠喝了一杯茶,不屑地开口:“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语气轻慢,仿佛从来没有被赶去过后院一般。 “那丫头没什么气候了,老爷也不重视,叫那些下人们都看着点行事。” 第六十八章:指认夫人 不过几天时间,最先倒戈的,就是厨房。 小红气冲冲从厨房回来,提着食盒憋了一肚子火。 “小姐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小红把食盒往桌子上一砸,气的牙痒痒,“不过是前几天要的东西清淡了些,她们就以这个为理由,送来这些烂菜叶子!” 叶锦苏斜眼往桌子上一看,也没小红说的那么夸张,烂菜叶提不上。 但绝对不是什么新鲜的蔬菜,恐怕是放了隔夜的蔬菜,本来这些都是给下人吃的。 叶锦苏没病之前,厨房还能隔三差五送些好东西过来,叶锦茹和谢氏什么分量,她照旧什么分量。她如今这一病,厨房直接送些下人才吃的吃食过来了。 难怪小红这么生气。 叶锦苏没什么反应,这些她早就预料到了。 从箱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叶锦苏挑眉,“走,我带你出去吃。” 小红张大了嘴,傻愣着看着叶锦苏,半天才反应过来摇头拦住了叶锦苏:“不行,小姐你的积蓄不多,要是用完了日后可怎么活。” 不多? 叶锦苏皱皱眉,打开了荷包,里面居然只有一些细碎的银子。 的确不多。 叶锦苏之前生活不就算太好,这些都是叶锦苏这些年省吃俭,用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实在算不得多。叹了一口气,叶锦苏把荷包收好,“随便吃点总够了,这趟出去是有事的。” 换了套普通的粗布衣裳,叶锦苏重点不在吃饭上。 “待会咱们去见一个人。” 小红看着叶锦苏这一身装备,还有在一边待命的朔风,也认真了起来,“小姐,咱们去见谁?” “红芸。” 穿过后院走到一处静谧的角落,轻车熟路地翻墙出去,叶锦苏拍了拍衣裳。本来可以叫朔风轻功带她飞过去的,但她实在不想被人拎着。 还不如自己翻过去。 出了叶府一路玩西,一直走到了城西的一处旧宅。 这块冷清,平日里就没什么人走动,这个宅子又是早荒废了好多年的宅子。 屋外的荒草都长了好几丈深了。 到了门口,朔风自觉守在门口,轻声开口:“小姐,红芸就在里面。” 叶锦苏点头推门而入,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落一地的灰尘。 惊醒了睡着了的红芸和若华。 “好久不见。”叶锦苏看着被绑在座上的两人,微笑着轻声开口。 红芸略带倦容的眼睛猛地一睁,来人在她眼前逐渐清晰,原来是她!红芸拼命在椅子上挣扎着,无奈手脚被绑,嘴也被赌了个严实。 她原以为,是谢氏绑了她,准备卸磨杀驴。 没想到会是叶锦苏。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一旁的若华被红芸突然这么大的动作惊到了,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不断地向红芸求助。她来府里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基本很少走动,根本不认得来人是谁。 看见红芸这个反应,还以为是来杀她们俩的。若华害怕的眼泪落了下来,嘴里呜呜地求饶。 叶锦苏上前两步,扯开红芸嘴里的破布。 嘴里一空,红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叶锦苏歪头看了一眼现下还算镇定的红芸,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的确不错。难怪谢氏会选她到司香那边去,看来是从小就挑准的人。 相比起来,若华就紧张多了,蜷缩着有些发抖。 拿了把椅子坐到红芸对面,叶锦苏开口:“我救了你,你觉得我会让你干什么。” 这并不难猜。 叶锦苏和谢氏是死对头。她手里又有谢氏的把柄,除了想利用自己去扳倒谢氏,还能有什么缘由? 其中关系她一下子就联系到了,红芸很快开口回答:“大小姐是想让我指认夫人?” 叶锦苏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 红芸低头看了看五花大绑的自己,表现地并不顺从,“大小姐凭什么就认为,我会为了你指认夫人,我可是夫人身边这么多年的人。” 叶锦苏救她的目的,她在看到叶锦苏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只是担心叶锦苏和谢氏一样,利用完她们就杀掉灭口。 毕竟以她的了解,叶锦苏并不是什么好主。 叶锦苏看着红芸脸上的表情,内心知晓,答非所问地回答:“你放心,你们没有害过我,我也不是谢氏那样的人,不会对你们卸磨杀驴。” “你们都会活的好好的。” 此话一出,红芸果然沉默了。 叶锦苏说的话有道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相信叶锦苏了。谢氏一心想要杀了她,眼下也没什么活路了。 只是…… 刘妈还在谢氏的手里。 红芸犹豫了,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只希望谢氏不要伤害刘妈。 叶锦苏像是看透了红芸心中所想,适时地开口:“你娘现在还活着。” 红芸猛地抬起了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妈,我已经把她救出来了。”叶锦苏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红芸的脸色剧变,挣扎了几下想下来,无果后只能朝叶锦苏大喊:“她在哪!我要见她!” 她的动作太大,晃得椅子也有些摇摆,小红上去直接按实了,不让她再动作。 “我会让你见她的,前提是你要答应我的要求。” “还有你。”叶锦苏转头看向旁边的若华,“你原本是司香身边的人,可是你却背叛了她。” “如今她已经死了,你现在钱也没了,人还在被追杀,说不定出了这个门就被杀了。”叶锦苏慢吞吞地说着,拉长的声调也拉长了若华的恐惧。 她本来是见财起了贪心,如今命都快没了,她已经顾不上财了。 “我答应,我答应!”若华哭着开口,“只求大小姐给我一条生路,我愿意为大小姐做牛做马。” 若华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叶锦苏把头转向红芸,“你想好了吗?” 红芸呼吸有些颤抖,她在思考叶锦苏的话是否可信。 万一叶锦苏是骗她的呢? 红芸只能谨慎地开口:“我要先见到我娘。” 第六十九章:自投罗网? 刘妈不在别处,正好也在这个旧宅里面。 这座旧宅不算大,但也不小。刘妈就在红芸所处的这间屋子的后面,几步路之隔。叶锦苏给红芸的脚松了绑,一路带到后面的屋子里去。 红芸万万没想到,她在这被关了三天,原来自己的娘就在自己身后的房子里。 一推开门,红芸就扑了过去,无奈双手被绑住,想给刘妈松绑也不成。刘妈在这关了好几天了,不见天日的,除了送饭的谁也没见过,没想到从见到的第一个外面的人,会是自己的女儿。 第二个,就是叶锦苏。 下意识地,刘妈将绑架和叶锦苏联系在一起。 “大小姐,我老婆子是对不起你,可是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她。” 叶锦苏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痛苦流涕的母女,让小红把她们身上的绳子都松了,母女俩相拥而泣。 两母女都不是什么愚蠢的人,偏偏认了个不靠谱的主,害了自己。叶锦苏慢悠悠地开口:“可不是我要伤害你女儿,你自己问问你女儿,到底是谁要伤害她?” 说着,叶锦苏斜睨了一眼地上的红芸。 刘妈抓着红芸看了个仔细,不看还好,仔细一看。身上全是大大小小,未好的伤痕,一看就是受刑的伤痕。刘妈心都碎了,叶锦苏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除了叶锦苏,还能有谁这样对她们母女? 刘妈本来就和叶锦苏结了仇,此刻也不怕再多一条,从地上爬起来挥手就要打叶锦苏泄气。 红芸眼疾手快一把拦下,“娘,不是大小姐!” 刘妈疑惑地看向红芸。 “是大小姐救了我。”红芸抽泣着摇头,将刘妈的手拉下来,解释道,“害了我的,是夫人。” 刘妈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把抓住了红芸,“你是说,夫人她……” 她要杀你? 未出口的那几个字,刘妈说不下去,也不敢说。 她伺候叶锦茹这么多年,早就是谢氏的最心腹了。当初谢氏借口送她出去养老,实则软禁了她,她也没说什么。左思右想,她这条老命就算谢氏要拿走,她没什么可眷念的。 只要她的女儿好就好。 她也相信,一旦红芸把事情做好了,夫人会放她出去的。 可是听到红芸的话,刘妈几乎不敢相信。 “是夫人,”红芸又重复了一遍,“我替夫人做事,除掉了司香姑娘,夫人却要对我赶尽杀绝!” 刘妈身子猛地一颤。 这是她最担心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 没想到真遇上了。 叶锦苏挥挥手,朔风提着红芸就拉开到一边来,给她们母女俩的温情时间也够了,接下来是谈正事了。 “考虑的怎么样?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保你们母女性命无忧。” 刘妈不清楚情况,只茫然地看着红芸。 “大小姐想让我去指认夫人的行为。”红芸朝刘妈解释着说,希望刘妈能给她一丝帮助。 刘妈剧烈地摇了摇头,她可是跟叶锦苏结了仇的,怎么能相信叶锦苏。 还不是今天利用完,明天就想起之前的恨了,又派人暗地里杀了她们母女。 她没办法相信叶锦苏。 直到现在,刘妈依然觉得自己的脸颊隐隐作痛。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叶锦苏这样睚眦必报的人,她怎么能相信。 刘妈跪着爬到了叶锦苏的脚下,抓着叶锦苏的一点裙摆哀求:“大小姐,老奴以前那都是奉命行事,老奴有罪,大小姐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们奴婢计较。” 叶锦苏对刘妈没什么好感,冷漠的抽出脚,冷笑着开口:“我要是和你们计较,你们现在就应该统统死在谢氏的手下了。” 刘妈颤悠悠地低下了头。 心想虽然是如此,但是事后也难保不会死在你的手下啊。 叶锦苏懒得和她们废话,后退两步摆明姿态:“我让人把你们救了出来,谢氏肯定知道这件事,外面正在满大街找你们呢。” “要是不想听我的,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们,能不能逃过谢氏的人手,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叶锦苏说的清楚明白,刘妈犹豫地垂下了头。 她们如今的确是没有别的路走了,她一个老的,一个伤的,怎么逃? 逃去哪? 红芸也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才开口问:“大小姐,奴婢大胆问您一个问题,您用什么保证我们俩母女无忧。”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夫人在叶府一手遮天,大小姐以为,光凭这件小事,就能推倒夫人吗?”红芸开口问,谢氏只要还活着,就不会留着她们母女这么大哥威胁。 叶锦苏当然不这么觉得。 可是信任不是一夕之间能彻底倒塌的,感情也不是一瞬间消失的。 她自然有她的打算,“不需要你们彻底推倒。” 目的达到了就好。 至于其他的,叶锦苏挑眉,“你觉得,你告到叶秉洐的面前去,叶秉洐能让你们死?” 叶秉洐也不是个傻子,虽然很多时候近乎个傻子。 话虽这么说,可是红芸显然不相信叶秉洐能保护好她们母女。 “老爷一向不管府里的事情,连身边全是夫人的人都不知道。”红芸冷笑着开口,叶秉洐什么德行她清楚的很,基本就捏在谢氏的手里。 叶锦苏也顺着一笑,心想红芸还真是看的明白。 “所以,你只要提出,继续在谢氏的手下干活就行。”叶锦苏慢吞吞地说。 红芸惊了一下,开口就是:“这不是自投……” 话说到一半,红芸的话停了下来。 叶锦苏接过那半句话:“这不是自投罗网。” “你们把事情弄大,最好越大越好,大到不仅叶秉洐一双眼睛盯着谢氏,老太太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谢氏。”叶锦苏淡淡地说着,“这样,你待在谢氏的身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不仅如此,她还会反过来保护你们。” 良久,红芸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什么时候去?” 叶锦苏满意地起身,“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 第七十章:及笄之后 一路出了宅子,叶锦苏的肚子终于开始抗拒地叫喊了起来。掂量着手里的一点碎银,叶锦苏动了动眼珠,指了指路边的馄饨摊,“要不咱们吃这个?” 馄饨摊是小摊,但香味却是浓烈的很,一个个雪白胖乎乎的馄饨入锅,再捞出,放入调好的热汤中,最后再撒上一大把葱花。 馋的小红也吞了一口口水。 尽管如此,小红还是摆了摆手,小声说:“不行,小姐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好歹也是个名门嫡女,怎么能随便坐在这种不干净的摊子上吃东西呢。 叶锦苏抽了抽嘴角,她还以为小红有什么担心呢,没想到只是这个。她这个名门嫡女都当到这个份上了,吃都吃不饱了,还管的了这么多? 丢了几个碎银子给朔风,叶锦苏干脆地抓着小红一头扎进馄饨摊里,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轻车熟路地一吆喝:“老板,来两份馄饨!” 说话间往四周一看,早看不见朔风人影了。 要不怎么说王爷府里出来的人厉害呢,先前叶锦苏还想着叫朔风一起来吃,结果人家表示他是暗卫,一般不露面。 但怎么也不能饿着人家不是,丢了两个碎银子,够他好好吃一顿了。 小红则张大着嘴,一副吃惊模样地看着叶锦苏。 刚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话出口间就像是说了数十遍,她如今在这坐着都有些拘谨,叶锦苏倒好,像极了是这的常客一般。 “小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小红突然开口问。 叶锦苏又抽了抽嘴角,默默放下了自己架起来的腿。看了看四周,解释道:“我是看周围的人都这么做,现学的。” 嘴上这么说着,叶锦苏心里却不这么想。 这种随处可见,便宜亲民的小摊,她上辈子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一碗馄饨只要两枚铜钱,还管饱,实在不能再便宜了。每当有点钱,她都会随便找个摊边吃一顿。 就算这样便宜,她上辈子也没吃过几次。 如今不一样了,她的钱够她吃个好几百碗,叶锦苏对此很满足了。 馄饨上的很快,热腾腾味道还好,两个人吃的两眼放光。这才发现这家小摊比别的生意好多了,想必也是因为好吃的原因。 两人饫甘餍肥,老板利落地收了碗,“两碗馄饨,一共十枚铜钱。” 叶锦苏正在掏钱的动作一顿,“老板你这馄饨五枚铜钱一碗?别人家可都是两个铜钱一碗的。” “咱们这是贵了点,可是味道好啊,量也比别人家多,二位小姐吃了不亏的。”老板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疑问了,从善如流地回答。 叶锦苏挑了挑眉,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人插话了:“这位小娘子,是身上钱没带够吗?” 说话的是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就坐在叶锦苏的领桌,这会吃完了正一边剔牙一边扫视着叶锦苏,眼神赤裸裸。 小红下意识地把叶锦苏挡在身后,叶锦苏反感地皱起了眉头,掏出是个铜钱交到老板手里,转身就要离开。对付这种流氓混混,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们。 叶锦苏明显厌恶的表情惹怒了那人,嘴里的竹签一吐,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了叶锦苏。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小红吓的一叫,转头间自己也被抓住了。 四周一群人统统看过来,敢怒不敢言。带头的男人是这里的地头蛇,没人敢惹。 那只油腻的手抓在叶锦苏的手臂上,叶锦苏的脸瞬间寒下来,脸色不善。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朔风还没现身,他肯定是不在这里。 她又不会武功,和眼前这个人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 沉思怎么脱困之间,身后突然一阵喧哗,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捡着几根棍子冲过来。 是冲着这群地头蛇来的。 出人意料的,这群家丁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对峙在对面。 带头的男人显然被压了一头,又有些不服,丝毫未退让。 叶锦苏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后面又有了新声音,是有些耳熟的声音。 “还不走,等着官兵过来吗!” 声音不大,威慑力却不小。 男人看到来人,神色立刻变得犹豫起来。一咬牙,手松开了叶锦苏,挥手带着两个兄弟走了。 叶锦苏这才得以回头看看后面是谁。不看不知道,一看,各自才惊觉,原来都是熟人。 叶锦苏抽了抽嘴角,半天挤出三个字:“莫……莫公子……” 莫域也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叶小姐你?” 更何况还要穿成这样,身边也没带几个家丁。 叶锦苏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头,扭头避开莫域的目光,“如你所见,我在叶府混不下去了,没饭吃,出来吃个东西。” 距离上一次见面都隔了两个多月了,叶锦苏还是不太敢看他。但若仔细看看,莫域这张脸,长的实在得她心意。 莫域被叶锦苏的说法一惊。 好好地一个人,竟然被逼到这种境地? “当真?” 看着莫域震惊中略带认真的目光,叶锦苏点了点头,她这也不算说谎,事实就是厨房根本没给她什么能吃的东西。 “所以莫公子,为了我以后能活下去,希望你不要把我今日出府的消息透露出去。”好歹是大户人家,家教森严出来的嫡女。这要是换了别人家,回家八成要是打死的。 叶锦苏的请求合情合理,莫域果断地答应下来。 看见莫域点头,叶锦苏拉着小红就想要离开,她实在不想正面遇到莫域。 莫域显然还有话没说,心里一急,伸手拉住了叶锦苏的袖口,“小姐留步。” 叶锦苏咬咬牙,无奈地转过头,“莫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莫域支吾着嘴,一时没说出话来,脸却开始有点涨红。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关于叶小姐的处境,小生有一计。” 叶锦苏看着莫域脸上可疑的绯红,疑惑地开口:“你有什么办法?” 莫域的脸更红了。 “那个……我问过家中长辈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小姐的及笄了。” “所以呢?” “及笄之后,女子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叶小姐不嫌弃的话,小生家中世代为官,尚有余钱,不至于困苦。且家门清静,人丁简单,家中父母都是慈爱之人。虽然比不上叶家高门大户,对小姐来说是有些低就了,但是小生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第七十一章:女鬼 叶锦苏黑着一张脸,迟迟没说话。 莫域见叶锦苏态度不明,想来应该是对自己不满。又急急忙忙开口,想替自己争取一丝机会:“我知道小姐才情出众,品性高端,我是有点配不上姑娘,但是还请姑娘不要一棒子打死在下。” “在下一片赤诚之心……” 他的声音有些小,脸红得滴血,越说到后面越如蚊鸣。 叶锦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在肚里斟酌了好几番才开口:“虽然女子及笄之年就可以考虑婚嫁了,但是我自认年纪还小,尚且贪玩,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所以……”叶锦苏看着莫域脸上大为受挫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今日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你我就当今日没见过。” 刚说完,叶锦苏就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红赶紧溜了。 空留莫域一个人寂寥地站在原地。 一路回到院里,叶锦苏还心有余悸。 按理说,莫域在这之前一共就和叶锦苏三面,怎么他就看上自己了? 叶锦苏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又觉得有些恐怖。他都敢大庭广众拦着自己说这些了,再过几个月,是不是要直接带着聘礼过来提亲了? 到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下来,她怕是要被逼着上花轿了。 想着,叶锦苏打了一个寒颤。 她可不要这样。 小红倒是兴奋地很,掰着手指替自家小姐分析:“那个莫公子虽然家中官职不上咱们府上,但是我看莫公子是个好人,还是一个大才子,将来说不定能飞黄腾达!” 一个是名满江南的大才子,一个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女。 怎么看,怎么般配。 小红这对门亲事满意的很。 叶锦苏颇为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没好气地打断小红的幻想,“般配个鬼般配,不般配!不般配!” 她上辈子是喜欢过他没错,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更何况这么久过去了,她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 其实叶锦苏心里清楚的很,并没有。 叹了口气,叶锦苏这颗心突然被提起来,折腾地又开始头疼。她现在只希望莫域今天听了她的话,能好好的不再提这事。 小红见叶锦苏又开始头痛了,也识趣地不再说了,一溜烟去煎药了。 小红走后,朔风才从暗处出现。单膝跪地认罪:“属下该死,疏忽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叶锦苏剥了颗橘子,试图放松心情缓解头痛,摆摆手,“算了,你只是去吃个东西,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你起来吧。” 朔风的脸色有些动容,叶锦苏的宽容出乎他的想象,这让他有些自责。 其实他并不是去吃东西了,而是给宁云敛送信去了。 这让他更加有些无地自容,但是宁云敛吩咐过,这件事绝不可以透露给叶锦苏。垂着头,朔风只能开口说一句:“谢小姐不罚。” 日头有些烈,大片的艳阳被树叶隔成稀疏的小点,落在叶锦苏的眼睫上,轻颤颤。 叶锦苏突然开口:“你们家王爷,战况怎么样了?” 朔风的身子猛地一僵,神色不变地回答:“属下不知。” 叶锦苏笑地清浅,动了动胳膊,“怎么,你们通信的时候,王爷没跟你说他自己的情况吗?” 叶锦苏语气寻常,寻常到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朔风却猛然被惊了一下,膝盖一屈跪在地上,“小姐恕罪!” 这一跪跪的扎实,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清晰咚地一声,叶锦苏听着都疼。 叶锦苏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跪过,她只觉得自己的寿命都要被这一跪,给跪折煞了。 “没事,我没怪你,你先起来。” 这件事她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来,叶锦苏看见朔风起来后才开口问:“我不懂战场上的事,但是行军打仗,一般都是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对吗?” 朔风不明白叶锦苏为什么问这个,只能顺着回答:“是的。” 叶锦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算宁云敛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那也没什么用。他现在人在战场,插了翅膀也飞不过来。等他回来,那都是好几个月之后,说不定都是一年之后了。 想着叶锦苏把脸转向朔风,故意沉下了脸色,“我一直把你们和小红一样对待,就像对待亲人一样,没想到……” 朔风看着叶锦苏突然变差的脸色,身体有些僵硬,长期面无表情的脸更是僵地不行。 叶锦苏垂下头,又叹了一口气,“唉,算了,你们本来也是王爷的人,算了……” 只是说着说着,叶锦苏偏过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受伤被骗的情绪。 朔风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重新又跪下认罚:“请小姐责罚。” 叶锦苏忍着心里的笑,故作悲伤地开口:“罚你有什么用,你左右是王爷的人,罚了也是王爷的人,又不会听我的。” 朔风是个实心眼,这会只能开口:“朔风虽然是王爷的人,但是王爷交代了,伺候小姐期间就必须地全听小姐的,小姐说什么朔风必定会去做的!” 叶锦苏猛地转头,眼里放光:“真的?” 朔风看着叶锦苏此刻一副兴奋的样子,和刚刚伤心的人仿佛是两个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迟开口:“是的。” 叶锦苏计谋得逞,挑了挑眉,“记住你说的话啊,跟我过来。” 进了房间,叶锦苏从箱子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件特别大的白袍子。叶锦苏拿着晃了两下,丢进了朔风的怀里。 朔风抱着这件袍子楞在原地,不明所以。 叶锦苏拍拍手到床边坐下,指了指朔风手里的袍子,“我要你穿上这个,扮女鬼。” 朔风:…… 叶锦苏看着朔风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人家好歹是王爷身边的一个一等暗卫,叫人扮女鬼什么的,也太丢面子了。 不过谁叫他能干呢。 能跑能跳能打的,换了别人叶锦苏还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那个……你要是不想,叫惊风来也行。” 第七十二章:余情未了 躲在暗处憋笑的惊风:…… 良久,朔风微微一侧目,果不其然看见在暗处一言不发的惊风,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收回目光,朔风抓着袍子似乎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半天才回答:“是,属下……遵命。” 叶锦苏看着朔风脸上一脸复杂的表情,憋着笑开口:“不过你身形和司香的身形差太多了,所以你只要用轻功在有人的地方飘来飘去就好了。” “还有写一些血字,或者弄出什么诡异的动静来就行了。” 其他的,那都不重要。 闹出一点恐慌的传言,让大家都人心惶惶就好了。 朔风还挂着他那难以言喻的表情,最后呆呆地抱着袍子消失在房间里。 朔风一走,叶锦苏就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她倒真想看看朔风这样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披头散发穿着女生的大袍是什么样的。 小红端着刚煎好的要好的药回来,就看见叶锦苏一个人笑的开心。无故带着她也心情好了起来,“小姐,是有什么好事吗?” 叶锦苏接过药,也不嫌药苦了,一口喝完。凑在小红的耳边说了前因后果,逗得小红也抿住了嘴笑。 傍晚,朔风就穿那件白袍子过来了,脸上依旧挂着怪异的表情。 那是件女袍,上面还绣着银色的暗纹,是司香最喜欢的牡丹花。 此刻穿在朔风身上,一种怪异的协调感腾升起。 叶锦苏憋着笑,细细打量。本来以为这件袍子已经够大了,没想到穿在朔风的身上才刚合身的样子。 “不行,这件袍子还是太小了,小红你帮忙改大点。” 说着,叶锦苏指了指朔风束起来的头发,“你把头发散下来我看看。” 头发一散,鬼的样子就有了几分雏形,特别是在傍晚烛火依稀的时候,乍一看还有点吓人。但这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喜感。 朔风感受着旁边惊云赤裸裸的视线,以及他内心的狂笑,只能默默刮了一个眼刀过去。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再过两天,就是司香的头七,”叶锦苏弯着嘴角说,“到时候,你先去老太太的院子里。给她留点暗示。” 老太太思念司香思念地紧,肯定会捕风捉影。又加上是长辈,说出的话自然有权威,可信度高多了。 朔风只能僵硬的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只留叶锦苏和小红独自在房间里爆笑。 暮春苑这边乐此不彼,秋香院却几近慌不择路。 谢氏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坐着,怀玉从后门静悄悄地溜回来,神色紧张。 一看到怀玉,谢氏就急着开口:“怎么样了?” 怀玉沉默地摇了摇头。 希望落空,谢氏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狠狠砸了一下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都在晃动,谢氏咬牙切齿:“该死的!废物!” “都是废物!” “看三个女人都能看丢,都是废物!” 已经过去三天了,整整三天! 三天了都没找到人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明明只要杀了这三个人,她的计划就天衣无缝,死无对证了。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 “一定是叶锦苏!是她!”谢氏握紧着拳头,狠狠锤了几下。 一定是她! 当初跟在叶锦苏身边的那两个人,一看就是练过的。还有叶锦苏自己亲口说的,她身边并非无人! 谢氏慌乱中强行镇定,她会怎么做? 让她们来指认我? 老爷会信她们的吗? 不对,已经过去三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谢氏心乱如麻,不断在房间里渡着步。她还是太低估了这个小贱人,明明已经病成那个样子了,没想到还能兴风作浪碍她的事! 怀玉看着谢氏这样心里着急,虽然不明白谢氏为什么这么笃定是叶锦苏干的。但是想来自然有道理,只能安慰着谢氏开口:“夫人莫急,大小姐中了毒,现在还在病床上卧着,分不出多少精力来的。” “说不定只是垂死挣扎。”怀玉安慰着开口。 听了怀玉的话,谢氏这才有些放心,又重新坐下。 怀玉说的没错,叶锦苏中了毒,整个人缠绵在病榻。就算她有心,怕是也会越来越无力。 到时候自然会有破绽。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叶秉洐的心。 深吸了一口气,谢氏定下了心神,“去,叫茹儿去厨房备点莲子羹,最近暑热,老爷公事又多,喝点莲子羹下火。” 很快,叶锦茹就端着莲子羹过来了,直奔叶秉洐的书房。 谢氏的声音温柔似水,过去放下莲子羹抬手就帮叶秉洐按头,“老爷辛苦了,咱们茹儿懂事,特地亲自去厨房熬了莲子羹给老爷送来呢。” 说是亲自熬的,不过是厨房早就熬好的,叶锦茹端现成的就好了。 叶锦茹一边乖巧地把莲子羹端出来盛好,一边朝着叶秉洐撒娇:“爹,公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叶秉洐这几天被公事搅得头昏脑涨,如今看到自己的爱妻如此体贴,女儿如此懂事,心中不免大为欣慰。 连带着前几天司香的死导致的坏心情也一扫而空,就是说起来,有点对不起司家。 想着,叶秉洐放下碗,朝谢氏开口:“玉儿,我想着司家毕竟与我家有恩,现在司家唯一的女儿也死了,想来也只能厚葬她以示司家亡灵了。” 说着,叶秉洐又有些自责,害怕谢氏不答应。 “我知道司香对不起你,这件事就不由你来办了。” 谢氏垂下来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知道对不起自己,还执意要办? 还不让自己参加,不让自己主持? 这是还余情未了啊。 谢氏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温柔地抓住叶秉洐的手,轻轻摇头,“不,老爷,我已经不恨她了。” “人都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恨的呢,本来她的罪过也不致死,没想到遭遇不测,厚葬是应该的。”谢氏轻声说着。 叶秉洐抬头感动地看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夫人,心中更加感觉娶到她是自己的幸运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好了。” 第七十三章:改变主意 一从书房出来,谢氏的脸就瞬间冷下来。 叶锦茹皱着眉也不悦,谢氏看着女儿的神情,突然抓住叶锦茹的双手说:“你也看到了,你爹爹到如今心里还有那个女人。” 叶锦茹咬着嘴唇不满,“我知道,爹他太过分了!” 谢氏比叶锦茹看得开,生气也只是一时的。这会她已经想开了,只抓着叶锦茹的道:“男人永远是这样的,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有了锅里的又想着别人碗里的。” “茹儿,你要长大,”谢氏语重心长的说,“这些事也要会应对,葬礼这件事,娘就交给你办。” 叶锦茹从小被娇惯惯了,一直被锦衣玉食养着,从来也没接手过什么事。如今谢氏把这件事交到她手里,叶锦茹一下子紧张起来,“娘……我,我怕我弄不好。” 谢氏一看叶锦茹脸上犹豫的表情,当场板起了脸,“说什么话!你是我的女儿,是这叶府的嫡女!你的能力我这个当娘的能不知道吗!” 叶锦茹被训斥地有点瑟瑟的,谢氏严厉起来一点不逊色叶秉洐,“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听到了吗!” “你想想叶锦苏,才不过比你大半岁,就敢和你娘我斗了!你想永远被她压过一头吗!” 听见叶锦苏的名字,叶锦茹果然开始有些动容。她也不得不承认,叶锦苏某些方面,手段确实比她厉害。 想到这里,叶锦茹才下定决心,点头应下。 总有一天,她要把叶锦苏这个贱人踩在脚下! 看见叶锦茹态度转变,谢氏这才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 叶锦茹不愧是谢氏的女儿,很快便开始思量起这件事了。 司香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夏天尸体不能放太久,最好是这两天就赶紧办好。不仅要办,而且要办仔细,办盛大。要显出他们叶府的仁至义尽。 这样既得了叶秉洐的心,又给叶秉洐这个一家之主赚足了面子。 到时候参加葬礼的肯定很多人,众人看见是自己的料理这些事,肯定也会对自己大有褒奖。 想着,叶锦茹宽了心,这事就是繁琐了点。只要她细心些,不出什么错,到时候好处自然大把的。 稳赚不赔。 想到这些,叶锦茹连带着走路都更加趾高气扬起来,她的名声被叶锦苏压了这么久,也该是她出出风头的时候了。 暮春苑。 叶锦苏满意地看着小红改大的袍子,又让小红在衣服上划了些口子,端了一碗鸡血准备涂上去。 保证看上去效果足足的。 小红用毛笔蘸了些鲜红的血液,在袍子的下摆处涂着,和叶锦苏讲着外面的新鲜事。 “老爷说要给司香姑娘厚葬,可把夫人给气死了。”小红有些兴奋地说。 叶锦苏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来了兴趣,“谢氏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小红噘着嘴说,“还不是故作大方地答应了。” 真是没半点意外的答案,叶锦苏无趣地重新躺回去,“所以今天外面这么吵,就是因为急着筹办司香的葬礼?” 小红点点头,“对啊,说是要赶着在头七那天办。不过不是夫人操办的,而是二小姐。” “叶锦茹?”叶锦苏一下从软塌上弹起来。 “对啊。”小红纳闷叶锦苏的反应,呆呆地点了下头。 叶锦苏眯起了眼,换了个姿势手肘撑着腿,手背撑下巴思考着。 谢氏这是准备,培养她女儿? 想起叶锦茹那张骄横过度的脸,叶锦苏发出一声嗤笑,她女儿那个样子,怕是有一阵好教。 小红刚好画完最后一笔,抖着未干的袍子在叶锦苏面前晃了晃,“小姐你看看怎么样?” 叶锦苏把目光移过去,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最后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快晾干,让朔风今晚就去!” “今晚?”小红有些吃惊,叶锦苏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对,今晚就去,”叶锦苏推开窗散掉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把鼻子里的棉花团塞地紧了些,“离司香的头七还有三天,我们在头七那天给叶锦茹送点礼。” 小红把袍子挂好,又拔出棉花闻了闻,血腥味冲的她作呕。 “小姐,这血腥味这么重,怕是瞒不住。” 叶锦苏挥手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不用瞒。” “对外就说,我病的严重,听说用血做药引子能治病,就拿来试。” 这说法完美可信,还能用来迷惑众人,小红一下就舒展了眉头。 这血腥味一直到了晚上,才彻底消散。 叶锦苏得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将那件单看起来已经很恐怖的袍子丢给朔风,“注意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朔风还是有些僵硬,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接受不少了。 无奈地套上袍子,朔风一提脚,径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过去。 老太太自从那次问安被气晕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好不容易好了些,又遭遇上司香的事。一来二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老太太已经卧床好几天了。 叶秉洐倒是孝顺,每日有空就往这里钻,老太太不见他,他就在院子里站着。 可惜好几天,老太太还是不肯见他。 已经入夜,老太太早早就熄灯上床睡觉了,夜静静。 朔风一闪身进了内屋,老太太面容安详地睡着。朔风皱着眉毛站了一会,突然挥手将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窗外凉风瞬间灌进来。 又走到书桌旁,朔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桌上取了一只毛笔在瓶内蘸了蘸,挥手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只是瓶内液体无色,写出来的字,也无色。 罢了朔风又将毛笔擦干净,重新磨了一池墨,笔尖蘸墨摆在一边。 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铃,轻轻放在书桌底下。 凉风略过,吹进账内。老太太睡梦中掖紧了被子,现在虽然是夏季,但是老人家多少怕冷,把被子蜷地更紧了。 却是没醒。 朔风站在暗处等了一会,毫无动静,又拿出一串铃铛,站在床边晃了晃。 金铃声清脆,直直传进老太太的耳朵里。 第七十四章:金铃落 睡梦中,老太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串熟悉的金铃,那是自己送给司香的金铃。一直被司香给带在身上,庙里和尚说了,那金铃可以锁命…… 梦里她想抓住那个金铃,可是怎么也碰不到。 她跑起来追赶,也碰不到那个金铃。 直到砰地一声,金铃狠狠落下,四散碎掉。 老太太从梦里惊醒。 惊出一身虚汗,醒来才发现窗户居然全都开着,夜风吹得帷帐乱飞。 老太太有些不悦,水桑伺候她这么多年了,怎么临到老了,连窗户都会忘了关。 “水桑!水桑!”老太太起身朝外面叫着,一边走到窗边开始关上窗户。 水桑就睡在隔壁,老太太一叫,立刻跑了过来。却没想到看见这么一个窗户大开的局面,“老太太,老太太让奴婢来,您先躺着。” “这是怎么搞的,明明之前都关好的。”水桑一边关窗,一边纳闷地开口。又低头一一检查了窗户口的插销,都是完好的,风也吹不开。 “真是见了鬼了。”水桑小声抱怨了一句,转头点燃床边的一盏烛火,怕老太太看不清摔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太太猛地想起那个梦,心里觉得蹊跷。她之前从来没梦见过司香,怎么今天晚上突然梦到了,醒来还这么蹊跷? 莫不是司香有话要和他说? 想着,老太太紧张地拍了拍水桑,“去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点燃,” 水桑看着老太太脸上怪异的神色,什么也没问,转身将一一开始点蜡烛。 点到书桌旁时,水桑神色有些僵硬。 老太太看见水桑的神情就知道那里不一般,“怎么了?” 水桑抬手继续点上蜡烛,才侧目开口:“老太太,这笔墨,有人用过。” 老太太一惊,立刻从床上起来冲到桌前。果不其然,桌上的纸被铺开,滴着墨的笔就放在一旁,砚台里是刚磨好的墨。 她记得睡前没人动过这里的。 老太太指尖轻缠,伸手抽出压在镇纸下那张宣纸抽出,却只见那上面平滑如新,竟是什么字都没有。 年过半百的老人颤抖着手,握着纸张看着水桑,内心又复杂又盼望。 她希望是司香来给她带话,可是又不敢轻信,毕竟这纸上什么都没有。 半天老太太才开口说:“水桑啊,我梦到香儿了。” 相比起来,水桑就清醒多了。 听见老太太的话,立刻联想到了老太太心中所想。 接过老太太手中的纸,水桑又仔细瞧了一遍。确定什么字都没有,水桑镇定下来安慰老太太,“这纸上没字,说不定是谁故弄玄虚。” 老太太不知道该不该信,拿着纸的手一松,纸张落地。老太太坐在床边,老泪纵横,“香儿啊,是不是你来看我了。” 水桑又朝桌上看了好几眼,砚台里的墨是刚磨好的,毛笔也还没干。要是是有人装神弄鬼的话,那人应该还没走远! 想着,水桑利落地出门吆喝几声,叫了好几个家丁过来。 “你们叫上所有人,统统守着院子,只许进不许出。有任何可疑的人,一概抓住带到这来!” 布置完一切,水桑赶紧跑回屋子里安慰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伏在床头,“香儿啊,是你吗,你是不是有冤屈啊!” 水桑看见老太太这样心里难受,只能不断地开口安慰:“老太太,这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的,司香姑娘把老太太当成亲人一般,怎么会吓唬您呢。” 可惜老太太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能捡起那张没有任何字的纸,捂住胸口痛哭。 “香儿啊,你有什么冤屈,你就托梦给我老婆子啊!” “我老婆子豁出这条命,也会为你做主的。” 泪水糊了眼眶,老太太把头埋在水桑的身上,不能自抑。 水桑的身体却猛地一颤,身上的体温都一瞬间变得有些低。 “老太太……”水桑从嗓子眼挤出这几个字,语气颤抖。 那是害怕的情绪,老太太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猛地一回头。只见那张被她丢在地上的纸,正一点一点的显出红色的字。 救我…… 那是鲜红的两个字,救我! 两个偌大的簪花小楷,是司香常用的字体。 鲜红地就像是血写的一样,字的边缘还有血液流淌下来的痕迹。 水桑僵硬地扭过头,她明明看看那支笔蘸的是黑墨,怎么会是红色的字。 明明之前没有字,怎么老太太说完话之后,突然就有了。 水桑吓的浑身都在抖,老太太倒是不怕,扑上去把纸捡起来,抱在怀里痛哭。 她知道,这一定是司香在给她带话。 她就知道,司香的死这么蹊跷,一定是有冤屈的。 老太太抱着纸张递给水桑看,“你看,香儿给我带话了!她叫我救她,叫我救她啊!” “她一定是被人折磨死的,她在下面一定过得不好……” 关于司香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死的,前因后果。所有人都瞒着她,她一无所知。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香儿死之前还在被别人折磨。 死了以后也被别的鬼欺负。 她在向自己求助! 老太太抓住着水桑,情绪激动,“我要替香儿讨回公道!” 水桑还在害怕的情绪中一时没出来,只能瞪着眼看着老太太几近疯狂的情绪。半天她才回复一下心情,开口安慰激动的老太太。 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有鬼魂作祟。 或者说,她不敢相信。 怪力鬼神什么的,太吓人了。 水桑安慰自己似的,“老太太,您先别激动,说不定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什么呢? 水桑自己也慌的厉害,难道有人能故意让一张白纸在她们的眼前,突然出现字吗? 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水桑害怕极了。 慌乱间,桌角一抹金色晃过水桑的眼睛。 老太太比水桑早发现一瞬,只消看一眼,老太太就能认出来。 那是一颗金铃!是她亲手送给司香的金铃! 老太太颤抖着手掏出那颗金铃,生怕遗失了似的宝贝。 水桑脸色剧变。 那金铃,她也认得。那就是常常带在司香身上的金铃! 第七十五章:有老太太便不能有她 叶府一夜未眠。 水桑失了阵脚,管不住柏青阁里人心惶惶,害怕的丫头连夜就跑出了柏青阁,消息一路带到叶秉洐的院里去。惊的叶秉洐半夜起来查看究竟。 可惜他派人愣是把叶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 搜查的人连夜往各个院子里跑,暮春苑又是去的最多的,叶锦苏现在照理说是重病状态。连起身反抗两句的力气也没有,只有身边的丫头愤愤不满。 但又无能为力。 等搜查的人一波又一波地走后,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叶秉洐终于不再搜府了,转而去安慰自己哭了一晚的老母亲。 叶锦苏这才能从床上起来,装了一晚上的死,叶锦苏觉得全身骨头都要酸死了。 一边动着筋骨,叶锦苏一边开口问小红:“外面什么样了?” 小红是刚从外面进来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喘着粗气。 “外面早乱成一团了!”小红张大嘴说,刚刚她出去一趟,外面简直闹翻了天。她来叶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上下乱成这样。 “下人们都吓的草木皆兵,认真干活的没几个了。” “老太太身边的水桑姑姑,说是吓的这会还说不清话呢!”小红感叹地说着。 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给朔风比了一个大拇指。 效果完美达到叶锦苏的预期,叶锦苏微微笑了一下,转而问:“老太太和叶秉洐呢?” “老太太醒来之后就一直没睡,在祠堂里哭了一夜又半天,说是司香姑娘的鬼魂回来了,说司香姑娘有冤屈,愧对叶家祖先,要撞死在祠堂里。” “连老太爷去劝都没用。”小红夸张地说。 老太太这是铁了心要让叶秉洐重新查这件事了。 “老爷那边,昨天一晚上没搜查出什么来,一大早又派人去向朝廷告了假。几番安慰老太太无果,只能听了夫人的建议,说去请一个高僧来家里诵经。” “司香姑娘的葬礼也被耽搁了,二小姐分不开身,这会忙着帮高僧准备东西,今天晚上就要替司香姑娘超度。” “那谢氏呢?” 谢氏当然是老样子,小红开口:“夫人陪在老爷身边,这事闹的老爷咳嗽的旧疾都犯了。” 叶锦苏嗤笑,他叶秉洐也有今天。 真是大快人心。 拍拍手,叶锦苏心情大好地多吃了两块绿豆糕,“去把院门关上,咱们别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顺便,叶锦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她们不是晚上举行超度仪式吗,让朔风去再闹腾闹腾好了。” 到时候,画面肯定会更加精彩的。 “可是……”小红打断了叶锦苏的话,将语未语。 “怎么了?”叶锦苏疑惑的问。 小红神色苦恼,“老爷说了,超度仪式,小姐也要一同过去。” 叶锦苏反感地皱紧了眉头,他超度司香,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小姐,要不我去传话,就说小姐病的严重,实在没办法出门。”小红看出叶锦苏的厌恶,贴心地提议。 叶锦苏却摇摇头,“算了。” 叶秉洐怎么会无缘无故叫自己过去,他恨不得永远见不到自己。 这八成是谢氏跟叶秉洐提的。 就是不知道谢氏到底想干嘛。 不过既然她想让自己过去,那就过去一趟。 “还有几个时辰?”叶锦苏问。 小红看了看天,“还有三个时辰。” “行,”叶锦苏点点头,翻身爬上床,昨晚被折腾的一晚没睡,她这会得睡一会,“待会记的叫醒我,去叫朔风去准备一下。” 小红很快退了出去。 期间下了一场雨。 夏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叶锦苏醒来的时候天气凉爽了不少。 已经入夜。 叶锦苏被小红扶到梳妆台前,她实在还没睡够,眼下浮着一大片乌青。不过这倒省事了,有了这乌青,叶锦苏显得更憔悴了。 小红又特地给叶锦苏上了两层粉,构成了惨白无光的一张脸和唇,看上去死气沉沉,仿佛到了弥留之际。 叶锦苏很满意,左右看了一圈,确认看不出破绽,才扶着小红的手,柔柔弱弱地往正堂走去。 从暮春苑到正堂,路程并不近,叶锦苏捂着胸口走过去,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她来的并算迟,老太太还没赶到。如今只有叶秉洐和正在指挥的叶锦茹,乍一看,还真像那么个样子。 叶锦苏捂着胸口,由小红搀扶到叶秉洐的面前,点头行礼,“父亲安好。” 叶秉洐从鼻子里发出嗤笑,把脸偏到一边,连看都懒得看叶锦苏。 这眼神叶锦苏不知道多熟悉了,从来都是这样,不管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叶秉洐永远是这样一幅神情对着叶锦苏。叶锦苏之前不知道因为这个伤心了多久。 而现在,叶锦苏只想冲上去,把叶秉洐那张恶心的嘴角给撕烂。 收回目光,叶锦苏不也再看他。她怕她一个忍不住,就冲上去了。 当爹的当到他这个份上,叶秉洐怕是当今天下头一个。 叶锦茹在场地里布置着,时不时扭头看叶锦苏一眼,打量的目光都不知道隐藏一下。 叶锦苏如她所愿,装的更加虚弱,靠在小红肩上痛苦地捂住头,捂着胸口装胸闷。 叶锦茹暗自得意。 叶锦苏暗自冷笑。 老太太姗姗来迟,谢氏跟在身后。 路过台阶时,老太太一下子没迈过去,谢氏跟在后面殷勤的伸手想去扶。没想到老太太勃然大怒,胳膊一推,把谢氏推倒在地板上。 “跪着!”老太太拿着拐杖狠狠砸地,威压之下,谢氏腿一软,就着跪在地上。 婆婆发令,媳妇哪有敢不从的道理。 老太太就算是明摆了要给她难堪,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求助地看着叶秉洐。 叶秉洐自然心疼,想开口替谢氏说两句情。但是老太太铁了心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狠狠瞪了叶秉洐一眼,当着在场所有的人开口:“你是要你这个夫人,还是要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娘!” 这话实在说的重了,谢氏的脸一白。 这是有她便不能有老太太,有老太太便不能有她啊! 第七十六章:怕是没那么简单能回去了 叶秉洐吃了个大瘪,但是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落得一个不尊长辈的印象,最后只能讪讪地坐回去。 谢氏委屈地红了眼,又想着这会几位高僧都在,自己要装的再可怜些。于是生生挤出一汪眼泪,又娴熟地憋回去,不敢有违命令的样子。 这一出,看的几位高僧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这倒让叶秉洐轻松了不少。 叶秉洐清了清嗓子:“各位高僧,可以开始了。” 几位胡须花白的和尚转过头,朝叶秉洐点头示意。 “等一下!” 突然一声,打断了高僧们手下的动作。 是老太太。 老太太依旧没个好脸色,但是看见几位高僧明显态度好多了。毕竟,司香还得仰仗他们超度。 “你,给我跪过去!”老太太横眉冷对,伸手一指院里的香案前,开口对谢氏说。 那里是用来烧纸钱的! 谢氏诧异地看着老太太,迟迟没有动作。 老太太见她没反应,竟是伸手将手里的拐杖一扔,往谢氏的方向砸,“你现在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幸好老太太坐的离谢氏远,手上又没力,那根拐杖只砸在了谢氏的眼前,砸出一声巨响。 四下无人敢说话。 老太太年轻时,也是铁血手腕的,就算如今老了,也还是有几分余威在的。 叶秉洐也一下子被唬住了。 谢氏看着那根拐杖,明显是被吓到了,害怕到结结巴巴地开口:“媳妇不明白……您,您为什么……” 旁边有小厮赶紧把拐杖捡回来,老太太撑起拐杖,冷笑了一声,走到谢氏面前狠狠敲了三下拐杖。 那三下就在谢氏面前敲的,桃木砸上石板的声音振聋发聩,老太太在她的头顶发话:“你不明白?” “最明白的,不应该就是你吗!” “你要是清白的,你就给我跪过去!跪到司香的灵前去,叫司香来说,说你是不是清白的!” 老太太的话掷地有声,将所有的事情都挑明了怀疑,半点不怕别人闲言碎语。 她认定了这件事,就是谢氏搞的鬼。 四下无言,连老太爷都沉默着未开口。叶秉洐自然不敢开口。 谢氏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家里,还有能这样死死压着她的存在。不需要任何道理,只要老太太发话,她这个做媳妇的,有什么理由不从? 谢氏迟迟没有动作,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要当着满院子的奴婢和外人的面,在一个外室的灵前跪着。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叶锦茹气的浑身颤抖,握着拳头几乎就要站出来,却被怀玉死死地压住。 “姑奶奶啊,上回吃的教训还不够吗!”怀玉急的口不择言,压低声音训斥叶锦茹。 叶锦茹气的吐血。 但是却也冷静了下来,她不能这么冲动。她这么做,结果只会更差。 叶锦茹深吸一口气,跪下来膝行到叶秉洐的脚边,“爹爹,娘她的身体刚好没多久……” 她知道,就算叶秉洐立场再怎么不坚定,有一点总是一直不变的。那就是在叶秉洐的心里,谢氏很重要。 重要到不能失去。 叶秉洐果然有些动摇的神色,转头为难地看着老太太。 谁知老太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伤不了你夫人的性命,她要是无辜,我刚明儿自己亲自去请御医来给她看!”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四周躁动声更大了,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饶是叶锦苏听不清,也能猜出来。早前是看谢氏的戏。感叹老太太平时待人宽厚,怎么今日突然和夫人这么过不去。 可怜谢氏受委屈,媳妇做到这个份上满京城也就她一个了。 而如今,老太太这么一开口,风向又一边倒。 大概统统开始怀疑起了谢氏。 谢氏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针刺般的目光。还有那些混杂不清的字句,扎进她的耳朵里。 谢氏颤抖着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破碎的声音:“是……媳妇谨尊婆婆教诲……” 长长的衣袖下,谢氏狠狠扣紧了自己的掌心,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老不死的,迟早有一天你要栽在我手里! 事到如今,谢氏艰难地抬起一只脚,脸上毫无血色地看了一眼叶秉洐。可是叶秉洐只是焦急地看着她,半句话都没说。 谢氏移开目光,猛地一起身,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怀玉伸手想扶,却被谢氏一把推开,踉跄几步,谢氏一把扑到香案前,屈膝跪倒。 那里没放蒲团,谢氏这一跪,跪地不轻。 可是谢氏楞是没吭一声,额头冒出冷汗来也抿着嘴。 叶锦苏拿起团扇遮住半张脸,缓解了一下自己装愁容装到僵硬的脸,心里暗自惊叹。 老太太这回可真是给谢氏下了大大的一个脸面。 连带着叶锦茹的脸色都惨白起来,半句话不敢开口。 等老太太发话,几位高僧才开始动作,盘腿坐下念经超度。老太太也跟着举起颤抖的手,拿着一串佛珠默念着。 香儿啊,你要是被谢氏这个女人给害的,你就给我带个信吧。 老太太在心里不断地默念。 叶秉洐也跟着装模作样闭眼念经,一些下人也垂下了眼。叶锦苏看着形势,也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张开嘴学着他们的样子默念。 四周静悄悄的。 除了侧边的一道视线实在太赤裸裸以外,叶锦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睁开眼,果然叶锦茹正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间,叶锦苏看出来些打量的意味。 叶锦苏和叶锦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叶锦苏也不避讳,直勾勾地看着她。倒是叶锦茹,飞快地避开了眼。 但仍然是暗地里盯着叶锦苏。 叶锦苏垂下眼,抬手挽了一下鬓边的发丝。 果不其然。叶锦茹的眼神始终死死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动作。 叶锦苏心底一沉,闭上了眼。 这一趟,怕是没那么简单能回去了。 第七十七章:司香回来了 一片静谧。 偌大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默诵声静静飘扬,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日暮西下,残阳照亮仲夏月的半面天空,红光自远方万丈拔地而起,如火般滚过半个叶府。叶锦苏睁开眼,天空已经换了个颜色。 东边又卷起乌云。 云彩卷着边移动,天空一边高一边低地浮着。 一阵极小的惊叹声,是四周发出来的。老太太睁开颤悠悠的眼皮,抬头看向血一样红的天,眼里蓄满了泪水。 这是何等的奇观。 能有多少个像这样的傍晚,残阳如血。 这是司香显灵了啊。 叶锦苏却抬头看着那半片乌云,沉默地垂下了头。叶锦茹早没在看她了,和旁人一样抬起头看着这半面天。偶尔对视几眼谢氏,有震惊和点点的慌张。 在这个时候天有异象,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谢氏低下了头。 小红倒是兴奋,看着叶锦苏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可奈何叶锦苏笑不出来,神色未变地看着小红。 小红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下来,叶锦苏的眉间有一缕沉重,看的小红并不明白。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目视前方。 经文诵完第一部分,几位高僧也被这极为巧合的现象所吸引了,纷纷抬头看着。叶秉洐也被惊的站起来,探头看着。 东风起。 东边的乌云来势汹汹,席卷着杀过来。夏天的傍晚突然卷起一阵冷风,这实属不太寻常。 风卷起了灵幡,卷起了案上残香,卷起了地上烧到一半的纸钱。 烧纸钱的是个小丫头,纸钱还烧着火,就这么被卷起来直直往她身上扑。火光差点着上她的发丝,幸亏躲得快。 但是一阵尖叫不可避免。 吓着了包括叶锦苏在内的大多数人。 那声尖叫太尖锐,太凄厉。划破云层直扎所有人的耳尖,谢氏本来心就提在嗓子眼,吓的腿直接一软。 气氛瞬间绷紧,又立刻缓和。 那张纸钱在空中烧尽,最后缓缓落下。 叶秉洐脸一黑,拍了一下桌子,他显然也被吓到了,“不成体统!出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锦苏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处灰烬,风还未停。 叶秉洐打着圆场缓解这一时的小尴尬,叶锦苏一个囫囵字也没听进去。只看到天空乌云飘过,点燃的烛火明明晃晃,惨白的烛泪摇摇欲坠。 砰—— 一声巨响,案上的香烛轰然倒下,砸倒在桌面上。供奉的鸡鸭水果被砸掉了桌,香炉被砸了一下,一个不稳直接翻倒到了地上。 白色的烛泪泼了一桌子,眼看着就要点着幡布。 在旁边伺候的丫头是机灵的,眼疾手快捞起袖子就把香烛给拿了起来。 那白色的香烛连带着烛台被丢到地上,灭了火,才宁息片刻。 众人刚刚被安置下来的心,这会又提起来了。 老太太尤甚。 早先她还能镇定地坐一会,这会她直接坐不住起身,两三步走下去,指着桌上的一片狼藉,“这……这是……” 几位高僧也面面相觑,香烛是好好插在烛台里的,烛台稳稳地放在桌上,就算连着移动桌子也不会倒,怎么突然倒了? 几位高僧想不出所以然来。 还没等有个解释,又是砰一声—— 另一边的烛台也轰然倒下,在桌上滚了几圈掉到地上,直接点燃了放在桌上的灵幡。火光燎起。 靠的最近的丫头吓的大叫。 天空上乌云布满了大半,奇景消失,转而变成彻底乌压压的乌云天。入夜时分,四下开始昏暗。 外围的丫头还算有秩序,一根根蜡烛点着,打破一点令人恐慌的黑暗。 新送来两根烛台,又搬来一堆的;蜡烛,重新点燃,这才让人心安定了不少。人人脸上都漂浮着害怕的神情,胆子小的一边在嘴里念叨:这都是巧合,一边念叨:玉皇大帝保佑我。 这并没有让气氛变缓解。 叶秉洐清了清嗓子,“今日天色已晚,要不请几位高僧明日继续?” 叶锦茹在旁边附和。 老太太含着泪的眼一瞪,狠狠拿拐杖敲了一下地面,以作警示。 “不许走!” 老太太铁了心的,“谁都不许走,都在这给我把仪式做完!” 叶秉洐不敢违抗,只能看向老太爷。 谁知老太爷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并不表态。他是不信这些神啊鬼啊的,但是司香这孩子惨死,他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所以老太太做的事,他也就默认了。 因为他,也想知道一个清楚明白的真相。 叶秉洐做不了主,自然也就没人敢走。谢氏再胆大包天,这会也开始怕了,心慌慌乱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 叶锦茹也害怕,竟然跑过去和谢氏一起跪着。 两母女依偎在一起,好歹算互相壮胆。趁着周围一点烛火,才敢在这深不见底的夜色里保持平稳呼吸。 诵经声又起,带着恐慌的味道。 叶锦苏配合着紧张的气氛,眉头锁成一条直线,诵经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明亮的烛火晃晃悠悠,不动声色间,离谢氏最近的那支蜡烛熄灭。接着就是周围的几支。 谢氏最先察觉过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所有人睁开眼睛,只看见烛火一盏一盏熄灭在自己眼前,转瞬间陷入黑暗,快到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回彻底吓到那些婆子丫头了,胆小的直接一个腿软跌倒在地。喉咙里压抑的尖叫声再也压不住,混乱地叫了起来。 小红下意识地护住叶锦苏。 人群开始躁动,趁着黑暗你挤我撞,有人四下逃窜,有人浑水摸鱼。守门的都开始有些动摇,站在门边的下人堵在门口要出去。 生像后面有鬼在追她们。 事实上差不多了。 叶锦苏一偏头,就看见眼角闪过一丝白色的身影。 尖叫声更大,人群更加乱了。本大挺大一个院子,站几个下人绰绰有余,这会却好像挤的不行。 叶秉洐慌了,这场面他怎么也没想到。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不仅是四处慌忙逃窜的下人,还有黑暗中新的尖叫:“是司香姑娘回来了!” 第七十八章:叶家的耻辱 叶秉洐吓的不轻,也不管什么生前的情深意重了,只想着往身边下人们背后躲。在一片混乱中叫着谢氏的名字。 老太太年纪大,被冲散。站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司香一眼。 有人点蜡烛,便有人熄。蜡烛点燃一根灭一根,一来二去大家连蜡烛都不敢碰了,生怕上面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乱局中叶锦苏抱着小红往角落躲,吓的狠了的人四处跑,黑暗中谁也认不清谁,叶锦茹和谢氏挤在人群中间,被推搡了好几下。 发出的求救也没人听到,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了。 已经乱成一团了。 混乱中叶锦苏抓住小红,凑在她的耳边低声开口:“有人在盯着我们。” 黑暗里小红猛地一激灵,眨巴着眼看着叶锦苏。 “恐怕是冲着咱们暮春苑去的。”叶锦苏心神不宁,她就知道谢氏叫她来这一趟没好事。 叶锦茹和她身边的那几个丫头,都是盯着自己的。 小红显然紧张了起来,看了看四周,确定已经混乱成一片,没有人再往这个角落看之后,才紧张地开口:“小姐,怎么会这样?” 叶锦苏垂下眼。 照眼下这情形,一来,显然是谢氏对自己不放心,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中毒以深,缠绵病榻了。 二来,怕是还有另外的人有动作。 叶锦苏这里要想继续骗过谢氏的眼睛,只能继续不动声色装着。 可是这样装着,消息便带不出去。 想必这会谢氏的人马已经往暮春苑去了。 叶锦苏沉默了两秒,开口:“你去想办法混乱谢氏和她的人,我去找朔风。” 现在只有朔风能做到。 也正是趁着朔风制造的这一点混乱,叶锦苏才有机会逃出谢氏的视线,和小红通上两句话。 小红认真地点点头,镇定了许多,朝着谢氏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锦苏现在站在一根梁柱旁,旁边有好几个慌乱的人,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叶锦苏看了一眼朔风出现的地方,趁着黑暗摸过去。 今夜无月。 早前被乌云布满的天空这会黑的可怕,半点光源都没有,远方隐隐传来雷声。可是这点雷声,隐在慌乱的人群里,谁也没听真切。 叶锦苏也没有。 若是这会是白天,恐怕大家看到的就是一片风雨欲来天了。 轰—— 一声惊雷。 闪电自南劈过,将天分成两半。 这声巨响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叶锦苏和众人都被吓的一个激灵。闪电几乎照亮了整个院子,一瞬间微弱的光亮中,叶锦苏看到有人拔开了院门的插销。 离得近的蜂拥而出。 离得远的也感受到了秩序,往这边拥挤。 外面早就聚集的人拿着蜡烛冲进来,他们不明白情况,倒也不那么害怕。 一瞬间,院子又被重新点亮。 年长的婆子很快维持住了秩序,场面恢复了平静。这场混乱不过维持了半刻钟左右。 叶锦苏缩在人群后面,贯彻她柔弱不堪的状态到底,等着有人过来将她扶上座。小红没得手,叶锦苏自然也没找到朔风。 她只能先坐下,静观其变。 光线一恢复,叶锦苏变感觉到好几道目光齐刷刷袭来。朝小红投了个不动声色的眼神,叶锦苏捂着胸口喘气。 小红过来给叶锦苏拍背,忍不住地焦急,弯下腰小声地开口:“小姐,现在怎么办。” 叶锦苏摇摇头,“没事,院子里至少还有梦兰和惊云。” 虽是如此,可是她们提前并没有半点了解,谢氏肯定会杀的他们一个片甲不留。惊云只会杀人,而梦兰,叶锦苏现在并不清楚她能不能单独应对这件事。 怎么看都是情况不妙。 叶锦苏只能苦笑一声。 轰隆又一声雷响。怀玉搀着谢氏站起来,担忧地看了下天,对叶秉洐开口:“老爷,今夜怕是要下大雨了,且叫这些下人们散了吧。” 满院狼藉。 有人在混乱中受了伤,躺在地上挣扎。 谢氏的发髻早就松了,腿也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站都站不起来。天空飘了点雨丝,落在谢氏的头上,打湿了发丝。 更显潦草。 老太太被人护住的,没受什么伤,但是也难免狼狈。 叶秉洐显然更担心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安危,刚恢复光亮就跑过去,反复确认没事之后,才回过头来看看谢氏的情况。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把叶秉洐又吓了一跳。 谢氏跪坐在院子里,身上凭白沾了一身的血。从后背处,一点一点洇到了前面,还有她的身下,竟然也是一滩鲜红的血。 叶秉洐有些腿软。 老太太不比叶秉洐晚看到这一幕,刚受过惊吓的身子突然站直,颤抖地伸出手指着谢氏。 半天,只发出了一个字:“你……你……” 老太太受不起刺激,一个脱力坐到软椅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从叶锦苏的角度看过去,那摊深红的血迹混在泥土里,在烛火下并不算格外显眼。但是定睛一看,便可以看到那血还是尚在流动的。 深色的血液丝丝缕缕,缓缓往下流淌着,竟然渐渐出现一个字的雏形。 老太太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 叶秉洐和老太爷也被吸引去了目光,还有院里所有的下人。连谢氏和叶锦茹都吓的不敢动。 直到地上赫然出现“还我命来”四个字。 谢氏吓的一尖叫,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太太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竟然从椅子上起来,屈膝跪在地上朝天大喊:“是香儿在伸冤啊!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害了香儿啊!” 满室有一瞬间的寂静,除了老太太悲苦的抽泣声,所有人不发一言。 这寂静令谢氏惶恐,她彻底慌了,跪起来口不择言:“老爷!老爷救我!玉儿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 叶秉洐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造孽啊!这真是造孽啊!”老太爷面如寒冰,死死握着一把拳头锤了几下桌面,力气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注意到。 他一生都极少像现在这样怒过,额头爆出青筋,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狠狠往桌面上一砸,终于忍不住怒发冲冠:“耻辱!这是叶家的耻辱!” 第七十九章:愚笨的万全之策 叶锦苏有心理准备,也被这突然的一下吓着了。 谢氏直接被吓的不敢再哭,满室死一样的静,无人敢说半个字,老太太也不再哭诉了。 老太爷身体善健,喘着粗气两三步走到叶秉洐的面前,竟然挥手给了叶秉洐一巴掌,“你看看你死活要娶的好夫人!” “出身低贱不敬尊长,凭着那些腌臜手段进了咱们叶府,逼死正室,苛待嫡女,还陷害良妾!” 老太爷雷厉风行,大手指着谢氏,一条条罪状数下来,随便一条,都可以把谢氏扫地出门。 谢氏吓的惨白了脸。 这一巴掌打下来,叶秉洐连忙跪下来,请老太爷消气。 老太爷哪里听得进去叶秉洐这些话,指着谢氏发话了:“你,现在给我拿笔墨过来,把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休了!” 说到要休谢氏,叶秉洐又犹豫了,迟迟不肯开口动作。 老太爷也不逼她,大手一挥,“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我绑了!” 叶秉洐急了,急急忙忙看向老太爷,“父亲……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爷冷笑,后退两步对旁人发话,“把这个不忠不孝的女人给我绑起来,丢到郊外庄子里面去!” 谢氏当初干过什么,就该让她自食恶果。 几个下人都是听老太爷的,老天爷一发话,立刻有人上前去制服谢氏。 怀玉护主,拼了命推开那些下人,“你们干什么!我们夫人是叶府的主母,你们谁敢动!” 谢氏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发抖,磕头说了千万句清白。 老太太在旁边嗤笑,也不哭了,拄着拐杖站到老太爷的身边,冲谢氏喊:“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一天,你这个主母就坐不稳!” 两位尊长的话都放死了,饶是叶锦茹平时脾气大,这会也不敢造次了。 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祖父明查啊,这件事真的和我娘没有关系!” 谢氏也不断摇头,泪流满面,“求您相信我,我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呢,这肯定是有人在诬陷我。” 听见诬陷两个字,小红的身子一僵。 叶锦苏侧目,揉了揉头装作头痛的样子,靠在小红的肩头。 握紧了已经僵硬的小红的手。 薄唇轻启。 小红认出了嘴型:没事。 心里稍有安定,小红深吸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这雨越下越大了,地面的字渐渐被冲刷地看不清,谢氏跪在雨里也不敢动,只能这么跪着。 一道惊雷闪过。 老太太指着地面深红的血迹,咬牙切齿,“举头三尺有神明,今天的事大家都看见了,你若是问心无愧,为什么偏偏你的脚底下出现了血字!” “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狡辩,你就不怕遭雷劈吗!”老太太指着天大声说。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响起。 下人们纷纷抬头看天,议论纷纷。 谢氏咬死了否认,“不是的,我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承认!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我!” 怀玉在旁边附和:“老爷!夫人在府里几十年,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夫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其中必定是有隐情的!” 眼看事情有转机,叶秉洐也在旁边附和:“对啊父亲,依儿子看这件事情诡异地很,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故弄玄虚?” 什么故弄不故弄玄虚,老太太和老太爷半点不信。甚至都不与叶秉洐开口,挥手指着那几个下人,“你们还不给我动作?” 他们是铁了心要除掉谢氏的。 如今借此一事,恨不得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了。 叶秉洐急的发慌。 叶锦苏看了一眼小红,突然抓着小红的手站起来,“祖母莫急。” 走到老太太身边,叶锦苏柔柔地抚了两下老太太的背,“今天本来是给司香姑娘诵经超度的,难免人多眼杂。” 叶锦苏看了一眼跪着的谢氏,开口:“既然二娘这么肯定自己没做过,不如就查查这事,免得日后叫这些下人们揣测。” 说着,叶锦苏看向叶秉洐,“爹觉得如何?” 叶秉洐呆愣了一瞬,叶锦苏竟然向着玉儿开口?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叶秉洐一时没开口,叶锦苏又冲着老太太跪下来,“祖母,司香走的意外,想必她九泉之下也会想要一个真相大白的。” 叶锦苏说的字字真切,叶秉洐愣是这个时候裁缝反应过来,附和道:“是啊父亲,这事若真是玉儿做的,咱们也得知道个来龙去脉吧。” 搬出司香,老太太果然有些动摇。 叶锦茹膝行两步,又一次磕头开口:“请祖母明查!” 谢氏,乃至谢氏的人,全部跪下来磕头,“请老太太明查!” 一时间架势浩荡。 老太太脸色有些动摇,转头看了眼老太爷。 老太爷面色冰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看着眼下的情形,又瞪了一眼带头的叶锦苏,一掀衣摆坐下。 “好,既然你说要查个清白,那我就问问你,这事要怎么查!”老太爷看着叶锦苏开口。 叶秉洐一看这事居然要交给叶锦苏去查,这怎么能行,叶秉洐有些急。 “父亲,苏儿生了病,刚刚又受了惊吓,她一个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 “不去这件事就让儿子来。” 老太爷摆摆手,“不,她不是认为其中有隐情吗,那你就给我查查,到底是什么隐情!” 谢氏脸色更加不好了。 叶锦苏低头,“孙女认为,这件事,还得从二娘院里的人查起。” 老太爷眉头一挑,“从何说起?” “司香来叶府时日尚短,身边人也不过两个,之前全都打发出去了,如今去寻一时半会也寻不到。” “二娘是叶府主母,自然是不能审的,只能从二娘身边的人审起了。” 说着,叶锦苏看了一眼谢氏的方向,“不如,把二娘院里的人全都请过来,统一问问。” 怀玉表情有些怪异,发话了:“要审审我就是了,何必叫所有人过来审!” 叶锦苏微笑:“想必怀玉姑娘是忘了上一回,二娘的所作所为我尚心有余悸,这会也只是做个愚笨的万全之策。” 第八十章:是这样吗? 怀玉无言。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屋檐处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叶锦苏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在雨里的谢氏和叶锦茹,朝小红开口:“去叫人拿几把伞过来。” 小红眨巴眨巴眼睛,一溜烟跑了出去。 院门早被重新关上,如今在这里的,都是各个院子里心腹的人。唯独除了那几位被请去内屋的高僧。 叶锦苏抬腿走过去,“今日天色已晚,就请几位先且在府里住下。” 趁着下人们去带人的空隙,叶锦苏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一团乱的院子。安置好那几个高僧,又打发了好些下人,只留下些尚镇定的心腹人。 场面渐渐恢复平静。 老太爷一言不发,面色却缓和了许多。 处理好一切,叶锦苏头痛似的揉揉头。恰逢天空一声惊雷,闪电劈开半空,叶锦苏被惊的一踉跄,就这么原地摔了一下。 幸好旁边就有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扶着叶锦苏站起来。否则看叶锦苏这么虚弱的样子,怕是自己都站不起来。 叶锦苏偏过头,捂住胸口皱着眉开口:“祖父,我这病尚未好全,想必做事也不周全,恐怕误了这事。” 一双秋眸含水,叶锦苏堪堪靠在下人的肩上,半遮愁容半掩面,眼角点点闪烁好像就要落泪,叫谁看了都心生怜悯。 叶锦苏扶着头看向老太太:“孙女斗胆,请祖母协助孙女。” 说着,叶锦苏便捂住胸口小口小口地喘气,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老太太有些不悦,但看见叶锦苏这样,又不好再说重什么,指责两句:“尚且病着就好好在院子里养着,不必来这一趟了,坏了身子看怎么办。” 叶锦苏面露愧色,看着老太爷开口:“孙女自知病重,奈何二娘发话,场合重大,必是要来一趟的。” 说着,叶锦苏强撑着摇头,“祖父莫担心,孙女这病没什么大事,大夫说身子虚而已,回去补补就好了。” 老太爷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叶锦苏,“既然如此,就依你说的。” 老太太有些吃惊,转头看向老太爷试图探寻他的意图,这可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可老太爷并不看她,老太太只能作罢,“既然如此,你就在旁边看着吧,也叫你学学这御下之术。” 正说着,小红已经带着几个人拿伞跑过来了,几把油纸伞撑起,谢氏才没被淋地更加狼狈。老太太没发话,算是默认了叶锦苏的行为,但仍然偏开了头,显然还是不待见谢氏。 叶锦苏看着这天,雷响了好几声了,雨下的倒不是多大,一时半会怕也成不了倾盆之势。 也就没开口让谢氏跪到廊上来。 倒是小红 ,不情不愿地在谢氏背后撑着伞。 叶锦苏看向她,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 小红只微微摇了摇头。 叶锦苏心一沉,看来情况并不太好。 叫小红出去拿伞不过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让小红出去看看外面,以及暮春苑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 如今看来,并没有好消息。 叶锦苏有些愁,连装都不用装,配着昏暗烛火是苍白的妆面,直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老太太的人动作很快,整整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叶锦苏轻咳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 有老太太在,她自然得让老太太做主发话,不能夺了老太太的权。 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谢氏那么大一个院子好歹也有二十个伺候的下人,现下带过来的几乎少了一半。 “怎么才这么几个?”老太太问。 老太太话音刚落,怀玉就跪直了身体,抬着头准备说些什么。 叶锦苏一个眼神过去,在她们身后撑伞的小红脚边一动,狠狠踢了怀玉一脚。话被吞了进去。 “回老太太的话,夫人可有先见之明,早就带着人往我们暮春苑去了。”小红撑着伞开口。 叶锦苏淡淡一笑,小红不愧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她在想什么,小红都能一一猜到。 故作惊吓,叶锦苏捂了下嘴,“可属实?” 小红点点头,“属实,刚刚我都看见了,大批夫人院里的人在咱们暮春苑里。” 叶锦苏不解:“二娘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怀疑小姐您罢了。”小红接话。 “多嘴!怎么能这么说二娘!”叶锦苏故作怒意,斥责了小红一声,小红立马闭上了嘴。 说着看向老太太,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看着谢氏不悦,“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谢氏脸色也不太好,一来是这之前发生的事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实实给了她不少打击。二来是这个叶锦苏看起来不急不缓,难道是有什么后招? 谢氏怀着一肚子的不确定和疑问,哽咽着开口:“之前司香妹妹枉死,奴家便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可奴家好歹是一家之母,不能没有证据平白治别人的罪。” “便派人暗中查这件事……” “哦,”老太太听了并没有动容,反而冷笑了一声,“不久前才拔掉你的瓜牙,如今又有新的了?” 谢氏大惊,猛的摆手否认,“不是的,媳妇不敢。” “媳妇使唤的,都是老爷给我安排在院里的人。”说着,谢氏柔情似水地看叶秉洐一眼,“她们都是忠心耿耿的人,都是奴家不好,使唤她们去干这种事。” 谢氏的话说的没破绽,老太太只能冷冷地继续问下去:“那你查到什么?” 问到这个,谢氏倒有些犹豫了。目光闪躲地盯着叶锦苏,最后又低下头。 “之前,婆婆您的房里闹鬼,老爷便派了人去大小姐的院子里查。” “虽说明面上三番两次没有查到问题,可是媳妇的人却查到,那个红芸之前跟……跟暮春苑有联系。” 说着说着,谢氏的声音越来越小,话绕了几圈,才讲到重点。但是她这口一开,还是惊了不少人。 叶锦苏不慌不忙,接下话来,“二娘虽然心有怀疑,可是不敢断定,又不敢贸然动作怕打草惊蛇。所以借着今天晚上这超度仪式把我支开,二娘再派人去查我的暮春苑。” “是这样吗?”叶锦苏微笑。 第八十一章:面子要做足 谢氏怎么也没想到叶锦苏会这么镇定,甚至一早把她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了出来。 叶锦苏这么说,她到是不知道怎么接了。 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声:“是……是的。” 叶锦苏轻轻点头,表示了解,竟然也不为自己辩解:“我相信二娘也不会是平白冤枉我的,不知道二娘的人查到的,到底是什么线索?” 叶锦苏说的这话阴阳怪气,谢氏当时脸色就有点不好了,但是依旧忍着没有发作。 老太太闻言,微微一侧目,只看见叶锦苏半个削瘦的侧脸。老太太眯了眯眼,她这个小孙女说话倒有点意思。 显然,她还是更相信叶锦苏的。 又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老太爷,老太太索性双手往怀里一揣,不做声了。 叶锦苏看了老太太一副不准备插手的表情,心下了然。转头看着谢氏旁边的怀玉,指了一下,“你来说。” 怀玉显然也没想到叶锦苏会这么镇定,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应对方法,只能按着之前准备好的表现,哭了几声朝叶秉洐开口:“是,我们查到夫人中毒那阵子之前,红芸经常在暮春苑附近出现,且与暮春苑的人交好。” 叶锦苏挑眉,拉长了声音,“原来如此——” “不知道怀玉姑娘查到的,红芸是和我院里谁交好?” 怀玉就这么被问住了。 今天实在是太匆忙了,本来这个套,应该再筹备两天,等到司香头七下葬的那天,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到时候自然是给叶锦苏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是谢氏没想到叶锦苏竟然事先搞一个闹鬼出来。 被逼无奈,谢氏只能先想办法压叶锦苏一头。 否则头七那天,谢氏怕是无胜算了。 事已至此,怀玉抓紧衣袖拼命地思考。她现在不能说错任何一句话,叶锦苏这么平静的表现,显然是有后手。 她要是说错什么话,就是在给自己,给谢氏挖坑。 再三思量,怀玉终于开口:“是……是翠儿。” 叶锦苏将院子里的人管的严,短短几天几乎不可能彻底攻破。这个翠儿是她们一早就了解过的,在暮春苑里混了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在叶锦苏面前露过几次面。要说条件,也是有的。 这个翠儿的性子,也是个乖张的。得了一丁点势就开始耀武扬威,背地里给自己牟利,胃口不小脑子却不怎么样。 总之是个不讨喜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翠儿在调进暮春苑之前,确实是与红芸交好过。 这便够了。 怀玉说完,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谢氏。见到谢氏对她的话并无意见之后,才敢放下心来。 再过两天,放在翠儿房里,暮春苑里的各种证据就会布置好,万无一失。而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大不了,她一人把事情全部担下来。 决不能让夫人有难,怀玉在心里暗下决心。 这一切,自然彻底落进叶锦苏的眼里。 叶锦苏淡淡一笑,这个翠儿她依稀记得,但是并不了解。不过想来能被谢氏选中的人,肯定是事先摸好底了。 “小红,去把翠儿和二娘的人都带过来吧。”叶锦苏淡淡对小红发话。 自始至终,她都镇定地可怕。 谢氏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锦苏,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明显冲着她来的,为什么她现在还能这么云淡风轻? 难道是她之前就发现了自己的意图?谢氏忍不住猜测。 可是很快,谢氏又立刻否认了自己,这不可能。 无数道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叶锦苏,像是生生要在叶锦苏的身上扎出洞来。 连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忍不住注目着叶锦苏,她的表现实在让人太捉摸不透了。 除了这两道赤裸裸的视线,还有叶秉洐和叶锦茹如刀一般的目光。叶锦苏都一一接下,不用看叶锦苏也能猜到,叶秉洐现在肯定气的不行。 碍于老太太和老太爷,才没开口。 至于叶锦茹,叶锦苏连看都懒得看。 实在无法忽视老太太和老太爷强烈的探究眼神,叶锦苏转过头,开口:“请祖母相信孙女,孙女此番遭这无端之祸,必定是要给自己找一个清白的。” 老太太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太爷依旧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倒是叶锦苏露出了一个意料未明的笑,看了一眼老太爷。 这一短暂的眼神交流,藏在夏夜的烛火下,没有逃过谢氏的眼。 谢氏一瞬间紧张起来,难道她什么时候,和老太爷关系好了起来? 说起来叶锦苏从一开始就借着老太爷的话掌握了主导权,难道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谢氏忍不住往深了想。 昏暗的烛火下,谢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但又忍不住往这方面想。 虽说这个老太爷沉默寡言,也不爱掺合家中琐事,但是谢氏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容不得谢氏再往下想,小红已经带着翠儿和谢氏的人回来了。 翠儿被五花大绑带过来,见到此刻的大阵仗,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吓的话都说不清了,只会求饶了。 叶锦苏看了看她,柔下嗓子问她:“翠儿,你是我院里的人,二娘说你授我的意,勾结红芸,给二娘下毒陷害司香姑娘。” “可有此事?” 这一番话说下来,叶锦苏都觉得绕的慌。 翠儿一时没法冷静,良久才捋清楚关系,恍然大悟地摇摇头,“不是的,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得了翠儿的话,叶锦苏又抬头看向谢氏的人。 “不知道各位姑姑,在我院子里,查出了什么?” 叶锦苏这声姑姑叫的尊敬,虽然其中好几位都是比她大上好些的人,但是叶锦苏可是叶府嫡女。她自降身份叫了大家一声姑姑,可谓是把面子做足了。 带头的那几个人原本卯足了劲,准备给叶锦苏一个下马威,如今被这一声姑姑叫的,生生吼不出了。 她们要是真这么做了,刁奴的帽子可就扣下来了。 带头的孔姑姑清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递到叶秉洐的方向,“老爷,奴婢们在大小姐的院子里查到了这个。” 第八十二章:不一样的铃铛 鼓鼓囊囊的布包在叶秉洐的手里被打开,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一时间无人言语。 静谧中突然一声轻响,四方的布上,放着几颗圆润的铃铛。因为打开的动作太大,几颗铃铛滚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那抹金色太刺眼,叶锦苏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收紧,心瞬间被提起来,连呼吸都不太稳。 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冷淡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了垂眼睫。 烛火照在她脸上,有些晃动。 叶秉洐一时间还没认出这是什么来,倒是老太太闻声而望,眼睁睁看着那几颗金色的铃铛滚落到阶下。混了打湿的泥土,变得黯淡无光。 老太太一个从座位上弹起来,看着孔姑姑,“这……这是?” 老太太年纪大了,只看了个大概。 孔姑姑接话:“没错,这就是老太太房里闹鬼时出现的铃铛,说是司香主子生前戴在身上的铃铛。” 小红撑伞的手猛地一晃,震惊地看着孔姑姑。 这个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暮春苑里。之前朔风把事情做好时候,她就赶着把剩下的铃铛全都带出府销毁了。 这只能是谢氏的嫁祸。 小红着急地看着叶锦苏。而叶锦苏晃动了一下眼敛,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上前两步,捡起地上的铃铛。 还没等叶锦苏拿起铃铛开口,叶秉洐憋红的脸就冲了过来,那尚剩下来的几颗铃铛连着布包被丢到叶锦苏的脸上。 叶秉洐终于明白了过来,闹鬼这事原来是叶锦苏搞的鬼! 害他大费周章,害这个府里鸡犬不宁,害玉儿受尽委屈,害老太太年老受惊。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她叶锦苏做的好事。 叶秉洐恨不得叫人打死她。 叶锦苏被狠狠甩了一下脸,柔软的布条落在脸上,不疼,但是存在感异常强烈。圆润的指甲扣进铃铛的缝隙里,叶锦苏低头看着铃铛,转动了一圈。 一模一样。 和她做的一模一样呢。 连长期使用后的磨损都一模一样…… 叶锦苏闭了下眼睛,深呼吸一口。 也是,她能做出来,谢氏自然也能。 放下手,叶锦苏屈膝跪下。冷冷开口:“不知道孔姑姑,可还搜到了什么?” 孔姑姑倒是不卑不亢,“除了这个铃铛,其他的并没有异样。不过奴婢在询问翠儿这丫头的时候,发现她有些不同寻常。” “奴婢想来,这个翠儿是有问题的。” 叶锦苏闻言冷笑一声,侧头看着一旁的孔姑姑,“发现翠儿有些不同寻常?” “孔姑姑还真是对我院里的人了如指掌啊,连她们寻常是何模样都知道。” 孔姑姑脸色一变,慌乱了一下,将话圆了回去:“奴婢叶府几十年了,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叶锦苏也不拆穿她,转过头看着老太太,“这件事孙女完全不知情。” 老太太坐在椅上没什么动作,但显然是受了莫大的震惊,瞪大了眼看着叶锦苏。一时间事情完全不同的扭转,让她连叶锦苏都要提上三分心眼。 叶秉洐一看老太太没说话,一甩衣摆拿回了话语权。 “来人啊,给我审这个翠儿!” 他忍着怒火,没立即处置了叶锦苏,是顾忌老太太和老太爷他们。但是事已至此,叶秉洐立即将谢氏和叶锦茹从雨中接了进来,心疼的披上了披风。 谢氏跪在地上请罪,哭的那叫一个凄凄切切,“老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司香妹妹。” 叶秉洐当然相信她。 叶锦茹受了凉,哭起来声音沙哑,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终于有地可发泄了,忍不住直接扑向叶锦苏,举高了巴掌。 半空中的手掌猛地下落,却被突然拦住。 小红丢了伞,一路跑过来,一口气就推开了叶锦茹。 “二小姐,我们大小姐到底有没有过错,还得由老太太和老太爷来定,不是你可以擅自动的!” 小红沉着嗓子,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寒冷雨夜里,叶锦苏竟然感受到莫名的温暖。叶锦苏淡淡一笑,看着小红为保护她露出的坚毅侧脸。 “父亲,您还是先带二妹妹去休息吧,一时受寒是小事,受寒受大了,可就是大事了。”叶锦苏又开口,抬头看了一眼叶秉洐。 叶秉洐在暴怒的边缘,差点又要动手。 叶锦茹被刚刚小红一推,摔倒在地上。可在叶秉洐眼里,这哪是摔在地上啊,这是摔在叶秉洐的心尖上啊。 叶锦苏的话果然有用,叶秉洐在教训小红和送叶锦茹离开的犹豫中,最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送叶锦茹离开。 看到小红无事,叶锦苏这才放下心。 “小红,”叶锦苏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将手上的铃铛递给小红,叶锦苏问她,“你可看出,这铃铛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小红拿着看了半天,仔仔细细瞧了好多遍,才摇头回答:“小姐,这铃铛没什么特别之处。” 叶锦苏满意一笑,确实是没什么特别处。 “那么,这样普通的一颗铃铛,京城有多少家可以做?又有多少家铺子可以买到?” 这个范围可就大了,小红细想了一下,“京城商铺众多,这铃铛款式平常,但凡是家铺子都有的卖。” 小红话一出,老太太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化。 当初叶锦苏选择用这铃铛,就是冲着这铃铛样式用料都普通,打哪都能买到的特点。如今反用到谢氏身上,孔姑姑有些急了。 “大小姐的意思,是这铃铛做不得数了?” 叶锦苏没说话,小红接了下去,丝毫不客气,“哪都能买到的铃铛,说不定是你故意买来嫁祸我家小姐的呢!” 孔姑姑被堵了话,愤愤闭上了嘴。 叶秉洐不悦地看着叶锦苏,转头看向绑在一边的翠儿。既然铃铛这里没什么大的突破,那就先审翠儿。 他就倒要看看,这个叶锦苏还有什么招数。 只是还没等叶秉洐开口,老太太突然撑着拐杖站起来,“不……” “司香的铃铛,不一样……” 第八十三章:叶府,一个巨大而发臭的鱼池 叶锦苏猛地抬头,只见老太太拄着拐杖缓缓开口:“司香的铃铛内,刻了字……” 孔姑姑狂喜,“敢问老太太,司香主子的铃铛内,刻了什么字?” 老太太又一屁股坐下,失了神般看着那颗铃铛,“这铃铛是我当初去庙里求的,里面刻着的,是长命百岁四个字。” 说着,老太太一阵悲恸。被勾起伤心事,老太太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闻言,孔姑姑就一把抢过了小红手里的铃铛,拿到烛火底下细细查看。透过一条细小的开口,映进一点微弱的光,孔姑姑一丝不苟的查看着。 突然,光线避过里面的铜珠,照亮了一侧内壁。 “老太太!有字!正是长命百岁四个字!”孔姑姑大声说着,举着铃铛递到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接过铃铛,拿着凑近了烛火,奈何老太太实在年纪大了,眼花。只好递给旁边的人,“快看看,是不是真的。” 叶锦苏呼吸一滞,猛地收紧拳头。 该死! 铃铛又被举到烛火前照了一遍,这回很快就看见了。甚至,甚至见到了铃铛内的血迹。 “老太太,这就是司香主子生前挂在身上的铃铛啊!”老太太身边的老奴屈膝,扑通一跪。 钟定鼓鸣的一声,四下哗然。 小红急了,猛地摇头辩驳,“不是的!” “这不是我们小姐的!” 叶锦苏垂下眼,狠狠拉了一下小红的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只会增加自己的怀疑罢了。 在这个消息透不出去的院子里,不知道外面的梦兰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 她能做的,就只是尽力摆脱自己的怀疑。 叶秉洐狠狠一拂袖,指着这铃铛,“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敢问孔姑姑,这铃铛,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叶锦苏抬眸问,目光如炬盯着孔姑姑。 这问不倒她,她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在大小姐的床底下。”孔姑姑说,还添了一句,“当时其他的人都在,都是看着我从大小姐的床底下拿出来的。” 说着,孔姑姑摊开手里的布,“老爷请看,这上面还沾了床底的灰。” 叶锦苏冷笑,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依孔姑姑所见,这杀了司香姑娘的人是我,在老太太房里闹鬼的人也是我?” “自然是大小姐,这都人赃俱获了。”孔姑姑毫不犹豫地接下。 话音刚落,谢氏便脸色一白。 叶锦苏突然转过身,拿过孔姑姑手里的布,底下果然沾了厚厚一层灰尘,“老太太房里是昨晚闹的鬼,司香姑娘的死不过几天时间。” “若是按你所说,这布包应该被我频繁拿出来又放进去过,早该没有灰尘了才是。” 叶锦苏言辞犀利,直指孔姑姑。 孔姑姑一时答不上来,愣在原地。 “怎么不说话了?”叶锦苏轻佻的反问,把布丢在她面前,“难道这根本就是你嫁祸的我?” “不是的!”孔姑姑吓的一声跪下,圆不上来话,只能拼命否认,“不是的,这就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她们都看到的,至于灰尘……” “奴婢也不知道啊。” 眼见这时局扭转,守在谢氏身边的怀玉突然开口:“许是……许是拿出来的时候,蹭到了有灰的地方……” 有人给了台阶,孔姑姑顺势而下,连连点头,“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床底总会积灰,又狭窄,拿出来的时候蹭到别处的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说着,孔姑姑往地上磕头,生怕叶秉洐不信似的,“请老爷明鉴!” 小红气的咬牙,“你胡说什么,分明就是你栽赃嫁祸!” 叶秉洐不管其中几分真假,倒是对小红这个没大没小的刁奴气的很,指着小红开口训斥,“哪来的规矩!主子还没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叶秉洐毕竟是主君,小红愤愤地咬住唇,低头闭嘴。 “那我可以插嘴吗?”叶锦苏毫不示弱地望过去,不忘添一句,“父亲大人。” 用着最冷漠的眼神,说着最尊敬的敬称。 叶秉洐感受不到半点尊敬,只觉得叶锦苏的那双眼寒的很,寒的就像她死去的娘一样。偏过头,叶秉洐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决定将事情快点解决,不能让谢氏还在这冻着,也不能让叶锦苏有夜长梦多的机会。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叶秉洐咬死了话,不给叶锦苏半点反驳的余地,“人赃俱获!” “司香贴身带着的铃铛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老太太房里闹鬼的铃铛?” 叶秉洐冷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小小年纪玩的一手好心机啊。” “害死了司香!又想来嫁祸嫡母!”叶秉洐拔高声音,“我看你活该被打死,逐出府去!” 叶锦苏猛地握紧拳头,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愤怒,胸口忍不住地上下起伏。 他有什么脸说谢氏是她的嫡母?她配吗? 叶锦苏恨不得给叶秉洐那虚伪恶心的脸一拳,恨不得撕碎了谢氏那张矫揉做作的脸,恨不得搅烂叶府这场烂摊子烂鱼。 让这些一个个令人作呕的人,都在叶府这个巨大而发臭的鱼池里,一个一个腐烂,生蛆才好! 足足过了好一会,叶锦苏才平复好心情,确认自己不至于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救的事。 “我要真是害了司香的人,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在我院里?” 这话是冲着老太太说的。 老太太如今已不太有分辨能力,倒是老太爷比较镇定,坐在一侧不发一语。 叶锦苏又看向谢氏,“二娘之前说了,说我院子里的人和红芸有勾结。” “可是说起来,红芸的娘还是从小伺候二妹妹长大的呢。” “这层关系是不是更深?” 叶锦苏语速快,一晃神间问题便抛了过来,谢氏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没等她回答,叶锦苏又开口:“二娘私自带人搜我的院,绑我的人,可从来没有老太太或老爷的人看着。” “谁又知道二娘你背地里做了什么呢?” 叶锦苏话语犀利,谢氏睁着眼,睁了半天竟然只哭了出来。 小红也挺身而出,看着那个翠儿,“翠儿说起来,也是夫人送给我家小姐的呢。” 第八十四章:到头来还是中了谢氏的套 “胡说八道!”叶秉洐大怒。 “堂堂主母,轮得着你在这给我妄自玷污?” 他不能当着老太太的面贸然动叶锦苏,便只能向小红下手。他看这个刁奴不顺眼很久了,“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我拖出去,堵上她的嘴!” 说着就有人要过来。 叶锦苏微微一侧头,如刃般的目光刺向来人,语气微沉:“谁敢!” 明明是不大的一声,却生生震住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连叶秉洐都一惊,叶锦苏小小年纪,居然能有那样杀伐的眼睛。不安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他越发意识到,这个女儿,已经留不得了。 叶秉洐毫不示弱,“给我绑下去,打死这个刁奴!” 叶锦苏猛地看向叶秉洐,叶秉洐杨着下巴,笑容放肆,似要彻底击碎叶锦苏。他是认真的,叶锦苏闭上眼想。 他是认真的想要小红的命,是认真的想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睁开眼,叶锦苏眼底一阵清明,突然从地上起来。转眼间几步距离,反手抓住旁边的一根木棍,叶锦苏使足了力,猛地往旁边一砸。 寻常人家不会有武器,但几根杀伤力大,又随处可见的长棍总是有的。 这一棍下来,直接把其中一个长工砸倒在地,鲜血自后脑勺流出,血腥味瞬间浓烈。 屋外雨渐大,啪嗒不止的雨声瞬间盖过来了那一声巨响。剩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受惊的叫喊,所有人退避三舍。 叶锦苏跟着小红进了庭院,雨打湿了发丝,湿粘在脸颊上。叶锦苏看了一眼剩下的人,“还有谁敢动她?” 小红为她受过一次伤,她已经心有余悸了,谁也不能再伤害她另外一次。 用力过度的手臂牵扯着头有些发昏,叶锦苏微微低头喘气,谁也不可以,不可以。 因为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逆女啊!你!”叶秉洐突然大叫!双手一摆袖,颤抖着指着叶锦苏,再指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下人。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老太太受了莫大的惊吓,靠在椅背上惊慌地捂住胸口,她一辈子没见过什么血光,“你你你……你杀人了?” “你杀人了!”老太太突然尖叫,颤抖不已,“司香是不是也是你杀的!是不是你杀的!” 叶锦苏看了一眼在老太爷怀里颤抖的老太太,嘲讽地笑了一声,“您真的觉得,我能杀的了司香吗?” “您去查府里的记录,就该知道那天我没有出府。” “或者您去审问这个翠儿,就知道她和红芸并无勾结。” 说着,叶锦苏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弯下腰咳了起来。嘴角笑容依然不减,但是却略显凄凉。 老太太显然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鲜血,“可是你刚刚杀人了!你杀人了!” 叶锦苏怒从中来,狠狠将木棍一掷,“我不动手,死的就是小红!” 她丝毫不怀疑,叶秉洐会真的让人打死小红。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小红只是一个奴婢!”老太太继续尖叫,苍老的嗓子又细又尖,穿进叶锦苏的耳朵格外扎得疼。 “司香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为什么要杀司香!她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老太太痛哭起来。 叶锦苏嘲讽一笑,看向叶秉洐,“父亲大人,还准备查下去吗?” 叶秉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还查什么查!这件事不是摆在眼前了吗!你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杀人!” “谁知道背地里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人!” 老太太也哭着大喊:“挨千刀啊!这是什么造了什么孽啊!我们叶府世代清白,怎么就出了这种人啊!” “造孽啊!” 叶秉洐这时候开始孝心了,心疼地看着老太太,请命:“依儿子看,这个孽种怕是留不得了。” 一唱一和,极为和谐。 叶锦苏简直要为他鼓掌,说的可真好!真好! 握紧拳头,叶锦苏抑不住的浑身颤抖。冰冷的雨滴砸在她身上也不能让她冷静半分,真好,所有人都想她死,所有人都盼着她死! 小红的手从背后扶住叶锦苏颤抖的肩,眼里含着泪哽咽。 如今变成这局面,都怪她。 如果小姐不是为了护着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恍惚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爷终于发话了,堵住了叶秉洐刚刚想开口的话,“大小姐受了刺激,神智不太清醒。” “这事嘛,依我看就罚跪三天,赶她去郊外的庄子里好了。”老太爷开口说,看着叶秉洐,“你觉得如何?” 叶秉洐哪里敢说不,连连称是。 更何况,老太爷的安排他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叶锦苏不能一时半会就除掉,只能慢慢磨。 赶她去外面的庄子,是最好的做法。 到时候再解决也不迟。 雨越下越大,叶锦苏浑身湿透。整个院子转瞬间由满满当当变的空旷,孔姑姑走在最后,不屑地看了一眼叶锦苏主仆。 “大小姐,老太爷说的可是让你即刻开始罚跪。” 小红咬咬牙,看着怒不可遏的叶锦苏,轻轻晃动了一下,“小姐……” 话出口,已成哽咽。 叶锦苏眨了眨眼,屈膝跪下,毫不拖泥带水。 小红也跟着跪下,抱住孱弱的叶锦苏跪在雨里。已过子时,雨却半点停的迹象也没有,反而是越下越大。 叶锦苏抬头看了看这场大雨。 原来是为她准备的,叶锦苏嘲讽地笑。 冰冷驱散了她心里的怒火,叶锦苏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冻到发抖但是仍然死死抱住自己的小红,突然淡淡一笑。 “小红,你说我要是不那么冲动,说不定咱们俩就不用在这里罚跪了?” 叶锦苏声音很轻,掺杂在雨滴声里,小红没听清。 叶锦苏继续说:“你说我处心积虑,步步小心,怎么到头来还是中了谢氏的套呢?” 这句小红倒是听清了,叶锦苏的声音轻轻的,充满了落寞。小红鼻尖一酸,摇头,“不是的,小姐已经很厉害了,是夫人太恶毒,是夫人的错。” 第八十五章:私通 叶锦苏闭上眼,任由雨水劈头盖脸地淋下来。 她突然开始憎恨起老天,为什么要把她重新塞在这样一个躯壳里,孤立无援的感觉令叶锦苏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寒冷。 她的周遭都是峭壁,所有人都盼着把她推下去。 但是叶锦苏并不后悔,不后悔抡的那一棍子,如果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小红的话,她做什么都不后悔。 雨夜里只有啪嗒不停的雨声,愈演愈烈的趋势。雨珠砸下来,连带着叶锦苏的心思也给砸的乱七八糟。 静悄悄的院子里,回廊上突然出现一个灰色的身影。小红睁大眼瞧了瞧,突然摇了摇叶锦苏。 叶锦苏一睁眼,就看见站在廊上的老太爷。 老太爷先好像是说了什么,隔着雨幕,叶锦苏并没有听清。 “我知道,司香的死和你没关系。”老太爷突然对着叶锦苏开口,低下头好似叹了一口气。 “我老婆子那边,我会替你说说的。” “只是眼下这情形,我帮不了你,”老太爷又说,“不过你是我叶府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太爷缓缓踱步,他对叶锦苏没什么感情,也谈不上护不护的。只是叶锦苏好歹是他叶家的血脉,他的儿子糊涂,他不糊涂。 好歹是一条命,他还是能护住的。 “你的性子,看似沉稳,实则最是活泼。也容易冲动,实在不是适合留在叶府里。” 叶锦苏看着眼前身影模糊的人,突然眼眶一热。雨水太猛烈,泪水是否有落下来叶锦苏都不清楚。 末了,老太爷摆摆衣袖,“你是个聪明孩子……” 话到一半,又顿了下来。 “过两天我给你找个好大夫,你也别太伤心。” 说着,便转身离去。 叶锦苏突然觉得背脊一沉,忍不住弯下腰,把脸埋下去,细微的哭声埋在雨夜里,听不真切。 雨幕中梦兰姗姗来迟,抱着伞冲进院子里,脸上还印着好几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甚至隐隐闪着一丝鲜红。 “小姐!”梦兰跑过来一声跪下,抱住蜷缩成一团的叶锦苏,在她的头顶撑开伞,红了眼眶。 孔姑姑的人一来她就知道出事了,可惜她被人看着,半步都走不出去。最让她慌张的是,红芸那边怕是也出了问题,惊云出去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急了半宿,她能做的,也只有此时赶过来了。 谁知叶锦苏这的情况比她想的还不好。 梦兰尚比叶锦苏大两岁,更是心疼。叶锦苏不过十四岁,离及笄还差小半年,却要在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四面楚歌的环境里长大。 梦兰拍了拍叶锦苏的背,试图安慰一下叶锦苏。话到嘴边,梦兰又想了想,还是重新开口:“小姐,我已经叫朔风去找红芸和刘妈她们了。” 这些事情,该让叶锦苏知道才是。 哪怕是不好的消息。 叶锦苏的身子一僵,红了的眼睁开,“什么意思?” 梦兰看着叶锦苏的脸,咬咬牙,“惊云那边,怕是出了状况。” “孔姑姑带人过来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对,让惊云去看着红芸。” “结果到现在,惊云还没回来。” 叶锦苏抓着梦兰的手猛地一紧,雨水砸在她的脸上,砸的她眼皮几乎要抬不起。叶锦苏闭上眼,只听见梦兰开口:“没事的小姐,惊云是从小跟着王爷的,生死场里走过不知多少回了,这点事难不倒他的!” 小红再也忍不住,抱住叶锦苏大哭起来。 良久,叶锦苏开口:“惊云呢?” 梦兰正准备说这个,眼见着叶锦苏自己问出来。不禁大喜,这说明叶锦苏还没有绝望。 “他还在查苏将军和夫人的关系,已经有所消息了。”梦兰说。 “什么消息?”叶锦苏一把抓住梦兰,这是最重要的信息,关系到谢氏的命脉。 梦兰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凑近叶锦苏的耳边,轻声开口:“私——通。” 叶锦苏瞪大了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梦兰再次开口,压低声音:“是私通。” 私通可是大罪,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都是要处死的。谢氏居然这么大胆…… 叶锦苏反复思考,谢氏当初只是一个普通的浣洗女,勾上叶秉洐才飞上枝头的。 怎么又会同孙将军有关系? 梦兰看透了叶锦苏的疑惑,开口解惑:“孙将军小时候曾遗落民间,后来被找回孙家,立了军功,这才加官进爵有了现在的名声。” “而当时孙将军在民间所住的地方,正是夫人幼时院子的隔壁。” “所以……”叶锦苏轻声开口,像是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们是,青梅竹马?” “对。”梦兰点点头。 “当初孙将军被孙家带回,便和夫人分开了。后来夫人遇到了老爷,才跟了老爷。” 叶锦苏垂下头,“难怪……” 新欢靠不住,旧爱又余情未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旧爱权力还比新欢大。 “有证据吗?”叶锦苏沉声问。 这件事重大,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来反而会害了自己。 “暂时没有,”梦兰摇头,“孙将军底下的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一时半会找不到证据。” 意料之中。叶锦苏并没有多急,这件事只要有苗头了,就一定会查出个所以然来。 想着,叶锦苏点点头,“好,这些事情你记得办干净点。”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开始渐渐转小,寒冷的空气也渐渐退散,但仍然有三分余寒。不知道惊云怎么样了,叶锦苏垂下头想。 叶锦苏冷的有些发抖,搓了搓手掌,抬头看着秋香院的地方。 谢氏本来身子就不太好,如今淋了雨,回屋后便一直昏沉着。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嘴里竟然一个劲地叫着,“老爷救我。” 一声声的,叫的叶秉洐心肝都要碎了。 叶锦茹的情况也不太好,受了寒也高烧不退。 叶秉洐两头忙不过来,最后还是留在了情况更严重的谢氏房里。谢氏这波病的不轻,胸中郁结,躺在床上剧烈咳嗽着。 急的叶秉洐双目通红。 大夫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只能如实说:“凶多吉少……” 第八十六章:走水了 叶秉洐可听不得这样的话,差点没要了这个大夫的命,又恨不得现在杀了叶锦苏泄愤。 要是没有叶锦苏,谢氏的情况何至于这么遭。 折腾到天明,大夫才开口说无恙,叶秉洐才终于放下心来。听着大夫的再三叮嘱,说此番是从阎王殿里逃回来的,日后一定要好好调养。 以免又落下病根。 十几年前的一幕几乎又在重演,叶秉洐腿一软就地坐在了床边,握住谢氏的手贴在脸颊,像是在宣泄无处安放的担忧。 玉儿,我会为你做好打算的。 我不会让你跟在我身边受委屈的…… 当年有过一次的情景,他不会再来有第二次了。 直至天明,叶锦苏睁着眼一晚没睡,眨巴着困倦的眼望天。一夜雨过后竟然是个艳阳天,太阳晃的刺眼。 叶锦苏有些走神。 梦兰每日送来些食水,又给她打伞,叶锦苏实在撑不住眼皮,搭下来就这么睡着了。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叶锦苏一直做梦,一会梦到自己被叶秉洐杀死,一会梦见自己放火烧了整个叶府。 总之不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叶锦苏终于醒了,远方天色转暗,天低低地沉下来,几只麻雀从隐隐的夜色中划过,一时间恍若隔世。 傍晚时分了。 梦兰提着食盒进来,厨房已经不给准备吃的了。这些都是是她自己做的一些饭菜,虽然普通,但是倒精致。叶锦苏一眼就看了出来,没说什么,只开口问:“惊云回来了吗?” 梦兰点头,“回来了。” “果真是被谢氏的人发现了,惊云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带出了院子。” 叶锦苏一愣,一瞬间失了神。 梦兰赶紧接上:“不过他们没走多远,惊云跟着过去,在生死档口救出了两个人。” 叶锦苏大松一口气,庆幸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叶锦苏脸上的笑容,梦兰抿抿嘴,还是选择暂时不告诉叶锦苏,惊云受伤的消息了。 将饭菜递到叶锦苏手里,梦兰笑着开口:“那两个人现在由朔风看着,就等着头七那天了。” “不过今天,那个孔姑姑在有意盯着咱们院子。” 叶锦苏夹了一把芦笋,想来是孔姑姑授了怀玉的意。谢氏在床上病着,这些事就全都由怀玉负责着。这么说来,谢氏还真是信任这个怀玉啊,叶锦苏眯起眼想。 怀玉是个难办的。 叶锦苏停下筷子,思考了一会。 “叫惊云去给秋香院制造点混乱,别太大,影响了三天后的丧事就是了。”叶锦苏开口。 梦兰咬住下唇,有些为难。惊云受伤了,朔风必须一步不离的守着,眼下无人可用。可这个怀玉又是个必须得解决的…… “怎么了?”叶锦苏看着梦兰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疑惑地问。 梦兰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叶锦苏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叶锦茹和谢氏都病了,司香的丧事现在是谁负责?” “是老太太身边的水桑姑姑。” “她好了?”叶锦苏挑眉。 “对,大夫来看过,说是受了一点惊吓,如今已经没事了。”梦兰说,“老太太也病倒了,不过有老太爷陪着,也不出院子,暂时没什么消息。” 叶锦苏一顿,想起了昨晚老太爷和她说的话。 至少整个叶府,还是有一个明白人的。叶锦苏笑着想。 待叶锦苏吃完,梦兰一边收着碗筷,一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王爷他,给你寄了信。” 叶锦苏足楞了一秒,才开口,“他说了什么?” 梦兰见叶锦苏神色无异,突然明白过来。叶锦苏也是一直清楚她们的,只是从不挑明罢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梦兰交到叶锦苏的手里。 薄薄的一封信,叶锦苏接过来,甚至感受不到什么分量。她这些日子,都快忘了宁云敛了。他还真是有办法,变了法在她面前晃。 苦笑着拆开信,叶锦苏摊开信纸,泛黄的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护己周全。 叶锦苏忍不住一笑,将纸递给梦兰,“替我告诉你家王爷,我没那么容易死。” 天边已近晚霞,叶锦苏难得一扫阴霾,欣赏了一会头顶漫天红霞的好颜色。其实这样不算坏,有人念着自己周全的感觉,不算坏。 小红看着叶锦苏微微仰起的侧脸,突然抿嘴笑了一声。 笑声不大,却被叶锦苏听见了。 摸了摸鼻尖,叶锦苏收回脸上的表情,故作生气瞪了小红一眼,“看什么看?” 小红憋笑,“我在笑小姐啊。” “小姐一收到王爷的信,就笑了起来呢。” 叶锦苏有些尴尬,干脆扭过头不看小红。 夜色静悄悄来临。 秋香院一日的喧嚣之后,终于恢复了宁静。 怀玉从谢氏的房里出来,腰酸背痛地锤了捶肩膀。谢氏今天倒是醒了,只是身子没见好多少。秋香院里忙上忙下,又是烧热水又是煎药的。 她忙活了一天,都快要累死了。 但是眼下她还不能休息。 怀玉活动了两下筋骨,同刚从外面进来的孔姑姑一对视,心照不宣地往屋后走去。 “今天怎么样了?”怀玉压低声音问。 孔姑姑摇头,“那个丫头狡猾的很,我没盯出什么来。” 孔姑姑面色为难,怀玉心里纵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眼下也只有孔姑姑可以用了。 “行了,你盯紧点。眼下夫人和小姐都病着,一定不能让那个小贱人有任何翻身的机会。知道了吗?”怀玉再一次同孔姑姑强调。 孔姑姑连连点头。 话语间已是深夜了,安置好了一切,怀玉打着哈欠往自己屋里走。 风中却飘着一丝烧焦的味道,怀玉揉了揉鼻子,纳闷怎么厨房把菜烧焦了吗? 只一瞬间,怀玉瞬间清醒,这里离厨房远得很,怎么会有烧焦的味道?左右一张望,才发现后院里下人们住的屋子居然招了火。 “走水了!”一群下人们惊吓地跑出来,跑向怀玉的方向求救。 怀玉那点困意早被吓没了,后院是连着前院的,火势要是没控制好,是会烧了谢氏的屋子的。怀玉一惊,跑出去大喊:“走水了!秋香院走水了!” 第八十七章:兵行险招 混乱一片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穿过廊下的暗处,往外面跑着。 径直跑到了偏远的后院,梦兰终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却依然压低声音警惕地看着四周。一只手捂着手臂,到吸着凉气。 她还真是没干坏事的天分,梦兰笑着想。 踉跄走到暮春苑,梦兰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黑衣,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片赤红的烧伤。 那是她点了火,却没掌握好火的朝向,谁知反被火燎了一下。 迅速掏出一件衣服,梦兰将衣服的袖子撑开,在烛火下烫了一个洞。再迅速穿上,跑着赶去秋香院,火势不减。那火红的火燎在眼前,烫人的温度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梦兰不禁有些害怕。 咬咬牙,梦兰抓起一桶水,冲进了火里。 一桶水浇完,梦兰往后一摔,大叫着捂住手臂,在地上翻滚。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过来扶她去上药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为了救火还烧伤的。 火烧的不久,场面渐渐被控制起来。谢氏只是被熏了些浓烟,火势并没有波及前院。叶锦苏跪在正堂里,静静听着外面由喧闹变得安静。 天上繁星点点,丝毫没被这个多事的夜晚所影响。 后面好几天,谢氏应该都会安静了,叶锦苏静静地想。 天边一弯月,倚在银河旁。 宁云敛坐在军帐前,仰着头望着。今天大漠的月亮格外亮,宁云敛静坐在漫天繁星下,因为某个人,第一次有了思乡这种情绪。 叶锦苏发困,头脑不清不楚地往下点,却仍然固执着想抬起头。她想再多看看,多看看这样美丽的星河。 这样美丽的星河,不知道大漠可不可以看到?叶锦苏迷蒙地想。 她没去边疆大漠,听说那里风沙漫天,见不着鲜花绿草,不知道这样的星河,能不能见着。 许是真的太困了,叶锦苏的思绪便不受控制,直飞上天际。 宁云敛抬着眼望了那半弯月半天,战事进行到这个份上,已经陷入令人绝望的胶着。宁云敛的急冒惹的一众老将不快,如今战事不但没有进展,眼看这么下去就要倒退了。 到时候该如何同皇上交代? 宁云敛还有闲心在这里赏月,更是怒了老将军。 翻了翻眼皮,宁云敛离开原地,转身走入账内。里面聚满了人,焦头烂额地讨论着如何打破眼下这场僵局。双方军队僵持了五天有余,毫无进展。 这根本就是一场比谁耗的快的事情! 这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 这里是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边疆,可这里也是蛮子们的老巢。从京城运粮草过来,至少也得十天八个月,可是蛮子们的后方供应,却是可以短时间就送到的。 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一眼就看出了局势的不对,虽说现在还耗得起,看不出个上下。 时间一长,肯定是他们吃亏。 可是蛮子们步步紧逼,他们有一点想退后的意思,蛮子们便能直攻过来。 场面已经被对反彻底掌握了。 这都怪宁云敛! 老将军拍着桌子,不给宁云敛一个好眼色。 “宁王啊宁王!你觉得,眼下这攻攻不破,退退不了,该如何是好?”旁边的副将直接将问题抛给宁云敛。 他是皇子,就是犯了错,做了错误的决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这场仗没打好。回去等着他们的就是掉脑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消极起来,不再把宁云敛的话放在耳里。 宁云敛走到沙盘边,拿起一杆小旗,“许老将军,你以为,是我们的军队更能耗,还是那些蛮子的军队更能耗?” 老将军眼睛一瞪,简直要气晕过去,一个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皇子居然也敢带兵打仗。 “当然是他们!”老将军微怒。 宁云敛微微一笑,将小旗插在对方阵营的后方,却开口:“我却认为,是我方的军队更能耗。” “你这是什么胡话!不是在瞎搞吗!”老将军怎么也没想到宁云敛竟然如此愚昧,终于忍不住开始训斥。 目光所及沙盘处,正好看见宁云敛插的一杆红色小旗落在对方的后方,话音戛然而止。 足足盯了沙盘好一会,老将军才眨眨眼睛,扭过头看着宁云敛。 已然换了一副神情。 宁云敛看着那杆小旗,开口:“蛮子不似我国,丰饶富庶。也不似我军队,有大批的粮草囤积。” “不知道各位这些天有没有注意到,战事到了这个阶段,他们供应粮草的队伍几乎日日不断。” “这是为什么?” 老将军恍然大悟,“因为他们遇上天灾,粮食产量并不多,军队急着要,一次又只能集齐这么多,只能粮草不断的走。” “他们扎营处地势虽好,但却不是一块大地方,也无法囤积更多的粮食。” 宁云敛点点头,“所以,他们的精锐将士基本都派去护送粮草了。” “我们只要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他们便再也耗不起了。” 宁云敛算过,他们军中的粮草,至少还够吃一个月。而对方的粮草若是一断,怕是十天都撑不过。 老将军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宁云敛打的是这个主意。 但是冷静过来,老将军又很快明白,要断对方的粮草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首先对方短短一支粮草队伍,就足足派了两百人护送,还都是精锐士兵。再者对方占据了好位置,易守难攻,运粮的具体路线也没有完全摸清楚。 能不能成功还得另说。 若是失败,对方肯定会有所准备,这场仗怕是彻底难打了。 想来想去,老将军还是觉得宁云敛实在太冒险了。这样的险招,别人都是放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走。可明明这场仗稳扎稳打下来,以他们的兵力,自然会打赢。 宁云敛非要搞这么一出! 看出老将军的犹豫,宁云敛取下腰下的剑放到桌前,“此战是授了我的意开展的,便该由我去断对方的粮草,我会带两百精卫去突袭。” “若战事失败,我宁云敛一人去向父皇请罪。” 第八十八章:医者仁心 一夜蝉鸣。 自从那场大雨过后,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热,叶锦苏跪在被太阳照射地发烫的石板上,膝盖已经痛到发麻,没有知觉了。 早前动一动便会牵扯着剧烈的痛,现下像是没了膝盖似的,疼也感受不到了。 小红撑着伞在叶锦苏头顶,一边看着一群婢女在院子里挂上白布,白花。香烛,纸钱的也陆续送进府里,忙活到晚上,这院子里里外外总算是布置好了。 把司香的棺材抬进正堂,这算是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准备的匆忙,但还是不失大体,老太太很满意。 帖子昨天就送了出去,都是些近亲,人也不多。事到如今,老太太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明月高悬。 正堂被静静换上一身素镐,白色的长布在白色的月光下略显恐怖。小红有些瑟瑟的,抓住叶锦苏的手缩了缩肩膀。 “小……小姐,”小红颤抖地开口,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棺材,“小姐,你看那棺材……” “好诡异。” 叶锦苏失笑。 “你连乱葬岗都去过了,现在怕一口棺材?” 小红打了一个激灵,听了叶锦苏好像也想通了,挺直脊背多看了几眼。还是觉得诡异,小红又缩了回去。 过了今晚,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呢? 叶锦苏看着一弯月想,柔色的光芒倾泻下来,洒在叶锦苏的眼睫上,给她的脸镀上一层柔光。 “小红。”叶锦苏突然开口。 “小姐,怎么了?”小红不明所以。 “你说,谢氏还会不会别的后手?”叶锦苏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担心。 不知道红芸那边怎么样了。 小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愤愤地说:“我觉得,老爷肯定不会舍得处置夫人的。” 叶锦苏睁开眼,“对啊。” 叶秉洐怎么会舍得处置谢氏呢。 谢氏只要没把天给捅下来,他都会替谢氏担着。 “没关系。”叶锦苏轻轻说,那她就帮一帮谢氏,帮她把这天给捅下来。 一夜无眠。 暮春苑的丫头早早在院子里守着了,老太爷身边的老奴提着灯笼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大夫,“大小姐,老太爷说了,你们可以起来了。” 叶锦苏认得她,是伺候了老太爷几十年的人。 她的腿早没了知觉,跪足了三天三夜,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丫鬟搀着叶锦苏往上提,刚直起一点,便感觉到钻心地疼痛。 一瞬间像是被谁挖骨挫肉一样,叶锦苏疼的浑身一抖,冷汗直冒。 大夫也过来帮忙搭手,看着叶锦苏疼成这个样子,又联系到她跪了整整三天。大夫摇了摇头,怕是情况棘手。 叶锦苏尚且这样,小红也没好太多。站起来的一瞬间就疼出了眼泪,咿咿呀呀叫唤着。 好不容易站稳了,叶锦苏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老太爷身边的老奴,开口:“麻烦你帮我转告祖父一句话。” “就说,劳烦他挂念,希望他不要放过真正害死司香的凶手。”叶锦苏说着,一瘸一拐地往暮春苑的方向走去。 暮春苑离前院正堂太远了,叶锦苏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就痛的牙关发抖,膝盖处又热,伤口处又粘腻的粘住脚上的布料。 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 想来是血。 行到一处假山旁边,叶锦苏示意停下,就着一颗巨石坐下,她实在走不动了。 看了一眼大夫,叶锦苏开口:“大夫可有随身带上药?” 木讷的大夫连连点头,“有,有的。” 叶锦苏低头,把腿上的裙子一点一点往上掀,鲜血已经流到了小腿肚的地方,好几条鲜红的血液,看着惊心。 叶锦苏咬咬牙,继续往上掀,到了膝盖处已经掀不动了。那处的布料处已经完全粘在伤口上了,血肉模糊。 深吸了一口气,叶锦苏开口:“你是大夫,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谁知看过去,大夫竟然把头转了过去,丝毫不看叶锦苏。早在叶锦苏掀裙子的时候,大夫就扭过了头。 叶锦苏头痛地叹了口气,“我现在伤的很严重,你不来救我,我的腿就废了。” “你是大夫,医者仁心,你难道要看着我从此失去两条腿吗?” 叶锦苏话说的严重,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大夫楞了一秒,手有些犹豫地放下来,又试探地往叶锦苏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活了几十年,行医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不过那个伤口,的确很严重。 大夫看了一眼便急急忙忙脱下医箱,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神还是有些闪躲,不知该放哪,“小,小姐,你的伤,很严重,小的,小的这就为你上药。” 叶锦苏担忧地看着手忙脚乱地大夫,严重怀疑他医术到底怎么样,年纪不小,看上去却像第一次出诊一样。 这是前院花园处的一处假山,靠近墙根的偏僻处,远方传来些许嘈杂额声音,叶锦苏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许是宾客入场了。 叶锦苏看了一眼旁边情况和她一样不容乐观的小红,催促大夫:“你快点,待会就人多了。” 大夫翻出两三个药瓶,连连点头。 拿出其中一个白色的药瓶,大夫说:“小姐的伤口要将衣物和伤口分离开来,但是不能贸然动作,这是一瓶有麻醉功能的药。” “我会将此药粉撒在小姐的伤处,待会取衣料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痛。” “除此之外,小姐的伤口和布料粘在一起,强行撕下来恐怕会导致伤口更难痊愈。小的要去取一些干净的水,将伤口清洗过后再撕下来。” 说着,白色瓷瓶里灰色的药粉撒下来,一时间也没什么反应。 “这药粉得有一段时间才能生效,小的先去取水,小姐稍等。”说着,大夫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握紧了小红的手,小红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外面喧闹依旧,但是并没有往这边的迹象,叶锦苏逐渐放下心来。伤口处的药粉好像也发挥作用了,有一点点麻麻的感觉在患处蔓延开来。 倒是不那么痛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叶锦苏把背往假山石上一靠,闭上眼小憩。 “叶小姐!” 突然一声惊吓的男声响起,莫域站在一旁,瞪大了眼,“小姐这是怎么了?” 第八十九章:我送你回去 叶锦苏睁开眼,就看见莫域吃惊的模样。 苦笑了一下,叶锦苏看着自己的腿,“被罚跪救了三天,现在看来还有救。” 莫域惊讶地握扇的手都在抖,一双眼由震惊变担忧,由担忧转愤怒。 “怎么能这样!”莫域隐怒,“你好歹也是叶府的大小姐,怎么会受到这种待遇!” 何止是这种待遇,整个叶府的人都想她死呢。叶锦苏在心里冷笑。 “没什么,你过来是来参加丧事的吧?”叶锦苏岔开话题问。 莫域显然不搭话,胸膛起伏着看着叶锦苏的伤口,又看看周围,“怎么没一个人伺候你吗?那些奴婢们呢?” 看着莫域为她恼怒的模样,叶锦苏干笑了两声,“她们跟着大夫去取水了,我这腿现在走不了路,只能先在这里处理一下。” 说完,莫域的神色又变得失落。 “我早知道你在这府里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如此艰难。” 莫域突然深情,心疼的情绪溢于言表。 叶锦苏却觉得有些别扭,讪讪地笑了两下,“没事,有人给我请了大夫,我养两天就好了。” 叹了一口气,叶锦苏的笑落在莫域眼里变成了故作坚强,莫域心下垂怜。“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叶锦苏额头青筋跳动,“你说什么?” 莫域沉默了一会,突然拨了拨叶锦苏被冷汗沾湿的发丝,叶锦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一时间尴尬,莫域烫手似的收回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我这趟回去就和家中母亲提,让她上门来提亲。”莫域握紧拳头,坚定地说。 叶锦苏头一痛,深深叹了一口气,“不, 你别冲动。”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怎么就被别人这样提前安排了。 “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生怕叶锦苏质疑自己的真心,莫域急着解释。突然又红了脸,吞吐道:“虽然你现在还没及笄,不过我们可以先定亲,等到你及笄,在过来就是了。” 叶锦苏更头痛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嫁,你明白吗?”叶锦苏一字一句地表达。 莫域略带红晕的脸突然变白,笑容垮下,几乎是慌张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一厢情愿了,我不会逼你的。” “可是……”莫域的声音变小。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我,我哪里不好,我改。” 莫域的表情大为受伤,叶锦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说的重了。 “不是,你不要这么想,”叶锦苏叹了一口气,“只是我还不想嫁人。”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叶锦苏:…… 半响,莫域难过的看着叶锦苏,“你宁愿待着叶府,也不想嫁给我是吗?” 叶锦苏头痛不已…… 恰逢大夫和丫鬟们带着两桶水过来了,叶锦苏如临大赦。 大夫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没说什么,只问叶锦苏:“小姐现在伤处什么感觉?” 叶锦苏感受了一下,如实回答:“不怎么痛了。” “那就是生效了,我先给小姐清洗伤口。”说着,大夫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在水里打湿,准备往叶锦苏的伤处擦去。 “慢着!”莫域突然出手拦住了大夫的手。 抢过大夫手里的布,莫域黑着脸看着大夫,“我来清理。” 叶锦苏:…… “你会吗?”叶锦苏没好气地问。 莫域的姿势有些僵硬,被叶锦苏问住了。 叶锦苏叹了口气,“大夫的医术高明,他只是替我在清理伤口而已。” 终于,布还是回来到了大夫的手上。只是莫域仍然黑着一张脸,极其不悦地看着大夫。 看的大夫背后直冒冷汗,手下的动作小心了又小心。 足足清理了好一会,才清理完一个膝盖,倒是不痛。 等全部的清理完,已经快过了半个时辰。 “小姐,待会小的就要把布料从小姐的伤处取下了,可能会有些痛,小姐忍着点。” 叶锦苏看着大夫脸上如临大敌的表情,点了点头。 大夫还拿出一卷毛巾,交给叶锦苏,“要是太痛了,小姐可以咬着这个。” 叶锦苏看着那卷毛巾,心情沉重地放进了嘴里,朝大夫点了点头。 大夫低下头,专心看着那一小块被剪下来的布料,简直就像是嵌入了肉里。清理了不少血痂和坏死的肉,布料还是没那么容易取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大夫掀着一个角,往上慢慢撕开。 刚牵动伤口的一瞬间,叶锦苏便疼的咬紧了牙关。 太疼了,就算之前敷过来麻药,这疼痛也还是如此剧烈。叶锦苏觉得自己简直要疼出眼泪,手死死抓住衣角。 莫域看着叶锦苏突然痛成这样,急的骂大夫:“你轻点!这是叶家的大小姐!” 又着急着上前,抓住叶锦苏的手。 大夫也满头大汗,只是不能停,最好是越快撕下来越好,这样就不会使得疼痛的时间拉长。 “小姐,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大夫的手不停,一点点往上移着。 叶锦苏便一直疼着。好似牵着膝盖处那根筋不断地扯,扯得要断掉了似的。叶锦苏额头青筋暴起,没力气推开莫域伸过来的手了,反而是干脆死死抓住他。 指甲无意识地扣上他的衣料。 莫域心惊胆颤,光凭着叶锦苏捏他的力道他都能感受出来有多痛。 他的心里江涛翻腾,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股责任感。 其实撕下来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一会儿,叶锦苏却觉得自己经历了好几天,整个人像是劫后重生。 吐出毛巾,叶锦苏喘着粗气,撕下来之后就只有隐隐针扎似的痛。比起刚刚的痛,这个真是好忍多了。 伤口处又淌出了新的鲜血。 大夫早就有所准备,换上了新的毛巾,细细擦拭着这些血迹。拿出来一个新药瓶,药粉撒上,竟然一下子就止血了。 看到止血,大夫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我暂时只是帮您止了血,加快伤口愈合的药是膏状,小姐现在伤口脆弱,没法上膏状的药。” “我先给小姐开口服的药,等过两天再上新的药。” “现在小姐应该可以行走了,先回院子里吧。”大夫擦着额头的汗说。 叶锦苏站起来试一下,果然是可以走了,痛还是痛,但是暂时还可以忍受。扶着丫鬟,叶锦苏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 背后却突然一把大力,重心失调,叶锦苏往后一倒,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莫域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我送你。” 第九十章:风口浪尖 叶锦苏吃惊地看着莫域,双手推搡着他。 这可是在前院的花园,她们俩这么亲密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她的清白就不要 了。 可是莫域一边抱着叶锦苏往偏僻的地方走,一边开口:“我会注意,不会遇到人的,你放心。” “更何况,”莫域突然低头看着叶锦苏一笑,“要是被人看见了,我正好娶了你。” 叶锦苏恨得牙痒痒。 可是莫域的力气比她大,牢牢将她桎梏在怀里,挣脱不开。 叶锦苏心里不满,疯狂挣扎着。 莫域眉头一皱,手上使了一点力,“别动。” “要是摔下去了,你的腿又得疼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加重伤口,别任性。”莫域低头看着叶锦苏说,他们这样的姿势,莫域隔着叶锦苏极近。 一低头就能看见叶锦苏的脸,连莫域喷出来的鼻息她都能感受到。 叶锦苏尴尬极了, 却偏偏想起了宁云敛,他要是回来知道了这事,怕是得杀了莫域。 想着,叶锦苏打了一个激灵。 莫域以为叶锦苏冷,便又抱紧了两分,静悄悄走着。穿过花园之后,是一条连接前院和后院的大道。 今天前院有客,后院厨房忙的不可开交,这条路上到处都是端着菜肴走来走去的丫头。 叶锦苏扭头看了一眼,推了推莫域,“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莫域皱眉盯了一会,却没松手。 他现在的这个位置,是墙根处,外面有一片小竹林挡着,平常人不会注意。可是穿过这个就是一条道,走到道上很可能会被别人发现。 叶锦苏看莫域显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急了。要是真让人给看见了。她就非得嫁给莫域不可了。 她不想这样。 想着,叶锦苏用尽全力推着莫域。 奈何作用不大。 静静等了好一会,直到后面额丫头和大夫都跟上了。道上有了一瞬空白,暂时无人。 莫域瞄准时机,抱着叶锦苏往对面跑,快速穿过大道,钻身躲进旁边的假山石里。 刚端了菜从厨房出来的小丫头直纳闷,“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影子?” “好像有……” “好像在假山那边,我们去看看?” 叶锦苏心提到了嗓子眼,疯狂抓着莫域的手,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假山缝隙小,叶锦苏动作也不大,这点小动作根本撼动不了莫域。 莫域沉默着,不发一言。 她现在没办法放下叶锦苏了,假山里空间太小,叶锦苏是打横抱着的,放下来必定会动作大,万一衣袂或者头发飘出外面,给人看见了,情况只会更糟。 叶锦苏急的内心滴血,也顾不上膝盖疼了。 耳边只能听见两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可能是野猫,最近厨房好多菜都被野猫给吃了。” “没事,我们去看看。” 叶锦苏索性放弃了,她发现挣扎也没用了,她根本就下不来。 叶锦苏心如死灰。 脚步声越来越多,那两个近的已经走到了假山边上。突然有新的声音掺进来,扯着嗓子喊:“你们俩!干什么呢!前院等着上菜呢!偷什么懒!” 两个惊叹,脚步声一阵急促,便越来越远。 叶锦苏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额头已经被吓出的冷汗打湿。 抬眼看着莫域,叶锦苏意外的发现,莫域此刻的眸子格外的深邃。叶锦苏心生恼怒,推了一下他,“把我放下来,接下来我要自己走。” 莫域垂下头,果真乖乖放下叶锦苏,让叶锦苏自己一瘸一拐地走。 后面的丫鬟跟上来,掺着叶锦苏。 到了后院,再走到暮春苑倒是不远,叶锦苏走了一会便到了。 莫域一直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看到叶锦苏被送到床上,看着大夫开完药,才愁容舒展。 看了眼叶锦苏的伤口,莫域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到底不满意我什么。” 叶锦苏一时间心情沉重,半响,叶锦苏才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你好就足够的。” 莫域显然不理解,盯着叶锦苏,“那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呢? 叶锦苏愣愣的,她也说不上,还需要什么呢。明明莫域并不差,他长相好,家世好,为人好。谁家都会认为他是个好如意郎君。 还需要什么? 叶锦苏一时答不上来,她只能沉默。 莫域又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转身准备离去。 叶锦苏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拉住莫域的衣角。莫域狂喜,扭过头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却为难地开口:“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待会在前院,会发生一件大事,请你到时候站在我祖母的一边。” “什么意思?”莫域一时不明白。 叶锦苏咬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如果不想掺杂进来,可以选择独善其身。” “我不为难你。” 莫域不明所以,却看见叶锦苏神色沉重且认真。 “好,我答应你。”莫域一口应下。 叶锦苏震惊地看着他,“你还不明白是什么事。” 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快。 莫域笑了一下,如沐春风,“因为我相信你。” “而且我想帮你,”莫域笑着说,“我相信这是能帮到你的事吧?” 叶锦苏看着莫域的笑,如遭一击,内心五味杂陈,苦涩混着说不清的感激。叶锦苏点头,“是,可以帮到我。” 在场的宾客里,只要有一个站在了明显的立场,别人的也会顺势这么为之。 而她什么非要在司香丧事的这天,宾客满蓬的这天,就是因为她要把事情闹大。 要闹出府去。 闹到这件事不能仅仅在府里,由叶秉洐私下解决。 她要将谢氏推上风口浪尖,把叶秉洐推倒风口浪尖。这样,才能逼着他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叶锦苏垂下头,沉沉地说了一句:“谢谢。” 莫家和叶家交好,这件事,莫家最好是不插手。如果站在了她这边,必定会惹的叶秉洐不快,这样,对两家的情谊便会有害。 可是他却一口答应下来 叶锦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再次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 第九十一章:我有证据 前厅已经开席了,莫域赶回去的时候,文竹正找人急的不行。莫父也找了好一会,看见莫域回来,低声训斥了几句。 宴席之后,就是准备祭奠下葬了。 所有人聚在灵前,一时间呜咽遍地。其中数老太太哭的最大声,哭的撕心裂肺。水桑怕老太太哭坏了身子,一个劲的劝,最后也没劝住。 只能想办法先带老太太离开。 叶秉洐也站在灵前,落下了眼泪。司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正值青春年华,好好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想着,叶秉洐哭的更大声了。 谢氏不在其中,她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虽然是醒了,可是身子却没好多少。叶锦茹也是,现在还很虚弱。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最后一步,小厮们抬起棺材,准备抬出门,抬出去下葬。 府外,暗处里朔风看了一眼红芸,刘妈以及若华。 叶府的大门打开,棺材露出一个角。 若华突然一喊,冲过去一头磕在棺材上,抬棺材的人被这么一撞。棺材也抬不稳了,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若华哭着大喊:“姑娘啊!姑娘啊!姑娘你死的好冤啊!” 所有人吓的往后一退,眼前着穿着残破血衣的女子,实在吓到他们了。 水桑眼睛尖,在旁边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若华吗!” “若华不是死了吗!” 一听说这女子原本应该是死人,所有人更害怕了,齐齐躲回屋里。生怕这人是鬼,会要了她们的命。 若华见有人认出她来了,三两步爬到水桑的身边,抓住她大喊:“水桑姑姑,是我,是我若华啊!” 水桑吓的牙根打颤,被这么一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死死抓住,任谁都会害怕地不得了。 可是很快,若华出口的话让在场所有人更加震惊。 “姑娘是被夫人害死的啊!是被夫人害死的!”若华摇着水桑开口说,“是夫人杀死了姑娘啊!” 叶秉洐大惊,上前两步一脚踢开若华,“放什么胡话,我夫人清清白白,企容得了你来玷污?” 若华被踹地摔倒,却仍然坚持摇头,“是真的,是夫人嫁祸的我家姑娘,都是夫人!” 老太太被突如其来的状况闹懵了头脑,但是她不会放过任何有关司香的死因的事情,当即从人群的后面冲到前面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若华跪在老太太的脚底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是夫人啊,是夫人嫁祸了姑娘,是夫人收买威胁了奴才,也是夫人派人杀了姑娘的啊!” 老太太浑身一颤,这些天本来就没好的身子受不起刺激,就这么一下子给晕了过去。 老太爷急地胡须都要倒立,叶锦苏给他带的话出现在他的耳边,他一把抓住叶秉洐,“把这个若华留下,给我审,把这件事情给我审清楚!” 事实上,就算老太爷发话,叶秉洐也还是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审清楚。这个丫头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玉儿是这样的人,他必须要为玉儿讨回清白。 他相信玉儿是清白,完全是这个奴才在瞎说! 老太太被送去了后院,叶秉洐无奈将棺材抬回去,嘴里直念叨着晦气晦气。 若华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周围人求助:“求求各位给我家小姐一个公道吧,我家小姐真的是被夫人害死的。” 说着,若华疯狂地朝众人磕头。 有人看不过去,开始窃窃私语。 叶秉洐恼怒地看着煽风点火的若华,“把她绑起来,嘴给我堵上。” 谁知道若华突然强烈反抗起来,一边踢踹着,一边朝叶秉洐大喊:“你为什么要绑我?为什么要赌我的嘴?因为我把真相说出来了吗?” “因为你想包庇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是吗?” “哈哈哈哈哈,”若华大笑,“堂堂一品大学士,竟然枉顾朝堂礼法,包庇妻子,害死良妾!” “你配当这个官吗!”若华毫不留情地骂着,“呸!你不配,你个狗官!”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叶秉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简直就是当场给他下了一个莫大的面子。 狠狠一拍桌子,叶秉洐身上威严迸发,半点也不输老太爷,指着底下的人,“查!这件事,必须给我查清楚!” 他必须得把这件事查清楚,不仅是为了玉儿,也为了他自己的声誉! 若华的嘴被堵上倒是安静了,瞪着眼看着司香的棺材,眼泪又落下。 莫域站在人群里震惊不已,望望叶秉洐又望望若华,最后再看向自家父亲。年迈的父亲看了莫域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切勿动作。” 他们家在京城,还得仰仗着叶家。 叶秉洐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其中不说话。 莫域自然明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叶锦苏让他帮忙的事情,竟然是和她的父亲作对。 低下头,莫域握紧了扇子,内心纠结至极。 他若出头,莫家以后在京城说不定举步维艰。可他若不出手,叶锦苏在叶府里就会举步维艰。 家族和爱情的抉择,莫域猛地闭上了眼。 她要如何选择? 他不知道…… 撤掉桌椅,场地瞬间变成审话现场,老太爷也已经回来了,坐在叶秉洐的旁边,黑脸看着底下的若华。 若华丝毫不惧,吐掉嘴里的布团往地上边磕头边开口:“老太爷,是夫人,是夫人嫁祸姑娘,也是夫人收买了奴婢!” “夫人看不惯姑娘得宠于老爷,就设计陷害姑娘,夫人一开始就想让姑娘死!” 大宅院里争宠的戏码不少见,但是像这样争出人命来的,确是少见。 在场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秉洐大怒:“当初也是你,指认你主子陷害夫人,如今你又说是夫人陷害你主子。” “我看你就是欺瞒成性,嘴里没一句真话!” “没有证据,就敢胡言乱语诽谤主母,还扰乱丧事,我看你该被拖出去打死的!”叶秉洐怒言。 可是若华跪起来,大喊:“我有,我有证据!” 第九十二章:他怎么能走 老太爷深吸一口气,手握紧椅背,俨然无法淡定。 “奴婢有人证!奴婢有人证的!”若华朝着老太爷磕头,额头破皮流出鲜血来,衬的她更加恐怖。 还没等叶秉洐开口,老太爷先发话了:“叫上来!” 屋外红芸和刘妈已经在候着了,门一开便都冲了进来。刘妈是府里的老人,几乎所有下人们都认识,还有她身边的红芸,从小在府里长大的,也认识。 红玉和刘妈一出来,所有下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和若华不同,刘妈一上来就扑在地上,喊的是救命。 “求老爷救救我老婆子,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 “求老爷开恩,让夫人放了我们母子吧。”刘妈跪在地上哭,同红芸一起摇尾乞怜,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话虽然没直说谢氏杀人了,但是却跟给谢氏坐实了罪行无异。 叶秉洐气的两眼通红,“背主的狗奴才!” “夫人待你从无半点亏待,你为何要倒咬一口!” 刘妈趴在地上哭,听见叶秉洐的话,膝行两步把散落的头发撩起来,露出脖子。 那上面,赫然印着一条鲜红的印子。 与此同时,还有红芸的脖子上,也是同样的印子。 “老爷,你看到了吗,夫人这是要杀了老奴灭口啊老爷!您不要再被夫人蒙蔽了!”刘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不停往地上磕头。 红芸在旁边看着老太爷添话:“夫人当初说请我娘归家,实则是派人软禁了我娘,夫人拿我娘威胁我。” “我若是不指认司香姑娘,我娘就会死!求老爷明鉴啊!”红芸也一个大礼,头磕在地上。 “可怜我这孩子,有孝心不忍我这个老娘受苦。什么都替夫人做了,什么昧着良心的事都替夫人做了。” “可就是这样,夫人还要对我们母女赶尽杀绝啊!”刘妈朝着老太爷大喊,言语悲戚,给在场所有人心里一击重击。 大家隐在人群里,各怀心事窃窃私语着。 若真是如此,那谢氏就实在是太狠毒了。这样的女子,活着就是在祸害家门了。 红芸跪着爬到司香的棺材旁边,抱住棺材大哭,“姑娘啊,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是夫人害了你啊!” 叶秉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其中疑点重重,竟然也全然不信。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勾结,陷害夫人!” 眼见着这种情形了,叶秉洐还在为谢氏说话,叶老太爷不禁怒发冲冠。拿起旁边的一盏茶盏狠狠往他的方向砸过去。 “逆子啊!” 红芸尚冷静,哽咽着继续说:“老爷,你想想,夫人是不是跟你说我和司香姑娘一起死在了路上,是不是说若华也死了。” “可事实上是我们逃过一劫,之后夫人便一直派人追杀我们。” “我们脖子上的伤口就是证据啊!” 叶秉洐如遭重击。 红芸又从怀里掏出一卷什么,双手递起,“老爷,这就是夫人派人追杀我们的证据!” 水桑立刻接过,递到老太爷的手上。 老太爷神色已经很不好了,年迈的身体受了气,手都有些发抖。 颤悠打开那一卷纸,这是一张画像。 画像上俨然画着红芸,若华和刘妈三个人的脸,旁边还用小楷写了三个人的名字,和身形特征。 水桑在旁边瞧了一眼,凑近老太爷的耳边开口:“这的确是夫人的字据。” 红芸又开口:“若是老爷还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我老家查,看看那边的村民,有没有看到我娘回过乡。” “或者您可以去城西去查,夫人派过来的人将我和我娘抓走,闹出了动静,街坊领居都有耳闻的。” 说完,红芸又磕了一个头。 “奴婢知道您是重情义之人,自认和夫人伉俪情深。可夫人一直都在欺瞒您啊,夫人实际上一直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说不定到最后还会害了您啊!” 一声一声,极其诚恳,极其大声。 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叶秉洐的脑子里,扎的他嗡嗡作响,脑袋一声轰鸣。 叶秉洐突然站起来,挥手掀翻了桌子,“闭嘴!” “你这是在污蔑!诽谤!”叶秉洐失了态,他拒绝知道这些。在他的眼里,谢氏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 是他的玉儿。 四下安静,宾客们都被叶秉洐突如其来发狂的动作吓到了。 老太爷狠狠一拍桌子,“混账!” “混账子孙啊!”老太爷指着叶秉洐,气的胸口直起伏,捂着胸口站起来,老太爷指着叶秉洐走到他面前,最终只又重复了一句:“逆子啊!” “你还要偏袒这个女人吗?” “你是不是要气死你老子我,气死你娘才满意?” 说着,老太爷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气,过于激动的情绪惹的他一阵头晕,脚下几乎站不稳,踉跄几步,叶秉洐想来扶,却被老太爷一把推开。 年迈的老太爷没站稳,一下摔倒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叶秉洐吓白了脸。 这已经不仅是一个内人的事情了,气晕了老母亲,如今又气晕了父亲。谢氏的罪过,随便一条都能让她死了。 可是叶秉洐颤抖着唇,脑袋里满是谢氏的脸。 今天他过来的时候,谢氏还微笑和他说等他。 他…… 他做不到。 老太爷被送去休息,满庭院的寂静。叶秉洐失了魂一样看着满院的宾客,他们的脸上或讥笑,或嘲讽。 或摇头,或咂嘴。 每张面孔都像在嘲笑叶秉洐今天出的这个大丑。 叶秉洐腿一软,瘫坐回椅子上。 莫域挤在最后的人群里,文竹拉了拉他,莫域才恍然回过神来。父亲叫他先走了。 他们的位置靠近门口,悄悄走出去没人发现。 叶秉洐的状态很不好,留在这就会刺激叶秉洐那点自尊心。莫父干脆选择一走了之,这是叶秉洐的家务事,他管不住,之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两家还是一样和睦。 可是莫域却觉得足有千斤重,抬不起一丁点。 他怎么能走…… 他答应了叶锦苏的…… 第九十三章:恨不得为她加一道罪名 刘妈还在撕心裂肺地哭着,仰天大叫冤屈,叫的人实在心里发怵。 识趣的已经蠢蠢欲动有要走的迹象了,叶秉洐不说话,宾客们便人头攒动。恍然一转眼看见那些许交头接耳,叶秉洐猛地从椅子上坐直,眼神刀子一般刮过。 有的人假装望天,有的人别过脸。 总归是恢复了安静。 叶秉洐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有人闷打了他一拳,打的他头晕眼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出丑。 这里的每一个人,出了这张门嘴就开始肆无忌惮。 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叶秉洐忽然无比恐慌地看着他们。他想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让他们永远把这件事吞到肚子里。 可是宾客里还有比自己在朝中更有职权的。 比他小阶的官员他尚有办法,可是那些人怎么办…… 怎么办? 叶秉洐腿一软,竟然就这么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哭了出来。 诧异了所有人。 叶秉洐肩头抖的跟个筛子似的,泪水一滴滴从指缝间流过,张开嘴悲戚着:“玉儿啊——” “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说着,叶秉洐又握拳狠狠捶自己胸口,哭红了眼,“我真是愚昧啊!” “一腔深情枉付了啊!” 此话一出,满座嘁声。 红芸到底经历少,如今竟然只能愣愣地看着叶秉洐精湛的演技,甚至要为这个可怜的男人心疼几分。 他装的何其无辜! 他撇的何其干净! 满座满堂里,局面瞬间倒转。看不过去的人挺身而出,“叶兄,依老弟愚见,这样一个狠心毒肠的妇人,不如休了赶走痛快!” 说话的是个武官,耿直异常。 叶秉洐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望了他一眼,突然又哭出来。 “她一个女子,委身于我伺候我多年,如今一朝叫我休了她。于兄啊,这叫我如何忍心啊。”叶秉洐锤着胸口说肺腑之言。 那人听不过去,还想上前劝诫几句,旁边的人一拉,就将他拉了回来。 “劳烦大学士的款待,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在等着,就先回去了。” 三言两语,这是要走。 叶秉洐明摆了不想处置谢氏,他们还在这做什么,招人记恨吗? 叶秉洐摆摆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莫域瞪大眼,眼看着有人开了先河,此后便有接二连三的人请辞离开。莫父在旁边蠢蠢欲动,示意莫域也开口请辞。 可是莫域张不开口。 他纠结痛苦地看着父亲,手里的折扇握到变形。 两三波过去,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现在稀稀两两几个人,已经藏不住莫域他们了。莫父黑着脸狠狠瞪了莫域一眼,警告他记住自己的家族。 可是莫域浑身僵硬,两片嘴唇却微微打颤。 他发不出来一个字。 莫父无可奈何,怒气无法现在发泄,只能先压下。自己上前,恬着脸请辞开溜。 文竹急急忙一推,莫域才恍然大梦般被推出来。 转眼间,叶家大门已被关上。 莫域失了神看着那扇辉宏的大门,脚下如有千斤重。莫父憋着一肚子的怒气,甩袖头也不回地上了轿子。 莫域只能迟迟跟上。 院子里终于没了外人,叶秉洐止住了眼泪,撑着站起来,一个一个地看着这里的所有人。 “好,很好。”叶秉洐微微点着头,轻轻说着。 “告状告到我学士府的大门前,还要磕死在棺材上,”叶秉洐又笑,那张脸已经有些变形,上前两步提起若华的后领,就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提起来。 “你那么想死是吗?”叶秉洐提着他发问,阴沉地可怕。 若华竟然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叶秉洐发了勃然大怒,提着若华一直往灵堂前拖,一直拖到棺材边。此时的叶秉洐,是从来没有过的暴虐。 若华终于反应过来叶秉洐要做什么,大声尖叫起来,吓的直接失禁。手忙脚乱地扑腾挣扎,嘴里拼命喊着救命。 如此凄厉,叫人听了都忍不住发抖,可竟没有一人敢上前。 叶秉洐提着若华,另一只手已经摁上了她的头,把她往棺材上磕。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气,像在发泄心中所有的不满。 “你既然那么想死,那我成全你!”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的大叫。 其中属若华的叫声最凄惨,里面是浓浓的恐惧,在一声巨响后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尖细的尖叫:“住手!” 叶锦苏站在院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一瞬间她忘了自己脚上还有伤,甚至忘记了剧痛使她站立不稳的事实。 又是和那天一样的红,扑天盖地的鲜血。 叶锦苏下意识地一抬腿,便摔倒在地。 膝盖狠狠被磕了一下,剧痛反射性地疼出了叶锦苏的眼泪,也拉回了她的理智。有人扶着叶锦苏起来,叶锦苏痛的牙关发抖。 膝盖处又开始流血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来,比之前更多,更快。 叶锦苏搀着丫头,就这么站着看向叶秉洐,“父亲大人是想落得个包庇杀人犯的罪名吗?” “这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夫人是凶手,这丫鬟是指认凶手之人,您把她撞死……呵。”叶锦苏突然一声轻笑,满是嘲讽。 “我以为,您有多爱二娘呢。” “没想到,也是这样恨不得为她加一道罪名!” 叶秉洐猛地清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松开自己的手,那只抓着若华头的手已经沾上了鲜血。 叶秉洐被自己吓的一跳,慌乱在衣服上蹭着。 可是血腥味怎么都蹭不掉,那血迹也怎么也蹭不干净。 叶锦苏看了一眼旁边的刘妈和红芸,继续说:“希望父亲记得,您是叶府的主君,是朝廷的一等大学士,是皇子们的老师。没有人会说您的不是,落到别人耳朵里,只会全是二娘的错。” 说到此,叶秉洐像是彻底明白了过来,看着若华不知是死是活的尸体,腿一软竟然跪了下来。 “您是朝廷重臣,家风不正的话,怕是有失皇上对您的信任。”叶锦苏微笑着,却一丝一毫感受不到笑的情绪。 甚至更像腊月九重的寒,叶锦苏轻声开口:“我相信,您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对吗?” 第九十四章:到底是谁? 说着,叶锦苏转身离去。 空留叶秉洐一个人跪在原地,失魂落魄。直到那血腥味又不断地涌进她的鼻子,叶秉洐才恍然大悟过来。 “快,快叫大夫!”叶秉洐指着地上的若华喊。 静静站在廊下的叶锦苏痛苦地闭着眼,腿肚子直打架,随时都要站不稳倒下去。一直到听到了叶秉洐的这句话,叶锦苏才松了一口气。 叶秉洐还不算糊涂。 红芸和刘妈想来是没危险了。 说到底她们俩的生死于她,并不那么重要。可是她也并不愿意,随意轻贱别人的性命。 这个叶府里,除了谢氏和叶秉洐,没有谁是一定该死的。 更何况,她答应了她们,要护她们俩性命周全。 松了一口气,叶锦苏终于能放心离去。可是刚一抬腿,叶锦苏便觉得头脑一阵发黑,世界天旋地转,一瞬间熄灭了所有的光。 叶锦苏晕了过去。 叶秉洐还在院子里无法平静,反复看着已经被他吓坏的刘妈母女二人,最后只能发话:“把她们关到柴房里去!”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开门!” 说完,叶秉洐又横扫了院子里所有的人一眼,所有人都早早低下头了,做出一副不听不看不知道的姿态。 可这并不能糊弄过叶秉洐。 叶秉洐指着所有人,指着一圈发话:“你们!” “你们所有人,今天的事,要是敢透出去半个字,我叫你们统统打死!” 无人敢说话。 叶秉洐这才满意,拂袖而去。 叶锦苏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了。额头上湿湿沉沉的,是一块被捂热了的帕子,叶锦苏伸手取了下来,坐起身。 动作太急,叶锦苏又忍不住一阵眩晕。 把手探到额间,叶锦苏这才发现,温度竟高的吓人。 喉咙处也痒痒的,叶锦苏没忍住,咳了几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梦兰被惊醒,转头看叶锦苏已经坐了起来。 梦兰赶紧跑过去,伸手摸了一下叶锦苏额头的温度,还是没下去。 “小姐你发烧了,快先躺着。”把叶锦苏摁下去,梦兰又去把帕子湿了湿,放回了叶锦苏的额间。 “小姐你太莽撞了,腿上这几天可千万不能走路,不然会落下病根。”梦兰说。 说完又转身拿着扇子去外面,“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叶锦苏现在神智倒还算是清醒,相比起来,浑身上下更不好受。身上烫着鼻子塞着,喉咙也又痛又痒。 出人意料的,膝盖处却没什么感觉。 看着梦兰忙前忙后的,叶锦苏抓着一个空隙开口:“小红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梦兰就叹了口气,要不是下午叶锦苏非要去前厅走那么一遭,说不定也不会发如此高烧。 叶锦苏看见梦兰叹气的表情,还以为小红的情况不太好,紧张地要坐起来。 梦兰赶紧把她摁回去:“小红没事,她的伤控制住了,小姐你的伤才要紧,明明这么严重了还非要往前厅去。” 梦兰的语气忍不住有些急。 听见小红没事的话,叶锦苏这才放松地笑了,好像自己的伤并不是那么重要似的。 “我不放心,我得去前面看看。” 果然是去了才知道,事情远比她预料更糟糕,她并不后悔这一趟。 至少若华的命救下了。 只是不知道叶秉洐要怎么处理谢氏…… 梦兰见叶锦苏沉思,知道她又是在思量这府里的事了。咬咬唇,梦兰忍不住自责,当时自己要是在,能拦住叶锦苏就好了。 她的首要任务是看好叶锦苏,如今叶锦苏受这么重的伤,她都不知道如何和宁王交代。 想着,她也只能出门去把新煎好的汤药端进来。 她的左手臂受了伤,不太使得上力,也举不太高。梦兰索性右手单手端着碗,左手捡了两个蜜饯装起来。 端到叶锦苏的床边,梦兰把药递过去,“小姐,先把药喝了再睡。” 叶锦苏静悄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皱眉盯着药,极为抗拒的模样。梦兰只能哄着:“小姐,你不吃药伤怎么会好呢。” “你喂我吧。”叶锦苏盯着药,朝梦兰开口。 梦兰意外,略带慌乱地看着叶锦苏,最后只能换了左手端碗,右手拿勺。 碗重且举的高,这动作扯着手臂有些疼,梦兰咬咬牙,决定忍过去算了。 可是叶锦苏死死盯着梦兰端药的手。 那只左手轻轻有些颤抖。 梦兰顺着视线下来,一惊,强压下不自觉的颤抖。 叶锦苏突然伸手把药接了过去,放在一边反手抓住了梦兰的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 从之前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梦兰干什么都像是故意不用左手似的。那天来前厅接自己的,也不是梦兰。 梦兰有些吃惊,想挣脱也使不上力,只能这么看着叶锦苏。脑子里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搪塞之词,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叶锦苏咳了两声,坐起来干脆把梦兰的袖子给捋上去。 动作不大,捋的也是手臂下半截的袖子,可是动作牵扯到手臂,手臂牵扯到伤口,梦兰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下意识地捂住手臂上的伤口。 叶锦苏吓的手一松,只看见梦兰捂住肩膀处的手臂。 “到底是谁?”叶锦苏又一次问。 “孔姑姑?还是怀玉?或者是叶秉洐身边的人?” 叶锦苏声音不大,却格外沉静。梦兰没见过这样的叶锦苏,不禁有些害怕。咬咬牙,思来想去反正也瞒不住了,索性伸手脱掉一截肩头,露出半截手臂。 那里缠了纱布,看不到伤口。 但是纱布上渗出了点点淡黄的印记,那不是血。 梦兰低声说:“是不小心烧伤的……” 叶锦苏瞪大眼,烧伤? “火是你放的?”叶锦苏不可置信地问,“惊云呢?” 梦兰低着头不说话,叶锦苏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抓着梦兰的衣角,轻声问:“惊云他……怎么样了?” “是不是救刘妈他们的时候?”叶锦苏追问。 刚问完叶锦苏几乎立刻自己回答了,这不是废话吗! 除了这件事,惊云这么高的武功,整个叶府谁能伤他? 深吸了一口气,叶锦苏抓紧了床上的被褥,一字一句地开口:“惊云现在怎么样了?” 第九十五章: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梦兰咬着唇,有些哽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受了很多伤,恐怕要修养半年。” 叶锦苏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 “你早和我说惊云受伤了,我就不会让他去放把火了。”叶锦苏垂下头轻声说,手里死死抓着梦兰的手。 那手竟然像冰一样凉。 梦兰眨巴了下眼睛,泪水却还是落下来,她摇摇头,“不,小姐您为了这次的事情费尽了心血,不能有任何一点的意外出现。” “你放心,我事情干的很干净,事情也不大,她们要查的话叶查不出来什么的。” 叶锦苏几乎要被梦兰气笑了,到现在她居然在意的是这个。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含了一汪暖流,叶锦苏看着她手臂上的纱布,骂道:“我和你说的是这个吗!” “你这是运气好,下次再这么鲁莽,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梦兰见叶锦苏笑了,也跟着笑起来,捂着脸又哭又笑,“我要是死了,那我……那我肯定会后悔的。” “后悔就对了,你明明只是个大夫,好好治病就行了。干什么暗卫的事情,别乱充大头。”叶锦苏也笑着看着她。 梦兰哽咽地点点头,把快要凉了的药又端到叶锦苏的手里,“小姐快喝。” 叶锦苏依言喝下,这药真苦,苦的叶锦苏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含了好几颗蜜饯,嘴里的那股苦味都一直挥之不散。 夜深深。 天边一轮皎月,繁星点点。 叶秉洐坐在院内凉亭里,已经整整喝了五六壶酒了。 再喝下去,叶秉洐就彻底醉死了。 叶秉洐身边的向云斗胆过去提醒,“老爷,已经寅时了。”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从下午侯到现在,再拖下去,就天明了。 叶秉洐伏在石桌上,宁愿此刻大醉不醒,他就不用面对这么难的抉择了。良久,久不知是不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开始翻鱼肚白的时候。 不能再拖了。 叶秉洐终于放下酒壶,站起身往秋香院走去。 所有人赶紧跟上。 秋香亭正一片沉睡,安宁祥和。 向云过去敲了敲院门,守门的丫头揉着眼睛过来,问什么事。 向云丝毫不客气,带着几个家丁直接破门而入。 守门的丫头这下清醒了,开始大叫起来。趁着一点昏暗的光线看清是向云之后,又有些不明所以。 怀玉从里屋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家丁已经把所有的奴婢们给抓了起来。 叶秉洐站在院子的正中央,一身酒气却神色凝重,连着怀玉一出来,也被抓住了。 谢氏听着外面怀玉的叫声,这才感觉不对,准备出门看看。 然而还没等她推开门,叶秉洐先行带着人进来了。 谢氏被吓了一跳,看着满身戾气的叶秉洐,和他身边的好几个家丁,谢氏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爷?”谢氏诧异地看着他。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谢氏捂着胸口,故作难受地往靠椅上躺,“您吓着玉儿了。” 这招屡试不爽。 换了以前,叶秉洐铁定心疼了,然后过来查看谢氏的伤情。 可是这次叶秉洐只是冷着脸没动,站在那也不说话。谢氏终于意识到大不对,腿一软屈膝跪下。 “老爷,妾身不知犯了什么错。” 叶秉洐盯着跪着的谢氏,脚步渐渐逼近,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谢氏有些心虚,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秉洐,事情的发展她无法控制。 谢氏只能摇头。 “妾身真的不知,老爷这一大清早过来,到底是要做何?” 事到如今,谢氏还在装。 叶秉洐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被谢氏那张脸上他看了无数遍的柔情,和她的柔弱给彻底点燃了。 这一切都是骗他的! 什么温柔善良,什么恭顺谦卑…… 都是骗他的! 叶秉洐气红了眼,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茶杯震动,摔碎在谢氏的脚下。 谢氏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你还在骗我?”叶秉洐指着谢氏开口,即使事到如今,叶秉洐也没把怒气发在她身上,只是找了无辜的桌子茶杯出气。 即使是质问,叶秉洐都同谢氏温柔的开口。 谢氏跪在地上,心里已经知道七八分缘由了,如今叶秉洐逼上门来。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死活不承认。 “老爷,妾身到底骗了老爷什么,妾身不明白啊!”谢氏一下扑到在叶秉洐的脚下,抓着他的裤脚哭。 真的是把自己放到了最低点,赌得就是叶秉洐的一个心软。 叶秉洐不忍再看,别过脸把手里的东西往谢氏的脸上一甩,“你自己看看,这难道是我冤枉你吗!” 一叠纸张落在谢氏的脸上,谢氏指尖一颤,差点没拿稳。 叶秉洐在一旁坐下,痛苦地遮住脸,发出喉咙里嘶哑的声音,“谢玉儿!你的字,你的画可都是我教的!” 这几乎是叶秉洐对着谢氏吼出来的。 当初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叶秉洐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写字,画画。她的笔触,她写字的习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当日多么琴瑟和鸣的现象啊。 如今彻底成了深扎在叶秉洐心里的一根针了。 谢氏瞪大了眼,一张脸彻底没了血色。 几张纸落地,谢氏终于知道这事无法遮盖过去了。反应过来的谢氏赶紧爬到叶秉洐的脚下,立刻换了副痛改前非的脸。 “老爷,老爷我错了。”谢氏仰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叶秉洐。 叶秉洐别过脸,不去看谢氏。脚下用力想甩开谢氏,可终归是没忍心使力踹开,只能任由她抱着。 谢氏又抓上叶秉洐的双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那是没有办法啊老爷,我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啊!” “我实在太爱你了老爷,我怕你被别人抢走,我也怕你觉得我不够大度,嫌弃我善妒。”谢氏还有说,连绵不绝的泪水丝毫没有阻挡她的发音,嘶哑的嗓子做着最后的求饶。 “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的啊!” “只有我是最爱你的!”谢氏尖叫着说,死死抓住叶秉洐,指甲被折断了都不自知。 第九十六章:明哲保身?苟活于世! “我都是因为爱你啊,司香她不爱你,她只是想要叶府的荣华富贵。” “只有我,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你是不是荣华富贵,不在乎你是不是有权有势,我只在乎你。” “我甚至愿意为了你去死啊老爷!”谢氏破了嗓子大喊。 叶秉洐浑身一颤。 旧事重提,叶秉洐终于听不下去,双手狠狠一推,将谢氏推开。 “你如今还提这些做什么!”叶秉洐痛苦不已。 那些回忆,那些在寒舍偶遇的回忆,当初谢氏从不知他是叶府独子,也是那样一心一意跟着她。 谢氏为他挡下那杯毒酒的样子,和他在林间花下的日子,全都纠缠在叶秉洐的心里。 她到底是救过他的命。 叶秉洐含着泪看着趴在地上哭的女人,心生恻隐,也许真像她所说的。她纵然有千般万般不是,和她是爱他的。 他也是爱她的。 更何况,他还欠他一条命。 两个人走过少年时的莽撞,如今老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叶秉洐心口一痛,踉跄几步差点站不稳。谢氏还在看着他,祈求他,“求老爷,求老爷不要休了我。” “您把我赶去后院,您把我关起来,都好。” “我不想离开您……” “求您不要让我离开您……” 叶秉洐终于受不住,后退几步靠在门框上,用手腕挡住脸,狠狠锤了几下门框。 不知过了多久,叶秉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地异常:“把她,关进东园。” “终身……不得出园!” 又下雨了。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雨多,梦兰从外面收了衣服进来,准备给叶锦苏换药。 “小姐今日觉得如何?” 叶锦苏诚实地摇摇头,并不如何。 又伸手摸了摸额头,叶锦苏开口,“烧降下来了些,但是还烫着。我这腿也是,都一晚了,也没什么感觉,不会是要废了吧。” 叶锦苏试图动了动,结果只是轻轻弯了一下膝盖,便是钻心蚀骨的疼痛。叶锦苏直接疼的叫出来,倒吸一口凉气。 梦兰想拦已经晚了。 “小姐,你觉得没感觉那是因为我一直给你敷着麻药,不然你昨晚怕是得疼到没法入睡了。” “你现在可别乱动。”梦兰掀开纱布看了看伤口,拿出新的布开始清理伤口,“否则动一下就得疼很久。” “昨天晚上流了些脓血,得清理干净,可能有些疼,小姐你忍一下。”梦兰心疼的看着伤口,有些不忍。 清理伤口总是最疼的步骤。 叶锦苏心一横,把被子塞进嘴里,朝梦兰点了点头。 等梦兰小心翼翼地弄完,叶锦苏已经疼出了一声虚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梦兰也没好多少,满头满脸的汗,都是给紧张的。 赶紧给上了止疼药,叶锦苏这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小红怎么样了?”叶锦苏问。 “刚刚已经帮她换过药了,她的情况比小姐好,伤口已经在开始在愈合了。”梦兰收拾着东西说。 叶锦苏的伤口被她一折腾,生生折腾的严重了两倍。 她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流脓流血,没办法自行结痂愈合。这便连带着叶锦苏体内的高烧一直不退。 梦兰只能用尽浑身解数,汤药和外药不断换着,连宁王府里太医院的药都拿过来给叶锦苏用上了。 情况才被控制住。 疼痛过后头脑便没那么清醒,许是高烧的原因,叶锦苏看了眼梦兰的左手,现在已经能做抬起放下的动作了,看来没什么问题。 叹了口气,叶锦苏有些哀怨地开口:“梦兰,你说我这么烧下去,脑子会不会烧傻了。” 明明是句玩笑话,叶锦苏笑着说出来的,梦兰却笑不出来。 低下头,梦兰沉闷地开口:“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小姐退烧的。” 叶锦苏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一觉醒来倒是头脑清明不少,梦兰早已经端着药在床边候着了。喝了药叶锦苏这才发觉,自己睡了一觉,闷出一身的汗,竟然退烧了。 有几分清醒,叶锦苏这才问:“叶秉洐怎么处理的谢氏?” 梦兰端碗的动作一顿,开口:“小姐现在还病着,就别忧心这么多了,好好养病才对。” 说着又要给叶锦苏换药。 叶锦苏显然吃这套,抓住梦兰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梦兰眨眼,看着叶锦苏皱眉微怒的模样,像是要对此刨根问底。梦兰叹了一口气,“老爷把夫人送去了东园。” “东园?” 梦兰点点头,东园是什么地方,她之前并不知道。后面跟府里的老人们打听,才知道这府邸原先是比这还大的,后院处有一个池塘,池塘对面有个园子,就叫东园。 后来叶秉洐翻新府邸,风水大师说那片池塘风水不好,便派人填了过去。在上面建了厨房,又重新修缮了院墙,为了美观,便把遥遥那头的东园和整个叶府隔开了。 这些年也没想到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那园子索性就这么荒废着。 如今居然把谢氏给赶了过去。 叶锦苏不见喜,也不见怒,只是照旧冷着脸。 梦兰又补充了一句:“老爷说了,让夫人终身不可以出园子。” “只派了一个怀玉去伺候。” 良久,梦兰叹了一口气,看着叶锦苏柔声说:“小姐,夫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教训了,你不必这么折磨自己。” 在她看在,叶锦苏重情重义,可她也正是因为太过重情重义,所以才会被这些东西一直牵着,牵得她如今伤痕累累。 梦兰有些心疼,“小姐,你该多为自己想想。” “有时候明哲保身,更能护全自己……” 叶锦苏没说话,背后泄了力,倒在床头处。闭上眼,呼吸凌乱。 都这样了,叶秉洐还是舍不得休了她是吗? 他们就情深义重至此是吗? 梦兰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叶锦苏勾着嘴角冷笑。 “梦兰,你知道我在这之前,在这个叶府明哲保身了多久吗?”叶锦苏突然开口问。 “十四年!”叶锦苏睁开眼说。 “我自己是保住了。” “可乳母死了,小红受伤了。” “她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叶锦苏轻声说着,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常。 “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叶锦苏突然笑了一声,笑的嘲讽且清浅,语气上挑带几分不屑。 “连自己重要的人都无法保护,明哲保身就只是苟活于世。” 第九十七章:图的什么? 叶锦苏闭上眼,如常说道:“我想过安生的日子,可这里的每一个人却都想我死。” “呵,”叶锦苏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可笑的是,他们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的嫡母。” “我觉得我能往哪退?”叶锦苏偏头看着梦兰。她的身后哪有什么退路,一直都是在生死边缘的悬崖线行走。 “我把谢氏逼到这份上,你是觉得她会放过我,还是我那个绝情的爹会放过我?”叶锦苏又问。 梦兰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微微张着嘴,为叶锦苏这些话所惊讶。 她一时不知如何同叶锦苏开口。 支吾了半天,梦兰才开口:“可是,可是小姐马上就及笄了,到时候嫁个好人家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叶锦苏肉眼可见的脸色一寒。 梦兰大惊,连忙跪下来请罪:“是奴婢逾矩了,请小姐莫怪。” 这是她来这边之后第一次看见叶锦苏发怒。 叶锦苏皱眉盯着屈膝低头的梦兰,她想说些什么。说当初那些同小红说过我一遍的话。 可是心绪翻涌了好几遍,叶锦苏最后只斟酌着开口说:“梦兰,我是叶家的女儿,我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 “这辈子都没办法挣脱叶家的,哪怕我嫁出去了。” “更何况,这叶府里尚有我的亲人,就都可以盼着我死。我要是嫁出去了,夫家的人里要是有个比谢氏更厉害的,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 伸手扶起梦兰,叶锦苏看着她的眼睛,开口:“你是跟在王爷身边的,也是见过一些厉害人物的吧。” “你觉得,我要是遇上了她们,会比现在在叶府好吗?”叶锦苏微笑。 梦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当然见过,她见过宫里心机深沉的娘娘,也见过各家王府里比这更深的斗争。 宁王如今房里没人,后宅尚清静,可这只是一时的。叶锦苏要是进了王府,日后只会有更可怕的对手,会有更狠毒的人想要叶锦苏死。 梦兰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叶锦苏,叶锦苏是个好人,她只是受的苦太多,不该再承受这些的。 叶锦苏侧头,像是看出了梦兰的心中所想,轻声开口:“到时候,娘家不帮我,我又在夫家孤立无援,我可能就会像我娘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梦兰联想到那个画面,彻底开始抗拒。 “不!”梦兰摆手抗拒,她并不想让叶锦苏踏进另一个火坑里。 她只是,她只是觉得,叶锦苏如果一开始选择嫁给王爷。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的这么辛苦。 可是叶锦苏的话让她忍不住深思,一时的宠爱可以维持多久呢,要是失去了王爷的依靠,叶锦苏又该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只觉得难受。 叶锦苏放开她,躺回床上,轻声问:“现在你还觉得,嫁人是最好的办法吗?” “不,不是的。”梦兰摇头,想着又有些苦涩,哽咽着开口,“我只是想小姐好好的。” “你这次的伤,很严重。”梦兰哭着说。 听见的梦兰的哭声,叶锦苏心里一紧,叹了一口气,欲开口的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最后只开口说了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累了,熄灯休息吧。”叶锦苏闭上眼,把头扭到一边。 梦兰依言退了出去。 直到整个房间又变得黑暗且寂静,叶锦苏才睁开眼来,看着头上的帘帐出神。 梦兰的话提醒了叶锦苏,她终究是宁云敛的人。 宁云敛…… 叶锦苏唇间嚼着这几个字,一些说不明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一时探不明好坏,就像着深沉夜色里,看不清所有一般。 这对叶锦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眉间愁云不展,叶锦苏揉了揉眉心,心里暗骂了一句,宁云敛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是不是走之前就算好了,我会有这一遭,所以才把人都给了自己。 是不是故意让他们在自己眼前飘着,时时刻刻提醒他的存在。 提醒自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叹了一口气,叶锦苏敲敲脑袋,想把宁云敛那张千变万化的脸敲出去。 奈何适得其反,叶锦苏反而是想起了更多。 她想起那天宁云敛翻她院子来找她,她一睁眼,就看见宁云敛站在自己床边。 她想起初见时宁云敛站在阶边,玉树临风,君子如玉。 她还想起走之前宁云敛的那个吻…… 还有更多,他那天暴怒来质问自己的模样,他出言调戏的模样,他认真安慰自己的模样…… 叶锦苏眨巴眨巴眼睛,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宁云敛……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清你呢? 风吹纱帐动,直度紫阳关。 宁云敛提着剑做最后的部署,若是顺利的话,战争不出十天就可以结束回京。 外面候着的士兵一脸凝重,一切皆在此一击,要么生要么死。要是失败,后面要是再攻恐怕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老将军掀帘进来,看见宁云敛正在盯着地图,突然嗤笑了一声,“怎么,现在开始害怕了?” 宁云敛看着地图,一时没说话,眉头微皱。 老将军见自己的话被忽略,立刻感觉受到了轻视,怒气升起,奈何碍于身份不可发作,只能沉声问:“这一趟,你可有多少把握?” “三成。”宁云敛如实说道。 老将军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意外,照她看,这个把握有三成就不错了。 他是实在想不明白,现在的皇子是吃饱了撑着吗。 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小战,循规蹈矩几个月打下来,大军获胜一齐回去领赏。皇上摆明了是想让宁云敛历练一下,之后就有大批的封赏等着他。 非要搞得这么复杂,把局面逼成这样。 老将军连连摇头叹气。 宁云敛看上去也不像个愚钝的,他实在是看不懂。 “你可知道,外面的那些士兵们,他们家中都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老母孩子还在等着他们回家。” “你拖着你这三成的机会,拿他们和你自己的命去博,你到底图的什么!” 老将军气的胡须乱颤,又没有什么办法。 宁云敛看了眼急眼的老将军,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离开了军帐。 第九十八章:用不着抱歉 城里的这场雨下的急,去的也急。 转眼就艳阳高照了。 叶锦苏还是走动,在床边实在闷的慌。叶锦苏就叫人把她移到软塌上,靠在窗边打扇,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发呆。 这里太偏了,坐在这个屋子里,就如同彻底同外界隔绝了一般。叶锦苏闲下来,有空倒是想起自己上辈子,那时候多自由。 虽然穷了点,苦了点,但是活的还算有几分快活。 至少不受拘束。 如今看看自己还没办法走路的腿,叶锦苏仰天长叹。 每日还得由苦药吊着。 “叶锦茹怎么样了?”叶锦苏看着那碗汤药,愁眉不展。 梦兰递上新的蜜饯果子,“闹了好久,最后是老爷派人把她绑起来,叫人关在院里,才停歇下来。” “关了多久?” “这……”梦兰迟疑了一下,“没说多久,只是一直关着。” “不过从下午开始,青荷院里就没闹了,一直安安静静的。应该过不了多久,老爷就会把二小姐放出来了。” 叶锦苏眯了眯眼,叶秉洐果然还是对她们母女于心不忍啊。 “我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叶锦苏又问。 梦兰低头查看了一下伤口,情况总算没白费每日昂贵的药材。 “恢复好的话,半个月左右应该就能走动了,”梦兰说,“不过这之后还是要好好养着,这次差点伤到骨头,得养一阵子。” “小红姑娘的伤倒是恢复的不错,再过七八天就能走动了。”梦兰知道叶锦苏关心小红,添了一句。 这倒是好事,叶锦苏想。 “惊云回王府养伤去了,叫朔风也去陪陪吧,最近应该没什么事了,不用整天跟着我。”叶锦苏挑了颗蜜饯说。 梦兰有些吃惊,“不需要朔风留在小姐身边保护吗?” 叶锦苏摇头,“不用,叶锦茹还没那个胆子提刀过来杀我。” “那要是再有像上次那样暗杀小姐怎么办?”梦兰看着叶锦苏的脖子处说。 那里的伤口早就好了,看不出一丝受过伤的痕迹。 叶锦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睛微眯,有些危险地看着梦兰,“你是在替我做决定吗?” 梦兰连忙跪下,“不是的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你。” “这府里没什么谢氏的人了,她难道要派人翻墙过来暗杀我?”叶锦苏轻笑,“谢氏没那么傻。” “更何况她现在应该自身难保,所以你不用担心,让朔风也休息休息,惊云受了伤,他应该也挺担心的。”叶锦苏通情达理地说。 梦兰不敢再反驳,抬头看了叶锦苏一眼,只看见叶锦苏已经一口气喝药。脸上留一个苦到变形的表情。 握着手帕的手指绞了绞,梦兰站起来,轻声答道:“是。” 宁云敛走之前给的交代是,全听叶锦苏的。 叶锦苏如今这么说,她也只能听从。 含了颗蜜饯,叶锦苏又问:“惊云的伤估计得养半年吧?” 梦兰点头,“是。” “那身边没个大夫可不行,要不等小红好了,你就去照顾惊云吧,可别留下什么问题了。” 梦兰脸色一白,狠狠咬住下嘴唇。 “小姐……是要赶我走吗?” 叶锦苏看着梦兰的表情,突然莞尔一笑,“我开玩笑的,怎么会让你走呢。” “更何况……”叶锦苏脸色一变,笑容隐去,换了一副平常的面容,“我让你走,你怕是也不会走吧。” 梦兰眼里的泪水猛地砸落,换上一副错愕的表情。 叶锦苏看了一眼,看见梦兰脸上的泪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偏过头,叶锦苏开口:“这不难猜,是你们宁王能干出来的事。” “我也不会为难你赶你走,你要是想留着就留着好了。” “让朔风走,一来是因为不必要了”叶锦苏看向窗外,轻声开口:“二来,是有些事,不能靠别人的。” 她最近用这两个人用的太顺手了,顺手到让叶锦苏忍不住恐慌,要是没了他们该怎么办。 这不是个好兆头。 惊云和朔风两个人再好,也是宁云敛的人。 有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梦兰咬唇看着叶锦苏脸上疏离的表情,突然就心头一涩,又跪了下来,“小姐,我们都是真心伺候小姐的,绝没有伤害小姐的意思。” 叶锦苏点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先起来吧。” 梦兰含着泪,突然就明白,她和叶锦苏之前的关系,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这让她有点难受。 叶锦苏把碗递给她,在旁边的桌子上拿了本书,摊开来看。 她不能走动,实在无聊的很,只能拿书架上那些晦涩难懂的书来打发时间。令她惊讶的是,过一段时间再翻开这些书,叶锦苏竟然没那么难懂了。 虽然还是有些吃力,但比起第一次翻开,竟然好了不少。 叶锦苏突然才明白,她已经快要彻底变成叶锦苏了。关于叶锦苏的记忆,她随便便能想起。 这具身体已经和她的灵魂高度契合,大多数时候,她都快忘了这是自己半路占用的身体。 叹了口气,叶锦苏不知道这到底是喜是悲。 上辈子的事倒是没忘,只是被时间渡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像是在看很遥远的事情。 说到底,前世的自己死了到底埋在哪,她都不清楚。 合上书,叶锦苏心中感慨万千。 虽说人应该向前看,但有空还是去看看自己上辈子的坟好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坟。 还有乳母的…… 叶锦苏闭上眼,那晚乱葬岗腐烂的尸体味格外清晰,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风微凉,恍然已黄昏。 梦兰从外面进来,怀里揣着一封信。 “小姐,这是莫公子让我带给你的。”梦兰把信封拿出来。她在外面买着要用的东西,结果就遇上了莫公子,再三请求她把这封信送到叶锦苏的手里。 并不薄的一封信了,叶锦苏接过,指间有几分分量的。 想来也该知道是什么,大概是同她表达歉意之类的,为那天的事。只是说到底叶锦苏并不太在意。 莫域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 她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实在用不着抱歉。 第九十九章:她是王爷的人 见信如面。 字迹清逸,洋洋洒洒三大页,讲的都是一些歉意。末尾还特地强调,想见自己一面,亲自道歉,请求原谅。看得出来,极为诚心。 可她从未怪过他,何来的原谅呢?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将信收起来,“你帮我带话给他,就说这件事我不怪他,叫他不要自责。” “我现在受伤不能走动,见面怕是不能了,叫他勿念。” 梦兰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如今看他们俩之间这般,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的。不敢妄自揣测,梦兰点头退了出去。 莫域还在外面等着梦兰的回复。 急不可耐。 梦兰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莫域看叶锦苏的眼神太赤裸,她看的明明白白。只是叶锦苏是怎么想的,梦兰却看不透。 “我家小姐要我给公子带话:小姐说此事并没有怪公子,公子不要自责。另外,我家小姐腿受了伤,不方便见面动,请公子勿念。” 他怎么勿念。 听见叶锦苏的消息,他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之前一心想着他违背了承诺这件事,他差点忘了叶锦苏还受着伤了。如今听见梦兰这么说,莫域有些担心。 “叶小姐她的伤怎么样了?” 梦兰不卑不亢,“小姐的伤有大夫照顾着,暂时没什么大碍,公子不要担心。” 莫域这才放下心来,垂下头有些丧气。 叶锦苏说不怪他,是真的吗?她怎么会不怪他呢? 梦兰看着莫域脸上悲伤的表情,抿了抿嘴,开口:“不知公子和我们家小姐是何关系?” 梦兰一问,莫域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逾矩了。 “不,我与你家小姐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无太深的交情。”莫域说。他说很有分寸,并不会影响到叶锦苏的声誉。 梦兰显然不信,但是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莫域突然叫住了梦兰。 梦兰转头:“莫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莫域张了张嘴,有些紧张,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我今日出门的急,身上什么也没带。我担心你家小姐的伤,明天我带一点药过来,请姑娘明天这个时辰过来收下。” 梦兰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了。 回院子里的时候,叶锦苏正在调琴弦。 “他可有说什么?”叶锦苏漫不经心地问。 梦兰犹豫了一秒,摇头,“小姐,他什么也没说。” 叶锦苏没接话,专心调着一根琴弦。梦兰忍不住有些紧张,搞不清叶锦苏到底是故意不说话给她压力,还是只是太过专心,顾不上说话。 琴弦归位,叶锦苏松出一口气。 “没说就算了。”叶锦苏答。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专心着看琴。 她这琴好久没动过了,有根琴弦一直不准,叶锦苏摆弄了好一会,才调了回来。也就她现在闲下来,才有空在这摆弄摆弄琴棋书画。 梦兰小心地看着叶锦苏的表情,确认她没有生疑之后,才默默退下。 第二天莫域果然如期而至。 梦兰来的时候,莫域早就在候着了,看见梦兰过来,赶紧迎上去。 “叶小姐今日可好?”莫域问。 梦兰点头,“伤势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莫域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梦兰,“这是一些外伤的药,可能会对叶小姐的伤有帮助,请姑娘务必帮我送达。” 梦兰接过,那瓶子摸上去手感温润,一摸就知道是好玉。连瓶子都用的好玉制成,里面的药也肯定是好药了。 梦兰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真的和我家小姐交情不深吗?” 莫域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红。 又从后面拿了个盒子,递给梦兰,“这是我送给你家小姐的,一点心意,请小姐务必收下。” 梦兰神色莫名地接过那只小小的锦盒,轻轻打开,便有一股好闻的桃花香扑面而来。盒子里面装的,是一盒胭脂。梦兰认得这个,是城里最好的胭脂坊做的桃花脂。 猛地合上盖子,梦兰冷冷地开口:“公子,我家小姐尚未婚配,公子送这些东西,莫不是想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莫域大惊,深知自己此行鲁莽。 可是他只是听说京城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想着叶锦苏应该也会喜欢,就鬼使神差买了过来。 “我……我,”一时间,莫域竟然被梦兰质问的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并没有别的意思,姑娘不要误会。” “误会?”梦兰看了一眼莫域,神色冷冰,“这是胭脂,公子是想用此和我家小姐定情吗?” 莫域大惊。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不是的。”莫域百口难辩。 急的他只能承认错误,想要收回礼物,“是莫某鲁莽了,实在冒犯了叶小姐,请姑娘大度不要见怪。” 梦兰冷着脸,将锦盒还到莫域的手里,“我家小姐是叶府的嫡女,京城才女,名节尤为重要,请公子日后还是小心行事。” 莫域惭愧,一张脸红透了。 说完,梦兰便转身离去。 手里的那个小玉瓶已经被她握热,梦兰打开闻了闻。是好药。 是京城最好的铺子里买的药了。 瓶子也是好玉。 可是这还是远远比不上宁云敛府里的药,那都是宫里御用的药。 不是外面药铺能比的。 思量再三,梦兰握紧了玉瓶,没有进叶锦苏的房间,反而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药瓶放进自己的药箱里,梦兰把这件事隐藏了下去。 她并不想给莫域一丝一毫的机会。 她是王爷的人,做事自然要向着王爷。 去外面煎好药,例行端了药汤和蜜饯,梦兰这推门进了叶锦苏的房间。 叶锦苏正在靠在窗边看书,外面天色有些暗了,看得有些吃力,不得已点了一盏蜡烛。叶锦苏一只手边轻轻打着扇,风吹的烛火有些晃。 听见梦兰的脚步声,叶锦苏摇扇的动作一顿。 “站着。” 第一百章:一开始就如此 梦兰脚步一顿,端着药站在原地。 叶锦苏没转头看她,反而是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看了一会书。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很慢。 慢到梦兰紧张地手心出汗,她不明白叶锦苏这是要干什么。 “小……小姐,”梦兰僵硬地开口,“小姐,该喝药了。” 叶锦苏依旧没转过头,声音一如往常:“我让你站着。” 梦兰吓的手一抖,差点没端稳手里的药,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锦苏猛地回头,皱紧了眉头。梦兰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显然是在宁云敛那养成的。 看了眼梦兰的膝盖,肯定磕的不轻,叶锦苏有些恼怒。 “我让你站着你听不到吗!” 叶锦苏生气了,脸色冰冷,语气也变寒了。梦兰吓的又赶紧站起来,不敢再跪。叶锦苏发怒时候的模样,半点不输宁云敛。 一样的让人生畏。 梦兰看着叶锦苏,心里直打鼓。 放下书,叶锦苏开口:“莫域给你带了什么?” 直问要点,梦兰心里一慌,差点又要跪下去。可是触到叶锦苏冰冷的眼神,又不敢跪,只能瑟瑟地开口:“是,是药。” 叶锦苏神色没什么变化,这和她猜的一样。 梦兰骗了她。 沉默令人发抖,叶锦苏问完这一句,就没再说话。梦兰微微颤抖着站着,手里的药都好像凉透了,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她不明白叶锦苏怎么会知道的。 良久,叶锦苏叹了一口气,开口:“把汤药放下吧,你出去。” 梦兰如释重负,把药放到桌子上,连忙退了出去。 叶锦苏盯着那碗汤药发呆,揉了揉额头。她不过是叫人随便盯了一下梦兰,结果就真如她所料的一般。 莫域还是那个莫域,不可能看着自己受伤,无动于衷的莫域。 梦兰也还是那个梦兰,一心向着宁云敛的梦兰。 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叶锦苏却觉得像心头梗了一根刺一样难受。她知道梦兰不会伤害她,可她容不下这些欺骗。 不知过了多久,叶锦苏终于端起那碗已经冰凉的苦药,一口饮尽。 苦的她牙根发抖。 第二天小红过来了。 叶锦苏还在酣睡,小红撑着一副拐杖过来,推门的声音吵醒了一点叶锦苏的脑子。微微睁开眼,叶锦苏好像看见小红了。 以为是做梦,叶锦苏翻个身继续准备睡。 小红还要好几天才能走呢。 谁知道一觉醒来,小红真的坐在她的床边。 叶锦苏惊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看着小红的腿,“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腿能走了吗?” 小红吐了吐舌头,诚实的回答:“不太能,不过过来陪小姐说说话也还是可以的。” “我都快被闷死了。” 叶锦苏转笑,看了眼小红,“行,正好我也闷死了。”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叶锦苏看着小红问。 小红点点头,“院子里下人都传遍了,昨天晚上梦兰从小姐房间里出来,眼睛是红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没伺候好小姐?”小红有些担心地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摇摇头,“她很好。” “只不过她再好,也是宁云敛的人。” 心,是向着宁云敛的。 小红沉默了一下,像是明白了过来,伸手握住了叶锦苏的手,“小红是小姐的人,一辈子是小姐的人,永远不会背叛小姐的。” 叶锦苏心里一阵暖流,握紧了小红的手。 好歹她还不算是独行。 此后依旧是梦兰伺候着她,小红偶尔会过来和她聊聊天,下下棋,不觉已经过了好几日。 叶锦苏看着小红的腿,感叹道:“好日子就是过得快啊。” 要是天天都能像现在这样,过开开心心的安生日子,该多好。 上午换了药,下午小红就基本能走了。梦兰咬唇站在叶锦苏的面前,突然屈膝跪下了。 “小姐,请让我继续伺候小姐吧。” 又跪。 叶锦苏额头青筋一跳,伸手把梦兰扶起来,“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伺候了。” 梦兰微微张着嘴,“可……” “可小红姑娘的腿,已经可以走路了。” 叶锦苏神色平淡,嘴边咬了一块绿豆糕,“你不是说这伤还得多养着吗,本来我这屋里小红一个人就忙不过来,如今她受伤更加忙不过来了。” “你就和她一起吧。” 梦兰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原以为,等小红可以走路了,她就会被赶出去。 却没想到,叶锦苏还让她留着。 当初宁云敛和她说,叶锦苏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赶她走。她当时并不理解,如今就算是验证了,可梦兰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不仅梦兰,小红也想不通。 “小姐,你让惊云和朔风都走了,为什么偏偏让梦兰留下来啊。” 叶锦苏正在下一盘棋,如今她已经摸到一些门路了,下的正起劲。 “梦兰和朔风,他们俩左右是有一个人要留下的。我赶了梦兰走,朔风便会在暗中盯着。”叶锦苏说,不慌不忙落下一颗子,开始布局。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留下梦兰。” 至少,梦兰对她还有几分情谊。 小红恍然大悟,朝着叶锦苏竖起了大拇指,“小姐厉害啊。” “梦兰姑娘的话倒还好说,她是个心软的。可是朔风神出鬼没的,就这样的暗中一直死死盯着我们,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想起那个画面,小红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叶锦苏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她才让梦兰留下。 “但是小姐,万一朔风就暗地里盯着我们,梦兰只是个幌子怎么办?”小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道。 叶锦苏抬头看了她一眼,“变聪明了啊~” 听见被夸,小红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和小姐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 受下小红的恭维,叶锦苏的嘴角弯了弯,说:“不会的,宁云敛一开始,就是让梦兰来盯着我的。” 小红不明所以,小姐是怎么连这个也看出来的。 “为什么?” 叶锦苏笑了一声,落下一子,开始收棋,“因为一开始,宁云敛给梦兰的任务就是,想尽办法留在暮春苑,留在我的身边。” 第一百零一章:大小姐发疯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害怕被赶出去。 叶锦苏美滋滋的收子,“宁云敛他算准了的,我不会让朔风留下,就一定会让梦兰留下。” 小红还是有些不理解,“他怎么就知道小姐怎么会跟着他的预料走。” “各退一步而已。”叶锦苏耸肩。 他要是让朔风留下,叶锦苏肯定不答应。但是又叫她不留下人,宁云敛肯定不答应。 留下梦兰,是他料准了叶锦苏会做的事情。 也是叶锦苏料准了宁云敛会做的事情。 小红咂舌,眼见着自己的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吐了吐舌头。 叶锦苏大获全胜。 伸了个懒腰,叶锦苏心情大好,搂住小红,“今天心情好,我想吃你做的杏仁酥了。” 小红也跟着笑起来,看了眼时辰不早了,只好说:“马上快午饭的点了,杏仁酥现在做肯定赶不上,我给小姐做红烧肉吧。” “下午再做杏仁酥,给小姐晚上做点心吃。” 叶锦苏连连点头。 红烧肉也好啊,小红这双手做什么都好吃。 靠上背后的软椅,窗外的阳光落在叶锦苏的眼睫上,叶锦苏眯了眯,干脆拿手边的书挡住脸。 真是惬意的一天。 叶锦苏就这么一连过了好几天的神仙日子,腿脚养的都差不多了,几天下来,已经能走能跑了。 连梦兰都惊叹叶锦苏的恢复能力这么好。 叶锦苏整日无事,无聊就弹弹琴下下棋,闲着就睡睡觉等小红给她做吃的。这样糜烂的日子,叶锦苏过的舒服的冒泡泡,要是这辈子一直都这么过下去,多好。 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但是叶锦苏还是想珍惜现在的时刻。 就让她不思进取这么一会吧,就一会…… 叶锦苏闭上眼,沉沉睡去。 沐浴在阳光里,叶锦苏做了一个格外舒服的梦。梦里她又投胎了,这辈子她似乎格外幸福,有爱自己的双亲,有疼自己的哥哥,还有从小定亲的青梅竹马。 她可以任性,撒娇,不学无术。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害死,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饿死。 更不用担心自己变成一个嫁不出去没人要的老女人。 叶锦苏翻个身,想看清梦里那青梅竹马的脸。 迷雾中她似乎就要看清了,可是突然一阵喧沸吵闹声,她离他的距离好像又远了。 叶锦苏皱紧眉头,试图让那惹人烦的声音离自己远一点。 但是事与愿违,那声音反而越来越近,几乎有要到她门口的趋势。 终于声音大到无法再忽略,叶锦苏锁紧了眉头,睁开眼,满肚子怒火地拿下脸上的书,怒视着门外。 “砰——” 一声响,房门被撞开。叶锦茹站在门口,推开正拉着她的梦兰,大步流星就往叶锦苏的方向走过来。 啪一声,叶锦苏脸颊一痛,叶锦茹正站在她面前扬起另一只手,几欲落下。 叶锦苏刚醒来反应稍稍迟钝一下,这巴掌就落脸上了。 原本因清梦被绕的怒气更加加深,叶锦苏转过头,伸手拦住叶锦茹的手。 “啪——” 又是一声响,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 叶锦茹睁大了眼,看着自己高举起的手被叶锦苏拦下,而自己居然被叶锦苏打了一巴掌。 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 叶锦茹气的浑身发抖。 还没等叶锦茹有什么动作,叶锦苏已经抓着叶锦茹的那只手,狠狠一甩,随手拿起旁边的书,反手又给了叶锦茹一巴掌。 刚刚那一巴掌打下去,她的手也疼。 叶锦茹猝不及防之际,已经挨了两巴掌了。 文鸢见着眼急,想冲过来护主,却被梦兰和一群婢女围着,堵在门口不得进也不得出。 叶锦苏冷冷看着叶锦茹,站直了身体。刚刚好的腿还没经历过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叶锦苏暗自换了个站的更稳的动作。 将手里的书卷了卷,叶锦苏开口:“这两巴掌,是还给你的。再有下次,就是四巴掌!” “我警告你,要发疯别来我的院子里发疯,要是妹妹你病的不轻,我可以替你请一个大夫。” 毫不客气的言辞。 叶锦苏好不容易一个好清晨,一个好觉被打断了,戾气直要冲上天了。 她还没准备现在找叶锦茹算账呢,叶锦茹倒是找上门来了。 叶锦茹本来过来就是撒气的,没想到气没撒成,反倒被叶锦苏给打了。叶锦茹竟然硬生生被逼出了眼泪,气急败坏,叶锦茹扑向叶锦苏,“贱人,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叶锦茹是冲着叶锦苏的脖子来的,叶锦苏有所防备也免不了被叶锦茹撞到了一下,脖子是没被掐到,但是却被撞到了地上。 叶锦苏磕了一下,怒火更重,上辈子打群架的那点气概仿佛都被激出来了。趁着此刻腿脚灵便,灵活地从地上起来,绕到后面一把抓住叶锦茹的头发,反手摁在桌上。 “梦兰,给我拿绳子过来!”叶锦苏朝外面喊。 她今天就好好教教这个叶锦茹,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叶锦茹只觉得一阵翻天覆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按住了,头偏向门的一边,挣脱无果,只能朝外面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叶锦苏要杀我,要杀我!” 边喊着,还边拼命用手脚扑腾着。 撞到叶锦苏,也挺疼的。 叶锦苏来了野蛮劲,随手拿起旁边的手帕,往叶锦苏嘴里一塞。又端起旁边的一杯冷茶,狠狠往叶锦茹脸上一泼。 “不想死就给我安静点!” 叶锦茹这下就算是想不安静,都没办法不安静了。 她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梦兰已经拿来了绳子,有些犹豫:“小姐,您真的要绑了二小姐吗?” “老爷那边……” 叶锦茹也疯狂挣扎起来,用眼神示意叶锦苏:你要是把我怎么样,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文鸢也在门口大喊:“来人啊!大小姐发疯了,大小姐要杀了我们家二小姐啊!” “大小姐发疯了!” 梦兰的话倒是让叶锦苏理智了一会,绑了叶锦茹教训一顿,再丢回去这事确实是有点大。 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叶锦茹走。 第一百零二章:不受宠的小姐 见叶锦苏表情有变,梦兰赶紧开口:“小姐,依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叶锦苏沉下脸,颇不甘心地看了眼叶锦茹,最后手一松,还是放开了叶锦茹。 “今天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再到我的院子里来撒泼,我就不客气了。”叶锦苏冷冷地警告。 叶锦茹扯掉嘴里的手帕,愤恨地看着叶锦苏,满脸不甘心,奈何这里全是叶锦苏的人,叶锦茹衡量再三,吞下了这口气。 “我会去告诉爹爹的。”叶锦茹咬牙切齿地说。 叶锦苏冷笑,带着几分可怜的神情。 “你知道因为你娘的事,父亲在朝堂上被人弹劾了吗?前段时间上朝的时候,皇上还斥责了父亲,差点就要降父亲的职了。” “如今父亲被你们母女害的心力交瘁,你觉得你现在拿这种事去烦他,他还会向着你?” 叶锦茹被堵的喉间一滞,眼眶红红的。 “你闭嘴!”叶锦茹骂道,七分愤怒三分委屈,“父亲是被你害的,我娘也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父亲怎么会被弹劾!我娘又怎么会被赶出府去!” “都是你这个贱人!” 夏虫不可以语冰。 叶锦苏懒得和她多说一个字,转头坐下,手一挥:“送客。” 叶锦茹狠狠推开旁边的婢女,搀着文鸢,“我自己走。”。 梦兰看着两人的背景,心里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同叶锦苏开口:“小姐……” “怎么了?”叶锦苏问,梦兰的表情有些凝重。 “二小姐身边的文鸢,硬闯进来的时候,把小红推倒了。” 叶锦苏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转头见二人已经出了屋子,叶锦苏一下站起,厉声:“站住!” 梦兰一看叶锦苏急了,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急急忙忙上前,“小姐别担心,小红姑娘没什么事,只是磕了一下。” 叶锦茹站在原地转过头,“你又想干嘛?” 叶锦苏走出去,目光如刀看着文鸢,“听说你的丫鬟把我的丫鬟推伤了?” 一听只是这事,叶锦茹原本就恨的心更恨了,叶锦苏这根本就是在故意找她的岔! 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可是叶锦苏已经逼近她了,带着危险的气息。 叶锦茹冷静下来说:“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赶明儿,我给姐姐赔上两个就是了。” 叶锦苏脚步一顿,忽的嗤笑一声。 “叫小红过来。”叶锦苏扭头对梦兰说。 小红来的比叶锦苏意料的晚,被梦兰扶着,走路有些一瘸一拐。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裙子上有一处刮破的痕迹,沾了点血迹。 叶锦苏心里一紧,小红被人推到了碎石堆上,小腿被碎石刮出了几道血痕。 手上也蹭伤了好几处。 “文鸢怎么推的你的,你还记得吗?”叶锦苏突然问小红。 “记得,小姐。”小红点点头,文鸢那是故意推的她,特地把她往碎石堆推的。 叶锦苏笑了一下,让人凭空打了一个寒颤,“既然如此,那你就推回去。” 说着,叶锦苏看了看花卉旁边的碎石堆,又看着文鸢:“你是自己过去,还是我派人把你拖过去?” 文鸢有些怕,极不情愿地看着叶锦茹,用眼神恳求叶锦茹救她。 叶锦茹没说话。 “妹妹这么心疼自己的丫鬟,是想替文鸢去吗?”叶锦苏嘲讽地问。 叶锦茹怒视着叶锦苏,可又无可奈何。 她今天就不该冲动走这一遭,最后导致这样羊入虎口的境地。 文鸢跪下来,拉着叶锦茹的腿脚哭着求:“小姐,小姐不要,小姐救我啊!” 叶锦苏没说话,冷眼看着她们两人。 叶锦茹咬牙看了一眼叶锦苏,又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形,叶锦苏显然是不出这口气就不让她走了。 门口有人堵着门呢。 咬牙踢了几下文鸢,叶锦茹抽出自己的脚,看着叶锦苏说:“你要动手,就快点动手。” 说着又斥责跪在地上的文鸢,“别那么矫情,回去我拿最好的药治你,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叶锦苏满意一笑,叶锦茹都表态了。 向后摆了摆手,便有人过去拉起文鸢拖到碎石堆旁。 叶锦苏走过去,看着跪在地上的文鸢,“你怎么自己先倒下去了,这让我们怎么推。” 文鸢无路可退,只能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叶锦苏:“求小姐开恩,饶了奴婢吧。” 叶锦苏态度明显,“饶了你,你是想你家小姐替你摔咯?” 文鸢连连摇头。 叶锦苏懒得和她废话,朝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四五个人上前把她架起,叶锦苏抬腿狠狠一踹。 四五个人齐齐松手,文鸢往后摔在碎石堆里。 锋利的碎石划破了衣料,划破了手臂。文鸢心惊胆颤做了准备,手上虽然划破,但是实际并不严重。 相比小红腿上鲜血直流的伤口,文鸢只是划了几道口子而已。 叶锦苏有些不满。 “哎呀,这怎么摔到手了?”叶锦苏故作惊讶地说,惋惜的看着文鸢手上的伤,“可是我要的是你的腿受伤。”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次吧,这次可要注意好,别又用手去扶,不然摔倒手还得再来一次。” 文鸢痛的眼泪直流,还没来得及求饶又被架了起来。 这次叶锦苏没动手,四五个架着她的人直接把她往碎石堆里丢。 这一次她可千万不敢拿手扶了,腿一软磕在碎石堆里,疼的大叫。 叶锦苏方才心满意足,看了眼小红,一脸快意的模样。 “叶锦茹,我院子里的人,你最好不要动任何一个。”叶锦苏冷冷看着叶锦茹开口,甩手请她走。 叶锦茹一肚子气,看了一眼不争气的文鸢,也不管她了直接就走。 留文鸢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跟着。 待所有人都走了,叶锦苏这才看着满院子的人开口:“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觉得心里不甘心,跟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 “但是我这个不受宠的小姐再没出息,也是能有你们一口饭吃,能护你们一方安生的。” “谁要是忠心,我自然会待她如小红一般如亲姐妹。” “但是若有二心,”叶锦苏放慢语速,扫了一眼所有人,“就别怪我绝情了。” 第一百零三章:都没有 一番话说完,满院所有人统统跪下,齐声表忠心:“奴婢等绝无二心。” 叶锦苏这才转头回屋。 小红的伤早就不流血了,伤口也是真的不重,只是看着吓人。梦兰上了一点金疮药,马上就止了疼。 小红看着叶锦苏,忍不住嘴角弯起,“小姐今天可真是厉害,把二小姐压的死死的。” “让她以后还敢这么嚣张。” 叶锦茹这也不是第一回上她院子里找茬了,以前一有不顺心的,便来自己的院子里撒气,如今更是。 只不过叶锦苏已经不是软柿子了。 捏不得。 “她以后再敢来,来一次,我就打一次。”叶锦苏说。 是该给点教训。 院外静悄悄的,一如往常。 叶锦苏突然开口:“正好最近没事,小红你去挑几个到我屋外伺候。” “顺便看看哪些人可用。 小红明白叶锦苏的意思,这院子里里外外二十多个下人,总得要一两个信得过的心腹。 之前谢氏埋下来的眼线除了,院子里的人干净,如今正是时候。 小红点头,“我即刻去办。” 顺便还狗腿了一下,“小姐最近真的是越来越高瞻远瞩了。” 叶锦苏听了失笑,“你最近这恭维主子的功力也是见长啊,哪里学的油嘴滑舌?” 没想到小红却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小红是真的觉得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锦苏心里一咯噔,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不一样 ?” 小红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小姐变得爱笑了,而且小姐变得更有性情了!” “你小姐我以前就没性情?”叶锦苏反问。 “没有。”小红十分认真的摇头,“小姐以前话少,总是爱皱着眉头,有事总憋在心里。” 小红垂下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叶锦苏,小声的说:“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可是小红却知道,小姐内心不是这样的。” “是像我现在这样的?把叶锦茹打一顿的这样的大小姐?”叶锦苏笑着问,带着几分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自嘲。 小红却感觉到了,连忙摇头,“不是的,小姐这样很好。” “小姐小时候就说过,长大了要把那些欺负咱们的人,都打一顿。小姐现在只是完成了小时候的承诺而已。” 小红说的很认真,看着叶锦苏的脸仿佛透过去看着小时候的叶锦苏,声音有些闷。 “小姐以前,总是暗自吃着委屈,小红就想,小姐明明很厉害,什么时候才能给那些人一点教训呢。” 小红莫名的眼眶有些红,为以前的叶锦苏,也为现在的叶锦苏。 擦掉眼泪,小红高兴地笑了一声,“小姐现在就很好,谁欺负咱们,咱们就把她们打回去,叫她们再也不敢来。” 叶锦苏不发一言听着小红的絮叨,窗外的风并不凉快,带着盛夏燥热的气氛,卷过来像是要把人逼出汗来。 叶锦苏心里那点躁动的情绪,也跟着撩拨出来。 她大概也能猜到,以前的叶锦苏,是真的已经失了性情。在这个偌大叶府的一日一日里,被磨掉了所有的菱角。 剩下的只有,隐忍活下去的,最小的欲望。 终于,叶锦苏看着小红笑了一声,终究还是开口:“你小姐我以前,那是在积蓄力量,小不忍则乱大谋知道吗?” 小红深信不疑,她这些年看着叶锦苏受欺负的日子,总算到了头。 她为叶锦苏高兴。 真是个傻姑娘,叶锦苏想。 自己身上还有伤,就满脑子想着我了,也不担心担心自己。 想着,叶锦苏看了看小红腿上的伤,“你可小心点你的腿,别大大咧咧到时候动了伤口,留疤就不好看了。” 说到伤口小红这才感觉到痛,皱了一下眉头突然又笑起来,“不会的,梦兰医术那么好,她会治好的。” 小红这倒是清楚,以梦兰的医术,这点小伤想留疤都难。 可是叶锦苏还是有些丧气,看着小红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高兴什么,别的主子身边的丫头,不说过的多好,至少是平平安安的。” “你跟着我,身上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 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伤却都让小红给受了。 小红傻笑着摇摇头,“不小姐,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子。” 小红说的一脸认真,一脸赤诚,叶锦苏不禁内心一阵暖流。 下辈子她们该做姐妹,她保护小红。 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叶锦苏捏了捏小红的脸蛋,开口:“你放心,我以后肯定给你找个好婆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叶锦苏如此一本正经的说,小红反而脸红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小红反击过去:“还说我呢,小姐自己明明就快及笄了,小姐可替自己找好夫家了?” 叶锦苏挑眉,“好你个小红,学会呛你主子我了是吧?” 说着伸出手,直往小红的腰窝出,要挠她的痒痒,“看我不教训你。”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在屋内响起,小红也伸出手来挠叶锦苏的痒痒,两个人笑的前仰后翻,笑累了就仰躺在椅子上休息。 “小红,你说宁云敛到底看上我哪了?”叶锦苏盯着头顶的一根梁柱问,目光虚晃在整个屋顶,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又或者什么也没看,只是在盯着内心的那个幻影。 如梦似真。 “当然是小姐您长的好看咯。”小红不假思索的说。 “小姐您可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公认的,”小红强调说,“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爱慕小姐呢。” “而且小姐才高八斗,名誉满京城,可是大才女!” “等小姐及笄,这上门提亲的人怕是门槛都得踩断。”小红毫不夸张的说。 叶锦苏伸出手,抚上自己这张脸。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很惊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如此容貌。 可是……这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 叶锦苏生出一阵恐慌,像是烫手一样的从脸上离开,叶锦苏心里一阵苦涩。 “如果,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呢?” 第一百零四章:对老太太用心 小红不明白叶锦苏的意思,扭过头纳闷地看着叶锦苏,“小姐你说什么呢,小姐就是小姐,那些都是小姐实至名归的,怎么会都没有呢?” 叶锦苏叹了一口,坐起来,“我是说,假如我不是一个才女,不会弹琴也不会作诗,没读过书更没认过字。” “自然也没有这好美貌,他……”叶锦苏舌尖一顿,舌尖含糊不清的字眼被掐断,“还会有人喜欢我吗?” 叶锦苏如是问。 小红眨巴眨巴眼,她不明白,“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小姐要是变成这样,就不是小姐了。” 得不到答案,叶锦苏撇撇嘴。 之前占着叶锦苏这身体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倒有点心虚,像是拿走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伸了个懒腰,叶锦苏起身,“我这些日子养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该出门去看看老太太她老人家了。” 小红也要站起来,“我陪小姐一起去!” 叶锦苏瞥了一眼小红的腿,“你这个样子还陪我去?还是让梦兰陪我去吧。” “你好好休息。” 时过正午。 叶锦苏倦倦地坐在镜子前,让梦兰替她绾发。 梦兰笑眯眯的,这些天把叶锦苏养的不错,唇红齿白,脸颊也圆润了些。伸手做了个精神点的发髻,又挑了个明艳的红宝石簪子,梦兰笑着说:“小姐还真是般配红色。” 镜子里的人粉颊红唇,鬓间一抹红,挑起了整个人的颜色,添了好些艳丽的色彩。 是好看,她是真的很适合这些明艳的饰品。 叶锦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后却伸手取了下来。 “换个不那么扎眼的吧。”叶锦苏淡淡的说,看不出悲喜。 梦兰有些惋惜地看着那堆几乎没用过几次的首饰,这些首饰分明是最多的,可是也是没用过几次的。每次都是看着叶锦苏喜欢这些,最后却挑了根不那么喜欢的。 梦兰叹了口气,“如今夫人被赶去了东园,您大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了。” 叶锦苏照例随便拿了跟浅黄色的梨花簪子,递给梦兰,“还是不要太过张扬,那些簪子就在自己院子里戴戴就好。” 谢氏还没死呢,叶锦茹也对她虎视眈眈呢,她可松懈不得。 更何况还是要去见老太太和老太爷呢,弄不好就落得个坏印象了,还是谨慎点。 她这次动作大,不知道二老会怎么想。 重新画上了像从前一样寡淡的妆容,叶锦苏提着小厨房做好的绿豆糕,直奔柏青阁。 没让叶锦苏等太久,老太爷直接让叶锦苏进来了。 老太太还病着,躺在床上整日由汤药吊着。 叶锦苏照例行礼,“祖父,祖母安好。” 老太太身体不太好,如今在床上看着叶锦苏,伸出手泪眼婆娑。叶锦苏赶紧走到床边,抓住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的声音有点小,颤抖的说:“好孩子,是我这个老糊涂误会你了啊……” 叶锦苏没法不为此动容,摇了摇头,“不怪祖母。” 说着,叶锦苏将梦兰手里的绿豆糕拿了过来,放到桌上,“孙女之前问过大夫了,祖母这病得慢慢调养,如今天气燥热,厨房说祖母吃不下什么东西。” “这绿豆糕清凉解暑,其中孙女特的请教了大夫,加了好些有助祖母病情的药材。” “吃着对身体有益,祖母可尝尝?”叶锦苏端出那一叠绿豆糕问。 那一叠绿豆糕是做的不错,药味并不重,大多是绿豆的清香。又用冰镇着,在这个盛夏足够吸引人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许是整日药吃多了,这清甜的绿豆糕一入口,老太太显然高兴了。一连吃了两个,水桑都兴奋地不得了。这些天厨房送过来的饭菜老太太都吃不下,人都瘦了一大圈。 如今终于肯吃东西了,水桑感激地看着叶锦苏,“谢谢大小姐,咱们老太太可算吃东西了。” 叶锦苏丝毫不邀功,“这是孙女该做的。” 这一遭下来,老太爷原本板着的脸也舒缓了不少,看了眼叶锦苏,“你有心了,是个好孩子。” 梦兰有的是机灵劲,在旁边添油加醋:“小姐本来前几天就想着来看看老太太了,为了找到适合加在绿豆糕里的药材,可是泡了好多天药房呢。” 老太爷依旧没什么表情,老太太却开心了不少,欣慰地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又笑眯眯接着说:“孙女还找大夫了解了可以入菜的药材,研究了一两样小菜,今晚便端来给祖母尝尝。” 老太太被哄得开心,也有精神多了,坐起来看着水桑,“你看这孩子,还真有孝心。” “不像那个孽种……”老太太神色一变,突然黑着脸说。 老太太在说谁,叶锦苏自然猜得到,叶锦苏选择知趣的不说话。 老太爷看了眼生气的老太太,脸色有些不悦,“好好的提那做什么?” 老太太缄声,扭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叶锦苏。也不怪她喜欢叶锦苏,府里就两个小辈,叶锦茹根本没来过一趟。不过就算来了,老太太也不愿意见。 剩下的就是叶锦苏,不仅来了,还这么有心,不招人喜欢都难。 “我只是感叹一下,咱们俩现在是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糟老婆子,除了还有个有点孝心的孙女来看看咱们,还有谁记得咱们呢。”老太太提高声音,阴阳怪气地说。 叶锦苏笑了一声,走过去坐在床边,“祖母说什么话呢,谁要是敢不记得您,不尊敬您啊,我第一个把她狠狠责罚。” 说着伸出手帮老太太按腿。 一番话逗的老太太笑出来。 叶锦苏低头,细心地替老太太捏着腿,时不时还问问力道怎么样。 倒是十分认真。 老太太也忍不住观察自己这个小孙女来。因着她那个没本事的娘的原因,她对叶锦苏也没什么感情。原以为最多做个表面的祖孙,没想到如今叶锦苏倒是对她贴心的很,事事用心。 视线又往她的膝盖上看了一眼,老太太突然问:“丫头,你这腿养的可还好?” 第一百零五章:虚假的感情 “多亏了祖父给我请的大夫医术高明,孙女已经全好了。”叶锦苏笑着说。 老太太点头,抓着叶锦苏的手,“你呀,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不知情。你这丫头呢,行事也是鲁莽,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做事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像那般动手是绝对使不得的,咱们又是武将莽夫,传出去叫人笑话。”老太太严肃的说着。 叶锦苏顺从地跪下,“祖母的教诲,孙女记住了,孙女万不敢怪祖母的。” 看见叶锦苏听话的模样,老太太这才又喜笑颜开,“行了, 你陪我陪会就差不多了,我老婆子有些困了,差不多得睡会了。” 并没有多留叶锦苏,老太太翻身躺下。 叶锦苏点头退下,水桑在旁边引着路。老太爷也跟着在出来,同叶锦苏站在同一片廊下。 叶锦苏行礼告辞,“孙女先告退。” 老太爷伸手摆了一下表示不急,又看了眼水桑,水桑立即带着旁边的丫头退了下去。 廊下只剩叶锦苏和老太爷了。 老太爷看了眼叶锦苏,突然看着外面问:“那天的事,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叶锦苏没准备瞒着。 老太爷扭过头微微诧异地看了一眼叶锦苏,又很快消失。这也并不意外,叶锦苏之前就给他带过话。只是叶锦苏尚且十四岁的年纪,一己之力做出这件事来。 还是超出了老太爷的预期。 沉默了许久,老太爷又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把红玉那三人救出来的?你又是怎么藏住他们的?你又是怎么让她们听你的话的?” 比起相信叶锦苏真的是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老太爷更相信是有人暗中帮助她。 “我没有救她们三个人。”叶锦苏平淡的说,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如今看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像是感慨一样开口,“许是我娘在暗中保护我吧,我没有救她们。” “是她们逃了出来,被我偶然间发现罢了。” “我也是花了很大的劲才藏住她们的,九死一生,不然她们也不会脖子上有伤了。” “至于您说的她们为什么会听我的,”叶锦苏轻笑,“她们都到了这份上了,也只能听我的了。” 一套说辞,听不出任何毛病。 叶锦苏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老太爷,轻轻地说:“我在这府里过日子不容易,若不是被逼的狠了,谁也不愿意做个不折手段的人。” 老太爷欲出口的话噎在喉咙口,老太爷困难地吞咽了几下,眼前的女孩明明是个孩子,眼里却有着不同孩子的成熟。 彻底失了孩童的天真和纯粹。 那是老太爷最能为之动容的东西,喉结滚动,老太爷深深叹了一口气。 叶锦苏睁眼看着老太爷,静悄悄地开口:“我才十四岁,尚未及笄,若是有机会,谁不愿意做个像司香姑娘一样,无忧无虑的人?” 提及司香二字,老太爷瞳孔微缩。 他和老太太最爱的,是司香天真烂漫的神情,拥有着世间最纯粹美好的东西。 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保护。 可是叶锦苏不一样,她像是一个混杂不堪的大染缸,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味道浓烈刺鼻。却也颜色艳丽,到哪都是深深的一道印记,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哪怕她如今素衣素裳,也盖不住她身上迸出来的明厉。 她是被染上颜色的布帛,断口都滴着鲜红的染料。 在阳光下照耀的发亮,刺眼。 原本想好的词语如今变得难以出口,老太爷嘴唇张了又合,沉默了许久。 “你是叶府的嫡女,好好照顾自己。”老天爷看着叶锦苏开口说。 最后只开口说了这样一句安慰的话,像是重复了千万遍。 叶锦苏微微笑了一下,眼底展露出一丝纯净的颜色,“劳祖父挂心。” 老太爷一时间竟然有些楞,心里感慨万千。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孩子,安慰两句便能让她欣慰。也有个干净纯粹的时候,老太爷摇摇头,转头离去。 她这个孙女啊。 作为孙女,他对她于心不忍。 可是作为叶府的老太爷,他又不得不提防她。 叫他如何是好? 回到院子里,叶锦苏终于忍不住卸下一身的拘谨,卸下脸上恭敬的表情。腰酸背痛地捶捶腰背,将脑袋上看着不顺眼的簪子统统拔掉,叶锦苏这才舒心了不少。 梦兰赶紧斟了一杯凉茶给叶锦苏,替叶锦苏捏肩。 “小姐,咱们晚上可还去?”梦兰试探着问,原定晚上给老太太送药膳的,但此刻叶锦苏明显地不喜欢那个地方。 一口饮尽,叶锦苏头痛地倒在床上。 沉默了半响,叶锦苏睁眼望着头顶的纱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活着可真累,分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却还是要去讨好对方。”叶锦苏撇撇嘴,想到这又忍不住揉了两下太阳穴。 她今天下午在老太太那走一趟下来,就耗尽了她的心力。 又是谨小慎微在老太太面前扮懂事的好孙女,又是战战兢兢在老太爷面前糊弄他的问话和试探。 如今她倒是佩服起司香来了,日日和老太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能日日这么演着。 竟然没有丝毫露陷。 叶锦苏暗叹自己功力不到家,自嘲的笑两声,然后从床上坐起。 “去,为什么不去。” 话都抛出去,总不能做一半不做了吧。 她这辈子是没办法想司香那样,获得老太太和老太爷的信任,但好歹能避免两个强有力的敌人。 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口味相投,不喜欢有心机的人。 偏偏叶锦苏装不了那种人。 她什么斤两,老太爷都把她看看死死的,再装无辜装懵懂,任谁都不会信。 只能在她们面前博博可怜,装一个听话的好孙女了。 想着,叶锦苏揉了揉自己的头,任由梦兰替她换掉繁琐的衣服。闭上眼,叶锦苏缩成一团,恨不得睡过去。 演来演去,你骗我我骗你,这叶府里那点虚假的感情就靠这样维系。 叶锦苏困倦地抬了太眼皮,是真的累。 第一百零六章:哭是没用的 掐着饭点给老太太的院里送去膳食,又在桌边一丝不苟地伺候完用膳,叶锦苏这才得以离开。 老太太年纪大, 吃东西也慢,一顿饭前前后后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叶锦苏就站在旁边,伺候了一个时辰。 孝心的美名是留下了,叶锦苏却饿的前胸贴后背,顺带觉得腰酸背痛。 幸好院里早就备好了饭食,叶锦苏仰首感叹,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小红有些心疼,言语有些不高兴,“老太太就非得要小姐在旁边伺候吗?”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规矩了,现在都不兴这一套了。 叶锦苏挖了一勺蛋羹,耸耸肩,“无非是老太太想探探我的底,左右各自演着戏互相试探就是了。” 她既然开始了,就陪老太太将这场戏演下去。 果然不出叶锦苏所料,一连好几天下来,老太太的身体有所好转,叶锦苏也不用再这样伺候着了。大多时候都是过来陪老太太聊天,逗逗乐。 难为叶锦苏每天都要准备一肚子的话本段子,或者是笑话闲事,来逗老太太开心。 柏青院终日欢声笑语。 叶锦茹待在院子里,暴跳如雷。 叶锦苏那日那样折辱她,她本来想着过几天等父亲息怒了,再找父亲教训叶锦苏。结果叶锦苏直接傍上了老太太,叶秉洐带着一肚子怒火过去。 却得知叶锦苏在老太太的院里的消息。 来到柏青院三言两语就被赶走了,连柏青院的门都没进。 叶秉洐气病二老的消息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叶秉洐不敢再忤逆老太太,灰溜溜地走了。听说叶锦苏整日陪着老太太,老太太病都好了 。 叶秉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敷衍安慰几句叶锦茹,把她哄回自己的院子。 连叶秉洐都无能为力,叶锦茹最后只能扭头离开。 却有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这些天,青荷院里所有该砸的,不该砸的,统统被叶锦茹砸了个遍。稍有丫鬟做错事便会被拖出去狠狠责罚一顿,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叶锦茹心情不好,遭殃的就是一大堆。 文鸢已经被满院的丫头求了好多天了,再不让叶锦茹心情好点,满院子的人都没办法好好干活了。 文鸢只能试探着对叶锦茹开口建议:“小姐,要不咱们也去老太太那?” 叶锦苏会去讨好老太太,她们也去就是了。 叶锦茹想也没想给了文鸢一个白眼,唾了一声,“蠢东西!” “那两个老不死的最不喜欢我了,我过去不是讨他们的不顺眼吗!” “而且他们身边现在有叶锦苏那个贱人在那里吹风,我过去岂不是给她们出气的?”叶锦茹骂着,想起叶锦苏那张张扬的脸,就恨得牙痒痒。 之前,她是恨叶锦苏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如今,她发现她更恨她这幅张扬的模样。 总之,只要是叶锦苏,她就怎么看都不顺眼,恨不得她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明明是应该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一个人,凭什么如今这么飞扬跋扈,叶锦茹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她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在她的脚下跪地求饶! 绝不能让叶锦苏这个贱人日渐得势,母亲就是这个贱人害的,她怎么能看着叶锦苏在她面前嚣张! 心里的理智被愤怒填满,叶锦茹又气又恼。 奈何现在的局面一边倒,叶锦茹显然不占优势,半天也没有想出可行的办法。想到自己以后万一要在叶锦苏的鼻息下过活,叶锦茹就焦急的不行。 娘又不在,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她想去见谢氏,想问问谢氏怎么样才能救她出来,怎么才能挫败叶锦苏,可是她根本没办法接近东园。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她到底该怎么做…… 叶锦茹红了眼眶,把头伏在桌子上,肩膀耸动。 如果是母亲的话,她会怎么做?叶锦茹忍不住去想。 突然,叶锦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她想到了。母亲和她说过,只要抓住了叶秉洐,这算在这个叶府站稳了脚跟。 只有叶秉洐才是这个叶府的一家之主。 老太太和老太爷再有余威,也只是两个老不死的。 总有一天会死的。 而叶秉洐不一样,整个叶府都是叶秉洐的,抓稳了他,就是抓稳了整个叶府。 叶锦茹豁然开朗,站起来擦擦眼泪。 “去叫人准备点吃的,我要去给父亲送过去。” 母亲已经失去了父亲的信任,还能不能回到叶府,就要看自己能不能动摇父亲的心了。 叶锦茹看着自己红通通的眼睛,她知道叶秉洐最心疼她这个样子,可她却拿着手帕把眼泪统统都擦了,又等着眼底的红血丝褪去之后,才开始梳妆准备出门。 文鸢看着镜子里的叶锦茹,不解地问:“小姐为什么要这般去见老爷?” 叶锦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突然变的阴冷,但是很快,叶锦茹又换上一个灿烂的微笑。 “为什么不这么去?”叶锦茹反问,“我哭了这么些天,有用吗?” “再哭着过去,是个人都会厌烦,父亲怕是就要赶我走了。”叶锦茹冷笑,像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 叶秉洐正在愁朝堂上一堆的事情,这几乎就让他焦头烂额了,更何况家里一堆事情还没解决。叶秉洐头痛欲裂,此刻无比想念谢氏在的时候,她会在他身边温柔替他按头。 想起谢氏,叶秉洐不由伤感了几分。 叶锦茹端着食盒过来,通报的人进去又出来。 “小姐,老爷现在公事繁忙,请小姐晚些再来吧。” 叶锦茹越过那人,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似是担心的模样,但是却没多做纠缠,只是把食盒放在小厮的手里,“既然如此,那劳烦帮我这个给父亲,他累的时候可以尝尝。” 说完,叶锦茹垂下头,转身离去。 小厮抱着食盒进去,果不其然看到叶秉洐头疼的表情。 他已经做好叶锦茹在他门前闹的准备了,这些天被叶锦茹缠的头晕脑胀,叶秉洐现在一看见叶锦茹,就觉得她又要哭了。 若是再被叶锦茹缠住,拿他这一桌未完成的公事,怕是就没办法做了。 狠不下心责罚,叶秉洐只能选择避开。 第一百零七章:像极了谢氏 可是小厮出去一趟,外面安安静静的,回来时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她没闹?”叶秉洐不可置信地问小厮。 小厮摇摇头,把食盒放到叶秉洐的桌上,“小姐已经走了,她让我把这个给您,嘱咐您一定记得吃。” 叶秉洐心里直纳闷,这不像叶锦茹的性格啊。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冰镇的莲子汤,倒是最适合夏天喝。 “她真的没哭没闹?” 小厮又摇摇头,“二小姐没哭。” 叶秉洐终于作罢,却没见多轻松,他总觉得,叶锦茹还有后招等着他呢,非要逼他把她母亲给带出来不可。叶锦茹的心思他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实在不能这么做。 要是叶锦茹是真的想开了也好,免的到最后自己还要狠下心去训斥她。 想着,叶秉洐心里通畅多了。 如此一来,一连好几天,叶锦茹每日都送吃的过来。日日都不同,日日都有新花样。 叶秉洐一直以公事的理由不见,叶锦茹就把吃的给小厮让他带进去。一连过了十几天,叶秉洐已经从忙变成了不忙,却还是没见叶锦茹。 做女儿做到这份上,叶秉洐连见一面都不肯,实在显得有点太不人道了。 起初叶秉洐以为叶锦茹会搞出什么新的幺蛾子,结果这么些天过去了,叶锦茹一直安安分分的。 叶秉洐不由得有些动了恻隐之心。 终于让叶锦茹进了书房。 叶秉洐正在桌前看书。 叶锦茹端着食盒,安安静静地走过去,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食盒放在叶秉洐的桌前。 “父亲多注意身体。” 说完,接着转身离去。 叶秉洐从书后面探出一只眼睛,他以为叶锦茹会主动和他说话的,谁知叶锦茹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看着叶锦茹的背影,显然不像是闹着玩的,叶秉洐一急,开口拦了下来,“等,等下!” 叶锦茹转头看着他,神色淡淡的,有些悲伤。 叶秉洐被这眼神看的心虚,放下书,朝叶锦茹朝了下手,“过来,父亲同你说说话。” “我知道,你为了你娘的事,在怪为父,可是这件事……” 还未等叶秉洐开口说完,叶锦茹就打断了叶秉洐的话,“我知道!”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我已经不怪父亲了,”叶锦茹摇头,把头沉沉的低下,“母亲是做错了,不怪父亲责罚她。” “是女儿之前太任性了。” 叶秉洐哑然,叶锦茹说的诚恳,倒是懂事了不少。 有些心疼,叶秉洐伸手拍了拍叶锦茹的肩膀,叹了口气,“你还小,娘不在身边,多少会不适应的。” 叶锦茹抬头看着叶秉洐,眼眶红红的,却没有落泪下来。 叶秉洐呼出一口气,缴械投降,“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就哭出来吧,是我的错。” 如今这样懂事的叶锦茹并没有让他觉得欣慰,更多是难过。联想到她是为什么一夕之间变懂事的,他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终究对叶锦茹有一丝愧疚的感情。 叶锦茹准确的抓住叶秉洐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却低头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不哭,爹爹不喜欢我哭。” 带着哭腔的声音穿进叶秉洐的耳膜,叶秉洐如遭一击。 叶锦茹还在继续小声说:“我已经没有娘了,爹爹要是不喜欢我了,我就彻底无依无靠了。” 叶秉洐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叶锦茹,眼眶也跟着红了,“茹儿啊,我的好茹儿,爹爹怎么会不喜欢你。” “你想哭就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永远是爹爹最心疼的女儿啊。” 叶锦茹从怀里探出头来,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叶秉洐,“真的吗?” “爹爹还会喜欢我吗?” “会会会,”叶秉洐连连点头,笑了出来,“爹这条命啊,都可以给你。” “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女儿啊。” 叶锦茹终于破涕为笑,满室笑声。 这遭过去,叶锦茹不仅没有受到谢氏的牵连,反而利用着叶秉洐对她的那一点愧疚,在府里过的风生水起。甚至叶秉洐把大半管家的权利,都交给叶锦茹了。 如今半个叶府都听叶锦茹调遣。 叶锦苏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一点也不意外。 因着讨好了老太太,叶锦苏过的也不算太差,只是因着谢氏的事,叶锦苏不得不从自己不多的积蓄里掏出一大部分,分给刘妈和红芸她们三人。 遣散到别的地方,并嘱咐她们再也不要回京之后,才算彻底作罢。 这事叶府上上下下都保持了绝对的统一,所有人都缄口不提,像是从来没有谢氏这么一个人似的。 叶锦茹求到了每个月去看谢氏一回的许可,有着谢氏的教导,这府里她是管的更加得心应手了。 凡是跟着叶锦茹的下人,飞扬跋扈的不少。不少人明里暗里找自己院里的下人麻烦,希望找叶锦茹讨赏。叶锦茹竟然也默认这一套,只要是谁让叶锦苏院里的人吃了亏,让她们不痛快,便统统有赏。 久而久之,大家都这么干了起来。 一开始是一些小事,叶锦苏还没注意到。 后来事情渐大,叶锦苏才总算察觉到。 实在是像叶锦茹能干出来的事,叶锦苏在心里冷笑。 不过这事也确实不好办,下人这么多,叶锦苏不可能每个人都护的过来。叶锦苏干脆叫院子里其他人少出去,有事就让小红出去。 小红授了叶锦苏的意,脾气大的很,倒是吃不了什么大亏。 再者那些闹事的下人们,也只敢做点小动作,动作大点的事她们也不敢干。 这么一日日过下来,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各方都没讨到便宜。叶锦茹没了谢氏,倒是渐渐聪明了许多,行事都带上了几分谢氏之前的风格。 有几分像谢氏的滴水不漏。 叶锦苏整日在院子里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数着叶锦茹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她知道叶锦茹绝对不可能止步于此,叶锦茹的心思简直太简单了,根本用不着她主动出手,叶锦茹就会自己先忍不住有动作。 到时候自然会有破绽。 第一百零八章:京城的闲事 叶锦苏保守估计着,至少还有半个多月。 谢氏的事情才过去半个多月,这事还没有完全过去,叶锦茹再耐不住性子,再不想看见自己。也得等一个多月后,谢氏的事情风头过去了,再敢有什么动作。 相同,谢氏在东园也是的。 这么算来,至少还有半个多月的安生日子过。 叶锦苏很知足,每天不是去老太太那唠唠嗑就是在院子里睡睡大觉,十足的糜烂日子。 无聊的时候叶锦苏倒会偶尔想起宁云敛,掰着指头算,他走了快两个多月了,算上来回一个月的路程,他也就在战场待了一个多月。 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说不上是想念,叶锦苏只是偶尔会想起他,心里无波无澜的,想起他的脸。 夏天进入更热的七月,叶锦苏热的每日都犯困,趴在塌上一睡能睡一天。 小红从外面气冲冲地进来,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叶锦苏懒懒地抬起眼皮,“怎么了?叶锦茹又让下人找你麻烦了?” “别和他们客气,该怎么还回去就怎么还回去。”叶锦苏打着哈欠说,外面天光沉沉的,已经开始入夜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小红噘着嘴,“哪是这事!” 叶锦苏看了眼不满的小红,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那是什么事?” “小姐你这几个月少外出,可知道外面是怎么编传的小姐吗?”小红问。 叶锦苏挑眉,这她倒是不知道,“怎么传的?” “外人都传,小姐干了侮辱门楣的事情,所以被罚不许再出门了。”小红生气地说,恨得牙痒痒。小姐的清白都要被这群人给玷污了,实在是可恶!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叶锦苏动作一顿,这不算是件小事了。 “我和谁干了侮辱门楣的事?”叶锦苏问。 说起这个小红更气了,小拳头握的死死的,“没有人说,最可恨的,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到底是谁,却每个人传的好像自己都见过一样!” “一群人说不定连小姐的面都没见过,光有一张嘴就可以随便乱说!”小红骂道。 叶锦苏本人显得淡定多了,擦干手上的水珠,叶锦苏准备详细问问小红:“外面都是怎么传的?你说给我听听。” 小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口:“他们说,小姐以前就喜欢外出会友,还都是一些男子。” “每次都是单独约在一个房间见面,孤男寡女的。”说着,小红竟然有些为叶锦苏委屈,“什么孤男寡女,小姐每次见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是有众多下人陪着的!” “还有人说的更难听的,说……” “说什么?”叶锦苏挑眉问,小红却说不出来了。 叶锦苏自认心情还算平静,这些谣言还没伤着她,“没事,你说吧。” 小红咬了下嘴唇,开口说道:“他们说,说小姐您明面上同人会友,实际上,是在娼……” 说到最后,小红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快要听不清了。 可是叶锦苏还是听清了最后的那个字。 喝茶的动作一僵,叶锦苏平静的脸上终于裂出一丝裂缝。 她猜到叶锦茹会有动作,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还是用这种手段…… 小红看见叶锦苏的脸色突变,连忙安慰叶锦苏:“他们都是一些痞子流氓,小姐不必要放在心上的!” 叶锦苏放下茶杯,笑不出来,“他们都传成这样了,我再不放在心上,岂不是在他们的嘴里,我就要变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叶锦苏闭上眼,暗自握紧了拳头,“叶锦茹可真是长进了啊!” “外面还怎么传的?”叶锦苏继续问。 小红看着叶锦苏的表情,吞吞吐吐地不知该不该把剩下的告诉叶锦苏。毕竟那些污言秽语,她听了都觉得刺耳的很,更何况叶锦苏。 见小红不说话,叶锦苏大概猜到了,后面的只怕是更难听的话都有。 叶锦苏再不在意别人的评价,这也忍不了了。 “去准备两套男装,陪我出去一趟。”叶锦苏突然说。 她倒是要亲自去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她。 小红一听叶锦苏的话,立即就猜到了叶锦苏想要做什么,连连拦住,“不,小姐你还是别去了。” 奈何根本拦不住叶锦苏,“你放心,我没事。我得知道外面到底传成什么养了。” 换上一套轻便的男装,趁着四处的夜色,叶锦苏麻溜地带着小红翻了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这墙算是翻的越来越熟练了。 “外面哪里传的最厉害?”叶锦苏问小红。 “街头的小茶馆,那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里面的人都在传小姐的事。”小红说,不仅如此,依她了解,还传了好几天了。 这些人越来越放肆,言辞越来越露骨,编造的越来越离谱。 大部分离谱的谣言,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可是他们每个人还传的像亲眼见过一样似的。 叶锦苏抿唇,她知道那里,上辈子她也爱混那里。最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了,黑的都能在那里说成白的,一盏茶的功夫下来,一群人能编八九十个故事。 只是没想到,如今自己成了故事的主角。 叶锦苏沉下脸,开口,“我们过去听听。” 这个小茶馆永远热闹非凡,如今入夜,街上的人少了不少。但是茶馆里还是聊得火热,叶锦苏刚靠近,就听见一阵大声的哄笑。 如今听来格外刺耳。 小二手脚快,叶锦苏刚落座就过来招呼了,“二位小哥是要点什么?咱们今日这茶馆出了新茶,配着今日这气氛甚好?” 叶锦苏看向八面玲珑的小二,开口问:“哦,什么气氛啊?” 小二楞了一下,接着又笑着说:“您是外地人吧,不知道京城最近的闲事吧?” 叶锦苏点点头,“你倒是和我说说,最近这京城有什么闲事出来?” 说到这个旁边的人就起了劲,转头拍在叶锦苏的肩头上,笑的猖狂,“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可知道,咱们这京城有一大才女?”那人问叶锦苏。 第一百零九章:气氛不对 叶锦苏看了一眼那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按住了小红差点站起来的动作,然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笑着说:“知道,听说过。” “外面是不是传言,那大才女是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知书达理?”那人又问。 叶锦苏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是倒是如此,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那人大笑,脸上一脸的褶子肉都挤在了一起,笑起来哈喇子都有些流出来。叶锦苏心里一阵恶心,后退了几步,但是脸上不动声色。 “小兄弟聪明,你可知道那个大才女,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笑的更猖狂了,脸上一脸陶醉的表情,手还比划着动作。 叶锦苏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冷。 那人却像是没注意到叶锦苏脸色的变化,还在继续说着,伸出十根手指,“依我看,那小娘们不比香楼的姑娘睡的男人少。” 叶锦苏握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 小红终于忍不住,端起旁边的一杯茶,抬手泼在那人脸上。 陶醉的表情瞬间消失,那人显然被泼了个激灵,怒视着小红,差点就要动手。小红显然是气急了,甚至想再泼一杯。 叶锦苏拦住生气的小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位兄弟,您看这事就过去算了?” 刚举起的拳头在看到银子的一瞬间就软了下去,那人瞬间转变了脸色,一把拿住银子,生怕叶锦苏反悔似的。 拿了银子,还纳闷地看着叶锦苏和小红二人,“真是奇怪,那小娘们又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两个激动什么。” 说着又转头和其他人加入谈论。 气氛又进入另一个高潮,大家谈的格外火热。 各种污言秽语在空中翻飞。 什么“我看那小娘们走路就骚的很……” 什么“实在连香楼里的头牌都比不过……” 叶锦苏握紧筷子,差点没折断。 岌岌可危的筷子在折断的最后一刻得到了解脱,叶锦苏放下筷子,气的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开口:“小红,我们走!” 身后人群里突然出现一声巨响。 “砰。” 叶锦苏转头,只见最热闹的人群竟然打成一块了。四五人打在一起,桌椅被推出去好远。 小红下意识地护住叶锦苏,往远的地方退着。 混乱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起来,抡起拳头一拳朝他手下的人打了一拳,打出了鼻血。 叶锦苏瞪大眼,拉住了小红。 “你看那个人,像不像莫公子?”叶锦苏指着那人说。 现在是夜里,她又隔得远,这点烛火根本无法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莫域。 小红也盯了一会,“看身形是有些像,但是莫公子怎么会在这和这些人打架?” 叶锦苏摇摇头,在旁边观察着, 果然,过来一会便有家丁过来,把已经占下风的莫域拉出来。 借着旁边的一点烛火,叶锦苏终于看清了他,果然是莫域。 其他人显然也看清了,看了他一眼,开口:“呦!这不是莫公子吗?” “怎么?你是不是喜欢苏家那女儿啊,我们说两句你就急眼了?” “我劝你可把眼睛擦亮点,她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说不定除了你,还有不知道多少是她的入幕之宾呢。” “真是可怜!”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莫域红了眼,大吼一声:“你闭嘴!” 莫域脸上还带着伤,青的青,紫的紫,竟然还像疯了一样,牟足了劲锤了那人一拳。 这一拳直接把人锤倒在地,一动不动。 小红吃了一惊,吓的后退一步。 叶锦苏瞪眼看着,抓着小红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这下事情大了,没人敢再嬉闹了,都后怕地看着发狂的莫域,担心他什么又像这样发疯,过来给自己一拳。连拉架的小二哥都不敢再说话。 家丁这才上前拉扯着莫域,连拖带拽的,把莫域带走了这里。 出了事,人群很快就散了走了。 叶锦苏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抓紧了小红的手。 “小红,咱们回去吧。”叶锦苏开口。 回到院子里已经不早了,梦兰在屋里焦急地等着,只看见叶锦苏脸色并不轻松地回来。 想来也是,外面那些传闻她也听过了,她听着都觉得不堪入耳,更何况是叶锦苏本人。 伺候着叶锦苏睡觉,梦兰忍不住安慰叶锦苏:“小姐,清者自清,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那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可信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的。” 叶锦苏没说话,沉闷地恩了一声,转身睡觉了。 她可以告诉自己不在乎外人的想法,不听外面的言论。可是这样的说辞,这样的字眼落进她的耳朵里,还是会深深扎伤一个人。 而她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听不看,任由其发展的话,永远不知道谣言会发展到哪一步。 叶锦苏闭上眼,用被子把头捂住,想把那些难听的字眼从脑袋里挥走。 可是实在是太难了。 它一直在叶锦苏的脑袋里盘旋。 盘旋完又是莫域为了她打架的样子,她甚至都不能上前说一句谢谢。 就这样在床上滚了大半夜,叶锦苏才终于架不住沉沉的眼皮,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叶锦苏也还是觉得倦怠的很。她自从去老太太那多了之后,每天都是起的大早,到老太太那里伺候。 昨天晚上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叶锦苏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照例先伺候老太太吃完早餐,再陪她说说话,基本老太太就会放叶锦苏走了,来回不过花了一个早晨的样子,不算难熬。 可是今天叶锦苏一进柏青院,便察觉到气氛不对。 思量了一会,叶锦苏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了。 老太太一反常态的温和,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甚至都没怎么看叶锦苏。也不再然叶锦苏陪她一起吃早餐,叶锦苏识趣地站在桌边,毕恭毕敬地伺候着老太太的早餐。 一直到了下了早餐,老太太才悠悠地对叶锦苏开口:“这些天,水桑在外面听见了一些传闻” 第一百一十章:更喜欢摆在明面上撕 老太太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叶锦苏,“看样子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叶锦苏点头,“知道了。” 叶锦苏的话刚一出口,老太太就脸色一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知道了还不跪下!” 叶锦苏垂着眼,顺从地跪下。 “外面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你让我们叶家的脸往哪放?我这张老脸往哪放?”老太太指着叶锦苏,一字一句地质问。 突如其来的厉语像一道利刃,狠狠扎进了叶锦苏的心里。 她早就料到老太太会质问她,结果事到临头,这些话她还是一个字都听不的。她果真不是那个不动如山的人,如今只想着反驳回去。 收紧拳头,叶锦苏闭了下眼,心里怒不可遏。外面会传这样的谣言,她何错之有?她行的正坐得直,碍不住有人非要把她往死里逼! 沉默了一会,叶锦苏突然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痛的眼泪直流。 睁开眼,叶锦苏带上了哭腔:“孙女不知道,孙女一直恪守本分,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有这样的传闻。” 见叶锦苏竟然哭了,老太太倒是有些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哭。那张素净的脸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凄凉,老太太语气松了些。 却仍然冷着脸,冷哼了一声,“我都听说了,我没回来之前,你一天天的不是去这家公子哥会友,就是和那家公子哥?” 这些事落进谁的耳朵里,都会惹人非议。 叶锦苏好歹是叶府的嫡女,竟然这点分寸都不知晓,果然没娘教的孩子就是不懂规矩! “简直是不知廉耻!”老太太提高了声音,指着叶锦苏骂,“咱们叶家百年的清誉都让你给毁了!”。 叶锦苏的眼泪流的更汹涌了,猛地抬起头:“我没有!” “我见的人,都是正儿八经有帖子往来的,进出府里也全都有记录,从未逾矩过半点!” 说着,叶锦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红着眼眶看着老太太,眼里千般委屈。 叶锦苏说的言之凿凿,老太太扭过头,看了一眼水桑。水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老太太缄默了一会,但是依然没给叶锦苏好脸色看。 无风不起浪。 叶锦苏要是平日安分点,这谣言怎么会凭空满天飞? 真是把叶府的脸都给丢尽了,老太太气的脸色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她这个年纪,还能因为这种事,丢这么大一个人,实在是难堪。 “你若是好好在府里待着,少出去,会有如今的传言吗?” “你行的正坐得直,可外人会怎么想你?” “会怎么想我们叶府?” 老太太拍着手掌说道,她们世代的书香门第,清白名声就毁于这么一世。 “你好歹出自书香门第,就算从小没亲娘的教养,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是吃白饭的吗?怎么将你养成了如此放荡的作风!” 叶锦苏浑身一僵,宛若被丢进冰窟一样寒冷。 良久,叶锦苏垂着头,没有说话。 老太太看见叶锦苏一动不动的动作,简直像在消极对待,更加生气了。 “怎么?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叶锦苏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垂着头,声音已经听不出哭意了,甚至有些冷冽,“我行的正坐得直,可架不住有人非要我不好过。” 她果然还是没办法忍下去,比起哭哭啼啼地演戏,然后在不动声色暗地里解决掉威胁,这种更轻松稳妥的办法。她果然还是更喜欢摆在明面上撕。 叶锦茹不是就想让她不好过吗? 很好,她还真是小瞧她了。 果然是流着谢氏一样的血,做事真是又狠又绝。 叶锦苏握紧拳头,依旧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却沉静地很,“祖母难道不知道,这个府上谁最想要我不好过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太太大惊。 “祖母您以为呢?”叶锦苏反问,抬头时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模样。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孙女这几个月嫌少出门,为什么外面会凭空出现我的流言?” “若是没有人授意,谁会去编造一个几个月没出现的人?” “为什么孙女之前没有流言,偏偏这个时候有流言了。” “您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叶锦苏反问。 老太太一愣,一瞬间没回过神来。她早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气的不行,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叶锦苏这么说,老太太倒是回过神来了。 这流言是来的挺蹊跷。 叶锦苏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不让她好过的那个人,老太太哪能不知道。 无非就是叶锦茹。 可是,可是叶锦茹也是叶府中人啊。 老太太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叶锦苏,“你在胡说些什么?她也是叶家人,玷污了你的名声,就是玷污了叶府的名声!” “于她有什么好处!” 叶锦苏咧开嘴无声地冷笑,叶锦茹会在意叶府的名声? 她和她那个娘亲,连叶秉洐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个叶府?只要不伤害到她们的利益,她们有什么在乎不在乎的? 可是叶锦苏知道这话不能说,只能开口:“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还得查过之后才知道。” 还查? 老太太气的浑身颤抖,她是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有这张脸出来见人,还想要把事情捅大吗? “行了!” 一声打断,老太爷从后面走过来。他原本不想管这些事,吃完饭就借口离开,花园里溜了一圈。结果一圈回来就见到这场面。 其中的端倪他也不是看不出,只是这流言是牵扯到叶锦苏,不管怎么说,因为叶锦苏的原因,叶府的声誉受了不少的影响。 至于叶锦茹有几分清白,老太爷说不准。 他自然清楚叶锦苏是清白的。 可到底事情是出在叶锦苏的身上,老太爷也有些不悦。 “这事呢,我们会查清楚是谁造的谣,不会让你带着这个臭名声的。”老天爷在旁边发话,不仅是为了叶锦苏,更多是为了整个叶府。 叶锦苏却看着他,开口:“请祖父让孙女也参与其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可惜,您当年没能掐死我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指着叶锦苏大骂,气的浑身发抖。 她这张老脸都想一头埋进土里了。 叶锦苏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来! 她们叶家怎么就养出了这种人!真的是家门不幸啊!老太太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直喘气。 叶锦苏想上前扶一把,却被狠狠推开。 “行了行了,”老太爷过来扶住老太太,语气无奈,“这件事,你要想去查就交给你查。” “要是查不清楚,到时候你父亲那边问责起来,我们也护不了你了。”老太爷摇着头说,叶锦苏要是执意自己想查,就让她自己解决。 他本是不好出面的人,这事摆明了指向叶锦茹,要是老太爷真查出来是叶锦茹干的,他又该如何? 赶走一个谢氏,已经让他与叶秉洐父子关系不如从前了。 叶锦茹是他最疼的女儿,老太爷无意为一个小孩子,再和叶秉洐闹的不合。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到底对叶锦苏有些不公了。 老太爷虽不喜叶锦茹为人,却觉得她可留,可控制。叶锦苏他把握不住,如今羽翼不满就有这样的手段了,日后不知会如何。 她这些年在府里受的委屈,不是老太太和老太爷一两天的相处就能弥补回来的。 谁又能确定她心里没有一点怨恨? 这件事情,他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最后再尽量安抚一下叶锦苏,免的她受了委屈心生怨怼。 “你也别怪我们,你待在府里尚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可咱们做长辈的,都顶着你们的压力呢。”老太爷说着,朝叶锦苏安慰了几句。 “外人只会说我们叶家门风不严,说我们做长辈的教不好儿孙。” 三言两语,老太爷将自己的难处说了个遍。叶锦苏只低着头,开口答:“是孙女的错,让家门蒙羞了。” 叶锦苏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略带清冷的声音古井无波,老太爷深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言尽于此,希望叶锦苏能明白吧。 梦兰这才敢跑过来扶叶锦苏起来。 叶锦苏的眼眶还微微红着,却早没了泪水,面无表情地站着。 梦兰有些担心叶锦苏,小声开口:“小姐,咱们回去吧……” 叶锦苏动了动有些酸疼的膝盖,往叶秉洐院子的方向走去,“走,我们去见父亲。” 梦兰大惊,连忙拉住叶锦苏。 “小姐,您现在去了,岂不是正撞在老爷的气头上吗?” “他有什么时候不在气头上过吗?”叶锦苏反问。 梦兰一时被噎住了,好像只要是叶锦苏的事,叶秉洐总是有着数十倍的怒火。 叶锦苏冷笑,“叶锦茹不是就想看这画面吗?” “让她看个够。” 说着,提腿往叶秉洐的院子走去。 梦兰紧跟在后面,心脏都块跳了出来。她大概猜到了叶锦苏的意思,这遭早晚都躲不过,与其等叶秉洐暴跳如雷来找叶锦苏,不如叶锦苏自己去找他。 只是一想起老爷生气时的那个样子,梦兰还是一阵心惊。 希望小姐不要出什么事,梦兰在心里祈祷。 叶秉洐果然得知了这个消息,还不是从别处得知了,是今日下早朝的时候,在别的官员嘴里得知的。 这事,都传到名门世族耳朵里去了。 他实在是臊的慌! 越想越气,又不敢直接去老太太院子里找叶锦苏,怕这事进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让她不安。估摸着时辰,叶锦苏应该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了。 叶秉洐再不能忍,带人出去找叶锦苏问罪。 门一打开,却发现叶锦苏已经跪在门前了。听见开门声,叶锦苏叩了一个头,“女儿是来向父亲请罪的。” 叶秉洐一愣,竟然没从叶锦苏的行为中反应过来。 半响,叶秉洐反应过来狠狠一拍门框,“你还知道你有罪!” “你真是丢人丢到城门外了!” 叶锦苏伏在地上连头都没抬,只又说了一句:“女儿自知有罪,请父亲责罚。” 见到叶锦苏一副如此逆来顺受的样子,叶秉洐竟然又楞了一会。 依他看,这事就该叶锦苏以死谢罪。 想着,叶秉洐转头从房间里掏出一把匕首,往叶锦苏面前一掷,“你要是心里还有咱们叶家,就死在这里,免的咱们叶家叫人遗臭千年!” 刀光晃眼,晃得梦兰一把扑在地上,朝叶秉洐求饶,“老爷,老爷开恩啊,我们小姐绝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绝没有啊!” 这个时候了还有人为叶锦苏求情,叶秉洐更怒了,“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你要是没做过,人家为什么就偏偏编排你,不编排别人?” “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叶秉洐指着叶锦苏说,恨不得自己提刀杀了她,“我怎么偏偏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当年我就该掐死你啊!” “也好过留你现在,玷污了我叶家的名声!” 叶锦苏低伏着,头埋在手臂里,眼前漆黑一片,只有叶秉洐的怒斥喋喋不休。 一字一句,叶锦苏强忍着怒意,抬起头,看了眼眼前明亮的刀。 “父亲以为,我死了,叶府的声誉就会恢复如常吗?” “你什么意思?”叶秉洐看着叶锦苏问,“你不想死是不是?” 说着,叶秉洐从台阶上下来,一把捡起地上的匕首,“你不想死,我今日就要肃清家门,除了你这个祸害!” 白花花的刀子落在高处,带着寒风掠过。 “啊”一声大叫。 梦兰一把抱住叶锦苏,往旁边一扑。 叶秉洐一惊,手没拿稳,原本离叶锦苏还有几寸距离的刀子,扭了一下距离,划过叶锦苏的脸颊。 梦兰扑在叶锦苏的身上,扭头看着叶秉洐,“老爷开恩,她是您的孩子啊,您怎么忍心!” 叶秉洐被吓了一大跳,拿刀也只不过是气急了,如今见到刀口有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烫手似的就把刀扔了。 “你闭嘴!”叶秉洐开口。 “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不承认!” “是那个女人不折手段爬上了我的床,我当初……我当初我就该掐死你!”叶秉洐有些站不稳,头也一阵晕乎乎的,但却清晰地指着叶锦苏开口。 叶锦苏抬起头,冰冷的眼神看了一叶秉洐,“可惜,您当年没能掐死我。” 第一百一十二章:我的公道 “啊!” “贱人!” 叶锦苏冰冷的眼神彻底刺痛了叶秉洐,他冲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叶锦苏的脸上,原本被刀划伤的口子被撕扯地更大,鲜血流了叶秉洐一手。 叶秉洐彻底被这个血量吓到了。 抬眼看见叶锦苏一脸的鲜血,竟然吓的后退了好几步。那张满是鲜血的脸,那样熟悉的冰冷的眼神。叶秉洐仿佛又看见了叶锦苏的母亲,那天他气急了要她的那个晚上。 那个女人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腿一软,叶秉洐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屋子里,靠着门终于支撑不住,坐了下来。 叶锦苏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梦兰吓的大哭,拿着手帕手忙脚乱,一时不知道是该擦叶锦苏脸上的血迹,还是掰开叶锦苏的手替她捂着伤口。 “小姐……小姐……”梦兰一边哭一边叫着,她身上没带药,也没有用得上的。 叶锦苏被她哭的头痛,往她头上拍了一下,“哭什么哭,要不是你不要命扑过来,我也不至于挨着一下。” “他根本就没这个胆子杀我。” 梦兰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心里又自责又难过,扶着叶锦苏起来,“小姐,咱们快回去,回去包扎。” 伤口不知道伤的多深,可是伤口伤在脸上,弄不好是会留疤的。 只能赶快回去处理。 小红正焦急地往叶秉洐的院子赶。 叶锦苏今天这么晚还没回院子,她出去查看,结果就听见了老太太大发雷霆的事。小红心里担心,一问叶锦苏的下落,竟然是往叶秉洐院子的方向去了。 小红半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叶秉洐怕是会要了小姐的命! 赶跑到院子口,就看见梦兰扶着叶锦苏出来。满手满脸的鲜血,小红生生吓了一大跳。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 叶锦苏摇摇头,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晃了晃,无奈地说:“你看你小姐我这样,像是没事吗?” 小红哽咽,叶锦苏的伤口竟然是在脸上。 多重要的地方。 叶秉洐竟然下得去手,小红又气又心疼。 回来上了药包扎好,这血才算彻底止住。梦兰红着眼眶在旁边说:“这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可是老爷打您的那一巴掌,把您的伤口扯开了。” “恐怕……” 说着,梦兰低下头一个劲擦着眼泪,像是说不下去的样子。 小红急了,拍着梦兰催促,“你快说,恐怕会怎么样?”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将满手的鲜血洗了洗,看着梦兰开口:“恐怕会破相?” 梦兰的眼泪更汹涌了,微微点了点头。 小红瞪大眼,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却忽然狠狠捶了梦兰一下,“你胡说什么!” “小姐以后还要嫁人,怎么能破相?你不是医术很厉害吗?你把小姐治好啊!” 梦兰低着头,极度自责的模样。 都怪她,她要是不扑过去,也不会撞到刀口。 她要是医术再精进一点,说不定就能治好。 她要是拦住了叶锦苏,不去叶秉洐那里,说不定就不会受伤。 都怪她…… 叶锦苏扯出一丝微笑,看着歇斯底里的小红,伸手拉了一把,“不是只是说可能吗,我这还没破相呢,还有机会治好。” 叶锦苏笑着说:“你可别咒我。” 小红彻底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又赶紧擦掉眼泪,摇头说:“我不咒小姐,小姐的伤一定可以好的!” “一定可以的!” “行了,”叶锦苏笑着说,“让我休息一会,我昨天没睡好。” 小红和梦兰一对视,点头退了出去。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叶锦苏的静静坐在床上。 良久,叶锦苏闭上眼,手摸了摸脸上缠绕的纱布,狠狠抓住了床头的木头。握紧的手松了又紧,叶锦苏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 叶锦茹。 叶秉洐。 真是有能耐的一对父女啊。 直到愤怒牵扯到了面部肌肉,脸颊处一丝疼痛,叶锦苏才睁开眼。 躺回床上,叶锦苏盯着床头白色的帷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色渐起时,叶锦苏才醒过来。 梦兰还有些担心叶锦苏,红着眼眶给叶锦苏端来了药。自从她来这边,叶锦苏基本药没断过。见过了叶秉洐如此作风行事,她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叶锦苏为什么不肯明哲保身了。 根本保不住。 可是她却丝毫帮不上叶锦苏的忙。 叶锦苏显然恢复了元气,看起来精神多了,梦兰咬着唇,再三考虑还是跪下了。 “小姐,奴婢有一事相求。” 叶锦苏刚喝下一大口苦药,还得忍着不做表情,免得牵动伤口。一张嘴就是满嘴的苦味,叶锦苏想张嘴叫她起来,竟然说不出声来。 等缓了缓,叶锦苏才开口:“你是想说,让惊云去查造谣这件事?” 梦兰猛地抬头,叶锦苏竟然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 没错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叶锦苏不愿意受惊云的监视,可是造谣这件事牵扯的人极多,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 而叶秉洐和叶家人显然是给不来叶锦苏那么长的时间去查。 能最快把事情查清楚的,只有惊云。 梦兰看着叶锦苏,伏低身子,“小姐,奴婢是为了小姐着想啊。” “奴婢等虽是王爷的人,可是绝没有伤害小姐的心思,小姐要为了自己着想啊!”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她,开口:“不用了。” 叶锦苏显然还是不愿意。 梦兰急了,叶锦苏要是查不清楚,叶秉洐到时候肯定还会杀了她的! “小姐,您三思啊!” 叶锦苏看了眼梦兰,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问:“查清楚了,又如何?” 梦兰楞了一下,不明白叶锦苏这话的意思,只能回答:“查清楚了,就能还小姐的清白了。” “我清白了,那谁不清白了?”叶锦苏又问。 梦兰愣愣地看着叶锦苏,试探着回答:“二……二小姐?” “她虽不清白,但我能讨回公道吗?” “不能……”梦兰咬着唇回答,叶秉洐这么偏向二小姐,怎么会为叶锦苏讨回公道。 “所以不需要惊云去查,”叶锦苏淡淡的说,“这件事到底真相是怎么样,没有人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叶府的声誉。” “至于我的公道,我会向叶锦茹讨回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用人 梦兰呆愣着看着叶锦苏,一时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 原来小姐打的是这个主意…… 小姐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测了。梦兰想着,看着神色淡漠的叶锦苏,兀然觉得,她刚刚说那番话的神情,竟有几分像宁王。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梦兰连忙低下头。 叶锦苏不知道梦兰竟然想了这么多,起身拉起梦兰,“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就负责好好治我的脸就行了。” 梦兰重重的点头。 叶锦苏抬腿坐到了窗边,床上太软,躺久了骨头都发酸。她拿起旁边的镜子,看了看脸上被纱布缠绕的伤口,开口问:“那你说说,我的脸有几成把握能完全治好?” 梦兰低下头,惭愧地开口:“奴婢不才,只有五成。” 说完,梦兰赶紧抬头看了一眼叶锦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是叶锦苏神色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放下镜子问她:“怎么说?” 梦兰这才开口答道:“小姐的伤口本来不深,但是被撕扯过,伤口裂开,失血较多。” “以奴婢现在的水平和现有的药材,只能达到这个把握。” 说着,梦兰又有些惭愧。 曾经宁云敛留下来的药都在叶锦苏脖子受伤的那次用完了,那是朝廷御医调的药,差几味药她一直调不出来。药效便差了一大截。 想着,梦兰又懊恼,如果她医术再精点,说不定就能调出差不多的药了。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算了,没事。” “明儿你出去找找田大夫,他行医的地方多,或许有些别的见识,你们谈谈说不定能有别的什么办法。”叶锦苏说。 梦兰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叶锦苏转头又叫了小红进来。 小红看着梦兰红着眼眶进去,又好好的出来,甚至有精神多了。也不知道叶锦苏和她说了什么,小红还以为是叶锦苏的伤口有办法医治了呢。 不过叶锦苏显然是为了别的事。 “前几天,我让你注意院子里的哪些人可用,你有发现什么人靠得住吗?”叶锦苏捧着蜂蜜水问小红。 小红皱了一下眉头,她一门心思都在叶锦苏的伤上,花了一会才把思绪转过去,“丫鬟的话,有个年纪大的,以前在别家做过,人挺机灵的,做事也勤快。” “小厮里有个敦厚老实的,是个不错的人。” “小姐,你是要用他们吗?”小红疑惑的问。 叶锦苏点点头,“你叫他们进来,我有话和他们说。” 小红虽然不解,但是还是依言叫了两人过来。丫鬟是个高挑的姑娘,看着比叶锦苏大出好几岁,长的挺清秀,一双眼进来开始就骨碌碌地转。 小厮看着老实多了,一眼不敢多看,一直低头佝偻着腰走着,死死盯着脚尖的方寸地。 叶锦苏没说话,端详了他们一会。 房间里静悄悄的,叶锦苏不说话,他们便也不敢说话。丫鬟的眼也不敢再多看了,微微有些紧张,老实了起来。 叶锦苏这才开口:“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华。” “奴婢田六。” 叶锦苏点点头,看着他们俩开口:“小红跟我说,你们俩平时干活干的不错,我想着是不是该提携提携你们。” 春华原本有些紧张的眼瞬间放出光来,嘴角微微勾起,暴露了自己的兴奋。但是又不敢太过失礼,春华弯下腰,开口:“这都是奴婢等的本分,奴婢不敢。” 另外一个也跟着重复:“奴婢不敢,不敢。” 不过是些套话,叶锦苏没放进心里,看着两人,“你们抬起头我看看。”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轻轻抬起头。 春华还好,田六实在长的不咋的,满脸的褶子,不过一双眼倒是挺老实的。 叶锦苏看着两人,突然勾了一下嘴角。 “既然小红说你们俩都是靠谱的人,那我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办。” “小姐尽管吩咐。”春华又低下头说。 “你们应该知道最近外面有很多我的流言吧?”叶锦苏问。 这是一个敏感话题,两个人无法揣测叶锦苏是喜是怒,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叶锦苏不意外她们的反应,接着问:“你们觉得那些是真的吗?” 这谁敢说是真的。两个人生怕说错话,又齐齐磕了个头,“那都是外面的人胡编乱造的,小姐名门贵女,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你们就去查查到底是谁一直在造谣好了。”叶锦苏说。 “?” 两个人皆是一愣,抬头呆愣地看了一眼叶锦苏。 “这……”春华终于意识过来,小姐这是把大事交给了她们啊。可是她哪里担得起,万一做差了,怕不是会出大事。 “奴婢,奴婢只会干粗活,恐怕做不好……” “无妨,我可以为你们指一条明路。”叶锦苏看着她们说,从旁边的屉子里拿出一包碎银子,掂了几下,放在自己桌前。 “你们俩,去街口的茶馆喝茶就是了,喝上一天,打听打听是谁这几天一直在讲这件事。” “然后把那个人告诉我就可以了。” 叶锦苏指尖敲着那一袋钱说,伸手打开钱袋,从里面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到桌子上,“这是给你们喝茶用的。” “事情办好了,”叶锦苏一顿,把钱袋里的钱全部倒出来,“这剩下的钱,全是赏你们的。” 果然看见钱,春华和田六的眼睛瞬间放光,没有人会不喜欢银子。而且还是这么多银子,够她们两年的月银了。 两人的紧张的神情松动,剩下的,全是看着银子的贪婪。 可是叶锦苏拿起一张手帕,将桌上的银子全部盖住,开口:“可要是办不好,我的院子里也不需要一个废人,你说是吧小红?” 小红默契地从旁边答话:“是,小姐。” 两人被这话一击,瞬间从银子构筑的虚幻世界里出来,叶锦苏话说这么明白了,这事他们俩是必须得办好了。 不然离了这个院子,还能去哪? “奴婢一定竭尽全力。”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你说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叶锦苏满意一笑,将手帕掀开,看了眼小红。 小红立马上前将小的那堆银子抓起来,平分交到两人的手里,交代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是能做好的,小姐的清白,可就看你们了。” 小红说的诚恳,两人一下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了。 自家小姐的以后,全在她们身上。而为小姐好,就是为她们自己好,只有叶锦苏活的好,她们这些下人们才能活的好。 待两人走后,叶锦苏才哭丧着脸一把抱着小红,哀嚎道:“小红,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小红抱着叶锦苏,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个小荷包,里面剩下半袋的碎银子,这是叶锦苏最后的一点积蓄了。 “小姐,只有这么点了,咱们得省着点用。” 叶锦苏扶额长叹,银子真是不经用。 等这件事完了,得想点办法换些银子来。 小红也深深叹了一口气,忽而又问:“小姐怎么派这么两个人,去做这么重要的事?” “他们俩能查出事情是二小姐陷害的吗?”小红噘着嘴说。她显然不觉得这两个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叶锦苏还没从失去银子的痛苦中回转过来,先拉着小红给她按按酸痛的肩膀之后,才开口说:“你也觉得,我会查清楚这件事是叶锦茹干的?” “不然呢?”小红一脸疑惑,“二小姐做出这种事,当然要查清楚,然后还小姐一个清白!” 叶锦苏摇摇头,“没用的。” “你以为老太爷不明白到底是谁干的吗?” “你以为叶秉洐会处罚叶锦茹吗?” “他刚失去了他的爱妻,如今只剩一个女儿了,他会狠得下责罚吗?” “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二小姐的错!”小红急着反驳,却又觉得叶锦苏说的有道理,说话的语气渐小。 到最后,小红只能低低地说:“老太爷也不管这件事吗?” “他管不了。”叶锦苏靠在椅子上说,他如今只是一个老人了,这个家当家做主的已经是他的儿子了,“他能做的,只有保全叶家的声誉。” “我不值得他跟自己的儿子闹翻。” “咱们在这个府里啊,可是孤立无援,铁证加身都站不稳脚跟的那种。”叶锦苏笑着说,听不出是喜是悲。 小红却听着有一丝苦涩。 “那小姐准备怎么做?” “我不是让他们俩去查了吗?”叶锦苏挑眉说。 “他们俩能查出什么来?”小红皱眉问。 “他们俩,能查出这谣言究竟是在谁的嘴里说出来,且一直在不间断地说。” “不间断的说?” 叶锦苏点点头,转头问小红:“这谣言传了几天了?” 小红思索了一会,“大约有个七八天了。” “这种离谱的出奇的传言,谁要是心里细想一下,就能知道肯定是假的。可是这几天过去,传言只是越演越烈。你觉得,是所有京城的百姓都是傻子,听别人这么一说就都信了吗?” 叶锦苏歪着头,指尖捏住茶杯里的一叶浮茶,目光好似看着茶叶,又好似看着别处。 她一开始是气的不行,但是冷静下来变发现这实在太多破绽了。 “其中肯定有一个人,在这七八天里,一直不间断地在传我的谣言。” “谣言这种东西,听别人说一遍不信,两遍不信,到了第三遍,自然就会信了。”叶锦苏看着小红说。 转过头,叶锦苏把那片碍眼的茶叶挑出来。指尖被凉透的茶水浸湿,圆润的指甲泡进茶水里,有些凉。 “咱们用不着把事情闹大,对我,对叶锦茹,都不好。” “抓到那个人就可以了。” “真要往深了查,咱们不一定查得到,查到了,也不一定讨的回这个公道。”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叶锦苏眸子微微眯起,语气有几分危险。指尖微动,那片碍事的茶叶便从指尖弹开,落在了不知名处。 叶锦苏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水珠,“至于叶锦茹,我再陪她慢慢玩。” 叶锦苏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对着小红。 站在叶锦苏背后的小红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气,从脚底一直冲上脊椎,直达头顶。小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姐。 好像变的更厉害了,也变的更可怕了…… 叶锦苏放下手帕,恢复了寻常的样子,转头对小红开口:“我下午睡了一觉,现在不困,陪我去院子里坐坐。” 今晚天气出奇的凉爽,是个好夏夜。 许是之前下了一场雨的缘故,暑气降了不少,之前叶锦苏吩咐在槐树下扎的秋千也完成了。 叶锦苏坐在秋千上,抬头看漫天星光和偌大遮天的槐树。 从她这个角度看,这槐树真是大,几乎遮住了整个天。星子只能从它的间隙里跑出来,露出一点影子。 孤独的月高悬在天空,皎洁明亮。 小红静静摇着秋千,低头看见叶锦苏略带清冷的表情,在皎白的月色下蒙上一层疏离的神情。 “小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小红忍不住问。 她从来没见过小姐这个样子,完全陌生的模样,她几乎快要不认识小姐了。 叶锦苏闭上眼,没回答,只静静仰着头。 良久,久到小红以为叶锦苏不会回答了,叶锦苏才开口:“你觉得,我该开心吗?” 小红咬着唇没说话。 自从谣言这件事出来之后,小姐的表现便一直很平静,平静地可怕。 小姐甚至一反常态,主动找老爷去认错,换了以前,小姐该和老爷吵起来的。 而如今小姐只是独自挨了一刀,什么也没说。 可是小红知道,叶锦苏受了一肚子委屈,如今却只能在这坐着,把这些东西都烂进肚子里。 “我爹,一个一心只有我二妹,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恨不得掐死我的人。” “我祖父母,一个一心只有家族,必要的话完全可以抛弃我这个由‘不争气的棋子’生出来的孩子。” “我娘,一个半辈子可笑可悲的女人。” “我,一个需要和家人步步为营,跟自己的亲生父亲为敌,才能活下来的人。” 叶锦苏闭着眼,静静说着,就像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一样。 小红却狠狠捂住了嘴,眼泪忍不住一瞬间汹涌而出。 叶锦苏笑着开口,眼角有亮晶晶的液体,“你说我怎么开心的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嘴硬 夜色静的出奇。 原先聒噪的蝉和青蛙此刻都不再发一声了,小红拼命压抑着的哭声,在这个空旷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出。 叶锦苏勾起嘴角,勾出一个比哭还苦涩的笑,“小红,别哭了。” 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怕她一睁眼,眼泪就落下来了。 小红拼命擦着眼泪,伸手继续推叶锦苏的秋千,哽咽着嘴硬:“小红没哭,小红没有哭。” 叶锦苏垂下头,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好,你没有哭。” 我也没有哭。 夜色越来越深,叶锦苏靠在秋千上,明月已经悬在头顶了。 “小姐,要不要回屋里休息?”小红看着叶锦苏问,叶锦苏一直闭着眼靠在秋千绳上,小红估计着,叶锦苏该累了。 叶锦苏摇摇头,“不用,我再坐会,你回去休息吧。” 时至深夜了。 小红担忧地看着叶锦苏,顾不上自己眼下的两片大乌青,生怕叶锦苏出什么意外。 却还是被叶锦苏推走了。 叶锦苏静静坐在秋千上,伸手接了掉下来的一片槐叶,放在鼻尖,还有槐树特有的味道。 秋千没人摇了,叶锦苏坐了一会觉得没劲,往后抵了几步,用力把自己往前面一抛。叶锦苏顺利让自己荡起来,时逢一阵晚风,一树未落完的槐花又稀稀两两从空中落下。 叶锦苏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奈何晚风很快就散了,秋千也渐渐停了下来。 叶锦苏勾起的嘴角放下,无奈地睁开眼,准备起身离开,一个人玩秋千实在没什么意思。 突然身下的秋千像是被谁推了一把,带着刚准备站起来的叶锦苏荡了起来。 叶锦苏一惊,从秋千上跳下来,跳的太急,一时没掌握好平衡,还没落地就往旁边一倒。 却在扭头往后看之际,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再一晃神,叶锦苏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抱歉,我没想到会吓着你。”宁云敛抱着叶锦苏站直,略带歉意地开口。 叶锦苏楞在原地。 良久,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呆滞的表情失笑,“怎么?太想我,以至于看到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云敛并没有做出什么失格的举动,甚至没有碰叶锦苏。只是极为认真的看着叶锦苏,不是从前恶劣玩笑的表情,而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 叶锦苏凝滞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指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很痛,是真的。 不是什么幻觉。 叶锦苏的表情终于开始动摇,转变成一个不可置信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锦苏睁大眼问宁云敛。 他不是在关外吗? 不是在出征吗? 说着叶锦苏又一把抓着宁云敛的手,着急地问:“你怎么回京了?有召吗?” 在外行军,无召回京可是大事。 论下来判个谋反的罪名都不为过,宁云敛是疯了吗? 宁云敛却看着死死抓着自己手臂的叶锦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突然凑近叶锦苏的耳边,“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热的气息喷在叶锦苏的耳边,熟悉的姿势激起熟悉的记忆和熟悉的感觉,叶锦苏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一把推开他,叶锦苏有些恼怒。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云敛脸上笑容不减,突然一把抱住叶锦苏,“我战打完了,所以回来见你了。” 叶锦苏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宁云敛竟然越挣扎越抱的紧,叶锦苏索性不动了,毫不留情地开口:“宁云敛,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又不是什么近战,三个月的时间,怎么打得下来! 宁云敛松开叶锦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是真的,我真的打完了。” 叶锦苏沉默了好一会,盯着宁云敛,那张脸除了有些潦草之外,看不出任何破绽。叶锦苏还是推开他,开口:“我不信。” 宁云敛笑了一声,决定不再谈这个,反而低头用额头抵着叶锦苏的额头,四目相对间,气氛瞬间暧昧。叶锦苏下意识往后躲,却被宁云敛拉住。 宁云敛盯着叶锦苏脸上的大片绯红,勾了一下嘴角,“我刚一回京,就听说你的不少谣言呢。” 说着,宁云敛伸手抚过叶锦苏脸上的纱布,指间微微用力,“还有你这脸,怎么回事?” 叶锦苏打掉宁云敛的手,冷冷地开口:“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你别打岔。” 看来叶锦苏是不准备罢休了,宁云敛高举双手投降,凑近叶锦苏,一双眼亮晶晶的,“是真的,我真的打完了,刚刚进的城。明天一早去找父皇汇报军情,我太想你了所以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不信你明天可以去打听打听,是不是这么回事。”宁云敛一脸认真地说。 沉默了一会,叶锦苏选择暂时相信。 “这下,是不是该说说你的事了?”宁云敛挑起叶锦苏颊边的一缕头发,眯着眼问。 叶锦苏的问题解决了,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叶锦苏冷着脸的后退好几步,奈何宁云敛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叶锦苏拉开距离的机会。知道退无可退,叶锦苏抵上石桌,明明还是面无表情的,但是藏在衣袖里慌乱的手指早已暴露了叶锦苏的心绪。 推搡了几下,叶锦苏强硬地开口:“我的事,是我的事,和你宁王无关。”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强撑着这副表情,心里的恶趣味升起来,丝毫不罢休地开口:“可是你刚刚问了我的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叶锦苏扭过头,不看宁云敛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越是这样笑,叶锦苏越觉得自己心虚。 挣扎了几下,宁云敛丝毫没有给叶锦苏离开的机会。叶锦苏只能作罢,狠狠瞪了宁云敛一眼,“无召回京可是谋反的大罪,你深夜闯进我的院子,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被你牵连。” 叶锦苏心里又恼又羞,宁云敛还死不罢休。这一眼瞪过去,竟然有几分娇嗔的意味所在,宁云敛脸上的笑容加深,松开叶锦苏的桎梏,决定放过她这一回。却又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嘴硬。” 叶锦苏猛地一个激灵,她那处最是敏感。 宁云敛伸手摩挲着叶锦苏脸上的纱布,轻声开口:“这是惩罚。” 第一百一十六章:惩罚 叶锦苏的脸再一次烧成了一块红炭。 她甚至不敢再看宁云敛,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脑子像被浆糊一把糊住,没半点思考能力了。 宁云敛一把拉住叶锦苏,顺势坐到旁边的石凳上,叶锦苏跌在他的怀里。那双落在她脸上的手顺着下巴的轮廓下来,直到喉咙处。 宁云敛在上面轻抚着,那里曾有一道伤口,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乖,好好告诉我到底是谁害得你,我帮你去解决掉。”叶锦苏被迫微微仰起头,宁云敛已经换了一副神情,微微皱着眉,低头看着叶锦苏脸上的纱布。 叶锦苏索性放弃挣扎了,朝宁云敛翻个白眼,“你不知道?” 宁云敛却看着叶锦苏,放开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 “可是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有什么区别吗?”叶锦苏皱眉看着他。他在自己身边留人,不就是为了监视自己吗? 宁云敛叹了一口气,看着叶锦苏皱起的眉头,“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你不必自己逞强。” 在他看来,叶锦苏执拗以及过于倔强的性子,让他又爱又恨。 他更希望叶锦苏能像其他普通女子一样,多依靠他一点。 “你知道,我留人给你,也是为了保护你。”宁云敛说。 可是叶锦苏直接叫他们回去了,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但是宁云敛还是有几分不悦。叶锦苏连保护自己都很难,这样倔强只会伤害自己。 叶锦苏静静看着宁云敛,又重复了一句:“有区别吗?” 她不喜欢被监视,他不是一开始就清楚的很吗? 叶锦苏冰冷的脸让宁云敛有些生气,声音有几分低沉:“你在伤害你自己,我只是离开了三个月,你差点连命都没了!” 叶锦苏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看着宁云敛,“你想帮我解决这些是吗?” 宁云敛看着她,不说话。 “我脖子那刀是我二娘的人划的,她现在的叶府后面的东园,你派人去把她杀了。” “我脸上这刀,是我的父亲,你朝一品大学士划的,你也去把他杀了。” “还有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是我的妹妹,叶锦茹的杰作,你也可以去把她杀了。” 叶锦苏声音很平静,“杀了他们,我以后再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要动手吗?”叶锦苏问他。 宁云敛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良久,叶锦苏才开口:“宁云敛,这是我的家事,你管不了,也没办法管。” 宁云敛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宁云敛心里清楚,叶锦苏心里也清楚。 无非就是宁云敛把她娶过去。 叶锦苏揉了揉太阳穴,她不明白宁云敛怎么对她这么执着。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我一个?”叶锦苏皱眉看着宁云敛,她自认行为粗鄙,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之外,没什么好教养也不善良,实在算不上一个良配。 更何况如今这脸都快破相了,宁云敛为什么还是死缠着她。 想着,叶锦苏突然一挑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该不会是看中了学士府,想和叶府联姻?” “那你该去找叶锦茹,她比较蠢,比较好控制。” 宁云敛看着满头乱想的叶锦苏,突然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叶锦苏一脸认真地看着宁云敛,掰起手指向他细数娶自己的坏处,“你看我行为不检,毫不端庄,丝毫配不上你王爷的身份。” 宁云敛笑着看她,开口:“没事,我不嫌弃你。” 叶锦苏扶额,决定再接再厉,再次开口:“我现在脸又受伤了,论容貌肯定是配不上宁王你了,你看你相貌堂堂,怎么能娶个丑女呢。” 宁云敛再笑,“一点小伤,我去宫里拿点御医的药就可以治好了,无妨。” 叶锦苏:…… 宁云敛挑眉,颇有兴趣地看着叶锦苏,“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锦苏扯出一丝假笑,“你看我不是个安分的女子,你要是娶了我,后院肯定地起火。” “你是王爷,那可是要干大事的,肯定不想外面的事还未完,家里就后院起火吧?” 宁云敛点点头,抬头看着叶锦苏,“有点道理。” 叶锦苏大喜,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你还是娶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儿才对啊!” “没事,”宁云敛一甩袖,把叶锦苏搂进自己的怀里,凑到她的耳边,“本王不纳妾。” 叶锦苏抬眼看他,眼里有些震惊。 宁云敛看着她,抱紧了叶锦苏,低声说:“本王有你就够了。” 叶锦苏垂了垂眼眸,突然开口:“我父亲,当初把我二娘扶上正室的时候,也是这么和她保证的。” 她并不是什么十几岁,情窦初开,一脑子热的少女了。她上辈子好歹活了二十多年,见过诸多悲欢离合,这种一头挑子一头热的话,能不信还是不信好了。 “你不信我?”宁云敛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坦然地看着他,“恩,不信你。” 宁云敛盯着叶锦苏,眼神有些深邃,空气中沉默了很久。叶锦苏看着头顶的月亮,时间已经不早,再过两个时辰就得天明了。 叶锦苏挣脱开宁云敛的怀抱,“时候不早了,宁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宁云敛却长臂一揽,伸手抓住叶锦苏的手,又重新拉回怀里,宁云敛抱住不肯松手。 “再让我抱会。”宁云敛沉声说。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左右挣扎着,但是宁云敛的双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叶锦苏干脆伸出手,手肘弯起,往宁云敛的胸上一砸。 “唔——”抱住叶锦苏的宁云敛突然闷哼了一声,唇色一瞬间有些发白,抱住叶锦苏的手开始轻轻颤抖。 空气中飘散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宁云敛的面色有些微微狰狞,额头冒出些许冷汗。叶锦苏举着手,愣愣的看着宁云敛。 她刚刚那一下,没有那么重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甜的 “你受伤了?”叶锦苏抓着宁云敛的肩膀,眼看着宁云敛深色的衣服上,洇出一块更深的痕迹。 叶锦苏伸手摸了一下,粘稠的触感,是血。 宁云敛喘了一口粗气,抬眼看着叶锦苏,“打这么准,你莫不是派过来谋杀我的。” “梦兰!”叶锦苏抓着宁云敛的衣襟,扭头往屋里一声大叫。伤口显然是崩开了,血迹还有在扩散的趋向,得赶快重新包扎好。 抓着宁云敛拖进屋内,梦兰急急忙忙背着药箱从旁边的屋子跑过来,“小姐,怎么了,是伤口痛了吗?” 却在看见宁云敛的一瞬间愣住了,呆站在原地,眼里满是惊讶。 “还站着干什么!”叶锦苏训斥了一声,“快来给你家主子上药。” 梦兰这才注意到宁云敛胸口上的血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宁云敛会在这里,提着药箱就跑了过去。 空气里的血腥味浓重到已经无法忽视了,宁云敛脱掉外衣,里面白色的内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大片的鲜血,隐隐还在扩散。 梦兰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么大的出血量,显然不是小伤。 “王爷,您这伤……”梦兰看着宁云敛胸口处那个伤口,犹豫的问。她处理的外伤不多,对伤口的了解也不多,但是这样的伤口,梦兰只能猜测可能是箭。 伤口处还有翻开的血肉,很有可能是带倒刺的箭。 宁云敛抿着唇,额头青筋暴起,低头看了一眼伤口,那里正有一股股的鲜血冒出。 “包扎好就是了!”宁云敛低声命令,抬头看见叶锦苏正面色发白看着他。 直到伤口被重新包起,血好不容易止住,宁云敛才满头大汗地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怎么?吓着你了?” 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叶锦苏看着宁云敛,指尖有些颤抖。 “对不起……”叶锦苏低声开口。 她不知道他竟然伤的这么严重。就伤心口处,似乎再差一点,就能直接扎进心脏里,宁云敛就一命呜呼了。 思及此,叶锦苏一阵心慌。 宁云敛单手穿将衣服重新穿上,穿到一半好像遇到了困难,衣服虚搭在肩头,没办法拉上去了。宁云敛索性放弃,看着叶锦苏,“帮我穿一下。” 叶锦苏这才反应过来,手伸过去准备帮宁云敛把衣服提上去。 谁知宁云敛另一只手拉住叶锦苏竟然要往自己身上倒。 叶锦苏手忙脚乱,生怕在撞到宁云敛的伤口,扑腾着双手撑住宁云敛的两边,悬空在宁云敛的怀抱上。 “你不要命了吗!”眼看差点又要碰到伤口了,叶锦苏大松了一口气,愤怒地看着宁云敛。 而宁云敛不怒反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这才发现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宁云敛躺在他的床上,而她扑在宁云敛的身上,四目相对,上半身几乎挨在一起。 叶锦苏瞬间收回手,脸又红了个遍。 末了又伸出手,将宁云敛还没拉上去的衣服拉上去。他这个样子,衣衫不整,酥肩外露地躺在她床上,叶锦苏实在是尴尬地很。 可是眼下这伤口才刚包扎好,眼看着宁云敛不太好动弹,这会也不好赶她走。 叶锦苏离开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上。 空气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叶锦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梦兰从外面拿着药回来,看着两人尴尬地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靠在床上,宁云敛歪头看着叶锦苏,而叶锦苏歪头看着天。 这景象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梦兰轻咳了一声。 “小姐,这是给王爷口服的药。”梦兰将药递给叶锦苏,转头一溜烟溜出了房间。她总觉得,她要是再在那间房间里带着,宁云敛会扒了她的皮。 叶锦苏握着瓶子,转头丢给宁云敛,“你的药。” 宁云敛单手拿起药,晃了两下,表示自己单手没办法吃药。 叶锦苏捡起药瓶,愤愤地拔掉塞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宁云敛手里,“自己吃!” 宁云敛脸上笑容不减,丝毫没有半点自觉,还大言不惭地说:“水。” 叶锦苏又转头给他倒水。 待到水递到宁云敛面前,宁云敛又看着叶锦苏开口:“你喂我。” 叶锦苏终于忍无可忍,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砸,“你爱喝不喝!” 不喝就让他干吃,苦死他。 宁云敛愁眉苦脸地看着手里的一颗黑色药丸,故作悲伤的开口:“唉,我可真是命苦,受伤了连口水都没的喝。” 那演技,要多拙劣有多拙劣。 叶锦苏显然不吃这套,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宁云敛抬眼看了叶锦苏一脸,突然又捂住伤口,咿咿呀呀叫起来:“哎呀,我的伤口又疼了,可怜我连口水都没得喝。” 果然宁云敛一叫疼,叶锦苏变紧张了起来。 明知道宁云敛是在装的,可是叶锦苏还是忍不住有些着急。谁让是自己把人家的伤口给撞开的呢?叶锦苏认命地扭头,又重新倒了一杯水。 这次直接把水送到了宁云敛的嘴边。 宁云敛果真乖乖吃了药,握住叶锦苏端着茶杯的手,将水一口饮尽。 只是水喝完了,宁云敛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是皱紧了眉头看着叶锦苏,“好苦——”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药当然苦,药哪有不苦的? 可是宁云敛抓着叶锦苏,上半身突然直起来,一口衔住了叶锦苏的唇。 浅尝截止的一口,宁云敛往叶锦苏的唇边轻轻碰了一下,然后瞬间归位,笑着看她,“这样就不苦了。” 叶锦苏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宁云敛已经躺回去了。一瞬间叶锦苏心里云海翻腾,恼怒的她想给宁云敛一拳,但是理智让她放弃了。 于是反应过来的叶锦苏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捂着嘴唇,耳朵尖红的滴血。 耳边好像轰然炸了一声,嗡嗡地什么也听不清,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跳的剧烈的心脏,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样。 不安分地蹦跶着,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生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夜有所思? 叶锦苏半响没说出话来,呆站在原地。 这回和上次不一样,宁云敛毫无杀伤力地躺在床上,没有了上次的侵占性和危险的气息。也不像上次攻城略地一样的进攻,让她无处可躲。 可叶锦苏却觉得这一下,更像是一把短刃。 轻快地划过叶锦苏的心头,叶锦苏甚至忘了还击,只剩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宁云敛看着离自己远远的叶锦苏,突然坐起来一把把她拉近来,“都这样了,你还不准备嫁给我吗?” 叶锦苏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头疼地看着宁云敛,“能不说这个吗?我还不想嫁人?” 宁云敛纵容地一笑,伸手摸了摸叶锦苏毛绒绒的头顶,“好。” “反正你跑不掉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色有些危险,一字一句地开口:“你只能是我的人,谁都不可以肖想你。” 又是这样一幅模样,叶锦苏看了无数遍了,翻了个白眼,叶锦苏挑眉看着他,“那我要是肖想别人呢?” 宁云敛一笑,“那我就把他杀了。” “无事,你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叶锦苏无所谓的说,“世间男子那么多,你杀了这个还有更好的,我要是就不肖想你呢?” 宁云敛眯了眯眼,眼里有一丝精光,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她敢说了。 “你可真是和别人不同啊。”宁云敛看着她开口,他倒是第一次听见有女子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谁教的你如此大不道的话?”宁云敛抓住叶锦苏的手,眯着眼看她,语气有些低沉。 叶锦苏毫不示弱地瞪过去。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突然温情脉脉地抚了一下叶锦苏的脸颊,柔声道:“你要是如此,我就把你绑起来,关在我的宁王府,叫你生生世世,都只能见我一个人。” “还敢肖想别人吗?嗯?”宁云敛挑眉问她。 叶锦苏看着一脸温情的宁云敛,冷冷地推开他,“骗你的。” 宁云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亲了一下叶锦苏的手指尖,笑的纵容,“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可以动了就回去吧,不送了。”叶锦苏抽出手,看了一眼宁云敛的伤口处,转头叫来了梦兰。 “把你家主子带回去。”叶锦苏面色不善地说。 梦兰垂着头,斗胆看了叶锦苏一眼又看了宁云敛一眼,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两个人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但是这里显然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抬头看着宁云敛。 宁云敛竟然没有要多留的意思,起身从床上起来,看着叶锦苏开口:“梦兰留给你,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离开。 空留房间里梦兰和叶锦苏一主一仆站着,梦兰自觉气氛紧张,识趣地退了出去。 叶锦苏站在原地站了一会,眉头紧锁。困意上来,叶锦苏躺下准备睡觉,被窝里却是暖的。 叶锦苏瞬间清醒,这里宁云敛刚刚睡过…… 再也无法安然睡下,叶锦苏把被褥一掀,丢到了一边。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被褥换上,这才能躺下。 睁着眼直到天明,叶锦苏才能缓缓闭上眼睡着。过不了多久小红过来叫床,叶锦苏睡的迷迷糊糊的,但还有一丝清醒。 趁着小红作罢的时候抓住了她,叶锦苏睁开惺忪的眼,整理了一下思绪。 小红看着叶锦苏这样,疑惑的问:“小姐是有什么话吩咐吗?” 叶锦苏点点头,这才开口:“你去外面打听一下,宁王出征的那支队伍,是不是回京了。” 小红诧异地看着睡眼惺忪的叶锦苏,“小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宁王才出征三个月不到呢,怎么会回京呢。” 叶锦苏揉了揉眼睛,她也想是自己睡糊涂了,可是昨天晚上见到的总不是个假人吧。叶锦苏摇摇头,“你别管这么多,去打听就是了。” 小红只好点点头,一脸纳闷地出去了。 小姐莫不是思念宁王思念的?小红忍不住往歪的地方猜测。 一觉至午后, 叶锦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红,“你打听过了吗?” 小红兴奋地瞪着眼,“是真的,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宁王殿下真的班师回朝了,凯旋而归!” 叶锦苏松下一口气,只要宁云敛不是无召回京就好。 “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这不过才三个月不到,为何战会打的这么快?”叶锦苏问小红。 小红只摇了摇头,对此她也不知情。向旁人打听,旁人也只说是宁王骁勇善战,有当今皇帝当年之风范。 叶锦苏垂下头,只点了点头。 小红倒是兴奋,手舞足蹈的,“小姐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的有多火热,都说宁王殿下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短短三个月就可退敌,是个奇才!” 说着,小红突然弯着眼看向叶锦苏,笑容意有所指。 叶锦苏和她对视了几眼,终于反应过来,挥手拍了过去,“你乱想什么呢?” 小红委屈地揉揉脑门,“小姐难道心里没有宁王吗,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叫我探听这个。” “难道不是夜有所思?” “有所思你个头啊!”叶锦苏又拍了一下小红的头,没好气地开口,“他昨天晚上来找我了。” 小红瞬间惊讶地张大嘴,表情从惊讶变的怪异起来,“宁王一回来就来找小姐,看到宁王心里有小姐呢。” 叶锦苏扶额…… 拎住小红的一个耳朵,叶锦苏语气恨铁不成钢,“你个傻丫头,你到底明不明白,他要是无召回京可是大罪,会牵连上你家小姐我,牵连上整个叶府的!” “我叫你去打听,是为了查证这件事,明白吗?” 小红吃痛,连连点头求饶,“明白明白!” “他心里有没有我什么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明白吗?”叶锦苏松开手,但是手还没从耳朵上下去,又问了一句。 “明白明白!” 叶锦苏这才松开手,“行了,这件事你注意了一下,最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下这场仗的。” “昨天的春华和田六呢,他们回来了没有?”叶锦苏转而问。 第一百一十九章:审人 小红不敢再多嘴了,点头答道:“回来了,我这就去叫她们进来。” 今天出了宁云敛的事,外面的人八卦的热情都被这事占据了,讨论叶锦苏的人少了不少。 这倒是给春华和田六方便了不少,整个茶馆大半的人都在讲这宁王的事,唯独一个人还在喋喋不休讲着叶锦苏佚事。春华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一打听,果然是这个人来这里传播谣言。 一连传了好几天了。 两个人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惊叹小姐神机妙算,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按照叶锦苏的吩咐,两个人什么也没干,只是嘱咐明天还过来就离开了。抓人不是他们的任务,他们只要负责探听清楚就好了。 叶锦苏拿着剩下的银子,细细听完了两人的汇报。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带头造谣的人一下就被找到了。不过也多亏了宁云敛突然回京,外面的风言风语平息了不少,降低了难度。 将剩下的银子分了下去,叶锦苏开口:“你们去叫上院子里所有的家丁,去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梦兰从外面一路小跑着进来,脸上的笑盖都盖不住,“小姐,你的伤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叶锦苏一抬头,就看见梦兰手里拿着个熟悉的药瓶,“宁云敛给的?” 叶锦苏脸色平淡,梦兰不敢表现的太兴奋,嘴角的笑容隐去,梦兰点了几下头。 “小姐,我先给你上药吧。”梦兰举着药瓶说。 按规矩,宁云敛回来,她是要回去复命的。今天回宁王府,宁云敛没见到,但是却给她留下了这瓶药,可以治好叶锦苏脸上的伤! 宁云敛对叶锦苏还是好的,梦兰偷瞄着叶锦苏想。 可是她不敢这么说,叶锦苏的性子越来越难揣测了,虽然还是看起来待人温和,但是她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下,梦兰总觉得不该触碰。 低下头,梦兰开始替宁云敛解纱布。 叶锦苏看着镜子里的脸,突然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梦兰,开口问:“你今天见到宁云敛了吗?” 梦兰诚实地摇头。 “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叶锦苏又问。 梦兰还是摇摇头,宁王府并无半点消息。宁云敛自从一大早去宫里复命,到如今都没有回来。 叶锦苏垂下眼眸,心里隐隐有一阵心慌。 “小姐可是担心宁王?”梦兰斗胆问。 叶锦苏没显得多恼怒,反而放下镜子,眸子微微眯了眯,“我听说,宁王殿下是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 梦兰不明白叶锦苏怎么突然这么问,只能点点头,“是的,皇上是对宁王殿下宠爱有加。” “皇上今年什么年纪了?”叶锦苏突然扭头问,脸上的药正上到一半,叶锦苏一动,药差点没涂到嘴里去。 梦兰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开口:“奴婢不敢言。” 谁敢这样直言讨论帝王。 叶锦苏一把拉起她,有些急躁,“这里没别人,你告诉我。” 梦兰只能点点头,“皇上今年六十有七了。” 一瞬间,叶锦苏眯了眯眼睛。皇上都六十有七,孙子都够年纪娶亲了,可是还没立储…… 叶锦苏坐下,重新拿起了镜子,招呼梦兰重新给她上药。 梦兰实在不明白叶锦苏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呆呆地给叶锦苏上药,叶锦苏却又开口:“梦兰,我不知朝中事,你可知道,宁王在朝中如何?” 梦兰猛地睁大眼睛,却一时没开口。 叶锦苏看着镜子里的梦兰,缓缓开口:“听说你的师傅是太医院的太医,你又是宁云敛的身边人,想来也有所了解的吧?” 梦兰膝盖一弯就跪下来,“小姐,奴婢不敢妄言!” 叶锦苏看着跪的坚决的梦兰,叹了一口气,拉她起来,“不想说就算了。” 她还懒的管呢。 宁云敛的事,和她无半点干系。 外面的事,也和她无半点关系,只要叶锦苏自己守着着方寸点地过好就行了。 想着,叶锦苏自己动手把脸上的纱布缠好,一张脸缠的歪七扭八的,看起来丑的不行。 叶锦苏也不介意,顶着这样的一张脸,叶锦苏决定出去散散心。 出院子是大事,小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叶锦苏背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一出院子,外面所有人都要至自己于死地似的。 不过也没差,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叶锦茹正在凉亭里坐着发呆,一会生气一会高兴的,抓着文鸢问:“你说爹为什么还没派人去把叶锦苏那个贱人给杀了?” 文鸢也不明白,思来想去,只能说:“可能是今天宁王回京了,外面都在谈论宁王的事了,二小姐的谣言反而平息了下来。” “或许老爷为此,就留下了二小姐。” 叶锦茹越想越气,眼看昨天也叶秉洐就要把叶锦苏给杀了,可是叶锦苏身边的那个丫头居然扑了过去! 真是一个好忠仆! 如今眼看谣言就要停息了,叶锦苏还能逍遥快活的活着,一想到这些,叶锦茹气的牙痒痒。 “不行!我非得让叶锦苏在这个京城的名声全部臭掉,死了还遗臭千秋!”叶锦茹握紧拳头锤着桌子。 叶锦苏从后面走进来,掀开亭口的珠帘,“二妹妹好威风啊!” 叶锦茹猛地一转头,就看见叶锦苏站在她后面,脸上还缠着可笑的纱布。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啊!”叶锦茹讥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开口。 叶锦苏也不恼,只看着叶锦茹问:“不知道妹妹的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叶锦茹装傻,假装听不懂叶锦苏话里的意思,“什么下一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叶锦苏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不达眼底,“让我来猜一猜,或许是叫那个造谣的人再去造谣,或许是再多叫几个人一起去造谣。” 叶锦茹神色不变,依旧强硬着脸,“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的意思是,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妹妹我叫人编造的?” “我也是叶家人,编造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叶锦茹反问。 “原来如此,”叶锦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现,“看来是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一心为我,担忧我,姐姐还误会妹妹,实在是惭愧。” “既然妹妹这么关系姐姐我,不如就叫妹妹来我院里一趟,我正好抓住了那造谣的人,妹妹可否赏脸替姐姐审一审这个人?” 第一百二十章:有人指使 叶锦茹腾地一下从凳子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坦然地回视过去,“怎么,妹妹也是叶家人,姐姐的声誉也影响着妹妹的声誉,妹妹不关心关心吗?” 叶锦苏一边说着,一边淡笑着看着叶锦茹。 叶锦茹暗自攥紧了衣袖口,狠狠瞪了一眼叶锦苏,可以,算你狠! “当然关心。”叶锦茹挤出一丝笑容,“姐姐脸上还有伤,不如就让妹妹帮姐姐审这个人,可别劳烦姐姐了。” “姐姐感激涕零。” 说着,叶锦苏朝后面的小红发话:“去,把姐姐请到咱们院子里去。” 小红抬头看了叶锦苏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摆出了请的手势。 院子里田六已经带着人回来了,五花大绑丢在庭院里,黑布袋子罩住口鼻,在地上疯狂挣扎着。 而院子里,除了这个造谣者,还有叶秉洐。 叶秉洐冷着脸看叶锦苏,又看见叶锦茹站在她身边,楞了一下,面色有所好转。 “你这是做什么?”叶秉洐没好气的问。 叶锦苏把叶锦茹请进去,身后的门落锁,叶锦苏轻笑,“回父亲,女儿找到了是谁在造谣,特地把人抓回来,审查一番。” “毕竟,这是也关系到妹妹的声誉,想着妹妹也应该在场才是,便请了妹妹过来帮我一起审这件事。”叶锦苏从容地说着,转身坐了下去,朝叶锦茹微微一笑。 不失礼貌,却绝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叶秉洐的神色不太好看,但是碍于叶锦茹在场,也没有说什么。 叶锦苏看了眼下面的人,挥手示意把黑布袋取下来。面容露出来,一个黝黑的的壮丁被嘟着嘴,不停地挣扎着。 叶锦茹避讳地拿团扇遮了一下脸,却是遮住了自己有些紧张的神情。 “妹妹可有什么查问的?”叶锦苏问叶锦茹。 叶锦茹皱着眉,嫌恶地甩了两下手帕,虽然说那人没见过她,但是却听过她说话的声音。叶锦茹心里还有一丝紧张,捏着团扇的柄手指不安的动着。 这个人留着,实在太危险了。 难保他不会听出自己的声音,就算没有听出。也难保叶锦苏不会顺藤摸瓜,死不罢休查到自己头上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在这里就永远闭嘴! 想着,叶锦茹移开扇子,朝下面问道:“可是你在外面造谣?” 那人嘴被堵着,只能唔唔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田六上前把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扯出来,那人就直喊冤。 “冤枉啊!和小人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啊!” “老爷小姐明鉴,小人哪有这样的胆子啊!” 听见这么说,叶锦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疾言厉色:“放肆!你还不说实话吗?” 听的叶锦苏在旁边噗呲一笑,“妹妹平日里看着温和的很,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也是能狠得下心来的。” 这话夹针带棒的,文鸢当场就不乐意了,站出来替自家主子说话:“你怎么说话的呢?我家小姐这是在为你审人!” 叶锦苏脸色一冷,“我和你家小姐说话,哪有有你说话的份!” “妹妹身边的人这么不讲规矩的吗?”叶锦苏看着叶锦茹说。 叶锦茹的脸一阵黑一阵白的,最后只能狠狠瞪了文鸢一眼,呵斥了几句,朝叶锦苏赔着笑,“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奴婢罢了,是妹妹没调教好,在姐姐面前出丑了。” 叶锦苏也回报以笑脸,点到为止见好就收,提起了跪在院子里的那人,“依我看,这些泼皮无赖惯会不承认的。” “不如叫管家过来打几板子,就听话了。”叶锦苏说着,转头看着叶秉洐,“父亲以为如何?” 叶秉洐显然对叶锦苏没好脸色,板起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起身走到了院子里。 “可是你在外面传的那些谣言?”叶秉洐看着他问。 来人连连摇头,“不是啊!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敢造大小姐的谣啊!” “胡说八道!”春华在旁边反驳,跪下来看着叶锦苏说,“小姐,奴婢等打听过了,就是他最先在茶馆里造小姐的谣,还带着一群兄弟们传播。” 叶秉洐挑眉,看了眼旁边的春华,又看着地上的男人,指着春华问他:“你说你没有,那为什么她会说你有?” 地上的人有些慌乱,一双眼滴溜溜乱转,脑子里不断想着推脱之词。 “小的……小的是泼皮无赖,只是听了些闲话,所以嘴大了点。可是小的绝对没有造小姐的谣啊!那些事情,也是小的在别的地方听见的啊!” 叶锦苏轻笑,“是吗?我听春华说,你在那茶馆里讲我的事,讲的是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亲眼见过呢。” “这些都是你在别的地方听见的吗?” “是是是!”那人疯狂点头,他收了银子,便得替人办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是把吩咐他做事的人招出来的。 再说就算到了万不得已,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啊,只知道是个女的。和他见面时带了帷帽,容貌根本没看见。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一看对方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他要是真招了,说不定还会引来祸事。 想着,他也只能顺藤摸瓜地点头,顺着叶锦苏的话说下去。 只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从轻处理。 叶锦苏反而摇着扇看他,“那你和我说说,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谁人和你说的,长什么样子,你可认识?” 这一连串的问提,彻底把他问傻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 见他一时回答不上来,叶锦苏又逼问:“莫不是你根本就是骗我们的,谣言就是你编出来的!” “不是!”他立刻高声反驳,然而叶锦苏却不给她半点说话的机会,一挥手,“我看就是你造的谣!拖出去打死!” 说完便有家丁要来拖他。 三尺高的男人吓的眼泪都出来了,连用来行刑的长棍都拿出来了,这是要闹真的! 家丁们一把抓着绑着他的绳子,连拖带拽地抓到了另一边,眼看就要举着棍子打下来。 “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指使的!老爷小姐饶命啊!” 叶锦苏一挥手,大喊了一声:“停!” 第一百二十一章:澄清谣言 棍子落在离他头顶两寸的位置停下,那人吓的两只腿直打哆嗦,空气中传来一股骚味,他居然就这么被吓的尿了裤子。 叶锦苏嫌弃地拿手帕遮了遮口鼻,偏过头。 “你刚刚说你是被人指使的?” “是的,小的是被人指使的,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啊!” 叶锦苏突然抬眸看了身后的小红一眼。 小红立刻会意,站出来指着那人呵斥,“胡说八道!我家小姐一不结仇,二不结怨,怎么会有人指使你做这种事?” “我看就是你内心污秽,恶意玷污我家小姐!” 小红这一说,把罪名全扣他头上了。那人连连摇头,跪在地上爬上前了几步,“不是的!不是的!” “小的真的是被人指使的,否则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说着,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块银子递过来,“不信您可以看,这是那人给小的的酬劳!” “小的不过是个混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银子呢,这就是小的被指使的证据啊!” 叶锦苏挑眉看着那一块大银子,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叶锦茹,她的脸色可谓黑的和锅底有的一拼了。 “妹妹以为如何?”叶锦苏偏头问她,像是遇到了难题。 叶锦茹转头看着叶锦苏,脸色有些狰狞,抓着手帕的手不用用力,手帕都皱的不成样子了。 叶锦茹笑了笑,“这样的小混混说话信不得的,这钱说不定是他偷的呢。” 叶锦苏点头,做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妹妹说的对。” 眼看叶锦苏就要相信了叶锦茹的话,院子里的人急的不行,一个劲地为自己辩白,“不是的,小的真的是被指使的,小的被逼无奈啊!” 他太过心急,这话左右重复了好几遍,每说一遍,叶锦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叶锦苏故意拖了一会,才慢悠悠地开口:“那你说说,你究竟是被谁指使的?” 问到这里,那人却犹豫了一会。 叶锦苏也不催,只耐心等待着。 过了一会,那人才放低声音说道:“小的……小的也没见过她的脸。” 叶锦苏一声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看着叶锦茹,“妹妹,你听听这话。” 叶锦茹脸色僵硬。 “还是妹妹说的对,这小混混的话果然是信不的。” “又在胡言乱语!” 说着,叶锦苏做势又要叫人把他拖下去。 那人彻底急了,急着证明自己,“是真的!那人带着帷帽,小的没见到脸,但是听声音是个女的!” “求小姐相信小的啊!” “女的?”叶锦苏惊讶地看着他,夸张的拿手帕捂住了嘴。 “你说的可是真的?”叶锦苏又问了一遍。 那人往地上磕头,“千真万确啊!” 叶锦苏面色为难了起来,转而看着叶秉洐,“父亲以为,这话有几分可信?” 叶秉洐板着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且细细说来。”叶秉洐看着他开口。 这件事不仅牵扯到叶锦苏,还关系了整个百年叶府的声誉,关系到他的声誉,还关系到她的茹儿声誉。叶锦苏一个丢人无事,可她是叶府的人。 有叶锦苏这样名声的姐姐,茹儿以后怕也是会受影响。 就算不为着叶锦苏,也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是是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一听有了机会,那人都快感激地哭了。 “吩咐小的干活的是个姑娘,看上去和大小姐差不多大的模样,身边有婢女跟着,也都带着帷帽。” “小的虽然没看清她们的脸,但是小的瞧着两位姑娘的行为举止,以及身上穿的衣服,想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说完,那人往地上一磕头,“小的知道的全说了,望老爷开恩啊!” 叶锦茹脸色惨白,抓住文鸢的手满是冷汗,紧张地瞪着下面的人。 文鸢也紧张的不行,这人说的一主一仆,不就是她和小姐吗?叶锦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人认出自己来。 可惜,那人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叶锦茹一眼,一直在朝叶秉洐和叶锦苏求饶。 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叶锦茹。 叶锦苏看着叶锦茹紧张地发白的唇,心里冷笑,却也不把话往她身上引。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叶秉洐,叶秉洐脸色不太好看。 说是全说了,但是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叶秉洐板着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向这个小混混的时候,眼底俨然充满了愤怒,依他看,这个小混混也活该被打死! 叶锦苏看着不发一言的叶秉洐,终于站出来开口:“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京城的官家女子,富家女子那么多,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个?” 小红也站出来,指着他骂,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解气。 “说来说去,要不是你一时贪财,我家小姐怎么会落的如今的名声!” 叶锦苏拦住愤怒的小红,看向叶秉洐,“女儿有一计,可以让这谣言不攻自破。” “什么办法?”叶秉洐问。 “父亲得先把这个人给放了,”叶锦苏笑着说,“让他回去。” “这谣言是他造出来的,就该由他去澄清。” “咱们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要是不把谣言澄清干净了,不如就押送府衙吧。”叶锦苏慢条斯理地说着,最后一句,俨然是说给那个小混混听的。 押送府衙也是死路一条,和被私下打死实在没有高下之分。 说不定还会在牢里多受些罪,更是难过。 “父亲以为如何?” 叶秉洐沉默了一会,抬眼看了叶锦苏一眼,“就这样吧。” 说着叶秉洐站起来,狠狠地威胁那人:“要是你没有把外面的谣言都澄清清楚了,后果你知道的!”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叶锦苏看着叶秉洐一秒也不想再自己院子多待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句:“父亲不等等妹妹吗?” “刚刚妹妹和我说,父亲这几日劳累,想多陪陪父亲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信任 叶锦苏扭头看着叶锦茹,“妹妹你说是吧?” 叶锦茹宛若死里逃生一般,煞白的脸看向叶锦苏,嘴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点头说是。 刚刚要是那人认出自己了,自己的局面就彻底危险了。 幸好,幸好没有。 想着,叶锦茹还是有一丝得意的,便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你就算抓到了又如何,照样审不到我的头上! 叶锦苏微笑着看她,像是没有收到她恶意的目光似的。 这幅虚伪的微笑,叶锦茹看着就恶心。想着,叶锦茹猛地站起身,却因为一下动作太大,眼前一黑,站不稳晃了两下。 叶锦苏隔得近,手快扶了一把。 一瞬间,叶锦苏借着扶人的那把力,凑到叶锦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他没认出你来,真是幸运呢。” 叶锦茹猛地受惊,一把推开叶锦苏。 叶锦苏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借势往后面一倒,摔倒在地。 小红立刻扑了过来,却没能扶住叶锦苏。叶锦苏往后摔在了地上,脑后撞了一个包。小红心疼扶起叶锦苏,抬头质问叶锦茹:“二小姐为何要推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心扶你,你为何要推我家小姐!” 叶锦茹显然也没意料到叶锦苏会摔倒,她明明没怎么用力。一瞬后叶锦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这就是叶锦苏故意摔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一切尽数落进了叶秉洐的眼睛里。 在叶秉洐的角度,只能看见叶锦茹因为起身太猛而导致头晕,叶锦苏好心上前扶了一把,却被叶锦茹恶意推出去摔倒的景象。 叶锦茹心下一惊,慌张地看着叶秉洐,“父亲……我不是故意的。” 叶秉洐看着叶锦茹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叶锦茹对叶锦苏有怨气,这无可厚非。但是在他心里,叶锦茹不是这样的人。 叶锦茹见叶秉洐不说话,心里更着急了,眼眶竟然一红看着叶秉洐,为自己辩解:“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叶锦茹一哭,叶秉洐就心软了。 小红气的不行,正和文鸢对瞪。叶锦苏扶了扶头上松掉的发髻,拦住了生气的小红,阻止她再说话。 “是我不小心弄疼妹妹了,妹妹不是故意的。”叶锦苏看着小红说。 小红又没看走眼,看的清清楚楚的,只一心替叶锦苏委屈,“小姐您是好心扶二小姐,小红看的可准了,您下手轻,哪里弄疼了二小姐!” “行了!”见小红不依不饶,叶锦苏佯装恼怒,呵斥了一句,“妹妹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喋喋不休。” 小红嘁了声,不敢再做声。 叶锦茹瞪着眼看这对主仆演戏,气的浑身颤抖。可眼下她竟然没办法戳穿,想必说出来,叶秉洐也不会信。 文鸢见不得叶锦茹受委屈,就想出头为叶锦茹说话。 却被叶锦茹一把拉住。 叶锦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开口:“是妹妹的错,妹妹实在是无心之失,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叶锦茹嘴里一字一句的说着,眼里的恨意却仿佛要把叶锦苏生吞活剥了。 叶锦苏便也陪她演下去,“就知道妹妹你不是故意的,姐姐怎么会怪你呢。” 叶秉洐皱着眉看两人,他差点以为叶锦苏又要借题发挥发起疯来,如今这样最好,倒是让他省心。 “行了,茹儿,咱们回去。”叶秉洐催促。 叶锦茹狠狠剐了叶锦苏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转身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身影统统消失在了院子里。 叶锦苏终于倒吸一口气,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小红,快拿药过来,可疼了!” 那一下她本来没想到,叶锦茹推她是真的推,摔却是她故意往地上摔。本来准备假摔一下的,奈何之前没干过这种事,实在不熟练。 一摔摔到后脑勺,结结实实。 不带半点水分。 刚刚一直忍着没喊疼,憋的眼眶都有些红,如今捂住后脑勺想跳脚。 小红被叶锦苏这么大的反应吓到了,刚刚看叶锦苏也不喊疼,以为不严重呢。急急忙忙拿出药,给叶锦苏涂上,又冰敷了好一会消肿,才好了不少。 叶锦苏趴在床上听小红的教训,“小姐你怎么扶二小姐呢!” “你好心扶她,她反而推你!”小红生气的说,越说越激动,“小姐你还就让她那么走了!” 实在是让她太生气了! 叶锦苏掏掏耳朵里的耳屎,终于受不得小红的叨叨,双手捂住耳朵。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你再说我没被谢氏母女害死,就要被你给念死了!” 小红噘着嘴,显然不准备停歇,小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能让人这么欺负呢! “小姐你今天就不该叫二小姐过来。”小红闷闷不乐的说。 叶锦苏翻个身,单手撑在床上,“我就是要叫叶锦茹过来。” “可是今天那个人根本没见过二小姐的面,小姐你也说不准备查到二小姐头上去,还叫她来干什么?”小红疑惑地问。 叶锦苏勾唇一笑,露出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叫她来露出马脚啊。” 小红不解。 “谢氏现在已经失去了叶秉洐的信任,你觉得叶锦茹不会受其影响吗?”叶锦苏反问。 叶秉洐那个性子,现在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他心里存着芥蒂,自然不会理会谢氏。可是要是时间一长,再加上叶锦茹日日在他身边,难保谢氏不会再回来。 “我得让叶秉洐看看,他心中善良天真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顺便,再看看叶锦茹到底有多大能耐。 看来也不过如此,只不过这点事,她就慌的不行。 小红恍然大悟,“那小姐头上的包……” “当然也是我自己摔的。”叶锦苏笑着看她,指挥着她继续给自己揉揉。 信任这种事情,要么是一朝之间受了重创,信任破裂。 要么是一点一滴之间,开始产生裂缝。 总之,不管怎样,谢氏母女他们赖以生存的,就是叶秉洐的意志。要是叶秉洐不再庇护她们,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互相制衡 想着,叶锦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转而开口安排其他事情:“今天春华和田六两个有功,把他们两个调到我的屋子外伺候吧。” 小红惊讶地张了一下嘴,“小姐不准备多观察观察他们?” 叶锦苏摇摇头,“不需要,我提拔他们俩,是做给院子里其他人看的。” 小红立刻明白过来,叶锦苏指的是什么,“小姐的意思是……” 叶锦苏挑眉看她,“你没发现吗,咱们这个院子里的人,大多表面上是在院子里混混日子,背地里却都在各自找退路。” 跟了一个不受主君喜欢的小姐,待在这个后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倒下了,到时候这院子的人,可都得遭殃。 各自都是聪明人,平时没事就结交点别院的朋友,想着什么时候暮春苑不行了,她们还能去到别的院子里找个好活计干。 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人都得为自己着想。 所以叶锦苏才重重赏了春华二人银子,又给她们换了好的职位。她们在这个院子里干活,总得给她们看到点希望,有点盼头。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想着为自己做事。 可是小红皱着眉,“就是如此,她们怎么能用?” 一群一心想着去别的院子的奴才,对自己的主子不忠心,干活也是一群不爽利的状态。这样的人,怎么能用。 “她们都勾搭过别的院子,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人,心向着外边?”小红说。 叶锦苏的行为,无异是给了她们可趁之机。 叶锦苏却摇摇头,“我不需要她们对我忠心。” 满院子十几个人,她一个一个收她们的心,太麻烦了,也太不切实际了。 “我只要她们为我做事就可以了,”叶锦苏不在乎的说,“要是有胳膊肘往外拐的,赶出去就好了。” 小红这才点点头,似懂非懂。 再者说了,春华和田六两个,她一开始就看的准了,是两个用得上的人。叫他们两个在屋外伺候,二来也是为了亲自观察观察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一个看着腼腆老实,一个看着活泼机灵。 其实也都是有脑子的,就凭他们能一天之内,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套出造谣的那个人是谁。那个田六看着胆小,其实也是敢带着一群家丁抓人的,且脸上毫无惧色。 说不定以后用得上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叶锦苏打了一个哈欠,外面已经不早了。 睡了今晚,明天谣言就该终止了,至少,今晚是个安稳觉。 第二天叶锦苏惯例去给老太太请安,前几天停了,一来是老太太心里有气,她来了就是找罪受。二来是这件事她得需要点时间处理,也给老太太平静一下。 事情一停,叶锦苏就恢复了过来。 老太太脸色有些放缓,她都听说了,是有人造谣。 至于究竟是谁造谣,她心里也明白。她也相信叶锦苏心里明白,可是竟然叶锦苏没再追查下去了。 这样也好,总要有人忍让几步,才能让家里平静些。 叶锦苏跪在她面前开口:“祖母,孙女已经把造谣的人找到了,祖母可以安心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既然没事了,日后就好好在院子里待着吧,少出去为好。” “你们俩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人家这么大的女儿,都在一门心思地准备婚事了。” 叶锦苏都一一顺从地应下。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除了出现谣言这件事,叶锦苏在这伺候的她也算满意。叶锦苏话不多的性子也招她喜欢,加上这会她又懂事的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太太心里舒坦不少。 至于叶锦茹,思及此,老太太看着老太爷有些沉默。 老太爷也叹了一口气,“茹儿也是我叶家女儿啊……” 都是叶家的血脉,叶锦茹又深得叶秉洐的喜欢,偏爱些也没什么。可是叶锦苏这些年受的委屈太多,她又不是个安分的。 沉默了好一会,老太爷才开口:“去,在我们院子里,给叶锦苏调个人。” 老太太侧头看着老太爷,有些惊讶,“你是想……” 老太爷点了点头。 可是老太太却蹙起了眉,“依我看,那个丫头倒是挺安分的,至于吗?” 当然至于。 老太爷摇摇头,叶锦苏也就看着安分点。 给叶锦苏身边挑个人,一来是借着自己院里的人,庇护一下叶锦苏,让她不至于受委屈。二来是为了时时提醒叶锦苏,她是叶家人。 家宅安宁,家族才可以繁衍兴盛。 叶锦苏前脚刚回自己院子,后脚老太太的人就送过来了。 叫阿婉,之前是跟着水桑姑姑的,算半个徒弟。这些年年纪小点的丫头里,就她最得老太太喜欢了,都说是将来要喝水桑姑姑并肩的。 转头就给拨到了暮春苑。 叶锦苏哑然。 “来了就住下吧,跟小红一起伺候我。正好我院里新提拔了两个,没规矩的很。阿婉姑娘过来,替我教教她们?” 阿婉不卑不亢地答应了,不多话也不多看,行走坐立都极有模样。 老太太院里得就是不一样。 恭恭敬敬地迎着出去了,小红才噘着嘴回来,心里有些不满,“小姐怎么让她在屋内伺候?” 这可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人。 叶锦苏揉揉眉心,这是最好的安排,没有办法了。 “她是老太太送过来的人,咱们不能怠慢。”叶锦苏解释道。 小红不解,摇着头开口:“小姐,我不明白,老太太这明显就是叫人来监视我们,为什么还要重用她?”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老太爷需要制衡我和叶锦茹,以维持家宅的安宁。” “而我也需要利用老太爷,来制衡叶锦茹,你懂了吗?” 小红睁着眼,似懂非懂的模样。 叶锦苏移开目光,今天这个和别的不一样,不仅不能晾着,还得好好伺候着。 不能日日这样在她面前装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现在,我可以输给你了 第二天叶锦苏起了一个大早,小红还没准备叫早,就被叶锦苏叫起来了。 小红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锦苏。 昨天老太太见她脸上伤还没有好,便免了叶锦苏去伺候。今日不用早起,叶锦苏也起了个大早,小红实在是太吃惊了。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屋子里突然多了个外人,总归是让她不舒服。她知道老太太喜欢懂规矩,讲规矩的人,她平日里懒散的作风,要是落进老太太的嘴里。 免不得又得被骂。 撇了撇嘴,叶锦苏打着哈欠洗了脸。 梳洗的时候小红忍不住开口:“那个阿婉还在外面候着。” 叶锦苏困倦地看着小红给自己梳上了头发,揉了揉惺忪的眼,“叫她去把早饭端过来吧,日后她就伺候在屋里伺候我一些日常。” 小红点头,放下梳子转头出去招呼了一声。 早饭的时候,阿婉和梦兰一同伺候着,梦兰昨晚见过她一面,远远一看已是不凡,在院子里整个鹤立鸡群。 如今站在一起,梦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阿婉倒是安分,规规矩矩做好了自己的本职事情。做事有条不了,全按着府里的规矩来,挑不出半分错来。 这倒让叶锦苏有几分不自在,实在是太拘谨了。她平日里随便管了,小红和梦兰也跟着随便。吃饭时和梦兰或小红打趣两声,说点外面闲散的笑话。 今日全程沉默,谨记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叶锦苏浑身都舒服了。梦兰见着阿婉在,也规矩的不行。 不能丢了叶锦苏的脸。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随意吃了两口,叶锦苏早早让人撤了下去,将两人统统赶了出去。 这才得以松一口气。 宁云敛从外面翻窗进来,就看见叶锦苏郁闷地拿头撞桌子。这才第一天,再这样下去,她要被憋出病来的。 那模样实在有几分滑稽可笑,宁云敛没忍住,笑出声来。 叶锦苏猛地一转头,就看见屋里不知道什么多了个人。 联想到刚刚自己的糗样都被看到了,叶锦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不是素来没规矩管了吗?怎么如今不威风了?”宁云敛笑着看她,故意挑着这个打趣她道。 他来的时候还以为叶锦苏会还在睡,却没想看见叶锦苏正正经经地坐在桌子旁吃饭,要不是看到突然多了一个人。 宁云敛都要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宁云敛便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翻了个白眼,叶锦苏没规矩地往椅子上一坐,扭过头根本不看他,嘴里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谁最没有规矩!” 叶锦苏说着,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粉红。 显然是想到什么别的了,叶锦苏强做镇定。 宁云敛脸上的笑容更甚,也不再用话呛叶锦苏,反而走到她身边开口,“没规矩点挺好的,本王就喜欢你这没规矩的。” 叶锦苏假笑一声,“那你的喜好还真独特。” 宁云敛失笑,不在意她这话里的嘲讽之意,“你可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叶锦苏满头黑线。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叶锦苏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他的宁王府里,调戏了他的那次。 叶锦苏扶住额头,悔恨啊—— 当时她哪里知道宁云敛还有张狐狸皮,还会顺杆爬,还能死缠着她。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表情,知道她自然想起了当日,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时候,我可就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可惜啊,”宁云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那之后,苏苏就对我避而不及了。” 那声苏苏叫的,温柔缱绻,缠绵悱恻。 叶锦苏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连连后退好几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宁云敛我怕了你还不成吗?”叶锦苏满脸嫌弃的看着宁云敛做作的表情,她就纳闷了,宁云敛到底还有多少张皮子。 这种恶心死人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她实在甘拜下风。 宁云敛破功,仰头一笑,把叶锦苏拉回座位上按住。宁云敛不再开口调戏她了,正儿八经的开口:“听梦兰说,你最近棋艺见长?” “可愿与我对弈一盘?” 叶锦苏还没从中恢复过来,宁云敛已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了,仿佛刚才的那人不是他似的。 假笑两声,叶锦苏毫不客气开口:“让我赢吗?” 宁云敛勾了勾唇角,指间已经衔起了一颗棋子,“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叶锦苏眯了眯眼,直视着宁云敛。也捡起一颗棋子,抬头时眼波流转,一时间竟有些风情万种,“不知道我的本事,足不足以让宁王殿下,输给我呢?” 宁云敛瞳孔猛地收紧,眼神里蒙上一层深色。 趁着宁云敛的一瞬间失神,叶锦苏眼疾手快,伸手拿走了宁云敛手里惯用的白子,转而将自己的黑子塞给他。 宁云敛每次用白子都赢,她今日也想用一用白子。 指尖相碰间,叶锦苏的指头微凉,宁云敛却觉得触到的地方像火一样烫。 抬眼叶锦苏正一脸得意,像极了当日在王府得逞的模样,俏皮可爱。 宁云敛笑而不语,捏着那颗还带着叶锦苏掌心温度的棋子落下。 棋下进攻之势势如破竹,短短一会叶锦苏竟然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宁云敛落下最后一颗子,抬眼看着叶锦苏,“依我看,你刚刚的本事,还不足以让我输给你呢。” 说着,宁云敛一把把叶锦苏揽进怀里,“不如你试试别的,说不定有用呢?” 叶锦苏被宁云敛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不试!我不试了,宁云敛你放开我!”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笑,忽略叶锦苏的话,“你不试,如何叫我输给你呢?” 叶锦苏恼羞成怒,宁云敛贴的她极近,近的让她的脸发烫。 “我不用你输给我了!你放开我!” 宁云敛只当没听见,低头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叶锦苏瞪着眼,宁云敛的手伸到叶锦苏的身侧,将她两只不安分的手统统擒住,在她的唇上缠绵了一会。 松开她,叶锦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而宁云敛还一本正经地开口:“现在,我可以输给你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出什么事了? 宁云敛果真输了。 输的很干脆,很利落。 叶锦苏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丢出去! 宁云敛倒识趣,在叶锦苏拿大扫帚赶他的前一刻,丢下一句晚上来给她换药就溜了出去。 宁云敛前脚一走,小红后脚就进来了,脸上还带着探究的神情。谁知看见叶锦苏气的半张脸都红了,在那里磨牙。 “小姐怎么了?” 小红不解的问,看见桌上一盘棋,呈一边倒的趋势,猜测道,“小姐你又下棋输了?” 叶锦苏没好气地回答:“没输,我赢了。” 小红不解的看着那局棋,赢的这么快,小姐应该高兴啊,生气什么? 叶锦苏越想越气,一拳砸在桌面上,愤愤开口:“但是我还是输了!” 小红:??? 她就不该想着去逗逗宁云敛,他就是个泼皮无赖!脸皮厚的都有马路宽了!只要和他单独在一个空间,永远都是自己占据下风! 想着,叶锦苏暗自握紧了拳头。 小红心惊肉跳地看着叶锦苏一个人生闷气,颤悠悠的伸出一只手,伸到了叶锦苏的额头,试探着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该不会是生病糊涂了? 怎么都说胡说了。 叶锦苏黑线的把小红的手挥开,平静了一下,“我没事。” 额头的温度如常,小红狐疑地看着叶锦苏,还是有些担心,“小姐真没事?” “没事没事,”叶锦苏再次强调,“以后宁云敛再来,你就给我拿大扫帚赶,赶他出去!” 小红不明所以睁着眼睛,眨巴了两下。 “可是小姐,每次宁王来都是直接进了你的屋,我们都不知道啊。”小红无辜的开口。 叶锦苏:…… 小红低下头,又小声嘀咕:“而且我看小姐,也没有要赶宁王的意思。” 声音虽小,但是叶锦苏还是听见了。 刚一抬起头,小红就开始求饶:“我是说——” “宁王殿下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小姐你的房间,要是当着院子里这么多人的面赶出来,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小红咧开嘴笑着,讨饶地看着叶锦苏举起的双手,“小姐你说是吧。” 叶锦苏撇撇嘴,手落下在小红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这会倒是聪明了。” 小红傻笑了两声,突然又歪头看着叶锦苏,“小姐难道真的想赶宁王出去吗?” 叶锦苏沉默了。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赶宁云敛走。 只是宁云敛要是每次一见她就要如此,她实在受不了,往回数到上辈子的事,也都是叶锦苏一个人去调戏别人。 这辈子是遇到克星了还是怎么的,她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还有更厚的。 这可能就是报应吧……叶锦苏痛心疾首。 转眼入夜,天色刚暗下去,叶锦苏就让人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了,又把门锁死。这样,宁云敛总不能再翻窗进来了。 梦兰疑惑地看着屋子里门窗紧闭,“小姐怎么把窗户都关了,不热吗?” “防贼。”叶锦苏愤愤的说。 梦兰诧异地看了一旁的小红一眼,“咱们府里有贼?” 小红憋着笑,开口:“这我可不敢说。” 也就只有小姐,敢说宁王是贼了。 梦兰看着神色一个比一个怪异的主仆俩,疑惑的皱紧了眉头。 换好药,小红和梦兰两人前脚一走,宁云敛后脚便出现了。 “有人说本王是贼?”宁云敛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清澈明亮。 叶锦苏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起来,抬头就看见宁云敛坐在横梁上。他居然把屋顶的瓦给掀了! 翻不了窗开始直接掀瓦了! 叶锦苏抬头看着宁云敛,忍不住出言挖苦:“王爷您还真是……梁上君子啊。” 宁云敛皱了一下眉,但又很快舒展开来,轻轻一跃而下,感叹道:“没办法,想见叶大小姐一面实在是太难了。” “这都是被逼无奈的。”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轻车熟路地坐下,再轻车熟路地吃着桌上果盘里的水果,熟练好像这里就是他房间一样。 重重叹了一口气,叶锦苏开口:“你好歹也是一介皇子,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宁云敛一顿,开口:“我只是想见你。” 他这话说的格外认真,看着叶锦苏的眼神也格外认真,叶锦苏竟然觉得有些炽热。 得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人家一皇子为了见自己,连上屋顶掀瓦这事能干出来了,她还要一直赶人家走,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可是他总这么神出鬼没也不行,更何况这屋子里现在多了一个人。 叶锦苏支了个招:“这么样吧,你以后要是想见我,那就按流程直接给我送帖子,我上门去拜访。” 免的哪天被阿婉看出端倪来。 宁云敛却皱着眉,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是我想天天看见你。” 叶锦苏配合着宁云敛做作的委屈模样假笑,“你要是真天天这么翻墙掀瓦来看我,明儿大街就又是我的谣言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那副别扭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不自觉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叶锦苏瞬间一僵,宁云敛的动作也一僵。 收回手,宁云敛就像没事人一样开口:“如你所愿,下次我会让人给你送拜帖过来。” 宁云敛一反常态的好说话。 叶锦苏却觉得有些怪异,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又补了一句:“帖子也不能送的太频繁,否则外面照样会有风言风语。” 宁云敛竟然也点头,“依你。” 叶锦苏看着今日好说话到不行的宁云敛,心里更怀疑了,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怎么?”宁云敛好笑的看着叶锦苏谨慎的眼神,“不舍得我?” 叶锦苏转眼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宁云敛失笑,取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叶锦苏,“日后就算没有拜帖,你要是找我,就带着这块玉去我府上。” 那是块上好的白玉,上面雕着精美的团云,叶锦苏一时没接,纳闷地看着宁云敛。 今天的宁云敛太奇怪了,说话跟安排后事似的。 “你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有人来提亲了 叶锦苏不接那玉,宁云敛就一直举着。静静看着叶锦苏略带紧张的模样,却不说话。 叶锦苏终于被宁云敛赤裸裸的眼神提示过来,快速接过那块玉,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 宁云敛什么也没说,可就是这样显得她越心虚。 好像自己有多紧张他似的。 “我不会有事,只是朝中的事错综复杂,你父亲向来行的是独善其身,以求自保的道,不宜把你们家给牵扯进去。”宁云敛适时的开口,替叶锦苏缓解了尴尬。 叶锦苏握着那块玉,抬眼看他,宁云敛不耍流氓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叶锦苏开口问:“是因为你三个月就打下了那场仗?”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叶锦苏见宁云敛不说话,撇了撇嘴,“你父皇有八个儿子,偏偏最喜欢你。” 本来可以做个逍遥的闲散王爷,却偏偏要出头,还一朝行事这么夸张。现在外面人人都在传颂他的事迹,人心所向。 自然他前面那一堆哥哥们要眼红了。 叶锦苏不信他想不到这层,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心这么做。 “所以你是故意要在三个月内回来的?”叶锦苏问,目光注视着宁云敛,赤裸而直接。 她们各自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宁云敛回视她,目光有些深邃,叶锦苏看不透。他只说了句玄之又玄的话:“是,也不是。” 话说的含糊不清,叶锦苏却明白了。 宁云敛,有心那个位置。 可是他也太夸张了,用一个这么隆重的出场,来宣告所有人,他不是那个整日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 这不是保险稳妥的做法,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叶锦苏看不透,也不准备看透。 这是宁云敛的战争,她无心插手。将玉佩收好,叶锦苏开口:“好,我记住了。” 这一夜格外宁静。 叶锦苏一日一日过着,叶锦苏的谣言被彻底澄清了,这事大家日后再谈起来,都说是不信,叶锦苏对此安心多了。 也因着有着阿婉在,没有下人敢欺负暮春苑的下人了。叶锦茹由叶秉洐哄着,也安分了好一阵。 叶家的平衡如老太爷所愿,被维持下来。 外头的风言风语大,叶府就如同宁云敛所说,基本不参与。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本来学士府就不直接参与朝政,虽说前朝有成为皇上的心腹,暗中执掌朝政的例子。可叶秉洐向来秉承着保护自家为首,求一个自保。 外头都在谣传宁云敛将会被立太子,谣言都快传上天了,朝中估计都乱成一团了。叶秉洐还是每天规规矩矩一下朝就回家,绝不和官员有任何勾搭。 这点叶锦苏也是很佩服。 看着铜镜里那块淡粉色的疤痕,叶锦苏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玉。 这伤疤过不了几天就该好了。 小红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小姐又在把玩那块玉,不禁抿嘴偷笑了一下,蹦蹦跳跳走上前来。 “小姐,有大事!”小红夸张的说。 “什么事?”叶锦苏一脸淡定的喝着茶。 小红的脸上不仅不紧张,甚至还有些高兴的表情问。显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事。 她神神秘秘地犹豫了一会,眼神有些暧昧,最后缓缓开口:“有人……” “上门来提小姐的亲了!” 叶锦苏刚喝下的差点没喷出来,呛在喉咙口剧烈咳嗽起来。 小红被叶锦苏这么巨大的反应给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替叶锦苏顺气。 伸手抓住小红的一只手,叶锦苏艰难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她现在离及笄还差几个月,就有人这么急着来提亲了? 小红这回不敢玩笑了,小声说:“莫府派人来向小姐提亲了……” 叶锦苏差点又被呛一次,居然不是别人,是莫域。 这个莫域还真是执着,居然真的让人过来提亲了…… 小红看着一脸抗拒的叶锦苏,小声问:“老爷叫我来叫你去前厅,小姐,咱们要不要见见?” “不见!”叶锦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 “就说我病了,不见!” “可是……”小红犹豫地说,“要是小姐不去,老爷替小姐答应了这门婚事怎么办?” 叶锦苏沉默了,头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小红拉着叶锦苏的衣角,开口:“咱们还是去吧,小姐?” 深深叹出一口气,叶锦苏认命似的,妥协了,“帮我梳洗吧,叫梦兰前去回个话,说我即刻就到。” 也不知道叶秉洐会不会一口替自己答应。 要是如此,那可真就难办极了。 但是显然叶秉洐不是最大的难点,叶锦茹才是。叶锦茹这个人,心比天高,自然不会把莫家这种小家放在眼里。 可会不会把自己推过去,就难说了。 想来想去,叶锦苏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眉头紧锁。 “堂前来了谁?”叶锦苏突然问。 小红正在替叶锦苏梳头,“来了个说媒的媒婆,带了些礼,莫家公子倒是没来。” 叶锦苏立刻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小红,“莫家人没来?” “倒也不是,莫公子身边的小厮跟着过来了。”小红摇头说。 叶锦苏脸上的笑垮了垮,但总之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小红也跟着为叶锦苏担心,叶锦苏不想嫁给莫域她是知道的,她最不想叶锦苏最后被勉强嫁给了一个不想嫁的人。 但是老爷的性子,实在让小红担心。 “小姐,不如咱们去求求老太太为你的婚事做主?”小红提议道。 叶锦苏抿着唇,老太太那边,能不能答应为自己做主还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要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可能也真的要请老太太出面了吧。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叹了口气,叶锦苏看着镜子里的人,小红机灵地没施多少粉,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疤露了出来。 有了这倒疤,叶锦苏看上去失了不少颜色。 叶锦苏倒是满意,心有灵犀地看了眼小红,握紧了腰间的玉,开口:“小红,咱们过去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已有美玉 来说媒的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红娘,做了几十年媒婆,大的小的亲事说过无数。此刻正春风满面地和叶秉洐唠家常,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莫域身边的文竹手里抱着一盒礼,安安静静站着。 叶锦苏迟疑了一会,抬腿走了过去,“女儿来晚了。” 红娘一看正主来了,笑成了一朵菊花,“不晚,不晚,我们刚刚才谈到大小姐,说大小姐才高八斗,花容月貌……” 未出口的话消失,红娘惊讶地看着叶锦苏脸上那片疤,“大小姐这是?” 叶锦苏歉意一笑,拿团扇遮住脸落座,语气有些失落,“让红娘见笑了,前几日不小心划伤了脸,大夫说了,怕是日后得留着这疤。” 一时有些尴尬,女儿出了丑,叶秉洐脸上也不好看。 红娘是个脑筋转的快的,一看叶秉洐脸色不太好看,立刻就开始打圆场,“没事没事,着大小姐本就是仙人之姿,这点小问题,瑕不掩瑜瑕不掩瑜!” 叶秉洐这才缓和了脸色。 叶锦苏遮着脸开口:“不知红娘,是为哪家公子与我说亲?” 红娘一愣,叶锦苏竟然问的这么直接,倒是稀奇,这些问题平日里都是父母来问的,到了叶家就给叶锦苏自己做主了。 她也是见多识广的,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着开口:“不是别人,就和是有着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莫家公子。” “这满京城啊,也就只有莫公子的才情,脾气,和姑娘最是相配。” “说起来,小姐该见过才是。”红娘笑眯眯的说。 这一个是京城的才女,一个是江南的才子,怎么看都是极其般配的。她是打心底里想撮合这段婚事。 叶锦苏点头,“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可我与莫公子深交,如何落的了莫公子的眼?” “又何如知我才情,脾气秉性如何呢?” 叶锦苏一番话下来,红娘竟然被堵了话。往日里这些不过是些套话,大家听听就罢了,叶锦苏居然认真挑她话里的刺。 红娘不免面子有些垮。 叶秉洐朝叶锦苏板住了脸,“胡说些什么!” “莫要见怪,小姑娘家被惯坏了,不知礼数。”叶秉洐又赔笑着朝红娘开口。 红娘也不在意这么多了,开始拉着叶秉洐开口,开口便是滔滔不绝。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团扇后转头看了眼小红,小红也担心地看着叶锦苏。叶秉洐和那个红娘倒是谈的挺开心,两个人交谈甚欢的样子。 叶秉洐本来也就对莫域这个后辈挺喜欢的,再加上红娘的一顿夸,叶秉洐不由得上了几分心。 叶锦苏完全插不上话,呆坐在那里,听红娘和叶秉洐来一来回。 叶秉洐倒是没有一口答应,老狐狸的没表现出太多的喜欢或讨厌,只保守说着从长计议,要好好商量。 这让叶锦苏心中更加没底。 红娘嘴都快说干了,叶秉洐就是不表态,她不由得有些急。干脆一跺脚,转头把指着文竹手里的锦盒,“老爷子,这可是莫家公子的诚意,他是真心想求娶大小姐的。” 说着,锦盒被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块同心结的玉,泛着剔透的光泽。 叶锦苏下意识地抓住自己腰间的玉,抿住唇。 “你看看这玉和大小姐的玉多配,最相得映彰!”说着,红娘朝文竹使使眼神,文竹便抱着盒子走到叶锦苏面前。 “请小姐收下。” 叶锦苏站起来,慌张地盯了一下小红。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 收了这玉,基本就同意这门亲了。可是人家都把玉杵自己面前了,叶锦苏又不好直接赶人家走。 当着外人的面,有失名声。 叶锦苏拽紧衣袖,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为难。文竹还在她面前站着,一动不动。红娘一边催促着叶锦苏接下,一边不断地说着莫域的好。 小红突然上前,上前看了一眼这玉,“莫公子有心了,这种成色的上好和田玉可不好找。” 红娘也笑着接话:“可不是嘛!” 但是小红却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我家小姐之前也得了一块和田玉,成色和质量皆属上品,小姐爱不释手日日带在身边呢。” 红娘脸上的笑容一滞,往叶锦苏的腰间看去,那里果然挂着一块玉。 并且比这块更好。 小红伸手将锦盒关上,“我家小姐已经有了一块美玉,这块便劳烦红娘送回去了。” 文竹讪讪地抱着盒子退下了,叶锦苏惊喜的看着小红,眼里赞叹不已。 一场亲事就这样被婉拒下来,红娘甩着帕子走了出去,神色不太好看。叶锦苏却悄悄在团扇后面,勾了勾唇角。 叶秉洐看了眼叶锦苏,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最近光朝堂上的事,就够他烦心烦神了,叶锦苏和叶锦茹都还没及笄,婚事尚且不急。更何况,就算要替女儿找好人家,那也是先替叶锦茹找。 本来他就想着找个理由赶找个媒婆走,没想到叶锦苏自己先让人家走了。 这倒是和他心意。 叶锦苏还坐在原地,叶秉洐一走,叶锦苏就转头给小红比了一个大拇指。 “厉害啊,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还这么会说话呢?”叶锦苏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夸道。 小红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担心,“这个红娘听说只要是她讲的亲事,基本就没有不成功的,她还会不会再来啊?” “有这事?”叶锦苏诧异的问。 小红点点头,要不怎么是京城里的有名的媒婆呢。干了十几年,整没有一桩是不成功的。 那怕是不好办。 叶锦苏脸上的笑容隐去,她说莫域怎么不亲自来,而叫一个媒婆来呢。原来是怕我不答应,想叫媒婆打通。 叶秉洐怕是经不住她这样三天两头跑。 揉了揉太阳穴,叶锦苏闭眼沉吟了一会,得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 睁开眼,叶锦苏朝小红开口:“去,叫梦兰去拦住那个媒婆,她会明白怎么做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由不得她 小红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跟着梦兰出府一路追,终于追赶上没走远的媒婆。 红娘看着两人,疑惑地问:“二位可有什么事?” 小红朝梦兰使了一个眼神,梦兰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红娘的手里,“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红娘您跑一趟实在辛苦,买杯茶喝。” 红娘握着感受了一下,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将钱袋放进自己怀里,“不知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梦兰微微一笑,开口:“我家小姐尚未及笄,且感怀孝心,想多陪在老太太身边,这亲事……” 说着,梦兰顿了一下,下面的话她不说,红娘也该明白。 “这……”红娘有些犹豫。 这不光是一点银子的事,还有她这么多年名声的事,她十几年说亲全部成功,无一例外的事迹,难道要这样被打破? 见红娘犹豫,梦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半威胁道:“该怎么做,红娘应该明白吧?” “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梦兰眯着眼说,将你我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言语间不乏威胁的意味。 红娘连连点头,毕竟叶府家大势大,不是她惹得起的。 梦兰和小红这才转身回去。 回了院子却发现叶锦苏竟然不在院子里,阿婉带着叶锦苏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柏青院里,老太太正在给一盆松景浇水。 “听说,今日有人过来给你说亲事了?”老太太漫不经心的问。 叶锦苏站在一边,恭敬地回答:“是,不过孙女没答应。” 老太太转过头看了叶锦苏一眼,开口:“是不小了,该说亲了。如今也快入秋了,你也快及笄了。” 叶锦苏的生辰在冬天,还差几个月。 “你说说,为什么不答应?”老太太坐下来问,“是家世不满意,还是那个人你不满意?” 叶锦苏跪下,开口:“祖母,孙女暂时还不想嫁人。” “胡说!”老太太小声训斥了一下,“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莫家那个孩子我倒是见过,看着不错。” “你自个,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老太太又问,她显然不相信叶锦苏嘴里这番套话。 叶锦苏却坚称:“且不说孙女尚未及笄,就算及笄了,也不急着嫁人。” “孙女做女儿还没做够,不想那么快嫁人。” 老太太冷哼一声,“做女儿没做够?” “你在这府里还没待够?” 叶锦苏咬住下嘴唇,没说话。 老太太兀自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要是真不想嫁去莫家,那就算了,只是你的婚事还得是你父亲做主。” 莫家不管哪点来说,对叶锦苏都是好的。她不明白叶锦苏为什么会拒绝,也不知道叶锦苏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这些事也由不得她。 本来她是不想管这事的,但是老爷子的话提醒她了。这个府里,少了叶锦苏,将会安宁很多。 叶锦苏要是嫁出去了,叶锦茹也会安分许多,叶秉洐不会和她整日怒眼怨怼。 叶锦苏跪在地上,心中清楚老太太所想。 良久,叶锦苏抬起头看着她,开口:“祖母,孙女不想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老太太一愣,沉默了一会。 “你懂什么!”老太太指着叶锦苏说,“让你嫁去莫家也是为你好,莫家那是世代清流之家,待人极好。” “莫家那公子又心属你,你要是去了,自然是去过好日子的。” 莫家除了家世比叶家稍弱了点,其他方面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莫家那小子有才,日后不准还会高升。 嫁给莫域,实在不算亏了叶锦苏。 叶锦苏咬住下嘴唇,开口:“孙女知道。” 老太太看着叶锦苏的模样,最后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阿婉,带你家小姐回去,让她在房间里好好想想!” “想不通就别出来了!” 叶锦苏垂下眼,顺从的离开了。阿婉跟在叶锦苏的背后,一言不发,回院子就把叶锦苏请进了房间里。 “小姐,这是老太太的吩咐。” 不就是让她禁足吗,叶锦苏咬咬牙,一言不发地进去了。 小红纳闷地进去,紧张的拉着叶锦苏问:“小姐,老太太和你说什么了?” “阿婉怎么在门口守着?” 叶锦苏先问起来小红:“媒婆那里,梦兰可说通了?” 小红点头,一心系在叶锦苏身上,“小姐,老太太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为什么要禁小姐的足啊?”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被茶水,“老太太让我嫁过去。” 小红惊讶的张大嘴,“为什么?” “老太太为什么非得要小姐嫁过去不可?” “为了叶府呗,”叶锦苏叹息着说,“我要是走了,叶府岂不是可以一直安宁了?” 小红竟然哑然。 “那现在怎么办,小姐?”小红担心的问。 沉吟了一会,叶锦苏叹了出一口气,她现在出不去,也没别的办法了,“你去帮我准备纸笔。” “我给莫域写封信。” 提笔,叶锦苏思考了一会,才缓缓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叶锦苏将信封好, 交到小红的手里。 “注意别被别人看见了,小心行事。”叶锦苏吩咐道。 小红接过信,郑重的点了点头。 希望莫域能就放弃这个念头吧,叶锦苏想。一室寂静,叶锦苏握紧了腰间的玉。 温润熟悉的手感,让她有一丝安宁。 最热的月份过去,夏天开始走入了尾声,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叶锦茹在小厨房装着几个小点心,这些是要带去东园给谢氏的。她得了恩准,每月见一次谢氏,每次见面,叶锦茹都会把谢氏一些需要的全部带上。 如今天气转凉了,叶锦茹又吩咐文鸢带了两套被子和衣物。 东园并不算小,谢氏和怀玉两人住着绰绰有余了。主要是破旧,年久失修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用不了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经过怀玉的一番拯救,院子总算看着干净了点。 叶锦茹提着东西过去,谢氏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叶锦茹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叶家的人 “娘!”叶锦茹一把扑过去,抱住谢氏。 谢氏眼里含着眼泪,一月不见,叶锦茹倒是瘦了。她每日在这个院子里待着,出不去也没人进来,每日盯着发白的墙发呆,快要疯了。 只有每月叶锦茹来见她,才会给她一些安慰。 叶锦茹也心疼一天比一天更憔悴的谢氏,“娘,你受苦了。” 谢氏摇摇头,拉着叶锦茹坐下,“你快和娘说说,娘不在,你在府里过的可好。” “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叶锦茹沉吟了一会,避重就轻地回答:“女儿一切都好。” “近日府里倒没什么事,老太太把自己院子里的阿婉拨给了叶锦苏。”叶锦茹有些不满的说。 因着阿婉在的缘故,她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免要对暮春苑的人恭敬几分。 谢氏沉默了一会,叶锦苏会傍上老太太,这无可厚非。 “还有其他的吗?”谢氏又问。 “还有就是有媒婆来说叶锦苏的亲事了。”叶锦茹不在乎的说。 谢氏却瞬间紧张起来,“亲事?” “对啊,”叶锦茹点头,叶锦苏的及笄是在冬月,她比叶锦苏晚几个月,在来年开春。 说起来她的年纪也差不多了。 “谁家的公子?”谢氏抓着叶锦茹问。 叶锦茹皱眉想了一下,这事她只是听别人一说,没放在心上。 “好像是那个江南莫家公子。”叶锦茹说。 看见谢氏脸色紧张,叶锦茹忍不住也紧张起来,“娘,怎么了吗?” “可是与老爷交好的那个莫家?”谢氏着急的问。 叶锦茹点点头,茫然地看着谢氏。 谢氏却突然一摇头,大声道:“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谢氏大声道,牙齿磨的直响,眼里是滔天的恨。 她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就想着嫁人离开叶府?她要是离开叶府了,她的仇如何去报! 想着,谢氏抓着叶锦茹,柔声说:“茹儿,咱们绝对不可以让她嫁过去。” “这太便宜她了!”谢氏眼神阴鸷,恶毒的说着。 她还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出去找叶锦苏算账。她还要把叶锦苏弄死,怎么能让她这么快就嫁人嫁出去! 叶锦茹看着母亲脸上满满的恨意,楞了一秒。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叶锦苏要是嫁过去,不就成了真正的赢家了吗? 叶锦苏摆了她们母女一道,最后逍遥自在的嫁人了? 叶锦茹终于反应过来,反抓住谢氏的手,“不会的,女儿一定不会让她活的这么轻松的!” 离开东园,叶锦茹径直去了叶秉洐的书房。 叶秉洐正在看书,看见叶锦茹过来,不由得欣慰的笑了笑。 叶锦茹端着一份莲子汤,“爹爹看书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女儿给你炖了莲子汤,爹爹尝尝?” 莲子汤清甜,叶秉洐一边喝一边夸赞叶锦茹的手艺。 不由得感叹了一下,一晃神,叶锦茹竟然也长这么大了。叶锦茹也不比叶锦苏小多少,几个月而已。 想着,叶秉洐停下了动作,茹儿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叶秉洐不由得开口:“茹儿,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属的公子啊?” 叶锦茹脸一红,娇羞地开口:“爹爹你胡说什么呢,女儿哪有!” 叶秉洐方觉自己太过直接,尴尬地一笑,“爹爹只是忽然想到,你这个年纪,可以开始注意注意别家公子了。” “爹得为茹儿找个好人家啊!”叶秉洐说,她的女婿,不仅要配得上茹儿,还得是个贵人! 叶锦茹顺藤摸瓜接下去,“爹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可是因为姐姐的事?” 提及叶锦苏,叶秉洐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叶锦茹却突然跪下,“父亲,女儿有一言,请父亲一听。” 叶锦茹突然如此认真,叶秉洐上了心,开口:“你说。” “女儿想请父亲,不要那么快让姐姐出嫁。”叶锦茹看着叶秉洐说。 叶秉洐一脸不解,“为何?” “父亲知道,我与姐姐的关系向来不和,”叶锦茹低着头说,“姐姐对女儿的误会颇深,这其中女儿也有错。” “可她到底是父亲您的孩子,是我的姐姐,血浓于水。” “女儿不想等姐姐嫁出去了,和家里,和女儿关系还是那么僵。”叶锦茹言辞恳切的说着。 “所以女儿想请父亲,不要把姐姐那么早嫁出去,给女儿留一点时间,女儿相信姐姐一定会解除误会的。” 叶锦茹迫切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恳求。 叶秉洐一愣,“傻孩子,你何必如此呢?” 叶锦苏那个臭毛病,何必要惯着?他从来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孩子! 叶锦茹却坚持:“父亲,女儿自小就格外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爱护她们的哥哥姐姐,而女儿自小虽有个姐姐,却关系一直如此僵持。” “之前,是女儿太不懂事,”叶锦茹说着,竟然有些哽咽,“只想着任性,可是女儿再听说姐姐将要嫁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后悔了。” 叶锦茹擦着眼泪,红着眼眶看向叶秉洐,“女儿后悔,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和姐姐好好相处。” “女儿求父亲答应吧,只晚两年,不会耽误姐姐的。” 叶秉洐心中一紧,看着叶锦茹的泪眼,不由得心疼。 可是叶锦茹竟然是在为叶锦苏说话,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叶秉洐不忍心让她去讨好她。 “叶锦苏就是个逆女,你与她顾忌姐妹之情做什么?”叶秉洐恼怒的说。 “可她毕竟是叶家的血脉,是我的姐姐啊!”叶锦茹哭着说。 叶秉洐身子一僵,如遭重击。 叶锦茹还在说:“她身上留着您的血啊。” 扭过头,叶秉洐伸手撑住了额头,眉头皱成一团。 良久,叶秉洐才开口:“行,就依你吧。” 叶锦茹大喜,笑了出来,弯腰擦了擦眼泪,“谢谢爹爹!” 叶秉洐垂下头,沉默着。 叶锦茹的话提醒他了,就算他内心有多不喜欢叶锦苏,叶锦苏依旧是叶家的人,是叶家的大小姐。 流着叶家的血。 他们叶家的人,就算嫁出去了,也只能向着叶家。 第一百三十章:绝不可能结姻缘之好 阿婉当真在门口守了一天,叶锦苏一大早推开门,她还站在门口。 无奈的关上,叶锦苏闷回屋子里。小红提着早饭进来,看见叶锦苏愁眉不展的脸,开口:“小姐,莫公子让人带话来了。” “他说什么了?” 小红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莫公子带话,说:希望小姐给他一个机会。” 叶锦苏头更痛了,饭也没心情吃了。 小红担心地开口:“小姐你先别急,咱们已经跟媒婆说了,说不定多拒绝几次,莫公子就明白了呢?”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怕就怕,莫域见这个媒婆不行,换下一个。 最怕的,是莫家人亲自来提亲。 莫家老爷和叶秉洐是好友,莫家老爷要是带着自己儿子来提亲,叶锦苏真是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不行,绝不能这样。 叶锦苏抬起头,握紧了腰间的玉,“我要想办法出去见他一面!” 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才清楚! 小红吃惊的捂住叶锦苏的嘴,看了眼门口,阿婉可还在呢,被听到就不好了。 叶锦苏皱了皱眉,阿婉昨天守了一天,总是要休息的,“你去叫春华,让她去替阿婉。” 她平日里和春华接触不多,换了春华,阿婉能信任些。 且春华嘴皮子厉害,能说动阿婉的,也只有她了。 小红点点头,出门去准备了。 再回来时,小红带了一套粗衣,“小姐,我帮你换上这个。” 叶锦苏点点头,任由着小红替她换上这套衣服,然后又梳了一下丫鬟的发髻,小红看着妆匣里的发饰,开口问:“小姐,咱们还戴簪子吗?” 里面装的,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配上叶锦苏一声的粗布麻衣,怪异的很。 叶锦苏在匣子里扒搭了一下,突然看到压在最底下,有一支黯然失色的蝴蝶簪,和匣子里其他的簪子比起来,寻常多了。 因为保养不当,颜色都有些暗淡。 叶锦苏一时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簪子了。 小红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姐,这不是那天突然出现在你床上的吗?” 叶锦苏这才想起来,这个平平无奇的簪子,就是当初自己随手丢在这里的。叶锦苏没多想,拿起这个递给小红,“就带这个吧。” 顺便还补了一句:“随便画画就可以了,别太认真。” 小红明白,给叶锦苏画了一个并不出彩的妆容,配上那根簪子,倒是没有违和感。 门外传来春华和阿婉的声音,磨了好长一段时间,阿婉终于肯松口,离开了这里。 门被打开,春华探进一个头,“小姐,阿婉走了。” 叶锦苏点点头,拉着小红就往外面跑。 “可与莫公子说了?”叶锦苏问小红。 小红点头,“说了,给莫公子的贴身小厮传的话,莫公子一定会到的。” 叶锦苏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小红直奔见面地点。 莫域远远就在那等着了,叶锦苏看着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小红说:“你在这里等我,看着点时间,太久了就过来叫我。” 阿婉肯定会折回来看,或者叫其他信得过的人来顶替春华。 她得速战速决回去,不能被发现。 走过去,莫域看着叶锦苏这样的装扮,显然有些意外。 叶锦苏没空和他解释这么多,开门见山的开口:“莫公子,我今天来找你到底是什么事你知道的吧。” 莫域见叶锦苏如此直接,心里不禁一酸,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叶锦苏神色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不免有些着急,“你我两家本属世交,不宜为了此事闹的各自都不愉快。” 莫域垂下眼,攥紧了拳头。 他干脆装傻听不明白,只低声开口:“你也说了,你我两家属世交,我迎娶你,这该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怎么会不愉快呢。” 叶锦苏猛地一抬眼,忍不住瞪了莫域一眼,眼神有些冷冽。 “莫公子心里难道不明白了?”莫域装傻,叶锦苏便也不再和他客气,毫不留情的说。 “我本无意与你,你何必叫人上门来强求?” 莫域看这样叶锦苏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口像是被扎了一下。他痛苦的看着叶锦苏,“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叶锦苏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话可能说重了,平缓了一下语气,开口:“我不是看不上你,只是我与你,并无这种感情。” “也绝不可能结姻缘之好。” 叶锦苏说着,抬头看他,眼眸里全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疏离冷漠的神情,扎的莫域心里不断的抽疼。 见莫域不说话,叶锦苏以为他听见去了,又开口:“希望莫公子,不要再让人过来说亲了。” “否则,我会很难办。”说着,叶锦苏转身便准备离开。 手却被人一把抓住,身后传来一阵拉力,叶锦苏被拉过去。莫域红着眼看叶锦苏,有些委屈的模样,“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会待你好的,”莫域急切的说,双手抓住叶锦苏的肩膀,有些激动,“不会有人待你不好,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靠的有些近,叶锦苏脸色一寒,用力推开他。 叶锦苏冷下脸,语气警告:“莫公子,这是在外面!” 莫域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收回手,低头不停地道歉。叶锦苏冷着脸,看见小红从旁边跑过来,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显然也看见刚刚的一幕了。 叶锦苏拦住她,示意她先别开口。 把头转向莫域,叶锦苏冷淡地开口:“莫公子,我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明白。” 说完,叶锦苏拉着小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到一半,小红却突然停住脚步,叶锦苏一抬头,就看见街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宁云敛站在台阶上,目光静静注视着叶锦苏,晚霞的光辉落在她的头顶,那根暗淡无光的簪子仿佛被重新镀了层彩。 宁云敛静静看着,却觉得那根簪子此刻那么扎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根簪子 叶锦苏下意识地回头往刚刚莫域在的地方一回头,从宁云敛这个位置,一眼可以看见。 再看到宁云敛脸上的表情,叶锦苏垂下眼,朝小红开口:“你先回去。” 小红犹豫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叶锦苏却板下脸,不容置疑地开口:“回去!” 小红不敢再说话,点头退了回去。 叶锦苏这才重新抬头,朝宁云敛的方向走了过去。直到在他的面前站定,静静注视着他,“你都看到了?” 宁云敛的眸子微眯,满身的戾气。 宁云敛开口,声音低沉地可怕:“他想娶你?” 叶锦苏皱了一下眉,“我拒绝他了。” 宁云敛依旧阴沉着脸,并不见有多少好转,眼神落在叶锦苏的头顶,甚至有更加危险的气息。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你既然来了,就应该知道我找他见面是为了什么。” 宁云敛喉结微动,“我知道。” 梦兰给他带的话,莫家派人来提亲了。他赶去叶府发现叶锦苏不在,是个梦兰告诉他,叶锦苏偷跑了出去。 为了见莫域一面,将事情说清楚。 可是他一过来,就看见叶锦苏和那个莫域拉拉扯扯,头上的那个簪子还那么眼熟。 宁云敛握紧拳头,强忍着怒火。 叶锦苏后退一步,宁云敛浑身阴鸷的气息,让她格外的不舒服。 “知道就行了。”叶锦苏淡淡的说。 宁云敛低头看着叶锦苏,叶锦苏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样,甚至不再看他。宁云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开口:“可是为什么,我一来就看见你们拉拉扯扯?” 叶锦苏皱眉看着宁云敛,怒气升起,声音有些大:“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推开他了?” 宁云敛被吼了一脸,伸手把叶锦苏头上的簪子取下,“我只看到你戴着这个去见他了!” 叶锦苏这些天被莫家人的是搞的已经足够烦躁的,如今又遇上宁云敛无理取闹。叶锦苏也不客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簪子,“我戴这个怎么了?你发什么脾气?” 宁云敛瞳孔一缩,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你说什么?”宁云敛忽然一字一句地开口,极其危险的气息缠绕上叶锦苏的身。 一瞬间,叶锦苏竟然有被毒蛇缠身的错觉。 叶锦苏楞了一秒,拿着簪子反应过来。 “这个簪子和你有关系吗?” 宁云敛也愣住了,呆愣地看着疑惑的叶锦苏,她不知道? 宁云敛一时没说话。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举着簪子大胆猜测,诧异的问:“这是你送的?” 宁云敛抿着薄唇,还是没说话。 叶锦苏前进一步,又问了一遍:“是吗?” 宁云敛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一瞬间的破冰,别扭地转过头,强硬地开口:“你不知道吗?” 叶锦苏静静看着他,突然一声笑出来。 宁云敛皱眉,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叶锦苏。叶锦苏捏起簪子,指尖旋转,簪子便在手间把玩起来。 叶锦苏把簪子举到宁云敛的面前,“宁王爷,你自己看看你送的东西。” “这样式,这做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年前剩下来的货呢。” 宁云敛愣住了,呆看着那支簪子。 他记得他买下来的时候,这只簪子并不是这么暗淡的,想来是被小贩坑了。宁云敛有些恼火,抬头又看见叶锦苏脸上放肆的笑,宁云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该死!”宁云敛在心里暗骂,下次再见到那个小贩,一定要叫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尴尬的模样,丝毫不准备罢休,还在继续说:“你说这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簪子,竟然是堂堂一介王爷送的?” 叶锦苏越说,宁云敛的尴尬就多一分。他那点怒火被叶锦苏这么一戏弄,全给浇灭了,只剩一些异样的别扭了。 清了清嗓子,宁云敛开口:“赶明儿,我送一个好的给你。” 叶锦苏难得看见宁云敛一次吃瘪的模样,心里邪恶的小人正高兴的跳舞,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当时我就在想啊,这哪来的簪子,莫不是我几年前的?” “结果没想到……唔!” 宁云敛一低头,直接用嘴堵上了叶锦苏喋喋不休的嘴。 四周已经悄悄入了夜色,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自推着自己的摊子摆开,手脚快的已经开始吆喝着做生意了。 今天是庙会灯节,街上的花灯已经摆起来了。 宁云敛的眼太赤城,叶锦苏一时看晃了眼,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云敛便也不动,直到宁云敛冰凉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却撩起一阵火热的烫,像升起一团火燎过叶锦苏的头顶,又燎过指尖。 叶锦苏一把推开他,局促的后退几步。 所幸夜色下来了,叶锦苏低着头的表情,宁云敛没看清。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阵言语上的便宜。 宁云敛低着头直视她,有点像赌气的小孩,“但是我还是很生气,你居然戴着它见别的男人。” 叶锦苏失笑,一把推开他,把簪子插回头上,开口:“那就重新给我再买一支啊!” 宁云敛也笑了,宠溺地看着她,“好。” 她最受不了这样的宁云敛,慌慌张张地避开眼神,这样的宁云敛,仿佛只要多看一眼,都会被他吸进去。 旁边商贩推着小推车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商贩笑眯眯地开口:“老爷,可要挑支簪子给夫人?” 宁云敛看着商贩那张熟悉的脸,脸色微凛。 叶锦苏一看宁云敛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忍不住捂住嘴小声笑起来。连商贩的称呼错了,都忘记打断了。 宁云敛有些恼火,这个该死的商贩还敢再来一趟? 趁着宁云敛发怒前一秒,叶锦苏挑起一根红色的玛瑙簪子,这是这里面最好的一支了,叶锦苏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贩眼尖,一看叶锦苏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肯定是个识货的,开口就开始夸。 宁云敛刚刚想给这个商贩点教训,但是看见叶锦苏动作,宁云敛干脆把这个想法作罢。 “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会害了她 伸手拿起了另外一根素一点的,宁云敛开口:“我见你带素的多,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的。” 叶锦苏撇撇嘴,显得有些嫌弃,“不喜欢。” 叶锦苏都说不喜欢了,宁云敛马上就就把手里的簪子放下了,利落的掏银子交钱。商贩接了一块小碎银子,笑开了花,这都够买好几根簪子了。 “老爷,给夫人戴上吧。”商贩笑着开口。 宁云敛勾了勾唇角,拿走叶锦苏手里的簪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叶锦苏一晃神,簪子就在宁云敛的手里了,他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带上?” 他笑的太暧昧,叶锦苏脸颊有些烫,多看一眼都心慌的厉害。叶锦苏瞪了宁云敛一眼,扭头就走了。 叶锦苏不自觉,刚刚那一眼,竟有些许娇嗔的模样。宁云敛笑了笑,那笑意直达心底,如沐春风。三两步跟上叶锦苏的步伐,宁云敛在后面抓住了她的肩头。 “别动。”宁云敛低头在她的身后说,接着便伸手扶住了她的头,将手里的簪子插了上去。 再走到叶锦苏的面前,宁云敛的脸色有些许的惊艳。 叶锦苏瞧见他的眼神,勾了勾嘴角,心里竟然一阵欢喜。 街上的小孩渐渐多了起来,成群结对在路上奔跑着,一个个手里都拿着烟花,银铃般的笑声,悦耳极了。 今年的这场灯会,格外盛大。叶锦苏也算见过不少灯会了,却独独觉得今日这场,格外令人开心。 一时间叶锦苏竟然有些不想回去了,这种放纵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来了。叶锦苏想把那些烦心事统统抛在脑后,什么谢氏,什么叶锦茹,统统抛在脑后。 她如此想着,便也真的这么做了。 叶锦苏像上辈子一样自然的走进闹市里,融入这里的每一寸烟火气息里,熟络地像认识这条街上和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 这是她重生之后最开心的一天,她感到自己是真正为自己活着。 宁云敛跟在叶锦苏的身后,像一条亦步亦趋的跟屁虫。他从来没见过叶锦苏这么开心过,第一次他觉得,像叶锦苏这样的女子,是不该养在那样的宅院里的。 日复一日的斗争,会磨掉她所有的生气。 她该生活在市井人家,与三两闲友作伴,一生落得自在逍遥。 也是今晚的烟火灯光太旖旎,叶锦苏穿梭在人群里,频频回头看的时候,宁云敛总寸步不离的跟着。 每次一回头,叶锦苏便会觉得上天一定是偏爱这个人,满街的灯光,好像都给了他做陪衬。 十里长街的烟火,每一声都点在她的心尖。 叶锦苏面对着宁云敛,倒退着一步一步的走,少女恢复了生命里所有的生气,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疯狂在今夜全部耗光。 叶锦苏往后退一步,宁云敛便默默地跟上一步,叶锦苏加速,宁云敛便也加快速度。紧紧跟着她,似乎是生怕她下一秒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突然,天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烟火,在人们的头顶炸开。人流的移动有一瞬间的停止,叶锦苏抬头,倒退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停下,就踩到一块坑洼不平的地板,歪着身子要向旁边倒去。 宁云敛冲上前,一把拉住叶锦苏,却因为人潮的拥挤,两人统统跌倒在石板路上。 那一刻头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再往上是无数灿烂的烟火,在黑夜中闪闪发光,代替了那无数星子的光芒。 叶锦苏闭上眼,祈祷这一幕将永远不被忘记。 宁云敛把叶锦苏拉进怀里,自己的身体做了人肉垫,叶锦苏倒下来砸进她的胸膛,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叶锦苏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拉着叶锦苏起来,宁云敛看着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的叶锦苏,也忍不住弯了眼角。 “有没有伤到哪里?”宁云敛拉着她问。 叶锦苏摇摇头,拍拍裙摆上的灰,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惋惜地看了一眼这夜市的灯火,叶锦苏的眼里有光,宛若深夜里熠熠的珍珠。宁云敛眼见着叶锦苏的眸子沉下来,逐渐变得沉静。 “我该回去了。”叶锦苏微笑着说。 宁云敛低头看着她,伸出手抚上她的眼,徒劳无功想留住她眼底的那一点光芒。触及眼敛,宁云敛摸到轻颤的睫毛,收回手,“好。” “我送你。”宁云敛握住叶锦苏的手,说。 叶锦苏瑟缩了一下,被宁云敛一把拉住,握进温暖的手掌里。叶锦苏挣扎了两下,不再动作。 这点温暖让她心安。 宁云敛察觉到叶锦苏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 回叶府的路不长,叶锦苏却走的很慢,很慢,内心祈愿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无尽的走下去。 最好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永不改变。 可是再长的路都有终点的时候,叶锦苏无奈地看着叶府的大门越来越近,身后的繁华灯火也离她越来越远。 宁云敛牵着叶锦苏,站在府外停下,低头看她。 叶锦苏叹了口气,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吐了吐舌头,“我可是偷跑出来的,还是从侧门溜进去吧。” 宁云敛的胸膛发出笑声,“我以为你会翻墙回去。” 都一样。 叶锦苏撇撇嘴,有本事她就别回去,回去了,不管用那种方式,她都不好过。 “行了,我进去了,”叶锦苏有些不舍的说,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着宁云敛,笑了一下,“我今天很开心。” 那笑太纯粹,却又太有攻占性。攻城略地钻进宁云敛的胸膛里,他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被打开了。 偷偷摸摸打开门,叶锦苏提着溜了进去。 跨过门槛的一瞬,叶锦苏下意识的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还是她带出来的那根。宁云敛街边给她买的被她塞在衣袖里,她更爱头上这一根。 垂下眼,叶锦苏呼吸有些乱。第一次觉得,若真是嫁给宁云敛,想必也是不错的。 只是她不知道,门的外面,宁云敛站在叶府前,静静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他也是第一次觉得,叶锦苏不该嫁给他。 把她困在这个自己身边,困在那座王府里,会害了她。 第一百三十三章:“慈父” 夜里有些凉了,进门时刮起一阵北风,叶锦苏瑟了一下。目光触及叶秉洐的身边的小厮,叶锦苏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四目相对。 “大小姐,老爷正在院子里等小姐,小姐请先去给老爷回话吧。”那人恭敬的开口,显然是早就等在门内的。 转头看向正门那块,也有人在守着,显然也是在等自己。叶锦苏心下叹一口气,知道今天这遭是怎么也逃不过了。 这么大的架势,想必今晚不太好过。 叶锦苏点头,一路去了叶秉洐的院子里。叶秉洐正在书房看书,叶锦茹在旁边伺候着。听见叶锦苏回来了,叶秉洐冷哼一声,把手里的书卷往桌上一丢。 “她还知道回来!” 叶秉洐显然是发了大脾气,叶锦茹在旁边柔柔劝了两句:“父亲别生气了,今日外面灯会,姐姐心痒难耐,出去逛逛也没什么的。” 叶锦苏刚进书房的门,就听见叶锦茹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妹妹这话说的,莫不是羡慕姐姐出去玩了一遭?” “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表面上谨遵家规,实则心早就飘到外面去了。” 叶锦茹脸色一厉,带上了几分愤怒。叶锦苏话戳到她的心尖上了,她知道今日外面的灯会规模加大,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都能看见外面灯火通明的模样。 可是碍于礼法,她也不能随便在半夜里出门。 若是换了从前,她肯定自己跑出去,或者找叶秉洐软磨硬泡一会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不同往昔了,母亲被罚,叶秉洐对她的态度转变。 叶锦茹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她这么谨慎,忍下这么多委屈,都是拜叶锦苏所赐!不自觉的,叶锦茹看向叶锦苏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叶锦苏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叶秉洐,走到他的面前跪下,“父亲,此番是女儿的罪过,女儿贪玩偷跑出府,让父亲担心了,请父亲责罚。” 言辞恳切,隐隐带着几分悔恨之意。叶锦苏认错的态度好到让人无可挑剔。 叶秉洐楞了一下,因为叶锦苏过于听话的表现。她什么时候转性子了?叶秉洐不由得心里想着。尽管这样,叶秉洐还是冷着脸看着叶锦苏,想起那天叶锦茹跟他说的话,要让叶锦苏向着叶家。 扭过头,叶秉洐心里有些不甘地开口:“知错就好,就罚你去祠堂跪一晚,好好反省吧!” 相较之前叶秉洐对叶锦苏所做的,这已经很轻了。叶秉洐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满。 叶锦苏皱紧眉头,抬头诧异地看着叶秉洐。 那么大架势请她过来,结果就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再仔细一端详,叶秉洐的脸上挂着几分不满,显然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叶锦苏更加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是被谁给威胁了? 看向旁边的叶锦茹,她显然也是不可置信的模样,但是却又很快换了一副面貌,开口:“姐姐还不快谢谢爹爹?” 叶锦苏心里存一个偌大的疑惑,低头顺从地开口:“父亲仁慈,谢父亲。” 看见叶锦苏谦卑的模样,叶秉洐终于把头扭过来,看着叶锦苏开口:“此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说。” 叶锦苏一愣,开口:“父亲请讲。” “关于你和莫家的亲事,”叶秉洐说着顿了一下,叶锦苏低着头,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叶秉洐只能继续说,“我替你考虑了一下,你好歹是我叶家的嫡女,嫁人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莫家虽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是比起咱们莫家,还是差了一截。”叶秉洐看着她说,说的理直气壮。 叶锦苏垂着头,从他开始说第一句话时就紧张了起来,生怕叶秉洐下一句开口就是同意了。直到听到叶秉洐后面的话,叶锦苏才松了口气。 叶秉洐又开口:“我想着也不能委屈了你,亲事地慢慢找。而且你现在还暂且没有及笄,还有的是时间,和莫家的亲事,暂时就放放。”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至极。将自己放到一个慈父的位置上,一心一意为女儿着想。要是旁人听了,都得感动三分。叶锦苏却知道,真正的原因绝不可能是他所说的那样。 但不管是为了什么,结果都是如叶锦苏所愿的。 叶锦苏心里一阵欣喜,脸上却不动如山,平静地开口:“一切听父亲的。” 转过头,叶秉洐看着旁边的叶锦茹,一脸满意了吧的模样。 叶锦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叶秉洐行礼,“父亲这么为姐姐着想,妹妹先替姐姐谢过父亲。” 叶锦苏一愣,她还没笑呢,叶锦茹先替她笑了起来。 眯起眼,叶锦苏警惕的盯了一会叶锦茹,确认她是真心在开心。可是她在开心什么,自己不嫁人,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猛然,叶锦苏睁开眼,她想到了。 自己不嫁人对叶锦茹是没有直接好处,但是自己嫁人了,叶锦茹和谢氏的仇,该去找谁报? 叶锦苏之前一直转在死胡同里,完全忘记了,她和莫家要是真结成姻亲了。在旁人的眼里,是对自己多好的一段良缘。 谢氏肯定见不得自己好。 想通了之后,叶锦苏也就明白了叶锦茹心里所想了。叶秉洐会这么说,应该也是叶锦茹求的。 叶锦苏心下了然,倒是多亏了叶锦茹,不然自己还得苦恼如何推掉这门婚事呢。 但是除了这个,叶秉洐今天为什么对她的处罚这么轻,叶锦苏还是一时没想明白。 不过也不重要了,叶锦苏低头退了出去。 迎头看见小红在门外守着,她听说小姐回来了,在老爷的院子里。担心的差点就冲进去了,还好有梦兰拦着。 见到叶锦苏没事从里面出来,吓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叶锦苏无奈的一笑,擦了擦她的眼泪,开口:“我没事,父亲只是让我罚跪一晚,莫家的婚事也搁下了,别担心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臣子家事 小红一愣,哭都忘了哭了,这不符合叶秉洐平日的作风啊。 叶锦苏知道小红在疑惑什么,可是现在在叶秉洐的院前,不方便说话。抓着小红的手,叶锦苏安慰的笑了笑,“先去祠堂吧。” 祠堂里灯火通明,数十盏灯都点了起来,叶锦苏跪在地上,开口:“是叶锦茹求的情,他让父亲拒绝了莫家的婚事。” 小红惊讶地捂住嘴,这怎么可能? 叶锦苏淡淡一笑,开口说:“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咱们的舒坦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叶锦茹应该要趁早对自己下手了。 不再说话,叶锦苏抬头看着祠堂上一排排牌位,其中就有一个是她母亲的。视线恍惚,叶锦苏弯腰叩了一个头。 “谢氏去到东园。也快两个月了吧。”叶锦苏突然问。 小红在后面点头,“是,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原来真这么久了,好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叶锦苏有些怀念。轻叹了口气,叶锦苏再次开口:“这两个月你觉得春华怎么样?是个可以用的人吗?” 小红愣住了,不明白叶锦苏想做什么。只是回答道:“倒是忠心,没出什么差错,行事也稳重了些。” 叶锦苏点点头,心里有了安排,“如此,就叫她没事多往东园的方向走走,探听探听消息吧。” 小红沉默了一会,明白过来。叶锦苏这是在准备对付谢氏母女了。可是除了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外人呢。 “阿婉怎么办?”小红忍不住问。 叶锦苏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想留着吧。”她还想靠着老太太的话,就得留下这个人。 垂下眼,叶锦苏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小红咬了咬唇,她总是觉得,现在的小姐,和之前大一不一样了。虽然是更厉害,日子过的更加好了。 但是她却觉得叶锦苏更加不开心了。 小红有些担心,有些难过的说:“小姐,你最近都不爱笑了。” 叶锦苏一愣,她自己倒是没发现。 勾了勾嘴角,叶锦苏便笑了笑。抬眼看着小红,眼里有些疲惫:“我只是厌倦了。” 一开始她很愤怒,愤怒老天既然给了她新的生命,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好一点的人生。愤怒于叶秉洐的冷血,无情。愤怒于谢氏母女的恶毒刁难。愤怒这个府里趋炎附势的下人。 她为了自保和她们做斗争,为了扬眉吐气和她们做斗争。 尽管如今也是,可是叶锦苏已经不再愤怒了,她只是厌倦,实实在在的厌倦了。 厌倦了这谢氏母女的算计,厌倦了叶秉洐冷漠的目光,厌倦了这个花繁锦绣的大笼子。 垂下眼,叶锦苏又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小红看着揪心,她跟着叶锦苏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叶锦苏被谢氏欺压的抬不起头来,她都没有这样过。 “小姐,你不要这样,你别吓小红……”小红红了眼眶,语气哽咽。一双手拉着叶锦苏的衣角,眼里满是担心。 叶锦苏看着不免心里一阵难受。 笑了一下,叶锦苏宽慰的说:“你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姐我,本来就不喜和她们斗。如今只是有些累了,但终归胜利还会是咱们的。” 想起之前惊云查到的信息,谢氏很可能和京城的苏将军关系匪浅,叶锦苏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不涉身朝堂事,自然不知道这个苏将军到底在朝堂如何,到底能不能撑得起谢氏,做她不倒的背景。 但此刻,叶锦苏却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件事可能不仅仅是一件宅邸内斗的事情了。 它随着谢氏和苏将军的关系,事情一步一步变的复杂。在如今这个敏感,多疑的时期,在平静的表面下暗自涌动着。冰山只露出一角,更多的东西,在底下暗藏汹涌。 怕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叶锦苏眼神有些深邃,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事情似乎超出了她的掌控。 “怎么了小姐?”小红看着叶锦苏突然严肃起来表情问。 叶锦苏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可能正好是现在时期敏感,她多疑了吧。 “叫春华做事小心点,别被抓到把柄了。”叶锦苏嘱咐,不再说话。 这一夜过的并不安宁,叶锦苏半梦半醒里总是梦见宁云敛,梦见自己频频转头,他就跟在自己身后。可是等她再一转头,宁云敛就不见了。 周围全是人,熙熙攘攘,可是没有一个是他。 叶锦苏疯狂的在人群里寻找起来,可是怎么都找不到。突然将街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叶锦苏一个人。 猛然惊醒。 天光大亮,外面一束光打到叶锦苏的眼上,叶锦苏晃了神。 小红把手伸过来,挡住了叶锦苏的眼,扶着叶锦苏站起来。跪了一晚,虽然时间也不短了。但是有着厚厚的垫子,叶锦苏的膝盖如今只是有点使不上力,发酸而已。 比起之前在院子里跪了三天,这实在不算什么。 叶锦苏扶着小红站稳,姿势略有些奇怪的往外面走。 小红满眼都是心疼,有些不满地开口:“小姐你要是早点回来,就不会被罚了。” “都怪宁王爷,他明知道小姐回来会受罚,也不帮着小姐!”小红振振有词的说着,一点也不避讳自己说的可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皇子。 叶锦苏宠溺的笑了一声,摇头,“他帮不了我。”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虽是权势滔天的王爷,但是这是臣子家事,他也管不了的。”叶锦苏说。 小红嘁声了,但还是有些不满的撅着唇。小姐的话是没错,可是小姐的罚,还是因为宁王受的,这点她想想就不满。 回到院里,小红立刻打了一盆冷水来给叶锦苏冷敷一下。 膝盖红了一圈,还隐隐有些肿。 梦兰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叶锦苏看了一眼,看着她兴奋的模样,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 梦兰呆愣了一下。 叶锦苏看着她不动,催了一句:“怎么?不是给我的药吗?不给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突然的重视? 药自然是宁云敛派人送的,梦兰回过神,立刻打开药瓶给叶锦苏上药。 这瓶装的是一瓶药酒,和别的不同,这药一擦上去,就有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膝盖上没有伤口,涂上去倒是不痛。只是有一股难闻的药酒味,叶锦苏捂住了鼻子,疑惑地看着这药,“这药几天能好?” 梦兰笑了笑,脸上难掩喜悦的神情,“这可是好药,小姐这种程度的伤,今天便可以消肿去红,正常走路了。” “保险起见再涂个两天,小姐保管什么事没有!” 这药在宫里都是难得的药,只有贵人才用的上的。她都没见过几次,宁王倒是真舍得给。 叶锦苏抿嘴笑了,收回脚。 门外阿婉端着燕窝进来,梦兰立马把药放进药箱,盖上盖子。叶锦苏和宁云敛的关系,一直只有她们主仆三人知道。 空气中飘着难闻的药味,阿婉皱了一下鼻子,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燕窝端了过去,“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这是府里刚进的新鲜燕窝,厨房一早炖的。” 叶锦苏点头,伸手接过,目光虚悬落在她的身上。胃口很好似的,很快将一整碗吃完了。 小红看着开心,忍不住开口:“看来小姐今天胃口不错,前几天都饿瘦了。” 叶锦苏笑了笑,似乎很是开心的开口:“这还不多亏了二妹妹。” “要不是她向父亲替我说话,我估计还在愁那莫家的婚事呢。”叶锦苏朝小红娇笑着说,余光却瞟在阿婉的身上。 放下碗,叶锦苏擦了擦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得谢谢二妹妹呢,这厨房的燕窝做的实在不错。不如阿婉,你也去给二妹妹送一碗?” 阿婉一怔,有些为难,“这……” “怎么?”叶锦苏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变了,“虽说你是老太太房里的,可是自从你来过,我们可是一直都好好待着你,脏活累活都让别人干。 “如今只是让你送个东西,你就不乐意了吗?”叶锦苏突然冷声问道。 阿婉吓的连忙跪下为自己开脱,“不是的,小姐。” 叶锦苏为主,她为奴。就算她是老太太的人,如今叶锦苏发话了,她也没办法不从。更何况只是一个这么小的事情。 阿婉只能开口:“奴婢遵命。” 可是她也实在想不明白,她叶锦苏能有的东西,叶锦茹会缺吗? 要道谢,至于用这一碗叶锦茹压根看不上的燕窝道谢吗? 她想不明白,却也不敢揣测。只要到时候如实向老太太汇报就是了。 看着阿婉走出去,叶锦苏这才恢复了如常模样,放下手里的手帕。 小红知道叶锦苏此举肯定有深意,忍不住问:“小姐让阿婉去走这一遭干什么?” 叶锦苏露出一抹浅笑,侧头看着另外一边的梦兰,“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梦兰沉思了一会,只开口:“奴婢知道小姐故意在阿婉的面前开口,说是二小姐向老爷求的情,其实是说给老太太听的。” “可是小姐为什么要阿婉去二小姐那里一趟,奴婢就不知道了。” 叶锦苏笑了一下,梦兰猜的没错。老太太和老太爷这两个人,为了维持家宅的和谐,也是操碎了心。 本来有了一条路,可以让自己永远离开,以后这个家里平平静静,什么事没有。 叶锦茹非不干休,要把人留下。 这不是在打老太太的脸吗? 至于为什么让阿婉去叶锦茹那,叶锦苏无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玉,缓缓开口:“我不仅要让老太太知道,也得让整个院里的人都知道。” “顺便,叶锦茹太嚣张,”叶锦苏说,她最见不得叶锦茹颐指气使的模样,好像阻拦了自己的婚事,干了多大一件事似的。 “我看不惯。”叶锦苏说。 她就是要让叶锦茹知道,自己不但不伤心,还要谢谢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叫阿婉去的原因,老太太的人送去的燕窝,她敢不受吗? 这送的不是燕窝,是气。 想着,叶锦苏勾唇一笑,心情好了几分。 顺便,叶锦苏想起昨晚,叶秉洐反常的反应,心里忍不住一直思量。叶秉洐这到底又是干的什么? 可惜想了半天,叶锦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叹了口气,叶锦苏忍不住问:“你说叶秉洐怎么想的,他那个脸色,恨不得我永远消失。结果好不容易抓住我的错处,只让我跪了一晚。” 小红茫然地摇头,她哪里明白叶秉洐的想法。她最不明白的,就是叶秉洐虽为人父,却整天想着自己的女儿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梦兰却在旁边试探着开口了:“会不会,是老爷还念着父女情分?” 叶锦苏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处,叶锦苏的语气冷漠:“当日他拿刀指着我的时候,怎么不念着父女情分了?” 梦兰沉默了。 “我倒是真看不懂他了,到底憋着什么坏水呢?”叶锦苏百思不得其解,叶秉洐这么一个人,十几年待自己如仇敌,一朝转性了。 叶锦苏真的是忍不住警惕起来。 梦兰叹了口气,看着叶锦苏脸上几分警惕的表情说:“说不定,是老爷明白过来了呢,小姐你好歹是叶家的嫡女。” 叶锦苏睫毛轻颤,抬眼看着梦兰,突然开口:“你说我是什么?” 梦兰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小姐是叶家的嫡女啊。” 叶锦苏抿起嘴,沉默了一会。 对啊,她就算是叶秉洐再厌恶的女儿,但她也是叶家的嫡女,身上流着叶家的血脉。 可是这么多年了,叶秉洐从来没把她当嫡女看待过,怎么如今,偏偏注意到这一层了? 叶锦苏垂下眼,隐隐觉得其中不简单。 再抬起眼,叶锦苏释然地笑了,“算了,谁管他怎么想呢。” 说完,叶锦苏朝梦兰开口:“我累了,小红给我捏捏肩,你先下去吧。” 梦兰不疑有他,低头退了出去。 小红依言走过来,手刚搭上叶锦苏的背,就被叶锦苏拉住了。 “小红,我要你去外面走一趟,帮我做件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最是大忌 叶锦苏神情严肃,小红被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么了小姐?” 叶锦苏蹙眉,脸色缓了几分,语气还是有些严肃:“你去外面探听一下最近朝堂的消息,回来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了,尤其是梦兰,知道吗?” 小红不明白,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姐觉得重要的事,就一定很重要。 叶锦苏垂眸,手心不自觉握紧了那块玉。 希望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屋外起了风,院子里那颗槐树的花早就凋完了。叶锦苏站在窗口往外面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秋千在随风飘荡。春华从外面进来,将几扇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窗户关上。 “小姐,最近天气转凉了,可别在窗口吹风了,小心着凉。” 叶锦苏转过头,淡淡地看着她。 “小红都跟你说了吧。”叶锦苏靠在窗边开口。 春华关窗的手一顿,神情变的认真起来,屈膝跪下,春华朝叶锦苏磕头道:“奴婢知道小姐这是信任奴婢,奴婢绝不敢辜负小姐。” 叶锦苏淡淡一笑,扶她起来,缓缓开口道:“我一向身边只有小红和梦兰,小红跟着我多年,自然得我信任。梦兰胆大心细,又会医术,救过我多次。我瞧着你为人机灵,是个有聪明人,倒是个可用的。” 春华低着头,不明白叶锦苏这番话所谓何意。 叶锦苏顿了一下,手里把玩两颗棋子,一黑一白嗒嗒作响,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叶锦苏轻轻的说话声,不大,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 “聪明人是到哪都有饭吃的,只是聪明人也需要注意一点,”叶锦苏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加重,“切记,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春华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有些发抖:“小姐,奴婢一定谨记小姐的教诲!”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静静看着紧张的春华。 淡淡笑了一下,叶锦苏抿了一口茶,恢复了平时的语气,“起来吧,记住了就好。” 春华是个机灵人,脑子是聪明的。可惜骨子里自大且有野心,虽然看着沉稳了些,但却不见的一直安分。叶锦苏如今给了她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提前给她嘱咐几句,也叫她时刻记着自己是暮春苑的人。 “我最近爱吃那陈记的点心,总叫小红帮我买也太不方便了,以后干脆就你去吧。”叶锦苏放下手里的棋子,开口说道。 春华眼波流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朝叶锦苏行礼,“奴婢遵命,只是这陈记点心在京城是大铺子,去买都得排上大半天的队,小姐莫要着急。” 叶锦苏淡淡一笑,“怎么会,赶明儿你去买就是了,晚点没关系。” 说完,春华低着头退了出去。她是聪明人,知道其中的意思。买糕点只是个借口罢了,主要的,是探听东园的那位。 如今是八月初,过不了几天就入秋了。 夜幕降临之时小红悄悄从后门回来了,怀里揣着半包芙蓉糕。迎面正撞上梦兰,小红差点没吓的芙蓉糕都洒了。梦兰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下午去哪里了?一下午都没看见你?” 小红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举了举怀里的芙蓉糕,“上次小姐出去说尝到陈记的芙蓉糕好吃,便吩咐我去买,谁知道我去的晚,居然排了好长时间的队。” “这不到最后才买到半包。”小红撅着嘴,有些遗憾的说。 梦兰看了眼小红手里的纸包,不疑有他,笑着开口:“那还不快去给小姐送过去,小姐怕是等急了。” 小红这才得以逃脱,一溜烟跑去了叶锦苏房里。 “探听到什么了?”叶锦苏看着她问。 小红把用来做掩护的芙蓉糕放下,皱紧了眉头。她在外面跑了一天,听过不少的风言风语,不过其实大半她还不能理解,让她再表达出来有点困难。 整合了一下,小红压低声音开口:“外面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在说宁王殿下是太子的人选。” “但是我听他们说的,好像朝堂上还有很多反对宁王当太子的。所以宁王到底能不能当上太子,还不知道。” 叶锦苏眯了眯眼,开口:“你是说,现在朝堂上结成两派了是吗?” 小红瞪大眼,猛地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这其中又说,反对宁王成为太子的,大多是些迂腐的老臣,他们主张按照祖宗规矩立长。但是皇室宗亲里和朝堂的士族大家,也有支持宁王殿下的。” “只是好像不是很多。”小红有些惋惜的说。 宁王要是当上太子,她们小姐可不就有机会当太子妃了。到时候看那个谢氏还敢不敢在她们面前嚣张! 叶锦苏的脸色沉重了几分,语气有些深,“可有听到,其中有哪些朝臣?” 小红茫然的摇摇头。 叶锦苏叹了口气,光这些东西已经不少了。 本来皇家之事,就不可妄议。旁人闲言几句,也不敢多言。更何况宫中的事,外面也只能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几成真假。 只是要真是如小红所说,皇室宗亲和士族大家都在支持宁王的话。叶锦苏垂下眼,握紧了手边的玉,怕是情况不太好。 小红看着叶锦苏几分担忧的模样,开口:“小姐可是在担心宁王殿下登不上太子位?” 不知不觉叶锦苏皱紧了眉头,抓着玉的手心渗出点点汗,轻声开口:“我是担心他的命。” 小红捂住嘴,诧异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他可是王爷,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小红不可置信的说。有着天子庇佑,怎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叶锦苏垂下头,视线落在腰间的那块玉上。玉上绑了相配的白色流苏,垂在叶锦苏素色的裙摆边,微微晃动。叶锦苏忍不住视线恍惚,透过这玉想起那天宁云敛将这玉交给她。 叹了口气,叶锦苏轻声开口:“但愿如此吧。” 树大招风,功高盖主。 最是大忌。 第一百三十七章:贱人必须死 青荷院内。 叶锦茹正坐在一池春水的旁边,掰着手里的馒头喂池里的红鱼,眉目上扬,颇有些高兴的模样。好几日都没看见叶锦茹这么开心的模样,文鸢不觉多看了几眼。 搅黄了叶锦苏的婚事,能不开心吗?叶锦茹逗着池里的鱼儿,想着那日书房里从始至终低着头的叶锦苏。 可惜就是没看见叶锦苏愤怒的模样,叶锦茹有些惋惜。 不过算了,叶锦茹心想,左右她不知道在哪哭呢。 文鸢看着也在旁边高兴,开口:“小姐,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叶锦茹顿了一下,想起谢氏和她说过的话。叶锦苏在这个家留不了多久了,得早点解决。可叶锦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叶锦茹沉吟了一会,干脆开口:“不如去问问娘亲。” 文鸢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可是小姐这月去看夫人的机会已经用过了,再见夫人得等到下月了。” 难道要白白等一个月? 叶锦茹摇摇头,看了一眼文鸢,眼神里有些嫌弃,“愚蠢,父亲不准我去看,我就不能偷偷去吗?” 文鸢大惊,吓的环顾四周,伸手想捂住叶锦茹的嘴。她的声音不算小,这院子里也不止叶锦茹和她两个人在,周围还有些洒扫的下人。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可是大事。 “小姐,这可使不得,老爷不让你去的!”文鸢压低声音说。 提及叶秉洐,叶锦茹冷笑一声。她现在总算是明白谢氏的话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个亲手把自己母亲送离开府的人,叶锦茹已经不抱什么奢望了。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叶锦茹冷漠的说,起身准备回屋子。正要按叶秉洐所说的做了,那她们母女哪有今天? 文鸢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院外一阵喧哗,一个小丫鬟突然跑过来送话:“二小姐,大小姐院里的阿婉来了。” 叶锦茹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吗?”叶锦茹不悦的问。阿婉是老太太的人,叶锦茹不能明面上有所懈怠,但是她实在憋屈。也不知道这个小蹄子怎么就傍上老太太了。 小丫鬟低着头,一时没说话,有些难以开口的模样。 文鸢厉声催促了一句:“该死的奴才!没听到主子问你话吗?哑了吗!” 扑通一声跪下,小丫鬟吓的不轻,结结巴巴的开口:“阿婉……阿婉姑娘说,奉大小姐的命令,给二小姐送一碗燕窝。” 话语间,阿婉已经进来了,端着一碗燕窝站在院门口,与叶锦茹遥遥相望。阿婉低头行礼,“见过二小姐。” 叶锦茹瞥了她一眼,走进了屋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姐姐怎么今日突然叫你给我来送东西了?”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叶锦茹在心里冷笑,叶锦苏这又是搞什么幺蛾子呢?自己没去找她,她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阿婉恭恭敬敬地递上手里的燕窝,缓缓开口:“大小姐说了,是二小姐替大小姐求情,大小姐这才免于出嫁的。特的叫奴婢过来,送一碗燕窝致谢。” 叶锦茹神色一凛,脸上顺便变了色,睁眼瞪着阿婉。 阿婉垂着头,不卑不亢的模样。 文鸢眼瞧着叶锦茹脸色不对,站了出来,厉声开口:“你家小姐这是做什么?” 阿婉弯腰,又将手里的燕窝递了过去,继续开口:“我家小姐真的是来向二小姐致谢的,若是不信,二小姐可以去当面问问大小姐。” 不知什么时候,叶锦茹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拳,手里的帕子扭曲不堪。叶锦茹腾地一下站起来,吓的文鸢后退一步,不敢再上前。 叶锦茹怒目瞪着那碗燕窝,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说什么?” 她处心积虑搅黄了叶锦苏的婚事,结果她反过来用这碗燕窝羞辱自己? 自己做的事,正好遂了叶锦苏的意了? 阿婉继续开口:“这是大小姐谢您的燕窝,请二小姐收下。” 叶锦茹后退一步,看着这碗还飘着热气的燕窝,突然脸色变得扭曲,高举起手来。文鸢大惊,吓的一把抱住叶锦茹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小姐!使不得啊!” 阿婉是老太太的人,打不得啊! 打了她,就等于打了老太太的脸。 叶锦茹会闹出大事的! 叶锦茹目呲欲裂,举起的手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她真的恨不得把这个贱奴打死,把叶锦苏那个贱人杀了! 她居然敢这么羞辱她? 叶锦茹的身子气的微微颤抖,举起的手狠狠地放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叶锦茹明明气到发抖,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阿婉又重复了一句:“二小姐,请您收下。” 握紧了拳头,叶锦苏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开口:“好!” “文鸢,把这燕窝给我收下。告诉叶锦苏,你的心意,我领了!” “日后,我也会给姐姐,”叶锦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回礼的!” 说完,阿婉放下燕窝转身离去。 叶锦茹再也忍不住,狠狠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了地上。 “贱人!” “叶锦苏这个贱人!” 文鸢吓的跪下,战战兢兢地开口:“小姐,小姐息怒。你现在生气,正是中了大小姐的下怀啊!” 说完,房间里却突然传来了几声嗤笑。 叶锦茹猛地转头,看着在一旁偷笑的小丫鬟,眼神阴狠。 小丫鬟吓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求饶:“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婢罪该万死!求小姐恕罪!” “啪!”一声。 叶锦茹冲上前,挥手狠狠给了那个小丫鬟一巴掌,“贱人,你笑什么?” 笑她可笑吗? 苦心积虑最后给叶锦苏做了嫁衣,最后还被一碗燕窝羞辱了吗? 握紧拳头,叶锦茹瞪着地上的小丫鬟,阴冷的开口:“拖出去打死!” 文鸢吓的心里一惊,不敢再说话。 叶锦茹转头看着文鸢手里的那碗燕窝,突然大叫一声,一把将燕窝扫在地上。瓷碗落地,发出一声巨响。叶锦茹红着眼,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终于,叶锦茹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后退了几步坐下来。缓缓开口:“今晚。” 文鸢一怔,抬头看向叶锦茹。叶锦茹瞪着眼看着门口的方向,眼里是滔天的怒火,“今晚就去见母亲,我不会再让这个贱人在我面前嚣张了!” 她绝不允许! 叶锦苏必须死! 第一百三十八章:不能挡了她的路 文鸢惊讶地睁大眼,却不敢再说什么。 深夜,青荷院出现两个黑色的身影。 叶锦茹一身便捷的黑衣,在夜色里难以分辨。脸上包着一块黑布,看不清面容。文鸢跟在她的身后,悄悄溜到了后门处。后门处本来是有人守着的,可是早被青荷院的人支开了,如今畅通无阻。 叶锦茹顺利溜了出去。 直奔东园,谢氏看见叶锦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好女儿,你怎么过来了,没给你爹发现吧?”谢氏焦急地开口,叶锦茹这身装扮,显然是冒了险了。 叶锦茹一咬牙,提着裙子进去,眼里还是有怒火不能平息。 “娘,我找你来是有事要商量的。”叶锦茹认真的看谢氏,沉声说。 她巴不得叶锦苏早点死,死的越惨越好。 所以她必须过来,她知道母亲肯定会有办法,让那个叶锦苏早日死在自己面前。 知女莫若母,谢氏一看叶锦茹这个样子,心里一咯噔。拉着叶锦茹着急地问:“茹儿,你是不是在府里受欺负?是叶锦苏那个贱人?” 叶锦茹握紧拳头,重重的点了下头,开口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从来没受过今天这么大的侮辱!居然被一下卑贱的下人给笑话了,如今想来,她还是恨得牙痒痒。 谢氏张了张嘴,叶锦茹从小娇生惯养,自尊心又强,自然是没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如今叶锦苏这么干,她心里肯定很难受。 安慰了几句,谢氏有些心疼。 于此同时,谢氏很是意外地开口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是说,那叶锦苏根本不想要这门婚事?” 叶锦茹点点头,气的不行。她们苦心谋划,没想到是给叶锦苏铺了路!想起来她的内心就不能平静,闭上眼仿佛都能看到叶锦苏笑的开心的模样,她恨不的撕碎了叶锦苏那张得意的脸! 谢氏却偏过头,不解又诧异地摇着头。 “不该如此啊。” 忽然,谢氏转过头拉住叶锦茹,开口:“此事不对!” 叶锦茹不解,“哪里不对?” 谢氏认真的拉着叶锦茹的手,严肃地开口替她分析:“这莫家虽然门第比咱们家差了点,但是也是清流人家,前程大好。且家里的小辈又有才,嫁过去日后定然还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再且说,莫家本就与我家交好,自然不会亏待她。叶锦苏怎么说也是嫡女,低嫁去哪都不会受亏待,反而会有人捧着她。” “这么好的婚事,她为什么不同意?”谢氏不解地看着叶锦茹问她。 叶锦茹猛然反应过来,反抓住谢氏的手,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似的张大嘴:“娘,你的意思是……她,她心里有所属的人了?” 谢氏垂下头,沉默了一会,摇头说:“不一定。” “也有可能她心比天高,只想嫁个贵人。”谢氏看着叶锦茹说。 如果是前者,那她们定要她不能得偿所愿,叫她生不如死!如果是后者……想着,谢氏的脸色变的有些阴冷,如果是后者的话。叶锦苏就是在挡她女儿的道路,她女儿才是应该嫁给贵人的那个。 转向叶锦茹,谢氏郑重的吩咐:“母亲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叶锦苏不是个好对付的,咱们得慢慢来。” “可千万不能叫她挡了你以后的路,明白吗?”谢氏看着叶锦茹说。 叶锦茹看着谢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要是叶锦苏赶挡她的路,自然是要她的好看!点点头,叶锦茹开口:“我明白,娘,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但是难道咱们现在就没办法动的了她吗?”叶锦茹还是有些不甘地说,她看不得叶锦苏如此嚣张。 谢氏垂下眼,沉思了一会。 突然,她抬起头,朝着叶锦茹的耳边说了什么。 叶锦茹的眼里骤然放光,兴奋地看着谢氏,“女儿记住了!” 谢氏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开口道:“记住了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别被发现了。” 目送着叶锦茹离开,谢氏的眼神骤然变寒。 身后的屋内走出一个年过中年的男人,走到谢氏的身后,一把搂住了谢氏的腰开口:“怎么?又是你那个不安分的嫡女?” 谢氏有些意外,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的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之后才缓过神来。蹙起眉,谢氏显得有些恼怒,担忧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拉着男人走到屋里,谨慎的关上门。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找我吗?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谢氏的语气有些恼怒,没好气地说着。 男人有些不悦,两条粗眉皱起,一把把谢氏搂在自己怀里,布满老茧的手指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之前你在府里住着,就不让我来找你。如今你不在府里,我怎么还是不能来找你?” 说着,男人的语气有些不满。 谢氏看了眼那手,伸手抓住他的手,转而柔柔一笑,有些娇嗔地开口:“我这不是怕被发现了,要不然你是没什么事,受苦的可是我!” 男人低下头看着怀里柔情似水的女人,眼底仿佛也被融化了一般,透出些许柔软的光。 谢氏看着他,突然缓缓伸出手,搭上了男人的胸膛,指尖一下一下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轻点着,语气变的暧昧:“既然你来了,就留下吧。” 男人的眸光瞬间变深,一把打横抱起谢氏,转身走向了屋里的大床。 一室旖旎。 谢氏靠在床头,一手柔柔地扶着一侧的发丝,轻声开口:“阿郎,我想求你帮我做件事。” 男人从床上起来,从背后一把抱住谢氏,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宠溺地开口:“你要我做什么我没有答应你?我把命都给你。” 谢氏嫣然一笑,轻轻推了一下男人,“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舍得要你的命。” “这事不难,我听我跟你说。”说着,谢氏把嘴凑到男人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什么。 男人一挑眉,大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听见男人肯定的回答,谢氏这才满意一笑,靠在男人的怀里。眼里一闪而过的,是锐利的阴狠光芒。 第一百三十九章:没钱的悲哀 秋高气爽,最近天气一日日转凉,风有些大。 老太太添了厚衣衫,在院子里给几盆花浇水,阿婉站在旁边回老太太的话。说到最近处,老太太的浇花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阿婉,“真是叶锦茹那孩子去求的情?” 阿婉点头,“是。” 老太太放下水壶,转头看了眼老太爷,神情有些复杂。 老太爷脸色有些难看,朝阿婉挥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阿婉一走,老太太这才对老天爷开口,语气有些无奈的愤怒,“眼下怎么办?” 老太爷扭过头,还能怎么办。 叶锦苏和叶锦茹就是一个死对头,她们俩迟早有一天会把这个叶家斗得鸡犬不宁!他活了大半辈子了,眼看着叶家繁荣兴盛至此,日后有的是好日子。 叶家决不能出现窝里斗的情形! 沉默了一会,老太爷开口:“好像丞相家的小女儿这个月及笄了吧?” 老太太点头,“还有几天,不过帖子昨日就送过来了。” “送一份去暮春苑里。”老太爷开口说。帖子是送到叶秉洐手上的,叶锦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至于叶锦苏,估计等到了那天,都还不知道这事。 老太太怔怔的看了眼老太爷,明白了过来,点点头。 此刻的叶锦苏正坐在窗前,吃着点心听小红讲朝堂事。倒是没多大新鲜的变化,叶锦苏听的直打哈欠。 叶锦苏拍了拍手里酥糕的残渣,开口道:“听说丞相府的女儿这个月及笄了?” 得益于小红这几天往外面跑探听消息,叶锦苏知道不少一手消息。比如这丞相府的小女儿还有五天就及笄,丞相在自己设了宴,帖子也早送出去了。听说丞相极其宠爱这个小女儿,当日连宫里的贵人都会来。 叶家也该收到了帖子才是,叶锦苏这却没半点消息。 想也知道是叶锦茹压下了。 叶锦苏倒不是有多在乎这点,只是听到宫里的贵人会去,不由得想着宁云敛会不会出现在那。 小红提起这个倒是有些不满,撅起了嘴,“小姐您才是叶府的嫡女,这帖子要是来了,怎么也该有一份在小姐手里才对。” 总不能白给叶锦茹出去耍了一次威风吧? 叶锦茹憋着这一口多少年了,叶锦苏在外的名声一直压过叶锦茹,世人只知叶家长女,不知叶家幼女。 “我看小姐就该去把那帖子抢回来!”小红愤恨地说。 叶锦苏淡淡一笑,余光瞥见院门口出人影闪动。 是老太太身边的水桑。 “看,送帖子的来了。”叶锦苏靠在窗边看那人,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笑容并不意外。 水桑怀里揣着一个帖子,进了屋内亲手递给叶锦苏,“大小姐,这是老太太让我给您的。”说着,水桑特的加重了老太太两个字,语气有些隐喻。 叶锦苏接过,唇边鞠一抹笑。 “烦请告知老太太,孙女多谢了。” 水桑看着毫不意外的叶锦苏,不觉面色有些复杂,低头退了出去。 放下手里的烫金邀帖,叶锦苏歪头看着小红,指尖轻点,“看见没有,用不着咱们去抢,有人给咱们送过来了。” 小红有些惊讶,老太太怎么这么向着叶锦苏了? “小姐,老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惊讶之余,小红又有些谨慎的问了。跟在叶锦苏身边久了,自然觉得此事有异,绝不会是老太太心疼叶锦苏所至。 叶锦苏没说话,沉默地看了一会那张帖子。 “可怜老太太老太爷一把年纪了,还不能享享清福,前要敲打不争气的儿子,后要管着这家宅内乱。”叶锦苏端了一杯茶喝,语气有些惋惜。 小红疑惑地看着叶锦苏,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叶锦苏看着小红,缓缓开口解释道:“我让阿婉借着老太太的势,去叶锦茹那闹了一回事。叶锦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样一来,这个叶家就不会安分。” “这不,过来警告我了。”叶锦苏瞥这桌上的帖子说。送个帖子而已,用得着叫身边几十年的贴身丫鬟吗?话语间还特地咬重了老太太的三个字。 这件事明着是叶锦茹打破了平衡,实则是叶锦苏自己向老太太施压呢。 老太太表面上是压制着叶锦苏,可是若利用的好了,也未尝不可反过来帮助自己。 见好就收,叶锦苏将那帖子收起来,递到小红的手里。 “可收好了,当日陪我一起去,让你看看叶锦茹在你家小姐面前,到底威不威风的起来。” 小红兴奋地眯起了眼睛,猛地点点头。 突然小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一滞,呆呆地开口:“可是小姐,到了宴会那天你穿什么?” 叶锦苏楞了一下,看傻子一样看着小红,“穿衣啊。” 小红的表情有些扭曲,拉住要离开的叶锦苏,开口道:“外面都传了,这个宴会名义上是祝贺小女儿及笄,实际上是替小女儿选夫婿呢。” “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出色的世家子弟或者宫里的贵人。” “那又怎么了?”叶锦苏皱眉问,不明白小红想说什么。 小红扶额,开口解释道:“难得有这么多优秀的人可以聚在一起,其他参宴的女宾肯定都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说不定就傍上贵人了呢?” 叶锦苏恍然大悟,有些诧异的开口:“有这规矩?” 她哪里参加过这种官家宴会,这种事更是闻所未闻。但是细细想来,好像在叶锦苏的记忆,是这么一回事。到时候必定是万花璀璨,一朵更比一朵艳。 小红见叶锦苏总算明白过来了,兴致冲冲地开口道:“咱们出去找最好的裁缝铺子给小姐做套新衣,一定叫小姐艳压群芳!”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 “咱们有钱吗?” 小红:…… 一主一仆,相望两无言。 叶锦苏叹出一口气,她的那点私房钱实在太不禁花了,早就所剩无几了。耸耸肩,叶锦苏说:“算了,还是有什么穿什么吧。” 左右太招摇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人家是替自己女儿选夫婿,要是被别人抢了风头,那才是出了大事。 第一百四十章:搔首弄姿 “可是……”小红犹豫着说,抬头看叶锦苏的脸色,“说不定宁王也会去,小姐不想出众点吗?” 叶锦苏的动作一僵。 小红还在继续说:“说不定还会有别家女子看上了宁王,说起来宁王也到适婚之年了,也该选王……” 说到最后,小红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正注意到叶锦苏的脸色越来越差,适时的闭上嘴了。 叶锦苏眯着眼,想起那副画面。 宴会的统筹交错间,有人在宁云敛面前搔首弄姿…… 想着,叶锦苏的眼里冒出一些寒气。 小红看着脸色阴沉的小姐,不禁抖了两下,战战兢兢地开口:“小姐,你别担心,宁王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锋利的眼神迅速落在小红的身上,叶锦苏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开口:“谁担心他了?” 他干什么,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红一怔,看着叶锦苏不自觉皱起了的眉头,抿嘴偷偷笑了。 叶锦苏被笑的有些窘,狠狠瞪了小红一眼,勒令她不准笑。 到了宴会那天,叶锦苏还是挑了件最搭自己的红色衣裙。说是红其实不艳,红白的布料层层叠叠,衬得叶锦苏不那么张扬,倒是又不至于淹没人群。 这是以前的叶锦苏挑的衣裙。 不得不说,眼光很好。 小红却有些不满意,在她看来,这衣服还是有点太普通了。 叶锦苏感受着身上柔顺的质地,一脸纳闷地看着小红脸上嫌弃的表情,她上辈子加这辈子,也没穿过几件这么好的衣服。没出息的她已经很满足了。 薄点红妆,叶锦苏在小红的手下换了个妆容,一改从前的素淡,变的更加惊艳。 叶锦苏眼里有几分惊喜,想来叶锦苏这张脸真是个美人胚子,这么一张好面容落在自己身上,没有人会不开心的。 起身,叶锦苏抱起屋里的琴,朝小红笑了笑。 她本不会弹琴,这几月下来,倒也凭着记忆,学叶锦苏本人学了八九分。 糊弄人算是够了。 屋外的马车已经到了。 叶锦茹已经上了马车,坐在里面掀开帘子看叶锦苏。目光触及到叶锦苏的那一刻,叶锦茹的眼里有些许惊讶,但是很快就被浓浓的愤怒填满了。 贱人! 穿着这么花枝招展,是想去勾引谁呢? 相比起叶锦苏,叶锦茹穿的可谓是“素淡”至极。 一身白色的素锦衣裙,衣袂间用金银线,孔雀线等绣了层层叠叠的暗纹,乍一看低调而奢华,只觉得此人有仙气。若是在阳光下,那些绣线将会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那是叶锦苏怎么也赶不上的。 文鸢看着叶锦茹愤怒,立刻在旁边安慰道:“小姐莫气,小姐今日肯定是最出众的那一个。切莫为了叶锦苏那贱人,影响了小姐的心情。” 经文鸢提醒,叶锦茹这才渐渐平复过来。 这场宴会不仅出色的世家子弟回来,宫里的亲王世子们也会来,甚至连长公主都会过来。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马车一路送到元丞相的府上,门口人头涌动,站在外面都知道里面有多热闹。叶锦苏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巧撞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宁云敛正站在门口,往里走去。 叶锦苏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爽。穿的倒是挺花枝招展,都快赶上人家姑娘家了,怕就是过来找姑娘的。 想着,叶锦苏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丞相府比叶府更大,也更复杂。穿过前院的水榭楼阁,顺着一条幽静曲折的小道,叶锦苏等被领着进了后院的花园处。叶锦茹站在叶锦苏的身后,眼里的愤怒隐藏的很好,眼里看上去只有柔柔的水光。 让人看了想心生怜爱。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她,不觉冷笑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宁云敛不在。 叶锦茹眼瞧着叶锦苏对她嗤之以鼻,心里瞬间就涌起一阵气,死死抓住了衣袖里的手帕,这才得以没有露陷。 今日天光正好,是个好晴天。 叶锦茹的一身衣裙此刻总算发挥了她该有的作用,叶锦茹此刻只是静静站着,便已经吸引了大半的目光了,都是惊艳的目光。 “想必这位是叶伯父的二女儿了?”元丞相的长女元绮在一旁招待道,她已经嫁人,生了两个孩子。举手投足有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对于叶锦茹的身份,也没有猜错。 叶秉洐在旁边谦虚的一笑,自家女儿出彩,自然给他长脸。 见叶秉洐表情,元绮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听说叶家有二女。可惜她二人都没见过,只是见着叶锦苏眉目之间比叶锦茹成熟些,想来叶锦苏应该是姐姐。 “叶伯父好福气,二小姐今天风华绝代之姿,真是要羡煞我了。”元绮看着一身流光溢彩的叶锦茹说,眼神里有些晦暗。 叶锦茹眼波流转,立刻朝元绮嫣然一笑,开口道:“实在是说笑了,早听闻二位姐姐出尘脱俗,冰雪聪明。如今得见一面,想来姐姐才该是称得上风华绝代这四个字,我怎么敢在姐姐面前胡乱称。” 一番话将元绮元玥姐妹夸了个遍。 元绮看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看来不是个愚蠢的。可惜她今日干的事还是太张扬了,这场宴会的主角是她妹妹才对。 “妹妹谦虚了,那边请入座吧。” 叶锦苏淡淡喝茶,衣角遮住唇边的笑。叶锦茹倒是会说话,只是这话说的,明退暗进。元绮要是再追着她的衣着不放,就显得她刻薄了。 叶锦茹还真是敢。 无所谓的笑笑,叶锦苏的目光始终在场上飘来飘去。 她在找宁云敛。场上大部分的人都到齐了,果真如传言所说,几位尚未婚配的王爷和世子都在。出色的世家子弟也在,但是没有宁云敛。 叶锦苏皱了皱眉。 直到最后,外面通报的小厮一声大喊:“长公主,宁王殿下到。” 所有人一同起身,跪下行大礼。 叶锦苏跟着跪着,低头见还没还没见到宁云敛,却突然想起,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对他行大礼。距离第一次在宁王府看见他,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叶锦苏实在有些不习惯。 长公主为人随和,也没让人久跪,三言两语打消了大家的谨慎。 叶锦苏抬头,撞见一双熟悉的眉眼。 宁云敛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平淡地移开目光,就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第一百四十一章:相交之好 叶锦苏楞在原地。 宁云敛无视了自己? 叶锦苏再次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心里腾起无名火来,莫名的想摔筷子离开这里。 重新坐回去,叶锦苏不再看他,把视线放正。叶锦茹坐在她旁边,一双眼和这里绝大多数姑娘一样,胡乱瞟着在场的人。那些公子也是,交头接耳着看着这面的姑娘,脸上的笑容或隐晦或肆意。 分明是一场宴会,却搞的如此阴阳怪气的。 叶锦苏有些不爽,面无表情地坐着。 长公主年纪较长了,看着场上这情境,不免勾唇一笑,看向旁边的宁王。 “可有中意的姑娘家?” 按照她的身份,本不该屈尊降贵来这一趟。可是长姐如母,她实在担心她这个弟弟的人生大事。生拉硬拽,也把宁云敛给拉过来,就是让他自己相看相看姑娘。 宁云敛的余光一闪,落在对面的叶锦苏身上,可惜叶锦苏并不在看他。 见宁云敛不说话,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板起脸小声地斥责:“叫你过来是来相看姑娘家的,你光吃什么酒!” 宁云敛无奈地求饶:“长姐,你知我现在还无此心。” 长公主一横眉,最听不得他这话了,她儿子再过几年都可以娶亲了,她这个弟弟现在还不急! “胡说八道!” 说完,长公主开始往那些姑娘们看去,宁云敛不看,那她就帮着看。 看到叶锦茹时,长公主眼里有几分欣喜,微微点了点头,“那叶家的二女儿,面容倒是不错。” 宁云敛喝酒的姿势一顿,神色有些僵硬。 可是触及叶锦茹乱瞟的眼神后,长公主还是摇了摇头,“可惜年纪小了点,不够沉稳。” “玉家的那个独女,好像是叫玉瑶儿。看着倒是不错,看着稳重,是个会持家的。”长公主看着那头一个淡青色的身影开口,至始至终她就静静在那坐着,淡然处之。 宁云敛的神色有些缓解,但是也不见好看多少。 不知不觉间,余光又是飘向了叶锦苏的方向。叶锦苏面无表情的坐着,脸色没什么变化,也没有看向他。 宁云敛不免有些失望。 却也不希望她看过来。 现在朝中局势不稳定,他不想叶锦苏和他有任何牵连。 突然,长公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时候,突然转头对宁云敛开口:“你看那个,好像是叶家的长女。” 宁云敛睫毛轻颤,终于明目张胆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叶锦苏正坐在座上,端起酒盏与旁边的玉瑶儿示意,两人相视一笑,举杯饮下。 只消一眼,叶锦苏便知道这人不是叶锦茹那种等级。看着自己长出一点,好像已经快及笄一年了。容貌,姿色均属上等,平心而论,并不比叶锦苏差多少。 想必只是平日低调而已,叶锦苏竟然没怎么听过她的名字。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测。 只希望日后不要于此为敌,叶锦苏想。 玉瑶儿浅浅一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落下,多了几分深邃之意。 早就听闻叶家长女才貌两全,名声大振。想来应该是个张扬的人,没想到一见真人,却发现并非如此。锋芒倒是有,只是却内藏着。 倒是有趣。 长公主看着两人,突然凑近宁云敛开口:“你看那个叶家的长女,听说只比二小姐大了几个月而已,看着比二小姐稳重多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的笑容,不觉勾起了嘴角。 两人坐的近,长公主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开口:“不过我还是觉得玉家的女儿好,那叶家的女儿面相看着有几分锐利,想来不是个好驾驭之人。玉家的就不一样了,看着贤淑。” 宁云敛在心里暗笑,叶锦苏确实是不好驾驭之人。 “再者说玉家在朝中的地位,比起叶家,对你在朝中更有助益。”长公主苦口婆心的说。 说了一番话,挑来挑去,宁云敛不发一言,也没表个态,长公主急了。 宁云匡见着两人这幅模样,一下就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了,忍不住在旁边大笑一声,“长姐,你就别催这个臭小子了,这小子还没开窍呢。” 宁云匡大嗓门,他一开口,全场大半的人都听见了。 长公主捂着嘴笑了一会,朝元丞相开口:“听闻丞相的小女儿设及笄宴,各家姑娘都会来参加,我这不带着我几个还未婚配的弟弟全过来了,想来承丞相这个情,不知能不能在丞相这府里结些好事。” 这宴会的性质,大家本就心知肚明。 如今长公主挑明了说,丞相哪还有什么意见。他本来也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女儿找夫婿的,如今满京城的好儿郎都在她的院子里,只要不误了他小女儿的事,其他人相看相看有何不可。 说话间不少姑娘都赧然地挡住了脸。 叶锦苏混入其中,漫不经心地用衣袖挡了挡脸。 余光瞥见叶锦茹,似乎和文鸢在小声说着什么。 叶锦茹正看着对面的人,开口问文鸢:“坐在长公主旁边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宁王殿下?” 文鸢点了点头,凑近叶锦茹的耳边轻声说:“夫人说了,宁王殿下现在在朝中局势正好,将来是有可能成为太子,凳上九五之尊的。” 叶锦茹眼里放光,要是宁云敛会成为太子,那她只要看准了,嫁过去就会是太子妃。 将来就会是皇后。 “母亲可看准了?”叶锦茹又问了一遍。毕竟如今一切还没有定数,还是得谨慎。 文鸢点点头,“夫人的眼光不会错的。” 叶锦茹这便放心了,转过头时看了宁云敛一眼。剑眉星目,气质斐然,嫁给他倒是不亏。 宁云敛一抬眸,正巧看见叶锦茹正在看着自己。一瞬间,宁云敛有想皱眉的冲动,但是他隐藏了下来。叶锦茹见他看过来,趁着他目光还没移走,立刻朝他举起了杯。 事已至此,宁云敛只能也举起来,两人相对而饮。 叶锦苏正看着叶锦茹,见她与宁云敛两人默契十足的举杯,相看间竟然有几分相交之好。叶锦苏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浑身冒出寒气来。 小红站在叶锦苏背后,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抓住了叶锦苏的手臂。 “小姐,切莫冲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被人欺负还不还手?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放缓了呼吸,方觉自己有点失控了。 转过头,叶锦苏朝小红开口:“没事。” 为了这点事闹出丑来,不值得。更何况她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来凑个热闹的,正事才更要紧。叶锦苏恢复了平静了,视线似是无意地扫过场上。 所有人都到齐了,在院子里围成一圈,瓜果菜肴一一上来了。现在正是大家齐乐融融的时候,或与身边人攀谈两句,或举杯送上几句恭贺之词。 这里的人叶锦苏大多都认识,叶锦苏草草一眼望过去,场上情形也了解了七八分。比如这玉家,想来在朝上得盛宠的很,玉瑶儿身边的那个,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殷切的跟伺候亲娘一样。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还有那些亲王的子弟,大多坐在一堆,各自举杯豪爽的很。分明不是亲兄弟,却看着比亲兄弟还亲。这场上的位置也是足够令人琢磨,围着长公主左右的都是些亲王。中间也不乏有几个世家子弟和他们熟络。 而叶锦苏这边,全是一些世家子弟,且都是朝上的老臣子了。表面上看着其乐融融,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水火不容呢。 叶锦苏低头吃菜,看来外面的传言也没错,现在朝里的确是两派分明。看如今这情形,只是个宴会而已,分座都分的这么分明。想是朝上的情况,比传言的还要紧张。 抬眸看向宁云敛,他正和宁云匡交谈着什么,嘴角浅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样子。 叶锦苏皱眉,筷子停了下来。 突然场上乐曲也一停,叶锦苏一抬头,原本演奏的乐师都退了下去。 原来是宴会的主角上场了。 玉玥生的灵动,一脸的俏皮可爱,提着裙角跑上了台,声音婉转动听。她看着叶锦苏开口:“听说叶家妹妹的琴艺是京城第一人,今日我生辰,不知道能不能请妹妹赏脸与姐姐舞一曲?” 意料之中,叶锦苏柔柔一笑,接过小红递过来的琴,“这是妹妹的荣幸。” 叶锦苏一起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的名声大家都有耳闻,不由得兴趣更大了,有人小声谈论着,大多是赞誉之词。 叶锦茹抓紧了筷子,她最厌恶的,就是叶锦苏这幅张扬的模样。 分明她才该是那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但是叶锦苏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凭什么! 瞥过叶锦茹铁青的脸,叶锦苏在心里冷笑。她实在没这种经验,也并不喜欢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眼下紧张的手里冷汗淋淋,但是能让叶锦茹不舒服,她也是值了。 指尖轻扶琴弦,三两下挑拨,流水般琴音流泻,悠扬清澈。最初沉静如寂静山峦中雾,而后悠扬如杨柳枝头飘过的风,直到最后又激昂如江河入海,水滴入石。 叶锦苏的速度放慢,玉玥的动作便也放慢。 一舞一曲间,翾风回雪,遏云绕梁。 场上沉寂,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台上。 唯独叶锦茹红着一双眼,怎么看上面的叶锦苏就怎么刺眼。连四周响起的掌声都这么刺耳,从小便是如此。只要有叶锦苏和她同时出现的地方,风头一定是叶锦苏的! 在叶锦苏的风头下!连叶锦茹精心准备的衣服,都变的不那么吸引人了。叶锦苏朝小红笑了笑,瞥了一眼叶锦茹。 她正脸色铁青。 叶锦苏勾了勾嘴角,脸上的表情张扬且挑衅,好像在对叶锦茹说:不服你就自己上啊。 触到叶锦茹猛地睁大的眼睛时,叶锦苏又扭过头,她的动作很快,快到除了叶锦茹,没人看到她的模样。叶锦茹睁大眼,手里的筷子都快要给握折了,气的牙痒痒。 而叶锦苏悠然自得地回了场上,静静坐在她的旁边。 回到场上,玉瑶儿朝叶锦苏举杯,赞扬着开口:“早听说过妹妹的名声了,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妹妹是个潇洒的性情中人,姐姐整日关在家里,可羡慕妹妹了。” 三分客套,三分真情,剩下几分晦暗不明。叶锦苏转头朝她笑,举杯换盏。玉家和叶家本无瓜葛,叶锦苏无意与她有任何牵连,叶锦苏只淡淡地开口:“玉姐姐说笑了。” 玉瑶儿的声音有些大。 至少周遭几个人是都听得清的。叶锦茹闻声看过来,叶锦苏竟然这么快又和玉家的人搭上了,叶锦茹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她就不该让叶锦苏来! 早知道之前在家里,就该让叶锦苏没办法来这一趟! “姐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姐姐可是京城一大才女,想必除了玉姐姐,还有许多公子哥也羡慕姐姐吧。”叶锦茹看着叶锦苏,笑着插嘴道。明着是显摆骄傲的话,却故意将羡慕二字咬的有些重,听着却刺耳的很。 这不就是在说她不检点吗? 叶锦苏眸光一闪,掠过叶锦茹带着几分寒意。 淡笑一声,叶锦苏看着玉瑶儿,面色颇有些无奈的开口:“只不过学了几年琴胡乱弹弹,都是外面的人瞎传的,怎么就叫姐姐羡慕了。姐姐再这么说,我可要惭愧死了。” 说着,叶锦苏还轻叹了一口气。 她只跟玉瑶儿解释几句,并不理会叶锦茹话里的夹针带棒。这明显是忽略了叶锦茹,叶锦茹看着更加来气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谁知叶秉洐在另一边狠狠瞪了叶锦茹一眼。 叶锦茹不敢再说话,嘁声沉默。 一切尽入叶锦苏的眼底,轻飘飘瞥了一眼,叶锦苏放下筷子,朝小红开口:“这里有些闷,陪我出去一趟吧。” 转身离开之时,还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叶锦茹,眼里有些讥讽。 小红跟在叶锦苏后面,那口气还没吞下,“小姐你干嘛就这么便宜了二小姐,她说话那么难听!” “算了。”叶锦苏摇摇头说,“你没看见外人都在吗?我和她怎么斗,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不要叫别家看了笑话。” 小红撅着嘴,话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平白被人骂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叶锦苏看着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有些精光,眯着眼开口:“你家小姐我是个被人欺负不还手的人吗?” “你猜我走了,她会不会跟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论输赢 说罢,叶锦苏走到一处凉亭下就停下了脚步,上去干脆坐了下来。 “咱们就在这等吧。”叶锦苏漫不经心的说,像是笃定了一样。小红惊讶的张开嘴,有些狐疑地伸长了脑袋往外面探,想看看叶锦茹会不会真的过来。 没一会,叶锦茹当真过来了。 叶锦苏下巴靠在手腕上,手肘支着石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看着叶锦茹气冲冲跑过来。嗤笑了一声,叶锦苏抬眼看着小红,“你看吧,我说她一定会过来的。” 小红没想到叶锦茹真抛下宴会跟过来了,“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叶锦茹的脸瞬间一阵白,叶锦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似乎是忽视了头顶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叶锦苏一副毫无危险感的模样,甚至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我的好妹妹,怎么不待在场上找男人了?莫不是想让姐姐帮你相看相看?” “你!”叶锦茹双眼一瞪,叶锦苏这是赤裸裸地在羞辱她。她一且尚未及笄,二又不是嫁不出去,哪用的着她亲自找男人。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是叶锦苏的话实在太难听了! 叶锦茹举起来的手握拳,气的胸膛起伏,脸憋的通红。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一声,跟她斗嘴,怕是不知道她上辈子在哪些地方摸爬滚打过。才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了,叶锦苏目光带上几分讥讽,站起来直视着叶锦茹,“怎么?我以为妹妹的亲娘不在身边,这婚姻大事得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看来,妹妹想的办法是在不行,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倒贴呢?”叶锦苏嘴角带笑,似乎是苦口婆心地对叶锦茹说。 双手抓着叶锦茹那双高举的手,叶锦苏将它压下,目光对视间,似有火光迸出。 谢氏的事是叶锦茹的命门。 而叶锦苏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叶锦茹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把推开叶锦苏,扬起手狠狠朝叶锦苏扇了一个巴掌,“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蓄足了劲的一巴掌,叶锦茹恨不得打烂她的嘴。小红动作快,一把拦住了叶锦茹的手,警告着开口:“二小姐,我们大小姐可不是你能随便动的!” 叶锦茹目光阴狠至极。 什么时候,一个奴才也敢在她面前撒泼了? 一脚踹开小红,叶锦茹二话不说上前又朝着叶锦苏打了一巴掌,她今天非要给这个贱人一点教训不可。 “啪!”的一声。 实打实的一巴掌,叶锦苏被打倒在地。 畅快的一声,叶锦茹觉得心头舒服了不少,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叶锦苏。扬起手还准备再来一下,身后却兀然一声大叫。 “小姐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丞相府的管家婆子吓的一颤一颤的,就差没哭出来了。 叶锦茹猛地一惊,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张雍容华贵的脸。长公主就站在那婆子的后面,还跟着元丞相的大儿子和一群丫鬟,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叶锦茹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 “参……参见公主……”叶锦茹紧张的冒汗,颤抖着开口。 长公主没开口,四下寂静地可怕。寂静中,叶锦苏睁大眼,豆大的泪珠砸落下来。微小的哭泣声响起,在这个亭子里不断回荡。 每个人都听见了。 叶锦茹脸都白了,猛地回过神来,叶锦苏这是故意给她下套呢。 长公主嗤笑一声,朝着元丞相的大儿子开口:“我听说你家的园子修的风光极好,没想到还真是有好风光。” 所有人心下一惊,不敢说话。 叶秉洐得了消息,惨白着脸跑过来,看见眼下这情形差点没吓到腿软。 “这是你家的两个女儿吧?”长公主看着叶秉洐开口,听不出语气是喜是怒。越发这样,越发让人恐慌。 叶秉洐吞了一口口水,冷汗滴到了地上,颤抖着开口:“是……是臣骄纵过度,家教不严……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一定……” 头顶的目光如冰,长公主睥睨着叶秉洐沉默,目光似是无意飘过亭上的两人。良久,她最终还是笑了一声,“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玩闹而已,叶学士用不着这么紧张,家里有两个女儿,娇气点也没什么。” 说完,长公主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看着赶过来的元丞相:“不过这事是在丞相府里闹出来的,搅的也是丞相的兴,不知丞相觉得该如何处理?” 听这语气,像是不再多追究了。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丞相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顺着说下去,脸色铁青却还是要强颜欢笑,“小孩子不懂事,不懂事而已。快,下人快去把二位小姐扶去房间里休息!” 说完,长公主转头便要走。转头时似是无意的一瞥,长公主看了眼被丫鬟扶着的叶锦苏,扭头离开了。 好好给女儿办的一场宴会,给叶家的两个女儿搅成这样。元丞相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叶秉洐,冷哼着离开。留叶秉洐跪在原地,脸色由白转青,满脸的愤怒。 西侧厢房,叶锦苏看着镜子里自己通红的五指印,疼的有些龇牙咧嘴。 小红在旁边撅着嘴替叶锦苏上药,心疼地说:“小姐,你这代价也太重了点,二小姐这手下的……” 叶锦苏红着的眼眶还没消下去,上药的时候又被疼出了眼泪,碰一下都倒吸凉气,“嘶——轻点。” “等回府了,才有的是叶锦茹的苦头吃,咱们别现在论输赢。” “我看你现在苦头吃的就不少。”吱呀一声门响,宁云敛推门进来,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叶锦苏的脸上,宁云敛眼里有几分恼怒。 叶锦苏白了他一眼,心里那点小疙瘩还没下去,并不想看他。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一脸冷漠的模样,脸色沉了沉,将手里的药放下,也不说话便转身离去。 他是偷跑过来的,不该久留。 小红看着扭着头的叶锦苏,小声开口:“小姐,宁王走了。” 叶锦苏猛地转头,门口处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叶锦苏走过去,连院子里也空荡荡的,这是走的有多快…… 叶锦苏的脸有些黑。 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现,长公主从旁边的小道过来,正看着叶锦苏。 第一百四十四章:伤不到她 叶锦苏垂下眼,规矩地行了个大礼,“公主金安。” 在门口站定,长公主一眼就瞟到了屋内桌上的一小瓶药,低头看着跪下的叶锦苏,长公主缓缓开口:“十四弟刚刚来看过你吧?” 叶锦苏低着头,长公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只能开口回答:“是。” 沉默了一会。 长公主提腿走了进去,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了那只黑色小瓶。他倒是真舍得给,这种药在宫里只有皇族才可以用。叶锦苏这种,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认识多久了?”长公主淡淡地问。 叶锦苏垂着眼,猜不出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如实回答,“回公主,四个多月了。” 长公主嗤笑一声,将药瓶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长公主的声音瞬间变得严厉,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好本事啊!” 叶锦苏猛地低下头,做出谦卑的模样,不再说话。 长公主起身,低头看着叶锦苏,冷冷地开口:“你今日玩的那些不入流的把戏,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是不要在十四弟面前耍什么把戏。” 宁云敛别的都无需她担心,唯独女人这关,宁云敛自己根本应付不过来。 她必须得插手。 说完,长公主又绕着叶锦苏走了几圈,语气变的平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你的家世容貌和才情,想嫁入王府当个贵人也无可厚非。” “放眼整个京城,有那么多人给你挑选,亲王的儿子,侯爵的儿子,个个都富贵。” 长公主脸色冰冷,伸手捏住叶锦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了,尖锐的指甲掐在肉上,叶锦苏感到一阵子生疼。长公主一字一句,危险的开口:“你为什么非要缠上了十四弟?” 说完,还没等叶锦苏回答,长公主又开口:“你看上的,到底是王妃的位置,还是太子妃的位置?” 她的声音很小,叶锦苏却听得格外真切。 垂下眼,叶锦苏没开口。喉咙口猛地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叶锦苏心乱的很。 她不知道说什么。 说自己从没想过嫁给宁云敛?还是开口解释自己从来没设计过这些? 哪个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小红跪在一侧磕头,红了眼眶,“公主殿下,我家小姐不是这样的,小姐从来没有在宁王面前玩什么把戏。” 说着,小红跪爬到长公主的脚下,抓着她的裙摆哽咽着开口:“宁王殿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我家小姐给骗了呢,我家小姐真的不是那种人,小姐人很好的。” 叶锦苏的呼吸有些乱。 长公主松手,后退几步甩到小红的手,看着叶锦苏沉声开口:“我在宫里都待了多少年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太清楚了。” “不管你做没做,想没想,你都不该留在十四弟身边。” “你的心思太重了。”长公主盯着叶锦苏说,加重了语气。光凭这一点,她就不适合留在宁云敛的身边。她从来不讨厌聪明人,可她讨厌有心机且心术不正的人,这种人她见的太多,令她生厌。 一个可以陷害自己妹妹的人,一个能从容的在那么多人面前演戏的人,一个满腹心机的女人,一个骨子里就不安分的女人。这样的人,不该留在宁云敛的身边。 “他不需要一个这样的王妃,你明白吗?”长公主开口说,隐隐警告道。宁云敛需要的,是一个贤良淑德的,能待在家里面,让他永远无后顾之忧的女人。 叶锦苏不是这个人。 说完,长公主的手一松,手里的药瓶落下。 脆弱的瓷瓶落地,瞬间在叶锦苏的面前被摔碎,里面黑色的药液撒了一地。 “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最好记得分寸。” 说完,转身离开。 沉默的房间里,叶锦苏静静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她收紧了手指。手心的汗湿粘一片,指甲划出一片片红痕,叶锦苏垂着眼,咬住了唇里的软肉。 小红爬过来,哽咽地扶着叶锦苏,“小姐,小姐你快起来。” 叶锦苏猛然回过神,扶着小红站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小红看着明显丢了几魄的叶锦苏,担心地又哭了出来,拉着叶锦苏的衣袖,“小姐你别难过,长公主那是不知道实情,她对您有误会。” 叶锦苏转头看着她,僵硬地笑了一下,“你想什么呢,我哪里难过了?” 说完,叶锦苏便拉着小红往外面走,“咱们回去吧。” 连叶锦苏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颤抖。 马车里。 叶锦苏靠在车窗上,静静地闭着眼,呼吸逐渐沉稳。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小红看着叶锦苏这个样子,无能为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急来急去,小红又把自己眼眶急红了。 长公主是什么人,她对小姐说了这样的话,小姐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违抗吗? 她只能想办法安慰叶锦苏。 “小姐,是长公主误会你了,小姐不是那种女人。”小红委屈的说,小姐明明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小姐,怎么就落在长公主的嘴里这么不堪了。 还有宁王也是的,要不是他先来招惹小姐,小姐怎么会因他被这么中伤。 车厢里静悄悄的,叶锦苏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想来是睡着了,小红压低了抽泣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叶锦苏藏在宽大衣袖里的一双手逐渐收紧了。挂在身侧的那块玉随着马车的晃动,一摇一摆地在叶锦苏的脚边晃荡。 叶锦苏扣紧了五指,压住了想去抓住的冲动。 傻小红,长公主没有误会我。 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叶锦苏靠在车窗上想,本不是什么大事,这点话伤不到她分毫。 可她还是觉得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样,叶锦苏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寂静的房间里,叶锦苏站在镜子面,任由小红给她换了套衣服。目光触小红手里的玉,她正准备给叶锦苏挂上去去。叶锦苏眉睫轻颤,伸手拦住了小红,“别挂了,收起来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场面颠倒 小红惊讶地抬头,触到叶锦苏漆黑的眼瞳,收回了手。 “小姐……真的要收起来吗?”小红小声的说,替叶锦苏不舍。 叶锦苏沉默了。 真的要收起来吗? 沉默了半响,叶锦苏还是开口:“收起来吧。” 长公主的话说的对,如果宁云敛有野心,就不该娶自己这么一个女人。她也永远不会嫁给一个帝王,不会让自己半辈子困死在宫廷里。 他们本来,就不合适。 木制的匣子关上,叶锦苏移开目光,恍然中,叶锦苏的心沉了沉。她自觉是个明白人,宁云敛有他要走的路,而自己没办法在那条路上奉陪他。所以趁着一切都还没有不可收拾的时候,该早些站清楚立场。 小红抱着匣子,又问了一遍:“小姐……真的要把这个收起来了吗?” 叶锦苏脸上的表情分明不开心。 叹了口气,叶锦苏坐下,目光飘出窗外,“小红,人永远要记住的,是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和他,不可能的。” 她想要的日子,和宁云敛的野心背道而驰。 叶锦苏看着窗外那颗槐树下的秋千,秋风寂寂,风卷起叶锦苏松垮的发丝,吹在眼前糊了视线。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风刮过寂静无声。 良久,叶锦苏突然直起身子,朝小红笑了笑,“好了,差不多是时候去看看二妹妹那边了。” 她的眼里又恢复了神采,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叶锦苏一如往常。 小红楞了一下。 叶锦苏惯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走,咱们去看热闹。” 小红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叶锦苏拉着往门外走。踉踉跄跄间,小红还是担心地看着叶锦苏,却看不到叶锦苏脸上一丝失落的模样了。 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小红的幻觉似的。 叶锦茹的马车跟在叶锦苏的后面,慢了两步。但是再慢,也有回来的一刻。叶锦茹忐忑地跪在叶秉洐的院子里,叶秉洐还没来,就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今天这事大了。 叶锦茹心里百般愤怒,却也没什么余力去想着给叶锦苏不痛快了,过了眼下叶秉洐这一关才是重要的。 叶秉洐待在书房里,闭眼仰着头,一双眉头紧锁,极其不耐烦地在屋内来回走着。屋外叶锦茹的哭声断断续续传进他的耳朵里,叶秉洐握紧的拳头又加重了几分。 上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叶锦茹当着长公主和那么多人的面,居然大打出手。 他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越想越烦躁,叶秉洐终于听不得这哭声了,轰地一声推开书房的门,“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他拼尽了全力,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冷静。可是叶锦茹的哭声实在扰的他心烦至极,满脑子被无尽的愤怒充满。话一出口,语气便是从没有过的重,叶锦茹楞在原地,吓的不敢再哭出声。 叶秉洐方觉自己话重了,不再说话,干脆扭过头不去看叶锦茹。 叶锦茹这便知道,叶秉洐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于是她哭的更大声了,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看了好生怜惜。 叶锦苏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场好戏,叶锦茹这哭起来的功夫真是了得。想必话本故事里的孟姜女哭长城那日,也差不多是如此光景吧。 淡扫了一眼,叶锦苏开口:“爹。” 叶锦苏的嗓子有些沙哑。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爹,声音有些小。语气回转之间,竟然有些沧桑感。 像是怕叶秉洐听不到,叶锦苏又进了一步,喊了一声:“爹。” 没人知道,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收紧,浑身僵硬。若不是用尽了毅力,她只怕是要现在转头就走,她实在是不想看见叶秉洐。 还要那些恶心的叫他爹,这个人到底哪里配?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纹丝不动。 叶锦苏苍白着脸看着叶秉洐,走过去跪在台阶下,“爹,是我的错,不怪妹妹,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注意妹妹的感受。” 叶锦苏蒙着面纱,但依稀还是能看到脸颊上那一片通红,高高肿起。眼眶也是红的,微肿,想来也是刚哭过。叶秉洐冷冷看了一眼,扫过叶锦茹,“怎么回事?” 转头,叶锦苏看向身后的叶锦茹,几分哽咽和自责的开口:“妹妹平日里少出门,想来是对宴会这样的场合期盼不已的,想来应该让妹妹上台尽兴,是我的错。” 只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叶锦苏却显然是另一副表情,她睁着眼,眼里哪有她语气里的自责,只有满满的挑衅和得意。 叶锦茹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转瞬间叶锦苏已经回头,看向叶秉洐,眼里蓄满了眼泪,“我作为姐姐,却没有顾忌妹妹的感受,爹要是生气就罚我好了。” 一番话,暗地里不知道扎了叶锦茹多少刀子。 叶锦茹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叶锦苏什么时候也会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了?什么时候轮得到她在自己面前装好人了? 关键是,叶锦茹看向叶秉性,看向周围的下人。好像通通被叶锦苏这幅模样给骗了,都在替叶锦苏心疼。 叶锦茹的眼里冒出凶狠的光,手指死死拽着手帕,用力到脸色扭曲。脸上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叶锦茹的眼里此刻只剩下了满腹的怨恨和杀意。她直起身子,突然一把冲向叶锦苏,伸出手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满院子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叶锦苏大叫一声,被叶锦茹打倒在地。 这一下比在凉亭里的更狠,叶锦苏闭上眼,感觉耳朵里竟然一阵阵嗡嗡作响。死死握紧双手,强压住想站起来还她一巴掌的冲动,叶锦苏扭过头惊慌地看着叶锦茹,吓的大叫:“妹妹,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你疯了吗?”叶锦苏委屈地捂着脸,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场面彻底颠倒,叶锦苏成了铁打的委屈可怜好心人,而叶锦茹成了尖酸刻薄的那个恶人。 “你在干什么!”叶秉洐黑着脸,一声厉吼! 叶锦茹猛地一惊,方觉自己又冲动了。猛地跪在地上,叶锦茹慌的哭出来,这次是真的哭了,“不是的爹爹,是姐姐,是姐姐陷害的我。” 第一百四十六章:血的代价 叶秉洐的脸色黑到了极点,看着叶锦茹的眼神是从没有过的失望,和寒冷。叶锦茹被这样看着后怕,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这么多人看着,她陷害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动手!”叶秉洐愤怒地开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是这个样子,竟敢养成了这么暴虐的性子! 叶锦茹猛地摇头,爬到叶秉洐的脚下,害怕的一个劲求饶,口不择言颠三倒四地说着:“爹爹,女儿只是不懂事,只是一时糊涂,爹爹原谅女儿吧。” 叶锦苏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痛苦地开口:“爹,妹妹不是故意的,请爹从轻发落吧。” 说完,叶锦苏又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似乎是心有不甘地看了眼叶锦茹。开口道:“我曾听下人说过,妹妹和爹爹说过,把我当姐姐的。我以为妹妹没那么恨我,如今看来原来是我误会了。” “以后姐姐不会出现在妹妹面前了,免得叫妹妹见了我心生怨怼。”说完,叶锦苏便拉着小红,转身便跑了出去。这番话说的,再加上叶锦苏委屈不甘的表情,惹得一众人扼腕。 明面上是委屈悲伤的离开,背地里却不忘捅叶锦茹一刀。当着叶秉洐的面拆穿她的假面孔,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模样。叶锦茹听着这些话,气到浑身发抖。 叶秉洐看着叶锦苏的背影离开,转向叶锦茹时,眼里带上了些惊讶和愤怒。 所以她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那些姐妹情深,都是假的是吗?她对自己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其实她心里一直在憎恨着叶锦苏,憎恨叶锦苏害了她母亲,叶秉洐气的胸膛起伏。那她是不是,也憎恨自己?憎恨自己把她母亲赶了出去? 叶秉洐不敢想,不敢再想。 他憋红了脸,看着叶锦茹哭泣的模样,如今竟然只觉得心慌。 叶锦茹此刻如坠冰窟,叶锦苏一脚把她踹到了悬崖边。她只能抓着叶秉洐求情,只有叶秉洐能救她。叶锦茹哭着开口:“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这就反省,求爹爹饶了女儿吧。” 撕心裂肺的哭声钻进他的耳朵里,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在他的心头扎了一下。后退一步,叶秉洐扶着墙,看着哭肿了双眼的叶锦茹,颤抖着开口:“把二小姐送去院子里,闭门思过一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她出去!” 说完,叶秉洐不再看叶锦茹,似乎是疲惫至极的转身,走路都有些缓慢且踉跄。走到一半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叶秉洐停了下来,微微侧头,“也不许二小姐在去东园。” 叶锦茹瞪大眼,震惊的看着叶秉洐的背影。 “不!”叶锦茹突然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跑到叶秉洐的面前,跪在他的脚边磕头,“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爹求你让我去见娘好不好……” 叶锦茹像是面临大难,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额头磕的又红又肿,眼看就要破皮了。她只能抓着叶秉洐的衣角拼命开口求道:“爹,我不想变成没有娘的孩子……” 叶秉洐猛地一颤,如遭重击。 低头看见叶锦茹红着眼眶看他,眼里满是恳求,“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爹别禁止我去看娘,娘一个人在那种地方,会死的!” 悲戚的哭声绕满了整个院子。 叶秉洐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连抬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他张张唇,终是小声开口:“好,让你见,让你见……” 他还是不忍心了。 叶锦茹是他的女儿,谢氏是他相伴多年的妻子。 他怎么忍心把她们两个人,一个一个地推离自己身边。 叶锦茹终于满意的松开手,叶秉洐不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叶秉洐走了,院子便也空了。 文鸢扶着叶锦茹进了青荷院,眼瞧着院门落锁,院子里的下人也被遣散了一半。 院子里变的安静空荡了许多。 文鸢给叶锦茹倒了一杯参茶,担心叶锦茹哭的太久,坏了眼睛又坏了嗓子,“小姐,您喝点参茶吧。” 叶锦茹坐在椅子上,猛的抬眼,目光阴鸷地看向文鸢,吓的文鸢一颤,手里的茶杯没端稳,直接摔了下去。茶杯裂开,碎片四溅。叶 锦茹勃然大怒,猛地给了文鸢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贱人!” “叫你端个茶都端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骂完似乎还不解气,叶锦茹又向前狠狠踢了一脚,文鸢被踢倒在碎瓷片里,划破了手腕。 鲜血直流。 叶锦茹却像没看到似的,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文鸢的形象变成了叶锦苏,叶锦茹恨不得这样折磨她至死! 文鸢疼的大声求饶,被叶锦茹吓的不轻。 伤口越来越深,血便越来越多…… 终于,叶锦茹呼出一大口气,文鸢的手上已经血淋淋了。空气中飘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惹的人想再次疯狂,叶锦茹握紧了拳头,眼神渗人的很。 文鸢吓的不敢抬头看叶锦茹,也不敢起来,跪在地上不停求饶。 叶锦茹看着地上一块深红的血迹,一张脸因为再次怨恨而扭曲到变形。 叶锦苏…… 你会尝到血的代价的。 秋风瑟瑟,这点血腥味很快在风中冲淡。 叶锦苏看着自己脸上新添的印记,眼神冷的像块冰。梦兰紧张地替叶锦苏做冷敷,湿毛巾盖上去,牵动着一阵疼,随后是一阵冰凉。 叶锦苏盯着镜子里的脸,眼神像一把随时要取人性命的利刃。 脸上是重要的地方,要是处理不当一不小心就会留疤。叶锦苏这脸,被打的险些就要破皮了,皮子底下全是淤血,梦兰看着都后怕。 二小姐这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梦兰,看的真切。叶锦苏也看的真切。 这两巴掌,她会还给叶锦茹的。 不知不觉的时候,叶锦苏抓着毛巾的手逐渐用力,像是在发泄一般。看见小红跑回来,叶锦苏立刻开口问:“怎么处置的?” 她想知道结果。 “闭门思过一年。”小红看着叶锦苏脸色不善的表情,有点瑟瑟的。 “老爷原本也禁止了二小姐去看夫人,但是不知二小姐怎么求的,老爷最后还是收回去了。”小红的声音有些小,如实的回答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巴掌 小红心里不满极了,小姐莫名受了这么多的苦,叶锦茹才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结局。 叶锦苏脸色并不好。 小红空有不满,也不敢多表现出来,怕叶锦苏更生气。 叶锦苏并不意外似的,平静的移开目光,将手里的冰帕子拿开,冷笑一声,“叶秉洐还真是把她护的很好呢。” 她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缓。小红听着,却莫名有一阵寒意。 打了个冷颤,小红看不透叶锦苏此刻是愤怒还是平静了。 “太轻了啊……”叶锦苏低着头小声说着,目光落在铜镜里面的自己。果然叶秉洐是靠不住的,“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叶秉洐不动手,只能她动手了。 这两巴掌的用处,总的再大一点。 小红不解的看着叶锦苏,语气似乎还有些无奈,难道叶锦苏就这么算了吗? “小姐,小姐你不生气吗?” 叶锦苏抬眸笑了一下,语气平淡:“我生气啊。” 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听着没半点生气的样子。小红更加不解地看着叶锦苏,不明白叶锦苏什么意思。 “我是对叶锦茹打我两巴掌生气,可没有对叶秉洐的决定生气,”叶锦苏淡淡的说,语气毫无不在乎似的,“我可没指望叶秉洐能对她的宝贝女儿做点什么。” 小红睁大眼,不明白叶锦苏的脑回路。这怎么能不生气呢。 叶锦苏看着一脸疑惑的小红,笑着开口:“这两巴掌的仇,咱们自己报。” 至于叶秉洐,她的目的总之已经达到了。 小红扭过头看着旁边的梦兰,依旧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似乎想问问梦兰听明白了没有。梦兰也朝小红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上前继续给叶锦苏上药。 余光处看到叶锦苏的腰间空荡荡的,梦兰的动作顿了一下。 仅仅只一下,梦兰很快恢复如常,面色看不出异样。叶锦苏看着镜子,好像没有注意到梦兰的异样似的。 直到梦兰上完药,叶锦苏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息。 小红疑惑地看着叶锦苏,“小姐,你在看什么?” 叶锦苏方才摇摇头,“没什么。” 戴上面纱,叶锦苏朝小红挤出一个困难的笑容,有几分担忧地开口:“咱们还剩多少钱?” 小红楞了一下,不明白叶锦苏这会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是她还是把柜子里的钱袋拿了出来,加上上个月的月银,也少的可怜。 叶锦苏心疼的接过钱袋,不舍得摸了摸,这次怕是要彻底用完了。 “走,咱们去找叶锦茹算账去。”叶锦苏将钱袋揣进怀里,朝小红笑了笑。 小红看着叶锦苏眼里的精光,反应了过来。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怎么还要带钱过去。 容不得小红多问,叶锦苏拉着小红直接绕到了青荷院。选了条微微偏的小路,现在正值傍晚,天色变暗了。 一路都没有人发现。 叶锦苏看着被锁上的院门,还有这院子冷冷清清的四周,冷笑了一声。 守门的是个老婆子了。 叶锦苏将钱袋交给小红,朝她使了使眼神,小红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叶锦苏毫不意外地进了院子,偌大一个院子,如今人都散了大半,只有几个伺候的人。叶锦苏看着这个足足比自己那个小破院子大了一倍的地方,再一次感叹叶秉洐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心。 提腿往内屋走去。 叶锦茹今天已经哭了一天了,哭累了就闹,闹累了就哭。如今身边也只有文鸢敢伺候,其他的丫鬟早就躲的远远的了,生怕受到波及。 文鸢的手上已经缠了绷带,正在给小心翼翼的给叶锦茹布菜。 自然没什么好菜,往日都是送最好的过来,如今送的都是一些次的。 文鸢满腹的担心,叶锦茹如今还在气头上,估计看到这一桌子菜,又得大发一顿脾气,自己免不了又得遭殃。走到叶锦茹的身边,文鸢谨慎的开口:“小姐,您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子。” 叶锦茹闹了一天也的确饿了,起身往桌子走去。 却在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时,脚步猛的一顿。 叶锦茹瞪大眼,突然大叫一声,跑过去将桌子上所有的碗碟扫到地上,“厨房这群趋炎附势的贱人!” 居然敢拿这种下人的吃食来侮辱她! 稀里哗啦一顿响,吓的文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叶锦苏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眼下这场景。满地的碎碗碎碟片,饭菜掉了一地,叶锦茹勃然大怒。叶锦苏靠在门上看了一下,嗤笑道:“妹妹可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要姐姐看,厨房倒也没亏待妹妹,这不还有肉吗?” 说着,叶锦苏看着地上洒出来的一些肉沫。 叶锦茹猛地转头,叶锦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走了进去。 “妹妹别生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叶锦苏好心地劝道,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叶锦茹,“你看我,脸都被妹妹你给打肿了,这不也没生气吗?” 叶锦苏的语气有些阴冷。 叶锦茹哭了一天嗓子都哑了,眼睛也肿了,她现在衣衫不整发髻松散的模样。叶锦苏过来就是为了看她笑话的吗? 她绝不允许! 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叶锦茹强硬地看着叶锦苏:“怎么?你很得意吗?” 把自己陷害了,很得意吗? “怎么会?”叶锦苏大声说,上前两步靠近叶锦茹,笑着看她,“妹妹误会我了,我来这不是来向妹妹耀武扬威的。” 那笑有些渗人。 说话间,叶锦苏依旧走到了叶锦茹的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逼的她后仰着头。手上一用力,叶锦茹便被推倒了下来。 “小姐!”一旁的文鸢吓的大叫一声,起身想扑上来。转眼却被小红一把按倒,不得动弹。 叶锦苏居高临下地看着叶锦茹,手里还死死拽着她的头发,眼里是蚀骨的冷。 叶锦茹慌了神,拉扯着叶锦苏的手,“你想干什么?你放……” “啪!” 狠狠的一巴掌落下,叶锦茹被打的半个身子偏过去,嘴角渗出细细的血丝。叶锦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叶锦苏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第一百四十八章:两巴掌 叶锦茹意突然一把扑上来,像是要把叶锦苏狠狠推开一样,像一头发了疯的猛兽。“你敢打我?”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提醒着她,她居然被叶锦苏打了。从小到大,从来只有她打叶锦苏的份,她什么时候被打过! 叶锦苏居然敢打她! 铺天盖地的屈辱和愤怒袭来,叶锦茹抓着叶锦苏的衣襟,伸手奔着叶锦苏的脖子袭去。她恨死叶锦苏了,恨不得现在掐死她。 叶锦苏猝不及防被她扑着了,后退一步,叶锦苏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往后面拉。力道大的吓人,叶锦茹疼得只能往后仰头,迎合着叶锦苏的动作。 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叶锦苏。 “啪!” 又是一巴掌。 叶锦茹被打的眼前发白,脑袋懵了一秒。 叶锦苏甩着用力过猛有些疼的手腕,伸手捏住叶锦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语气带着隐怒:“这两巴掌,是还给妹妹的。” 手上的力道渐大,叶锦茹的脸被掐的生疼,生生疼出眼泪来。叶锦苏牢牢桎梏着她,毫无叶锦茹的还手之地。 叶锦苏的眼神冰冷,带着锋利的光,落在狼狈的叶锦茹身上,“我劝你不要再想对我做出什么,否则,这些年的你对我做的事,我可要一一还给你了。” 叶锦苏一字一句地开口,眼神危险,捏着叶锦茹的下巴就像架了把刀,叶锦苏光看着她,就足够威慑。 叶锦茹竟然有些后怕,流着泪不敢说话。 松开手,叶锦苏把叶锦茹丢下,转身,“小红,咱们该回去了。” 小红正压着文鸢,文鸢这小胳膊小腿的,自然敌不过小红。拼命挣扎着,露出了手臂上的白色纱布,动作太大,伤口好像渗出了血。 叶锦苏淡淡瞥了一眼,移开目光。 身后猛地一声大叫,叶锦茹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了头上的簪子冲着叶锦苏跑了过来。她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奇耻大辱,这口气她咽不下! 不设防的背后是叶锦茹最好的下手时机,叶锦茹抓着簪子扑过去,满脑子只有杀死她的念头。 小红吓的猛地松开文鸢,“小姐小心!” 叶锦苏转身,就看见疯了似的叶锦茹。 可惜,在叶锦苏的眼里,这只能算做最后的挣扎。叶锦苏冷笑一声,伸手抓住了叶锦茹的手,拖着她狠狠摁在墙上。 猛地一撞,叶锦茹手里的簪子掉了下来。 叶锦苏嗤笑,低头看着地上的簪子,“妹妹,东西都拿不稳,就不要起什么歪念头了。” 叶锦茹那样踉踉跄跄的步伐跑过来,简直毫无胜算。 她到底是有多愚蠢?叶锦苏的脸上挂着讥笑。 睁着眼,叶锦茹猛地没办法接受现在的局面,叶锦苏死死压制着她。她简直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愤怒地瞪着叶锦苏。 捡起地上的簪子,叶锦苏拿在手里晃了晃,簪子的尖端转眼落在叶锦茹的脸上,微微用力,簪子在叶锦茹的脸上划过。叶锦苏的语气变的危险,“我警告过你的吧,不要再试图对我做什么。” “可惜你好像没听进去。” 叶锦苏惋惜地开口,轻缓的语气像一条毒蛇,自下而上缠绕上叶锦茹,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叶锦茹忍不住有些发抖,但仍然强撑着尊严,咬着牙开口:“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 叶锦苏笑了,笑的嫣然,明媚的像三月的春光。叶锦茹却背后渗出冷汗,因为叶锦苏手里的簪子,抵上了她的脖子。 叶锦苏握着簪子,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旋转着,像是要把这根簪子钻进叶锦茹的脖子里。尖端挤压着皮肉,陷进去一个小坑。 “你猜我想做什么?” 力道加大,叶锦苏猛地一用力,眯起眼,手里的簪子狠狠往叶锦茹脖子上一戳。 一声尖叫。 刺耳且突兀地响在这个房间里,叶锦茹害怕地闭上了眼,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脸上只剩下了恐惧。 叶锦苏轻笑一声,卸下了手上的力。簪子落地,清脆的声音响起,叶锦茹的脖子只是被压出了一个小淤青。 被磨的平滑的簪头,根本不可能戳破人的皮肉。 讥笑似的,叶锦苏放下被吓的腿软的叶锦茹,冰冷地开口:“这次是警告。” “再有下次,就不是簪子这么简单了!” 说完,叶锦苏转身离去。 叶锦茹趴在地上,愤恨的看着叶锦苏大摇大摆的离开,却再也不敢有动作了。 静悄悄的房间里,得以逃脱的文鸢爬过来,扶住叶锦茹,担心地开口:“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滚!” 叶锦茹一肚子的火,文鸢简直是撞在枪口上。大吼一声,叶锦茹一把推开文鸢,反手扇了她一个巴掌。说完她又狠狠揪着文鸢手臂上的伤口处,疯了一般的开口:“狗奴才,我看着像没事吗!” 屋内响起文鸢痛苦的叫声。 叶锦苏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目光深邃。 看门的李妈跑过来,凑到叶锦苏的面前,笑眯眯着一张脸:“大小姐可是要回去?” 叶锦苏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今日有劳李妈了。” 说完,叶锦苏扫视了一下这个院子,外面只有一个在打扫的小丫鬟,看着年纪小担子也小,从她出来到现在,那小丫鬟就没敢抬头。 恐怕叶锦茹这院子里,如今也只剩这些小丫鬟了。 “想来李妈在这里年纪最长,她们应该都是听您的。” 李妈点点头,她本来不是这院子里的,被调来这里看门。这不是个好差事,没点油水不说,这没人的院子里实在晦气。 叶锦苏带了银子,这正和她意。 她知道叶锦苏这话什么意思,怀里还揣着银子呢,李妈笑的一脸灿烂,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这院子里现在只剩文鸢这一个大丫鬟了,其他的都被调走了。老奴一定好好管教这些下人们,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叶锦苏嫣然一笑,她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李妈果然是个明白人。” 她当然是个明白人,依她看,这叶府的天,要变了。 风向,也要变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厢情愿 回到暮春苑的时候,外面起了点北风。 最近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叶锦苏紧了紧衣,带着小红赶紧回了屋子。阿婉站在回廊上,看着叶锦苏从外面进来,低下了头。 小红有些紧张的看向叶锦苏,叶锦苏却神色如常,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 “叫春华过来。”叶锦苏刚坐下,就朝着小红开口。 小红点头,出门时发现阿婉已经不在了。 趁着夜色,春华悄悄进了屋子。叶锦苏坐在床边,由帷帐挡着,春华看不清里面。叶锦苏的脸肿着,说话的声音有些小,“这些天,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吗?” 春华抬头,今天的事她也听说了。如今见着这帷帐,想来叶锦苏伤的不轻。春华心里打着鼓,这伤在脸上,她有些替叶锦苏有些不值。 摇摇头,春华回话:“回小姐,暂时没什么异样。” “但是奴婢买通了东园附近的一户农家,他们偶尔会进东园送些菜进去,有机会进去查探消息。” 东园荒凉,自然没人送饭。顶多有人往里面定期送点菜,让谢氏主仆自己做。 叶锦苏挑眉,春华倒是聪明,能想到收买东园旁边的农家,“可信吗?对方可知道你的身份?” 春华做事干净,开口道:“那户人家很穷,家里有个老母亲快病死了,是奴婢拿着小姐赏的钱给他家看病的。想来他们不会恩将仇报。” “奴婢没有说出身份,他们也没见过奴婢的脸,小姐可以不用担心。” 叶锦苏笑了,做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她也算没选错人 “这几天注意一点,盯紧东园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向我报告,知道吗?”叶锦苏嘱咐着,语气有些加重。 叶锦茹肯定不会罢休的。 谢氏也不会忍下这口气的。 而她等着呢。 是夜匆匆。 宁云敛坐在书房里,指间捏着一张纸,漆黑的瞳孔好像更黑了,陷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看不出其中情绪。手指间微微用力,纸张变形,宁云敛将手里的纸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备马车,去宫里。”宁云敛对着旁边的管家说。 管家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王爷,现在已经晚上了,过不了多久宫门就关闭了,要不还是明天再入宫吧。”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却还是沉声道:“不用了,备车,即刻进宫。” 不敢再多说,管家即刻便去备马了。 公主殿内。 长公主正教自己的小儿子念书,笑的温柔,母子二人极为温馨。一旁的丫鬟小声过来通报,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停下,放下了手里的书,“他现在过来做什么?” 丫鬟也神情疑惑,摇了摇头。 让乳娘把小儿子抱走,长公主笑着看向宁云敛,开口问:“大晚上的,你跑我这来做什么?” 宁云敛脸色并不算好,沉默了一会,语气还算平静:“你是不是见过叶锦苏了?” 长公主倒茶的手一顿,脸色有些变。原来他这大晚上的,跑到自己这就是为了质问自己这件事?长公主冷冷的放下茶壶,语气有些强硬:“没错,我见过她了。” 冷哼一声,长公主没好气地开口:“她向你告状了?” 宁云敛皱了一下眉,他不希望长姐对叶锦苏有什么误会,“没有。” “她身边有我的人。” “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 长公主一愣,看来不是叶锦苏告的状,这么说来,她倒是懂事。长公主脸色缓解了一些,开口道:“我和她谈了谈,说她不适合你,叫她以后记得点分寸。” 宁云敛的脸色瞬间一变,镀上了三分薄霜。 长公主看着宁云敛愣了一下,自从宁云敛的生母去世,就是她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姐弟,一起长大的感情。宁云敛什么时候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居然还为了一个女人大老远跑来宫里质问自己。 长公主冷冷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你觉得我说错什么了吗?” 宁云敛抿起唇,沉默了一会。 叶锦苏这样的女人,的确不适合嫁给他。于自己,叶锦苏不仅帮不到他,反而会是日后的隐患。于叶锦苏,嫁给自己只会消磨掉她。 他很清醒。 越清醒,却越痛苦。 宁云敛握紧了双手,没说话。 长公主看着他,终是扭过头轻轻叹了一声。看他这个样子,想是动了真情了。 “你应该比我了解她,她要是铁了心,是我一两句话能够劝的了吗?”长公主开口道。 宁云敛一怔,脸色变的僵硬。 看宁云敛这脸色,看来是说对了。长公主开口问了一句:“她心里真的有你吗?” “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呢?” 宁云敛垂下眼,沉默良久。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叶锦苏无数次拒绝他的表情,想到叶锦苏冷漠的脸。可是他又想起叶锦苏眼底的担心,想起宴会上叶锦苏腰上的那块玉。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他的心已经乱了,理不清了。 长公主又叹了一口气,长情苦啊。 可是长情也最为害人。 “你一直是个明白人,我希望你不要在感情上,误了你自己的大事。”长公主起身,开口提醒道,声音有些清浅,“当年你母妃去世的时候,不要忘了你答应过她什么。”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说完,长公主转身离开。 屋外北风瑟瑟,今夜的风刮的有些大。叶锦苏在屋里无眠,睁着眼看着院子外面的秋千发呆,冷风卷起她的发丝,叶锦苏侧目,视线落在妆台上的一个木匣子上。 伸手拿过,叶锦苏低头打开。 檀香木的盒子里,放着两支簪子,一新一旧。在屋外不亮的月光下,只能大概看清个轮廓。叶锦苏举着簪子凑到窗前,试图让月光照的更亮些。 她就静静的看着,似乎透过簪子在看一个人的轮廓。 宁云敛抿着唇,视线被拉得很长。屋外的风吹冰凉,吹的他很清醒。宁云敛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熄了灯。依稀一点月光将这座皇城照的朦胧,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也是他想得到的地方。 可唯独不是她呆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替她求情 一夜无眠。 叶锦苏的眼底熬出了些红血丝。 小红急急忙忙一大早跑过来,叶锦苏看了她一眼,开口:“是不是老太太叫我过去?” 小红一怔,“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叶锦苏没回答,默默洗了把脸。昨天阿婉不在,她就知道是去通风报信了,反正她也没想瞒着,左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擦了擦脸,叶锦苏开口:“叫阿婉也过来,该把她还回去了。” 小红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叫来了人。 柏青院里老太太正吃完早饭,叶锦苏过去不卑不亢的行礼,“祖母万安。” 老太太正擦着嘴呢,看见叶锦苏脸色垮了一下,将手里的帕子丢到下人的手里,阴阳怪气的开口:“你真是好本事啊,到外面走了一遭,就把自己的妹妹害的禁足一年。” 话里话外,都是在怪叶锦苏的意思。 小红站在后面有些生气,张嘴想替叶锦苏说话,叶锦苏却先一步开口了,语气如常:“我不是也被赶去后院好几个月了吗?” 老太太脸色一僵,叶锦苏这是在怼她。 想来叶锦苏也受了不少委屈,老太太不少再多说,可是她要是再这么搅下去,这个家迟早得烂完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锦苏平静地看着愤怒的老太太,伸手将脸色的面纱取下了,露出还红着的脸上。那两个五指印,到现在还隐隐有些印记。 老太太看着吓了一跳,嘁了声。 “祖母,二妹妹今日能打我这两巴掌,明日就能把刀架我脖子上,祖母难道还要孙女把脖子伸过去给她捅吗?”叶锦苏语气略激动,隐隐有些愤怒在脸色下流动。 老太太楞了神,突然板起脸厉声斥了一句:“你胡说什么!” “都是自家姐妹,闹一闹也就罢了,说什么捅不捅脖子!” 叶锦苏轻笑一声,看着老太太脸色略微慌乱的表情,“如果真如祖母所说,您又急什么呢?” 老太太脸色一僵,表情凝滞在那里。 叶锦苏后退一步,走到阿婉的后面,开口:“祖母,阿婉到底是祖母用惯的人,想来祖母心中肯定割舍不下。我作为孙女,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孝的事情,还是让阿婉回到祖母的身边吧。” 说完,叶锦苏便直视着老太太。那双眼里坦然且握着分寸,老太太看着这个样子的叶锦苏,恍然觉得她好像有些变了,变的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短短一个月里,她已经可以彻底挣脱自己了。 老太太有些后怕。 她现在明白老太爷的担心了,叶锦苏太可怕了,如今还只有这么点年纪。要是再大些,怕是这个叶家都得捏在她手里。 老太太没说话,叶锦苏便微微福身,带着小红走了出去。 “老太太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阿婉不是派来监视我们的吗?”小红疑惑地看着叶锦苏,她还以为老太太会拒绝,没想到居然默认了。 叶锦苏了然一笑,“因为阿婉除了监视我,还有为我撑腰的作用啊。” “叶锦茹被罚了,老太太该去扶一扶那边了,可是老太太的人在我们这,显然是站在我这边的。这样一来和她的目的就相反了,她只想在我和叶锦茹之间转圜。可是拿走阿婉,就没办法继续监视我。不拿走,就不好朝叶锦茹伸手。” 叶锦苏替她做了决定,直接把人塞回去了。 说着,叶锦苏眨眨眼,开口:“日后得靠我们自己了。” 小红听的云里雾里,听了个似懂非懂,最后只能略微担心地开口:“那二小姐是不是以后就有老太太撑腰了,咱们要和老太太作对吗?” “你想什么呢?”叶锦苏笑了一声,敲了敲小红的头,“老太太那么讨厌谢氏,会一直帮着叶锦茹?” “再者说了,现在也不需要老太太那点庇佑了,差不多到时候了。” 说完,叶锦苏看了眼东园的方向,琢磨着这几天应该会有人上东园去报信。 到底是叶锦茹本人,还是文鸢呢? 想着,叶锦苏转头吩咐:“叫李妈看紧点人,不要叫任何一个人跑出去了。” 小红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却看见叶锦苏没有往回院的方向走,反而往另外一条道上走,小红赶紧叫了一声:“小姐,院子在这边。” 叶锦苏转头看她,拉她过来,“咱们不回院子。” “去叶秉洐那。” 小红吃惊地看着叶锦苏,“小姐去见老爷做什么?” 叶锦苏眼波流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颇有几分狐狸像,开口道:“去替二妹妹求情啊。” 小红更吃惊了,下巴差点没掉下去。 到了书房,叶锦苏进去便扑通一声跪下了,“爹,求爹爹网开一面吧,妹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次虽然是做错了事,可是我已经原谅她了,爹就不要再生气了。” 叶锦苏说的诚恳至极,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语气激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俩是多情深的姐妹呢。 叶秉洐把手里的书卷一丢,皱着眉看向叶锦苏,冷冷地开口:“你又在闹的哪一出!” 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来他面前装什么好人!真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会被她骗吗?还是说她又在蓄谋些什么? 叶秉洐不知道,只觉得叶锦苏出现在他面前就烦躁。 叶锦苏低着头,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说:“爹,我只是想替妹妹求情,妹妹被关在那里,下人们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厨房不给好菜,丫鬟们也不好好伺候,妹妹在那里会吃苦的。” 说着,叶锦苏哽咽声更大了,委屈地开口:“妹妹虽然犯了大错,可是我都已经原谅妹妹了,爹就不要再生这么大的气了。” 小红在叶锦苏身后低着头,看见叶锦苏一边哭一边掐自己大腿的模样,差点没藏住笑。 叶秉洐沉默了一会,叶锦苏虽然居心不良,可是说的倒是真的,叶锦茹难免受委屈。 想着他就有些心疼。 叶锦苏抬头,一双泪眼看着叶秉洐,“所以爹,我想求爹网开一面,不敢求爹让妹妹早点出来,只求爹给妹妹的院子里多拨些人,叫厨房的人莫要亏待了妹妹。” 第一百五十一章:很重要 说完,叶锦苏又低下了头,因为她发现眼里的泪快要干了。 头顶的叶秉洐沉默,叶锦茹这次在长公主面前出丑,长公主没有发怒降罪到他们家,已经是万幸了。要是不重点处理,传出去,传到长公主的耳朵,对叶家百害而无一利。 他想着等事情过去久一点,平息过去,再把叶锦茹接出来。 可是听了叶锦苏一番话,叶秉洐不免有些心疼了。转念一想,只是一些多送些丫鬟过去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传出去影响也不大。 点了点头,叶秉洐轻飘飘地开口:“就依你说的吧。” 叶锦苏低着头,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不露声色地开口,“我代妹妹谢过父亲。” 离开时经过青荷院,叶锦苏淡淡瞥了一眼,眼底的红还未褪去,眼神里便只剩下冰冷了。 她自然没那么好心,真的替叶锦茹说话。 只是她不去求情,老太太便会去。到时候,就不是是多送几个人过去那么简单了。她事先开了这个口,叶秉洐便不好再次轻易松口。总有人要去求的,这么人就自己来当。 回到院里,晚上的时候,老太太果然去见了叶秉洐。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叶秉洐拨去的人,下午便到了叶锦茹的院里。老太太撞了个无功而返。 “小姐可真是聪明。”小红笑着开口,将秋季的新衣拿出来。现在该彻底换季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叶锦苏的及笄礼了。按说早该现在就开始准备的,可是偌大一个叶府,也没人替叶锦苏想这些。 想到这个小红就有些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问叶锦苏下面该怎么对付叶锦茹。 解决掉她们母女,才是对叶锦苏最好的。 叶锦苏不知道小红心里的小九九,趴在窗边吹了会冷风,慢悠悠地开口:“不急,先磨一磨她们。” 叶秉洐那边,也需要一点时间。 比起这个,眼下还有另一个大问题要解决。 叶锦苏翻个身,背靠着窗户,朝小红开口:“咱们没钱了。” 小红铺被子的动作一顿,有些为难地抬起头,“小姐,咱们的积蓄本来就不多,打点来打点去的,基本就没了。” 日后用得上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现在就彻底掏空了钱袋,以后可怎么活。小红的脸色有些难看,看见叶锦苏也一脸头疼的样子,站出来开口:“小姐,我可以做点针线活去集市上换钱的。” 叶锦苏叹了口气,摇摇头,这终究不是办法。 低下头,叶锦苏仔细地思考起来,她上辈子可没干过什么生意,一辈子穷困潦倒死的。没想到重活一辈子,又遭遇同样的问题,叶锦苏为难地咬着指甲,想破了头。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 窗外冷风有点大,叶锦苏突然觉着有些凉,起身准备关窗。 看见窗外一个墨色的身影,叶锦苏的动作一顿。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叶锦苏一个,院子外面也早已没有人了。两个人隔着一扇窗户,遥遥对望。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叶锦苏笑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梦兰应该跟他报告过了,她把玉取了下来,态度明显。宁云敛是一个明白人,他该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叶锦苏以为,过不了多久,宁云敛就该把梦兰要回去了。 如今倒是有些意外。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清浅的笑,目光深邃。喉结滚动了两下,宁云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叶锦苏重新拿住了两扇窗户,拉着准备关上,“没什么事的话,宁王早些休息。” 刹那间人影闪动。 窗户被一双手擒住,叶锦苏再撼动不了分毫。松开手,叶锦苏无奈的看向宁云敛,“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云敛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要把叶锦苏生生吸进去一般,他的目光落在叶锦苏带了面纱的脸上,低声开口:“为什么不用我的药?” 叶锦苏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没想到宁云敛第一句居然问的这个。 “用不用也没关系,伤的不严重。”叶锦苏淡淡的说,避重就轻。 宁云敛伸手,面纱落入他的指间,露出脸上两个淡淡的五指印。有些地方有淤血,斑驳布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恐怖,叶锦苏下意识地遮了一下。 “这就是不严重?” 宁云敛的眼底一寒,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浑身的戾气散发出来。 叶锦苏皱了皱眉,抢回自己的面纱重新戴上,叹了口气,“反正这两巴掌我还回去了,她现在还关着呢,我下手可比叶锦茹狠多了,不亏。” 说完,叶锦苏看向宁云敛,下了逐客令,“宁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宁云敛的眉头皱起,低头看见叶锦苏的腰间空荡荡的。 “为什么取下来?” 他的声音有点浑浊,像是混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在寂静的夜里轻声响起。叶锦苏暗自收紧了五指,轻描淡写地开口:“太贵重了,戴着显眼。” 开口间,叶锦苏甚至不敢看向宁云敛。 窗外响起宁云敛的一声轻叹,宁云敛伸手覆在叶锦苏的头上,低声开口:“骗子。” 叶锦苏狼狈的抬头,猛然后退几步,避开宁云敛的手。 宁云敛却一把拉住了叶锦苏,逼的她无处后退,只能直视着自己。宁云敛低头看着她,眼神像是要把她钉死在原地,“你心里就一点没有我吗?” 那目光太滚烫,叶锦苏根本不敢直视。 慌乱地避着眼神,叶锦苏疯狂地想挣脱开他的手,紧张到说话都有些颤抖:“你放开我。” 她还在避重就轻。 宁云敛手里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把叶锦苏拉的越来越近,他再一次开口问:“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叶锦苏避无可避。 猛地推了一把宁云敛,叶锦苏红着眼大吼:“这重要吗!” “重要。” 宁云敛低头看着她,眼底有些红,再一次低沉地开口,声音像是要直接敲击她的灵魂,“很重要!” 第一百五十二章:得偿所愿了 叶锦苏却摇摇头,莫名有眼泪流下来,“不,这不重要。” 宁云敛眼底隐隐流动的感情太炽热,逼的她无处可逃,叶锦苏狼狈的推开他,“你我都有更重要的事,比起那些,这点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擦了擦慌乱逃出来的两滴眼泪,叶锦苏重新抓住窗户,迫不及待的下了逐客令:“宁王殿下还是请回吧。” 那张脸恢复了冰冷,好像从来没哭过似的。 宁云敛死死拦着窗户,甚至飞身进来,站在叶锦苏的面前。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宁云敛有些激动的质问,语气里竟然有几分痛苦。 叶锦苏猛地抬头,看见宁云敛那双凤眸随着眉头皱起来,看着自己像是要看穿她一样。事实上他一直看不透叶锦苏,她和所有人的女人都不一样,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几乎望而却步。 他在逼问叶锦苏,逼问一个答案。 叶锦苏低下头,微微颤抖。 这个答案是什么根本不重要,不管是什么,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宁云敛却在装傻,装不明白,装深情…… 叶锦苏凭空生出怒火,为宁云敛这样的纠缠不休,也为自己心底莫名其妙的痛楚。她后退几步,直视着宁云敛,“你真的不明白吗?” 宁云敛僵在原地。 叶锦苏冷漠的转过身,背对着宁云敛擦了一下眼泪,“宁王殿下这么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解决朝中的那些麻烦吧,恕我没空陪你纠缠。” 身后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什么时候,宁云敛已经悄悄走到叶锦苏的身后,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他的声音有些轻,还有些难以压抑的喜,“连朝中的情况都这么清楚,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叶锦苏猛地打掉他的手,退到离他三尺远的距离,“别做梦了,你现在这局势,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根本用不着我关心。” 宁云敛的脸色一黑,悬着的手放下来,眼里覆了一层薄霜。 如今朝堂两庭抗衡,一半的人帮着他,而另一半,在帮着六王爷。明面上是他和六王爷势均力敌,实际上则是暗地里有个人把他们俩都架在炉上烤,退到火尖上去。 皇上三番五次说明了没有立储的意思,满朝大臣却非要和皇上作对。 大臣们作对,奉的是宁云敛和六王爷的意,那就是宁云敛在和皇上作对。 天子之意不可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都这个时候了,宁云敛还有心情来找自己纠缠这些,叶锦苏越想越生气。 宁云敛垂下眼,恢复了冷静,“无妨,那些人里面,除去一些随波逐流的,其他的还得慢慢摸底。” 他冒然插手朝堂,总要花些时间来摸透如今的情况。 且先让他们得意得意。 叶锦苏垂下的睫毛颤了颤,想来应该是没事,心里一阵舒坦,像是放下了一块悬了很久的大石头。也急速咬咬牙,忽略这奇怪的感觉,准备再次赶人:“说完了就走吧。” 宁云敛没动,甚至抬腿往前进了一步,叶锦苏便往后退了一步。 宁云敛停下了。 “我知道长姐去见过你了。”宁云敛站在原地道,欲言又止。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垂着头轻声开口:“和长公主没有关系。” 长公主并不能改变什么,有问题的,一直是她们双方。 宁云敛盯着表情强硬的叶锦苏,喉结滚动,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我知道……” 他擒住叶锦苏的手,逼着叶锦苏直视着他,他的眼里是一片赤红的疯狂,压抑着里面浓烈的感情,叶锦苏看着心慌。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宁云敛低声问。 “我不会负你!” 叶锦苏猛地一把推开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叶锦苏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大:“你会!” 踉跄的后退几步,叶锦苏像是有些站立不稳,声音微小而颤抖:“只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你就会。” 寂静的房间里只响着两个人凌乱的呼吸,连屋外一点风声都听不见。 宁云敛看着眼眶通红的叶锦苏,沉声开口:“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诺,他的结发妻子只会有她一个人。 可是叶锦苏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不。” 叶锦苏痛苦的摇头,“我不需要。” 宁云敛的眼底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丝丝危险的光搅散绕了出来,自下而上的绕上叶锦苏的身体,他疯狂地想拥有眼前的这个人。可她说她不需要。 叶锦苏的话落在他的耳朵里格外刺耳。 宁云敛握紧拳头,自制力所剩无几,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要爆发的边缘:“为什么?” 叶锦苏的眼前有些模糊,低着头看向低头,只是不停的摇头。 “我不需要什么皇后的位置,我只想嫁个普通人。” 上辈子乃至这辈子,她都只想求一个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是宁云敛给不了她。 “我不想牵扯进那个宫廷,不想下半辈子活在无穷无尽的斗争里。我在这个叶家就已经心力交瘁了,我不想再从一个火坑跳出来,再跃入另一个火坑。” 她已经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了,不会去奢求什么荣华富贵了。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经历告诉她,平凡简单的日子才是最让人幸福的。 叶锦苏抬头看他,直视着他眼里残留的愤怒:“现在你明白了吗?” 恍然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很久。宁云敛眼底的光渐渐退散,漆黑的眸子归于平静,像是一潭波涛汹涌的水逐渐归于平静,宁云敛垂下眼,喉咙有些干涩:“我明白了。”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的。 他只是想自私一点,自私的占有她。 可他并不想毁了她。 后退两步,宁云敛沉默地转身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恢复寂静,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叶锦苏猛地感觉心口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抽离了,叶锦苏握紧手心,指甲掐出疼痛感来,眼眶又红了一圈。明明是她先巴不得推开他的,如今只是得偿所愿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搞点大动作 这一夜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搅的人不得安宁。 叶锦苏一反常态地觉浅,混着雨声做了好几个混沌不清的梦。梦里宁云敛冷硬的脸看着自己,转身离开便再也找不到他了。然后是大红色的头巾蒙上自己的脸,再掀开是,入眼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惊醒时出了一身冷汗。 叶锦苏坐在床上心有余悸,捂着胸口不敢回想那个梦境。 屋外的雨还没停,小雨换成了绵绵细雨,像雾一样飘着。 小红打着伞从院子那头跑过来,有些恼怒地收起了伞,像是遇到了什么不满事。抬眼看见屋内叶锦苏已经醒了,脸色马上换了下去,进去跟叶锦苏开口道:“我刚从青荷院那边过来,听李妈说,二小姐在院子里闹了好几回。” “都被李妈给拦住了,硬是没闹出去。”小红兴致勃勃的说着。要说李妈也是厉害,叶秉洐后面又往院子里送了一批人,她也管教的服服帖帖的。 叶锦茹挨了两巴掌心里不平,闹着要去给叶秉洐告状,满院子的人没一个向着她的。 也怪她自作自受,平日里就骄纵蛮横,没少苛待下人。 小红只当看了个笑话,心情舒坦了不少。 意料之中。 叶锦苏平缓了一下噩梦后的心情,她好歹来这叶府几个月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是什么性子有几分能力她都摸的差不多了。李妈这个人唯利是图,平日里就喜欢往油水多的位置上赶。 也是因此不受老太太待见。 谢氏连带叶锦茹都受罚,她没了靠山,又被赶来干这种没油水的事,心里自然是不满的。 叶锦苏给点银子自然就收买了。 从床上起来,叶锦苏揉了揉昨晚没睡好酸痛不已的肩膀,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文鸢呢?” 小红跑过去替叶锦苏摁肩,疑惑地看着叶锦苏,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问文鸢的事。 “好像挺可怜的,听说这几天没少被二小姐出气。”小红耸耸肩答道。文鸢也是罪有应得,平时都是鼻孔长额头上,从来不正眼看人的,如今有她受罪的时候了。 “小姐你关心她做什么?” 叶锦苏坐在镜前梳头,着看向镜子里面的小红缓缓开口:“你说文鸢有个这样的主子,哪天是不是得倒戈?” 小红张了张嘴,这倒是有可能。 可是文鸢好歹是跟叶锦茹一起长大的,而且谢氏母女行事那么狠,文鸢要是倒戈了,最后的结果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她会吗?”小红有些不确定的问。 “谁知道呢?”叶锦苏放下梳子,笑着看她,看起来并不太在乎这个的样子。比起这个,她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要问小红,“你早上是不是又去领钱了?” 说是问句,可语气听着一点也不像问句,倒像是笃定了小红早上就是去领钱了。 小红心虚地抓紧衣摆,视线乱瞟。看见叶锦苏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瞒也瞒不过了,只能耷拉下头轻点两下,有点担心叶锦苏生气。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 她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红气冲冲跑回来,还是在前院的方向跑回来。见到自己之后又立刻换了副表情,还和自己说起了叶锦茹的事。她可从来没叫小红去打听青荷院的事。 能有什么事顺路去青荷院? 还不就是这几天她领钱的事。自从叶锦苏和她说了缺钱的事,小红就开始往外面跑,跑了得有好几次了还在跑,想来应该是次次无功而返。 怪不得小红,实在是发钱的婆子太厉害了。 发月银钱的王婆子和府里管账目的师爷是一对,读过写书。两个人在叶府干了几十年了,老太爷和老爷都很信任他们,关键是这个王婆子还会做假账,根本找不着她的错处。 原本府里她和叶锦茹的月银数目都是一样的,但是每次领,实际最多也只能领到一半。有的时候根本没得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从中克扣了多少,不然叶锦苏也不会省吃俭用,才这么点积蓄。 叶锦苏看着小红问:“这次也没领回来?” 语气听起来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小红稍微放了一点心。 她去要了好几回,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次次被赶走。想着闹大了可能对小姐不利,这口气就咽下去了。 点了点头,小红有些沮丧地开口:“那个王婆子之前给夫人卖命,昧了小姐的钱全在夫人那,如今又自己私自昧下了钱,估计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除了这些,其他府里的一些日常开支,账目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由她们两夫妻管着账本。不知道在中间做了多少假账,偷偷昧了府里的多少钱了。 可惜她又没有什么办法。 叶锦苏也知道这其中的情况,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之前府里的管事大权在谢氏的手上,后来谢氏被赶出去,管事权就落在了叶锦茹和老太太的身上。 如今叶锦茹也被罚了,这权利自然全落在老太太身上了。 眯了眯眼,叶锦苏的眼里放出些精光,“这钱怕是轻而易举要不回。” 小红一听,原本垂下的头更低垂了,像一只没了精气神的兔子。 “所以要想要回来,就得有点大动作。”叶锦苏抬头看向小红,勾了勾嘴角,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办法。 小红睁大眼,不明白叶锦苏这话里的意思。 叶锦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问:“祖母好像挺长时间没出去礼佛了吧?” 小红摇头,开口道:“之前说是老太太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劳累。之前倒是听老太太说想出门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天气不太好,便耽搁了。”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小红不解的问。 叶锦苏垂眸沉吟了一会,忽然笑着开口:“听说西山上来了一个新的大师,法号归尘,许多人慕名前去求缘。” “想必祖母应该会有兴趣。” 不过,除此之外,她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不能让老太太的心里只想着怎么在自己和叶锦茹之间周旋,得让她操心点别的事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作威作福 秋高气爽。 最近连着阴了几天,好不容易放了一日晴。叶锦苏手里翻着一些要过来的账簿,密密麻麻的字看着有些脑袋疼,小红适时的替叶锦苏按着头。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轻微的翻页声,和外面院子里的打扫声。 外面的几个小丫鬟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你听说西山庙里来了个大师吗?据说大师得佛祖点化,是真正的神人。” “听说了听说了,上次那个小玉休假一天,就去了一趟,据说得了真人点化呢!” “真有这么神?” “可不嘛,西山庙可是求子求姻缘的好地方,你要不要也去求求?” “你可别乱说……” 叶锦苏翻页的动作一顿,似乎是听起了她们的对话。声音刻意压的有点小,但是叶锦苏还是听了个大概,讲的都是那个归尘师父的事。 这几日府里是讨论此事讨论的火热。 小红看见叶锦苏停了动作,立刻重重咳了两声,窗外的小丫鬟们一散而尽。 叶锦苏合上账簿,看了看外面的天,突然开口:“祖母今日好像出门了。” 小红点头,“是,老太太去西山庙上了,老太爷也跟着去了。怕是得去个一整天,晚上才能回来。” “父亲也上朝了吧?” 小红再次点头,“是呢,这几日朝中事多,老爷怕是午后才能回来。” 现在正是一大早,距离叶秉洐回来,怎么着还得两三个时辰。 叶锦苏终于淡淡一笑,拿起了手里这本看了好几天的账簿,放到了一旁的一堆账本上,语气变的冷硬了许多:“叫田六把这些账簿给搬上,还有把李妈也叫来。” “咱们替父亲,管管这府里的下人。” 起身,叶锦苏直奔前院。 小红走在最前面,跑过去的时候王婆子脸都绿了,小红这几天几乎天天来烦她,偏偏小红是叶锦苏手下的人,她也不敢做什么。只能哭丧着脸,“我的小姑奶奶啊,你怎么又来了,上回不是和你查清楚账目了吗?” 为了应付小红,她熬了一个通宵把叶锦苏这些年的月银通通做了一遍假账。 如今她还要来。 “姑奶奶,账本你也拿去了,你们家主子应该也看了,我可真没少发钱。”王婆子拍着大腿喊冤,就差在地上滚两圈了。 叶锦苏在院外静静看着。 小红憋红了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胡说八道,你每次来领的月银都是少的。” 王婆子一听,差点没哭爹喊娘出来。 叶锦苏勾起嘴角,双手合十轻轻拍了几下,似是讥讽地开口:“好戏啊,我原来不知道府里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戏子。” 说着,叶锦苏抬腿进去。 身后田六和李妈都带了一群人。 瞧着这架势,王婆子有些慌了,从地上站起来,“原来是大小姐来了,奴婢有失远迎,奴婢有失远迎……” “没事。”叶锦苏善解人意的一笑,自个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副不论罪也不准备走的模样,慢悠悠地问:“我这几个月,总觉得小红来你们这领的月钱数目不对,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语气里倒是平静的,只是瞧着眼下这架势,哪里算什么平静了。 王婆子讪笑了两声,跪在地上喊冤:“大小姐可真是冤枉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的,这钱我确确实实给足了份例到小红姑娘的手上了。” “大小姐不信可以查账簿,府里的银子出入都有记录的。” 小红又忍不住上前大骂:“那你的意思是我昧了小姐的钱?” 王婆子被骂的低头,小声且谨慎地开口:“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锦苏冷笑一声,提高音调似有些刻意地开口:“当然,您王婆子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知道。” 阴阳怪气的语调,王婆子听着冒出些许冷汗。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查查账好了。”叶锦苏冷下声音,朝着身后的田六使了一个眼神,那几十本账簿全部丢在了王婆子的面前。 王婆子看着那一堆账簿,仍然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的模样,出口的话却坚定,“小姐查尽管查,我王婆子问心无愧的,这些账本都清清楚楚记录在册。” 那几十本,全是假账。 每一本都做的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端倪来。 叶锦苏仿佛早就预料到回如此似的,声音严厉且冰冷,“我说过要查这些帐了吗?” “田六,带人进去查!” 真的账本肯定被她给藏起来了。 只要找到了,不怕找不到错处。 王婆子果然一下就慌了,猛地直起身子,田六正带着院子里一群家丁冲进去。王婆子吓的麻溜爬起来要去拦,差点没把门给关上,“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大小姐你的账本都在那里,里面是府里所有开支的账本,只有府里掌家的人可以看!” 肥胖的身子挤在门口,好几个丫鬟也跑过来推搡,就是堵在门口不肯进,王婆子急了眼,语气也不再有谦卑,“大小姐你要查,也得等到老太太回来再查把!” “这府里还是老太太做主的!” 叶锦苏没开口,田六带着人便不敢多做动作,统统被拦住了。 “王婆子你误会了,我不查别的帐,我就查我那份的帐。”叶锦苏笑眯眯的说。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漆黑的眸子下依旧是冰冷一片,让人看着有些后怕。 平静的喝了一口茶,叶锦苏开口:“李妈,带人把院门口堵死,把王婆子擒了!” 王婆子一瞪眼,终于知道叶锦苏这是来真的了。 老太太今日正好出去礼佛,老爷又去上朝了,现在府上也没个管事的。叶锦苏把她堵死在这个院子里,她就可以作威作福,随便处置自己了! 休想! 真的账目绝对不能被她拿到! 王婆子歪过头,朝着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跑出去通风报信。只要老太太或者老爷回来了,或者叫她家那口子早点带人来也行。 只要能拦住叶锦苏。 这点微小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叶锦苏的眼睛,叶锦苏盯着那个小丫鬟,眼神像刀一样锋利,“抓住那个丫鬟。” 第一百五十五章:查账 话音刚落,李妈就立即带着人冲了上前,好几个人摁着王婆子,硬是将她拖了下来。 王婆子被押着跪在地上,哪还有之前什么谦卑的影子,硬气的都快跟主子似的,抬眼瞪着叶锦苏:“大小姐,您这么可不合府上的规矩,等老太太和老爷回来, 是要问大小姐的罪的!” 言下之意,威胁叶锦苏赶紧带人走。 可是叶锦苏淡淡一笑,丝毫不受影响似的,不急不缓地看着狗急跳墙的王婆子,“这府里的规矩我可比你清楚,以下犯上,顶撞主子。” “小红,按照府里的规矩该怎么处置?” “回小姐,当掌嘴。”小红在后面开口。 王婆子的脸一白,叶锦苏这是要来真的。 不,她不敢的!王婆子跪直了腰板,“大小姐,奴婢在这府里干了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大小姐若心里对我老婆子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去老太太那告我一状。” “何必干这种事,实在坏了府中的规矩,叫人说出去笑话!” 这话说的,好像叶锦苏有多刁蛮无理似的。 叶锦苏脸色一青,她倒是不知道这婆子这么牙尖嘴利,叶锦苏的脸上挂不住笑了,“您王婆子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自然老太太会来断论,我今日只是来查查我自个的账,您若不是心虚,何必这么大反应呢?” “在这府里几十年了,连府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吗!”严厉的话一开口,就把王婆子的路堵死了。 叶锦苏冷着脸,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是主王婆子是奴,王婆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冷哼了一声,叶锦苏开口:“进去查!” 一群人立马冲了进去。田六原是个老实人,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带人直接破门这种事干的倒是没有半分胆怯,许是跟春华在一起久了,做事也大胆了些。不过行事还是稳重细心的,田六眯着眼看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王婆子显然把账本藏的很深,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一群人翻了好一会,什么也没翻出来。 王婆子忍不住又开口了:“小姐,您看看,您的账目确实都在这里了,屋子里头没有啊!” 尖锐的嗓子,刺耳的很。叶锦苏索性叫人堵了她的嘴,起身亲自过去看看。 迟早会找到的,藏在再深也藏在这个屋子里。 叶锦苏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墙上的一副财神爷的画像上,画像前的香案还点着刚燃起的香,想是刚参拜过。 王婆子的脸一白,叶锦苏盯上了那副画像。 这幅画像可不小,叶锦苏越看越怪异,突然走过去将画像掀起。 画像后面是平坦的墙面,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不在这? 叶锦苏皱眉,后退一步环顾四周。低头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看了看头顶。头顶是几根粗大的横梁,搭了几块板子。叶锦苏这个角度看不清上面的情形。 田六显然也注意到了,在叶锦苏身边低声开口:“小姐,横梁上好像有点不对劲。” 外面的小丫鬟一看,立马急急忙忙开口解释:“大小姐,这屋子年久失修,前段时间下雨屋顶就漏雨了,这是用来挡雨的。” 说完,小丫鬟还指了指屋顶墙角处,那里正好有一处斑驳的水痕,证实着这房子确实漏过雨。 叶锦苏侧目看她,小丫鬟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慌乱,但还是很快掩盖了过去。叶锦苏微微眯眼,出来坐下,“无妨,田六,带人上去查查。” 这模样,是看准了上面有东西的。 王婆子的脸上血色尽褪,慌张的手都有些颤抖,嘴里囔囔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堵了嘴发不出声音来。环顾四周,叶锦苏带来的人几乎堵满了整个院子,王婆子心头一紧。 这个大小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动作,府里这么多人都是她的人了,只怕不好对付。 此刻她就算叫什么都没用了,她根本挣脱不出去,只能寄希望于有人来救她。 叶锦苏的目光扫过慌张的王婆子,目光落在屋内的横梁上。 搭在横梁上的板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那个小丫鬟却说是用来挡雨用来的。那雨只漏了墙角一块小地方,剩下还有一大块干燥的地方呢。 田六得了叶锦苏的令,立马带着几个人出去搬梯子了。 叶锦苏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眼瞧着那小丫鬟和王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汗落了一地。 突然,院子外面一声愤怒的轻吼:“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叶锦苏转头,原来是府里的老师爷来了。看见这院子里这么大的架势,显然也吓了一跳。 王婆子如遇大赦,脸色缓解了许多,睁着眼朝师爷求救。 叶锦苏盯着他,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杯,“原来是师爷啊,一开口就这么大的架势,原来这府里什么时候,已经不是我叶家人做主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里话外,毫不留情。 老师爷的脸色一青,脸色一僵。他的年纪比叶秉洐都要大一些,平时叶秉洐对他都是格外礼待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斥责?可是眼下老太爷和叶秉洐都不在府里,叶锦苏是主子,这口气他只能咽下。 “大小姐恕罪,奴才只是不明白大小姐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想干什么?”师爷极不情愿的拉下脸,恭敬的开口。 实是在质问叶锦苏。 叶锦苏看向师爷的身后的田六,他已经把梯子搬过来了。 “当然是查账。” 说完,田六抬着梯子麻溜就进了屋子,搭上了屋顶的横梁。 师爷脸色一白,顾不得许多,直接叫着身后几个下人上前去拦。 “大小姐,你的账目分明都在这,你这是在闹什么?等老爷回来了,叫我等如何跟老爷交代?” 刚刚架上的梯子又被搬下来了。叶锦苏皱紧眉头,眼里有些怒意了,“师爷这是非要和我作对了?” 师爷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板着脸开口:“是大小姐非要和老朽作对,这帐房重地,怎么由得外人随便翻找!” 叶锦苏脸色一寒,戾气升起,眼底放出冷光,“既然如此,把这些人都给擒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拖出去打死 田六带着的十几个壮丁,一一把师爷带来的家丁给抓了。 田六眼疾手快,抓着楼梯就架上了屋顶,飞快地爬了上去。上面漆黑一片,田六伸手摸了摸,忽然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田六大喜,“小姐,有东西!” 师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原本绯红的唇变的毫无血色。 这自然没逃过叶锦苏的眼。 “拿下来!”叶锦苏厉声开口。 是一个箱子。 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有人经常打开过。 叶锦苏看着满箱子的账本,随便拿起了一本,狠狠丢到了师爷的面前,“这是什么?” 人赃俱获。 师爷的冷汗湿了背,紧张的两张唇瓣都在打颤,叶锦苏如鹰般的眼神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活剖了一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师爷知道这事彻底兜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了。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饶命? 这会倒是会求她饶命了,之前不是还硬气吗? 叶锦苏冷笑着看他,翻了翻箱子里的账本,找到自己的那一本,打开来。每看一页,叶锦苏的脸色就冷一分,看到最后,叶锦苏干脆连整个账本丢在了王婆子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没克扣?” 王婆子吓的浑身一颤,早就涕泪纵横了,要不是堵着嘴,这会还能大哭起来。 近几年的倒还好,小时候那几年,基本是十成克扣了七八成。不仅如此,连带着叶锦苏的母亲的吃穿用度也跟着克扣,难怪叶锦苏的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明明是个正妻,却活的那么苦。 这可算找到原因了。 叶锦苏盯着跪在地上的夫妻倆,眼里的寒气似要杀人。 “小姐,这两个人怎么处置?”田六看着这一箱子的账目,再看着地上的两个人问。 师爷立马抬起头,恐惧地盯着叶锦苏。要是让叶锦苏来处置他们,他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绝不能这样…… 要处置,也是等叶秉洐和老太爷回来了,交由他们处置。 自己或许还能留条命。 叶锦苏看着师爷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冷冷地开口:“师爷怎么也是父亲的人,想必还是交给父亲处置为好。” “将这两个人捆了,送到父亲的院子里去。” 师爷一怔,眉梢掩不住狂喜,想来是叶锦苏也不敢随便处置他们。 叶锦苏斜睨着他,起身离开。 田六押着人直接就往外面带,这么大的架势,吸引了不少围观的奴婢。府里一时熙熙攘攘,叶秉洐一回来,就纳闷地看着这府里奇怪的气氛,问旁边的管家:“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略有耳闻,自危地抹了抹额头的汗,开口:“好像是大小姐,带着人去账房查账了。” 叶秉洐眉头一横,又是叶锦苏。 查账? 她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叶秉洐刚在朝上战战兢兢地下来,如今又遇上这种事,一肚子怒火突然升起,提腿就往账房走去。他倒是要看看,叶锦苏究竟要做什么。 经过自己院子的时候,叶秉洐却意外的看见叶锦苏站在院前。 再定睛一看,师爷和王婆子正被捆着押在地上。 叶秉洐诧异且愤怒地看着这情形,上前忍不住咆哮:“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毫无规矩! 叶锦苏低头跪下,示意田六把那一箱真账本抬上前来,开口:“爹,女儿今天去账房查账,查到了这个。” 箱子里的是一箱账本。 叶秉洐拿起一本,瞧着叶锦苏脸色严肃,师爷又一脸恐慌的模样,心里察觉不对。这一翻,果真翻出不对来。 “这……”叶秉洐抓着手里的这本帐,放大了瞳孔,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 叶锦苏低头解释道:“没错,女儿发现师爷和王婆子这些年在女儿的月银上,做假账捞油水。这些才是真正的账本,之前给女儿看的,都是假账。” “女儿想着,这里还有这么多其他的账本,想来事关重大,就带来交由父亲处置。” 叶秉洐的脸上只剩下了震惊,震惊之余抬头看着叶锦苏,“这账你可看了?” 叶锦苏摇头,一副知情达理的模样,“女儿不是掌家的人,是没有权利看这些账本的。” 叶秉洐的心放下了大半,这些账本里,叶府这几十年的账目都有。这是多重要的东西,要是给叶锦苏看了,他怕是要一直提心吊胆了。 慌张的合上账本,叶秉洐把目光锐利的移到师爷的身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信任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感受到叶秉洐愤怒的视线,师爷哭着在地上不停磕头,“老爷,老爷我对不起你,我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不理会师爷的求饶,叶秉洐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件事。冷下脸,叶秉洐叫人抬着箱子进了院子,搬进了书房。 “把人带进来!” 他得先亲自看过这些账本,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叶秉洐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光银子,师爷就前前后后,至少在叶府捞了十万两银子,除此之外,叶府郊外的好几处庄子,好几年的收入都流入了师爷的口袋里。 而这个师爷,自己在京城居然还有两处宅子和郊外的一处庄子!都是靠着这些年在叶府捞下来的钱买的! 这府里的大小开支,几乎都是错的! 叶秉洐气的脸色通红,目呲欲裂。一口气上来,叶秉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气的牙痒痒,“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冲出书房,叶秉洐显然气红了眼,“把这两个狗奴才给我拖下去,打死!” 王婆子吓的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师爷吓的浑身打颤,爬到叶秉洐的脚下求饶:“求老爷饶奴才一命吧,求老爷开恩。” 他知道叶秉洐性子冲动,但是也是耳根软的。只要他多求一求,未必不能活下来。 叶锦苏站在一侧,看着这情形竟也站出来,“爹,师爷好歹在府里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虽然犯了错,但是想来他也只是贪财了点,没有昧太多。” “爹爹不如开开恩,他此番肯定记得教训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求情 叶锦苏说的天真烂漫,想来只是有些贪财而已。 叶秉洐拳头握的骨节作响,何止是有些,这么大的数目,他低头看着师爷,开口:“十万两银子,你自己说说,你这条贱命还留不留的下!” 叶锦苏后退一步,惊讶的捂住了嘴,似乎是万万没想到数目这么大。 “这……这也……”叶锦苏惊讶地看着叶秉洐,又转头去看师爷,眼里还有几分不敢相信,“你真昧下了这么多银子?” 这幅模样的叶锦苏,哪里和在账房时是一个模样。 现在的叶锦苏,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小女儿无异,配上生的娇俏的面孔,看着惹人怜爱。而之前的叶锦苏,眼神冰冷锋利,暗藏杀机,只叫人觉得害怕。 师爷看出了不对,但是早已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么多,他只知道绝对不能承认这么大的数目,否则他真的会没命的!而且,这些银子是真的没全到他的手里啊! 大半都是在谢氏的手里。 可是他不能说,说了他会没命的! 他要是说出去了,就是彻底断了谢氏的后路。谢氏现在虽然是被赶出去了,可是他知道谢氏迟早会回来的。他要是真做了这事,谢氏就算是死,也会在死之前,把他扒皮抽筋的! 谢氏背后可是有人的! 他惹不起。 师爷疯狂的摇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叶秉洐脸色难看极了,要是这件事发之前,有人和叶秉洐说府里的师爷贪污了府里这么多银子,他也不万个不相信。可是如今,他真的看过账本,计算了大概的数字,也不得不相信了。 “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恨自己这些年过于相信师爷了,留了这么大个祸害在府里这么多年。一挥手,叶秉洐就准备叫人把他拖下去,他之前有多相信他,现在就有多愤怒! 那师爷吓的拼命挣扎,嘴里大喊着冤枉,吓的直接尿了裤子,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腥臊的气息。 叶锦苏捂了捂鼻子,斟酌着上前,“爹,这件事事关重大,女儿认为还是等祖父回来,再商讨如何处置师爷。” 叶秉洐猛地一瞪叶锦苏,他还在气头上,叶锦苏现在说这个,不就是在和他对着干吗?说起来叶锦苏怎么会替他求情,难道叶锦苏和他就是一伙的? 叶秉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这样的人留在府里只是祸害!你为何要一心偏袒着他!” “莫不是你也和他一样,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锦苏震惊地张大眼,后退一步扑通跪倒了地上,语气激动,“女儿没有,请父亲明鉴!” “女儿若是和那师爷是一伙的,怎么会亲自带人送到父亲的面前!”叶锦苏大声替自己辩驳,说话间眼眶都红了一圈,眼里全是被冤枉的委屈。 叶秉洐被这话一堵,楞了一下。 他当真是气昏了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了。 但话已出口,叶秉洐也拉不下来面子再收回,他本来也不准备听叶锦苏的建议。这样的人,多留一天都是祸害,“没什么好说的了,把这两个奴才拉出去打死。” 叶锦苏一听,慌忙从地上起来,竟然要伸手去拦,“父亲三思啊!” 叶秉洐没想到叶锦苏竟然这么护着他,气愤之余心里又有些不解,她到底要做什么? 叶锦苏跪倒叶秉洐面前,诚恳地开口:“师爷是罪不可恕,可父亲既然已经擒住他了,就不怕他跑了。眼下把他杀了虽然可以解一时之气,可是于叶家是没有好处的啊!” “且不说这么多账本对清楚需要时间,师爷从府里贪污的银子也该全部讨回来了。” “而且师爷是祖父开始就在府里了,与祖父感情深厚,如今祖父不在贸然杀了他。等祖父回来,知道故人不在,该多伤心啊!” 叶锦苏一口气,将利弊通通说了个干净。 叶秉洐一字一句听下来,惊觉竟然有些道理。师爷有罪是必然的,可是除了处置这个有罪之人,还有更多的事要干。而且这样杀了他,等老太爷回来了难免不清楚情况伤心,这实在是不孝的做法。 思来想去,只有叶锦苏说的,先押着慢慢审才是最好的办法! 叶秉洐冷静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给教育了。 是他太过冲动了。 缓了缓心情,叶秉洐回转了心意,“既然如此,那就先押下去!” 逃过一劫的师爷大喜,竟然忍不住哭了了出来,趴在地上不断给叶秉洐磕头,给叶锦苏磕头。虽然他不明白叶锦苏为什么要这么做,把他揭发了,却又要为他求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能多活几天。 那就还有机会,就算是逃,也得逃出去。 只有这样才能活命…… 叶锦苏看叶秉洐回心转意,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诚挚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心向着叶秉洐,为叶秉洐开心似的。 叶秉洐看着她的神情楞了一下,终是冷漠地转身,甩袖离开。 这些账目他得核实清楚了,然后再处置那个师爷。至于叶锦苏?叶秉洐皱了皱眉,她今天怎么突然想着去查账了? 转头问旁边的下人,叶秉洐开口:“大小姐为什么突然去查账?” “好像是账房这些年给大小姐发的月银数目都不对,所以大小姐才去查的。”旁边的下人回答。 叶秉洐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这些年? 意思就是不是一时半会了,而是很长一段时间了。想来叶秉洐又一肚子的气,他再不待见叶锦苏,叶锦苏也是他叶家的人,是主子!姓的叶!那些下人就敢这么以下犯上! 欺负到叶家人头上来了! 冷哼一声,叶秉洐坐回了书桌前翻看账本。 叶锦苏从院子里起来,小红替叶锦苏拍着膝盖上的灰,神色纳闷地看着叶锦苏,忍不住小声问:“小姐怎么给那种人求情,拖出去打死算了。” 叶锦苏勾唇笑了笑,已然换了一副模样,拉住了小红,“你别急,会知道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熟练运用 小红看着叶锦苏神色莫测,想来小姐心中自然是有数的,便也不再多问。 扶着叶锦苏起来,叶锦苏看了看天,开口:“现在时辰也不早了,祖母礼佛也该回来了吧。” “咱们去前面接祖母。” 小红也抬头看了看,天色暗了下来,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叶锦苏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小红担心叶锦苏的身子,从账房闹到叶秉洐这,待会还要去老太太那,一天这么闹下来谁受得住。 “小姐,要不你先吃点东西?” 叶锦苏摇摇头,朝小红投向一个无恙的笑容,“没事,陪我去前门,等祖父回来我要亲自和祖父解释。” 小红知道,叶锦苏决定的事是没办法拗过来的,也只能叹了口气,陪着叶锦苏去了前门。 前门处已经有管家带人等着了。 叶锦苏也加入其中,果真过了没多久,视线尽头就出现一辆马车,向着叶府缓缓驶来。那就是老太太的马车了,叶锦苏看着马车停下,上前扶着车内的老太太下车。 老太太一看是叶锦苏,楞了一下,转头疑惑地看了眼老太爷。 “你怎么过来了?” 叶锦苏神色严肃,只开口道:“父亲请二老去院子里去一趟,有要事和祖父相商。” 老太爷纳闷地看着叶锦苏,看见叶锦苏和管家都神色极其严肃,意识到可能真的有大事。老太爷不免上了心,带着老太太往叶秉洐的院子走,开口问:“所为何事?” 他一天不在府里,这府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想着,老太爷狐疑地眼神划过叶锦苏,和叶锦苏有没有关系? 管家低头答道:“是府上的师爷,师爷贪污了府里十万余两银子,还做了一堆的假账,老爷现在正在核对账本呢。” 老太爷的步伐猛地一顿,震惊地看着管家。 他听到了什么? 十万两银子,被府里的师爷给贪了? 老太爷脸上的表情变的不可置信,师爷是他亲自选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管家见老太爷这表情,只能低头开口:“是真的,老爷现在正在书房核对账本。” 管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叶锦苏一副确实如此的模样。老太爷心里一慌,想来这事应该是真的了,那颗心却提的更高了。这事要是真的,对叶府来说可是百害无一利! 叶府里有这么大个毒瘤,叫他如何放的下心! 加快脚步,管家直奔叶秉洐的院子,还没等下人通报,老天爷就先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叶秉洐吓了一跳,从桌前起来,朝老太爷行礼:“父亲安。” 老太爷眸光一扫,看见书桌上全是打开的账本,还有旁边的箱子里,正装着满满一箱的账本。老太爷的脸色当场就变的很难看了,气血上头,老太爷感觉眼前有些发晕。 叶锦苏赶紧扶住。 “这……这些……”老太爷指着这一桌的账本,颤抖着唇开口。 叶秉洐也担心地过来扶住老太爷,见老太爷硬朗的挺过来之后才开口:“这些是真账本,这些年师爷给我看的,都是他做的假账!” “因为年份已久,牵扯的数目也大,儿子正在核对。” 老太爷胸膛起伏,推开叶秉洐,亲自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账本看了起来。只看了一眼,老太爷就猛地放大瞳孔,抓着账本的手收紧,狠狠放了下去。 就在去年,师爷就昧了叶府郊外整个庄子整年的收入! 整整好几百两! 真是胆大包天! “他人呢!”老太爷怒吼,中气十足的声音出来,叶秉洐也忍不住被震慑了。 “儿子将他押了下去,想着等父亲回来,商议如何处置。”叶秉洐在旁边恭敬的说。 老太爷一转头,似乎是有些意外地看着叶秉洐。依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叶秉洐遇事最容易冲动,怕是气极了会将人杀了泄愤。怎么眼下竟然将人留了下来? 叶秉洐自然没说是叶锦苏缩提醒的,叶锦苏也半个字没提。 老太爷只当他是开窍了。 现在紧要的,不是怎么处置那个狗奴才,而是该想着怎么把这些账目对清,最好还查查,这个师爷还有没有犯别的事!要是叶秉洐一时冲动将他杀了,后面的账目要是出什么什么不对的,审问都无处审问了。 事情到现在,叶秉洐控制还算不错。 想来他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好了,他一个老头子,就别插手那么多,让叶秉洐去处置吧。 叶秉洐从出生到现在,赶着好时候朝中稳定国泰民安,自然也没遇到什么大事,还算顺利的继承了自己大学士的位置。但是现在局势不稳定,他原本还担心叶秉洐这样的冲动的性子会惹祸。 如今看来是多余的担心了。 老太爷的脸色有所缓解,看着叶秉洐的眼神也柔了许多,“今天这事处理的不错,这师爷虽是我的人,但我也绝不偏袒。” “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叶秉洐见老太爷的神情,就知道老太爷对他的满意了,难免心里有些喜。 “儿子定会处理好的。”叶秉洐开口保证。 老太爷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临别之时扫了一眼叶锦苏。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目送着老太爷离开,叶锦苏这才转身向叶秉洐行礼准备退下。 因着叶锦苏的缘故,叶秉洐受了老太爷全然的信任,叶秉洐连带着看叶锦苏的脸色都好了些,看见叶锦苏脸上还蒙着面纱,开口道:“你这脸,明日我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下去吧。” 叶锦苏要是破了相,丢的也是他的脸,叶家的脸。 叶锦苏睁眼看着叶秉洐,竟然愣神了几秒,一动不动地看着叶秉洐。眸光里隐隐有些闪动,像是猝然的惊喜,又像是有些委屈的悲伤,叶锦苏眼眶竟然红了,嘴唇轻颤。 “谢谢爹!”叶锦苏低头行礼,语气竟然有些哽咽。 叶秉洐一愣,叶锦苏的声音进了他的耳朵,竟然扰的他有些心慌。 幸好叶锦苏率先一步退了出去,叶秉洐的脸色才没多大变化。 屋外,无人注视的角落里,叶锦苏抹了抹自己眼角冰凉的泪。 她从前感叹叶锦茹精湛的演技,如今看来,也不是很难嘛,至少她现在已经可以熟练运用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文鸢倒戈 回了院子,正好是给脸上药的时候了,梦兰已经把药箱提过来了。 叶锦苏脸上的伤其实已经好的快差不多了,已经基本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上了妆之后就完全看不出了。带着面纱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叶秉洐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做好人,请大夫过来给她看了。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解开面纱给让梦兰上药。 涂上这次,这伤过不了几天应该也快好了。 叶锦茹那个伤,估计也差不多了。 她叫李妈送过药,这些天养着,也该好了。 那她就只需等着了。 锤了捶有些酸的肩,叶锦苏又叫了小红进来,“文鸢这几天怎么样了?” 小红摇摇头,“不太好。” “听说文鸢脸都给划了,好像是二小姐看见自己的脸肿了就心生不满,把文鸢的脸给划了。”说着,小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叶锦茹真的是个疯子,她现在倒是有些心疼文鸢了,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叶锦苏也微微惊讶地看着小红,她知道叶锦茹恶毒,却没想到行事如此极端了。 真当是叶秉洐的好女儿,两个人都一个性子,气急了脑子就都去喂猪了。 叶锦苏嗤笑一声,“叫李妈把文鸢带过来,我有话跟她说。” 小红心里明白,立马跑了出去送信,不久就带了人过来。文鸢当真拿纱遮着脸,低着头走进来,不过几天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的嚣张气焰也没有了,跟在李妈的身后还有几分可怜相。 转变这么大,叶锦苏心里也有些惊讶。 看来叶锦茹这些天过的的确不太好,叶锦苏勾了勾嘴角,这正合她意。 “你起来吧。”叶锦苏没让文鸢在地上久跪,因为文鸢身子正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 叶锦苏嫣然一笑,语气放柔和了些,低头看了一眼文鸢的脸,摇头道:“这脸是怎么了?二妹妹怎么舍得把这么好一张脸给毁了,这我看着都心疼。” 一语戳到了文鸢的伤心处,她本来还指望着嫁人,如今倒好,脸毁了,她这辈子差不多也毁了。 想着,文鸢忍不住流出眼泪,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在喉咙里发出一些轻微的呜咽声。 小红看着竟然都有些心疼。 “这怎么还哭了,快别哭了。”叶锦苏立马转头看了一眼小红。小红跑下去,将手里的小药罐塞给文鸢,“这是小姐给你的药,记得每日涂,要是不小心留疤了可不好看。” 文鸢震惊地看着小红,一瞬间连哭都忘记哭了。 但是小红已经退了下来,站在叶锦苏的身后。文鸢知道这是叶锦苏的意思,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朝叶锦苏磕了好几个头,“奴婢多谢大小姐垂怜,多谢大小姐垂怜!” 叶锦苏给的这药,算得上她的救命药了。 她平日里出不去院子,自然也没人给她药,叶锦茹根本不会给她药。这张脸要是不上药,迟早会毁了的。 一边磕着,文鸢忍不住哭了出来。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抽出手帕递给文鸢,颇有些心疼地开口:“二妹妹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惹得她如此动怒?” 文鸢猛地一抬头,红着眼开口:“奴婢没有!” 这一声委屈冤枉极了,她一直尽心尽力伺候着叶锦茹,可叶锦茹心里不痛快,就找她做出气筒。她在院子里孤立无援,只能一个人委屈的哭,还不能被叶锦茹看见。 否则又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奴婢没有,二小姐刁蛮任性,奴婢就算没错二小姐也会找出错来惩罚奴婢。” 这里没别人,只有一个叶锦苏和小红,文鸢的委屈憋不住,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反正叶锦苏和叶锦茹是死对头,在她面前说叶锦茹的坏话,叶锦苏想来也爱听。 再说了,她既然跟着李妈出来了,就没想着再回去了。 文鸢爬到叶锦苏的脚下,抓着叶锦苏的裙摆,看救星似的看着叶锦苏:“大小姐,奴婢以前不识好歹,对大小姐不敬,请大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大小姐就救奴婢吧……” 叶锦苏不动声色的抽出脚,“你是二妹妹的人,我如何救的了你?” 一听这话文鸢就急了,现在只有叶锦苏是她的救星,离开叶锦茹,只有在叶锦苏身边才是安全的。她低着头,脑子飞快的转着,她不傻,明白叶锦苏半夜叫她过来,自然也是想要她的。 可叶锦苏现在这个态度,显然让她焦急。她没办法多分出心来细想,叶锦苏为什么要这样,只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地抓着叶锦苏。 “大小姐,我可以为大小姐做事,为大小姐做牛做马。” “只要大小姐别让我再回到二小姐身边……” 再回去,她会被叶锦茹给打死的。她在叶锦茹的眼里,只是一个人蠢没用的奴才,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发泄,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叶锦苏听着这话淡淡一笑,“你是二妹妹的人,我可不敢要你走。” 文鸢一听,一张脸彻底惨白下来,毫无血色。 叶锦苏又勾勾唇,转而开口:“但是你要愿意替我做事,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听还是有转机,文鸢兴奋极了,当场在地上磕了几个砰砰响的头表忠心,“奴婢愿意!奴婢愿意为大小姐肝脑涂地!” 连小红都被这阵仗吓着了,看向叶锦苏的眼里多了些兴奋的崇拜。 小姐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把文鸢收的服服帖帖了,不愧是小姐。 叶锦苏淡淡一笑,伸手扶文鸢起来,“你要是有这忠心,我自然敢用你,只是你可想明白了,你要是替我做事,被二妹妹发现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叶锦苏说的认真,也是实在话,文鸢听着有些愣住了,犹豫了一会。 她不是没想好,可是就算不替叶锦苏做事,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文鸢看着叶锦苏,斗胆问了一句:“大小姐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会抛弃奴婢?” “自然不会。”叶锦苏答的很快,眼里一片真诚。 第一百六十章:心虚 文鸢低下头,又跪了下来。 这便够了,她在叶锦茹的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十几年说没有感情绝对是假的。可是叶锦茹亲手糟蹋了她的一片忠心,她自认是不聪明,没能帮到叶锦茹多少,可是一直一片赤诚对着叶锦茹。 甚至叶锦茹对她又大又骂,她也都忍了下来。 可是叶锦茹越来越疯狂,因为看着自己的脸肿起来,就气的打碎了镜子,拿着镜片划伤了自己的脸。 叶锦茹那时候可半点没考虑过她们十几年的主奴情谊! 不!或者说,在叶锦茹的眼里,她们从来没有什么主奴的情谊!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可以任由她打骂,发泄! 抹了抹眼泪,文鸢开口:“奴婢想好了,奴婢愿意替大小姐做事,只要大小姐日后记得奴婢就行。” 叶锦苏终于满意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快起来,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要守。” 文鸢果真抬头站起来,抽泣着,“奴婢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终于切入正题了。 叶锦苏轻笑,薄唇轻启。只见文鸢的眼瞬间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站在身后的小红也惊讶的捂住了嘴。 “明白了吗?”叶锦苏问。 文鸢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但是很快,她就彻底明白过来,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机会。 只要这次成功了,她就再也不用受叶锦茹的欺负了。 文鸢惊讶的脸变得兴奋,她明白这次事情的重大,重重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叶锦苏这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直到文鸢走后,小红这才担心地开口:“小姐,这个文鸢可信吗?她这么快就从了我们,会不会后面倒戈?” 叶锦苏摇摇头,“不会。” 她从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向叶锦茹解释不清了。只要自己像叶锦茹开口,她身边的文鸢来过自己这里,不管文鸢有没有替自己做事,叶锦茹都不会放过文鸢。 所以她来这,一开始就是抱着必须要倒戈的心态。 她慢慢引导着,先叫文鸢亲口说出自己的不满,有欲擒故纵的拒绝,逼的文鸢想投靠自己的心思更加强烈。最后再不慌不忙地逼问她想清楚了没有,叫她在自己面前想清楚后果,叫她清楚自己的处境。 结果不出叶锦苏所料,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 “那她能做好这件事吗?”小红还是有点担心的问,文鸢之前那个性子,大家都知道。 这个叶锦苏倒是丝毫不担心。 “别担心,她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会把叶锦茹逼到绝路的。” 她现在把自己的注都押在叶锦苏的身上,只要叶锦苏好了,她就一定能好。 做完这一切,叶锦苏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起身,“看守师爷的是哪些人来着?” 小红见叶锦苏困了,立马起身替叶锦苏宽衣,心疼地开口:“小姐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这些事明天再考虑吧。” 从早上到晚上,叶锦苏的脑子就没停过,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叶锦苏却摇摇头,又问了一遍:“没事,我马上就睡了,看守的人都是哪些?” 小红叹了一口气,看着叶锦苏有些担心,“都是老爷身边的人。” 叶锦苏沉默了一下,师爷现在被看的严,人都是叶秉洐身边的人,这实在不好行事啊……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叶锦苏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明天去打听打听,给师爷送饭的是厨房那位。” 小红连连称是,将叶锦苏摁在床上,催着她睡觉。 叶锦苏这才垂下眼,实在架不住疲惫睡了。 最近她的觉不太好,好像自从那块玉离开自己身边之后,连着带走了自己的好觉。叶锦苏总是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睡的不大精神。 这回她又梦见宁云敛了。 她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宁云敛,在宁王府门前,自己马车里出来,宁云敛却不在门前等着自己。 宁王府里找不到宁云敛,大街上也不找不到,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 叶锦苏猛然惊醒。 坐在床上捂住胸口喘气,一闭眼竟然又想起那天宁云敛逼问自己的画面。 自那天之后,宁云敛和她再没半点瓜葛了。他没把梦兰要回去,也没让梦兰有什么表示,日子如常过着,就好像从来没有宁云敛这个人一样。 离奇的和梦相似,叶锦苏一阵心惊。 小红推开门,端着洗脸水进来,看见叶锦苏一身冷汗:“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叶锦苏回过神来,猛地摇摇头,晃走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东西,起床洗了把脸清醒,开口问:“给师爷送饭的人查到了吗?” 小红拿着帕子,有些怪异的看着叶锦苏,“小姐,现在才大清早,还没开始送饭呢。” 叶锦苏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小红却摇摇头,一脸担心的看着叶锦苏,把手伸到叶锦苏的额头,“小姐,你没事吧?” 叶锦苏纳闷地拍开她的手,“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小姐,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太着急吗?小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虽然也很厉害,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削尖了脑袋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对付叶锦茹。” 说完,小红又沉思了一会,“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就是和小姐之前不一样了。” 比以前更拼命了似的,但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感觉就像在用各种事情麻痹自己一样,导致脑子都有点糊涂了。 小红实在担心的看着叶锦苏,生怕叶锦苏哪天倒下去。 叶锦苏洗脸的动作一顿,猛地像是被戳了一下心脏。慌慌张张地扯过帕子擦脸,叶锦苏故作镇定地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现在可是对付叶锦茹最好的时机,咱们不出手,就是她出手来对付咱们了。” 胡乱擦了两下脸,叶锦苏发现自己竟然心虚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刺痛感拉回了叶锦苏的理智,她放下帕子,朝小红宽慰地笑笑,“我没事,别瞎想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是因为他吗? 小红沉默了一会,房间里有些寂静,叶锦苏低着头也没说话,房间里响起一些凌乱的呼吸声,彰显着它主人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小红低头侧目看了叶锦苏一眼,声音小而小心翼翼:“小姐,是因为宁王吗?” 叶锦苏身子猛地一僵,扭过头走在镜子前梳妆,没回答小红的问题,像是直接忽略了过去。 又或者,像在逃避。 小红叹了口气,走到叶锦苏的背后替她梳头,镜子里面的叶锦苏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眸子黯淡。小红咬咬唇,知道自己不该开口,但是她还是说了:“小姐,你既然心里有宁王,为什么还要推他走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小红不明白。 叶锦苏垂着眼依旧没说话,表情也没多大变化。唯独藏在衣袖里的手收收紧了几分,掌心攥出些汗。叶锦苏抬眼看着镜子,目光像是落在镜子里的小红身上,又像是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长痛不如短痛。” 她不是什么十几岁的怀春少女了,过了一股脑为情郎奋不顾身不惜撼天动地的年纪了。 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她很清醒。 只是这份清醒横在她心里,像是什么扎进了她的血肉,不见得多痛,只是搅着她的血肉不得安息,越清醒越难以忽视这股异样。 小红还是不明白,她低头看着镜子里的叶锦苏,又叹了一口气。她和叶锦苏一同长大,自认最懂叶锦苏的心思,可是最近渐渐的,她越来越不明白叶锦苏了。 叶锦苏的考虑太深奥了,她没法理解。 取了些薄粉扫在叶锦苏的脸上,小红看着镜子里五官尚未成熟,眼底已经一片通透地叶锦苏,突然开口:“我总觉得,小姐好像长的太快了,长成了超出年纪的心智。” 她的目光落在叶锦苏的眸上,她从来没在哪个和小姐的同龄人身上,看到这种眼神。像是经历了许多,眼神里蒙上了一片雾,原本的光亮蒙在了底下,浮在表面的,只有一些轻轻浅浅的东西。 小姐才十五岁…… 一定是因为在这个叶府被逼的,小红吸了吸鼻子,有些难受。 叶锦苏怔了一下,伸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眼,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吗? 这双眼睛比上辈子多了些沉稳,多了些权衡,多了些心术。她的眼过早的抛弃了这张尚带着天真的脸,奔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叶锦苏放下手,叹了口气,果真逆境使人成长。 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叶锦苏睁着困倦的眼,决定先小睡一觉,正好堵上小红唉声叹气的嘴,省的她再担心。 “我小睡一会,有什么消息再找我。”叶锦苏伸了个懒腰,爬上了舒服的软塌。 小红的眼亮了一下,弯起眼睛点头。 这一觉倒是睡的不错,叶锦苏醒来已经是午后了,误了饭点,小红也没叫。只是叫厨房又做了些菜端过来,见到叶锦苏精神好多了也忍不住开心。 叶锦苏无奈的看着小红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我之前有那么糟糕吗?让你担心成这样?” 她不过是没闲下来而已,叶锦苏自觉没那么吓人啊。 小红吐了吐舌头,倒是很认真地开口:“我知道小姐有小姐的想法,小红脑子笨想不明白,但是小红相信小姐做的都是对的。小红只是陪在小姐身边时,看见小姐不开心,便一心想着让小姐放松下来。” 说着,小红低下头,声音有些小了,“小红也帮不了小姐多的……” 叶锦苏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她能插的了手的。 叶锦苏哑然失笑,“傻小红,有你陪着我就够了,这是别人做不到的事。” 她孤身被丢进这个偌大的叶府,遇见一堆牛鬼蛇神,疲于应对狼狈不堪的时候,只有小红在她身边。小红在她心里的分量是没有人能替代的。 还有乳娘…… 叶锦苏筷子一顿,目光变的朦胧起来,那些事情过了这几个月竟然有点像是在梦中。叶锦苏恍然觉得这几月很长,她上辈子一辈的时间,都似乎没有这几个月长。 唯一不变的,是叶锦苏还是无法忘怀那天的画面。 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叶锦苏有些难以平静,索性放下了筷子。眼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些杀气,锋利如刀刃上的寒光,寸寸皆可以要人命。 快了,就快了。 很快,谢氏就可以去乱葬岗亲自谢罪了。 擦了擦嘴,叶锦苏表示吃饱了,开口问:“厨房送饭的人查到了吗?” 小红点头,她中午的时候打听过了,“是厨房管事安大娘去送的。” 叶锦苏皱了皱眉,这不好办啊。 安大娘是个话少的,平日里守着自己的厨房,安分守己做到了管事的位置。要说没点本事叶锦苏也是不信的,一个看起来无欲无求,一心只扑在做菜上。这样的人,比那些心思多的人显然更难拉拢。 小红显然也看出了安大娘不好说话,怕是银子买通不了。 叶锦苏叹了口气,起身开口:“咱们去厨房看看,这个安大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师爷现在被关着,她没有办法接近,只能让可以进去的人替自己带话了。所幸现在叶秉洐和老太爷一心想着对账的事情,顾不上叶锦苏这边。 那么多账本,够他们对个七八天了,再加上还要商量给师爷定罪,收回师爷贪的那么银子,怎么着也有小半个月了。 叶锦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够了。 叶锦苏平日里不来厨房,上一次来还是来这显摆威风的时候,那时厨房的各位就吃了一个大瘪。如今叶锦苏虽然还住在后院,可是地位可比之前高多了,厨房也没人敢怠慢了。 谁不知道谢氏母女不是被赶就是被罚,院子里就剩叶锦苏一个大小姐,以后说不定就是叶锦苏的天下。 “大小姐可是要吃点什么?”安大娘守着灶上的锅蒸着什么东西,看见叶锦苏过来,连忙擦着手过来行礼。她是最近才升的管事,自然是要勤奋些,对着叶锦苏也恭恭敬敬,看不出半点错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便宜他了 叶锦苏笑了笑,这里别人对她的态度要么就是低头不语生怕惹祸,要么就是诚惶诚恐。大家都知道叶锦苏睚眦必报,这里除了一些新人没几个是无辜的。曾经叶锦苏落魄的时候,谁还没落井下石过两句。 因为当年的一两句口舌之快,这些人现在都慌的不行。就算是一些新人,见着这阵仗也不免对叶锦苏有几分害怕。 唯独安大娘不卑不亢,好像从来没听过叶锦苏的作风似的。 不过她也确实不需要害怕什么,叶锦苏之前的记忆里基本没这个人,大约平日里就是不声不响的那种,一些奴婢嚣张的时候,安大娘也没出过头。 叶锦苏对她稍微有些了解,那是在她升管事之前,如今升了管事,看起来比她预料中的还要不简单一些。 叶锦苏淡淡一笑,开口道:“父亲想是这几天对账会累着眼睛,便过来叫你们炖些清肝明目的枸杞汤。” 理由正经,还颇具孝心。安大娘一听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食材,开口:“现在炖的话正好晚上给老爷送过去,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做。” 说完,安大娘直起身子,叫来了旁边的一个红衣小丫头一起,她正在蒸着锅里给老太太的吃食,分不开手来。那红衣小丫头看起来也锦苏差不多大,眉目飞扬有些调皮的模样,一蹦一跳地过来开始干活。 安大娘显然比较喜欢这个小丫头,脸上带笑着吩咐她要细心,别笨手笨脚把汤炖坏了。 豆蔻枝头的年纪,就算脸上长了两颗小斑,也瑕不掩瑜。不少男丁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红顺着叶锦苏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个小丫头好像是安大娘的女儿,不过安大娘没有丈夫,她说是死了。但是大家都传,安大娘根本就没有嫁人,这个女儿是未婚先孕的。” 叶锦苏抬眸,有些惊讶。 安大娘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没想到有个女儿这么大了,估摸这十五六就生了。虽说十五六就到婚嫁的年龄了,可是嫌少有人家十五六就生孩子的,毕竟女孩年纪太小,生下来的孩子也孱弱。 至于到底是丈夫死了,还是未婚先孕,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一旁过来取东西的管家,眼神赤裸裸地盯在那小丫头身上。那安丫头一看见管家,简直就跟看到瘟神了一样,吓的眼眶立刻有些红,颤抖着手丢下了刀就往外面跑了。 安大娘也立马站起来,神色紧张严肃的盯着管家,目不转睛。 叶锦苏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管家在府里待了十几年,有四十好几了吧?” 小红点点头,一把年纪了还没娶妻,大家都觉得他要孤独终老了。不过他最近好像看上了安大娘的女儿,小红撇着嘴开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仅如此,他还跟安大娘光明正大的求娶过,结果给安大娘赶走了,据说那回是安大娘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那回过后,管家就没再提过这事了,不过显然心还是在安丫头身上,每次都借机来厨房,不是色眯眯地盯着安丫头就是揩油。 “听说他还有意让老爷给她做媒。”小红嫌弃的讲,这个安丫头也是可怜,被这么个老头子看上,大好年华都没了。 不过也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叶锦苏淡淡听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你去查查,这个管家是不是真的有意朝父亲开口。” 回到院子差不多快傍晚了,叶秉洐请的大夫已然等了一会了。叶锦苏看着一愣,差点忘记了这回事,复而嫣然一笑,叶锦苏开口:“刚刚去厨房吩咐了一趟下人做点明目汤,让大夫久等了。待会我还得给爹爹送汤过去,就烦请大夫看的快一些了。” 大夫是叶秉洐信任的人了,自然也是忠心叶秉洐的,叶锦苏话里话外不忘关心叶秉洐,实在是有孝心。 捋了捋胡子,大夫爽朗的一笑,隔着面纱看了眼叶锦苏的脸,“无事,老夫看大小姐这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老夫很快就好。” 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眼神却明亮的很,隔着面纱都能看清她的脸,叶锦苏心里暗叹了一下,解开了面纱。 上了昨天的一回药,今天这脸上基本看不出痕迹了。 大夫瞧了两眼,又把了会叶锦苏的脉,闭着眼很是专心的样子。 “大小姐这脸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大小姐最近可有些夜里睡不好,多梦?”大夫收回手问,说是问却好像已经笃定了。 看表情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叶锦苏点头。 大夫一脸了然的模样,不惊讶也不意外,“您这是肝胆火旺,肾气亏虚所至的,小姐最近可是有遇见什么烦心事?” 问完,大夫又自觉不妥,官家大小姐的事岂是他能问的,最忌失言。大夫连忙低头拿出纸笔,掠过了这个话题,“我给小姐开两幅条例身子的药,可以辅助小姐恢复。”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小姐这几天放宽心休息休息就好了。” 叶锦苏见状笑了,她最近烦心事是挺多的,可哪一件是能轻易放下的?有些事她不能放下,比如谢氏母女。有些事不是她想放下就能放下,比如宁云敛。 接过药方,叶锦苏再次开口:“大夫医术精湛,可懂食膳之法?” 大夫疑惑的看着叶锦苏,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叶锦苏解释道:“父亲这几日公事劳累,我当心他累坏了身子,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调理身子的食膳,我做好给父亲送过去。” 大夫恍然大悟,心想这大小姐还真是有孝心,可他以前怎么都没怎么见过呢。 光见着一个二小姐天天围着叶秉洐,他还是第一次见大小姐。 这么好一个大小姐,居然在后院住着,大夫不禁有些唏嘘。伸手又重新写了几个食膳的方子,大夫交到叶锦苏的手里,“我给老爷看病很多年了,老爷的体质我最清楚,这几个方子最适合和老爷补身子。” 叶锦苏看不太懂,只妥善收好放在怀中。 直到大夫一走,叶锦苏才冷冷的把那几张方子往桌上一丢。 真是便宜叶秉洐了,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一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安丫头 小红看着叶锦苏脸上赤裸裸的嫌弃模样,抿了抿嘴笑了,小姐还是在自己屋子里最放肆的时候最好看,在别人面前多多少少要演戏。将那几张方子收起来,小红笑着开口:“我刚刚在外面转了一圈,倒是打听到一些。” “那个管家不仅想求娶安丫头,甚至还差点没把安丫头给名节给玷污了。”小红说。 叶锦苏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这也才前段时间的事,那天晚上管家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就来厨房找安丫头,抓着人家就扑上去。最后还是安大娘来的及时,把管家拖开,这才救下了安丫头。这事好几个厨房的人都见着了,那时候安大娘刚升管事没几天,用着职权把这事压下去了。 传出去她女儿就彻底不用做人了。 这事之后,安丫头一直是有多远躲多远。安大娘心里有气,但是又没办法讨这个公道,只能躲着。 可是管家却越来越猖狂了,想着那天晚上自己差点就能得逞了,有些不甘。心里还是惦记着安丫头。 叶锦苏眯了眯眼,管家她知道的,别的没有就是好色,之前有人给他找过媳妇,都看不上人家的姿色。这回看上安丫头,怕是没那么容易罢休。 难怪下午的时候,安丫头一看见管家,吓的脸都白了。 安大娘也紧张的很。 看来安大娘也不是没有软肋,叶锦苏垂眸沉思了一会,开口道:“去把厨房把汤端过来吧,叫安丫头来送。” 小红点点头,退了出去,很快安丫头就端着一盅枸杞汤过来了。 叶锦苏细看了她几眼,眼睛生的好看,大而有神,亮晶晶地引人欢喜。叶锦苏柔柔笑了一下,换上了副亲切的表情,“我最近听到些传闻,管家好像有意于你?” 安丫头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了娘的吩咐:如实回答,点了点头。 “我今日看见了,你看着年纪和我相仿,嫁给管家委屈你了,想必你娘也不愿意。” 安丫头低着头,又点了点头。 看来是个沉默寡言,胆子小的。 叶锦苏索性开门见山:“正好我院子里差个丫鬟,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院子里,这样也免的管家整日纠缠你。” 安丫头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离开厨房到这里来,不就是要离开娘了吗?可是确实,在叶锦苏的院子里,管家绝不敢再纠缠她。 咬住了下唇,安丫头犹豫了一下,开口:“奴婢……奴婢年纪小,可否容奴婢回去与娘亲商量一下?” 叶锦苏就料到她会如此说,也不逼她,仿佛真是只是在提建议而已,“当然可以,你先回去考虑吧。” 说完还让小红送了一程。 恰好入夜。 叶锦苏端着汤往叶秉洐的院长走,小红跟在叶锦苏后面走的有些慢,歪着头想是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叶锦苏的做法到底有何深意,她发现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跟不上叶锦苏,得好好练练。叶锦苏转头,看见小红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破脑袋了。 抿嘴笑了一下,叶锦苏催了一句:“再不快点走,这汤要凉了。” 小红猛然回魂,小跑了两步跟上去。 “小姐,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安丫头留下,这样安大娘不就只能听你的吗?”小红疑惑的问,安大娘最宝贝这个女儿了,女儿在叶锦苏的手里,她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叶锦苏看着小红笑了一下,笑容略有深意,“我干嘛把人强行扣下?” 小红吐了吐舌头,露出了一张调皮的笑脸,“可小姐本来就想把她留下不是吗?安丫头在咱们院里,不就是用来威胁安大娘的吗?” 结果都一样,叶锦苏装什么大尾巴狼。 叶锦苏停下脚步,看着小红眯了眯眼,小红瑟瑟地缩了下脖子,以为叶锦苏要生气了。叶锦苏却只是说了一句:“变聪明了啊。” 有惊无险,小红拍了拍胸口。 叶锦苏继续走,一边开口:“那我考考你,我把人强留下用作质子的后果是什么,对方主动留下的后果又是什么?” 话说的玄乎,小红转了转眼珠子,心想这不都一样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叶秉洐院子的门前,叶锦苏朝小红笑了笑,“好好想想。” 说完便抬腿进去了。 叶秉洐这两天对账本对的简直眼花缭乱,还得细心防止出错,几日下来感觉实在累的慌。叶锦苏端着一碗清汤进来,香味勾得叶秉洐鼻翼扇动。 “父亲安。”叶锦苏将炖好的枸杞汤端到叶秉洐的桌前,微笑着开口,“这汤明目护肝,爹爹这几天看账本对账本,劳心劳神的,喝点这个对身体好。” 叶秉洐抬头看叶锦苏,正低头细心地盛汤,看着低眉顺耳,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叶秉洐挑了挑眉,许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会看着叶锦苏雪中送炭的这碗汤,忍不住食指大动。 也不顾忌这是叶锦苏送过来的了,没那么多心思想叶锦苏是不是没安好心了。反正她现在这幅模样倒是有点顺眼,叶秉洐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端起汤喝了一口。 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大夫去你那看了吧?” 叶锦苏点头,“是,大夫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叶秉洐头也没抬,只埋头喝汤,听着叶锦苏的话点点头,没破相就好。 “没事就先下去吧。”叶秉洐冷淡的开口,他接受了叶锦苏这碗汤,不代表就接受了叶锦苏。 叶锦苏低着头,暂时却没动作,迟疑一秒屈膝跪了下来,“女儿有错。” 叶秉洐喝汤的动作一顿,疑惑的看了眼叶锦苏,把碗放下,语气有些沉了,“你有什么错?” 她又干什么了? 破天荒给自己来送碗汤,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事? 叶锦苏垂下头,低声开口:“女儿要了厨房的一个丫头。” 叶秉洐的眉头皱起,这算什么事? “到底怎么回事?”叶秉洐的声音有些不悦了,他这里一堆事情还没处理,没空管叶锦苏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赌一赌 “那个丫头是管家看上的人,女儿知道管家是爹身边重视的人,可是那丫头才十五岁……” 叶锦苏低着头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像是于心不忍,“女儿斗胆把人要了过来,特来跟爹爹赔罪。” 有这种事? 叶秉洐皱紧了眉头,管家好色他是知道的。他也不是没替管家找个内人,他都一一拒绝了,没想到他是看上了人家十五岁的姑娘家? 荒唐! 他也不看看他四十好几的人了,人家姑娘家能愿意吗? 头顶的气压有些冷,叶秉洐没说话,叶锦苏便又开口:“听说……听说那姑娘都寻死觅活好几次了,女儿想着她可怜,便要了过来。” 寻死觅活? 叶秉洐的眉头更紧了,事情居然都闹这么大了? 果然府里没个管家的,就是会乱成这样,叶秉洐脸色有些寒,“行了,这事不怪你,我自会处理的。” “那丫头你要就要了罢,好好对待就是了。” 免的传出去说叶府苛待下人,逼的下人寻死觅活。 叶锦苏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面上却装的狂喜一般,“谢爹爹!爹爹仁慈!” 这话夸得叶秉洐很受用。 叶锦苏也很满意。 出了院子,叶锦苏笑了一下,仿佛意料之中似的。 小红还在想之前的问题,跟在叶锦苏背后想的出神,连叶锦苏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直直撞上叶锦苏的背。叶锦苏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她,小红被这么一撞却突然撞明白过来了,双眼放光,“小姐我明白了!” 叶锦苏挑眉,“说说。” 小红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捡了钱似的,“咱们若是逼着人家就范,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但要是人家主动就范咱们,咱们才是牢牢把控住对方的那个!” 说完小红又把小脑袋凑过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叶锦苏,像是讨赏的学生,“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叶锦苏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聪明,说的对!” 要想让一个人为自己所用,用逼迫的方式是最下等的方法。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人呢。最好的办法,是一点一点,威逼利诱,让这个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 “那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跟叶秉洐说这件事?”叶锦苏眨眨眼,又向小红抛出了一个问题。 小红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并不明白。 比起这个,她更不明白的是另外一个,“小姐,安丫头明明还没有进暮春苑,你怎么跟老爷说你把她要过来了?” 问起这个,叶锦苏淡然的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小红以为叶锦苏不会回答了,叶锦苏才突然开口,声音带上些笑意,“不是什么大事,赌一赌。” 听着很玄乎的话,叶锦苏却说的有几分轻松,毫无悬念的感觉 小红有些茫然。 叶锦苏却不再说了,领着小红进了院子。 第二天天光晴朗,秋日里艳阳天并不热,反倒是有些暖。最近院子里有些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卷边,发黄了,深秋正在一步步逼近了。叶锦苏懒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磕点瓜子一边感受着丝丝微风。 此时风光最是怡人。 暮春苑一片祥和,暮春苑之外却事事不断。 前几日刚把师爷抓了,牵扯出了一大批下人,搞的个个人人自危。结果今日老爷又把管家罚了,原因还不明。一时间众说纷纭,管家在府里是老人了,就算要罚,也得要个理由吧。 平白挨了好几大板,现在还躺在屋里。 偌大一个叶府,日日出新鲜事,真是一日也没有停息。 小红替叶锦苏的茶壶里添水,见叶锦苏一改往常,有几丝倦怠的样子,似乎心里早有盘算,又似什么盘算都没有。 小红看不明白,开口问了:“小姐,咱们今天做什么?” 安大娘那事,总不能做了一半不管了吧? 叶锦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开口只吐了一个字:“等。” 小红笑了笑,这下她确定了,小姐确实是在盘算着呢。至于到底在盘算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昨天叶锦苏问的那个问题,她如今还没想明白。 赌一赌? 赌什么? 小红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一主一仆,一个削尖了脑袋想,一个一脸悠然自得的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 眼瞧着晚饭都吃完了,待会就要洗洗睡了,还是没等到什么。小红坐不住了,疑惑的看着叶锦苏,“小姐,咱们到底等什么呢?” 话语时叶锦苏正吃完饭插嘴,抬眼透过窗外看了眼院门口的方向,“你看,这不就来了。” 一点朦胧的夜色里,两个人影正在院门口出现,乍一看看不出身份。等着两人走近,走近了屋内,两个人摘下黑色的帷笠,这两人不正是安大娘和安丫头两人! 小红惊讶了一下,转眼看见两人直接跪在了叶锦苏面前。 “求大小姐放过我们母女吧!” 小红又吓了一跳,这两人一进来就说这样的话,语气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叶锦苏对她们做什么了。 叶锦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不意外,但是又有些无奈。叶锦苏平静地开口:“安管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对你们母女做什么了?” 安大娘低着头,眼里啪嗒啪嗒的掉。是,叶锦苏是没对她们母女做什么,可她快把她们母女推上绝路了啊! “大小姐让老爷罚了管家,这不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吗?”安大娘掉着眼泪道。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有背景还带着个孩子。管家可不一样,人家是有背景的,有老爷护着,家里也有人。 他这回吃了亏,心里有不满,自然是找她们母女发泄。 难不成还能找叶锦苏不成? 叶锦苏却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清浅,“管事何必这么想,我只是听说你女儿被管家纠缠多时,便想着给管家一点教训,叫他以后不敢了。” “管事难道不明白?” 安大娘低着头,双手握拳用力到发抖,她怎么不明白,她明白。 不过是叶锦苏在跟自己说,她有能力保护安丫头的周全,可是也顺便把她们母女推了一把,真是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啊。 她有能力护的了她们母女,也能毁了她们母女。 第一百六十五章:血浓于水 可是安大娘实在不想牵扯进这些啊! 安大娘没说话,各自沉默了一会。叶锦苏看着跪下的人,目光闪烁,瞳孔里映出桌上跳动的烛火,看不明她在想什么。 “管事既然明白,那今日前来,定是有事同我讲,不妨先说说。” 安大娘的头微微抬了一下,没敢抬起来直视叶锦苏,只是交叠的双手紧了些,鼓起勇气似的把头磕了下去,“请大小姐放我们母女归乡。”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头顶一片沉默了。 叶锦苏手肘撑着桌面,伸手揉揉眉心,突然觉得头有些疼。她最怕的就是安大娘这么向她开口,果然该来的过来还是会来的。 又叹了一口气,叶锦苏开口:“那我多嘴问一句,管事是准备归哪个乡呢?” “回老家,还是如何?” 这回换安大娘沉默了,最后只回答了一句:“自然是回老家。” 叶锦苏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安丫头身上,目光有些沉,一些陈年往事在她的嘴里缓缓道出:“听说你来府里的时候就大着肚子了,还是叶府看你一个孕妇在街头可怜,便收留了你。” “想来是未婚先孕,被乡里赶了出来吧。” 安大娘浑身一颤,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抬头震惊地看着叶锦苏。似乎不敢相信叶锦苏怎么知道了,这些事,连安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实在是丢脸的事,要不是她还有安丫头要带着,她早就死了干净了。 叶锦苏看着她的神情,眼里有几分痛苦,想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叶锦苏无意戳人的痛点,放缓了语气,开口:“我查过,府里的下人每年都会有回乡的假期,而你只说家里人都死了,从来没用过来。” “可是你每年都会把自己的月银带出去。” 说完,叶锦苏停了下来,有些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再往下戳,就不人道了。 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谁家都不会留的。准确的说,安大娘是被自己的家人赶出来的。 这比被同乡的人赶出来更为残忍,叶锦苏垂下了眼眸。 安丫头瞪大了眼,那双圆眼便更圆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安大娘,安大娘已经红着眼眶,哭的浑身颤抖。这无疑是叶锦苏的话最好的证明。 “是真的吗?”仿佛已经顾不上叶锦苏还在场,安丫头颤抖着问安大娘,声音有些抖。 娘一直和她说的,是爹在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而如今…… 她居然是这样没名没分生下来的吗。 触到安丫头的眼神,安大娘像是碰到一块烧红的炭铁,慌张地如同惊弓之鸟。她这些年不说出来,也是怕安丫头以后受她的影响,嫁人都嫁不出去。 这样她一辈子都毁了。 “不……不是,你听娘解释……”安大娘慌慌张张的解释,似乎掩盖过去。 叶锦苏看着这对慌张的母女,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不用试图骗她。” “要不是你当年冒死也要把她生下来,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她早该死了。”叶锦苏看着安丫头说。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安大娘始终记得孩子是无辜的,她把这件事瞒了这么多年,把女儿带了这么大。 总有一天她要知道的。 她该接受自己的身世了。 叶锦苏一开口,安大娘仿佛什么解释都没用了。她急的大哭起来,又急又恼的看着叶锦苏,似乎是在埋怨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如今一切被捅破,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 叶锦苏被这样的眼神看了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的。” 她这么尽力的瞒了这么久,府里的风言风语不还是有那么多。从自己亲娘的嘴里得知,总比从外人嘴里得知的好。 良久,安大娘似乎也想明白了,捂着脸跪趴在地上,似乎是再没脸见女儿了。 “对不起……娘对不起你。”安大娘浑浊的嗓音埋在手里传出,沉闷且细,听着只让人感到悲伤。 安丫头呆呆跪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这件事的震惊中走出来,看见安大娘痛苦的模样也只是流下了两行泪。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母亲,怎么面对自己的身世。 叶锦苏看着两人情绪失控的模样,静静的不说话,似乎是在给这两人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良久,安丫头总算有了点动作,她伸手抱住旁边的安大娘,扶住她拼命颤抖的肩膀,“娘……” “不是你的错,”安丫头抱着安大娘,声音哽咽,“是那个负心汉的错,不是娘的错。” 安大娘总算抬起头,一双泪眼看着安丫头,四目相对间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毕竟是母女,血浓于水,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 叶锦苏一时竟看着出了神,心里一阵恍然。安丫头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同情安丫头,还是该羡慕。 至少她还有家人。 而她…… 叶锦苏深吸一口气,算了,不提也罢。 静静等着两母女哭完,叶锦苏恢复了如常的面孔,指尖敲着茶杯的边沿,似乎有些走神,“看来我没猜错,管事这情形,还怎么回乡呢?” 安大娘楞了一下。她本来说回老家只是骗叶锦苏的,她哪里有地方可以去。 她的月银全部托人带回家了,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积蓄,出去了该如何过活?她不知道,只是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找了这个借口。 没想到被叶锦苏戳破。 叶锦苏看着安大娘不知如何开口的脸色,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和安丫头说的话,想来管事也知道。我能让管家受罚,也就能让管家一辈子挨不着安丫头的边。” “不仅如此,我还能给她找个好人家,一辈子把她的身世压下去。” 说完,叶锦苏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安大娘放大的瞳孔,里面有些许不可置信的喜悦,还有几分惶恐。 再度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给安大娘足够的思考空间,叶锦苏开口:“管事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什么对自己,对你的女儿,最有利。” 第一百六十六章:正确的决定 烛火晃荡的房间里,寂静的可怕。 从窗外吹来的一点风,把屋里的烛火吹的左摇右摆,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叶锦苏的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的能听见呼吸声的房间里,安大娘的声音响起来:“大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叶锦苏无声笑了一下,继续敲起了茶杯,“管事想好了吗?” 安大娘疑惑地看着她一眼。 叶锦苏开口解释:“管事若是想好了,我自然告诉你。只是上了我的贼船,就没法再中途下去了。” “要是没想好,管事今日出去,往后我们只当今夜没见过。你继续当你的厨房管事,或者你想回乡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咱们互不干涉。” 这便让她做选择了。 叶锦苏提出的每一个条件都很诱人,她可以保护安丫头,可以为安丫头寻一门好亲事,可以给安丫头以后好的未来。可是叶锦苏也说了,她不会逼她。今日出去之后,叶锦苏不会为难她,叶锦苏甚至说会给安大娘一笔银子…… 这个诱惑比起前者,不相上下。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安大娘在两个选择中难以抉择,叶锦苏便也不急,一直静静坐着等,从头到尾耐心极好。 她没说任何诱导性的话,也不多添油加醋,只是静静等着。 如她之前所说的,赌一赌。 赌一赌安大娘到底会不会选择留下。 良久,安大娘抬起头,看着叶锦苏的眼睛已经逐渐变的清澈起来,她开口:“能否请小姐的人,送安丫头回去一趟?” 叶锦苏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她知道,这是已经做出决定了。 “小红,让田六去送一趟。”叶锦苏侧头看向小红,开口吩咐。 直到安丫头被带走,叶锦苏这才看着她,开口:“现在管事有什么问题,可以开口问了。” 安大娘脸色有些凝重,弯腰重新把头磕下去,语气已经变的平静了下来,“奴婢可以替小姐做事,只是奴婢有一个请求。” “你说。” “不要把安丫头牵扯进去。”安大娘说,“以后安丫头在小姐的院里,不要让她和奴婢有过多接触,也不要告诉她奴婢在做的事情,更不要让她参与进来。奴婢自当为小姐肝脑涂地。” 说完,安大娘又添了一句:“小姐的保证,也请小姐做到。” 明明是跪伏在地上,安大娘的这几句话却说的十分硬气,似乎叶锦苏不答应,她就要鱼死网破似的。 叶锦苏并不意外,从她请自己让人把安丫头送回去的时候,她就知道安大娘要做什么了。她许给安大娘的承诺很诱人,但是她还要再多加一层保险,以免自己的女儿,被自己牵连到。 “我答应你。”叶锦苏看着她开口。伸手将手里揣了好半天,已经凉透了的茶放下,叶锦苏继续开口:“我不会让她牵扯进这些事情中间,也不会让她来内屋伺候我。给她找的人家也不会和我,和叶府有任何牵连。” 安大娘微微震惊地抬头,没想到叶锦苏会做到这个份上。 而叶锦苏只是坦然的看着她,分明是尚带稚气的一张脸,却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心悦诚服。 安大娘重新低下头,心里有些不平静,“谢小姐大恩。” 叶锦苏这便知道,自己是彻底收服了这个人了。勾唇笑了一下,叶锦苏开口:“想必管事应该也猜到了,我要让你做的事,与府中师爷贪污一事有关吧。” 安大娘点点头,师爷刚出事,叶锦苏就找上她,任谁都想得到。 更何况她还是给师爷送饭的人。 难道小姐想毒死师爷? 叶锦苏看着安大娘脸上猜测的表情,压低声音说了什么。一瞬间安大娘的眼睛瞪大极大,甚至还伸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叫出来似的。 叶锦苏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安大娘惊讶恐惧的脸,语气有些危险:“怎么?怕了?” 一瞬间,安大娘竟然觉得后背有些凉,冷汗瞬间冒出来。 好一会,安大娘才喘着气回过神来,她一辈子安分守己,虽然知道有些阴谋诡计,但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过好歹是有个聪明的脑子,很快接受了下来。 “不……”安大娘否认道,说话声音有些虚,额头冷汗淋淋,“奴婢只是有些吃惊,不过小姐放心,奴婢既然答应了小姐,自然会做到。” 叶锦苏这才柔柔一笑,之前危险的模样一瞬消失,似乎是从来没有过。 “管事知道就好。” “过不了多久就天明了,管事先回去吧,免的叫人怀疑。” 安大娘连连点头,起身时腿都有些软。出门时安大娘才敢吐出一口浊气,刚才的叶锦苏,说她下一秒能立刻提刀杀了自己,安大娘都不会怀疑的。 走出那扇门,安大娘这才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要是自己真的选择了离开,叶锦苏必然不会如她所说的,放过自己。说不定,自己和安丫头,在离开的路上就会被杀。 如今还是夜里,一阵漆黑。小红看了看窗外,时候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谁知道安大娘一来,竟然就来了一晚。小红的眼下一圈乌青,有些困。 叶锦苏也打了一个哈欠,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小姐可真是料事如神,说安丫头会留下,就当真留下了。”小红虽然有些困,但总体还算精神,经历了这么一波,脑子还在不停转着。 她始终记着叶锦苏问她的问题,可是就算如今了,小红也没想出来为什么。 “不过小姐,万一安大娘没有同意,选择了出府呢?”小红歪着头问,到时候又怎么和叶秉洐交代呢? 叶锦苏咧嘴笑了一下,“所以才叫赌啊。” 她也不确定呢。 小红却盯着叶锦苏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颇有些可爱的模样,“小姐才不是赌呢。” 叶锦苏挑眉,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正在铺床的小红。 小红头也没回,细致地给叶锦苏铺床,“小姐一边敲击了安大娘,逼了她也施恩了她。一边又说会放她走,还给她银子。”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吗?”小红嘟着唇说,“安大娘才不会那么傻呢。” 换她她都不会那么傻。 第一百六十七章:毫无悬念 叶锦苏斜斜靠在窗边,窗缝里穿出些冷风,吹的叶锦苏鬓角的发微微晃动。有些冷,叶锦苏喝了一口茶润嗓子,“我说的可是实话,她要是真这么选了,我也不会为难她。” 小红扭过头朝叶锦苏抿嘴一笑,她自然知道叶锦苏说的是实话。因为她了解小姐,知道小姐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可是安大娘不一样,她不了解小姐的为人。她只看到了小姐杀伐果断的一面,没看到小姐柔软的一面。 自然不敢轻易涉险。 她现在可明白小姐当时说那话的时候,怎么说的这么轻松了。小红吐了吐舌头,叶锦苏连人心都算计进去了,这个赌,赌的实在没什么悬念。 “不过她今天吓成这样,胆子这么小能办好事吗?”小红突然撅着嘴问。 这回叶锦苏没回答,依旧是微微侧头看着小红,开口问她:“你觉得呢?” 小红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道:“虽然看着很不靠谱,不过我觉得小姐既然选了她,她肯定就有这个能力。” “而且小姐上回不是说了吗,她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女儿,也会办好事情的。”小红想到了叶锦苏上次和她说的话,想来很是有道理。 叶锦苏静静看着小红,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变的有些许调侃:“我发现你变聪明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可能就是,近朱者赤吧。”叶锦苏故作感叹地说了一声,顺便夸了一遍自己。 小红忍不住也笑了,推着叶锦苏上床睡觉。 “这下可算都备好了,就等着提审师爷的那一天了,小姐早点休息吧。”叶锦苏的眼下也有一片乌青,之前在暗处看不出来,如今看着有些扎眼。 叶锦苏是困的很,一觉睡到了中午。 如果没什么意外,叶锦苏觉得自己还能再睡几个时辰。 但是不然,叶锦苏是被小红的声音叫醒的。叶锦苏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有些昏沉但是却也意识到了,小红突然来叫自己恐怕是有什么事。 “东园怎么了?”叶锦苏眼皮还没全睁开,困倦的搭着。 小红刚准备开口,张了嘴被叶锦苏抢先问了,小小惊讶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春华。春华也诧异了一下,只有一下,春华很快就上来说起了正事:“今天早上去送菜的农户说察觉到了异样,他绕到了屋后,闻到里面有熏香。” “说是很香,东园那么荒凉的一个地方,不可能会有熏香这种东西。” 叶锦苏迷迷糊糊的听完,然后揉了揉额头,“还有呢?” 如果只是为了这点捕风捉影事,这俩人没必要火急火燎把自己叫醒,春华也不是这么不慎重的人。 春华面色犹豫,开口时迟疑了一会,“还有……” “还有一双男人的鞋……” 叶锦苏嗤笑了一声,像是不怎么意外似的。把手放下来,叶锦苏刚想说知道了,但是喉咙却猛然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叶锦苏的神情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僵硬。 春华看着低下头,顺着叶锦苏的思路开口了:“奴婢猜想,府里的事情,夫人怕是已经知道了。” 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春华并不知道叶锦苏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些都和谢氏有关。如果谢氏提前知道的话,想必对叶锦苏只有害而无利。 谢氏还能不明白,哪些事情对自己有利,哪些事情对自己有害吗? 叶锦苏的脸色有些变,沉了下去变的有些阴霾。 该死…… 她忘了东园那位,在外面还有个男人…… 原以为东园那种信息不流通的地方,可以悄悄在十几天把事情全部办好,却忘了还有个男人能给她通风报信。 “府里的事情,有下人传出去吗?”叶锦苏阴沉着脸问。 小红脸色也不太好,如实地说:“这么大的事,动静太大了,难免会有说嘴的下人。” 眼下之意,就是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叶锦苏脸上的阴霾更重了。 头靠在床粱上,叶锦苏闭眼思考了几秒,呼吸有些沉重且乱。 “那就传吧。”叶锦苏突然闭着眼开口。 小红楞了一秒,不明白的看着叶锦苏。叶锦苏睁开眼,眼里已然一阵清明,开口道:“既然已经传出去了,那就传的再厉害一点。” 叶锦苏起身,声音恢复沉静,眉毛却还是皱着的,嘴角向下,露出一个明显不快的表情。 “把府里师爷这事闹的再大一点。” “另外,春华把谢氏赌好,决不许她和叶锦茹有任何通信。” “小红去告诉李妈和文鸢,把叶锦茹看好了。” 叶锦苏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声音沉静的有些冷,吐息之间像是没有温度似的。小红知道,叶锦苏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她以前生气会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现在虽然沉稳了不少,但是仍然会带着之前的习性。 比如叶锦苏穿衣的动作粗鲁了很多,像是在发泄似的;比如叶锦苏的眉头隆起,眼里的怒意赤裸裸;比如暗自握紧的拳头,和沉重的呼吸。 事实上,叶锦苏心里的火已经燎原了,要是拳头能解决一切问题,谢氏和叶锦茹早该不存在了。 可惜并不能。 这是她这辈子,切身体会到的,最深刻的事情。 小红垂下眼,心里也跟着不开心。叶锦苏为了这件事筹备了这么久,突然出现这种意外,要是一切都功亏一篑,换了自己自己也生气。 但是小红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引的叶锦苏心情更不好,一一点头应下。 待春华走了,叶锦苏这才对小红开口:“叫安大娘三天之内,说服好师爷。” “威逼也好,利诱也好,越快越好。” “另外……”叶锦苏再次开口,目光落在铜镜上,有些深沉,“师爷应该很想逃出去,叫安大娘给点机会。” 小红吃惊的看着叶锦苏,可叶锦苏一脸自有安排的模样,小红惊讶之余回过神来,想来小姐心里有打算。但是小红还是放不下心,“把他放了,不是功亏一篑吗?” 叶锦苏皱了皱眉,“当然不是真放,只是闹出点动静。” 第一百六十八章:除掉她? 叶锦茹在院子里快疯了。 看门的李妈被人收买了,这院子的奴婢也都是李妈的人,稍有不服的全被李妈赶出去了。之前想出去告状不成,现在府里出了事,传到叶锦茹的耳朵里,更加让她没办法安静待着了。 这分明就是叶锦苏冲着她们母女来的。 叶锦茹只能让文鸢想办法,趁着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出去。 谁知道李妈突然带着人杀过来,将文鸢和叶锦茹两主仆直接给抓了,捆着叶锦茹关在房间里。还日日有丫鬟看着,免得她自残或者自寻死路。 她自然不知道文鸢倒戈了,只当文鸢是个蠢货,办点事都办不好。 可眼下也只有她一个人向着自己了。 这遭过后,院子里再没有半点消息传进来。原先还会有丫鬟们闲言碎语,后面就算叶锦茹有心套话,也套不出半个字。她知道这肯定是叶锦苏的吩咐。 这是要在暗地里整死她们。 这边看的紧,东园自然更紧。东园原有一个守门的老婆子,整日待在东园后面的小院子里,没事种种野菜什么的,基本不管谢氏的事。谢氏干什么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受到的命令只是让谢氏别离开这里。 像这种看有罪之人院子的人,多少都是混的不怎么样的,每天浑浑噩噩度日,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出息了。 这种人,最好收买。 给点希望的曙光都能往上面爬。 春华带着一袋银子,直接砸的她当场表忠心,连着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这么多钱,封她的口要她的命都足够了。 可春华只让她干一件事,还是她本来就职责内的事:“看好谢氏。” 春华的原话是:“一个人,一句话,一张纸,除了每日送进来的菜,任何东西都不准进来,也不准出去。” 老婆子识趣,啥话也没问,应了下来。 当晚那男人就没来成。 其实这老婆子早知道谢氏在外面有个男人,活的长了什么事没见过,也就见怪不怪了。她也懒得管,一开始是隔半个月来一次,后来是隔三差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连着来了两天。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揣着银子最实在,她买了好几把大锁,将所有的门锁了个严实。 又把自己的铺搬到了前面,抬眼就能盯到谢氏的地方。 谢氏当场的脸色就白了,她没想到叶锦苏动作竟然这么快。 叶锦苏当然快,快到当晚师爷就直接打晕了看门的人,偷跑了出去。幸亏被前来收碗筷的安大娘发现,叫着一群家丁直接把人打了一顿,又塞回了柴房。 师爷看见安大娘带人来的时候,那张脸比谢氏还白。 早一个时辰之前,还是安大娘给了他一点暗示,他才能逃出去。 师爷像只霜打的茄子,瘫坐在地上想起安大娘和他说的话。 圈套。 都是叶锦苏的圈套! 而正主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大槐树底下一边喝茶,一边闭眼小憩。微风拂面而过的时候,开始有些落叶了,偶尔落几片在叶锦苏的裙间。 远远看过去,竟然有几分悠然的感觉。 唯有走近了,才能看到叶锦苏微微皱起的眉头。小红从院子外面进来,转身把门关上。暮春苑安静的很,可外面显然不是。 “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了,这两天府里府外闹腾的不行,老爷头发都白了不少。” 叶锦苏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 能不头发白吗? 先是府里师爷贪污的事被捅出去,这事原本也难免不外泄,可终归不会传大了。往大了传,就是叶秉洐治家不严,再钻牛角尖点的,就是叶秉洐为人有异,才会用了这样一个人。 这可是会影响叶秉洐的面子,以及官场了。 他这辈子,除了谢氏和叶锦茹这两个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面子了。 不过叶锦苏还是留了点分寸,没真闹的人尽皆知,更加没闹到上朝廷那种程度。 现在朝廷不稳定,叶秉洐是绑着整个叶家的,事情闹太大了,难免整个叶家不会受牵连。 她也是叶家的人。 而且时间紧,也传不出多大的效果。只要让叶秉洐觉得自己的面子受损了,这就够了。 等他受了刺激的时候,再让师爷那边闹出点动静,逼着他快点处置师爷。同时也叫师爷看清楚,这府里的形势到底如何,他的生死到底是捏在谁手上。 就是冒险了些,叶锦苏垂着眸想。 事后老太太那边,怕是不好过这关。她的动作又快又急,还搞的声响极大,老太爷也不是傻子。 本来用不着这么赶的,好几天够慢慢处理这些问题了。可是眼下出了岔子,最好越快越好,免的谢氏那边又搞出什么新动静。 效果倒是立杆见影,在活着的边缘被硬生生拉下去,师爷终于明白了,这府里现在是叶锦苏的天下了。 谢氏不过离开了多久,叶锦苏这就开始准备彻底拔掉她了。 唯利是图的人最会紧跟局势,更何况眼下,不管叶锦苏能不能成功拔掉谢氏,他都只能听叶锦苏的。因为他的命,在叶锦苏的手里。 而且被玩的团团转。 他妥协了。 叶锦苏从鼻子里嗤笑一声,她那个爹请假好几天没去上朝了,怕是这会该疯了。叶锦苏这些在院子待着,拿着大夫写的方子丢给厨房照做,每晚去送一趟,每天见着脸色都一天比一天差。 白瞎这么多好的药材食材了。 眼看这会天色也不早了,叶锦苏照例起身,“走,去厨房取饭菜。” 自然是送给叶秉洐的饭菜。 催一催他。 师爷该提审了。 不管怎么说,谢氏就算现在是把天给掀下来,这乾坤也无法逆转了。 小红跟在叶锦苏的身后,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她总是觉得不安心。可能是临时出了岔子的原因,小红变的异常的谨慎,小声地开口问“小姐,咱们真的能彻底除掉夫人吗?” 叶锦苏走在前面,微微顿了顿脚步。正好有微风拂面,叶锦苏微微侧头,朝小红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说我要除掉她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越来越厌恶 小红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叶锦苏已经转过头去了,缓缓往前走去,“我会救她的。” 小红呆在原地,愣神了一秒,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听见了什么? 为了防止自己耳朵听岔了,小红赶紧三两步跑上前去,压低声音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姐……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叶锦苏神色如常,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她死的。” 接着,叶锦苏又添了一句:“不是现在。” 小红再次楞在原地,还无法消化叶锦苏这话里的意思…… 直到叶锦苏拉了她一把,才踉踉跄跄的跟上。 厨房叶锦苏这几天日日来,叶锦苏熟的跟自己的院子似的。接过食盒时与在后面忙活的安大娘对视了一下眼神,叶锦苏便知道万事俱备了。 叶秉洐这会正在烧心的很,府里这个大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处理的干净的,可是眼下这情形拖太久了也不是好事。 对叶府名声有影响。 愁的这几日精神都不太好,一旁的大夫正在给叶秉洐把脉。 “老爷只是这几日累着了,身子有些虚,没什么大问题。”还是那个胡子花白的大夫,捋了捋胡子说道,“还是多亏了大小姐这几日给老爷送的食膳啊,老爷的身子才没有什么大问题。” 叶秉洐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叶锦苏给他吃的,他一个外面来的大夫怎么会知道? 那白胡子大夫也愣了一下,“大小姐没和老爷说吗?” “说什么?”叶秉洐眉头又皱起。 “上回我给大小姐把脉,大小姐特地向我请教了食膳的方子,说是看老爷日日辛苦,还是我亲手写的呢。”大夫解释道,“我今日把老爷的脉,虽然有些疲乏,但是并没有什么大事。” 这显然是叶锦苏的功劳了。 叶秉洐收回手,冷硬着脸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叶锦苏会有这个心,她不是从来不把自己当爹吗?不过叶秉洐也没有细想,一来是他的脑子真的用不过来了,二来是不管如何,有人向着他,他就心安理得受下。 半点没有心虚。 叶锦苏一进院子,就看见那大夫正从里面出来,看见叶锦苏的时候还点头示意。 进去屋子的时候,叶秉洐已然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 好像叶锦苏生来该如此伺候他似的。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微微眯了眯眼,转身将小红手里的食盒接过,握着食盒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 叶锦苏的表情维持的很好,没有半点异样,垂着眼的时候叶秉洐看不进她的眼底,只能看见她一脸的温顺。 像只无害的小绵羊。 “爹爹可是在为师爷的事愁眉不展?”叶锦苏一边摆上饭菜一边问。 叶秉洐正低头看着账本,眼睛都没抬一下,没立刻回答。直到过了一会,叶秉洐才向回过神似的,放下手里的账本:“这事和你没关系,把菜放下就回去吧。” 声音冷漠,疏离的就像在和一个婢子说话似的。 叶锦苏也不恼,只是慢慢布着碗筷,兀自开口:“女儿觉得,眼下还是早日提审师爷为好。” 叶秉洐皱起了眉头,像是恼怒与叶锦苏还在插手这件事,冷冷扫了她一眼。叶锦苏正低垂着眼,不急不缓进行着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叶秉洐的时候眼神里有些异样的东西。 那种眼神让他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生,很突兀。 或者说,在叶锦苏的身上,很陌生,很突兀。 那是一种沉淀后的心智,他在官场上打过交道的每个人都有,或深或浅。却唯独没有在女儿家眼里看见过。 可是只一瞬间,那眼神又消失,叶锦苏低垂着眼,一如往常。看向叶秉洐的时候,眼里只有少女时的几分机灵,和天真。 或许是看错了吧。 叶秉洐僵硬的转过脸,这几日太累了,叶锦苏才多大,怎么可能有这种眼神。 揉了揉眉心,叶秉洐腰酸背痛的走到桌旁,突然想起刚刚叶锦苏的话,冷嘲着说:“前几日你说该关着,如今又说该早日提审。” “你这话变的比翻书还快啊。” 叶锦苏早料到是如此的话,屈膝跪下,“可今日的情形,已经和那日不同了。” “女儿以为府里看个人还是看的住的,却没想到人言可畏,这几日的时间,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不仅如此,师爷也不是个安分的,昨日他还逃了一回。据下人所说,差点就要成功了,两个守门的都被他打晕了现在还没醒。” “都怪女儿心思不够缜密,这几天女儿一直想着,这事拖久了一来容易对叶府产生影响,二来恐师爷再闹出什么动静,夜长梦多。” “还是早日提审了好。”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 叶秉洐沉默地停下了筷子,全听了进去。莫名的,听到最后,叶秉洐心里那点对叶锦苏的谨慎才彻底放下去。也不过只是个小女孩嘛,遇见点大事就料不中了。 叶秉洐的自圆其说满足了自己的自尊。说到底,他没办法接受自己一个活了大半辈子四十多岁的人了,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警惕。 叶锦苏低着头等了一会,果然听见头顶的叶秉洐开口:“日后遇见这种事,该更加小心谨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安排,不用你操心了。” “下去吧。” 一开口就是教育的语气。 这人丝毫忘了,当初采纳叶锦苏建议的,也是他。 叶锦苏低着头,没什么感情的勾了一下嘴角,又迅速恢复,退了出去。 一出院子,叶锦苏的脸就彻底耷拉下来,四周没人,叶锦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小红跟在后面看了一眼叶锦苏的黑脸,她总觉得,小姐越跟老爷相处,就越是厌恶老爷。 事实上这就是事实。 小红回想了一下叶秉洐说的话,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反而说了个自由安排。 自有安排是什么安排? 小红疑惑的问:“老爷能听咱们的吗?” “他会的。”叶锦苏面无表情的开口,整个人还没从那股厌恶里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自相矛盾 小红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小姐既然说会,那肯定就会。 第二天叶锦苏一整天都没出门,在院子里闲着晒太阳,看着格外怡然自得。只有小红知道,叶锦苏的眉头一直微微锁着。 一整天没有任何消息。 小红见叶锦苏这样沉默的等着也不是办法,想办法替叶锦苏宽心:“小姐别担心,老爷肯定会在这日就把师爷给处置了的。” 叶锦苏漫不经心地剥橘子,听见小红的话淡淡笑了一下,“我没在担心这个。” “我在想,老太太究竟会向着哪边呢?”叶锦苏低声道,似乎是在思考。 前段时间她把老太太支去了一趟庙里,也不知道效果能不能尽如人意。 那是个求子求姻缘的庙,老太太在那里待了一天,难免动了再给叶秉洐重新纳一个的心思。 现在没了谢氏,这便更容易实现。 只是这些天事情多,也不知道会对老太太的这年头有多少影响。 谢氏这事,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在预料之中,还是谢氏绝地反击,她的主要目的都算达到了。无非是她这回吃的苦头多少的问题,这点小得失叶锦苏还能忍,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可是事后老太太那一关不好过。 老太爷从一开始就提防着叶锦苏,而叶锦苏这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还连他一起算计进去了。 他怕是不会轻易对叶锦苏罢休。 这才是叶锦苏一直担心的事。 说白,杀人容易,善后难。 日后她还得在这府里过日子,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叹了口气,叶锦苏的眉头又紧了些,这一天天活的可真累。 小红听着叶锦苏的话,不太明白却又好像明白了。 只是她这几天,越来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越觉得心慌,越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顺利。如今她瞧着叶锦苏,叶锦苏显然也有一样的感觉,只是却没她那么焦灼。 沉默了一会,叶锦苏抬头看小红,小红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叶锦苏瞧了一眼开口:“你是不是在担心,事情没办法那么顺利?” 心思被一口戳破,小红点了点头,咬着下嘴唇开口:“之前我觉得,只要把这事捅出来了,夫人就一定会倒台。” “现在看着,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叶锦苏之前说要救她的话,却又好像不明白。 老太太态度不明,叶锦茹又是叶秉洐的止亲血肉,再加上叶秉洐又打心底偏向夫人…… 谢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也绝不会站在原地任由叶锦苏打击她。 所以小红还是很担心。 叶锦苏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一点没有意外,只是淡淡地开口:“别担心,我也没想现在要她死。谢氏在这府里可十几年了,哪是我这一两个月能彻底除掉的。” 之前闹出那么大动静,不也没死吗?不仅如此,还能再卷土重来一波。 抬起头,叶锦苏看了眼头顶的槐树,槐树叶已经来时渐渐变黄,不过多久就是一片金灿灿的景象。 最晚,今年冬吧…… 叶秉洐不是对她有爱吗?不是宁愿糊涂其中吗?那她就扒开谢氏让他看看,他们的爱到底是什么。 是他愚蠢的一厢情愿,还是她虚假的利用。 一刀捅不死的人,那就多来几刀,慢慢熬。 总会死的。 一时间,叶锦苏的眼里有些阴鸷。 小红看着叶锦苏这样,想来又是心里有准备了。 放下了心里的担心,小红笑了一下。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小红一蹦一跳的走到了秋千旁,特意开口:“小姐要不要荡秋千?小红替你推。” 叶锦苏一转头,小红正笑眯着眼站在秋千旁,一如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相伴时。 叶锦苏笑了一下,走过去坐了下来。难为她一片苦心,想着让自己轻松点。 秋千晃动的一瞬间,头顶飘下些落叶,叶锦苏有一刹那的恍然。 曾经也有个人这么推过她…… 那时候头顶落下来的还是槐花,如今已是落叶了。 叶锦苏弯起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小红看不见,只一下一下推着。上前晃动里,叶锦苏暗自抓紧了秋千的绳子,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小红站在叶锦苏的背后,神色也并不轻松,反倒有些沉重的样子。她的嘴唇开合了两下,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止住了。 那句“宁王已经开始议亲了”终究没有说出口。 算了,说出来也是惹小姐伤心。 小红垂下头,决定把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不光如此,整个暮春苑,任何人都不得提及此事。 叶锦苏在秋千上坐了很久,睁着眼直到天明。 沉沉的心绪乱如麻,也不知道是谢氏这事惹的她不能安宁,还是下午那场突发的惆怅。 只是她的头靠在秋千绳上的时候,再也没有一个在背后突然推了一下。 宁云敛和他说过那么多混账话,她记得最清楚的竟然都是这些小事。好像这些时刻,叶锦苏心里认定,这才是那个真正的宁云敛做的事,他从心而做的事。 叶锦苏眯着眼,从秋千上下来,盯着那个微微晃动的秋千好一会。 再不济,秋千也拆了吧。 可是当她坐到石凳上,她又想起宁云敛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这院子他来过太多次,熟的跟自己家似的,每处都有他的影子。 叶锦苏皱皱眉,一扫衣袖回到了屋子里,此时正值黎明,天边曙光乍亮。宁云敛一夜未眠,前几日长公主硬带着玉家的女儿过来,其中意思不明而喻。 宁云敛兴致缺缺,便惹得长公主不快,可查来查去,宁云敛确实快一个月没和叶家女儿联系了。 她只当自己的弟弟傻。 玉瑶儿便来的更勤了,长公主甚至暗示到了皇上的面前。 也不知道有没有传进她的耳朵里…… 他没让梦兰再传过任何消息,也故意似的,避开了叶锦苏的任何消息。 同时他却希望叶锦苏能注意到他。 真是自相矛盾,宁云敛在心里嗤笑一声,不动声响地咽下了一杯苦酒。 叶锦苏正打着哈欠,思考着今天差不多可以审了。 果然,小红急喘着一口粗气跑进来,“老……老爷发话了……” “封锁府门,提审师爷。” 叶锦苏眯了眯眼,呼吸不可抑制有的有些急促,可算是等到了。 虽然比她最初预想的晚了一天。 揉了揉眉心,叶锦苏开口,声音有些冷,“替我梳洗一下吧,今天这场戏可不能少了我们。” 她可是等了很久。 第一百七十一章:愚蠢 叶秉洐的院子必定大张旗鼓。 叶锦苏去的不早不晚,叶秉洐已经在那坐着了,脸色并不好看。叶锦苏瞧了一会,老太太还没过来,叶锦苏找个小角落,随便的坐下了。 师爷被押在院子里,连同王婆子和他们手下的那些人。 这些天都查的差不多了,牵扯进来的林林总总好几十个人,都在这里了。 人人自危。 叶锦苏看了下这场景,个个看着叶秉洐身边的一堆账本吓的不轻。那些账本这些天叶秉洐一个人肯定是核对不完了,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这几天日夜轮流核对,这才核对了个七七八八。 可能有些地方稍有小的遗漏,但决无大差错了。 叶秉洐不说话,便没人敢说话,院子里的气氛沉重又压抑。光王婆子看见叶秉洐这样子,吓的就直打哆嗦。 吓唬人倒是挺有一套的。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微微侧头,叶锦苏朝小红开口:“咱们好好看着。” 她坐的这个位置偏,离叶秉洐远的很,但是却也有一个优势。可以将这个院子里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每个人的模样,反应,尽入眼底。 老太太跟着老太爷最晚过来,落座时目光扫过叶锦苏,锋利至极。 叶锦苏只垂着眼避过。 叶秉洐低头请示了一下老太爷,便掀开了之前粗略核对好的账本,冷冷地扫了师爷一眼,“这些账本里,一共查到你十五年来,一共贪污了府里整整十二万两的银子,你可承认?” 此话一说,所有的奴婢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都知道师爷贪,在账本上作假。可没人敢想到,他居然贪了这么多银子,他只是府里的一个师爷! 这么大的数目,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师爷吓的发颤,账本都被翻出来了他还能狡辩什么,只能拼命求饶:“都是小的的错,求老爷放过小的。” 叶秉洐冷哼一声,放过他? 他贪了这么多银子,还想放过他? 做梦! 叶秉洐再次开口:“你拿着这些钱,在京城购了宅子,还买了庄子。” “真是胆大包天!” 叶秉洐一声厉吼,吓的师爷又是一颤。这反应他很满意,这次不仅是为了处置他,还有更多的,是让他把这十二万两的银子全部吐出来。他查过了,就他买了那两个宅子,还有一处偏远的庄子,根本花不了多么多钱。 还有大半的钱根本不知所踪! 这才是最要紧要查清楚的事。 见威慑的效果达到了,叶秉洐就剩下开口问了:“你那两处宅子和庄子,叶府统统收回,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万两的银子,你到底拿去做什么了!” 那些账本上没有记录,叶秉洐只能猜测他藏的更加隐蔽。 可惜他这些天派人在他家,账房等地统统偶查过了,没有找出更多的证据了。 师爷吓的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叶秉洐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其中定然有鬼,他肯定暗地里还留了一手。怒气冲上来,叶秉洐的脸色更黑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狗奴才!你今天若是好好说了,我们尚且能饶你一命,你要是死不开口,就不要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主奴之情了!” 威逼利诱,叶秉洐今天非要从他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师爷吓的一双眼乱飘,忽而飘到叶秉洐身上,忽而又飘到老太太那边,忽而又看向叶锦苏。 叶锦苏不动声色,却微微眯了眯眼。师爷只飞快地瞟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趴在地上发抖,嘴唇颤抖着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他实在害怕的厉害,一手粘腻的汗液。叶锦苏让他说的事,说出来了死路一条,不说出来叶秉洐现在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紧张地牙齿都在打颤。 叶秉洐见他又没说话,气的也不多和他废话,双手一挥,就有人提着刑具过来了。 他是有备而来的,师爷要是不招,自然有众多刑具等着他! 吓的师爷当场脸上血色尽失。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师爷吓的在地上猛磕头,那群人还拖着他往刑凳上摁,吓的师爷只能胡乱瞎叫唤,“奴才招!奴才全部都招!求老爷饶我一命!” 头发已经有些白的男人,此刻瘫软在地上,吓哭出了声。 叶锦苏淡淡看着,不发一言。 叶秉洐的眉头这才有了松动,挥手将人挥退。 “说!” 师爷半天才哭丧着爬起来,跪爬着开口:“老爷明鉴,小的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贪污府里这么多银子啊。” “这些银子,不在小的这啊!” 叶秉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明白师爷这话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叶秉洐脸色一白,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颤抖着手指着师爷:“是谁!” 这府里竟然有人在指使师爷? 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 府里本来人口就不多,十五年前老太太还在乡下过着。能让府里师爷听命的人,除了叶锦苏的生母,就是谢氏了。 叶锦苏生母都死了这么久了。 还剩下谁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叶秉洐自然心里也有苗头,可他就是不能接受这点苗头。 事实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一定是这个狗奴才胡编乱造! 师爷将叶秉洐大怒,把头埋的更深了,小声而颤抖地说着:“是……” “是……是夫……” 夫人两个字还没说完,叶秉洐一家大步流星走下去,一脚踹翻了师爷。 “胡说八道的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当家主母的!”叶秉洐果真是气急了,踢脚狠狠踹了好几脚,泄气一般。 叶锦苏在心里嗤笑一声,还叫着当家主母呢。 微微转过头,小红看着也一脸惊讶。不仅小红,院子里其他的奴才也吓了一大跳,吓的赶紧低下头。师爷这才还没说出来,叶秉洐就这么暴躁了。 叶秉洐心里竟然这么护着谢氏。 不仅叶秉洐脸色难看,身边的老太爷也神色凛然,目光朝叶锦苏的方向瞪了一眼,眼里却没有叶秉洐那么意外。 叶锦苏怡然自得的喝茶,半句话没插。 她一直想不通,老太爷这辈子算个聪明人,一己之力把叶家从一个小官职拉到了朝廷重臣。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蠢成这个样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进入正题 被一个手段低劣的女人骗了十多年。 刚开始可以说是用情至深,到了最后还坚持,只能说是愚蠢了。他放不下的哪里是他的深情,不过是他的面子。叶秉洐骨子里刚愎自负,只喜欢温顺无害又单纯的女人,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谢氏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柔柔弱弱,什么都听他的,以他为天离了他就不能活。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征服了谢氏,他可以随意操纵这个女人在股掌之间。 其实不过是谢氏在牵着他的鼻子走。 而他这么多年,还在沾沾自喜。 这是多么恐怖的自知。 叶秉洐几乎是立刻感到了冲顶的耻辱,比之前任何一次还要强烈。之前谢氏犯错,他都能只当做她的小伎俩,小聪明。他大发慈悲便能原谅,谢氏肯定会对他感激涕零更加依附他。 这主动权依然在他的手上,谢氏还要靠求着他,才能回到这府里来。 可是眼下的事情,是谢氏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 在这个方面,叶秉洐倒是和老太爷像极了。一旦牵扯到他自身上去,那就是触到真正的逆鳞了。 他这会感受到的,不是被欺骗的悲伤,也不是痛苦。而是单纯的耻辱。 所以才会如此暴跳如雷。 他如何拉的下自己的脸,承认自己这么多年,如此愚蠢的被一个女人给玩弄了。 这层窗户纸他不愿意捅破。 太难看了。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侧头朝小红低声开口:“我这个爹啊,这辈子活的可真是虚伪。说什么情情爱爱啊,那都是次的。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小红看着叶锦苏一脸坦然的表情,脸色复杂。 原来小姐早将老爷看的这么透彻了吗? 她一个旁人,看见这样的父亲都会心生一阵悲戚,叶锦苏又是如何度过这样的一段日子…… 叶锦苏没看着小红的脸色,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把头转过去,又看了眼叶秉洐,似笑非笑地开口:“他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只能咱们来帮他捅破了。” “也叫他清醒清醒,看看什么是现实。” 叫他看清楚,自己有多愚蠢。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 师爷还想开口说什么,叶秉洐已经拿起旁边用来行刑的鞭子,狠狠往他身上抽了过去。 “狗奴才!让你胡说八道!” 到底是自己的丈夫,王婆子看不下去了,扑过去抓住了鞭子,哭着喊:“请老爷相信奴才,奴才有证据,奴才有证据啊!” 叶秉洐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 抽出鞭子,叶秉洐挥手连着这两人一起抽。 老太爷终于看不过去了,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磕在桌子上一声响,“够了!” 知子莫若父,老太爷自然明白叶秉洐为何如此恼怒。可这件事饶是戳破了叶秉洐的自尊,也不能随意的掩盖而过。 十二万两的银子,整整十五年,这是会动摇叶府的根基的。他一手把叶府发展至如今,决不能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这件事必须得严肃处理! 叶秉洐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喝停,手停在半空中,鞭子软软垂下来。毕竟是老太爷发话了,叶秉洐现在就算恨不得杀了这个人,叫他这辈子不能再开口,眼下也只能停了。 “逆子!你给我回来!”老太爷怒视了他一眼,呵斥他回到座位上。 显然是动怒了。 “你说有证据,有什么证据?”老太爷沉着脸问。这件事必须查的一清二楚,谢氏这些年到底在府里拿了多少银子,占了多少资源,都要一一查清楚。 王婆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有转机了。连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王婆子感激涕零地开口:“谢老太爷开恩,谢老太爷开恩!” “奴婢这些年和我家老头子替夫人做事,其中大半的钱财都落到了夫人的手里,还有一起田契房屋等也转移到了夫人的手里。这些奴婢都有账本,就藏在账房后院的柴房里。如果老爷要是再不信,可以派人去夫人的房里查,定可以查出这些!” 这都是之前就对好的说辞,王婆子一股脑的抖出来,叶秉洐的脸色瞬间更差了。 老太爷一听,果真叫人去查了。 平日谁敢动谢氏的院子?这十几年来,叶秉洐对她的信任是一日比一日深,任何事可从来没有怀疑到她头上过,所以从来没人查过谢氏的院子。 这不查不要进,一查还真查出些东西了。 整整一盒子的房契,地契。里面有师爷替她弄的,也有她自己弄的,慢慢一盒子。 谁不知道谢氏原先只是一个农家女,家里一贫如洗什么也没有。 里面原本全是叶府的资产,如今全落在了谢氏的手里。而这究竟是如何过去的,叶秉洐竟然一无所知。 老太爷看着这些,当场气的剧烈咳嗽了起来,连带着叶秉洐都眼前一阵发黑。幸亏是坐着,要是站着,他这会该站不稳了。 叶锦苏坐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里,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这些虽然只是叶府的冰山一角,可是相对而言,已经是不少的数目。这个数目换在别的小官家庭,差不多就是人家全部的资产了。 老太爷气的狠狠锤了捶桌子,边咳边怒吼着:“混账东西!” 咳完,老太爷似乎是怒不可遏地瞪了叶秉洐一眼,忍不住也骂了她一句:“这就是你忤逆父母也要娶的好女人!” “混账!” 叶秉洐睁着眼嘴唇颤抖,脸色惨白,额头的冷汗湿淋淋地淌下。不知道是愤怒所至,还是惊讶所至,亦或是心慌所至。 总之他这会心乱如麻,脑子嗡嗡嗡乱叫,听着谁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张油纸。 本是耻辱愤怒,可事情一大,他竟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觉得有些腿软。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叶秉洐小声地重复着,似乎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关键时刻还是老太爷挑起了大粱,喘着粗气镇定了一下心神,发话了:“去,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她!” 叶锦苏喝茶的动作一顿,总算进入正题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矢口否认 王婆子抖完这些,又战战兢兢地爬到师爷的身边,眼神慌的不行。 安大娘和他们说过,把这事牵扯到夫人的身上,他们才有机会逃出去。师爷心里明白,叶锦苏就是冲着谢氏去的,可他们不想受任何牵连啊! 之前那些,什么查账什么替自己求情什么让安大娘帮忙逃出去,统统只是为了把他逼到这条路上。 这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主,哪边都不会得益于自己。谢氏要是真倒台了,叶锦苏能放过自己?谢氏要是没倒台,谢氏能放过自己? 就算这二位主落得个两败俱伤,可老爷能放过他? 不管哪边都是一条死路。 师爷冷汗淋漓,握着拳头捶地,又痛苦又懊悔的模样。现在他不知道该后悔自己低估了这个大小姐,还是该后悔自己十几年前替谢氏做事了。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快死路一条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无路可走。 叶锦苏抬眸看了眼他,不动声色的盯了一会,复而转开。扫过老太爷和叶秉洐五颜六色的脸时,恰巧看见老太爷也看过来。目光相撞间,一阵压迫感迎面而来。叶锦苏垂下眼,默默转开了目光。 并没有和他又任何视线上的冲撞。 叶锦苏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恢复沉静,看着温良无害的模样。 东园里。 谢氏这几天坐立不安极了。 她知道叶锦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而她也在准备如何应对叶锦苏了。没想到叶锦苏的动作这么快,快的她还没来得及出手,自己俨然被逼上了悬崖。 连东园守门的人都被她收买了。 谢氏咬牙切齿,自己不在府里几个月,叶锦苏就已经收揽了这么多人心了吗? 这个丫头越来越难对付了。 她知道的信息少之又少,都是外面一些传言,听说府里的师爷贪了不少银子,被叶秉洐关起来了。师爷贪了那么多银子都落谁兜里去了,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太清楚叶锦苏想要干什么了。 如果真是最坏的情况,连师爷都被她收买了话,难保不会把自己给抖出去。 而她现在别说出去,连想办法通个信都不能。 又一日焦灼。 东园的大门却突然被打开,管家站在门口,神色严肃,走路却有些踉跄。前几日受的几板子,现在还疼着。 正了正神色,管家朝着谢氏开口:“老爷请夫人回府一趟。” 在他的身后,还有十几个家丁,有人手里还拿了绳子。 这架势哪里是请? 管家话音刚落,那些人只上来就要抓着谢氏往外面带。谢氏挣扎了几下,有人竟然直接扯着绳子过来了。 谢氏心里警铃大作,瞪大了眼,“你们干什么!” 管家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他是受了老太爷的令的,自然腰板硬。再加上现在这情况,谢氏往后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日后肯定威风不在,他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说话的语气自然不够谦卑。 除了管家,这里每个人都是如此态度。 谢氏挣扎不过,瞧着这架势泄了力气,慌张地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在这东园这么久,怎么老爷今日突然要见我?” 管家不和她多话,直接叫人把她往外面带,连带着她的丫鬟怀玉一起捆了。 “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叶秉洐如坐针毡。 直到谢氏被人拖进来,挣扎间发髻散开,谢氏踉跄摔在地上,立马换了副面孔,低头啜泣了起来。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谢氏红着眼问,余光扫过这院子。扫到旁边的师爷和王婆子时脸色一白,再扫到角落里的叶锦苏,脸色白了又黑。眼里忍不住泄出点憎恨。 只看一眼,她大抵能明白这场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师爷被谢氏那一眼瞪着了,吓的浑身冒虚汗,顾不得其它,大声哭喊着道:“是夫人,就是夫人所做的!小的一直以来都是替夫人在做事。” 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回头路走不了了,他只能拼命推谢氏一把了。 左右谢氏也是恨他的,不如现在一回把她推倒。 想通了这些,师爷叫的比王婆子还要勤,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奴才都是听了夫人的指使,这不关奴才的事啊!” 谢氏的脸白了又白,低着头往叶锦苏的方向看了一眼,叶锦苏没看她,而是低着头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眼下不清楚情况,想着从叶锦苏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叶锦苏面无表情,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看向叶秉洐,仿佛失了魂似的,唯独看见谢氏哭的时候,眼里还是满满的心疼,甚至想起身过去扶起她。最后还是被老太爷的眼神盯的原地,一动不敢动。 谢氏知道叶秉洐心里还是有她的。 抹了抹眼泪,谢氏梨花带雨地开口:“老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我。” 叶秉洐张张嘴,想开口问她些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谢氏如今这模样在他面前哭,他心里那处终究还是被牵动了。 老太爷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谢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慑的谢氏一颤,不敢直视他。 “师爷说,他这些年是授了你的意,才贪了府里这么多银子,你可承认?” 谢氏吓的不敢抬头,只顾着一个劲摇头,“不!怎么会是媳妇呢!不是我!” 这个时候哪能承认,承认就是彻底走进死路了。谢氏只能一个劲否认,低着头拼命想着该如何应对。 事到如今,趁事情还没有不可收拾的时候,只有叶锦茹能救她了。 她是叶家的骨血,就算是老太爷,也会顾忌着这一点。更何况叶秉洐最喜欢这个女儿了,只有她能救自己了。 谢氏似乎是安心了一点,转头看向师爷,言语悲戚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我这些年是管着府中大小事务,可我从未叫你做过任何对不起府里的事!” 声声切切,听着真叫人心疼。 师爷慌了,谢氏装的跟真的受了冤似的。他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了,紧张地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却被老太爷打断了。 老太爷高坐与座上,眼底威严尚在,冷哼了一声,“你说你没有,那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撇干净 拿出身后的木盒,老太爷伸手一扔,一整盒的房契地契全部洒在了地上。 谢氏当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 她以为只是一场证词,却没想叶锦茹连这个都给她找出来了。 叶秉洐偏过脸,不肯再看谢氏。谢氏一抬头,便只看到叶秉洐一个侧脸。顾不得其他,谢氏现在心里只想着如何求饶,跪爬着就爬到叶秉洐的脚下。 “老爷……老爷救我……”谢氏这会是正哭出来了,被吓的。 被这一整盒的房契地契给吓的,这些东西统统被查了出来,罪名论处下来,她是要没命的! 谢氏吓的说话都说不太清了,拉着叶秉洐的衣角,语无伦次地开口:“老爷……老爷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只是,我只是太穷了,我怕再过遇到你之前那样的苦日子。” “我之前过的太苦了,我太害怕了,我真太害怕了!”谢氏哭着拉住叶秉洐,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似的,拼命替自己辩解。 一边说一边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叶秉洐的心彻底哭到他那边去。 “老爷你知道的,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知道老爷对我很好,可是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叶秉洐没想到谢氏竟然说出这些来,脸色变的有些不忍了。 这便是有用。 谢氏哭的更来劲了。 叶锦苏的脸色黑了黑,暗自抓紧了茶杯。谢氏这张嘴还真是能说,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还真是能演,都到了这份上,还能编出这样的说辞来。 不过用处不大了。 眼瞧着叶秉洐心软,师爷急了。 “老爷明鉴啊!老爷明鉴,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夫人指使的,连二小姐都知道,实在和奴才无关!求老爷大发慈悲,饶了奴才一命吧!” 师爷这声喊得有些大,所有人可都听清了。 老太爷的脸色,连带着叶秉洐,都变了三变。 二小姐? 叶锦茹也知道这事? 叶秉洐没法再心疼了,突然一把推开谢氏,厉声道:“茹儿也被你带坏了吗!” 谢氏吓了一大跳,转眼间局势已经变了。谢氏猛地反应过来,抱住叶秉洐的腿疯狂摇头,“不,没有!” “这件事情和她无关!” 她已经铁证在山,无法推辞了。 绝对不能再把茹儿牵连进来! “茹儿是个好孩子,她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都是我一个人!”谢氏尖叫着开口,有些声嘶力竭。 叶秉洐的脸色寒了下去,他心乱归心乱,但还没失去基本的判断力,谢氏的反应太大了。 “去把二小姐请来!”老太爷在一旁厉声发话。 好好的一个家,被搅成什么乱七八糟的样子了!老太爷气的又咳嗽了起来,他当年只恨怎么把这个女人给放进了家门。 当年她肚子里有货,老太爷便忍了。 如今连带着那个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叶锦苏未发一言,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这一隅安静,身边只有一个小红,倒是和那边的喧闹格格不入。 像在看一场戏。 正如她所预料的演着。 叶锦茹被带过来的时候,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没瘦,脸色精气神可好了。怀着满肚子的愤恨,到了院子也只能安息下来。 见着谢氏跪在地上哭,又见着所有人脸色不善,叶锦茹本来想要告状的话吞了下去。 扑到谢氏的身边,叶锦茹抱着她,用眼神求助。 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氏只是抱着她摇头,开口朝叶秉洐说道:“茹儿真的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指使的师爷。” 比起自身的安危,她现在显然更在乎叶锦茹的了。 所以她只能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叶锦茹的脸色白了白,突然想转头狠狠瞪一眼叶锦苏,却被谢氏一把拦下,拉着她开口:“老爷不是最了解茹儿了吗?” “老爷难道不相信茹儿吗?” 叶秉洐沉默了。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们。 可是眼下不一样了,叶锦茹前段时间还在长公主面前做出那样的事,再往前她的种种行为也一点一点,消磨着叶秉洐对她们的信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犹豫了。 谢氏一看这反应,便知道叶秉洐已经对她们起了疑心。 放下叶秉洐,谢氏转而拉着叶锦茹,拼命使着眼神,“茹儿,是娘的错,娘做了不好的事情。” “你不要怪娘好不好,你也不要恨娘。” “娘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娘只是希望在你出嫁的时候,能多给你一些嫁妆……” 叶锦茹脸色惨白,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能指认自己的亲娘呢,她做不到!师爷的事情她清楚的,可是要她把自己撇清,把母亲推出去。 她做不到。 谢氏急红了眼,顾不得许多。狠狠抓着叶锦茹的手臂,大声吼了一句:“你千万不要学娘!” 叶锦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毁在她的手上。 她日后还要在叶家过着,不能受自己影响,往后一辈子被叶锦苏给压着。再者说了,叶锦茹在叶秉洐心里的地位还在,她就还有机会。 叶锦茹是她的希望。 半响,叶锦茹才咧着嘴哭出来,一把推开了谢氏,“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这哭声真切,叶锦茹脸上哭的是失望与恼怒,心里哭的却是怨恨与心疼。这一切都是叶锦苏干的! 她先把谢氏给赶走,再把设计让自己禁足。 叶锦苏让她们母女不得相见,自然也没办法商议也不好迅速对她动手。她设计让她们母女一点一点在叶秉洐的面前失态,让叶秉洐不再偏向她们。 再把谢氏的人一个一个挑出来,没了这些人,谢氏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 她恨死叶锦苏了,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可眼下没办法了,叶锦茹只能含着泪说出这些话来,把自己撇干净。 叶秉洐的脸色缓了缓,茹儿自己也说了,应当就是没有了。 她还是愿意相信茹儿的,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 “混账东西,竟敢污蔑小姐!”叶秉洐剐了师爷一眼,恨不得现在杀了他。 师爷急红了眼,吓的替自己辩解,“不!奴才没有乱说,奴才说的都是实话!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也知道啊!老爷不信可以审问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狗男女 谢氏的脸色变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师爷的方向,再看向跪在院子里的文鸢。她跟着叶锦茹一起过来,一直跪在院子里,一句话都没说。 谢氏的眼底有些寒,突然像是反应了过来似的,“一个丫鬟的话!哪里信的,胡说八道!” 文鸢本就跪趴在地上,被谢氏斥了这几句,头埋的更低了。 老太爷的脸色更加冷硬了,却是朝着院子里的文鸢开口:“你说!”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和府上贪污一事有关的任何信息。 不管是会牵扯到叶锦茹,还是谢氏,亦或是叶秉洐,他的儿子。 在今天这里,只有叶府的利益才是最大的! 文鸢是叶锦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说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谢氏如此着急地开口,本就有问题。 老太爷一发话,文鸢抖了两下,慢慢地抬起头,却没开口。 她犹豫了。 没说这事是真的,也没说是假的。只是嘴唇蠕动了两下,不敢抬头看叶锦茹。 这态度已经够明显了,若是没有,直接说没有不就是了。 犹豫什么? 定然是有鬼,叶秉洐的脸色垮了下去。 叶锦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文鸢,突然怒火冲顶。叶锦茹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开口:“文鸢,你说!” 眼神里满是警告。 叶秉洐没看到,文鸢抬眼却是看到了,吓的立马低回了头。 “回……回老爷,小姐……”文鸢结结巴巴的开口,声音有些小,像是不敢开口似的,“小姐……小姐知道。”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极小,但是还是让人听清了。 叶锦茹猛然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凉水,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愤怒,去冲上前撕烂这个贱婢的嘴。这么做只会显得她更加恶毒,叶锦茹睁大眼落下几滴眼泪,突然转头看着叶秉洐。 那几滴泪真是落在叶秉洐的心坎里了,叶锦茹眼里满是绝望和痛苦,伸手抹了抹脸,叶锦茹小声地开口:“爹也不信我吗?” 声音哽咽,叶锦茹哭的让人心疼,“爹也想要我和娘死吗?” “爹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吗!”叶锦茹哭着朝叶秉洐吼,脸色只剩下了委屈。 叶秉洐的心口被震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太爷冷漠地扫过这对母女,再扫过自己感情用事的儿子,眼里满是失望。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叶锦茹就是给谢氏带坏了。这个女人百口莫辩,该处置了。 老太爷冷着脸发话:“人证物证俱在,管家,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 谢氏急了,连带着叶秉洐脸上都慌了一下。 他和谢氏几个月没见,之前的那点隔阂消了大半,如今心中仍然有着感情。老天爷要是叫谢氏拖下去,那定然是没有活路的。 再想见就是最后一面,叶秉洐定然不允许。 “慢着!”叶秉洐猛地站起来,拦住了管家的动作。 谢氏刚想挣扎,听见叶秉洐的话,立马看到了事情的转机,抱着叶秉洐的大腿哭,“老爷,老爷饶了我!” “你看在茹儿的份上,看在茹儿的份上饶了我!茹儿不能没有娘亲啊!”谢氏哭的凄惨,眼泪都湿了襟前的一大块衣服。 “老爷……” 叶秉洐于心不忍了。 转过头看了眼老太爷,叶秉洐想开口求情,但是却只是看到老太爷冰冷的目光,连带着他也一震。 这是铁了心了。 叶秉洐有些为难。 叶锦茹见求叶秉洐没用,又跪着跑到老太爷的脚边去求,头磕的都流血了,叶锦茹哭着开口:“求祖父开恩,母亲这些年操持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祖父开恩!” 老太爷不为所动。 甚至冷着脸一脚踢开了叶锦茹,衣袖一甩,不容拒绝的架势,“把二小姐请回院子里去!” “至于这个女人,管家拖出去打死吧!” 谢氏吓的花容失色。 叶秉洐惨白着脸,看向老太爷眼里有些不忍,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似的。 小红站在叶锦苏的旁边,看着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小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去求情?” 她还记得叶锦苏说过的话,现在显然是最好的时机,待会怕是晚了谢氏已经被拖下去了。可叶锦苏一动不动,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忍不住开口提醒。 叶锦苏却微微摇头,“不,再等会。” 谢氏还得为自己再争取一波。 果然,谢氏一听这个消息,吓的当场尖叫起来,“老爷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当年我可是替你挡了一劫的!我替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叶秉洐一听,浑身僵硬。 这一直是叶秉洐欠她的,叶秉洐一直在心里愧疚。这一直是叶秉洐的软肋,每次只要谢氏一提到这个,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连老太爷脸色都有些变,这是叶家欠她的。 沉默了一会,老太爷的脸色恢复冷硬。纵然如此,这些年她的过错,叶秉洐包容的还少吗?她那点恩情,凭着这些年叶秉洐对她的庇护,早就还清了! 还有脸一次次的提这个! 可叶秉洐显然不这么想。 谢氏拉着叶秉洐,以退为进的开口:“老爷,老爷我说这个,不是为了一次次拿这个当护身符,当年我是心甘情愿为老爷挡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老爷报答。” 她哭的眼睛通红,嗓子都沙哑了,“可老爷,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啊。我是做错了事情,可我对你是真心的!” “您就忍心,看着玉儿死吗?” 谢氏楚楚可怜地看着叶秉洐,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知道哪里才能戳中他的内心。只要她一次次的示弱,只要让他相信自己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只要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他手里的女人。 他都可以包容。 不过是自己的女人犯了一两次错,他有这个权力放过她。只要能讨的他欢喜,他也乐于这么做。 谢氏太了解叶秉洐了。 他又一次把叶秉洐的心哭软了。 老太爷看不下去了,终于上前一脚踹开了谢氏,朝旁边的管家吼道:“还不快来人!把她拖下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郎情妾意” 叶秉洐脸色一变,急了一下。 握紧了拳头,叶秉洐腾地一下站起来,满目凌厉。他不会让人带走谢氏的,谢氏是他的女人,要处置也只能由他来处置。 他一脑子热的站起来,完全忘了谢氏之前都干过什么。只记得谢氏在他面前哭的样子了,还有叶锦茹苦苦哀求的样子。 这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就足以蒙蔽所有。 又或者,他记得,只是选择继续蒙蔽自己。谢氏愿意装下去,不撕破这张皮,叶秉洐便也心安理得的配合下去。他永远是叶家当家做主的人,他可以包容谢氏那点小心机,和她表面上恩爱下去。 因为他才是捏着谢氏性命的那个人。 在叶家,只要他不开口,谢氏就不会有事。只要他开口了,谢氏就一定会有事。 谢氏的那点内宅心思,再复杂,能有前朝政事复杂?他之前看不透,不代表以后都看不透。但是他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谢氏一起恩爱下去。 郎情妾意,好一对狗男女。 真是天大的事也劈不开。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一声,真是难为老太爷再旁边气的吹胡子瞪眼了。叶家给这么折腾下去,迟早玩完。 放下手里的茶,叶锦苏缓缓开口:“咱们该开口了,免的这功劳就没了。” 叶秉洐这是铁了心不让老太爷带人走了,左右事情都没差,这个好人就由她来当吧。 反正谢氏最后都是要死的。 叶锦苏垂眸从位置上起来,眼里已经换了一副神情。走到叶秉洐的面前,行了一个礼,叶锦苏缓缓开口:“容女儿斗胆插一句嘴,为二娘求个情。” 谢氏瞪大眼看着叶锦苏,满眼的震惊。 连带着叶锦茹,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的叶锦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唯独只有旁边的师爷,看着眼下这场景熟悉不已,当初叶锦苏不也是这么替他求情的吗?现在轮到谢氏母女了。 他抬眼看着那个素色的身影,明明是卑躬跪在那里,师爷却从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小看了这个丫头,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 他有预感,谢氏以后也会是。 到底不是省油的灯,都这种混乱的场景了,谢氏只楞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 其中有诈。 叶锦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到底要做什么? 叶锦苏只是低着头,缓缓开口:“女儿不敢求父亲放过二娘,只求父亲再给二娘一点时间。” 说着,叶锦苏转头看了一眼谢氏,眼里有些感慨。 叶秉洐疑惑,“此话从何说来?” 对视的那一眼,叶锦苏忽视了谢氏眼里的敌意,只略带悲伤的看着她,像是真的在惋惜她所做的错事似的。叶锦苏也红了眼眶,她看着谢氏开口:“父亲还不知道吧,二娘在东园的这些天,都在替二妹妹准备嫁衣呢。” “二娘说她自知犯了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到府里,过不了多久就是二妹妹及笄了,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二妹妹嫁人。” “东园日子枯寂,二娘便叫人寻来了衣料和丝线,给二妹妹做嫁衣。她说日后就算见不着二妹妹嫁人,穿着自己做的嫁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了。” 说着,叶锦苏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她的眼里含着些泪,看见谢氏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叶锦苏上前抱了她一下,不动声色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开口:“不想死的话,就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否则,别怪我临头推你一脚了。” “你想听听怀玉的证词吗?” 极轻的几句话,只有谢氏听见了。谢氏瞪大眼,背后竟然渗出冷汗,叶锦苏的话落进她的耳朵里,竟然给她一种刀悬于颈上错觉。 叶锦苏说的最后一句砸在谢氏的心尖,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怀玉,眼里满是怀疑。叶锦苏说的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她确实因为这一句话怀疑起了怀玉。 连文鸢叶锦苏都能拉过去,更何况怀玉呢? 再者说了,不管是真是假,谢氏都冒不起这个险。 叶锦苏给了她一个退路,退路之下明显是更深的地狱,可是她没有选择。因为不顺着下来的话,她现在就得死。 放开,叶锦苏看了一眼谢氏,眼里哪还有什么悲伤怜悯。 她相信谢氏知道该怎么做的。 谢氏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流了出来,低下头,“是……老爷,老爷我可以以死谢罪,可我想看着茹儿成人。” “我带了茹儿十五年,她就是我的命,我想看着她好好的……” 顺着叶锦苏的话,谢氏苦苦哀求着:“等茹儿及笄之后,我就去祠堂请罪,我去以死谢罪好不好。” “求老爷成全。” 这借口免不了谢氏的罪,却能给这对狗男女各自一个台阶下。 叶锦苏不开这个口,编出这话。换了叶秉洐,谢氏,也会想办法编出别的话来。只要活过了今天,过几天就有人能救她。 而叶秉洐,自然会想办法在老太爷那里转圜。 当初娶谢氏的时候不也是吗,为此甚至不惜把二老送去了老家。叶锦苏垂着眼皮看地面,静静等着叶秉洐的态度。 叶秉洐显然是动容了。谢氏抱着叶秉洐的腿哭的可怜急了,一副一心只有女儿的模样,叶锦茹可是这二位心里的宝。 再加上,他原本就不想要谢氏死。 正想办法如何转圜呢,叶锦苏竟然开口了,这完全合他的意。一时间,叶秉洐脸上的欣喜没掩盖住,他忍不住开口:“好!好!” 话还没说完,老太爷就立刻打断了叶秉洐的话:“好什么好!胡说八道!” 显然是没想到有如此横插的一脚,气的不轻。 骂完叶秉洐,老太爷又指着叶锦苏的鼻子问:“她在东园干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老太爷的脸黑的难看,怒火冲天,叶锦苏到底安的什么心。是她设的计,如今又要替她们求情,还要编出这种借口。她就非要和自己作对是吗? 还有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女人和家族,到底孰轻孰重他从来就掂不清! 当年他没能阻止这个女人进这个家门,如今,他绝不允许这种祸害门楣的女人还留在叶家! 叶锦苏偏头看着叶锦茹,答道:“女儿曾经听茹儿妹妹讲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垂死之人 叶锦茹楞了一下,瞧着如今的场景,也只能接下话来,“是,求父亲看着女儿的份上,宽恕母亲吧。” “女儿愿意替母亲受罚。” 这母子俩一人一句,听的老太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叶秉洐见着有坡可下了,立刻朝老太爷开口:“父亲,儿子觉得,谢氏虽然犯下大错,可毕竟为我叶家生了一个血脉。看在孩子的份上,这事就等到茹儿及笄后再处罚好吗?” 说的好听,要真等到了明年开春,还能处置谢氏吗? 老天爷气的满脸通红,听见叶秉洐这不孝忤逆的话,气的扬起了巴掌。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连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老太太,都上前来拦。 但终归没拦住,这一巴掌落下,叶秉洐挨了结实的一巴掌,“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 叶秉洐挨了一巴掌,脸上的表情却硬气了些,五官拗成一个固执的表情,叶秉洐冷硬地开口:“父亲,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老太爷瞪大眼看着这个儿子,忽然气的剧烈咳嗽起来。 没人敢动。 毕竟是亲生父亲,叶秉洐有些心疼了,沉默了一会。叶秉洐还是朝着旁边的下人开口:“你们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这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这一声威慑十足,半点不失老太爷。到底是一个血脉的,厉声起来威严差不了多少。 管家毕竟是叶秉洐的人,不敢多说什么,到底还是为难的走到老太爷面前,小声地开口:“老太爷,请吧。” 老太太刚刚还在心疼儿子,如今就被气的不轻,扶住气的咳嗽的老太爷,“你个混账子,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气死你爹吗!” 叶秉洐的脸色缓了缓,自觉做的有点过了。 衡量再三,叶秉洐知道不能硬来了,只能转圜着开口道:“父亲,儿子认为这件事贸然处理不好,毕竟是府里的夫人,传出去叫人碎嘴。” “现在朝中局势不定,咱们家更是要暂避锋芒,万事低调。” “不如先把谢氏关起来,对外称病,等过了一段时间,再交由父亲处理。” 说的好听,可还不是变着法想放过谢氏。 虽说叶秉洐的话也并无道理,可叶秉洐怀的到底是向着叶府的心,还是向着这个女人的心,大家都看的清楚! 分明是为了护着这个女人,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父母之命。 可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老太爷又能怎样呢。还真能把叶秉洐给打死吗?他老了,已经拗不过他了…… 老太爷还想说什么,张嘴却只能咳嗽出来,他是实在气的不轻。 叶秉洐见状,立马催促着管家:“快,快扶老太爷去休息!” 老太爷饶是气的再厉害,也被强行拖着出去了。 谢氏暂时得救了。 松出一口气,谢氏的脸色瞬间缓解下来,低头擦了擦眼角继续哭:“多谢老爷垂怜。” 叶秉洐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她强行要把谢氏留下,惹的老太爷动了大怒,怕是会伤了父子情分。 到底还要顾着二老的想法,叶秉洐对谢氏的处置不算轻。连带着叶锦茹,两个人打了十大板,直接破了皮,点点血斑渗出来。 谢氏被重新关回东园,叶锦茹也被重新关回了院子里。 且叶锦茹也不准再去探望谢氏了。 真真是应了管家的想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从刑凳上拖下来的时候,谢氏抬头瞪了一眼叶锦苏。那一眼有赤裸的怨恨和杀意,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想要叶锦苏死。 她极少这样看着叶锦苏,从来都是含蓄的,从来不暴露自己内心的全部。待谁都是戴着她那张温柔的面具的。 这便是真的恨极了。 叶锦苏的目光倒是很柔和,她看谢氏的眼神很轻,很轻。 轻的就像在看一个垂死之人…… 转头朝叶秉洐行礼,叶锦苏眼瞧着叶秉洐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叶锦苏开了口,才有这个台阶可下的。 不知不觉间,他对叶锦苏的警惕以及厌恶没那么深了。 这点变化极其微小,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比起关于叶锦苏的这点变化,他显然更关心谢氏的情况。 谢氏身子本就不太好,这几板子打下来,半真半假的,谢氏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吓着了叶秉洐。 行刑的人是放了些水的,但是谢氏实在是不禁打。 没办法,叶秉洐只能表面上冷脸叫人拖着谢氏出去,背地里叫人送去了药。 走出院子,外面一切如常。该干活的下人们都一如往常,还有不少经过这个院子的下人瞧着这里门户紧闭,疑惑的看了几眼。 偌大的一个叶府关的严实,那院子也关的严实,半点消息没透出去。 连府里大半的下人都不知道今天这事。 叶秉洐学聪明了。 回到院子里,叶锦苏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一夜没睡,自然精神不太好。目光掠过院子里的秋千,叶锦苏生了无名气。 都怪这个秋千。 或者都怪他…… 又打了一个哈欠,叶锦苏揉了揉眼神,有些疲惫。小红正替叶锦苏斟茶,看见叶锦苏眼下的一片乌青,眼里有些心疼。 小姐嫌少有睡眠不好的时候,昨天晚上居然一夜没睡。也是从昨晚开始,叶锦苏的情绪就不太对劲,今天也是频频看向那个秋千。 她是不太明白这秋千到底有什么异样的。 但是却可以猜测和宁王有关。 叹了口气,小红准备替叶锦苏宽衣脱簪,让叶锦苏睡一会。 叶锦苏却拦住了小红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待会老太爷估计得见我,取了又戴怪麻烦的。” 小红疑惑地收回手,正想问叶锦苏怎么知道老太爷要见她。但是思及叶锦苏刚刚替谢氏说话的场景,小红差不多也明白了。 老太爷这是兴师问罪呢。 沉默了一会,小红想起上午的清形。终究还是犹豫了一会,轻声开口:“小姐,你说咱们要是没开这个口,夫人会不会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我要她,必须死 叶锦苏垂眸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或许会吧。” 要是老太爷是堵上自己的命要和叶秉洐作对的话,要是谢氏的那个男人不救她的话,要是叶秉洐因此恨上谢氏的话。 太多个要是了…… 可要是,谢氏没死呢? 要是老太爷为了父子之情妥协了,要是那个男人对谢氏用情至深,要是叶秉洐还是一心护着谢氏…… 叶锦苏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目光有些深邃,“我不能去赌,赌谢氏会不会死。” “我要她,必须死。” 叶锦苏语调平缓,语气却是从来未有过的坚定,每一字虽轻,却掷地有声。 小红睁大眼,似乎有些明白了。 转过头,叶锦苏起身去了院子里,“行了,老太爷的人应该就跟着我的后脚过来的,差不多该过来了。” 小红跟着叶锦苏出去,果真在院外看见了水桑姑姑。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估计也是恼怒叶锦苏怎么替谢氏说话。但是行为还是恭敬的,规规矩矩地开口:“大小姐,老太太请大小姐去一趟。” 叶锦苏并不意外,见着老太爷黑透了的脸时也神色如常。 房间里只有老太爷和叶锦苏二人。 “安大娘是你的人吧。”老太爷脸色冷厉,目光如刃的看着跪着的叶锦苏。他竟然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叶锦苏已经收服了这么多人。 这叶府当真要翻了天,入她的手吗? 叶锦苏垂着眼皮装傻,“孙女不明白祖父的意思,安大娘是厨房的管事,和孙女的暮春苑有什么关系?” 老太爷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意外叶锦苏的装傻,直接戳破叶锦苏,“可她的女儿现在在你的院子里。” “真是好手段啊!” 叶锦苏继续装傻:“安丫头的确是孙女要过来的,但是其中自有缘由,而且孙女已经禀告了父亲,父亲也知道的。” 老太爷被呛了一下。 他没有实质的证据,叶锦苏又光明正大,甚至在叶秉洐面前走了一遭。 抓不着错处。 老太爷本想借题发挥,却没想到叶锦苏是这个回答。看叶锦苏这神情,也不像是骗他的,想来是真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怪自己的儿子蠢! 当真是当局者迷,这点事都看不清。 叶锦苏这会却在心里冷笑,叶秉洐这个当局者,至少还得迷好长一段时间呢。 沉默了一会,老太爷再次开口,不再和她拐弯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本以为叶锦苏还会和她装傻兜圈子,叶锦苏却也直接开口了:“我想做什么,祖父心里应该清楚。” 毕竟他们某个方面来说,还是统一战线的人。 叶锦苏出人意料的坦诚,老太爷的脸色也缓了缓,冷笑一声,“我以为我清楚你想做什么,过了今天却发现,我还是道行太浅,看不透你个小丫头想干什么。” 叶锦苏忽然浅笑着抬头,眼里很是清澈,“祖父何必如此开口,自始至终,我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不让谢氏好活。 老太爷楞了一会,因为叶锦苏眼里的坚定和睿智,那不是一个十四岁小女孩能有的眼神。这种眼神出现在一张尚稚嫩的脸上,足以让人害怕了。 老太爷皱紧了眉头,声音有些严厉,“那你为什么要开口替她求情!” 叶锦苏重新低下头,没有回答,却开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祖父真的以为,二娘能够从此在叶府消失吗?” 老太爷沉默了。 这件事情很悬,他并不能确定。 老天爷没开口,叶锦苏先自问自答了:“祖父不确定不是吗?父亲是您的儿子,您应当清楚你儿子的性格。” “当年您竭力反对二娘入府,最后却不也才只做到了,用我娘挤掉了她的正位,还累得自己去了乡下。” 最后,累的那个可怜的女人枉死。 叶锦苏的言辞有些激烈,听的老太爷脑中轰的一声,怒火冲顶,老太爷猛地站起来。 叶锦苏抬头平静地看他:“孙女说的不对吗?” 握紧了拳头,老太爷坐回去,狠狠锤了椅把一拳。叶锦苏说的自然没错,他一手养大的儿子,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当年是这样,现在也会是这样。 可是叶锦苏都设计到这个份上了,她为什么还要一朝推翻自己的苦心。 “至少我可以让她永远离开叶府!” 他杀不得这个女人,但是至少可以让叶秉洐休了这个女人!被夫家休掉的女人本就没有好下场,更何况还是被叶家休掉的女人。 日后只会过的生不如死。 这难道不顺叶锦苏的意吗? 叶锦苏看着愤怒的老太爷,面无表情的脸却突然变的有几分凌厉了起来,她冷笑了一声,“祖父觉得,这样就能如愿了吗?” 她明白老太爷的意思,可老太爷不知道的是,谢氏的背后,有两个男人为她癫狂。 且不说叶秉洐会不会暗中帮忙,就说另外那个男人,能让谢氏过的不好? 叶锦苏的脸色有些讥讽。 老太爷楞了一下,一时不明白叶锦苏这话里的意思。叶锦苏收回了眼神,不再多说惹老太爷怀疑,只垂眸开口:“孙女想要的,是她的命。” 饶是他知道叶锦苏心中所想,如此直接的听叶锦苏说出来,老太爷心里还是震了一下。自己的孙女,跪在自己面前神色平常的说想杀人。 叫谁看着都不免害怕。 老太爷瞪眼看了一会叶锦苏,终是开口:“你就那么恨她?” 叶锦苏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害死了我娘,不该赔命吗?” 还有乳母。 可惜她只有一条命,否则真叫她赔上两条命来。 一股寒气从老太爷的背后升起,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叶锦苏的怨恨,竟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 这让他感到害怕。 可笑他活了大半辈子,竟然会被一个毛头丫头给吓到。 叶锦苏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摆,“之后的事,就请祖父静静看好了。” “当年您没做成的事,我替您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夜长梦多 一瞬间,老太爷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个孩子,已经长成他害怕的样子了。 当初他担心的事,终究成了现实。 不管叶锦苏之前装的如何,又或者她之前冲动如何,都掩盖不了她骨子里的那份心智。 有些人,不管她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光存在,就让人忌惮。 走出院子,天色暗了一大半,风起云涌间,有乌云飘过来了。 看来是要下雨了。 “还在想?还没想明白?”叶锦苏笑着回头,朝小红开口。她方才走了两步,才发现小红慢了自己一大截,呆呆地在后面。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有几分呆傻可爱。 小红回过神追上来,头点的跟啄米似的。她刚刚想起叶锦苏之前问她的问题,直到如今,她才明白过来。 “小姐是一开始就料到,老太爷会找小姐兴师问罪吗?”小红屁颠屁颠的问,心里显然有了答案。 叶锦苏挑眉笑了一下,“这可是跟谢氏学的呢,多亏了她呢。” 耳濡目染,想不学会都难。 行事一贯不留痕迹,让人抓不着错处,不正是谢氏的惯招式吗? 老太爷这个人把叶府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总有一天会越来越忌惮自己,她不得不防,还要防的干净漂亮。 如今看到,倒是不错。 天上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到近,沉闷的像遥远而破碎的鼓声。遥遥的,歇斯底里的嘈杂声又传来,混着雷声听着有些过分吵了。 叶锦苏驻足,原来是走到青荷院了。 叶锦茹正在里面摔东西。新换的一副杯盏又被摔了,桌布被掀开,桌面上的摆件被一扫而空。她受了伤,只趴在塌上。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叶锦茹只能狠狠捶两下桌面。 文鸢冷眼看着疯狗一般落魄的叶锦茹,讥讽地开口:“小姐,你就算把这屋子里所有东西给摔了,都没有用了。” “您还是省点力气吧。” 昔日的奴才也敢来落井下石了。叶锦茹怒目看着文鸢,狠狠唾了一口:“贱人!狗奴才!”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外人来害我!枉我这么信任你!” 文鸢冷笑了一声。 “小姐是信任我吗?” “小姐是身边没人了,被逼无奈吧。” 她在叶锦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好使唤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发泄的奴才而已。 文鸢气红了眼,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眼里满是怨毒,“这都是你逼我的!” 叶锦茹从来没把她当人,她何必再忠心与她。 叶锦茹看了眼文鸢那脸上的伤口,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你别以为攀上了叶锦苏,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奴才永远是奴才。” 文鸢的脸就是她划的。 她的脸被叶锦苏打的肿起,打的出血。她一时愤怒,无处发泄,就把她的脸给划了。 凭什么她的脸肿着,别人的脸却可以好好的? 不过是一个奴才的脸而已,真当自己有多金贵? “你以前可没少找那贱人的麻烦,你今日投靠了她,她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等你没了价值,她自然要杀了你灭口!” 文鸢的脸一白,握紧了拳头。 “小姐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完,文鸢转身便要离开,却撞见了正好在门口的叶锦苏。 叶锦茹也注意到了,几乎是一瞬间,叶锦茹强撑着自己直起上半身,昂着头颅看向叶锦苏,“你过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休想!” 叶锦苏却是静静站着,垂着眼皮看她。 “我怎么会看妹妹的笑话呢?” “妹妹如今,不正是最大的笑话吗?” 叶锦茹的脸一黑,握紧了拳头。 她受了罚,动一下都难,只能阴狠的看着叶锦苏,咬牙含下一口血泪,“你别太嚣张!” 叶锦苏看着她,眼底有了些危险的笑意,语气轻缓却如同一条毒蛇,绕上了叶锦茹的背。 “我倒是想起一些旧事。” “当初我还在前院的时候,你和二娘便三番五次找我的不顺心。那时候,二妹妹才配得上嚣张二字吧?” 叶锦苏还在笑,笑容清浅,却丝毫不达眼底,“比起妹妹,我这点不过皮毛。” 叶锦茹被这样的笑意看着,竟然渗出了些冷汗,开不了口。 她现在被人害的狼狈不堪,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可她怎么能看着,眼睁睁看着叶锦苏嚣张至此! 叶锦苏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似的。 再不甘心,也只能甘心了。 冷笑一声,叶锦苏转身离开这里。 她自认够仁慈了,她十多年的委屈,那叶锦茹这些日子的委屈来抵,很划得来了。 天上乌云渐浓,像是马上要下雨了。 叶锦苏看了看天,后院偏僻,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再耽误怕是要淋雨了。顾不得太多,叶锦苏一把拉住小红,飞快往暮春苑跑。 半途中果真下起了雨,叶锦苏紧赶慢赶,淋了个半湿不湿。换点湿了的衣服,又赶紧喝了一碗姜汤,这才没受凉。 这雨势头急且猛,入秋来这还是第一场雨,下的让人猝不及防。 像是天上破了一个口子,水就从天上疯狂的倾倒下来,丝毫没有停的趋势。 这一下,便当真没有停。 连着好些天,这雨大转小又转大,时而绵绵细雨,时而倾盆大雨。偶尔停了一会,片刻便又下了起来。 叶锦苏有些头疼。 这天气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的屋子里窝了好些天,已经无聊到拿手接屋檐下的雨滴玩。 小红跑过来给叶锦苏添衣,因这雨下的,着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再这么冷下去,屋子里就要烧炭了。 拦住叶锦苏接雨水的手,那双手被冻的冰凉,小红开口劝道:“小姐你可别着凉了,这雨水凉。” 撇了撇嘴,叶锦苏把手收回袖里,无奈地开口:“还是没有动静吗?” 小红也颇有些无奈的点头,“这些天一直下雨,东园外面的路也不好走,出门也不方便。” 想是阻碍了谢氏的行动。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眉头微微锁起来,表情变的有些不爽。 真是老太爷都帮她,竟然白白让她拖了这么长时间。 有些事,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 第一百八十章:但愿 雨声不停,又有寒风吹过来,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凉的很,却也使人清醒。叶锦苏突然眼睫轻颤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紧了紧衣,叶锦苏脸上的愁容褪去,进了屋里,“雨天是不好行事,但是也不是不能行事。” 小红正忙着关窗,突然听见叶锦苏这话,疑惑地开口问:“小姐的意思是?” 叶锦苏闲坐着喝茶,眉眼蜷起来想一只猫,眼里还冒着精光,“最近老太爷好像挺闹腾的?” 小红点头,叹了口气说:“听说老天爷还和老爷置着气,一直让老爷把夫人休了,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老爷有多大动静。” 老爷这显然就是不想休了夫人。 她一个丫鬟都看的明白的事,老太爷却非要坚持。那天已经是谢氏唯一能死的机会,当天老太爷叫了那么久都没把谢氏给拖下去。如今都过了这么久,再提这些有什么用。 “还是小姐说的对,这府里真正有话语权的,是老爷。老太爷就算是长辈,也只是一个老人,没了实权,只能靠着孝道牵着老爷。” “可咱们老爷显然不是那样的人,指望老爷,还不如指望咱们自己。”小红没好气的说。 她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 叶锦苏笑了一声表示赞同,对此她都见怪不怪了,权当听一些闲耳笑话听过去。 一院子污糟事,要是事事留心,她至少得少十年寿命。 “你去把春华叫来,我有话和她吩咐。”叶锦苏放下茶开口道。 小红没多问,点头出去了。 这些日子谢氏一直安分的不行,在屋子里就没出去过,既没和外面联系,也没闹腾。许是因为这雨下的,阻碍了谢氏的动作。 或者谢氏猜到自己要干什么,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不管是那种,终归是对自己不利的。 不过园内毫无动静,却不代表园外也是如此。那户农家看见好几次,东园附近有鬼鬼祟祟的人接近。奈何东园被人看守了起来,不好接近。 这便还有的突破。 叶锦苏看着过来的春华,开口道:“我想让谢氏在东园病上一会,最好卧床不起的那种,但是不要伤了性命。” “可有办法?”叶锦苏问。 春华愣了一下,立刻开口道:“这个简单,最近天气凉,东园的被褥衣物什么的都没换新的。奴婢叫那守门的婆子夜里做些动作,让夫人吹吹冷风。” “夫人的伤还没好,着了凉自然就病了。” 叶锦苏宛然笑了一下,好办法。只是着凉而已,就算叶秉洐发现,兴师问罪起来,也怪不得别人。 叶锦苏点图,“就这么做。” 小红目送着春华离开,疑惑地开口,“小姐这是做什么?” 叶锦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吐了几个词:“请君入瓮。” 那个男人不是用情至深吗,倒是让自己看看,有多深。 事情并不十分顺利,怀玉护主。东园的看门婆子纠缠了三四天,才把谢氏给整病了。病来如山倒,谢氏这一病便直接昏的不省人事了。 春华过来回话的时候,言语中还有些担心,谢氏不会真病死了吧。 叶锦苏冷笑了一声,病死可是便宜她了。 这会正好是傍晚时分,最近天色暗的早,看这样子,再过半个时辰天就得黑了。 雨下的有点大,小红看着外面的天,犹豫道:“小姐,你真要去吗?要不让我去吧。” 这雨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吧。 叶锦苏坚定的点头,催促了一声,“雨大才好浑水摸鱼,你快把衣服全部拿过来,你一个人不成的。” 小红手里拿着两套普通的丫鬟服,还备着两件蓑衣。有些无奈的交到了叶锦苏的手里,没再多说什么。 小姐决定的事,实在难扭转过来。 不过她还是准备开口:“小姐……” 话还没说完,院子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梦兰跑进来传话:“水桑姑姑过来传话,说老太爷要见小姐。” 小红眼疾手快的藏好了衣服,叶锦苏镇静地看了外面一眼,走了出去。 水桑果然等在外面,看见叶锦苏行礼,“小姐,老太爷说要见小姐,请小姐和奴婢来一趟吧?” 叶锦苏皱了皱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可说了什么事?”叶锦苏问。 水桑摇头,不知道是不肯透露还是压根不知道,“老天爷只说要见小姐,具体的等小姐过去,就知道了。” 叶锦苏垂眸,思绪一时有一些乱。直接派水桑过来传话,看来是非要把自己带过去不可了。 她没有理由拒绝。 沉默了一会,叶锦苏开口:“请姑姑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变来。” 回到屋里,叶锦苏的脸色凝重。 小红在屋里全部听见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奈何叶锦苏也已经有了主意,两个人相视一眼,各自开口。 “小姐我去吧。” “今天别去了。” 话一出口,叶锦苏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小红还是坚持道:“现在夫人病的消息已经传进府了,老爷很快今晚就会知道了。错过了今晚,以后不见得有机会了。” 叶锦苏有一点说的没错,这么大的雨,最适合浑水摸鱼。 搅烂这一池子鱼虾。 怕叶锦苏不同意,小红又再三开口:“小姐不要白费了自己的心血,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屋外人还在等着。 叶锦苏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妥协了,“好。” “但是记住,你的命比谢氏的命重要,不要把自己赔进去。”叶锦苏十分严肃的开口,看着小红的眼里满是认真。 小红被这样看着,突然间鼻尖一酸。 小姐是真的把她当妹妹。 郑重的点了点头,小红红着眼开口:“好,我记住了。” 叶锦苏这才微微一笑,换好衣服出门。漫天的雨幕里,她突然有些心慌,心跳的剧烈且不正常。叶锦苏不可避免的想起当初,想起小红为自己受的那次伤。 她很担心。 可她现在无能为力了。 闭上眼,叶锦苏深呼吸了一口。安慰自己现在的小红比起之前,已经聪明伶俐很多了,她会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但愿……但愿…… 第一百八十一章:非去不可 已近入夜,天色渐渐暗下来。小红穿着一身蓑衣撑着伞,悄悄从后门处溜了出去,一路畅通无阻。最近雨下的大,后门看门的也不免松懈。 这么大的雨,谁还会守在门口任雨淋。 从叶府出门,绕小道走到主街后去,便能到将军府内。小红对京城的路熟的很,不一会就到了主街边上,巍然耸立的将军府立在雨幕中,彰显着它往日的辉煌。 孙府曾经在朝堂上也是权势滔天,如今虽然不及当年,但到底根基还在。 小红撑着伞站在门前,一时竟有些害怕。 握紧了伞柄,小红上前几步,敲响了将军府的侧门。 开门的是将军府的管家,看见小红这个生面孔,疑惑地开口:“你找谁?” 小红握着伞柄的手有些湿,不知是冷汗出的,还是雨水打进来了。 看了一眼四周,小红神色焦急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玉簪子,“我是来替我家夫人传话的,烦请把这个交给你家老爷。” 这个簪子并不名贵,还有些老旧。却是谢氏一直戴着的簪子,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叶锦苏早之前就叫春华顺手拿了过来,以此作为信物。 那管家接过,狐疑地看了小红一眼,把门关上了。 这簪子孙将军自然认识,这还是当初他还是少年时,送给谢氏的。这么多年,这簪子陪着她当嫁妆嫁进了叶府,又在她头上戴了这么多年。 如今又回到他的手里。 孙将军脸色一黑,抓着管家问:“那人还说了什么?” 管家吓了一下,紧张的开口:“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起来很着急,说是替她家夫人传话的。” 显然是出事了。 这几天府外的探子什么消息都查不到,东园被守的森严。 孙将军一急,猛地推开管家,大步流星就往外面走去。 管家不明所以的踉跄几步,什么事竟然把老爷急成这样? 旁边的夫人匆匆赶过来,“老爷,怎么了?何事这么着急?” 孙夫人性子安静,这会说话也是柔柔的,只是语气不免有些着急担心。 孙将军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家里还有个夫人。停下了脚步,孙将军若无其事的开口:“军务上一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夫人身子弱,还是多在房间里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 “管家送夫人回去!” 说完,孙将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似乎早已是习惯如此,孙夫人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他有几回仔细瞧过她? 轻咳两声,这孙夫人眉宇神情之间,竟然有几分像谢氏。 小红等在大门外,不知是害怕还是冻的发抖。 风雨交加的夜里,突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孙将军肚子一人站在门口,目光锐利的盯着来人,有些吃惊。 居然是个生面孔,不是怀玉? 一时间,他的眼神有些寒,里面满满全是警惕。 小红心一惊,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哭了出来,“求老爷救救我家夫人吧!” “夫人快不行了!” 谢氏的安危他没法不顾,孙将军呼吸一滞,有些慌了神,“怎么回事?” 小红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一字一句地开口:“大小姐害的夫人受了罚,又教唆看园的婆子给夫人穿小鞋,夫人那么弱的身子,那婆子还给夫人吹风。” “现在夫人发了高烧,都整整昏迷了一天了,她是要让夫人死在那里啊!” “求老爷救救我家夫人!”小红磕了一个头,毕生的演技都在这里。哭的肝肠寸断淋漓尽致,旁人楞是看不出半分异样。 孙将军握紧了拳头,但好歹还有一丝理智,警惕地看着她,拿出手里的翠玉簪子,“这簪子你从哪拿来的?” 小红知道他必定会问这个,叶锦苏和她说了应对的方法,她都记得牢牢的。 “是我家小姐给我的,我是小姐院子里的。小姐身边的文鸢背叛了小姐,投向了大小姐。小姐现在被禁足在院子里,被文鸢看的牢牢的,根本没办法脱身。” “小姐实在万不得已才会托奴婢过来,求老爷救救我家夫人。” 她三句话不离谢氏的安危,哭的稀里哗啦,愣是把孙将军的心勾的高高的,担心不已。握紧手里的簪子,他的脸色缓了缓,却开口:“以前另外一位丫鬟来的时候,都是走的侧门,没人告诉你吗?” 小红心口一紧,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依然强做镇定的开口:“是小姐让我来的,小姐没同奴婢说过这些。” “请将军相信奴婢,这簪子就是证明!” 谢氏和他的事,是瞒着叶锦茹的。所以叶锦茹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挑不出错来。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但是再怎么不对劲,他也不敢拿玉儿的命来涉险。这丫头一口一个玉儿会没命,他不了解情况,自然内心焦急。 这是捏到了他死穴了。 沉默了一会,他只开口:“我知道了,我不会不管的,你先回去吧。” 没拒绝,也没说什么时候管。模棱两可的回答,小红听着心里一紧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思及叶锦苏的吩咐,小红闭上了嘴。 叶锦苏吩咐了,不要多说,他只要答应了就可以了。 叶锦苏确信这个人一定会来。 点点头,小红撑着伞退了出去。在漆黑的夜里,小红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在雨中穿梭着。 孙府的大门边,孙将军看着小红远去的身影,脸色凝滞了下来。 转过头,孙将军对着身边刚过来的小厮开口:“把那个丫头,给我绑了。” 他不敢不相信那整个丫头的话,只要是玉儿的安危,他没办法不放在心上。可做事得有一分保障,他即刻便要去东园看看,再亲自向玉儿证实。 若这丫头没问题,到时候放了就是了。 若是有问题,便决不能留下做祸害。 沉下脸,他直奔这叶府后东园的方向而去。别人进不了东园,但是他能进,无非就是难了点而已。之前玉儿说最近风头大,让他不要过去,避一避。 如今,他非去不可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太太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叶锦苏站在屋子里,开口道:“祖父叫我来有何事?” 老太爷神色不太好,估计是这几天气的,看见叶锦苏也脸色不善。叶锦苏早和他撕破了脸皮,这会也不装什么乖巧了,静静站在那里。 呼出一口怒气,老太爷现在看见叶锦苏就生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事情越拖越久,难道要拖到谢氏翻身的那天吗? 叶锦苏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雨声泠泠的,漫不经心的回答:“最近这雨下的,不好行事,想来也只能拖一会了。” 老太爷冷哼了一声,“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主要问的,还是叶锦苏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他自诩睿智,却完全猜不透叶锦苏下一步的动作。每日在这个府里面,同处一个屋檐下,他越来越看不透叶锦苏了。 叶锦苏笑了一声,神色从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屋子里你我皆是一个目的,不用担心我会坏了事。我既开口拉了她一把,必定也会退她一把。” 给她的希望,再让她死的更绝望。 叶锦苏笑容清浅,好像在说什么随口的小事似的。 老太爷愣了一下,如今叶锦苏这么站在她面前,二者如同棋逢对手,气场竟不相上下。老爷子气的眉毛竖起,他竟然被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给牵着鼻子走。 冷着脸看了叶锦苏一会,他神色越来越不好看,叶锦苏心不在焉,没太注意。 到底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就算问了,叶锦苏也不会开口。他容着她在府里放肆,不过是为了除掉谢氏。 可不代表,他会由着叶锦苏踩到他们所有人头上。 冷冷看了叶锦苏一眼,老太爷转而说起来另一件事,“上次我们去庙里,也是你设计的吧?” 他只不过去了一趟庙,回来时师爷已经被绑了。 这分明就是为了支开自己,让她在府里好行事。如今想明白过来,老太爷越想越气。 “孙女不明白祖父的意思。”叶锦苏装傻道。 并不是为了隐瞒,有些事隐瞒并没有意义,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嘴上总不能挑破,留人话柄,叶锦苏多长了几分谨慎。 叶锦苏装傻不说,老太爷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冷笑了一声,“那日我们去庙里,偶遇了白家姑娘,我和老太太都挺喜欢的。虽然说家世是比咱们家差了些,可毕竟是再续弦,也要求不得那么多。” “最近听说你和你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我一介老头子已经和他闹翻,这事就交给你去劝吧。” 叶锦苏猛地抬眼,眯了眯眼。 老太爷报以回视,满满全是不容拒绝的压迫。 好一个已经闹翻,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分明知道叶秉洐对谢氏有多痴狂,却非要把这事交给自己。 这件事自己办好了,在叶秉洐面前不是人。办不好,在老太爷面前更加不是人。 早料到会有如此场面,但叶锦苏还是忍不住想骂人。沉默了一会,叶锦苏冷漠的开口:“父亲性子倔,怕是不会听我的。” 老天爷睨了她一眼,找回些气势的开口:“你父亲荒唐,你们这些做子女的,自当尽到劝诫的责任。” “你向来聪明,这事一定能办好的。” 这便是当真把她推上刀尖了。 叶锦苏盯着老太爷,脸色不太好看,最终还是沉默的低下头,“孙女领命。” 她没得选择。 老太爷满意的笑了一下。这不就是她自己所希望的吗?她把自己引去庙里,一来是为了支开自己,二来,不过是为了勾起老太太再次给叶秉洐找姑娘家的心思。 那庙里多得是求子求姻缘的人,在那里待了一天,难免心思不会动。 老太太从那庙里一趟回来,就着手开始帮叶秉洐找别家姑娘,到时候自然用得上。这便是叶锦苏想的。 之前是叶锦苏拿他们二老当枪使。 如今转过来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设计的人落进了自己的计谋里。 还是太嫩了。老太爷冷哼一声,横着脸叫叶锦苏退下了。 叶锦苏的脸色难看的不行。 幸好外面夜色降临,一片漆黑里,叶锦苏的脸色旁人也看不清。但若是隔得近一些了,便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着一股寒气。 叶锦苏撑着伞准备回去,却正好看见梦兰带着春华跑过来,像是来接自己的样子。浓浓的夜色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婆子。 那正是东园看门的婆子。 春华脸色凝重,夜色里和叶锦苏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叶锦苏这便明白了。 那男人过来了。 想必小红也没事,叶锦苏放下心来。小红胆子小,这会应该吓着了,在院子里待着吧。 看了眼那个婆子,叶锦苏脸色严肃:“待会知道怎么说话吗?” “知道,知道!”这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这点时务还是识的。 垂眸,叶锦苏很满意,转身直接往叶秉洐的院子里走去,“走,咱们去见父亲。” 叶秉洐在院子里思索怎么让谢氏早点出来。 这些天老太爷逼的紧,他一个头两个大,为难不已。眼下也只有先让谢氏在东园里待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接她回来。可是谢氏身子弱,又受了罚,在那个鬼地方怎么能久待,要是撑不住怎么办。 叶秉洐有些心疼。 所以当东园守门的老婆子赶过来的时候,叶秉洐一下就急了,抓着那婆子的衣襟开口问:“玉儿怎么了?” 那婆子吓的哆嗦,没料到叶秉洐这么大反应,半死不活地开口:“夫人,夫人着凉了,发了高烧,奴婢想过来求老爷请大夫过去看看。” 叶锦苏看着那婆子,补充道:“女儿刚刚看见这婆子从东园跑过来,便把她带来见父亲。想来父亲担心二娘的安危,请父亲亲自过去看看吧。” 叶秉洐当然担心,他最害怕的,就是谢氏这身子骨,那天折在东园了。 如今最害怕的事情怕是要发生了,叶秉洐一把推开那婆子,怒斥了一声:“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说完,提腿便往屋外走。 第一百八十三章:狗男女 叶秉洐跑的那样急,一头扎进雨雾里,恍然一刹间,叶锦苏竟然觉得男人还真是深爱着谢氏。 不管如何,他如今的挂念总是真的。 叶锦苏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沉下来。可惜,这份浮在表面上的虚情假意,该由他自己来亲手捅破了。 “跟上。”叶锦苏低声开口,撑着伞走进雨里。 谢氏这会正在东园的床上,昏迷不醒。怀玉早早被下了药,睡死在旁边的房间里。偌大的房子里,只能里听见孙征一人粗重的呼吸。他急急忙忙赶过来,身上被雨打湿了大半。 只看见谢氏苍白着脸躺在床上。 内心一紧,他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比上次见时瘦了一大半,只让他觉得无比心疼。随即而来的就是怒火,好好的一个人,嫁给叶秉洐,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他和谢氏命中错过,眼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原以为,叶秉洐只要对她好,他便能这样一直默默守护着。 而如今,才才多久? 一切就都变了。 孙征咬牙切齿,从怀里掏出之前带上的药,扶着谢氏坐起来,喂了进去。 谢氏毫无知觉,依旧迷迷糊糊躺着。她其实昏的并不太厉害,头脑迷糊着,但还是能感知外面的动静。 只是脑子发烧,转的不怎么利索。迷蒙中,她只觉得好像有人抱住了她。这个怀抱很熟悉,很温暖,谢氏并没有想太多,静静靠着。 直到药效起来,谢氏的烧渐渐褪了下去,头脑逐渐变的清楚。 她一个人在东园,谁会这么晚过来看她? 还未等谢氏抬头推开来人,便“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一把推开。 叶秉洐焦急的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玉儿。” 那一瞬天空闪过一道惊雷,光亮把整个房子照的通明,谢氏的床边多了一个人,而谢氏正靠在那人怀里。 举止亲昵,行为暧昧。 六目相对间,叶锦苏迅速携梦兰往后退了几步,免的其中战火燎到自己。 谢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肩上。见着叶秉洐,谢氏吓的直接推开孙征,慌慌张张拢了拢衣服,从床上爬下去跪着,“老爷!老爷,不是你看的这样!” “老爷你听我解释!” 叶秉洐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原本担心焦急的情绪荡然无存,一双眼瞪的极大。红血丝布满了双眼,叶秉洐颤抖着身子怒吼了一声:“贱人!你在干什么!” 谢氏吓的腿一软又跌坐下来,脸色血色全无,慌张到话都说不清楚,只能一个劲的摇头哭泣,“不是这样的,老爷你相信我,我们之前什么都没有!” 叶秉洐的脸绿的可怕。 不仅是他,站在他身后的,原来叫来给谢氏看病的大夫,以及好几位随身的家丁,都在刚刚的一瞬,将这屋子里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两个人都亲昵成那样了,要说没点什么,谁信? 这里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夫人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被老爷亲眼撞见了。 叶秉洐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奇耻大辱! 他的脸色彻底冷下来,满身寒气怒视着那个男人。 他认识他。 孙将军。 虽同朝为官,但叶家和孙家一向没有交集,孙家逐渐败落,而叶家藏锋避芒,都不是在朝堂上多事的世家。 本来毫无关联。 如今倒好,这关联大了去了。 叶秉洐的握紧的拳头咔擦作响,冲顶的愤怒没忍住,突然举着拳头一把冲了过去。 叶锦苏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 叶秉洐是个文官,顶多算个战五渣,什么时候动过这么大的粗? 这下是真的被气坏了。 可文官到底是文官,架势再大也是空把戏。孙征可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将军,反手就躲了过去。 他比叶秉洐冷静些,没动手。 只是后退了几步,唾了一句:“懦夫,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 他到底还是生气,都没撞见了,这事干脆就直接撕破脸。反正他们孙家就算再落魄,也不是叶家能随便惹得起的。 他今天就要把谢氏带走! 叶秉洐咬牙握紧了拳头,赤红着眼看着这对狗男女。谢氏见叶秉洐吃亏,还装模作样心疼的跑过去扶住叶秉洐。 可惜叶秉洐已经看腻了她这张装模作样的脸。 前几日他见,还觉得舒心。 如今,只觉得恶心。 叶秉洐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贱人,你和他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当真是没留情的一巴掌,当初叶秉洐对叶锦苏下手时,也不过如此。如今却是落在她脸上了,谢氏直接被打倒在地,嘴角出现红血丝。 一巴掌打的谢氏的耳边嗡嗡直响。 谢氏趴在地上捂住脸,任由心疼的孙征把她扶起来,突然转过头讥诮地看了一眼叶秉洐,“你想知道?” 她说这话时已经没了半点柔弱神情,眼里满是讽刺,嘲讽叶秉洐这个可笑的男人。 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偷了这么多年的情,他竟一无所知。 谢氏冷笑了一声,索性待在孙征的怀里了,扶着他站起来,“那我就告诉你,我和孙哥哥,早在认识你之前就定情了。” “你以为你算什么?”谢氏嘲笑的看着她,眼里竟然有几分可怜。 可怜这个男人。 “要不是我和孙哥哥少时错过,要不是看你蠢的好骗,要不是你家境殷实嫁给你不会吃苦,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吗?”谢氏大笑着说,脸上再没了半点往日对叶秉洐的深情。 “你当真以为我对你情深义重吗?可笑!” 装了这么些年,眼下装不下去了,那就撕破脸得了。 反正她就算再怎么解释,在叶秉洐这,也是活不下去了。 不如攀好另一个男人。 叶秉洐竟然被气的疯狂咳嗽起来,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眼前发黑。 幸好管家扶住了他。 原来,原来一开始,一开始就是骗他的。他们夫妻结发十余载,同床共枕十余载,这个枕边人居然时时刻刻想着别的男人! 这么多年,她一次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演着深情的戏码。 骗的他团团转。 他果然是那个最蠢的蠢人! 叶秉洐又疯狂咳嗽起来,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他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来人,把这对狗男女,给我拿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拿别人当剑使 叶秉洐话一出口,所有人家丁便一时蜂拥而上,想擒住这两人。 奈何有个练家子,竟然无人近的了身。叶秉洐没带太多人,这几个人,完全不够抓孙征的。 叶秉洐又气到发抖,怒斥了一声:“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吗!” “抓不住这两个人,你统统给我去死!” 人人自危,却实在能力有限。 孙征踹开一个家丁,嗤笑着看着暴怒的叶秉洐,更加搂紧了谢氏,似乎在宣示主权刺激他似的,“你既然保护不好玉儿,就别怪我抢了。” 谢氏的神情也格外冰冷。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让这两个人跑了,叶秉洐急的几近吐血。 叶锦苏在后面静静看了一会,突然上前了两步,走上了台阶入了屋子,神色淡然地看着谢氏:“二娘还是乖乖跟爹爹回去吧,免的二娘的错,牵连了二妹妹。” “得不偿失。” 谢氏猛地瞪大眼,脸色血色尽失。 她怎么忘了,她的茹儿还在府里呢! 她叶锦苏又怎么会在这里?谢氏瞪眼看着叶锦苏,猛然反应过来,这一切就是她安排的啊! 如今她又以叶锦茹为威胁,威胁自己留下!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 孙征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抬眼看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小姐。果然有两把刷子,一开口就捏着谢氏的死穴。 “别怕,我会帮你救出来的。” 叶锦苏却看着他笑了一声,“孙将军,你今日做出如此行为,可当真想好?” “可有与你家中父母,堂兄弟,族内姊妹,家中妻儿商量好了?” 孙征的脸色变了变,握紧了谢氏,“你什么意思?” 叶锦苏顿了一下,方才缓缓开口:“孙家绵延百年,势力遍布皇都,到底是世家还是宗亲如今怕是已经分不清了吧。” “若将军真非要与我叶家为敌,敢问将军到底是用哪一头的身份与我叶家为敌呢?是仗着你那嫁进王府的妹妹,还是仗着你孙家在士族里武将之首的余威呢?” 叶锦苏微眯着眼看他,如愿以偿看到他的脸色僵硬了几分。 呼出一口热气,叶锦苏似乎在讲什么闲事似的开口:“或者我问将军另外一个问题吧,孙将军是想舍弃自己的妹妹呢,还是想舍弃孙家百年威名呢?” 朝堂上的纷争还在继续。 孙家在京城扎的根太深了,太密太多了。这本是好事,稳固孙家的百年根基,百年不倒。可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朝堂上会出现两极分化的局面。 他们本可以选择浑水摸鱼过去,和叶家一样不参与任何一方。 前提是,孙征不会为了谢氏和叶家撕破脸。若是真撕破了脸,那便是各方都无法独善其身了。 叶家尚好,根基尚浅,无非就是站个队,最惨不过站错了队。 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可对孙家来说,他在哪一方,都是香饽饽。无论投向那一方,对孙家现有的基础来说,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怕是还没等到最后哪方赢了,孙家就如一叶孤舟。 到时候对大局面倒是没什么影响,却对叶家上下,对那些可怜无辜的妇孺亲眷,是致命的打击。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将会是最早死的那些枯骨。 孙征的脸色黑了又黑,咬牙切齿间一时没说话。 叶秉洐楞了一下,叶锦苏一番话他才冷静了些,猛然回过神。一来暗恼自己的无脑愤怒,而来诧异叶锦苏这番话。 年纪轻轻,竟可以将两家连同朝堂的局势,看的如此透彻。 哪个深闺女子有这样的才能? 孙征也眼神凝重了起来,他现在才真的相信,谢氏嘴里口口声声说的不简单,是怎么个不简单法。 谢氏对这其中一知半解,却也明白,孙征怕是不能冒险带自己走了。谢氏的心一下子提起来,梨花带雨看了一眼孙征,开口道:“好,老爷我回去,你不要迁怒茹儿。” “茹儿是个好孩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谢氏低着头开口,模样是做给孙征看的。 叶秉洐见机会来了,立刻叫人把谢氏绑了起来。 至于孙征。 叶锦苏看了他一眼,他伸出的手终究没抓着谢氏,握成一个拳,暗自用力,他一定会救她出来的! 叶锦苏不意外似的,开口道:“夜里雨大,将军还是早些归家吧,家中妻儿还在等着呢。” 没人动他。 叶秉洐经叶锦苏一番话,也看明白了。孙征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而弃全族人不于不顾。为了叶家的利益,也为了他自己,这件事有多小就压多小。 雨幕里,叶锦苏跟在叶秉洐的身后。 叶秉洐突然一瞬间看明白了很多,好像之前那么多年,蒙心的猪油被一拭而净。 他转头看了叶锦苏一眼,眼里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叶锦苏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神,叶秉洐看不真切她的眼神。 转过头,叶秉洐突然开口:“我竟然没发现,你还有这番才能。” 叶锦苏抬眼看了下叶秉洐的背影,平静地开口:“在院子里无聊,听了些外面的闲话,随口说的,算不得才能。” 叶秉洐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喜是怒。 他这会才想起来,她这个女儿,还是京城第一才女呢。 如今竟然要在自己面前装无知。 叹了口气,叶秉洐看了眼四散的下人,眼神有些深邃地开口:“既然在院子里无聊,就把这些下人们处理了吧。” 他们今天晚上知道的太多了。 叶锦苏轻颤了一下眼睫,终是没抬头看他。 只是过了一会,叶锦苏才点头,“女儿遵命。” 知道叶秉洐离开,叶锦苏才缓缓在伞下抬头,握紧了双手。眼里隐隐有愤怒流动,盯着叶秉洐远去的方向。 他们这对父子,还真是很相像呢。 惯会将别人当剑使! 梦兰在旁边开口:“小姐,咱们要杀了他们吗?” 叶锦苏皱紧了眉头,沉默的往回走了一会。直到走到下人房的周围,叶锦苏才锁紧眉头开口:“给他们些钱,让他们连夜离开,这辈子都不要再回京城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就说我病了 到底都是无辜的人。 到底是因自己而起,无辜之人不该由此付出性命的代价。 梦兰惊讶了一下,转眼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后才开口:“要是被老爷知道了,老爷怕是要怪罪小姐。” 叶锦苏冷笑了一声,“怪就怪吧,他怪我的还少吗?” 梦兰哑口无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会已经快近凌晨了,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事情再不办就来不及了。梦兰拿着些钱平分了所有人,又替他们买了一俩马车,连夜往城外开。 这夜注定不平静。 等收到他们确认离开的消息时,天色已经亮了。 叶锦苏站在屋檐下,静静看远方天光破晓。没有太阳,一如既往的阴雨天,叶锦苏搓着冻红的手,催着梦兰回院子里去。 叶锦茹还在安睡,全然不知一夜过去,府里已经翻天覆地了。 叶秉洐将表面维护的很好,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悄悄将谢氏关进了别人屋子,被人严加看守。 叶锦苏跑回院子,想着这会小红应该已经在屋里点上暖炉了。 这天气冷的实在太快了,前几天还在说指不定要用炭呢,这会当真要用炭了。 笑着推开门,意料中扑面而来的暖和气息却没有迎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和叶锦苏走时没有两样。 叶锦苏僵在原地。 猛地一瞬,叶锦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一把抓住了旁边的小丫鬟,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急:“看见小红了吗?” 那小丫鬟被吓了一跳,疯狂摇头,“没见过,从昨晚就没见过小红姑娘了。” “现在还早,或许小红姑娘还在睡觉?”小丫鬟以为叶锦苏急着小红伺候,开口猜测道。 猛地松手,叶锦苏奔往旁边小红的房间。 空荡荡,没有人。 整个院子里,没有小红的踪迹。 她昨晚没回来。 叶锦苏握紧了双手,一时忍不住有些发抖。现在还没回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叶锦苏瘫坐在床上,闭上眼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心里恐慌至极的感觉又来了,她的猛地又想起那天小红受伤的情形。 她孤身掉进这个吃人的宅子里,只剩小红在她身边了。 她太害怕小红不在了。 一夜的时间,小红还活着吗?叶锦苏头脑混乱的想,恐慌逼的她没办法好好思考。深呼吸两口,叶锦苏只能猜测,孙征至少会留着她的命。 他一定知道是自己设的计。 他想救出谢氏,就一定会留着小红的命,留作威胁。 可若他是个疯子呢? 若他非要杀了小红呢? 叶锦苏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极端的极少数情况。她不是一个冒险的人,特别是在对于这件事情上,她一丝一毫都赌不起。 必须要救她出来。 叶锦苏擦了擦眼角的泪,镜子里的自己仓皇失措。 猛地,叶锦苏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一旁打开了一个箱子。翻开最上层的东西,叶锦苏找到了埋在最底下的木匣子。 里面躺着一块玉。 梦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神色凝重看了叶锦苏一眼。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锦苏,这样的失措,这样的紧张。 小红于她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不太能明白,可是她却能感受到。叹了口气,梦兰开口:“小姐,我陪你去吧。” 她本来就是王府的人,她去求情,几率会大一些。 叶锦苏低头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嗓子开口:“好。” 她和宁云敛已经闹掰,要不是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在去找他一次。更何况,宁云敛也没有理由要帮自己。这已经不仅仅是家宅内的事了,牵扯着两个家族。 他现在本就行走的危险,没必要为了自己冒这趟险。 可她没别的办法了。 马车里,叶锦苏闭眼握紧着那块玉,用力到指尖发白。 车轱辘停下,叶锦苏这才踏下来。她眼眶红的,戴了帷帽,旁边看不清她的神情。将玉递了过去,叶锦苏轻声开口:“烦请通报你们王爷一声,我有事同你们王爷说。” 这玉是宁云敛随身的佩玉,梦兰也是府里待了久的人,开门的自然认识。 只是却没等那人接玉去通报,宁云敛已经过来,携着一个眼熟的女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叶锦苏楞了一下,手上一颤,手里的玉一时没拿稳,直当当的落了下去。 梦兰眼尖,扑过去一把接住了。 没碎。 叶锦苏搁着帷帽和他相望,好像是瘦了。 身边的女人也看了眼叶锦苏,又疑惑的看了眼宁云敛,见宁云敛神情严肃,识趣的先上了马车。 叶锦苏想起来了,那是玉家的女儿,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玉瑶儿。 她那时竟然没发现,她们二人站在一起,竟然如此相配。 宁云敛沉默的看着她,走了过来,接过了梦兰救回来的玉,声音有些低沉,“怎么了?” 以他对叶锦苏的了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拿着玉来主动找自己的。 叶锦苏看着他猛然后退了一步,一时竟然有点想落荒而逃。 她胆怯了。 沉默了半响,叶锦苏才低声开口:“小红,被人抓了。” 宁云敛的脸色沉了沉,“谁?” “孙征。”叶锦苏干脆闭上眼说,莫名的落下一些泪。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 她为什么会和孙家牵扯在一起? 叶锦苏垂着眼没看他,只感受到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半响,叶锦苏低着头开口,“你说过,我可以拿着这个来找你的。” “求你了。” 她知道,这个淌浑水不该由他来踩。 可是她真的没办法了。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玉瑶儿从车上下来,走到宁云敛身边催促了一声,“殿下,皇上还等着我们进宫呢。” 今日是皇宫家宴。 是长公主促使皇上一手举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她们两个的事给定下来。若是宁云敛再不肯,长公主便直接叫皇上赐婚了。 宁云敛冷淡的看了她一样,握紧了手里的玉,却是转头对旁边的管家开口:“将玉小姐送进宫。” 管家愣了一下,王爷这是自己不去了? 这可是皇上举办的家宴,王爷说不去就不去? “那王爷……”管家脸色为难的问。 宁云敛将手里的玉收起,抓住叶锦苏的手转身入了府,冷淡地开口:“皇上若是问起,就说我病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软肋 扬长而去,空留玉瑶儿和管家面面相觑。 玉瑶儿颇有兴趣的看了看宁云敛的背影,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她说怎么这个宁王爷这么多天始终都对自己不动心呢,原来是心里早就有人了。 可惜她没见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勾得他这样。 玉瑶儿有些惋惜。 没想到还能碰上对手。 兀自上了马车,玉瑶儿看了眼为难的管家,微笑着开口:“无事,我会替王爷解释的,想必皇上不会怪罪殿下。” 管家连忙点头道谢,暗叹幸好玉小姐向着他家主子,有她说话想必皇上也不会太愤怒。管家叹了口气,纳闷他家主子一向自持,这到底是中什么邪了,竟然敢在这个关头直接抛下皇上。 宁云敛真是中邪了。 他听见叶锦苏颤抖的声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惊云,去查查人在哪。”宁云敛沉声吩咐道。 叶锦苏被拉着进了府,跄踉几步才跟上。她倒是有些意外,宁云敛竟然没问原因,就直接答应了。 隔着纱幔,叶锦苏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莫名觉得安心。 她张张嘴想问宁云敛,就不怕牵扯进自己吗?但最终,叶锦苏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开口解释道:“孙将军和谢氏的关系不一般。” “我便设了一个局,将孙将军引了过来。” 叶锦苏沉声说:“我料定孙家不会与我家为敌,便做的大胆了些。却没想到小红出了事。” 也怪她当日让小红去了。 如果她拦住了,或者没跟水桑去老太太院里,也不会有今日这事。 叶锦苏的脸色沉沉,说话的声音也不免沙哑。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突然轻叹了一口气,“孙家到底是一等功勋人家,孙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也太大胆了点。 以如今叶府在京城的实力,还动不了孙府。 叶锦苏坐下,细细沉思着:“如今却已不是两家的事了。是我和他的事,不会轻易放过我,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小红。” 叶锦苏有一点料的很准,孙征不会把孙家牵扯进来,叶锦苏也不会把叶家牵扯进来 小红一个小小的丫鬟,撼动不了叶家。 只能撼动的了她叶锦苏。 但若是叶锦苏肯为了小红,把整个叶府牵扯进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叶锦苏显然不愿意这么做。 到头来,只能让宁云敛牵扯进来。 叶锦苏低头,有些愧疚。 她料定的孙征不会和叶家为敌,孙征也料定了叶锦苏不会将这件事闹的鱼死网破。要是这样的形势不变下去,叶锦苏到最后只能退步,交出谢氏换小红一命。 他在逼叶锦苏。 叶锦苏收紧双手,她平生最恨别人逼迫自己,如今还是捏着她的软肋逼迫自己。 “这件事我衡量再三,小红暂且应该还没有危险,但是时间长了,就不知道如何了。”叶锦苏尚且镇定的说,只是声音略微颤抖。 宁云敛没说话,她便一直说了下去。马车上她思考过了,对宁云敛最有利的做法,就是偷偷把小红救出来,不要暴露宁云敛的身份。 “孙府的底细我暂且不清楚,不过我想王府的人手,应当是够用的。”这也就是叶锦苏为什么来找他的原因。 若是万无一失的话,宁云敛和自己都可以全身而退。 “孙将军不会把人藏在孙府内,在外的话也不好花重兵看守。除非是在郊外,山上之类的地方。” “不过那种地方,若真是打起来最好毁尸灭迹,倒也不用担心会暴露身份。”叶锦苏沉声说,将所有的事情统统都考虑了一遍。 只要宁云敛的人查到小红在哪,再带着人直接强行救回来便是。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隐藏好身份。 叶锦苏知道这点不好办,但这是最可行的办法。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宁云敛,只是兀自说着。 自然也没有看到宁云敛隔着帷帽看她,眼神炽热的让人想要躲闪。宁云敛没听进去多少,脑子里只有叶锦苏的身影。 他们这么久没见,叶锦苏就吐了这么一大段。 和自己毫无关系。 若不是非到这种境地,她这辈子都不会来找自己吗? 宁云敛想着,突然伸手掀开了她帷帽的纱幔,眼神有些深。纱幔后一双红的双眼露出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宁云敛,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宁云敛被她的眼神一撞,心里的无名火瞬间消了大半。 低下头,宁云敛鬼使神差的,冰凉的唇搭上了她的眼睫。 一刹那,叶锦苏轻颤了一下,突然落了泪。 她没有推开他。 宁云敛便抱着她,用力到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他们仅两个多月没见,竟然像过了数年之久。似久旱逢甘霖,宁云敛长久以来躁动的心一瞬间得到了安宁。 他这才发现,他有多想她。 而怀里的人,刚刚还在喋喋不休,仿佛不过是来和自己讨论公事。 宁云敛便抱的更紧了些,无声的抗议。 叶锦苏闭着眼,宁云敛的情绪铺天盖地,无可忽略。叶锦苏突然就泪如泉涌,屋子里的人不发一言,却缱绻着所有的想念。 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哭,因为担心小红?还是因为再见到宁云敛?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叶锦苏闭着眼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流泪只是因为太担心小红。 宁云敛便抱的更紧了些,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知道。” “不要对别人哭,你的软肋暴露的太明显了。”宁云敛低声说出这话,沙哑的嗓子有些重。 他不愿意其他任何一个人看见这个样子的叶锦苏。 他甚至不愿意看见叶锦苏为别人落泪。 宁云敛的呼吸有些重,却缓缓松开了力气。好似所有情绪统统找到了发泄口,轻轻搂着叶锦苏,在她的脖颈轻声开口:“苏苏……” 这一声叫的很是缠绵。 叶锦苏突然认命的闭上眼,松了全身的力气任由他抱着。在他叫自己的一瞬间,叶锦苏突然意识到,从今往后,她的软肋不止有小红了。 还有他。 宁云敛抱着她一声一声喊:“苏苏……” “苏苏……” 叶锦苏咧开嘴笑了一下,便也轻声应了一句:“我在。” 第一百八十七章:苏苏 那一声苏苏叫了很多遍,叶锦苏便应了很多遍。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叶锦苏这会只想在他的怀里多待一会。 真是没出息。叶锦苏吸着鼻子想,眼睛红的像只兔子,低着头睫毛湿湿的。 她这辈子什么丢人的样子,宁云敛都算见过了。 宁云敛不在意这些,在他眼里叶锦苏就算破了相也是好看的。他搂着她坐下,头搭在叶锦苏的颈窝手不肯离开叶锦苏半寸,“小红的事,你不用担心,王府的人手足够救她出来。” “我会救她出来,放心。” 叶锦苏垂着头,竟然真的就放下心来了。 她这会垂着头细想,想的不再是小红的安危,而是宁云敛的局势了。 而宁云敛则想着她,开口提醒道:“可是你想好了没,你要真是让谢氏死了,就是和孙家结了仇。” 家宅中的事,再大也大不过朝廷中事,大不过氏族之事。 叶锦苏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孙家要真是我叶家结仇了,想必愁的应该是我那父亲吧。” 到头来还不是如了自己的意? 叶秉洐还只会以为是谢氏的缘故,导致将怨恨转移到叶锦茹的身上。倒是叶锦茹再怎么恨自己,她在府里被叶秉洐压着,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叶锦苏笑的有几分狡猾。 他们着三人,全靠谢氏一人拧着,靠谢氏那口虚假的感情拧着。她把谢氏拔了,再叫他们看清现实,便如同飞鸟散了。 这事虽然干的冒险了点,可是带来的好处是源源不断的,不是吗? 宁云敛也跟着笑了一声,眯起眼看叶锦苏,“你倒是学坏了。” “难道不是更聪明了吗?”叶锦苏不满的反问。 “是,苏苏越来越聪明了。”宁云敛突然低头在叶锦苏的唇边轻啄了一下,笑的有几分宠溺和邪气。 叶锦苏慌张的躲了一下,这称呼她这会听起来竟有些烫耳朵。 “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救小红吧。”叶锦苏在他怀里坐直,一本正经的扯开话题道。 宁云敛捻着叶锦苏的发,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反而笑的更加放肆了一点,“苏苏不是都想好了吗?咱们还商量什么?” 叶锦苏终于受不住了,板下脸开口:“别叫我苏苏,怪恶心的。” 宁云敛当真来了劲,故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谁刚刚应我应的那么欢快,这会就翻脸不认人了。” 叶锦苏一瞬间恼羞成怒,板着脸就推开了宁云敛。 “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叶锦苏好像真生了气似的模样,作势当真就要走。 宁云敛皱了一下眉头,突然一把拉住了叶锦苏的手,抓着她摁回了自己的怀里。他的手擒上叶锦苏的下巴,压低声音低语:“你当我的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叶锦苏瞪他,满肚子满脑的气。都是被宁云敛给气的,叶锦苏心里不满,手上自然也不客气,她突然也反手抓着他的脸摸了两把,颇有些调戏小倌的架势。 “你当本小姐是你想留就留的吗?” 宁云敛的脸有些黑。 叶锦苏这才心里舒坦了些,收回手从他怀里出来,还意犹未尽的摩挲了两下指尖。 这小脸,还挺嫩。 果然皇子就是养的好。 “我是偷溜出来的,府里还有一个谢氏等着我去处理,宁王爷您还是别任性了。”叶锦苏撇撇嘴说。宁云敛平日在外人面前严谨自持,却总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 之前她觉得无所适从,因为这种她独有的特殊。 这会她倒是看了开了,像是彻底认命了,接受了似的。 她当真一头栽宁云敛这了。 宁云敛黑着脸起来,他竟然被赤裸裸的调戏了一回,可是细想来,他竟不知道对叶锦苏做点什么,才能小小的报复回来。 他到底是披的狐狸皮,再像也不是真狐狸,这会只能脸色五彩斑斓。 叶锦苏从他屋子里出来,奇迹般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宁云敛跟在叶锦苏身后,总算还没忘记正事,“惊云现在还没回来,想必孙将军那边也不好对付。” “别担心,若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便是。” 叶锦苏点点头,由他应下了这件事,她很放心。 宁云敛轻笑了一下,将那块差点摔下来碎掉的玉拿出来,重新给叶锦苏系上。低着头似乎是警告着开口:“拿好它,再摔了唯你是问。” 叶锦苏纵容的笑了一下,任由宁云敛挂了上去。 只是眼神穿过宁云敛的背后时,她看见门外地上的几道马车轮印,恍然间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云瑶儿参加的是宫宴,这会还回不来。 叶锦苏抿了一下嘴,带上了帷帽遮住自己的脸,匆匆转头,“我先回去了。” 宁云敛突然皱了一下眉,抓住了叶锦苏的手。 叶锦苏转头看她,用不变的声调开口:“怎么了?” 隔着白色的纱幔,宁云敛看不清叶锦苏的表情。叶锦苏的语气如常,宁云敛于是松开了手,沉声说了一句:“没事。” “若有事便来找我。” 叶锦苏点头,匆匆上了马车。 那一瞬间他好像发觉了叶锦苏的异样,可是转瞬即逝,宁云敛抓住她时并没有看出什么。他只是转过头,看着门外马车行驶渐远,眼神深了几分。 叶锦苏坐在马车里有些沉默。 沉闷的空气压的叶锦苏喘不过气来,叶锦苏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冷风吹过来叫人清醒。 “玉瑶儿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叶锦苏看着窗外问,问的是身边的梦兰。 梦兰咬住嘴唇点头,这事小红和她说不许透露。一来是当时叶锦苏正考虑布局谢氏的事,不应该被扰乱了心神。二来是这事是长公主殿下安排的,叶锦苏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 她便一直瞒到了现在。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宁云敛要和玉家的女儿议亲了,唯独叶锦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叶锦苏的声音有些浅,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定亲了吗?” 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有心,这门亲事该定下来了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死磕到底 梦兰猛地摇头,“不不不,还没有。” “小姐是最知道王爷的,王爷心里没有哪个玉家小姐,不会和她定亲的!” 还没有,那就是快要有了。 叶锦苏垂着眼没说话,头靠在窗边往外面看,突然又想起那天长公主在自己面前放话。叶锦苏开口问:“这门亲事,是长公主替他选的吧?” 梦兰一时没答。 就是因为长公主在皇上身边周旋,王爷才在其中为难。可叶锦苏又能做什么呢,她咬了咬嘴唇有些丧气。 然而就算梦兰不回答,叶锦苏也能猜到。 长公主这么在意这个弟弟,自然会为他选个最好的人。玉家确实能对宁云敛有所助益,玉瑶儿也是个聪明人,若是有心,显然比自己的用处更大。 她想脱身,奈何宁云敛站在局势中。 若想和他站在一起,必定也得踏入这局势里。 叶锦苏颇有些悲观的想,之前她只认形势不认自己的心,如今刚认清自己的心,又被逼着直面这形势。 最不该,她当初就不该来宁王府那一趟。 就不该一时兴起招惹了宁云敛。 如今惹的自己无法全身而退,还弄不好落的心力交瘁。 叹了口气,叶锦苏闭上眼。索性不去想关于宁云敛的任何事,反正想来想去,都是不可解的死局。 他们这两个人,好似一开始就注定了坎坷。 回到院子,屋里少了个平时爱叽叽喳喳的人,变的格外的冷清。梦兰生怕叶锦苏又想起小红,惹的自己伤心难过,试图大声说话来打破着死一样的寂静,“这些小丫鬟们可真不会行事,连屋里的茶壶没水了都不会添,赶明儿我去教训她们。”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坐下,终是叹气说:“往日都是小红去添的水。” 梦兰简直想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锦苏没多在意,就算梦兰不提她也没法不想的。身边突然少了个人,总归是难受的。她只能转移一下思绪:“今天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大早就往宁云敛的府里去了,如今才回来,这一日过了一大半了。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倒是看不出这府里有什么异样。 叶秉洐当真把消息封的死死的。 梦兰亮亮点头,他探听过一些消息:“夫人被关了一天,老爷连吃的都没给送。上午老太爷好像去了老爷院里一趟,听说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这些她都是听院里的丫鬟们说的,她们以为是老太爷又在让老爷处理谢氏,老爷不同意又把老太爷给气爪了。 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丫鬟便也没当回事,同梦兰说了。 只有她想着,谢氏和苏将军的是老太爷怕是已经知道了。 叶锦苏显然也想到了这里,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老太爷比叶秉洐深思熟虑些,这事弄不好牵其叶府根本。这就是直接在打老太爷的脸,想必老太爷这会一定暴跳如雷。 怕是又要找自己来算账。 可惜叶锦苏这会没心情去面对他。 “你去把院子的门关上,就说我病了,概不外出也不见客。”叶锦苏按着太阳穴开口。小红这会还生死不明,她还真没有什么心思去面对这一府的人。 没心思面对老太爷的喋喋不休,也没心思在叶秉洐面前演什么听话顺从。 比起那些旧恨,眼前的人显然更为重要。 大不了再重新收拾一回。 她如今是真累了。 梦兰看着心疼,伸手准备帮叶锦苏按按头。却被叶锦苏拦住了手,轻轻摇头,“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会。” “若是小红有消息了,就来找我。” 梦兰点点头,叹了口气出去。 叶锦苏靠在塌上闭眼休息,眉头却是微微锁着的。她始终是担心的,这感觉很不好受,不比自己站在悬崖边的感觉好多少。 习惯性的,叶锦苏伸手摸向了腰间的玉佩。却也只舒展了一瞬的眉头,随后便皱的更紧了些。她竟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还是夜里梦兰跑过来通报,敲门声惊醒了叶锦苏。她就这么躺在塌上睡着了,吹了半夜的凉风。 夜里有些冷,叶锦苏紧了紧衣服轻咳两声起来,一时顾不得太多。 梦兰这个时候过来找她,只能是因为一件事。 小红有消息了。 推开门,叶锦苏眼里满是红血丝,依然急不可耐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惊云查到了?” 梦兰见叶锦苏竟是好好穿着衣服的,头上的发饰也没拆,只是微微有些乱。再看向她身后的软塌,一下看明白了过来。 “查到了,小姐您先别着急。”梦兰安慰叶锦苏道,拉着她坐下,给叶锦苏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在郊外的一个农庄里,那里是孙家的产业。里面住着十几户农户,其中有一户里就关着小红,由两个人看着。” 两个人? 叶锦苏皱了一下眉头,这也太少了。少的不正常。 梦兰话还没说完,便接着说了下去:“虽说那家只有两个人贴身看着小红,可惊云查到,除了那户农家。其他周围四五家的农户都是孙将军的人。” “他们都是来看着小红姑娘的,个个都是习武之人,不好对付。” 叶锦苏瞬间皱紧眉头,直觉不太妙。 若是藏在别的什么地方倒还好,在农庄这种地方,哪家农户没个左邻右舍的。孙征若是一时突然安插进这么多人进去,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异样。 他敢这么干,说明这些人是早早就在那里的。 他们平日以农户的身份活着,要是遇到什么不测,也只会以农户的身份死。说不定还会有人把事情闹大报官。 再者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根本不好去救人。 这么多人看守,想要动静小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若是动静弄大了,引起了村民的恐慌,又会出另一番大事。 叶锦苏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想的这么周到,混在农户里,实在不好下手。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小红被绑在那里,至少说明孙将军不想杀她。 这便是真要和叶锦苏死磕到底了。 叶锦苏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又咳了两下,脸上有些异样的红。 这事她得和宁云敛商量商量。 可还没等她开口,张嘴又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聪明人 梦兰是个大夫,当即便觉得不对劲了,担心的扶住叶锦苏,“小姐,您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说完,梦兰直接伸手探了一下叶锦苏的额头,竟然真的烫的吓人。 肯定是这冷风吹的。 梦兰脸色一变,连忙关了屋里的窗,又往暖炉里多添了些炭,忙不更迭的把叶锦苏扶到床上去。 “小姐你发烧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 叶锦苏倒是想多想想,奈何这会她烧着,脑子也用不上。 本来还只觉得有些头晕,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到了后半夜竟是辗转反侧。高烧烧的叶锦苏没法安睡,又是咳嗽又是头痛的,叶锦苏在梦魇里来来回回,就是睡不下去。 梦兰交替换着帕子替叶锦苏降温。 现在是深夜,外面的药房没开门,院子里又没有可用的药。见着叶锦苏后半夜反倒烧的更厉害了,梦兰干脆急着跑了去了王府。 宁云敛几乎是一夜未眠。 前半夜一直在替叶锦苏等小红的消息,后半夜又被长公主纠缠半天。 到底还要顾着点姐弟情面,宁云敛认了几句呵斥,敷衍的把长公主送走了。这夜里的冷风吹的他毫无半点睡意。 除了他,夜里毫无睡意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玉瑶儿被强留在这这府里,站在屋檐下看宁云敛独身而立的背影。 她白天再宫里家宴是替宁云敛说了话,又解了围,自然是越来越得长公主喜欢。可宁云敛却好像半点不领她的情。 玉瑶儿静静看了他一会,思索着宁云敛到底是真不领自己的情,还是假不领。 她这些天相处下来,宁云敛虽平日少言少语,厉词多过缓言。可到底,玉瑶儿还是看出来,宁云敛不是什么毫不近人情的人。 她拿着长袍过去,准备给宁云敛的肩头添衣。 却伸手还未碰到宁云敛,他就冷着脸避开了。 又是这样。玉瑶儿笑了一下,看见宁云敛一瞬间冷下去的脸,倒也没害怕没难过。只是低头把手里的衣物收起来,“殿下今日抛下皇上的宴席不去,我可是在宫里替殿下解了围,殿下就当真半点不领我的情吗?” 宁云敛平日待人少言,总是冷着脸的,身边总有些人惧于接近。 但是玉瑶儿不一样,她在宁云敛面前总是风轻云淡的。好像并不真的把宁云敛放在眼里,又好像只是十分懂的分寸。 往往总点到为止。 宁云敛不让她碰,她便收回手和他扯别的话题。夜里还在下雨,淅淅沥沥下着。玉瑶儿穿着单衣,只披一个披风,显得尤为单薄。 “外面冷,玉小姐还是回屋里呆着吧。”宁云敛淡淡撇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他极少和玉瑶儿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长公主强行留下来的。 之前他不想拒绝,如今是无法拒绝。 不管哪种,宁云敛对她的态度和旁人丝毫无异,总归有几分不近人情。 玉瑶儿再吃了一记冷落,终是哈着冷气开口:“殿下何必看我如此不顺眼,我也是被长公主塞过来的。只不过咱们不同,我心里没人,自然来去自由。” “殿下要真是放不下那姑娘,大可把她娶进来就是了。我自然容得下她。” 玉瑶儿主动开口说道。 今日那姑娘一出现,宁云敛对她的态度就越发冷淡了。对着长公主那边,也是强硬了许多。想来那姑娘也是有些手段,之前这么久不出声。 到了要定亲的关键时刻了,一脚踩黄了她的事。 玉瑶儿干脆退一步,只要她能进府,让那个女人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总归自己是大,她是小。 她也看出来了,长公主并不喜欢那姑娘。原因无非就是两种:一是为人不招长公主喜欢,二是家世于宁云敛无所助益。 光凭这两点,她就只能在王府做个妾。 宁云敛应该明白。 这是最好的万全之策,如今她主动提出来退让一步,宁云敛总该听进去了。 宁云敛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变的有些深。她穿的单薄,身上的披风随意的披着,露出半截纤细的脖颈。 宁云敛突然沉闷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开口:“要是她容不下你呢?” 玉瑶儿怔了一下,复而莞尔一笑,“我又不会和她争什么。若她这点都容不下我,那殿下怕是一颗真心付错了人。” 宁云敛没说话,只是神色莫辩的看着她。 玉瑶儿浅笑了一下,伸手捋气耳边的发丝,半截纤细的手臂露出来,她笑的有些明媚,“殿下若真是心疼她,嫁过来做个侧室与我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这般她还是容不下我,那想必长公主的反对还是有道理的。” 尚未入门,这便有了主母的架子了。 宁云敛眯了下眼,嗤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了。” 玉瑶儿的脸色一僵。 她都主动至此了,宁云敛轻飘飘半句话就把她打退下来。 玉瑶儿的脸色有些白,僵硬的笑了一下,“是我想多了。只是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我已在议亲了,皇上更是知道我已在王府过了夜。” “殿下是要弃小女的名声于不顾吗?” 一瞬间,宁云敛的脸色有些寒。冰冷的气息从眼底冒出来,宁云敛周遭的气压有些低,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你在威胁我?” 玉瑶儿无所畏惧的看了他一眼,后退了一步跪下。 “瑶儿不敢,瑶儿只求殿下怜惜。”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人,现在竟有几分楚楚可怜。她眼眶红了一圈,抽泣了一下,“我知道殿下心里有别人,我也从未想过要夺取殿下的心。” “只是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殿下若是弃我于不顾,对殿下自然没半分影响。可对瑶儿来说,日后怕是娘家都待不下去!” 宁云敛的脸色却越来越寒。 玉瑶儿说了大一大堆,宁云敛不发一言,始终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似的,玉瑶儿说着说着,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宁云敛才在她的头顶开口,声音冷的可怕:“我原以为你是聪明人。” 第一百九十章:丢人 玉瑶儿楞了一下,有些慌张的开口:“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早上你尚且见过她,转头在宫里,便当着父皇和所有宗亲的面,句句暗示你我已共处过一室。”宁云敛垂眸盯着她,冰冷的开口。 “你到底是觉得,我会顾忌你玉家的颜面,还是你的颜面?” 玉瑶儿猛地抬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宁云敛。 “不……不是的,我只是回皇上的话而已。” 宁云敛却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朝旁边的下人发话:“把玉小姐带回屋!” 玉瑶儿被狠狠下了这道脸子,脸色当真又白又青,憋红了眼眶。情急之下,玉瑶儿竟挣脱了下人的手,朝宁云敛吼了一句:“殿下难道真以为,我玉家的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吗!” 玉瑶儿红着眼,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眼泪啪啪的落下来,梗着脖子看宁云敛:“殿下要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出现在你面前,大可把我赶出去。” “何必这么诛我的心。” 她好歹是名门贵女,礼义廉耻里教大的。宁云敛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就说自己在皇上面前暗示那些事。 这和拐着弯骂她放荡有什么区别? 就算她当真在皇上面前这么说了,可她又怎么会承认? 如今她气的脸通红,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像她真是无心说了出去似的。 宁云敛的脸色竟越来越差。 他看着玉瑶儿没说话,目光像是一把利刃将要刺穿她。玉瑶儿脸上的泪终于挂不住了,在宁云敛的眼神下慌乱了几分。 到底宁云敛没再多开口说些什么,给她留了点面子。 只是转身离开,冰冷的放下话来:“既然如此,管家,送玉小姐回玉府。” 玉瑶儿瞪大眼,惊的后退了一步。 她人已经在王府了,如今半夜再被送回去。 她不成了个笑话。 宁云敛竟然当真这么狠心,竟真的要把自己送回去。 可话是她放下的,玉瑶儿纵使这会慌了神,也还是没开口求宁云敛。只是咬着牙上了马车,她到底是高估自己在宁云敛心里的地位。 宁云敛轻揉着眉头,面容有些疲倦。 玉瑶儿今天在殿上做的事,有些过了。他原以为她懂得分寸,没想到如今竟然狗急跳墙,直接把矛头指向叶锦苏。 还暗地里给他施压。 那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再想起今日早上撞见叶锦苏时,玉瑶儿就在自己身边。那时隔着帷帽,宁云敛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他竟有些心虚。 她到底会怎么想呢? 宁云敛想不明白。 也由不得他想明白了,梦兰半夜急急忙忙跑过来送话,说叶锦苏病了。 她知道宁王肯定是牵挂这叶锦苏的,这事一定不能瞒着他。叶锦苏如今烧着,小红又不在身边,肯定要有个安心的人在身边。 叶锦苏其实底子本不错,在梦兰一直在身边注意着,很少生病。烧了大半夜,到了后面梦兰的药还没煎出来,叶锦苏就自己退烧了。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就看见宁云敛坐在自己床边。 叶锦苏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宁云敛拿着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冷汗,见到叶锦苏睁开眼,立刻担心的问了一句:“还好吗?” 梦里的宁云敛温柔到无以复加。叶锦苏吸了吸鼻子,头昏脑热的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宁云敛的衣摆,小声地开口:“不好。” “我一点也不好。” 呜咽中带了点委屈的哭腔。 这府里没人想她好,唯一对她好的小红还因为自己遇难了,她过的一点也不好。 宁云敛怔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帕子。叶锦苏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宁云敛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伸手抓住叶锦苏的手,低头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轻声开口:“我在。” 叶锦苏听着竟然莫名安心了。 闭上眼,叶锦苏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有人把她扶起来,一勺一勺的汤水喂进了嘴里。苦的很。 叶锦苏咽了一口就别过脸,把脸埋在宁云敛的怀里不肯再喝了。 她这会病的糊涂,干什么说什么都是随心所欲。若是清醒着,叶锦苏怕是永远不可能做出这么丢人的动作的。 宁云敛自然也知道,见着叶锦苏往他怀里钻,小声撒娇,忍不住笑了一声。 “乖,把药喝了。”把叶锦苏的头掰过来,宁云敛低头小声的劝道。 哄了半天,叶锦苏才肯皱着眉把这药吞下去。 宁云敛却不肯放开叶锦苏了,死死把她搂在怀里,不肯让她出去。叶锦苏也没挣扎,就这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大亮,叶锦苏才朦胧地睁开眼。 宁云敛搂了她一夜。 她喝了药,又降了烧,这会脑子清醒了。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姿势暧昧的躺在宁云敛怀里,而宁云敛正低头看着自己。 眼神深邃。 叶锦苏瞬间推开宁云敛,退后离他远远的,一张脸悄无声息的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怎么在这里。” 关键是她还衣衫不整,只穿着一件单衣。 宁云敛肩膀有些僵硬,被叶锦苏一推,肌肉撞的有些疼。故作夸张的龇牙咧嘴了一下,宁云敛靠在她的床头看她:“你也太无情了吧,用完我就不管?” 叶锦苏瞪大眼看着他,“你你你,你胡说什么!” 宁云敛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眼神变的有些邪气,“你想什么呢?” 叶锦苏这才发现自己被戏弄了,脸上再次红了一片。恼羞成怒,叶锦苏抓起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你滚开!” 宁云敛竟然笑的更欢了。 他竟然无可救药的觉得,叶锦苏撒泼的时候,比她在自己面前端着的时候,好看多了。 梦兰端着药推门进来,见着这场面,立刻一个大转身,识趣的准备离开。 她自觉来的不是时候。 叶锦苏气的牙痒痒,眼尖一把叫住了梦兰,“把药放下!” 她这会脑子清醒的,昨晚的记忆也陆陆续续想起来了。可叶锦苏宁愿自己一辈子想不起来,她居然主动往宁云敛怀里钻了。 还说了那么丢人的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小骗子 太丢人了。 叶锦苏这会都没办法好好直视宁云敛。一看见他,就会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宁云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并未说话。 不说话不代表就没有存在感了,叶锦苏极力使自己忽略他,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够桌子上的药。刚发过一场高烧,叶锦苏这会还有些力气使不上,下床时踉跄了一下。 宁云敛眼疾手快给一把扶住了。 他还是没说话,非常无辜的看着叶锦苏,仿佛自己是个摆设。 叶锦苏这会满脑子昨天的画面,差点变成一个炮仗一点就着。被宁云敛碰一下,叶锦苏立马脱身,飞快的溜到别的地方。 离宁云敛越远越好,这样就不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 叶锦苏的局促真是满满写在了脸上。 匆匆忙忙一口药下去,苦的叶锦苏五官都皱了起来。可惜茶壶在宁云敛那边,自己又不愿意过去,叶锦苏忍着满嘴的苦涩衡量了很久。 干脆不喝了。 这药简直是她喝过最苦的药了,碗里还有大半碗,她实在喝不下去了。 宁云敛终于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竟然装着好些蜜饯。宁云敛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了句和昨晚一样的话:“乖,把药喝了。” 叶锦苏脸上刚褪下的红瞬间又爬了上来。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以及熟悉的语调和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叶锦苏一瞬间又想起了昨天晚上。 宁云敛也是这么哄自己的。 那会自己恬不知耻的钻进他怀里,这会叶锦苏简直想进地里。 太丢人了。 她倒是不想喝,可如今她要是说不喝,不就跟昨晚一样。在宁云敛面前变着法撒娇吗? 昨晚那是病糊涂了神志不清,这会叶锦苏怎么也做不出。干脆闭眼一口把药喝了,赌气似的不吃他那蜜饯。 宁云敛瞧着她使小性子,苦的眯起了眼也不肯吃,干脆伸手拿了一颗,递到了叶锦苏的嘴边。 “真不吃?” 叶锦苏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拍开,气鼓鼓的说:“不吃。” 宁云敛竟真的放了下来,开口问:“这药不苦了?” 苦死了。 叶锦苏舔了舔齿缝,现在还是苦的。 可是叶锦苏只是扯了扯嘴角,板着脸说:“不苦。” 宁云敛笑了一下,突然凑过去堵住了叶锦苏的嘴。 叶锦苏被吓了一跳,宁云敛竟抓着她攻城略地,舌尖撬开她的唇齿。 “小骗子,分明是苦的。”宁云敛低低的笑了一声,笑的胸膛震动起来。叶锦苏猝不及防,耳边轰地一声似乎炸开些什么。 脑子只剩下了一堆浆糊。 宁云敛重新拿起一颗蜜饯,趁着叶锦苏还没反应过来,飞快的塞进了她嘴里。嘴里的甜味蔓延开来,叶锦苏突然回过神,一把推开了宁云敛。 “再耍流氓就给我滚出去!”叶锦苏再度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着。 凶神恶煞的模样,宁云敛看着又笑了。 他平日不爱笑,看着叶锦苏倒是总爱笑。 再闹下去叶锦苏该拿他没完了,宁云敛收敛了神色,不再说那些浑话:“小红的位置已经查到了。” 叶锦苏脸上的余愤还没消呢,宁云敛就跟没事人似的转话题了,还是正儿八经的那种。叶锦苏只能暂时先压下心里的不满,低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好动手。”叶锦苏添了一句说。 宁云敛点头,开口说:“那庄子一共三十六户人家,一共两百多口人。房屋集中,互相基本都认识。” 那群人在那庄子扎根很久了。 走到桌子边摊开纸笔,宁云敛伸手画了几下,“这是小红所在的屋子,她周围所有的房子,都是孙将军的人。” 那个房子位置独特,前后左右一共有六户人家,成环抱之势。这六户里面,都是孙征的人。想逃出来基本是不可能的,要想进去救人也不简单。 且农户多,动静不可闹太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夜里悄悄行事。这一点,叶锦苏也想到了。 但是孙将军几乎每天都会不定时过去看人,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半夜。这件事要想干的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绝不能惊动他。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大难题。 怎么救。 带人杀进去固然简单粗暴,但是风险太大。若是里面的人感受到了动静,先一步将小红杀了,他们毫无办法。 “带人潜进去的话,胜算有几分?”叶锦苏看着宁云敛问。 宁云敛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轻启:“七成。” 这个地方,不好进,自然也不好出,动静有不宜搞太大。最好的办法是先让人潜进去,外面再有人接应。否则进去了,也不见得能带人出来。 凭王府的人,够了。 说七成,是因为不知道那群人发现之后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又或者说,小红有没有被喂毒。 这些都是惯用的肮脏手段,叶锦苏不清楚,但是他清楚。 不得不防。 叶锦苏眼睫轻颤了一下,她知道七成已经很高了。垂下了眼,叶锦苏轻声开口:“什么时候去救人。” “今晚。” 叶锦苏抬头看他,突然开口:“我也去。” “你不许去。”宁云敛几乎是和她同时开口,脸色淡淡的,语气却是笃定的。 叶锦苏皱眉,沉默的不说话了。 宁云敛缓了一下脸色,开口道:“我会帮你把人带回来,你在这里养病。” 叶锦苏还是不说话,脸上一片阴沉,固执的开口:“我要去。”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宁云敛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叶锦苏,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别任性,那里很危险。” 叶锦苏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沉默了半响才终于开口,“我去见孙将军。” 到时若是不顺利,肯定会有人给孙将军报信。她去见孙征,还可以牵制住他,也可以避免他夜里突然想要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这事过去几天,孙征一直没什么动静,估计就是一直在等着自己主动呢。 总要有一方先熬不住。 宁云敛却仍是皱眉,“不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看住她 叶锦苏有些微怒了,抬眼瞪着宁云敛。 她已经退了一步不跟过去了,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宁云敛脸色不变,甚至有几分生硬,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有几分恼怒:“若是他反而挟持了你呢?” “你这是自投罗网!” 叶锦苏瞪着他,语气也毫不客气:“我是叶家的人,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当然考虑过这一点,叶锦苏料定了他不对和叶家撕破脸的。 她怎么也是叶家嫡女,挟持了自己,就是和整个叶家作对。 宁云敛被叶锦苏怼了一声,脸色不缓反厉。她现在还病着,声音还几分沙哑,非要跑出去做什么。 一点点危险,宁云敛也不想让她去涉。 叶锦苏便也瞪着他,脸色各自阴沉。 谁也不肯退步罢了。 最后宁云敛后退一步,冷着脸叫了梦兰一声。 梦兰从门外跑进来,看见这情形,显然是又吵架了。梦兰在心里跺脚叹气,这两位主怎么动不动就吵架。 叶锦苏微微睁大眼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宁云敛只是冷着脸发话:“把你家小姐看好,不许踏出这个门半步。” 叶锦苏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怒目看着他:“宁云敛!” 宁云敛沉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离开。 空留房间里暴怒的叶锦苏和梦兰。叶锦苏的脸色冷的可怕,梦兰看着竟有几分不敢直视。她到底是宁云敛的人,宁云敛发话了,她也只能遵从。 从地上爬起来,梦兰有些脸色为难的开口:“小姐别生气,殿下肯定也是为了小姐考虑。” 叶锦苏阴沉着脸没说话,伸手将桌上装药的碗狠狠拂掉。 在地上摔出巨响。 叶锦苏已经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梦兰吓的直接跑了出去,将门带了起来。 这一日过的格外漫长。 梦兰当真把门窗锁了起来,叶锦苏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中午送饭的时候,梦兰还谨慎的堤防叶锦苏会不会趁着这时跑出去。 但所幸叶锦苏只是冷着脸而已,并没有多说什么。 房间里气压低的可怕,梦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叶锦苏这样只能开口安慰两句:“小姐您还病着,就好好在屋里养病吧。” 叶锦苏不言语,梦兰便自觉闭了嘴。 晚饭时叶锦苏的脸色倒是缓解了一些,虽然仍是不高兴的模样,但是不再浑身戾气了。梦兰那颗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端着煎好的药过去,“小姐吧药喝了吧。” 叶锦苏看了一眼那药,微微皱眉开口:“这药太苦了,去拿两颗蜜饯过来。” 语气还算平静。 梦兰听着放心多了,连连点头,转头准备去拿蜜饯。 刚转头,梦兰就突然后颈一痛。眼前涌出一阵黑暗,铺天盖地席卷了梦兰的视线。 叶锦苏接住梦兰的身子,将她扶在软塌上。 今天这门,她必须得出。 换了身低调点的衣裙,叶锦苏撑着伞就出去了。直奔将军府。 如今已入夜,外面下着朦胧小雨,叶锦苏从后门溜到将军府门前,倒也算顺利。巍然耸立的将军府,朱红的雕漆大门,叶锦苏提灯站在门前,竟觉得一阵压迫感袭来。 小红当日就是在这里,被人掳走了。 叶锦苏定了定心神,走过去敲了敲侧门。 “谁啊?”看门的管家探出头来,只看到一个姑娘家站在门口。 这几天怎么接二连三的来姑娘家?管家直纳闷的开口:“你找谁?” 叶锦苏装着婢女模样的衣服,低头拿出来一封信,“这是我家小姐要交给你家老爷的,请阿伯务必送达。” 说着,还塞了一锭银子过去。 有银子就是好办事,管家喜笑颜开的收下,“好说,我这就去送。” 叶锦苏点头,竟是转头一溜烟走了。 回到院里的时候,梦兰还没醒过来。她只出去了一会,时间很短。叶锦苏看了眼昏迷的梦兰,翻出来一把绳子,伸手将梦兰捆在了床上。 时至午夜,梦兰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叶锦苏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打更了。 梦兰被绑着动弹不得,嘴上又被塞了布,说不得话。看见叶锦苏坐在窗边,窸窣换上了一套衣服,梦兰立马明白过来。 叶锦苏这是要出门。 可惜她被绑着,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叶锦苏注意到,转头看了眼床上的梦兰。她的脸色沉静,轻声开口:“等我回来自然会帮你松绑,今天晚上我必须出去。” 梦兰还在疯狂摇头,但是叶锦苏已经转头出去了。 叶锦苏假扮婢女送过去的信,写着今日夜里在茶馆想见。 她相信孙征一定会来的。 孙征自然会来。 孙征这几日焦灼的厉害。 他不能主动去找叶锦苏,找就说明了他真绑了叶家的下人。他只能等,等叶锦苏熬不住,主动来找他。 他曾在谢氏的嘴里听过,叶锦苏极其在意她身边这个丫鬟。所以他大胆赌叶锦苏不会弃这个丫鬟于不顾,但是他心里却悬的很。 到底只是个丫鬟而已,叶锦苏要是个狠心的,直接弃之不顾了呢? 所以这些天,叶锦苏毫无动静的日子里。他一日比一日焦灼,这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了。 所幸,他等到了。 叶锦苏约她夜里相见。 半夜里的大街冷清,街边的茶馆除了叶锦苏,一个客人都没有。叶锦苏带着帷帽坐在那,点了一壶浊茶饮着。 孙征老远就看见她了。 “不知道叶小姐今日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叶锦苏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缓缓开口:“将军既然肯过来,想必知道是何事吧。” 叶锦苏主动低头,这便是有和他谈的诚意了。 孙征如今把握了主动权,架子便摆的高些,冷笑了一声开口:“叶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来赴叶小姐的约而已,这约是叶小姐约的,我怎么知道所为何事呢?” 帷帽后,叶锦苏没什么感情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锦苏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孙将军,我的丫鬟现在如何?” 孙征脸色变了一下,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装傻道:“叶小姐这说的什么话,你的丫鬟不见了该去报官,找我又有何用。” 第一百九十三章:多事之秋 叶锦苏喝茶的动作一顿,到嘴边的茶喝不下去了。砰的一声,茶杯砸上桌面,叶锦苏冷声开口:“将军,我的丫鬟到底是在哪不见的,将军心里应该有数。” “若将军实在不想与我相谈,那我也不必再多说了。左右不过一个丫鬟罢了,比不得一个夫人!” 孙征的脸色变了一下,但还算淡定。倒是端起了桌上的茶,“小姐急什么。” 这便是有心和她谈了。 叶锦苏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这个时辰,宁云敛的人应该已经动手了。 “如今是多事之秋,将军知我出来一趟不易,咱们不如都直接点。”叶锦苏不动声色的开口,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孙征一见她这样,便知道她这是着急沉不住气了。他心里有了七八分底,反而磨着叶锦苏开口:“多事之秋于谁都是多事之秋,小姐出门一趟不易,我孙某人也是。”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似乎忍了这口气,笑着开口道:“我知将军的难处,想必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但将军也该多为夫人想想才是。” “将军要是真不在意夫人,就当我今日没来这一趟了。”叶锦苏笑这开口,竟是做好了架势要走的样子。 孙征这才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小姐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叶锦苏沉默了,纱幔后面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半天方才开口:“将军不如说说。” 孙征笑了一声,指节轻点了两下桌面。特地压低了声音开口:“放了玉儿。” 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叶锦苏毫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道:“将军这不是说的笑话吗?夫人是我爹押起来来的人,我如何了放了她。” 孙征也跟着假笑了几声,不急不缓的喝一口茶,“那就得看叶小姐你的本事了。” 叶锦苏眯了眯眼。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我只能按规矩办事了,”孙征放下手里的茶说,“擅闯我将军府者,一律格杀勿论。” 叶锦苏急了一下,握紧了茶杯,“你敢!” 这一声喊的有些厉,心里的焦急显而易见。全然落进孙征的眼底,他暗自笑了一下。到底还是小姑娘,沉不住气。 之前他心里还有些悬,如今倒是是十分把握了。 这个小丫鬟,对叶锦苏还真是很重要。 “叶小姐何出此言,我不过处置一个身份不明的丫头而已,莫非这丫头是你叶府的人?” “不知叶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孙府?” 孙征一句句问过去,叶锦苏的脸色变一寸一寸的难看。搭在桌边的双手已经握成拳了,叶锦苏看着他,显然很愤怒的样子,“要我救谢氏,不可能!” “叶小姐先别回答的这么斩钉截铁,不如先考虑考虑。”孙征举杯朝叶锦苏建议道,神色自若。 在他看来,今晚必定是胜券在握了。 如今已过三更了,街边的打更人正迷迷糊糊打更。 叶锦苏低着头,缓缓开口:“将军又何必如此斩钉截铁,就认定一个丫鬟而已,在我心里那么重要吗?” “重不重要,自在小姐的心中。”孙征看着她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开口。他自觉已经捏住了叶锦苏,再说什么他都有了底。 叶锦苏当真又沉默了一会,却还是不肯松口:“不可能。” “我不会放了她的!”叶锦苏咬牙切齿的说。 孙征见她还是如此坚持,只能嗤笑了一声,“叶小姐何必如此穷追不舍,你是叶府的嫡女,谁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何必把人逼死呢。” 叶锦苏冷笑了一声,“可是她害死了我娘。” “她该死。” 孙征的脸色变了一下,“无凭无据之事,小姐妄自诽谤,不怕遭天谴吗?” 叶锦苏看了他一眼,突然笑的有些嘲讽,“信不信,她当初是怎么骗的我爹,如今就会怎么骗得你。” 孙征的脸色终于彻底黑了下去。 他不允许有人这样诽谤玉儿! 玉儿从没做过的事,由得她在这里胡编乱造? 他和叶秉洐那个愚蠢的男人不一样,他才是最爱玉儿的那个人,也是玉儿爱的那个人! 而叶锦苏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冰冷的视线穿过纱幔,似乎能直接扎在他的脸上。 “我劝将军还是不要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把事情搞大,到时候有将军后悔的时候。” 叶锦苏在威胁他。 孙征的脸色黑了又黑,眼前只是一个半大的小毛孩,他又不能做什么。只能冷静下来后,方才冷笑着开口:“小姐不需要如此挑拨我和玉儿的关系,若小姐真心想救自己的婢女,还是早些答应我的要求的好。” 言语已经有些不耐,叶锦苏的话或多或少触怒了他了。 叶锦苏也感受到了,帷帽下原本沉着的脸弯了弯嘴角,叶锦苏不退反进,“将军何必恼羞成怒,莫不是戳中了将军心中所想?” 这完全是在挑衅了。 却意外的对他极其管用。若是他这一还如之前冷静,就该想到了,他在这街头逗留的时间太长了。 长到过不了多久,天光就该微微乍晓了。 叶锦苏刻意激怒他,拖延着他。 她不知道宁云敛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完事,她只能多拖延一阵子。顺便,把孙征的注意力,都往自己身上引。 这样,孙征日后查起来,只会往自己身上查。 她和宁云敛的关系,除了各自身边的几个人,没人知道。宁云敛要是再做的干净点,孙征打死也想不到暗中帮自己的,竟是王爷。 这就够了。 她拖宁云敛帮这一次忙,总不该为他多惹麻烦。 孙征丝毫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怒视着叶锦苏,“小姐这是不想要自己丫鬟的命了吗?” 提到这个,叶锦苏又虚假的推了一次步,“是将军不想要夫人的命。” “将军不放人,我如何护的了夫人的命?” 孙征冷笑了一声:“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当我是三岁小孩,好糊弄吗?” 叶锦苏也冷笑了一声,干脆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厉声道:“将军若真是非要逼我至此,就莫怪我了。” 孙征楞了一下,却见叶锦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吃醋 叶锦苏起身利索,放下话后竟然转身就走。此时正好天边乍晓,茶馆的小老板屁颠屁颠跑过来,“老爷,你看这天都亮了,你还要不要再续点茶?” 孙征这才发现,自己竟和她消磨了一夜。 这不对劲。 他第一时间就想拦住叶锦苏的背影,奈何被老板打断,理智猛然回了笼。 怕是出事了。 丢下一锭碎银,孙征转头直奔将军府。 叶锦苏看着天边露出的一点红光,昨夜下着小雨没想到今天竟然转晴了。这个时辰,不管宁云敛有没有得手,都该脱身离开了。 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叶锦苏开始往回走。 还未入府的时候,竟然就看见了宁云敛。他比叶锦苏早回来一步,却不见叶锦苏的身影。 清晨朦胧的晨光里,视线还不太明朗。宁云敛站在后门处的巷子里,身上的黑衣还没换,巷子里飘着些血腥味。 叶锦苏站定在那里,帷帽下露出半个脸,“小红救出来了吗?” 宁云敛是急着跑出来找叶锦苏的,眼里爬满了红血丝。却在巷子里同叶锦苏撞个面对面,宁云敛的呼吸有些沉。 焦急转化为愤怒,宁云敛冷着脸没说话。 叶锦苏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他们俩再在这里站下去,就得翻墙才能进府了。叶锦苏拉着宁云敛先进了门,隔得近了,那血腥味就更重了。 叶锦苏皱了皱眉,看了眼他的黑衣,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你受伤了?” 宁云敛听着终于有了点反应,却是有些不爽的眯了眯眼。 叶锦苏纳闷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宁云敛,不知道他突然又抽什么风。不过看眼下这情形,小红应该是没什么事。 梦兰被松开了,正在照顾小红。 小红暂时没什么大事,只是虚弱昏迷了几天。被救出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要是再晚几天,怕就熬不下去了。 叶锦苏站在小红的门前,手搭在门把上半天,也没推下去。 她的手莫名有些颤抖。 她有点不敢去看小红现在的样子,她怕自己会失控。 沉默良久,叶锦苏终于手上一用力,推开了那扇门。小红躺在床上还没醒过来,梦兰在旁边喂着汤药。 不过几天而已,小红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形同枯槁的躺在床上。 叶锦苏猛地像心被狠狠扎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一步偏过头,“她怎么样?” 梦兰连忙回话安慰叶锦苏:“小姐别担心,小红只是太虚弱了,休息几天就会好。身上也没什么伤,不打紧的。” 叶锦苏这才算放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眼眶有些红。 宁云敛看了眼叶锦苏,索性拉着她出了这个房子,不经意间握着叶锦苏的手臂有些疼。叶锦苏挣扎了两下,不知道宁云敛到底在发什么无名火,脸色也不太好。 “你放开我!”叶锦苏甩开他冷声说,又看了看宁云敛身上沾着的血迹,收敛了一下脸色,又问了一句,“你受伤了吗?” 到底帮过自己,她欠宁云敛一个人情。 “没有,他们还伤不了我,”宁云敛脸色并不太好的说道,干脆脱掉那满是血腥味的外袍,当着叶锦苏的面毫无避讳。 叶锦苏惊了一下,看见他只是把外袍脱了,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宁云敛脸色不善,她便也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 她只能猜测,宁云敛在生自己跑出去这件事的气。 可他不早该有觉悟吗,自己是绝对不会乖乖待在这里的。 想通了,叶锦苏便也没给他好脸色瞧。 宁云敛沉着脸脸,突然走到叶锦苏面前,声音有些低沉的开口:“你的婢女和我谁重要?” “?”叶锦苏纳闷的看着他。 “你发什么疯?”叶锦苏推开他,宁云敛离的他太近,近到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宁云敛却一把抱住了叶锦苏,把她死死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我现在真后悔替你救了她。” 在他府里的时候也是,在这里的时候也是。 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那个该死的婢女. 宁云敛眼里有些火光,燎的他满脑子的不镇定。叶锦苏挣扎的推开他,看宁云敛的表情宛如看一个傻子,“你是三岁小孩吗?这种事情也争?” 叶锦苏满脸的嫌弃,看着宁云敛愤怒之余又有几分尴尬。 这不就是吃醋吗? 宁云敛被叶锦苏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也被叶锦苏过于嫌弃的表情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介王爷,竟然和一个小婢女吃醋。 宁云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话都已经出口了,想收也收不回了。宁云敛索性破罐破摔,继续搂着叶锦苏,“争,当然要争。” “你心里只能有我,只有我才能在你心里第一位。” 丝毫不讲道理。 叶锦苏嫌弃的推了他几下,干脆不动了,嘴角悄悄爬了上来。 “王爷,你说你也太没气度了吧,人家只是一个小婢女,你和人家争什么呢?”叶锦苏刻意挖苦宁云敛道。 宁云敛果然脸色变的有些缤纷。叶锦苏笑的更加猖狂,咧着嘴开口:“唉,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唔……” 宁云敛低头,干脆利落,直接堵住了叶锦苏的嘴。 一松开,叶锦苏就破口大骂:“宁云敛你干……” 骂到一半,宁云敛又堵住了。 再放开,叶锦苏还不肯罢休,推搡着宁云敛继续骂:“你王八……” 叶锦苏想骂娘。 却全被宁云敛给统统吃进肚子里了。 最后叶锦苏干脆憋着一肚子气,啥话也不说了。光一双眼瞪着宁云敛,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似的。 宁云敛凑在叶锦苏的耳边,似乎是调笑着开口:“女孩子家要温柔点,别整天骂人。” 叶锦苏的拳头握的咔擦作响,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的开口:“宁云敛你……” 话还未说完,宁云敛修长的指节就覆上了她的唇,似乎是威胁着轻抚。 叶锦苏被迫吞回肚子里的那几个词,暗暗记下了这一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一百九十五章:遗憾 调笑着收回手,宁云敛这才低声开口:“真乖。” 乖你大爷! 叶锦苏瞪着他,恨不得给他那张欠揍的脸来一拳。正在叶锦苏考虑着可行性的时候,梦兰突然在外面开口:“小姐,小红醒了。” 叶锦苏立刻推开他,收回思绪跑了过去。 小红显然是吓坏了,刚醒发现自己已经被救出来了,直接喜极而泣哭了。看见叶锦苏过来,哭的更大声了,抽泣着开口:“小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因为出逃,两只手统统被掰脱臼了。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在那里动弹不得,昏迷了好多天。 她以为她一睁眼,就已经到了阎王殿。 没想到她被救出来了。 叶锦苏被她哭的心都揪起来了,一个劲的安慰道:“没事,你现在好好的,没有人再伤害你了。” 小红哽咽的点点头。她被绑在那里的时候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来救自己的。结果就真的等到了。 见着小红没事,叶锦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身后的宁云敛,却又在悄无声息中抿起了薄唇,脸色有些微变。叶锦苏无奈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小红看了眼叶锦苏,又看了眼她身后宁云敛,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眉目传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开口:“小姐……你和王爷……” 叶锦苏尴尬的咳了一声,按着她躺下,“你先好好休息,我的事就暂时别操心了。” 说完,叶锦苏就拉着宁云敛出去了,“小红的事谢谢你。” 宁云敛轻笑了一下,“这下你欠我一个人情,该怎么还?” 叶锦苏哑口无言。 她实在没什么能还的。 宁云敛低头看着她,眼里有一份深沉,他本想说以身相许算了。可是话未出口,他便改了句子:“先记着。” 叶锦苏只能无奈的点头。 这会天已大亮,天上当真出了太阳。半个多月的阴雨天,第一次见着太阳,叶锦苏心情好了不少。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 孙征站在一间农屋里,脸色黑成了煤炭。 这里血腥味冲天,血液已经深深渗进了土壤,遍地是倒下的尸体。三十六个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无一生还。 孙征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他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如此画面了,惨状骇人。跟在他身边的副将看着也白了脸,看着此刻时辰不早了,劝道:“将军,咱们还是早些离开,待会这里的农户该发现咱们了。” 小红被救出去了,再做什么也徒劳无功了。 孙征突然狠狠一拳砸上了墙,用力至极竟然震的那墙颤了颤,墙上留下一个斑驳的血印。 “走!”孙征沙哑着嗓子说道,眼底都是红的。 他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 如今想来,叶锦苏约他见面,不过是为了牵制住自己而已。晚上事发的时候,曾有人向府中报信,然而自己那时并不在府中。 等他清醒赶过来,已经什么都晚了。 他实在是太低估这个对手了。 之前没有动静的那么多天,叶锦苏定然实在准备这次的行动。而自己还傻傻的以为,叶锦苏不过是在耗。 可她到底哪来的这等本事?哪里来的人手? 能将他府里从小训练的三十六个人,无声无息的杀死。孙征想不明白,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人,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人。 “去查,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孙征赤红着眼说,愤恨不止。 马车行到将军府们前,孙夫人竟然在门外等。孙征一夜不在府里,早上也不在,她有些担心。而孙征只是快步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推开孙夫人,直奔书房。 他必须要查清楚这件事! 到底是谁在帮叶锦苏,到底还有谁? 他暴跳如雷,小红被救走意味着他再也没有机会救玉儿。 副将颤颤巍巍去查,可直到深夜,那三十六具尸体全部处理好了。也没查出什么来。 “他们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半点踪迹,甚至没人惊动任何一个人。”副将回话道,实在查无可查。 唯一能知道的一点,是能做到这样程度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孙征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他竟然不知道叶锦苏背后还有这样的人在帮她! “去查她!”孙征咬牙切齿的说。既然查那三十六个人的现场没有结果,就从叶锦苏查起! 副将只能领命。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竟是连半个星子都没有。 孙征坐在书房里一整天了,闭门不出。他苦于如何面对玉儿,如何救出玉儿。殊不知,另外一个地方,谢氏也在苦于怎么出逃。 她被关的格外严实,根本没有半点逃出去的机会。这么多天过去了,外面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姓孙的真的不管她了吗? 谢氏比谁都要紧张。 可是她如今,连见叶锦茹一面都做不到。 一样漫长的黑夜,不同的各有不同。 孙夫人在书房外敲了敲门,端着一碗莲子羹,“老爷,你一天没出来了,吃点东西吧。” 孙征毫无反应,他对这个夫人并无感情,这会只觉得她吵闹。 书房里毫无声响,孙夫人无奈的把莲子羹递给下人,蹲下身对着身边的小孩开口:“你去和爹爹说好不好?” 小男孩点了点头,果真敲了几下书房的门,奶声奶气的开口:“爹爹开门,我想爹爹了。” 听见儿子的声音,孙征到底还是开了门,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想爹爹了吧,让爹爹抱抱。”孙征笑着开口,一天时间他竟然憔悴了许多。 小小的儿子关切的看着他,“爹爹是不是生病了,爹爹别担心,喝了娘做的莲子羹病就会好了。” 孙征竟有些眼热。他一把抱住怀里的孩子,把脸埋在他的背后。 这是他的儿子,是孙家的血脉。而他得撑着整个孙家,他的背后不止一个谢氏,还有孙家上下几百口人。 埋下头,孙征感到人生中的第二次的无能为力。 第一次,是得知谢氏已经出嫁的时候。 第二次,是如今。 他一生的遗憾,都在这个女人身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拿她当刀子使 他已经做了决定。 无形之中,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家。 重新坐回书房的那个椅子上,孙征只觉得精疲力尽。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是不放过叶锦苏而已。 “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孙征暗自下令,拳头握紧到发抖。 叶锦苏正坐在小红床边和她闲聊解闷,小红的手之前脱臼了有一段时间,得养一会。脚上也因为被锁铐磨伤,不好走路只能先养着。 没伤其筋骨,就是要多躺着。 叶锦苏也病刚好,正在这院子里无聊,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小红闲聊两句。 扯来扯去,不过府里那点事。 谢氏被关了好几天了,本来早就该处置了,结果到现在还没动静。想也知道,肯定是老太爷在拖着。目的就在于,先按兵不动看看孙府那边的态度。 小红有些怕夜长梦多,“小姐不去劝劝老爷,早些处置了夫人吗?” 叶锦苏摇头,“用不着。” 谢氏做出这种事情来,不管怎样,她都是活不下去了。如今老太爷此举,不过是为了探探那边的态度,等时间长了,孙府迟迟没动静。 老太爷自然知道,谢氏该处理了。 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她这么久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 不过如今倒是该想想,如何面对发疯的叶锦茹了。 听说她把院门关起来的这些天,叶锦茹竟然跑过来发过一次疯,闹了半天被赶了出去。自己害了她母亲,想必应该是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 左右叶锦茹心比天高,从来也看不上自己。 这仇结没结都一样,叶锦苏不甚在意。 小红经此一难,谨慎了许多,开口:“小姐还是小心些,二小姐下回若还是来闹,小姐还是避着点好了。” 叶锦苏漫不经心的点头。 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叶锦苏刚想说叶锦茹那个蠢脑子,怕是不吃点亏还是要三番五次的来闹。 结果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梦兰又是面色为难的过来回话:“是二小姐来了。” 当真又来闹了。 叶锦苏嗤笑了一声,“不见,让她闹去。” 叶锦茹就算把这天给掀了,也改变不了谢氏的局面了。她必定求过叶秉洐,知道无果后内心积愤,便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的安生日子不想被打搅。 “可老爷那边来人了,说要小姐过去一趟。”梦兰回话道,叶锦茹的和叶秉洐的人正撞在一起了。叶锦苏要是这会出去,必定撞上叶锦茹。 叶锦苏皱了一下眉头,叶秉洐找自己做什么? “有说什么事吗?”叶锦苏疑惑的问。 梦兰摇头。 想来应该也是谢氏的事,叶锦苏干脆起身,“那就去吧。” 他都主动找自己了,早去晚去都得去的。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可以听见外面尖锐的声音了,叶锦苏站在门后面,看着叶锦茹扬手要教训一个小丫鬟。 叶锦苏一伸手,在空中截了下来。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叶锦苏盯着她说。 一看叶锦苏出来,叶锦茹恨不得举起的这一巴掌转而打在叶锦苏的脸。可叶锦苏使了些力气,她用了几下力,只是被叶锦苏甩了开来。 “二妹妹莫不是疯魔了,大早上的在我院子外做出这种混账事。” 旁边叶秉洐身边的小厮低头站着,朝叶锦苏开口:“老爷请大小姐过去一趟,大小姐先请吧。” 一听见叶秉洐要见叶锦苏,叶锦茹当即急了。 “爹要见你做什么!”叶锦茹拉着叶锦苏,目呲欲裂的质问。她娘还被关着生死未卜,而罪魁祸害现在还要去挑唆自己的父亲吗? “你到底在爹面前挑拨了什么,你个恶毒的女人!” 叶锦苏觉得好笑,便毫不客气的嗤笑了一声。叶秉洐为了面子,竟是是连自己的女儿也没告诉。难怪她现在急的跟发疯似的。 “不如你问问父亲,二娘到底做了什么,惹的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叶锦苏冷笑着看她,转身准备离去。 叶秉洐不说,她也不好现在挑破他的面子。 反正叶锦茹是谢氏的女儿,这事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叶锦茹被叶锦苏的话说的一头雾水,她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到消息时就是谢氏已经被关了起来。而是事情比以往所有都要严重。 她像往常一样去求父亲,可父亲对她的态度竟然也发生了大转变。他不再听自己的求情,也不再对自己有耐心,甚至把自己赶出了院子。 她根本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唯一知道的,是这些事肯定都是叶锦苏干的。 如今她更加确定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叶锦茹疯狂的一把抓住叶锦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她必须要知道,要知道发生了。只有知道了,才能知道怎么就谢氏。 她在府里打听好多天了,可大多都是完全不知情的。知情者则闭口不言,连叶锦苏都不肯开口。 叶锦苏甩开她的手,依旧只是开口:“你还是去问父亲吧。”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过姐姐提醒你一句,父亲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传播。否则,二妹妹在父亲面前怕是不好过活了。” 说完,叶锦苏转身离开。 留叶锦茹一个人站在那里,被“请”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要再这么闹下去,叶秉洐迟早把她禁足关在院子里。本来叶秉洐就是要把事情压下去,叶锦茹再给闹大了,就是在打叶秉洐的脸。 他坐在书房里黑着脸沉思着什么,谢氏一日还活着,一日就提醒着他的耻辱。 可老太爷非要估计着孙府,将人押了这么久也不处置。 他这会叫叶锦苏过来,正是想让她去劝劝老太爷。叶锦苏经常去他们二老面前伺候,想来也说的上些话。就算老太爷死活不同意,也是她触怒的。 他现在和老太爷关系本来就不好,父子情分需得顾着,不好再惹怒他了。 叶锦苏站在他面前,看见叶秉洐紧锁的眉头,此刻也想明白了过来。 不免眼底有些讽刺。 又是拿她当刀子使呗。 第一百九十七章:父女 “你觉得你二娘是早些处置好,还是晚些处置好?”叶秉洐看着叶锦苏,问了个含蓄的问题。 叶锦苏垂眸开口:“早些处置避免夜长梦多,晚些处置避免朝秦暮楚。都是为了叶府,两者都有道理。” “不过女儿觉得,还是早些处置好。” “如何说啊?”叶秉洐挑眉问。 “女儿认为,这事一旦拖的长了,泄露出去,对叶府更加有害。而且损害父亲你的威严。父亲是一家之主,父亲的威严若是受损了,自然整个叶府也将动摇。”叶锦苏缓缓开口,面无表情的吹捧了一会叶秉洐。如愿以偿的看见叶秉洐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变的有些自大了起来。 “而目前这些天过去了,孙府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已经足够证明了,孙将军不会为了二娘与我叶家为敌。” “他若真的不肯罢休,早该动手了,何必现在还没半点动静?”叶锦苏反问道。 “所以女儿以为,为了防止更多的下人起疑,这件事还是早些解决了好。”谢氏之前在东园时就开始对外称病了,如今只要悄无声息处置掉,说是病死的即可。 到时还会有一个风光的丧事,以叶家主母的身份入葬。 不算亏待她了。 叶秉洐侧着头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叶锦苏的这话。末了叶锦苏又添了一句:“父亲可以想想,当日在东园上我同孙将军说的话。” “显然是说到了孙将军的心尖上,那日之后便再没有动静了。父亲和孙将军同朝为官,对孙将军的为人总该有所耳闻。” “他可是那种目光短浅,不顾全大局的人?”叶锦苏又问。 显然不是。他能在风光之后迅速抽身,带着一大家子老小藏拙,就说明他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叶秉洐也不是傻子,这点自然能看出来。 听叶锦苏这番梳理,叶秉洐竟然觉得脑子里清明了许多。 叶锦苏事事想的通透,看的明白。竟是一早将局面看破了过去,叶秉洐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开口:“你倒是想的明白,那日别人都吓坏了,唯独你还能说出那番话来。” 叶锦苏眼睫一颤,不动声色的开口:“那日我也是急的。” “那日眼看着二娘就要被带走了,我想着二娘要是真被带走,父亲不就成了千古耻辱了。我一时心急,也顾不得那么多,脑子里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话端引向谢氏和孙征的事,叶秉洐的脸色又有些难看。 这事说来说去,说多了总归惹他生气。 “行了,你出去吧!”叶秉洐冷着脸说道。 他突然改变主意了。以前自己竟然没发现叶锦苏心思这么通透,真是被谢氏蒙了心。如今他看明白了过来,叶锦苏是她的女儿,日后自然得为他所用。 要是再让他频频往老太爷那里走,弄不好怕是要站在老太爷那边。 他们虽是父子,但到底也是两个人,两个脑袋。 还是得他自己去一趟。 经叶锦苏一番话,他也想明白了,不怕老太爷再不同意。 书房里,直到叶锦苏离开之后,叶秉洐才沉沉的向旁边的贴身小厮开口:“你以为,叶锦苏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起叶锦苏以前看他的时候,不是冷漠就是厌恶和愤怒。气急了还会有失望和痛苦。如今再看他,眼里倒是清明了许多,像一汪水,无风无波。 却是看不到底的那种深水。 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女儿了。 不过他本也不怎么注意叶锦苏,也无心知道她的事。因为她那个娘的缘故,他和叶锦苏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些厌恶。 不过如今想来,当初说是她娘害的谢氏差点流产这事,显然有待考究了。 不过叶锦苏竟然只字不提这件事。 叶秉洐有些想不通。 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这事偏向了叶锦苏。看穿了谢氏的真面目,如今他又觉得这些年对叶锦苏有些亏欠了。 不过也只有一瞬,这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他再怎么也是她爹,她还能怨自己不成?叶秉洐在心里想。 旁边的小厮低着头,说着漂亮话回道:“大小姐性子聪慧,又知书达理,自然是极好的。” 这回答叶秉洐听的耳朵起茧,转而漫不经心的问了另一句:“那二小姐呢?” 他以前很是喜欢叶锦茹。 因为他是自己和谢氏的孩子,是她们爱的象征。 可是如今他才发现,他和谢氏之间哪有什么爱,不过是一直在演戏罢了。这便显得极其可笑了,叶秉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最喜欢的女儿。 一看见她,叶秉洐就能想起谢氏。 原本所有关于谢氏的记忆都变成了耻辱,如今想起来,只会让人心情不佳。 所以他这些天,从未给过叶锦茹好脸色。 那日叶锦茹跪在自己门前求自己,他隔着一扇门只觉得心疼不已。可当他真的看见叶锦茹,又忍不住想起谢氏对他的屈辱。 最后把她赶了出去。 想来应该是伤心了。 小厮低着头,想起叶锦苏院前那一幕,又想起最近叶秉洐对叶锦茹的态度。基本猜着叶秉洐大抵是不喜欢叶锦茹了,于是便开口道:“二小姐似乎是受了些刺激,最近一直不太安宁。” “怎么了?”叶秉洐问。有些担心叶锦茹伤心过度。 “奴才去大小姐院子里传话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小姐正也在外面,打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还对大小姐动了手。”那奴才避重就轻的说道。他是存了些私心的,如今这局面显而易见,叶锦茹在这府里显然没什么地位了。 以后谢氏死了,叶锦茹失势了,府里管事的还不是叶锦苏。 该向着哪边,他心里清楚的很。 叶秉洐听着皱紧了眉头,那奴才还说:“听说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大小姐病在院子里时,二小姐就来闹过一回。” 叶秉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有这回事?” “是,千真万确。”那小厮点头。 “胡闹!”叶秉洐呵斥了一句。他刚刚还在想,谢氏虽罪不可恕,可到底叶锦茹也是无辜的,她只是一个孩子。可如今,她就做出这样的事了。 当真是什么样的母亲生什么样的女儿,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叶秉洐脸色有些不善。 “去告诉叶锦茹,让她在屋里抄三遍家规,不抄完不许出门!”叶秉洐冷着脸发话。一个个在这府里无法无天,当他不存在了是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利弊 风雨交加,最近是越来越冷了。院子里早就换上了冬衣,原本的花树也已经变的光秃秃了起来。唯独柏青院的几颗长柏和松树,还一一绿着。 老太太揣着暖壶暖手,瞧着老太爷日日神色凝重,终是跟着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太过担心,这事是闹的大了一点。但总归,孙家那小子也要顾着点孙家。” “我叶家虽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家,但好歹也官居一品,你不必如此担心。” “你懂什么?”老太爷低头斥了一声,“孙家都敢当着叶秉洐的面要带那女人走,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老太太被斥了一句,张张嘴不说话了,低着头轻摇了几下。 说到底,还是怪叶锦苏。完全不把叶家放在眼里,当真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老太爷现在越来也后悔当初小看了她。 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是,居然被一个女人蒙蔽欺骗这么多年。 实在可笑! 这事要说出去,别人统统都要笑掉大牙! 叶府的脸都要丢光了! 想着,没想到叶秉洐竟然亲自上门了。老太爷看着院外叶秉洐的身影,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一趟所来为何事。反正他这个儿子一贯如此,当初想留下谢氏的命,便这般不听自己的劝。 如今想要了她的命,也一样不听自己的劝。 他到底老了。 快说不上话了。 老太爷垂头叹了一口气,轻咳了两声起身,“算了,让他进来吧。” 这回不准他来,还会有下回,下下回。只要他心里有这个想法,就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决定放在眼里。 叶秉洐姿态还是摆的恭敬,见着老太爷弯腰行礼,言语恭切。 这一套,老太爷已经吃了几十年了,看着心烦。便不再看他,直接开门见山的和他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事关叶府家业,决不能轻易做决定。” 叶秉洐还未开口就被噎了一下,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照着叶锦苏的话说了一句:“可若是任事情再这么下去,泄露了风声,想来对叶府也是不利。” 老太爷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这说的倒是有道理,可事情变成这样,还不是都怪这个混账小子当年不听自己的劝。 老太爷气的一拍太师椅的椅把,腾的一下站起来,厉言道:“当年我就和你说过,这女子不配入我家门,你非要执意如此。” “如今这局面,不还是你一人造成的!”老太爷忍不住大声斥责,气的脸色通红。 提起这事叶秉洐甚是羞愧,低着头,叶秉洐只能连连称是,“是儿子糊涂,父亲教训的对。” 可惜叶秉洐的好态度没能缓解老太爷的怒火,他仍然是厉声出口:“如今一切该以叶府为重,你明不明白!” 想他一生英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败家儿子。老太爷气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是是是,儿子明白。”叶秉洐又点头称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落在老太爷的耳朵里简直敷衍至极,他心里始终存着气,叶秉洐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明白你还这么糊涂,你现在杀了她,是要让整个叶家和孙家为敌吗?如今时局不稳,朝堂之上太子之争暗潮汹涌,你却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叶家竖敌。” “你是不是非得要败掉整个叶家才甘心!”老太爷指着他骂,开口已经有些口不择言,气的狠了储君之事竟然也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叶秉洐大惊,吓的扑通一声跪下,终于说了点别的:“父亲息怒啊,儿子就是为了叶家着想,才想着要早些处理谢氏的。” 老太爷吼过这一声,被老太太连忙拉了一下,猛然也注意到自己竟然失言了。 但总归,老太爷是冷静了一下,坐了下来。 叶秉洐跪着开口,声音小却清晰:“父亲只想到孙家基业比我叶家深,可这既是孙家的利处,也是孙家的弊处啊。” 话中有话,老太爷一时没想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叶秉洐这才定了定心神,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话一股脑说出:“孙家家大业大是优势,可孙家的手伸的太长了。这满京城,谁家能有孙家站的稳?” “不说远的,就说近十年来,孙家虽在朝堂并无什么作为。可他们从没断过与各大士族的结交,一个个的多少和孙家有点关系。孙家那小子藏锋,可有些东西,一旦伸出去,就没那么好收回来了。” 原本只有点微末联系,看着并无什么大关系。 可放在如今的时局里,这一点点微末,都会被无限放大。 老太爷怔了一下,突然惊讶于从儿子嘴里听见这么一长串的分析。他离京多年,回京的时间又不长,再加上到底有些老糊涂了。 有些事竟然这么看不明白。 孙家比起他叶家,如今简直可以称作是岌岌可危。 孙征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转而抛弃整个孙家不顾呢? 老太爷瞬间想明白了过来,当真是自己老糊涂了! 叶秉洐见老太爷的表情,便知这话是起效了。他听了些叶锦苏的话,倒是心思清明了许多,在看那朝廷局势,眼前也明朗了不少。 “如今京城时局不好,谢氏这事是大事。若是这事传出去,不仅对我叶府声誉有所影响。更恐怕对父亲你我都有影响。如今是非常时期,咱们应该更低调一点才是。” “早日解决了她,就是早日免了这个大麻烦。”叶秉洐低着头说,言语有些狠绝之意。如今他说这话的时候,哪还有半点当初情深牵挂的模样。 简直判若两人。 出了这种事,之前再浓烈的爱,也终究消散殆尽了。 老太爷沉默的看着叶秉洐,半响,好似过了很久,老太爷才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糊涂了,”老太爷垂着头开口,“有些事,是我这个老头子看不清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看的明白。” 叶秉洐如今这一番话,老太爷振聋发聩。 他终是低头摆摆手,眼里露出不知是悲伤还是欣慰的眼神,缓缓开口:“你若想做,便做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生辰 他自诩少年英才,能一己之力把叶家推上朝中一品。哪怕是如今年迈,也从来不服输。如今他才真的发现,有些事他是真的插不上手了。 一旁的老太太伸手搭上老太爷的肩头,安抚的拍了几下。 老太爷终于松口,叶秉洐欣喜若望。他就知道这番话有用,之前他也在其中纠结,还是叶锦苏一番话挑明了如今的局势。如今他在老太爷面前挑明,老太爷自然会答应。 接下来就是早点把这事给办了。 叶秉洐摸着下巴,忽然叫来了管家。 “你去大小姐那一趟,传个话。就说让她给谢氏送个东西。”叶秉洐慢条斯理的说,手指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交到了管家的手里。 管家跟了他十几年,自然是信得过的人。本来这事,交给管家也是放心的。 可是叶锦苏显然更有本事,想来也能处理的更干净。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更放心。 管家接过那一小瓶药,瞬间便明白了过来。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毒药罢了。这回谢氏的死肯定是笃定了。 收好药,管家也不敢多问,揣着就往叶锦苏的院子里去了。 叶锦苏正烤着火炉和小红闲聊,嘴边咬着半块栗子糕。小红精神了不少,但是还得再床上躺着,至少得躺个十天八个月的,如今才几天,就受不住了。 叶锦苏故意板起脸,恶狠狠的说:“你还是好好养伤,等好了再想着下床,否则我叫人看紧你。” 小红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求叶锦苏让自己下床了。 只能聊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叶锦苏半个月后的生辰。说是半个月,其实也算不上了,不过十天左右而已了。之前这府里发生太多事了,叶锦苏的生辰实在微不足道。 如今要是开始准备,实在有些太仓促了。 可就算是这样,府里还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叶锦苏的生辰。 这叶府里,也大概就只有一人会记得叶锦苏的生辰。不过叶锦苏不在乎,有一个人记者就行了。她上辈子连一个记着她的人都没有呢。 从这个方面来讲,叶锦苏这辈子过的也不算差。 小红见叶锦苏自己都兴致缺缺,忍不住有些生闷气,但是又毫无办法。别人家的小姐及笄,都是大摆宴席风光至极。 如今到来叶锦苏这里,这么就变成这样了。 叶锦苏笑了一声,“往些年也没见你这么着急,之前我的生辰,不都是在自己院子里随便过的吗。” 那些年里,只有叶锦茹的生辰值得一提。 她根本不算什么。 小红噘着嘴,“不一样,这回是小姐的及笄礼。而且小姐如今在府里的地位也不同了,夫人和二小姐也没了气候。” “小姐自当是要过个气派点的生辰。”小红还是闷闷不乐的说。叶锦苏贵为小姐,这么些年都没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如今及笄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 倒是有几分道理,叶锦苏有些哑口无言。 不过她到底对些形势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她上辈子及笄那天连她自己都忘了,稀里糊涂的就过了,也没什么感觉。不过也是寻常一天日子罢了,叶锦苏并不太放在心上。 如今府里事多,是没人能顾得上她。 她也不在乎。 有了小红出事这一回,叶锦苏更加知道珍惜眼前的人。其他的,都比不上。 小红见叶锦苏还是一脸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终是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敢情她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白操心了。 “不过说起来,及笄之后便可以谈婚论嫁了。小姐是叶府嫡女,又美名在外,自然有诸多公子上门来提亲。到时候小姐可想好如何面对?” 叶锦苏噎了一下。 这才是叶锦苏最头疼的事情。想来想去,她也只能说上一句:“能进叶府提亲的,想必也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倒是再一一推辞了便是。” 这话说的天真,小红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道:“这里可是京城,那主道两旁大大小小全是官员,还有各家宗亲,皇子王孙。” “若要说和叶家门当户对的,少说也有几十户,到时候小姐可拒绝的过来?” 叶锦苏扶额沉默。谢氏这座大山挡在她面前没有难到她,如今叶锦苏却被这事给难倒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这简直是最蠢的办法,叶锦苏无奈之余又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 一主一仆,二人统统垂着头,叹着气。 管家揣着药过来送话,见着叶锦苏还笑的有些谄媚。眼神颇为灵活的看了看叶锦苏房里的其他丫头,并未说话。 叶锦苏立刻会意,让他们退下。 “管家来一趟所谓何事?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叶锦苏啜一口蜂蜜水,手里也揣上了暖壶。 管家脸上的笑容不减,笑的褶子更多了起来,“老爷让我来,给大小姐您传个话。” 叶锦苏挑眉,看来叶秉洐是劝动了老太爷。不过这也不在意料之外,若是劝动了,还派人过来找自己。 那显然只有一件事了。 “老爷说,让小姐给夫人送样东西。”说着,管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举到叶锦苏的面前,“这便是老爷让小姐送的东西。” 果然如此。 叶锦苏冷笑一声,眼里有些不耐烦的光。脸上的笑却看不出倒是第是开心还是愤怒,说起来这件事让她办是挺和她的心意。 亲手送谢氏一程,她乐意至极。 可是只要一想起,叶秉洐这个家伙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叶锦苏忍不住眼底一阵寒意。 只是这股还未冒头寒意转眼便被叶锦苏压了下去。 伸手接过,叶锦苏面无表情的开口:“父亲可还说什么了?” 管家不敢再抬头了,只能低着头开口:“老爷还说了,希望小姐不要让老爷失望。” 叶锦苏看着手里的小瓶,眼神冷冽,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回去转告父亲,我自然不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第二百章:不容易 目送着一脸谄媚的管家离开,叶锦苏的脸色直接垮下来,将药瓶随手往桌上一丢。梦兰从外面进来,看见这场面,疑惑地问:“老爷跟小姐说什么了?” 叶锦苏瞥了桌上的药,沉默的起身,并没有回答,只是开口:“替我梳洗一下,咱们去送送谢氏。” 外头风雨,风大过雨,卷着人一阵阵生冷。叶锦苏将药揣进怀里,手里抱着个暖壶,一步步往后院一处无名屋去。那里少有人过去,谢氏被关在那里,看守的都是叶秉洐的人,消息半点透不出去。 梦兰替叶锦苏撑着伞,朦朦胧的雨雾里,寒风卷起叶锦苏的雨雾,叶锦苏的脸被吹的有些红,神色却是清浅。 无喜亦无悲。 “我奉父亲的令,过来看看二娘。”叶锦苏站在屋前开口,语气平淡。那些人提前得了消息,对视一眼就放叶锦苏进去了。 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破,原本是一处柴房。后来用不上就一直锁着,屋顶漏雨潮湿阴暗,角落里布满了蛛网和爬虫。谢氏坐在一块稍微干净的床榻上,弯着腰不停咳嗽,连门开了这么大动静都没有感觉到。 叶锦苏在门前站定,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谢氏。 瘦了一大圈,更加形同枯槁了。咳完之后嘴角还有一丝鲜红。 看来叶秉洐要是不出手,谢氏被这么折腾几番,也活不了多久了。怀玉最先注意到叶锦苏,看着她立刻警惕的抱住谢氏,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叶锦苏找了个凳子坐下,和谢氏对视一眼,“当年你害死我娘,害死我乳母的时候,可想过自己有这一天?” 谢氏靠在怀玉的肩头,瞧着叶锦苏面无表情的看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沉闷,胸膛震动起来忍不住又咳了咳。 谢氏抬头,眼神一瞬间变的阴鸷,嘴角溢出些鲜血还要咬牙切齿的开口:“叶锦苏,当年我就该让你和你娘一起去死!” 如今留着她,当真是个祸害。 叶锦苏看着她,也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是啊,可惜我活下来了。” “这么多年,我活的可真不容易呢。” 那声音平缓,语气清浅。好像不过在讲什么寻常家常,叶锦苏的表情都没有什么过大的变化。和梦兰站在她身后,莫名握紧了手指。 她想起叶锦苏在这么府里的日子,明明是一品世家的嫡女,却要在自己的父母眼皮子底下艰难过活。如今这些事,落在叶锦苏的嘴里,竟也变的这么平淡了。 叶锦苏伸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脖子,依旧是平淡的开口:“你害死我娘,又害死我乳母。把我赶去后院,安插人监视我,杀我,给我下毒。” 若不是梦兰的医术够好,她现在脖子上应当有一道疤。 说完,叶锦苏把手放下,轻轻搭在膝盖上。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发出的摩擦声几乎微不可闻。叶锦苏的声音清晰凌冽:“你还设计害我,可是整整罚跪了三天啊。” “还有你不知道吧,你女儿打我两个巴掌差点让我毁容。”叶锦苏腾的一起站起来,一步步靠近谢氏,分明是脸色平淡,谢氏却莫名感受到一阵蚀骨的寒意。 叶锦苏看着她的眼神,席卷着冰冷的风暴,逼的她不敢直视。 怀玉抱着谢氏后退了一下,她也消瘦了不少,如今彻底嚣张不起来了。 谢氏终于受不住这样的眼神,猛地伸手一把推了一下叶锦苏,尖叫了一声:“是你非要和我作对的!是你非要抢茹儿的风头的!” “怪不得我容不下你!”谢氏瞪着叶锦苏大喊,嗓音尖锐刺耳,“这府里谁能容的下你,谁容的下你这么心机深沉的人!” “你活该!” “啪!”叶锦苏猛地伸出手,一巴掌狠狠落在谢氏的脸上。直接把她打趴了下去,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猛地咳嗽了起来。 叶锦苏的手微微发抖,一把捏住了谢氏的脸,如冰如刃般的眸子盯着她。形若有质的眼神扎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扎进隆冬时节的冰窟里。 谢氏觉得有些害怕了。 “你知道是谁叫我来的吗?”叶锦苏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她的声音不算打,却缓慢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在敲击谢氏心尖上的鼓一般。 她慌了。 “你应该知道是谁的,毕竟现如今,这个府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更想让你死。” 谢氏猛地睁大眼,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想要推开叶锦苏。但是叶锦苏只是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抓着谢氏的头发令她动弹不得。 谢氏瞪着眼看她,突然疯了一样大叫:“不,你放开我,我要见老爷!” “我要见老爷!” 叶锦苏当真放开了她,欣赏她疯了一样的神态,冷笑着开口:“你真以为,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会来见你吗?” 谢氏猛地停止了尖叫,脸上泪水戛然而止。 半响,她趴着从床上坐起来,竟有几分颓废和破罐破摔的模样。谢氏歪着头看叶锦苏,抹了抹眼角的泪朝叶锦苏笑,笑的竟有几分嘲讽。 “说起来,你才是比我可怜吧。”谢氏笑着开口,像是知道了什么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左右摇摆。 “我都活到这个年纪了,结局再不好,我往前数那十几年,在这里府里过的可是风光的。”谢氏突然洋洋得意的说,复而嘲笑的看着叶锦苏,“你呢?” “你半辈子在这个府里,永远不会有任何快活日子过!”谢氏大笑着说,“你以为你杀了我,你爹就会对你好吗?你以为你巴结那两个老不死的,他们就会真心待你吗?” “你做梦!”谢氏狠狠唾了一声,眼神凶狠。 纵然是要死,她也绝不会在死之前,让叶锦苏在自己面前嚣张! 叶锦苏早已重新坐了回去,神色如常的看着她,半点没有受谢氏的话所影响似的。她只是微微垂眸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缓缓开口:“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女儿以后怎么在叶秉洐面前过活的好。” 第二百零一章:不再是噩梦 叶锦苏话音一落,谢氏脸上的笑立刻凝固了起来。 叶锦苏明明有其他的办法让谢氏死,任何一种,都比这样大费周章简单的多。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费尽心机,把这件事捅出来? 一来,是为了确保谢氏不会有半点生机。 更多的,是断了叶秉洐对谢氏的任何念头。断了叶锦茹嚣张的资本。 谢氏太了解叶秉洐了,她们夫妻二十多年,她甚至比叶秉洐他自己还要看的明白他。 叶秉洐当初能因为叶锦苏生母的错,迁怒叶锦苏。 也能因为如今谢氏的错,迁怒叶锦茹。 往后,叶锦茹在这个府里没有半点气候了。 好一个一石二鸟,一劳永逸。以后叶锦苏在这个府里,再没有任何威胁! 谢氏惊慌的看着叶锦苏,突然一把从床上起来,死都要拉着叶锦苏一起去死的架势,伸出手就朝叶锦苏扑了过来。 幸好叶锦苏躲的快,抓着她直接摁在了桌子上。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徒劳的事情了。”叶锦苏冷冰冰的开口,睥睨着手底下的谢氏。 一把放开她,叶锦苏从怀里拿出那个小药瓶。往桌上的茶壶里一倒,白色的粉末,倒进去立刻无色无味。谢氏看着那壶茶,突然又想扑过来砸了那壶茶。 可惜梦兰眼疾手快,抓着谢氏让她动弹不得。 这便是不准备认命了。 叶锦苏冷笑着看她,“这茶是父亲要你喝的,二娘还是乖乖喝下吧。” 谢氏疯狂摇头,疯狂挣扎着,“不!不,我要见老爷!老爷不会让我死的,一定是你私自做的决定!” “老爷不会这么做的,孙征可是向着我的人!老爷不敢这么做的!” 叶锦苏嗤笑了一声。 死到临头了,还在说一些可笑的话。 叶锦苏提着茶壶,一步一步逼近谢氏,言语凛冽:“你都被关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想明白吗?那个姓孙的要真是想救你,早就把你救了。” 谢氏彻底慌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吓出了眼泪。 “不,不是的,我要见老爷!” 叶锦苏不再听她半个字的废话,蹲了下来。旁边的怀玉还想扑过来,一把砸了叶锦苏手里的茶壶。可是叶锦苏低头看着谢氏,轻飘飘的开口:“你应该明白吧,你和你主子如今是必死无疑。今天就救了她,明儿父亲还是会派别人来。” “可她和你不同,她死了,死后还是会以叶家主母的身份下葬。而你死了,只会被人随便丢在乱葬岗,任山间野狗咬食。” “又或者,你的父母家人都会受其影响。我爹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一向喜欢牵连别人。” 叶锦苏的话一出口,怀玉伸到一半的手怎么也伸不下去了。眼里蓄满了眼泪,捂着嘴哭了出来。 叶锦苏晃了晃茶壶,发出些水声。 “但若是你配合,我说不定还能跟父亲求个情,让你的尸首落叶归根,还能给你家人兄弟一笔钱。” “怎么都是不亏的买卖,你赚了。” 叶锦苏转头看着她,眼神淡然:“怎么样,考虑一下?” 谢氏瞪大眼,突然一把抓住怀玉的手,“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把你视作姐妹,你别听这个贱人的话!” 叶锦苏没说话了,只静静等着怀玉的回答。 良久,怀玉哭到眼眶肿起,眼底一片红血丝。她才终于看着叶锦苏,开口:“大小姐说的可属实?” 谢氏瞪大眼,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叶锦苏轻轻点头,“自然。” 说完,叶锦苏起身,将手里的茶壶递到她面前,“这壶茶,一半是给她的,一半是给你的。” “你们主仆情深,就由你伺候她喝下吧。” 怀玉眼里的泪更加汹涌了。 她抬眼看着悬在自己头上的茶壶,叶锦苏高高站着,垂眸睥睨着她。而她没有任何选择,她只能颤抖着手接过,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夫人,我对不起你!”猛地喊完一声,怀玉一把从地上起来,扑着过去摁住了谢氏。 谢氏竟然被她摁的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昔日的下人如今压着她,要毒死她。谢氏的眼都红了,疯狂挣扎怒骂着:“你这个狗奴才!你竟然害你的主子!你敢!” 怀玉含着眼泪,拿起手边的茶壶对着谢氏的嘴里就开始灌。 灌了一口怀玉就死死捂住谢氏嘴,逼着她吞下。这次这般,好几口下来,谢氏已然没了什么挣扎反抗的力气。 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嘴角淌出一丝鲜血。 怀玉手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叶锦苏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提醒:“该你了,自己来吧。” 怀玉抱着茶壶,终是再抬头看了叶锦苏一眼,含泪开口:“希望大小姐履行自己的承诺!” 说完,怀玉抱着茶壶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闷响。 连人带茶壶落地,怀玉静静躺在地上,闭眼等待着死亡。 这个阴暗潮湿的院子瞬间变得安静起来,房间里只有叶锦苏和梦兰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只有那个茶壶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在叶锦苏脚边的声音。 叶锦苏静静坐着,直到过了良久,叶锦苏才起身,伸手搭了一下谢氏的颈侧。 死了。 叶锦苏收回手,用手帕细细擦了一下手,面无表情的转身,“咱们走吧。” 门外的家丁个个尽忠职守,屋子里再大的动静,也没一个人闯进来。叶锦苏看着其中的头,缓缓开口道:“去禀告父亲吧,二娘身体欠佳,不幸病故了。” 说完,叶锦苏转头离开。 外面的天比那个阴暗的房间晴朗的多,虽然没有太阳,但依旧明亮。 叶锦苏走在烟雨朦胧的小道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眼院墙的地方,目光直直似乎穿透了高墙,到了外面。 “小姐。”梦兰在后面轻声叫了一声。 叶锦苏猛然回神,低下头紧了紧衣继续往前面走。 耳旁雨落伞布的声音沉闷,风卷过衣袂时也沉闷,叶锦苏却觉得心头好像放下了什么。又好像挣脱了什么。 她只觉得轻快。 那一日的场景终于于她不再是噩梦。 乳母,我替你报仇了。 第二百零二章:早该被逼疯了 “回去吧。”叶锦苏轻声开口,抬腿走了回去。 院子里小红竟然起来了,扶着廊上的柱子抬眼往外面望,眼里满是担心。梦兰陪叶锦苏去这一趟之前,和她说了这事。她便一直放心不下,只能在这等着叶锦苏回来才会安心。 她知道叶锦苏一直耿耿于怀谢氏害死了乳母的事,也一直耿耿于怀谢氏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不能不担心。 如今见叶锦苏无恙归来,神色自若。 小红终于放下了心。 那些终归是伤心事,她不想叶锦苏想的太多伤心。 叶锦苏伸手拍了一下小红的头,假言怒斥了一下:“之前还说要我别吹风,自个还在这吹风。再着凉了我叫梦兰给你开最苦的药。” 梦兰听着抿嘴笑了一下,拖着这两个斗嘴的主仆进了屋。 叶锦苏身心轻快,一张白瓷般的小脸在炭火下印的有些发红,她搓了搓手,“谢氏病故的消息,这几天应该就会放出去了。” 小红撇了一下嘴,“活该她。” 没了谢氏,叶锦苏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过。小红忍不住欣喜,心神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而叶锦苏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转头朝旁边的梦兰开口:“去帮我准备一些香烛纸钱,还有一些栗子糕。” 梦兰疑惑的看着叶锦苏,怎么突然要这些东西?这些都是祭奠用的,难道是为了祭奠谢氏? 叶锦苏没多做解释,只是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去准备!” 梦兰刚想开口的嘴闭了上去,低头退了出去。 唯独小红知道这是给谁祭奠的,小红声音有些小,开口道:“小姐是要去……” 话还没说完,叶锦苏便点了点头。 “我去祭奠一下乳母。” “顺便等过一阵时间,找机会把乳母的坟迁一下。迁到她老家去,就是她老家没人,倒有点孤苦伶仃。” 不过总比在荒野孤坟的好。 这么多年,她是真的把叶锦苏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最后却被人活活逼死。 叶锦苏重重叹了一口气,所幸替她报了仇。 想来也能安息了。 “我陪小姐去。”小红突然开口。 叶锦苏笑了她一声,“你去什么,你这腿还得养一阵子。我去就行了,等下回我再带你去。” 小红噘着嘴,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然而梦兰已经提着篮子进来了。 祭奠的用具一应俱全,叶锦苏看了一眼,轻点了一下头,“你在这里看好小红,晚些我就回来了。” 梦兰惊讶了一下,叫住了叶锦苏:“小姐要去哪?” 叶锦苏没回答,拿着伞径直走了出去。 这会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天阴沉了一点,雨便更大了些。叶锦苏撑着伞往府外走,绕到那处熟悉的乱葬岗,那日的回忆便直接迎面撞来。 踩着熟悉的路线,绕过那一群散发着尸臭味的尸体堆,叶锦苏到了山后的一侧。那里有一个小土丘,上面长了些草又枯萎了,旁边竖着一根小棍子。 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叶锦苏在那坟前站定,弯腰蹲了下来。将手里的伞往前倾了倾,借着伞的遮挡,叶锦苏点燃了香烛,又点燃了纸钱。栗子糕是她生前最爱吃的,叶锦苏这回也一并带过来了。 叶锦苏看着那根光秃秃的棍子,突然就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也是命苦,本以为跟着个嫡出小姐有好日子过。谁知道这京城官家小姐那么多,还真就有我这样混的比一个庶出还差的。” “当日你就是太傻了,何必呢。她们又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等我翻个身,你和小红就有好日子过。怎么就脑子那么想不开……” 说完,叶锦苏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雨丝打在她的身上,发丝变的有点湿粘,脸颊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水滴。叶锦苏干脆一屁股坐下,盘腿开始自顾自说起来了话。 “我知道你其实心里特别在意叶锦苏,当初她落水那会,还是你跪着去求叶秉洐才求来的大夫。可是我说出来你也别伤心,叶锦苏其实那时候就死了。” “我和那个叶锦苏不一样,我没她那么好欺负也那么惨。不过我上辈子没爹没妈的,她还是比我幸运点,至少有你。我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老天爷看我上辈子太可怜了,所以至少让你在我身边。” “后来你也没了……” 叶锦苏垂着头,手边烧着一沓沓的纸钱,声音低沉沙哑。雨飘在她的脸上聚成水滴,犹如泪滴的滑落下来。叶锦苏突然如鲠在喉,沉默了良久。 “不过我现在替你报仇了。”叶锦苏突然笑了一下说,眼前突然有些朦胧。声线却开始颤抖,几近哽咽的开口:“你说你要是活到现在,谢氏完了,叶锦茹也没气候了。这时候你还不是府里最气派的嬷嬷?” 可是寂静的山岭里,没有人回答。 叶锦苏垂着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逼回去些眼泪。 入目却是一把油纸伞,和一双熟悉的眼眸。 宁云敛站在她的身后,撑伞低头看着她,“我以为你去祭奠你母亲了,找了半天,原来在这里。” 叶锦苏继续低头烧手边的纸钱,自顾自的开口:“我五岁之后都是乳母在带我。” “五岁之前……”叶锦苏突然停顿了一下,复而有些微嘲的开口:“我和你说过的吧,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只不过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罢了。” 宁云敛没说话,只是静静替她打着伞,站在他身后。 叶锦苏把头靠在膝盖上,目光好似在看地上的火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其实大家都觉得我是为我娘报仇,但其实我更介意乳母的死。” “我娘死的时候我没见着,是我乳母把我眼睛耳朵统统捂住了来着。我眼前一亮一黑,我娘就没了。” “但其实有没有都区别不大,她的心思本也就不在我身上。”叶锦苏轻笑着说。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听说年少时几多恣意,嫁给我那个爹之后,守起了千般万般的规矩,耍的枪弄不得剑,还得受着他整日在自己面前和别的女人亲热。好不容易生个孩子,还不是个男孩。” “早该被逼疯了。” 第二百零三章:距离 耳畔风萧萧,入了夜之后就越发冷了。 宁云敛解下自己肩头的披风,搭上了叶锦苏的身上,扶着她的肩头站起来,“地上凉,别坐了。” 叶锦苏长叹出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枯草。四周已经悄无声息的暗下来,夜色笼罩里,这座山显得越发孤寂。 “回去吧。”叶锦苏抓着身上的披风道。 宁云敛站在叶锦苏的身侧,握紧了叶锦苏有些颤抖的手。比起叶锦苏冰凉刺骨的手指,宁云敛的手心极其温暖。叶锦苏又一次感到了心安。 好像从第一次见面起,宁云敛就总是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贪恋他身上的沉香气息,其实自己不过是贪恋他这整个人罢了。 叶锦苏微微侧头,透过几缕发丝看他。他的侧脸一半隐入夜色里,叶锦苏看的不太真切。许是最近事有点多,叶锦苏多愁善感的想起些之前的事情。 谁能料到当初她不过随口一言的调戏,给自己惹了这么大个麻烦呢。 叶锦苏转过头,轻叹了口气。 宁云敛转头看她,目光柔和,“在想什么?” 叶锦苏撇了撇嘴,开口道:“在想你我见过这么多次,外界传闻你不近人情不爱多言,怎么我偏偏就没看出来。” 倒是一肚子坏水。 宁云敛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看透了叶锦苏未出口的话,极是好听嗓子低沉的开口:“跟苏苏学的。” 叶锦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风袭来时又紧了紧衣服。她那点嘴上功夫早被宁云敛超过不知多少倍了,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叶锦苏懒的和他说话,便低着头沉默不言。 宁云敛伸手抚过叶锦苏额上有些湿的发丝,捻出些水来,宁云敛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他们和苏苏,不一样。” 当真是万般柔情。 彼时刮来一阵北风,刮在纸糊的油纸伞上,和着雨声,耳边一时嘈杂。宁云敛的声音不大,叶锦苏却听的格外真切。 一个字都没落下。 悄无声息的,叶锦苏低头抿嘴偷笑了一下。 可惜这段路程短,叶锦苏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府后门,终是收起了嘴角,开口:“你别跟着我了,别被发现了。” 伸手将肩上的披风取下,内侧还沾了些湿意。 宁云敛点头接过,叶锦苏这才发现,宁云敛手里的竟然倾了大半,大半都倾向了叶锦苏。他站在风口,替叶锦苏挡了些寒风,伸手留恋似的触了一下叶锦苏的额间。 “以后别夜里出来,不安全。” 叶锦苏哈出一口热气,在眼前瞬间腾飞成雾,挡着宁云敛的神情有一瞬间朦胧。叶锦苏垂下头点了两下。她今日格外话少,肚子里存的东西多了,嘴上自然就少了。 抬腿上了台阶,叶锦苏突然就想转身,问问宁云敛和玉家女儿到底如何。 可宁云敛站在那里,矜贵敖岸的身影融入一声夜色里,转眼叶锦苏觉得自己离他很远。远的就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和自己的距离。 张张嘴,叶锦苏突然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转过头,叶锦苏一头扎进了叶府。 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都和她没有关系。 换掉一身湿衣服,叶锦苏搓了搓冻红的手,烤着炭火暖身子。门外几声轻叩,梦兰端着姜汤过来,开口道:“夫人的事,府上消息已经出来了。尸体现在放在祠堂。” 叶锦苏点头,过不了几天就该发丧了。 “刚刚管家过来了一趟,说老爷要见小姐一趟。我推辞说小姐你身体不舒服,晚点就过去,不知是何事。”梦兰开口道。幸好那管家没有多追究,否则偷跑出府这事,要是被人挑出来讲免不得又得受罚。 叶锦苏喝着一口热茶,目光随意,“还能是为什么,大概是找我商量怎么把谢氏发丧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叶秉洐一个工具。叶秉洐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就来找自己,遇到难题了也来找自己,什么事都推给自己。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无所谓的开口:“既然都推辞了一阵,那就晚点再过去好了,我再烤会。” 直烤了好一会,叶锦苏觉得全身热了起来,才百般不情愿的起身。换了身厚实的衣服,又抱上了暖壶,叶锦苏这才慢吞吞的出门。 这天气瞧着,不久就要下今年第一场雪了。 梦兰提着灯走在叶锦苏前面,柔和的灯光拨开一点夜色,叶锦苏踩着有些湿的石板路前行。夜里静谧无声,所以任何声音都会极其明显。 比如远处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 叶锦苏脚步一顿,迎面便冲过来一个人影,飞扑了过来。 叶锦苏下意识往后一退,梦兰伸手抱住了她,那人空了手。突然又一把抓住叶锦苏的衣襟,扬手要打叶锦苏,“贱人!” 是叶锦茹。 叶锦苏得了一点空,看清了来人,一把拦下了她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叶锦苏面无表情的开口。 叶锦茹红着眼,显然是刚哭过的模样。然而眼里却不是伤心,而是浓浓的憎恨和杀意,看着叶锦苏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她竟然是跟着府里的下人们,一起知道她娘的死讯的。 等她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谢氏已经躺进棺材里了。 叶锦茹从来没这么恨过叶锦苏,恨不得她永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叶锦茹居然甩开了叶锦苏,叶锦茹沙哑的声音朝叶锦苏低吼:“是你杀了我娘。” 当真是被逼急了。 叶锦苏看着她眯了眯眼,“你倒现在还是不知道你娘为什么被关起来吗?” “还不是因为你!”叶锦茹几乎是立刻吼过来。脚下一步步逼近了叶锦苏,面对面之时,叶锦茹的身子还是抖的。 可是她藏在袖里的手却是握的死死的。 叶锦茹一字一句的开口:“如果不是你从中挑拨,我爹怎么会罚我娘。若不是你暗中杀了我娘,我娘怎么会死。” 说完,叶锦茹竟然突然扬起左手,衣袖里竟然藏着一把寒刀。 “你去死吧!给我娘赔命!”叶锦茹当真嘶吼着,手里刀尖直直逼向叶锦苏的胸膛。 第二百零四章:吃错药了 叶锦苏猛地睁大眼,抬腿欲往后躲,却被叶锦茹拉的死死的。 梦兰一声尖叫,扑过来想拉开叶锦苏,但是显然晚了一步。叶锦茹手里的刀直接逼着叶锦苏而去,逼的叶锦苏没办法,直接伸手抓住了她拿刀的手。 推搡间,刀尖还是摁进了叶锦苏的腹部。 叶锦苏腿一软,扶着梦兰差点站不稳。血液隐隐渗了出来,肚子上一片湿粘,空气里弥漫了些血腥味。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大吼,叶秉洐竟然从另一侧疾步过来,瞪着叶锦茹大喊。 气的风度都顾不上了,直接出来大吼。 他不过是听说叶锦苏病了,便想着过来看看。谁知竟然让她看到这种场面,他的女儿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拿刀子捅人!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了这么个女儿! 叶锦茹见到叶秉洐,吓的手里的刀瞬间丢了出去,立刻摇头否认:“不,不是我,爹爹不是我。” 叶秉洐都看的一清二楚,如何不是她?眼见着她这时候还在狡辩,叶秉洐气的双手颤抖,狠狠拂了一下袖。 “你!” 叶秉洐气的胸口直疼,他叶家是造了什么孽,真是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 梦兰扶着叶锦苏,被这场面吓的哭了出来,顾不得那么多礼仪尊卑就朝着叶锦茹大喊:“怎么不是你,我们家大小姐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二小姐突然冲过来就要杀我家小姐。” “老爷都看见了!我家小姐怎么你了,二小姐竟然这么记恨我家小姐!” 叶锦茹脸上又气又慌,脸色红了白,白了青。她怎么也没想到,叶秉洐竟然会到后院这种地方来。 这个叶锦苏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 叶锦茹气红了眼,死死瞪着梦兰,看看叶秉洐的眼神却是又委屈又愤怒,“她杀了我娘,我只是叫她赔命而已!爹您难道不清楚吗?” “不要被这个贱人给骗了!” 提起谢氏,叶秉洐的脸色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难看了几分。 叶秉洐没说话,叶锦茹只当是叶秉洐默认了这件事的确是叶锦苏做的,气的越发没有理智,哭着开口:“她才是杀人凶手,爹你为什么坐视不理!” 叶锦苏捂着肚子瘫软下身子,血液透过厚实的冬衣已经有些渗到手上来了。所幸叶锦苏这会还算清醒,只是疼的有些抽气。 说话的力气都顾不上了。 叶秉洐瞧着叶锦茹蛮不讲理,愤怒至极的模样,终于看不下去冷着脸狠狠斥了一句:“闭嘴!” “哭哭啼啼毫无礼仪,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小姐的样子!” “你娘的事和叶锦苏没有关系,你何必以小心之心揣测。当真这么多年,在你娘身边带坏了是吗!小小年纪怎么就怀这么恶毒的心肠!” 叶锦茹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突然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秉洐。 连叶锦苏听着也忍不住惊讶的看着叶秉洐,叶秉洐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居然会向着她说话? 叶锦茹含泪的眼看着叶秉洐,受了好大一个委屈。涨红了脸瞪着叶锦苏,拳头握的死紧。这口气她咽不下,怎么都咽不下。 “分明是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我娘,我只不过让她偿命而已,我有什么错!”叶锦茹瞪着叶锦苏低吼。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些下人,幸好是夜里,来的下人不多。 眼瞧着下人越来越多,叶秉洐的脸色越来越差,简直黑到了极点。 “你!”叶秉洐怒视着叶锦茹,气的突然狠狠扬起了手,颤抖着差点就要落在叶锦茹脸上。 叶锦茹被吓着了,往后躲了一下。 到底那巴掌没落下来,叶秉洐颤抖着手挥了个空,指着叶锦茹大骂:“你眼里还有没有半分规矩!” 叶锦茹恢复了些理智,意识到叶秉洐当真是发了大脾气了,也不敢倔了。 腿一软,叶锦茹跪了下去。 “女儿……女儿一时糊涂……女儿错了。”叶锦茹含着泪说,眼里却没有半点悔过之意。余光只死死盯着叶锦苏,恨不得将她彻底捅死。 叶锦苏扶着梦兰站起来,想着自己要再在这拖下去,怕是要完。 “爹……”叶锦苏捂着伤口叫了一声叶秉洐。 叶秉洐这才如梦初醒,叶锦苏这还伤着呢。 “你没事吧?”叶秉洐突然凑上来,关切的看着叶锦苏,看见叶锦苏手上的血迹时,更是吓了一跳。 叶锦苏看着叶秉洐故意演出来的几分关心,满脸生硬和夸张,看着叶锦苏直想冷笑。可惜她现在疼的不行,实在笑不出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叶秉洐当真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没事,先回院子里了。”叶锦苏扯着嘴角说。幸好她出门时穿的衣服够厚,叶锦茹这一下也没使出多少力气,伤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再这么在这对父女眼皮子底下拖着,怕没事也要变有事了。 叶锦苏当真是服了叶秉洐了,口口声声演着为自己着想的好父亲,却把受了伤的女儿丢在一边,完全忘了这回事似的。 她懒的看叶秉洐在这虚情假意。 叶秉洐僵硬着脸,连连点头,“好,我替你找个好大夫。” 见叶锦苏走了,叶锦茹这才赶起来,哭哭啼啼在叶秉洐面前摆出了惯用的那一套,“爹,母亲死的冤枉,您不能放过叶锦苏。” 说起这个,叶秉洐的脸色又不好了。 叶锦茹真是句句话都戳在他恼怒的点! 叶秉洐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她的手,“胡闹!” “我跟你说过了,你娘是病死的,和叶锦苏没有任何关系!”叶秉洐彻底拉下脸,指着叶锦茹咬牙切齿的说着。 “反倒是你,整天不在院子里好好待着,每日怀恶毒心肠去揣测你的嫡姐。如今还敢拿刀伤了她,你简直疯魔了!” 叶锦茹被吓的又跪了回去,怔怔的看着叶秉洐。叶秉洐从来没在自己面前,强调过叶锦苏是嫡这回事,如今这般是非要向着叶锦苏了是吗? 叶锦茹含着泪,哽咽着开口:“我娘才是这个府里的正夫人!” 言下之意,她也是嫡出,和叶锦苏差不了多少。 可叶秉洐冷着脸,毫无感情的吐出了几个字:“你娘只是我后扶上来的续弦!我叶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来的,是叶锦苏的母亲!” 第二百零五章:无事献殷勤 叶锦茹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夕之间,叶秉洐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和自己说这种话,在他的眼里,只有母亲是他的夫人。 那个早就死了的女人在他心里不是毫无分量吗! 可叶秉洐这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她一字一句听的清清楚楚,听的她像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凉水,忍不住浑身发抖。 叶锦茹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秉洐。 见着叶锦茹失魂落魄的表情,叶秉洐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说重了。不过内心的愧疚叶只有一瞬,很快叶秉洐便恢复了冷漠的脸。 叶锦茹今天做的事情是太过分了。 且谢氏的真面目一被捅开,更多的,是叶秉洐对那个女人的愧疚。 那个早就死了的女人,他才应该愧疚。 谢氏骗了他这么久,简直死不足惜!她的分量在叶秉洐心里一落千丈,连带着叶锦茹的地位。 叶锦茹今天当着下人的面,居然对叶锦苏动了手。这么大的过,他再怎么罚也不为过,叶锦茹还敢三番五次在他面前提谢氏,反复打他的脸。 叶锦茹吞下一口血泪,终于咬牙切齿的低头,“是,是女儿逾矩了。” 放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握的死紧,叶锦茹恨不得叶锦苏从此消失。若是没有叶锦苏,她现在还是整个府里最受宠爱的小姐,她娘是最得宠的夫人! 都是因为她! 叶锦茹气的几乎要吐血,眼下却也只能开口:“女儿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请爹爹恕罪。” 见叶锦茹服软,叶秉洐的脸色终于缓解了一些。 这件事不是小事,自然不能不了了之。但是也不能随便处理了,叶秉洐思量再三,忽然冷冷瞪了叶锦茹一眼。 “既然知错了,就跪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吧。跪到明天这个时辰,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完,叶秉洐一甩袖,转身离开。 叶锦茹瞪大眼,站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叶秉洐让她在这里跪上一天? 他当真要这么罚自己? 叶秉洐已经走远,空留管家在旁边监督催促:“二小姐,您还是跪下领罚吧,别让老爷知道了又生气。” 握紧拳头,叶锦茹的眼里再次冒出滔天的怒火,瞪着叶锦茹院子的方向,梗着脖子跪了下来。 叶锦苏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任梦兰细细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才呼出一口气。 伤口并不深,只是出了点血,看着吓人。如今血也止住了,药也上了,疼都不怎么疼了。 没想到叶锦茹竟然这么疯,敢直接拔刀过来找自己。 当真是在这个府里给惯的无法无天了。 叶锦苏摸了摸腹部的纱布,听见梦兰生闷气的声音:“大小姐以后还是避着点二小姐走,我看二小姐当真是疯了。” 刚刚那场面,吓的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小红也跑了过来,担心的开口:“对,小姐以后千万别和二小姐在一块了,鬼知道二小姐还会干出些什么来。” 叶锦苏揉了一下眉心,不自觉的想起来刚刚的叶秉洐,竟然那么向着自己说话。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锦苏思索了一会,突然问:“这都入夜了,叶秉洐过来后院做什么?” 梦兰正在收拾药罐,没好气的说:“谁知道呢。” “你去打听一下,”叶锦苏突然开口吩咐,“顺便看看,叶秉洐是怎么处置的叶锦茹。” 她倒要看看,这个叶秉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梦兰心存疑惑,但还是点头走了出去。在外面打听了一圈,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震惊,梦兰跑回屋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小姐,听管家说,老爷是听说小姐身体不适,想过来看看小姐。” 叶锦苏正好在喝茶,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你继续说。”擦了擦嘴,叶锦苏干脆放下手里的茶,继续问。 “还有就是,老爷罚二小姐在后院那处跪着,足足跪一天反省!”梦兰不可置信的说。 跪一天事小。 可是在哪里跪事大。 那可是人来人往,所有下人都会经过的后院。叶锦茹在那里跪一天,只怕不过半日,这叶府里的传满了叶锦茹受罚的消息。 叶锦茹从小娇生惯养,脸皮自然是薄的很。 如此这般羞辱,叶秉洐当真是下了狠心。 要叫叶锦茹在所有下人面前丢人。 叶锦苏挑眉,来了些兴趣,短促的笑了一声。叶秉洐不仅有鬼,这鬼还大的很。 他就算因为谢氏的缘故,对叶锦茹不再像往常那样喜爱,可到底是十几年的感觉,一朝说变就变?就算叶锦茹说了那么多冒犯的话,可她终究是不知情者,瞒在鼓里也是可怜。 叶秉洐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这行为,倒像是……在向自己讨好。 叶锦苏一时想不明白。 梦兰和小红也想不明白,怎么老爷的转变突然变这么大。不过怎么说,对叶锦苏来说这都算是好事,她们只当叶秉洐终于良心发现了。 闲聊间,叶秉洐叫的大夫终于到了。 叶锦苏跳了一下眼皮,差点就忘记这茬子事了。这会已经是深夜了,距离她伤口处理完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她都准备上床睡觉了。 叶秉洐这会给她请了大夫。 叶锦苏有几分想冷笑。 要是自己真傻傻等着他请的这个大夫,怕是这会还在床上痛的起不来。当真是好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福气。 “让他进来吧。”叶锦苏嗤笑着说,言语不屑。 把脉查伤,一套下来,那大夫简直无地自容。真是半点用得上的都没有,脉象已经正常,伤口也处理的很好了,连事后要的药方都尽善尽美。 他来这一趟就跟个笑话似的。 叶锦苏朝他礼貌的笑,颔首示意:“多谢大夫深夜来一趟了,烦请转告父亲,我的伤口没什么大事,劳父亲挂心了。” 大夫尴尬的抹汗,这真是他看的最快的一个病人了,连连点头退出去复话。 “小姐,老爷这到底怎么了?”小红都察觉出不对劲,纳闷的开始问了。 叶锦苏摇头,“谁知道呢,等等明天看吧。” 他既然要向自己献殷勤,就不会只献一天。明天怕是还得过来一趟。 她倒要看看,叶秉洐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百零六章:生辰 秋叶瑟瑟,如今已是半只脚迈入冬天了。 叶锦苏站在门口,见叶秉矜贵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门口,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父亲怎么来了?”叶锦苏扯出一丝微笑开口问,派人去准备茶点招待。 说他会来,还当真会来。 叶秉洐见着叶锦苏比之前热情多了,脸色也好了不少,细看还能发现他竟是带着笑的。叶锦苏瞥过他一眼,移开了目光。 “你的伤怎么样?”叶秉没回答,踏入叶锦苏的屋子,关心起了叶锦苏的伤势,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叶锦苏看着他,试图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叶锦苏移开目光,缓缓开口:“劳父亲挂心,伤口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听着叶锦苏的话,叶秉洐这才放心似的点点头,开口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又有些气愤似的模样,朝叶锦苏开口:“茹儿这事呢,是她做错了。我也狠狠罚过她了,你们好歹都是姐妹一场,还是要和为贵。” 言下之意,就是要叶锦苏把这件事揭过去。 叶秉洐一脸慈祥的说着这话,脸上几丝皱纹被他演出了十分操劳的模样,当真是惟妙惟肖。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原来自己在叶秉洐心里,形象这么深入人心吗?叶秉洐竟然要亲自来这里跑一趟,替叶锦茹说话。 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叶锦苏淡淡的开口:“父亲说的是,我早就不怪二妹妹了。” 听了叶锦苏的话,叶秉洐这才放心满意的笑了一下。叶锦茹干的是有些过了,叶锦苏呲牙必报的性子,他怕茹儿日后在她手里又吃亏。 这些事最好早点完结的好,别又在府里生出事端。 叶锦苏瞧着他松了一口气的脸色,低头无声的勾了一下嘴角,继续开口:“不过父亲,您当真不准备把二娘的事,同二妹妹说吗?” “昨晚要不是因为这事,二妹妹想来也不会误会我。” 说着,叶锦苏叹了一口气,低垂着头,竟有几分愧疚自责的模样,“其实二妹妹说的也对,二娘的确是我……” 说到这里,叶锦苏适时的停下,抽泣了一声似乎是说不下去似的。 伸出手拿手帕擦了擦眼角一丝强挤出来的眼泪,叶锦苏低着头不说话了。 叶秉洐不是要演吗?不是喜欢和他唇枪舌战吗? 那她奉陪就是了。 她可是奉了叶秉洐的令才去对谢氏下手的,因此被叶锦茹误会,导致受伤。可都是因为叶秉洐的缘故。 叶锦苏这么一开口,叶秉洐的脸色不好看了。 “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叶秉洐主动退一步,放低了姿态开口,转圜道,“只不过你妹妹还小,这些事对她来说有害无益,还是暂且别让她知晓了。” 叶锦苏脸上的笑容隐去,冷冷的开口:“爹莫不是忘了,二妹妹就比我小几个月而已,怎么我就能知道,她不能?” 叶秉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件事若是一直瞒着,叶锦茹只会把这件事归咎到叶锦苏的头上,叶锦苏自然多受委屈。他自然知道叶锦苏是如何想的,可这种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还嫌不够丢人吗? 叶秉洐的脸色垮了垮,增了几分寒气,眼看脸上这幅好面孔就要维持不住了。 “你在府里是姐姐,性子比叶锦茹成熟稳重些,让你做是信任你。叶锦茹年纪小,这些东西落进她的耳朵里,难免有不好的影响。你又何必争这种事情!”叶秉洐索性冷下脸,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番。 听的叶锦苏想冷笑。 叶锦苏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勾了一下嘴角,也不再多坚持,漫不经心的开口:“爹爹何必如此着急,既然爹这么说了,那女儿不说与二妹妹就是了。” “父亲可还有别的事?” 他主动来这里一趟,总不会是为了给叶锦茹说两句话这么简单吧? 叶锦苏替叶秉洐斟茶,等着他开口。 叶锦苏主动问起,叶秉洐正好顺着话茬下来。他今天来,还真不是为了给叶锦茹说话。更多的,是别的事。 抬头看了眼叶锦苏,叶秉洐的眉目柔了下来,露出几分慈父的样貌,突然缓声开口:“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叶锦苏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似笑非笑的开口:“原来父亲还记得。” “我以为父亲早忘了呢。” 他们父女这么多年,这还是叶秉洐第一次记得她的生辰。往年他只会记得叶锦茹和谢氏的生辰。 叶锦苏这话说的随意,听不出其中有没有责怪怨恨之意。叶秉洐神色有些尴尬,他这些年对叶锦苏是有亏欠,想来也有些惭愧。 叶秉洐索性垂着头开口道:“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 看着还有几分懊悔的模样。 这话突然说的重情,叶锦苏倒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壶道:“父亲不必如此,我以前是怪过你,但那都是以前了。”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诸多冲撞父亲,父亲别放在心上才好。”叶锦苏皮笑肉不笑的说,张嘴一番漂亮话信手捏来。 叶秉洐既然要演,那她配合着就好了。 叶秉洐一怔,竟没想到叶锦苏这么通情达理。 想来有些心酸,他这么些年,竟然都被那个女人给骗了。身边明明有这么好的女儿,却浑然不知。 叶秉洐垂下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是事情太多了,爹没顾得上。如今这是你的及笄礼,爹自然想为你好好办一办。”叶秉洐语重心长的说,不动声色的替自己开脱。 “虽然现在准备是有些仓促了,不过爹肯定会尽量为你办好点,我叶府的嫡女,自然不能输给其他人家。” 叶秉洐郑重的说着,显然很是重视的模样。 叶锦苏笑了一下,微微眯着眼看一反常态的叶秉洐,顺着应了下来,“就听爹的。” 旁边的小红和梦兰面面相觑,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耳朵是不是坏了?叶秉洐竟然主动提出,要给叶锦苏过生辰? 还说要好好办? 小红站在叶锦苏背后,眼珠子都快惊的掉出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叶锦苏掩下眼里的疑惑,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开口问道。 叶秉洐见叶锦苏如此,脸上演的更起劲了,就差没拿手帕抹抹眼泪了,“之前是我亏欠你,我这个父亲当的不称职,我就想好好补偿你。” 话真是说的万分漂亮。 叶锦苏笑了一下,看着叶秉洐悲伤的脸,“是吗?” 叶秉洐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挂不住了,叶锦苏这般看着他,朝他笑。总让他有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让他平白觉得无地自容。 干笑了两声,叶秉洐开口:“当然。” 叶锦苏笑容加深,开口:“父亲有心了,女儿感恩。” 说完叶锦苏便不再看他,垂下的眼里掠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厌恶,叶锦苏低着头没说话。 见叶锦苏态度柔顺,倒是处处合叶秉洐心意。叶秉洐一扫之前的尴尬,兀自笑了几声,又看了看这屋子,开口道:“对了,你这院子我看还是别住了,我已经叫人把前院的梧桐院收拾一下,你搬过去吧。” 叶锦苏睫毛一颤,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叶秉洐。 他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可叶秉洐态度坚定,连梧桐院都收拾好了,就等叶锦苏搬过去了。 “父亲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叶锦苏轻笑一声,开口试探道。 叶秉洐只是指了指这个旧院子,开口道:“你看你这院子,实在太简陋,哪里像个大小姐住的院子?” “传出去有失我叶府的名声。” 叶锦苏低头短促的笑了一声,叶秉洐如今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倒像是忘了当初是谁把叶锦苏给赶啦这院子似的。 梧桐院原是叶锦苏她娘刚入府是住的院子,后来谢氏入门,叶锦苏她娘就被赶去了后院,住在这个旧院子里。谢氏不愿住叶锦苏她娘住过的地方,所以这么些年来,这个院子便一直空了下来。 若论起来,梧桐院半点不差谢氏之前住的那个院子,比叶锦茹如今的院子还要大一些。 叶秉洐这会又是给她办生辰,又是迁院的。 这动作也太大了点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锦苏低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女儿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怕是到了新院子,反而睡不安稳。” 这般说,就是不想搬院子了。 叶秉洐知道当初叶锦苏是自己亲手赶到这来的,如今她肯定心里有怨气,重重叹了一口气的说:“我知道,当初是我把你赶这来的,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如今我就想弥补你一下,看见你住在这种地方,为父于心不忍。” 说完,叶秉洐又悲伤的叹了一口气。 叶锦苏看着他,突然很有冲动把手里的茶一把泼他脸上,洗掉他这一脸的虚假。以退为进,硬架也要把叶锦苏架到前院去是吗? “父亲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没有怨过父亲。只是迁院实在太麻烦,最近府里事多,还是等过一阵子,女儿再考虑吧。”叶锦苏不动声色的拖着时间。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坑,叶秉洐就在前面等着她往里跳。 她自然没那么容易同意。 叶秉洐见叶锦苏还在坚持,索性开口道:“有什么麻烦的,叫下人去做就是了。你是我叶府的嫡女,没人敢亏待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叫人把梧桐院收拾好了。你叫你的丫鬟们把东西都收一收,待会就搬到梧桐院去。” “要是人手不够,我再调些丫鬟给你。” 说着,叶秉洐手一指,就开始示意小红和梦兰去收拾东西。 梦兰楞在原地没动,偏头看了眼叶锦苏。 叶锦苏沉着脸,开口交代:“你去吧。” 叶秉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管她的意见直接下令了,她还能说什么。 “劳烦父亲为我操心,女儿感激不尽。”叶锦苏一脸感激的看着叶秉洐,眼底却是十分冷淡。 待目送着叶秉洐离开,叶锦苏这才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垂着头不发一言。 叶秉洐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 “小姐,咱们真的要搬去前院吗?”小红在旁边问叶锦苏,满脸的疑惑和不放心。 叶锦苏转头看她一眼,笑容有些讽刺,“连你都看出来了,叶秉洐没安好心。”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吧? 叹了口气,叶锦苏冷冷的开口:“搬。” 搬去前院这事,叶锦苏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当时她想着这事得慢慢来,等时机成熟了自然就可以了。如今倒好,叶秉洐提前替她提了出来。 那她就顺水推舟,搬过去便是了。 至于叶秉洐。叶锦苏脑海里掠过他虚伪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想做什么,任他做就是了。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叫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把东西收拾好,咱们搬回前院。”叶锦苏起身开口,看着外面有些阴沉的天,冷风吹的人头脑清醒。 那些本该就属于她的,她一步一步要回来,也没什么错。 只是这院子她住了这么久,倒真有些舍不得。饶是东西不多,搬来搬去,也搬了两天。叶锦苏由管家领着,先一步往梧桐院去。 梧桐院早被收拾好了,那里面基本什么都有,叶锦苏先住过去,其他的东西日后再慢慢搬。路过后院时,叶锦苏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叶锦茹。 那条路并不是所有下人的必经之路,却是叶锦苏要离开的必经之路。如今来搬东西的下人多,来来回回在叶锦茹面前走过,叶锦茹的脸上挂了些泪。 显然是不堪其辱。 纵使那些路过的下人个个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叶锦茹。 叶锦苏站在一旁遥遥看她,小红站在她身边警惕的抓住了叶锦苏,似乎想离叶锦茹远一点。但是叶锦苏却摁着她的手摇摇头,走了过去。 看见叶锦苏,叶锦茹显然更加愤怒了,恨不的起来杀了她。 叶锦苏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冷冷的开口:“我知道你想让父亲替你娘做主,但是我还是劝你,别在父亲面前频繁替你娘了。” “你没发现,你每多提一次,父亲就越发生气一次吗?” 第二百零八章:见风使舵 叶锦茹瞪大眼,一刹那想起了很多。 她想起叶秉洐这些天对她的异常表现,想起叶秉洐对叶锦苏的过于重视。好像真的是这样,每次在叶秉洐的面前,替谢氏的事,叶秉洐就会大发雷霆。 叶锦茹想不明白。 她楞在原地,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不是很爱娘吗?怎么一夕之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连只是在也叶秉洐面前提及谢氏,他就这么厌恶了吗? 这一切原本不该是叶锦苏受的吗! 叶锦茹眼里有疯狂的愤怒,她看着叶锦苏,拳头握的发抖。 除了叶锦苏,她想不明白还有谁在从中作梗。一定是她在中间挑拨了什么,否则父亲不会对母亲有这么大的意见! 说来说去,还是叶锦苏这个贱人搞的鬼! 叶锦茹狠狠瞪着叶锦苏,咬牙切齿的开口:“贱人,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叶锦苏沉默的后退了一步,对叶锦茹眼里的仇恨视若无睹,冷淡的开口:“你若还想再父亲面前好好过活,劝你还是不要在父亲眼皮子底下,提有关谢氏的半个字眼的好。” 叶秉洐那么好面子,叶锦茹每提一次,就是在打他的脸一次。 这件事只能变成府中秘闻,连下人他都敢直接叫自己处理掉。叶锦茹再多话,就是在自寻死路。 她言尽于此,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叶锦茹瞪着叶锦苏的背影,突然才发现叶锦苏的身后跟着一群下人,个个手里拿着东西,往前院走去。叶锦茹诧异的看着这景象,突然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人。 “你们这是在干嘛?” 下人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回答:“老爷说要给大小姐迁院,奴才们在搬东西。” 迁院? 叶锦茹震惊的看着这群人,气到脸色通红的问:“迁去哪?” “梧桐院。” 叶锦茹突然气从中来,一把推开了那个奴才,恨不得上去狠狠打他几下解气。梧桐院可是那个贱女人之前住的地方,父亲竟然把叶锦苏接了过去! 叶锦苏她到底做了什么! 再恨也无济于事了,叶锦苏踏入熟悉的前院,再进入那个从没进过的梧桐院。 她娘当初在这个梧桐院里不过才住了半年之久,就被谢氏赶了出去。那时她没怀上叶锦苏,叶锦苏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个院子里面。 当初这个院子是老太太给选的,倒是没有亏待,入门前还特地新修缮了一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院子还是很新的样子。 可惜叶秉洐这个男人,从来不把她娘放在眼里。 里面当真如叶秉洐所说,全部都打扫收拾好了。要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比起叶锦苏之前的那个院子,这里整整大了好一圈。 原本的那些下人们显然是不够用了,叶锦苏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叶秉洐又该送人过来了。 院子里有两颗特别大的梧桐树,梧桐院也就因此得名。如今是深秋,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 ,地上只有零散几片红叶。要是早些时候,就能看到一树红火了。 这里没有半分之前那个院子的影子。 叶锦苏坐在凉亭里看着这个院子,说不上满意或不满意,看见那两颗梧桐树,倒是无端想起之前院子里的那个秋千。 本想着在这边也扎个秋千好了,但是话未出口,叶锦苏又吞了下去。 她无端想起宁云敛,他注定是要争那个位置的人。比起自己,玉家的女儿才更适合陪他去争那个位置。她又想起那日宁云敛撑着伞送她回来,她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他,夜色里她猛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本就是离的很远的人……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怨那院子被宁云敛来来回回过许多次,如今到了新院子,她怎么好像还是摆脱不了宁云敛。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让那那些熟悉的场景消失。 旁边的丫鬟拿着东西开口问:“小姐,这些还是按原样摆放吗?” “不用了,重新摆吧。”叶锦苏摇摇头,终是轻声开口。 小红敏锐的感觉到叶锦苏情绪的变化,歪头看了叶锦苏一眼,眼里有些明白过来。叶锦苏只会因为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小红太明白了。 “这院子和之前那院子不一样,不用按照之前的摆放方式,重新摆就是了。”小红在旁边开口交代,指挥着一众下人将东西一一摆好。 当真是没有半点之前的影子。 叶锦苏坐在凉亭里,看着整个院子再度焕然一新,院子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直搬到下午,还有一堆东西没搬。 估计着得明天再花一天。 主要是人手少,叶锦苏之前那院子里,一共才十几个下人。 这么大的院子,至少得再多添几位。 正想着,管家身后带着一群丫鬟家丁过来了。见着叶锦苏,笑的脸上简直开了花,“恭贺大小姐迁院之喜。” 叶锦苏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冷冷淡淡的开口应了一句,看向他身后的一群人。 “这是?” 管家连忙回答:“这是老爷派小的给您挑选的下人们,这院子大,小姐之前的那些下人们恐怕不够用,这些是来给大小姐挑选了。” “大小姐选好了,直接叫他们去干活搬东西就是了。” 叶锦苏不咸不淡的笑了一下,之前还想着过几天就会送人来呢,没想到今日就直接送人过来了。叶秉洐这个殷勤程度,当真是超过自己的想象了。 还有这个管家,从前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如今倒是,脸上就差没直接写上讨好两个字。 当真是见风使舵。 叶锦苏偏着头看他,突然笑了一下,“管家有心了,赶明儿我一定在父亲面前美言你几句。” 管家一听,笑的更欢了,当即开口:“小的为大小姐做事那是天经地义的,哪敢奢求大小姐替小的说话,只要大小姐心里记着小的就行了。” 叶锦苏嗤笑了一声,“你是父亲的人,要天经地义也是对父亲天经地义,对我有什么天经地义的。” 第二百零九章:心思 管家不依不饶,笑的谄媚极了。 之前因为安丫头的事,他知道自己叶锦苏面前不讨好。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应该巴结一下叶锦苏。叶锦苏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可是扶摇直上,谢氏和叶锦茹都没了气候,以后叶府不还是叶锦苏说了算? 傍着她,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多。 当初谢氏得势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咱们是叶府的奴才,自然用得上为大小姐肝脑涂地。”管家笑眯眯的说,张嘴恨不得句句话表忠心。 “你何时为我肝脑涂地过了?”叶锦苏勾唇笑了一下,不再看他。 管家一听,立马急了,邀功似的上前两步,小声的开口道:“二小姐之前在大小姐院前拦着大小姐,被老爷罚了一顿,大小姐可知这事?” 叶锦苏挑了一下眉,细想了一下。那日叶秉洐叫自己过去,叶锦茹就在自己院子前面闹。后来好像是被叶秉洐罚了一顿。 问题是她当时没提,叶秉洐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她原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被他提起来,叶锦苏挑眉问:“怎么,是你在父亲面前说的这事?” “不是小的,是那日过来通报大小姐的,小的的表弟。这些下人里面,好些人就是他选的。” 叶锦苏无声的笑了。 原来是带着人过来求提拔了。 叶锦苏瞥了旁边那人一眼,笑了一声开口:“是有点眼力见,选的这些人不错。” 一听这话,管家就知道有戏。立马朝着小表弟疯狂使眼神,领着他上前来给叶锦苏请安。 “听说你在我父亲身边伺候,深得父亲的心意?”叶锦苏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哪里哪里,都是奴才的本分。”那人低着头,不敢邀功的模样。 叶锦苏笑了一下,突然开口问:“父亲最近身体可还好?” 只是普通的关心两句,那人依言回答道:“老爷身体康健,大小姐不必担心,小的一定尽心伺候老爷。” 听着他的话,叶锦苏这才放心下来似的,开口道:“府里事多,父亲最近又是派人给我准备生辰,又是迁院,还特地叫人挑选了下人过来。” “我想着父亲操劳,莫累坏了身子。却又心里想着我们子女,不肯表露出来。” “你可注意到父亲平日有何不对?”叶锦苏偏着头,盯着他缓声问。 管家在旁边脸色一凝,叶锦苏这问的分明就不是叶秉洐的身体。 这问的是叶秉洐的心思啊。 管家转头看了旁边的表弟一眼,正好看见表弟也与自己对视一眼,脸上凝重,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管家额头冒出些汗。 叶锦苏要问的,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叶秉洐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管家只能在旁边急着接话:“奴才等人平日见老爷并无异样,还是和往常一样康健。想来老爷身子好,并无大碍。” 这便是不知道了。 叶锦苏听着笑容隐下去,随口应了一句:“即是如此,那你们好好伺候。” 目送着管家等人的离开,叶锦苏的脸色彻底恢复了冷硬。她满脑子都是叶秉洐的事,他到底想干什么?连身边的管家都不知道? 又或者,是管家不肯说? 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叶锦苏索性不再多想,离开了院子里的凉亭。 这院子里的屋子比之前那个屋子大多了,叶锦苏做在镜子前,看着这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倍的梳妆台和屋子。小红过来替叶锦苏拆了些沉重的头饰,看了看这个略显的有些冷清的桌子,开口道:“小姐人比花娇,还是多备些钗环的好。” 叶锦苏之前的那些东西,全摆出来也略显得寒酸。 叶锦苏瞥了一眼桌子,翻了翻自己的首饰盒,竟意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红玛瑙发钗。小红知她喜欢红色,特地把这个钗子放在最上面一层。 叶锦苏指尖一顿,伸手拿住了那根钗子。 这是宁云敛送她的第二根钗子。 小红疑惑的看着叶锦苏,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小姐,怎么了?” 这钗子她带回来就被她收起来了,小红不知道。 叶锦苏猛地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事。” 伸手将手里的钗子放下,叶锦苏转而把它放入了最下层,冷清的开口道:“这个钗子不好看,以后还是别拿出来了。” 小红眼里更加疑惑了,叶锦苏往日不正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但小红终究没多问,只是干脆把这个钗子收了起来。她直觉这说不准又和宁王有关,还是藏的离叶锦苏越远越好。 将叶锦苏脸色不太好看,小红又赶紧跑过来,扯开话题道:“过几日是小姐的及笄礼,小姐要不要去请城里的天香坊做套新衣?” 天香坊是京城最有名的裁缝铺,不少官家女子都会在那里做新衣。 叶锦苏如今和之前大不一样了,怎么着也该有一件。 “随便吧。”叶锦苏撇撇嘴角说,她倒是容易满足。如今这日子过的挺好的,她也没想过其他大奢的事情。 小红见叶锦苏兴致缺缺,当即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小姐,到时候老爷可会宴请诸多官家好友,到时小姐难道要被别人压过了风头吗?” 叶锦苏摘耳环的动作一顿,突然开口问:“叶秉洐会邀请哪些人过来?” 小红歪头想了一会,掰着手指道:“朝中和老爷关系不错的几家肯定会过来,还有一些老爷的晚生。再加上老爷是朝中大学士,想来肯定会有皇子乃至各大宗亲过来。” “应该也不会太逊色于丞相府女儿的及笄礼。” 叶秉洐和丞相在朝中统统官居一品,但叶秉洐不参与朝堂争斗,到底差了些丞相权力,差些也是正常的。 叶锦苏一一听着,再次开口问:“玉家呢?” 小红楞了一下,玉家和叶家不怎么相交,但说不准叶秉洐也会邀请过来。她只能说:“这个得看老爷,说不准。” 说不准,那个玉瑶儿就来了。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听你的,咱们重新办一套新衣。” 第二百一十章:镯子 叶锦苏抿着嘴,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小红疑惑的看了叶锦苏一眼,没多想,只当叶锦苏是想通了,兴高采烈的点头,“小姐长的这么美,再让天香坊赶一套新衣,到时候小姐一定艳压群芳。” 叶锦苏听着垂下了眼。 这是一种奇怪且强烈的感觉,比想要叶锦茹不好过的念头还要强烈。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是不想输给那个女人。 虽然这听起来像两个小孩之间幼稚的暗自比较,令人啼笑皆非。 她明明已经想清楚了的,想想却觉得有些不甘心。 叶锦苏的心乱了。 乱的跟外面噼里啪啦的雨点一样,思绪碎了一地。 直到了生辰的前两日,叶秉洐已经派人送出了请帖。小红从外面跑着进来,急匆匆的过来给叶锦苏带话:“小姐,老爷还宴请了宁王过来。” 叶锦苏翻书的动作一顿,表情滞了一下,“他怎么也来?” 叶秉洐这么大的面子,连宁云敛也请过来? 小红抿唇,谨慎的看了一眼叶锦苏,“听说是宁王自己要的帖子……” 叶锦苏讶然。 伸手将手里的书丢下,叶锦苏揉了揉额头,宁云敛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真就不怕别人非议吗? 不过在朝中局势好了一点,就又这么张扬。 “玉家呢?”叶锦苏又问。 小红再次点点头,“也在其中。” 叶锦苏感到一阵头疼。 “随他们去吧。”叶锦苏索性开口道,帖子都送出去了,难道还要把这两人赶出去吗?世人都知玉瑶儿和宁王爷在议亲,这两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及笄礼上。 是存心给自己找难堪吗? 叶锦苏的脸色并不好看,垂着眼里满是烦躁,连送过来的新衣都不想去看一眼。 小红见着叶锦苏这样,试图开口说些值得开心的事,安慰叶锦苏道:“小姐,听说玉家的小姐被宁王送回了府。” “什么意思?”叶锦苏转头问。 小红忙不更迭的上前补充:“听说玉家把女儿送过去,结果半夜被宁王爷给送回去了,这事还传了好一阵呢。” 小红本意是想表达这个玉瑶儿在宁云敛那里讨不到好,宁云敛显然不喜欢她。可叶锦苏却只是看着她微微睁眼,眼里有一刹那的震惊。 “半夜?” 小红大惊,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急急忙忙的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小姐别多想,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就清楚他不是?”叶锦苏冷着声音问,脸上覆上一层薄霜。人都送到他府里去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什么也没干,人家姑娘都送过去了,这婚事基本就成了一半了。现在没干什么,日后成了亲还能没什么吗。 叶锦苏冷着脸坐回去,神色凛然了下来:“行了,不用说了。” “他爱来就让他来。” 他是王爷,哪里不是想去就去?她能拦的住他? “让谁来?” 门外一声轻响,宁云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好抬腿往里面走,听见叶锦苏冷硬的声音,挑眉问了一句。 叶锦苏微微眯眼,锐利的扫他一眼,脸上的寒意更重,“滚!” 宁云敛脚步一顿,微微一怔,没明白叶锦苏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疑惑的扫过旁边的小红一眼。 小红只是在旁边拼命挤眉弄眼,表示着叶锦苏这会心情很不好。 宁云敛看出来了,有些无奈的上前两步,轻笑着开口:“怎么了,谁惹你了?” 叶锦苏已经下逐客令,宁云敛还是不退反进,甚至还笑的出来。叶锦苏脸上恼怒更加,转过头不再看他,朝小红下令:“把门关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 宁云敛的表情有些无辜,敢情是在生自己的气? “因为你及笄礼的事?”宁云敛忽略了小红,直接走到叶锦苏面前开口问。 叶锦苏专注看手边一本书,并不去理会宁云敛,甚至一个眼神也没给。宁云敛叹了一口气,伸手敲了敲桌子,“你这一页都看了多久了。” 叶锦苏狠狠把手里的书放下,抬眼瞪了他一眼。不看还好,越看越生气了。她有一肚子的恼怒,这会甚至不知道先开口质问哪一个。 她只能冷漠的开口:“你过来做什么?” 并没有回答宁云敛的问题。宁云敛连和她商量都没有,就直接要了帖子,显然不是她三言两句就能劝退的。 如今宁云敛提前过来,又是想做什么? 宁云敛注视着她,眼里有几分郑重神情,他缓缓开口:“过两天你生辰,给你送一份贺礼。” 宁云敛的眼里满是深情,郑重的叶锦苏几乎承受不住,她冷淡的移开目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总是觉得,宁云敛的目的并不在此。 宁云敛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用一块有些发旧的白色手绢包着,里面是一个白玉手镯。 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玉。 宁云敛把它献宝似的放在叶锦苏的面前,看着叶锦苏的眼睛开口:“这是我娘生前的镯子。” 那目光太赤城,叶锦苏一时竟然逃不开。 宁云敛的话像是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出一朵烟花,炸的她脑袋嗡嗡作响,炸的她眼前一片虚幻。她似乎除了宁云敛,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红悄悄看着这两人,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宁云敛伸手抓住叶锦苏的手,唤回了她的神智:“应该和你的尺寸。” 叶锦苏像是被烫了手似的猛地抽出,有几分惊慌的看着宁云敛,“你什么意思?” 宁云敛总挂在脸上有几分轻浮的笑意褪去,他只是十分认真的看着叶锦苏,“你不明白吗?” 叶锦苏慌张的笑了一下,躲开他的目光,“我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这镯子既然是你母亲生前之物,想必是重要的东西,王爷还是收好,别损坏了才是。” 宁云敛看着她,房间里突然陷入寂静。 叶锦苏强扯出的笑容僵硬无比,她扫过宁云敛看她的眼神,眼里似乎涌动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宁云敛一把抓住她的手,逼着她看向自己,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你当真不明白?” 第二百一十一章:不愿意 叶锦苏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情下涌动的一丝愤怒和受伤,叶锦苏很想说我明白。可是那一瞬她想起了很多,想起宁云敛日后要走的道路;想起长公主的话;想起那个比自己更般配他的女人。 想起,当初在那个院子里,宁云敛和她说的话。 他问自己愿不愿意嫁。 当初的自己回答是不愿意。 如今…… 也是一样。 叶锦苏猛地甩开他的手,一时间力气竟然有些大,她后退好几步拉开距离,强行镇定着开口:“宁云敛,不明白的那个人是你!” “你以后是要住在那个皇宫里的,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可是没有我想要的,你不能把我也一辈子锁在那里!” “咱们所求不同,我不过就想过普通的安稳日子,不想和你一起去走那满是算计的道路,你不明白吗?” 叶锦苏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眼里的泪水模糊是视线,又洗涤的眼前更加明亮。她颤抖着开口,几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声线。 宁云敛就是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把她逼到痛苦纠结的边缘。 他一把抱住叶锦苏,抱的格外的紧,似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宁云敛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我不会让你沾染上那些的,我会保护好你。” “我可以为你搭建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地。” 叶锦苏痛苦的闭上眼,眼里坚强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滚落而下,洇进了宁云敛的胸膛。 “你当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 “在你给我搭的笼子,等你的宠幸,等你的一个眼神吗?” “宁云敛你太残忍了。”叶锦苏颤抖着开口,心口处像是被扎在行刑柱上,无休无止的疼痛。 宁云敛手里收的更紧,仿佛他一松手,叶锦苏就会消失在他眼前似的。宁云敛几乎是低吼着开口:“那你想要如何?” 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一切,他都愿意为她做。 他觉得自己宛若被下了一个咒,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女人的掌心。而叶锦苏还在质疑他。 她想要如何? 她想要一身轻,不再被这些东西所羁绊。她守了那么久的心,最后还是被宁云敛攻的节节败退,如今宁云敛还要不停的逼迫她。 还能如何? 他们之前本就无解。 叶锦苏认命的开口:“放开我,你去娶你的玉家小姐,我过我的日子。” “咱们就当,从没有认识过。” 宁云敛猛地闭上眼,心底像是卷起了一丝沉郁阴狠,似要毁掉一切的风暴。宁云敛的声音沉静到可怕,“休想。” 他松开叶锦苏,看着她下巴处挂着的一颗晶莹的泪珠,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轻柔,声音却像数九寒冬的冰刃,每一下动作都像是在打下烙印,他说:“你只能是我的。” “你这个人,这颗心,只能是我的。” 叶锦苏几乎被逼到浑身颤抖,宁云敛的低语像是恶魔的轻吟,将她一步步圈在他的身边,“我说过,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会杀了他。你要是嫁给别人,我也会杀了那个人。” “你只能嫁给我。” 疯子。 她爱上一个疯子,却无法抽身。 叶锦苏痛苦的摇头,“宁云敛你放过我吧,咱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错在不该去招惹他,错在不该没守好的自己的心。 宁云敛只是抓的她更紧,手下的力道似乎要把她的一辈子桎梏在身边。他的声音冰冷刺骨,眼里已然有了决定,“不可能。” “你这辈子都只能在我身边,逃不掉了。” 叶锦苏终于受不住,狠狠推开了他,伸手扬了他一巴掌,“宁云敛你个疯子!” 力道不大,宁云敛也没躲,只是抬眸盯着她,眼里镇定到可怕。 他后退了一步,将桌上的镯子往叶锦苏的方向移了移,继续开口:“这镯子既是送给你 的,便不会再收回了。” “你收好。” 说完,宁云敛转身离去。 空留叶锦苏站在原地,满室的寂静。房间里只有她凌乱的呼吸声,叶锦苏看着桌子上的镯子,突然一把冲过去,抓起来桌上的镯子,高高举起。 终究是没落下。 叶锦苏抓着镯子的手用力到发抖,最终只是把它摁在心口处,悲恸的蹲下身子。 她要怎么处理这份感情,处理这个承载了太多的镯子。 优柔寡断是她,狠不下心也是她。 如今痛苦挣扎,也活该是她。 小红重新回到屋里的时候,叶锦苏已经干了眼泪,唯独剩眼眶还红着,形同枯槁的坐在桌旁,盯着桌上那个镯子。 小红吓了一大跳,半天没敢说话。 末了,叶锦苏伸手,将镯子用原先的白手绢重新包好,转头对小红开口:“去把那块玉拿出来吧。” 说完,叶锦苏又翻出妆匣里两根簪子。 一个已然黯淡无光,一个也只是普通的寻常簪子。 小红拿出箱底的玉,谨慎的递过去。叶锦苏并没有看她,只是伸手将这些统统装进了一个匣子里。 “叫梦兰过来。”叶锦苏有开口。 小红看着叶锦苏的动作,心里猜到了七七八八,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门去叫人了。 叶锦苏将手里的木匣交到梦兰手里,脸上已经恢复了如常,看不出哭过的模样。叶锦苏轻声开口:“去把这个,交给你主子。” “送不到他手里,就别回来了。” 梦兰大惊,睁大眼看着叶锦苏,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 叶锦苏只是拉下了脸,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听不懂我的话吗?” 梦兰不明所以,求助的看着旁边的小红。而小红只是略带愁容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梦兰低头,拿着匣子缓缓站了起来。 “是,奴婢知道了。” 她就知道,总是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到底是宁云敛的人,叶锦苏不会一直留着她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她还想着,要是叶锦苏能和王爷结亲,到时候真是两全其美。 她就可以一直留在叶锦苏身边伺候。 看来是不可能了,梦兰低头有些哽咽,转身退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嫡女的待遇 秋风瑟瑟寒,叶锦苏坐在院子凉亭里,斟一壶热茶看外面荒凉的秋时景象,眉目覆上一层薄霜。 院子外的下人忙忙碌碌,一片嘈杂的景象。过了今晚,明天就是叶锦苏的生辰。他们都在急着做最后的准备,这番时间仓促,下人们都忙的不行。 叶锦苏恍若未闻,心底已经不见得还有开心了。 她有些累了。 小红从外面跑过来,有些脸色为难的看着叶锦苏,开口通报:“小姐,梦兰回来了?” 叶锦苏皱眉,“东西送过去了?” 宁云敛要是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应该明白她的意思,怎么还让梦兰回来? 小红摇头,“不,梦兰带着东西回来了?” 叶锦苏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寒意更重,“不见!” 敢情又是得了令,过来给自己送回来的,叶锦苏气不打一处来,“叫她给我送回去!” 小红脸色越发为难,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梦兰在宁王府跪了一天,宁王就是不让她进。” “那东西,宁王殿下怕是不会收的。” 叶锦苏讶然。 复而又气的发笑。 叶锦苏狠狠一伸手,拂倒了石桌上的茶盏,砰的一声利响。小红吓的都跪了下去,不敢言语。 叶锦苏单手撑着额头,气手指尖微微发抖。 宁云敛当真做的出来。 自己身边的婢女,就当真丢在外面不管。真料准了自己不够狠心,不会真的把梦兰赶出去吗? “小姐……”小红颤颤悠悠的抬头,轻声开口,“要不我让梦兰回去?” 叶锦苏深吸一口气,握拳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开口:“让她回去!他宁云敛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叶锦苏拂袖离去。 留小红一个人跪在原地,看着叶锦苏单薄的背影,垂头叹了一口气。 是夜,夜凉如水。 叶锦苏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身影融入屋内并不明亮的灯光里,神色有些寂寥。叶锦苏点亮桌上的一盏灯,终是偏头问了一遍小红:“梦兰进去了吗?” 小红刚从外面回来,叹了一口气的摇头,“没有,宁王没让梦兰进去。” 叶锦苏的指尖一颤,烛火差点没能顺利点燃。 放下手里的火折子,叶锦苏的面目恢复冷漠,随意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上了床闭眼睡觉。 竟是当真不管梦兰的架势。 小红刚开开口求情的话堵在喉咙口,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在自己房里哪了件披风,小红顶着夜色送了过去。 宁云敛不想收那东西,连着梦兰也不管了。 她又能说什么呢,日日见小姐那么纠结痛苦,她倒也觉得,小姐和宁王断了关系才最好。可宁云敛非要抓着不放。 叶锦苏睁眼看着头顶的帷帐,一点烛火照的夜色里格外朦胧,叶锦苏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干脆翻身坐起来,外面轰隆响起雷声,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叶锦苏看了看外面的天,终是抿紧了嘴唇,伸手拿了两把伞出去。 半路上当真下起了雨,叶锦苏撑着伞往宁王府走去,遥遥便能看见雨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叶锦苏手指一紧,握着伞把的指节有些发白。 宁云敛当真不管她的死活,就是不让她进。对他来说,一个婢女的死活根本无所谓是吗? 叶锦苏撑着伞过去,挡住了她头顶的一片雨。 梦兰意识有些恍惚了,抬头看叶锦苏在她身后,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喃喃的叫了一声:“小姐……” 叶锦苏连忙蹲下,揽住了昏迷的人。 纸伞倾泻,雨点劈头盖脸砸在两个人身上。那个木匣子还放在梦兰的脚边,浸泡在水里一动未动。 小红遥遥从后面跑过来,叶锦苏过来时没同她说。她是见夜里下雨了,想着过来给梦兰送伞,没想到却遇上了叶锦苏。 “小姐——”小红连忙跑过来,给两人撑起了伞,“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别淋雨着凉了。” 叶锦苏侧目看了一眼王府大门,朱漆大门威严肃穆,始终沉默的合在那里,没有一丝动静。 叶锦苏扶起梦兰,低声开口:“送她回去。” 是她输了,她做不到看着梦兰这么一直下去。 他们之间,到底是宁云敛更加心狠手辣一点。认识他这么久,叶锦苏还是第一次认识到,那个别人嘴里,做事狠绝的宁王爷。 伸手拿起地上的匣子,叶锦苏很有冲动把她狠狠往地上一掷。但最终,叶锦苏什么也没做,只是重新带了回去。 漫天夜色里,宁云敛不知何时站在侧门口,看着叶锦苏远去的背影。屋檐下的落雨如珠帘,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 宁云敛转身,离开了门口。 第二天就是叶锦苏的及笄。 叶锦苏却几乎一夜未眠,喝了两碗姜汤,洗了个热水澡,睁着眼直到天亮。 等着嬷嬷们把新衣送过来的时候,叶锦苏突然靠在小红的肩头,神情颇有些疲倦的开口:“我就说吧,不过是个生辰而已,随随便便过了就行了。” “就算只有咱们俩,那至少……” 至少,也挺开心。 小红突然就哽咽了,她不明白,明明一个那么好的日子,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本该是多开心的日子啊,叶锦苏却过的格外沉重。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梳洗。从天香坊送过来的新衣是日夜赶出来了,上好的金雀丝布料,一匹布光工期就得半年,全京城只有这一匹。 唯一做成的一套成衣,现在在叶锦苏的身上。 白雪红梅,很是映这秋末冬初的景象。 白色的衣袂上,绣着一朵朵绽放如血的红梅。叶锦苏本就皮肤白皙,这般映的她的皮肤更是几近透明。再画上几点朱红,叶锦苏明艳,却也柔美。 连坊里见过无数美人的老裁缝见了都大为称赞。 花园里宴席已经摆上了,叶秉洐在前面招待来宾,好不热闹的模样。 叶锦苏淡淡看了外面一眼,连老太太老太爷都出来,叶锦茹也在。京城里和叶家有些关系的官家,叶秉洐都一一请了过来。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叶锦苏活了十五年,第一次感受到嫡女真正的待遇。 第二百一十三章:王爷可满意? “小姐。”小红停了一下,看着突然顿住脚步的叶锦苏,开口叫了一声。 叶锦苏淡淡看她一眼,今天的她一改往日素淡不起眼的风格,走时步下生风。叶锦苏看着前面的一片热闹,轻声开口:“走吧。” 入场时全场微一寂静,所有人仿佛在一瞬认识了一个重新的叶锦苏。 一个抛去所有才情的名声,光是往这里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叶锦苏。 叶锦苏垂眸,忽视了身后一道熟悉的视线,沉默的坐下。 叶秉洐在旁边大笑一声,顿觉脸上有光,颇有面子的在场上环绕了一圈。叶锦苏环视了一圈,她今日甚是高调,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自然也少不了宁云敛。 宁云敛站在另一侧,目光始终落在叶锦苏的身上,强烈的几乎让叶锦苏无法忽视。 叶锦苏垂眸,终究没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倒是听了叶秉洐的话,起身同诸多长辈敬酒。她笑容从容,举杯时姿态落落大方,又替叶秉洐赢了一大波赞誉。 看着在角落里的叶锦茹恨不得手里的筷子都要折断。 叶锦苏淡淡看了她一样,轻轻移开目光,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 “小姐今天可真是艳压群芳。”小红在旁边笑着小声的开口,“我敢打赌,过了今天,明儿这京城里绝对满是小姐的美誉。” 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放下酒杯坐下,又看了眼四周。 玉家人可算来了。 玉瑶儿和一个跟她长的有几分相像的的男子一同进来,看着比她大一些,想来是家兄。叶锦苏多看了几眼,玉瑶儿正一如往常的低调。 之前出了那种事,玉瑶儿本是不想来的,出门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但是听说宁云敛也会来,她还是跟过来了。 至少在宁云敛在场,这群人也不敢在背地里对她说什么。 事实果真如此,玉瑶儿入场时不少人都看见了,个个眼神晦暗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心照不宣的什么也不说。 说不定玉瑶儿和宁王这事还能成,玉瑶儿日后要是变成了王妃,他们可得罪不起。 玉瑶儿在场上环视一圈,果真看到了宁云敛。 自从那天之后,玉瑶儿便再没见过宁云敛。这次她是有备而来的,玉瑶儿抬腿便直接往宁云敛的方向走去。 宁云敛只冷淡看了她一眼,直接忽视她准备落座。 “王爷真就这么不想见我吗?”玉瑶儿一声叫住了宁云敛,脸上有几分受伤的表情。 叶锦苏浅酌一杯薄酒,抬头静静看着这两个人。 宁云敛脸色未曾有太多变化,只是冷淡的开口:“玉小姐想多了。” 比起之前,宁云敛的态度更冷淡了,明显不想和她多纠缠的模样。可她这次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急急忙忙添了一句:“我是特地过来见王爷的!” 宁云敛眸子一眯,眼里有些许危险的光。 这般赤裸裸的话,从玉家这样的名门女子嘴里说出来,还真是…… 大胆。 玉瑶儿当真是豁出去了似的,低着头有几分悲伤的开口:“王爷那天把我送回去,可知道如今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我今日出府,只是为了见王爷一面。” “王爷就这么狠心吗?” 玉瑶儿眼里有几分楚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宁云敛欺负了一个姑娘家。落进玉瑶儿的嘴里,好似成了个负心汉似的。 从头到尾,不都是她自己贴过来的吗? 宁云敛现在可算知道这么深宅里养大的女人说话的手段了,眼底寒了几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坐下,语气略冷的开口:“那边就要开席了,玉小姐还是早些落座吧,免地再次惹人非议。” 他们俩站在这拉拉扯扯,已经有人像他们俩看过去了。 宁云敛朝叶锦苏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叶锦苏根本没看他,只是在同叶秉洐一起招待宾客。 宁云敛莫名松了一口气。 玉瑶儿往四周一看,脸色白了些,死死咬住了一口银牙! 当真是软硬都不吃! 她都委身说出这种话了,宁云敛难道是死的吗?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把宁云敛勾的死死的! 怀着一肚子不满,玉瑶儿咬牙坐了回去。 叶锦苏余光处看着玉瑶儿坐回去,还一副吃了瘪的样子。莫名的,叶锦苏的心里舒坦了一下。 叶秉洐看着叶锦苏,发现叶锦苏的目光落在玉家人身上,突然笑着朝叶锦苏介绍道:“这位,玉家的二公子,玉泽公子。” 叶锦苏的目光方才落在他身上,有几分风流倜傥,叶锦苏微笑,遥遥举杯示意了一下。 叶秉洐看着两人脸上又是一笑。 落座时好巧不巧,叶锦苏正好和宁云敛遥遥相对。叶锦苏一抬头,就能看见宁云敛在自己眼前。而玉瑶儿正坐在叶锦苏旁边,中间隔着一个玉泽。眼瞧着宁云敛频频往叶锦苏的方向看过去,眼里存了些疑惑。 叶锦茹坐在另一端,彻底看不下去叶锦苏的风光得意,趁着没人注意直接溜了出去。 叶秉洐坐在叶锦苏另一侧,目光流转在叶锦苏和玉泽的身上,眼里似乎有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一席宴,个个心怀鬼胎。 叶锦苏移开目光不看宁云敛,听管家在旁边唱礼,宁云敛当真是大手笔,强塞给了她一只镯子,又给她送了一只琉璃彩凤金步摇。 那可是宫里才有的手笔。 这礼一出,全场哗然。 玉瑶儿眼睛微睁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叶锦苏,又忍不住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若说体型的话,倒像是是那天自己在王府门前看到的那个人。 难不成就是她? 叶锦苏感受着全场哗然的寂静,眼底的不悦浓浓加重了几分。虽恨不得连人带东西把宁云敛给赶出去,但是叶锦苏还是得扯着一丝没有感情的笑脸,举杯谢礼。 “谢王爷厚爱。”叶锦苏死死盯着宁云敛,眼里警告的意味明显。 宁云敛要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叶秉洐开口要她的话,那她真就半点办法都没有了。叶秉洐和自己的祖父祖母,怕是会喜笑颜开到马上把自己送过去。 她在警告宁云敛不要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可是宁云敛置若未闻,朝叶锦苏举杯一下,似笑非笑的开口:“小姐今日国色天香,倒是和这步摇极其相配,不如拿出来给小姐试试。” 叶锦苏眼睛微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眼里的愤怒差点就要溢出来了! 坐下,叶锦苏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已经送过来的金步摇,很是有把它丢出去的想法。但叶锦苏只是坐着没动,任由婢女帮她插上这步摇。 “王爷可满意?”叶锦苏看向他,眼里一片冰冷 第二百一十四章:姐姐和妹妹 宁云敛勾了一下嘴角,忽然认真的说了一句:“很美。” 叶锦苏轻颤了一下眼睫,心里一片复杂。干脆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一旁的玉瑶儿看着这两人,显然已经看明白了过来,眼底的疑惑更浓。从来没听说过叶锦苏和宁云敛有什么,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这么名贵的东西都送出去了。 宁云敛今日这么高调,难道是想求娶不成? 玉瑶儿看着叶锦苏的神情,暗自垂下了眉目。 两人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微妙,叶秉洐看着连忙在其中打了个哈哈,转而又把气氛调节了起来。还转头示意了叶锦苏好几眼,别得罪了这位主。 叶锦苏半点都不想搭理,耐心简直被宁云磨的所剩无几。 她都不知道得罪这位主多少次,还怕这一次吗? 叶锦苏本想早点溜走,奈何今天这宴就是为他设的,她哪里走去不得。只能强忍着不耐坐在这里,看大家其乐融融的饮酒聊天。 头上那根钗仿佛千斤重。 凤钗……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赶明儿她就把这东西丢了,让宁云敛还送什么凤钗不凤钗。 正想着,宁云敛又在一旁开口,神情从容:“叶小姐今日宴辰,好似不太开心?可是不喜本王送的礼物?” 叶锦苏正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呢,看起来像是不太开心。 强扯了一下嘴角,叶锦苏露出一个敷衍的笑,“王爷送如此厚礼,小女子诚惶诚恐,尤恐承受不起。没想到竟让王爷误会了,是小女子的过失。” 宁云敛的眸子暗了一下,独自饮了一杯酒,“叶小姐何必妄自菲薄。” 说到底,她还是不肯接受。 “在我看来,没有比叶小姐更适合这凤钗的了。”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眼睛,眼里十分认真。 叶锦苏突然觉得喉咙里涌起一番苦涩,含了一下舌根喝了口清酒,并没有回答。 若是她根本就不想戴呢? 宁云敛非要把她按在自己身边…… 宴至一半,叶锦苏终于忍不住,趁着其他人正聊的火热的一个功夫,溜出去透会气。宁云敛坐在那里,她就犹如心口被什么东西一直梗着。 梗的她难受。 走到人少的地方透透气,叶锦苏才觉得舒坦了许多。 这里是前院花园的一块僻静处,临近后院的地方,少有人过来走动。叶锦苏站在园子里的人工溪流旁,看水面上的落叶愣神了半天。 直到一声响把她唤出思绪。 是玉瑶儿。 她看眼叶锦苏前脚离开了席面,后脚就跟了过来,在这僻静处寻到了叶锦苏。 叶锦苏转头看她一眼,神色未变:“原来是玉小姐,可有什么事?” 玉瑶儿见她镇定,脸色便也稳住了许多。但到底那些话还得她来说,玉瑶儿往前近了一步,看了眼旁边的小红,似乎暂时不好开口的样子。 叶锦苏淡淡的看她一眼,其实已经讲玉瑶儿要说什么猜的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她和宁云敛的事,刚刚在席上,宁云敛频频向自己看过来。但凡有眼的人,都能看出其中有些微妙了。 玉瑶儿是一心想跟着宁云敛的人,自然猜明白了她和宁云敛不简单。过来找自己,要么就是过来警告自己,要么就是过来求自己。 或软或硬,总得来一招。 “这是我的贴身婢女,玉小姐有话不妨直说,无需避讳。” 听了叶锦苏的话,玉瑶儿这才开口:“叶小姐……” “想必你也听闻了,我和宁王已经在议亲的事了。”这事由女儿家说出来有点难以启齿,玉瑶儿说着微微低了下头。 看起来倒不像有敌意。 “我知王爷心中另有钦慕的人,今日得见小姐,才知自己万万比不上小姐。” 叶锦苏看着她,倒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是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就算玉瑶儿脸上再怎么摆出一副友好模样毫无破绽,听着也不会是什么真心肺腑之言。 叶锦苏淡淡的开口:“玉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和王爷各自清白,绝不是玉小姐你想的那样。” 玉瑶儿柔柔笑了一下,一眼看破似的开口:“不会错的,他看的你眼神,不会错的。” 说完她又看着叶锦苏,丝毫不在意的开口:“他从来没有那样看过我,不过我也不甚在意,只要有人陪在他心里就好了。” 似乎从来没把叶锦苏当成过敌人。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一直没有娶你进门,但是我绝对是欢迎你的。我看得出王爷很需要你,他现在一个人孤身立在朝廷风云里,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你也不用介意我,你入府以后,我不会和你争什么也不会和你抢什么。”玉瑶儿看着她说,一番话说的诚恳至极,完全称得上贤良淑德四个字。 说到后面,甚至还伸出手要拉着叶锦苏的手,当真是把叶锦苏当妹妹了。 叶锦苏往后一退,玉瑶儿的手落了个空。 玉瑶儿再次从容的笑了一声,只当叶锦苏心有芥蒂,继续开口:“妹妹无需介意我,真的。” 叶锦苏却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看她明明亲都还没订,就将自己率先摆在了宁王妃的位置上。别说是高门显贵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有人会这么做的。 末了还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好模样。 叶锦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其实有很多方法开口让她难堪。 可是她却如鲠在喉。 她拿什么立场去噎她呢? 叶家小姐,还是宁云敛心爱之人的身份? 所以叶锦苏只是后退了一步,垂着头继续重复了一句:“叶小姐当真是误会了,我和王爷至今也不过两面之缘,实在不是叶小姐口中所言的关系。” 小红也在旁边看不过去,站出来开口:“我家小姐不过今日才及笄,尚未婚配,你怎能说出这种话还玷污我小姐的清白?” 玉瑶儿脸色一僵,没想到叶锦苏竟然咬死不承认。 她都已经让步,让叶锦苏进府了。难道这个叶锦苏当真心比天高,还想做大吗? 可眼下玉瑶儿只能干笑一声,低着头说:“是我唐突了,叶小姐莫怪。” 言语间,叶锦苏的视线后移,宁云敛正站在一旁。 玉瑶儿顺着视线转头去,正好撞见宁云敛脸色不善的走过来,吓的脸色有些白,低着头行礼:“王爷万福。” 宁云敛看了眼神色无恙的叶锦苏,终是淡淡瞥了眼玉瑶儿,冷冷的发话:“我有话单独和叶小姐说,你下去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婚事 玉瑶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要说她才该是正配,叶锦苏只是个小三。可宁云敛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要自己走开。 而就在刚刚,叶锦苏还睁着眼睛说瞎说,说自己和宁云敛没有关系。 玉瑶儿这辈子真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叶锦苏只是一贯冷漠的看着宁云敛,垂头冷淡的开口:“我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父亲想必着急了。殿下有什么话,不如就在这里快些说了,我好回到席上。” 这便是不想和宁云敛单独相处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眸子深了又深,他垂眸凝视了叶锦苏一会,终是退了一步,开口道了一句无事,转身便离开了。 叶锦苏这才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看不真切。 叶锦苏不发一言的回到席上,正巧看见玉家大公子和叶秉洐聊得火热。叶秉洐刚刚还在找叶锦苏呢,这会见着叶锦苏过来,直接叫了一声。 “锦苏啊,来我身边坐着。”叶秉洐酒喝的有点微醺,昏昏然有点上头了。显然是今日赞美听多了,有点飘了。 叶锦苏依言坐过去,叶秉洐却突然捂着头说头痛,扶着下人们就离开了。 这会就只剩叶锦苏和云泽了。 叶锦苏微微皱了一下眉,叶秉洐这是在干什么? 云泽也喝了些酒,脸上有些微红但是没醉,瞧着叶锦苏看他,方才有些惭愧的一笑,“玉某丢人了,小姐莫怪。” 叶锦苏对这对兄妹没什么太多的好感,只是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琢磨着起身离开这里。 她现在这个位置,和玉泽挨的极近,且周围都没有别人注意过来。再待下去怪别扭的。 可叶锦苏刚想站起来,旁边叶秉洐的小厮就跑过来开口:“老爷喝醉了正在屋内换衣服,小姐还请在这里稍等老爷片刻。” 既然如此,叶锦苏又被迫不得不坐下。 气氛有点尴尬。 按理说该扯些家常的,但叶锦苏这会不想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微冷,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开口。 倒是玉泽,独自斟了一杯酒,朝叶锦苏举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今日得见小姐一面,方才真正理解这诗句。” 他的声音清润好听,念起诗来自有韵味,开口便夸的直白。 若换了别家女子,当场就该掩面娇羞,两颊绯红了。可惜叶锦苏不是寻常女子,她只是随便吃了口菜,方才淡淡的开口:“公子谬赞了,小女子称不起。” 反应如此平淡。 玉泽忽而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听说小姐甚懂诗词?小生可否请教一二?” 叶锦苏皱了一下眉,没完没了了还? 会诗词的是那个早死了的叶锦苏,她现在会个鬼的诗词。于是叶锦苏只能冷漠的开口:“都是外人瞎传的罢了,不太懂。” 玉泽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终于自觉没趣了,不再说话了。 叶锦苏的耳边终于安静了。 叶秉洐来时,就是看见两个人一个独自饮酒,一个默默吃菜的模样。不和谐中又有些一丝诡异的和谐。 叶锦苏终于得以脱身,坐到了另外一边。 叶秉洐偏头看她,只见着叶锦苏今日从头到尾脸色都不是很好,猜了半天终于开口,故作关心的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锦苏微微皱眉,对叶秉洐这种虚伪的关心极其反感。 但是还没等叶锦苏开口,便有人在旁边推着叶秉洐闲聊。其中不少妇道人家跟老太太的聚在一起,讲一些女人间的私房话。 说着说着,就扯到叶锦苏身上来了。 其中一个大大咧咧,性子也直,直接拖着叶秉洐问:“你们家这女儿可真是养的好,如今及笄了,可有在找人家?” 叶锦苏刚想开口,就被这群女人的大嗓门个堵住了。 索性不说话,低着头吃菜,想着忍一会等散了就好了。 叶秉洐客套的一笑,颇为慈祥的开口:“还小,才刚及笄,也不着急。不过找人家肯定是要提前找的,咱们做父母的的总是要操心。” 说着,叶秉洐环视一圈,突然指着旁边的玉泽开口:“不过我倒瞧着玉家公子不错,一表人才,是个好孩子。” 玉家在朝中比叶家权势大一些,但玉泽毕竟是小辈,听着这话也只是客套的说一句谬赞了。 连带着其他的三姑六婆们,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起哄。 一会说这家的公子,一会说那家的。本就是一些闲碎嘴,七嘴八舌里叶锦苏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叶秉洐该不会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猛然想到了这点的叶锦苏身子一僵,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把自己从后院接出来,给自己嫡女的风光,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嫡女的身份嫁出去?为叶家效力谋荣光? 叶锦苏看向在一群人里面笑的欢乐的叶秉洐,脸色寒了又寒。 话语间传到宁云敛的耳朵里,宁云敛捏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微微用力,脸色微沉,“我倒是觉得,叶小姐贤良,倒不如入我府中。” 此话一出,叶秉洐当场哑然。 玉瑶儿脸色一变,宁云敛果真是来开这个口的。 然而全场就属叶锦苏反应最大,手里的筷子差点没丢出去。 全场有一瞬间的寂静,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主是酒喝多了一时兴起说的胡话,还是真这么想的。 但是要说起来,宁云敛要是今日再此得见叶锦苏一面,起了想收进王府的心思,也不是难以理解。毕竟叶锦苏长的确实好。 论家世,叶锦苏在王府做个妾也是正好的。 王爷的妾,那也比别家的正妻要好。 宁云敛没看叶锦苏,反而是抬眸看着叶秉洐,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不知道大学士意下如何?” 叶秉洐满脸震惊。 宁云敛看着像认真的?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叶锦苏,却只见叶锦苏死死盯着宁云敛,眼里神色冷厉。又看宁云敛,一副非要了这个人不可的样子。 这令他更加一头雾水,自己家的女儿什么时候和宁云敛扯上关系了? 不过同样都是男人,叶锦苏一眼就看出来,至少宁云敛是真心想要叶锦苏的。这么说来,倒是比玉家好了不少。 他原只想着让叶锦苏嫁到朝中别的高门官吏家中去,一来笼络两家感情,二来稳固叶家的根基。玉家在朝中已是万人之上了,把叶锦苏嫁过去为叶家效力最好不过。 没想到叶锦苏倒有几分本事,能勾得王爷也为她倾倒。 还是皇上最喜欢的那个。 叶秉洐一瞬间脸色变了好几样,转眼绽放一个笑脸,“王爷这说的哪里话,小女能入的了王爷的眼,是小女的荣幸。” “下官感激不尽。” 第二百一十六章:聪明却也蠢 叶锦苏的脸冷成了一块冰。 宁云敛直接忽视了她强烈的目光,朝叶秉洐举杯一笑,“大学士谦虚了,家有此女,叫人怎能不生此心。” 宁云敛这番话再出,全场到处都是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宁云敛正在和玉家说亲,结果今天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纳了叶锦苏。这正妻还没入门定亲呢,就要先纳个小妾。 虽说他是王爷,这么干也无可厚非。可这玉瑶儿还在场上呢,他就这么做了。 大家都说玉家跟宁云敛的亲事是不是黄了。 可要是黄了,谁还敢娶玉瑶儿?她可是已经在王府过了夜的人,就算宁云敛什么也没干,她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玉瑶儿脸色都黑透了。 当初她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宁云敛怎么也会同情自己名声受损,对自己负责。 没想到宁云敛当真这么狠心。 真是叫她的脸都丢尽了。 不光玉瑶儿,玉泽的脸色也极其难看。本该是他爹过来的,结果前几日叶秉洐不断暗示玉家老爷,说自家女儿及笄,有意让玉泽过来,让两人相看一眼。 结果他过来了,先是吃了叶锦苏一记冷水不说。 还驳了她妹妹的面子。 要不是名门子女的修养尚在,玉泽当场就要带着玉瑶儿离开这里了。叶秉洐是在玩他们玉家吗? 叶秉洐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想来得罪了玉家不好,可若是得罪了王爷,那才是更不好的。若两头都不好成全,叶秉洐只能选其轻。 这事还得日后再商量,到底没当场定下亲来。 只是宁云敛这一开口,基本等于直接给叶锦苏打了标签,这是他宁云敛的要的女人。那些原本想着替自己儿子侄子说媒的女人,个个断了念想。 王爷想要的人,她们是动不得的。 这也正是宁云敛想要做的事。 叶锦苏一旦及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他的女人,绝不允许别人任何一点染指,一个念头都不行! 叶锦苏脸色都寒透了,谁人见着都知道她不愿意了。叶秉洐看她一眼,咳了两声提醒叶锦苏注意仪态,免的叫人看了笑话。 叶秉洐只当叶锦苏不想嫁,可这种事哪里轮的上她? 叶锦苏垂下眼,终于受不住提前离场了。叶秉洐见她脸色难看极了,再待下去怕是得出丑,挥挥手便让她走了。 好好的一场宴,后半场尽是尴尬。 叶锦苏大步往院子里走,绞紧的手指收紧再收紧,眉头锁的死死的。 宁云敛要是向叶秉洐开口,不管是正妃,侧妃,还是小妾。叶秉洐都会巴不得把自己送出去,宁云敛太过分了! 这件事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回到屋里,叶锦苏直奔房间,拿起了桌上那只雨夜里带回来的盒子,狠狠往地上一掷。 连带着头上的凤钗,叶锦苏也丢了出去。 地上为了暖和铺上了地毯,如今竟然滚了几圈没坏,叶锦苏看着心烦意乱极了。她都多久没发过这样的气了? 叶秉洐当初冤枉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气过。 “出去!” 叶锦苏冷着脸坐下,开口训斥着小红出去,她这会只想现在静一静。 宁云敛就是个疯子! 小红吓的都没敢捡,直接瑟瑟退了出去。门口看见正往里望的梦兰,小红连忙拉住她别进去,退到了旁边的屋子里。 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和梦兰说了,小红又再三叮嘱,这几天别出现在叶锦苏面前,免的惹的叶锦苏想起宁云敛,惹她生气。 梦兰瞪着眼,一点也不理解。 这不是好事吗? 小姐心中分明有王爷,要是嫁去了王府,两个人琴瑟和鸣,多好啊。 小红重重叹了一口气,“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你说王府那种地方,牵连着宫廷,又深又寂,这日子叫小姐怎么过的下去。”小红叹了一口气说,“再说了现在还有个玉小姐。” “小姐就算是嫁过去,也只能是个……” 说到这里,小红说不下去了,满肚子心疼自家小姐。 梦兰听着极其想为宁云敛开脱,赶紧开口解释:“不是的,王爷不会娶玉家小姐的,咱们小姐进府,肯定是做王妃的。” 别说叶家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就算是平民老百姓的家里,但凡疼爱点女儿的,都不会想要女儿去做小。 要是为了这点,叶锦苏有所犹豫,梦兰肯定要为宁云敛多说话。 可是小红颇有惆怅又叹气,眉目间跟着叶锦苏成熟了不少,学着叶锦苏的语气说了一句:“这事真能由得了王爷吗?” 梦兰哑然了。 这事还真不一定能由得了宁云敛。 今日宴一散,长公主便得到了最快的消息,这事如今不仅满京城传遍了,连皇上都知道了这事。 旁人只当宁云敛一时兴起,长公主却知道宁云敛不是在闹着玩的。 他要是哪一天真闹出要娶叶锦苏作为正妃的事来,这事就彻底大了。宁云敛也会彻底得罪玉家。 长公主气的直奔宁王府,却见宁云敛一脸从容的样子。 简直要气炸了。 她从小和宁云敛一起长大,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是她从小就在宁云敛的母妃芸妃身边养着,基本把宁云敛当亲弟弟。当年芸妃逝世的时候,宁云敛不过八岁的孩童。她当时已经成年,芸妃临死前口口声声要她照顾宁云敛,她便一直记在心上。 如今倒好,宁云敛翅膀硬了,根本不把她这个长姐的话放在眼里了。 “你若是真想要那个姑娘,行,可以,但她只能当个妾。”长公主气的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开口,“你的正妃,只能是玉家那姑娘。” 宁云敛眉头锁起,“长姐真的以为,玉家小姐是个多良德之人吗?” 她在外面传他们的消息,在皇上面前暗示他们的进展,又以自己的名声相逼,以玉家相逼。宁云敛不明白,这种女人,到底哪里入的了长姐的眼。 长公主气的坐下,喝了一大口凉茶,“凭她背后的玉家,凭这样的女人聪明却也蠢。” 玉瑶儿聪明吗?无非是聪明的,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逼宁云敛。并且当真把宁云敛逼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 可玉瑶儿蠢吗? 当然也是蠢的。她若是真的聪明一点,就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连带着自己现在也名声不好。 照长公主看来,叶锦苏才是那个聪明的。能将自己的弟弟捏的死死的,还叫自己的弟弟觉得她千般好万般好。 比起玉瑶儿,叶锦苏才是那个聪明多了的人。 这样的人,长公主才不放心。 第二百一十七章:情之初起 宁云敛从小聪慧,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看的通透,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女人身上,他就看不明白了呢? “她就是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嫁进王府,趋炎附势心机颇深的女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长公主拍着桌子提高音量说,企图叫醒自己这个情窦初开的蠢弟弟。 “她是不是和你说要当正妃?”长公主又问,“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这种身世的女人对你来说,在朝中毫无帮助。” “他叶家平日在京城默默无闻,凡是自管自己,哪里会帮着你?” 苦口婆心的分析一番利弊,长公主气的脸都红了。确实,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玉瑶儿都是比叶锦苏更适合宁云敛的人。 但是宁云敛捏着茶杯,却怎么也做不出理智的选择。 他沉沉的开口:“她不想嫁给我,是我非要娶她的。” 长公主一愣,刚在脑子里组织好的话被堵的一下忘记要说什么了。 宁云敛看着长公主,重复了一遍:“长姐误会了,费尽心思的人是我,不是她。” 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她,叶锦苏从来没有过这些念头。 她比自己清醒多了。 宁云敛喉咙间有些苦涩。 “你什么意思?”长公主刚想开口说这肯定也是那个女人的计谋,可看着宁云敛脸上几分痛苦的表情,长公主觉得其中不对。 宁云敛叹了口气,想起叶锦苏跟她说的话。 “她说不想嫁给我,不想陪我走那条腥风血雨的路,也不想待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宁云敛垂着眸子说,声音有些低沉。 不管是这座诺大的王府,还是更大的皇宫,都不是她想待的地方。 所以自己,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长公主睁大眼,惊的站了起来,先是警惕了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后压低声音开口:“既是如此,你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执着。” “是她配不上你!”长公主开口道。 既然她从来没有陪着宁云敛的打算,那她更加配不上宁云敛了。这样的女儿娶着做什么?互相折磨吗? 只是有些道理长公主明白,叶锦苏明白,宁云敛却不见得愿意看明白。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仍然是开口:“长姐,我以后的路,不需要玉家也能走。” 长公主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颇有些自负的宁云敛,厉声开口道:“不需要那个女人,你也可以走。” 宁云敛沉默了。 他无法做出抉择,但叶锦苏却可以。 这便是叶锦苏日日折磨他所在了,叶锦苏活的太清楚太明白,心智成熟不像一个及笄的少女。倒像阅过了人间,看透了一切的明白人。 叶锦苏到底活了两辈子,见多了世间的感情。 可宁云敛不一样,他出生皇家,从小丧母。虽得父亲疼爱,但那说起来,不过只是愧疚而已。每每那个人看自己时,宁云敛总觉得他不是在看自己。 而是在看那个早已经死去的女人。 他情之初起,难以割舍。 叶锦苏的决绝令他愤怒,脑子里的清明又映的他犹如幼稚稚儿,几分可笑。 从头到尾,不可自拔的是他,费尽心思的也是他。 她才是受自己牵连的那个人。 宁云敛没说话,大步转身离开了这里。 此时已经早早入冬了,还未到十月,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下来。怕是不久就要下第一场雪了。 叶锦苏坐在凉亭里,手里匣子里放着宁云敛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那个镯子放在最上面,叶锦苏却觉得刺眼。 现在还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宁云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全京城都传遍了,她又该如何抽身? 叶锦苏合上盖子,突然觉得心力交瘁,阖上眼靠在石桌上就睡着了。 冬初的风冷的很,吹的凉亭四周的纱幔四处飘扬,卷进些枯叶,天地一片肃穆萧条景象。宁云敛站在一颗光秃秃的梅树底下,隔着纱幔见叶锦苏躺在那。 恍惚一瞬间天地安宁。 宁云敛抬步,却意外踩响了枯枝。 一点微末响声,叶锦苏眠的不深,睁着眼皮便醒了过来。侧目和宁云敛视线相撞,叶锦苏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方觉宁云敛穿的格外单薄。 她们从未如此对视过,好像认识了很久,却又好像从不认识。 北风萧萧里叶锦苏被吹乱的发丝挡了视线,宁云敛看着桌上的盒子,突然觉得喉咙干涩竟是发声都有些困难,“你还是不愿意吗?” 叶锦苏偏头看了眼那匣子,目光沉了又沉,翻滚着些许不明喻的复杂情感,她没看宁云敛, 只是盯着那匣子,“由得我选择吗?” “你不是已经做出那种事了吗?”叶锦苏的言语凉薄,长长睫毛敛住了眼眸里的感情,出口时比这九月底的北风还要冷。 宁云敛前进一步,死死盯着叶锦苏,眼里掀起惊涛巨浪,“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入他那王府了吗?叶锦苏在心里冷笑,嘴边却只能溢出苦涩的笑。 叶锦苏不言语,却疲惫合上了眼。 宁云敛握紧的拳头微颤,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转头,大步准备离开这里。 “宁云敛!”叶锦苏却突然转头,叫住了宁云敛的背影。 宁云敛的脚步一顿,却没转头,只是眉目松懈了几分。 叶锦苏的声音却低沉,缓言道:“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这话,但如今我还是要再和你说一遍。” “别让我恨你。” 宁云敛身子猛地一颤,微睁大了眼。 叶锦苏自顾自的看着那个匣子,里面承载了太多,如今它被关在这个小小的匣子里。叶锦苏看着它,就像看到了她们的过去一样。 “你是王爷,有很多女人可以挑选,不该是我。”叶锦苏的生叶锦苏低着头低吟,声音飘在这个偌大寂静的院子,飘进宁云敛的耳朵里。 宁云敛转头看着叶锦苏,眼里已经归于一片寂静,“只能是你。” “我只要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怕是晚了 叶锦苏微微侧目看他,眼里溢出些痛苦的神情,“放过我好吗?” 宁云敛浑身猛地一僵,终于忍不住的上前,死死抓着叶锦苏的肩膀,眉目愤怒到了极点,“和我在一起就让你那么痛苦吗?你的心里就一点都没有我吗?” 近乎咆哮的低吼,小红吓的手里的茶盏都摔了,扑通跪在地上,生怕宁云敛对叶锦苏做什么的开口:“王爷,王爷别冲动!” 叶锦苏抬头看着他,两人对小红的声音置若未闻,只是对视着双方的眼睛。 都在试图寻找着一些什么。 “我有,可日后呢?”叶锦苏看着他,喉咙沙哑的开口道。 “我要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在刀光剑影里求生,在阴谋阳谋里周旋。我要整日虚与委蛇,整日泡在那永无止境的地方!” “日后呢?”叶锦苏红着眼说,“日后我还要看着你把一个又一个女人领回来,那你呢?” “你给我一个权力?让我去掌管你那些你嘴里不喜欢但是你还是不得不留下来的女人?”叶锦苏略带嘲讽的说,冰凉的泪砸在他的手上,冷的刺骨。 “然后我一边要对付这来自四面八方因你而起的算计,整日担心哪一天我会栽在了谁的手里,担心哪一天你的心里就有了别人。” 在叶府的日子已经让她一日过的比一日累,她不想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她活的太清楚明白,一闭眼就能想到那些可以预见的未来。那不是她想要的过的日子,不是。 “我算什么?”叶锦苏看着他,声音颤抖的问,“宁云敛你告诉我,我算什么?” “你年少轻狂一时心动的占有欲?还是你眼里兴致所起的玩物?” “你把我当什么了?” 满院的寂静。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盈满泪水的眼眶,恍惚看到了另一张面孔,另一张盈满泪水的眼。宁云敛这辈子也忘不了的脸,猛地松手,宁云敛放开叶锦苏,后退了一步。 眼里竟然有一丝惶恐。 往后踉跄了几步,宁云敛终是离开了这里。 空留叶锦苏坐在原地,任由跑过来的小红抱着,泪水淌了满脸。 那一夜当真飘了雪。 一些细小的雪花从夜空中落下,在漆黑的夜里几乎无人察觉。宁云敛坐在窗柩上喝一壶酒,脚边摆了整整齐齐一丢酒瓶,眼底竟有几分潦草之意。 伸出手,宁云敛用手揽了些雪花。 薄的在他的手心转瞬即逝。 宁云敛又想起那个女人,八岁时死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岁月无声。 长公主深夜从宫中赶出来,还未进宁云敛的房门,便感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长公主气的跑过一把抢走宁云敛手里的酒杯,言语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宁云敛向来自律,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 靠在窗边吹了些冷风,宁云敛眼里清明了几分,没说话。 长公主又气又心疼,却仍是严厉的开口:“为了一个女人,你连你的前程也不要了吗?” 宁云敛这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从窗柩上下来,宁云敛一时有些踉跄,沙哑低沉的嗓子开口:“长姐放心,我不会娶她的。” 长公主扶住宁云敛,眼睛微睁了一下。 他这是想开了? 宁云敛没说话,沉默的往外面走,准备离开这里。 长公主却突然转头,开口道:“怕是晚了。” 宁云敛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长公主。长公主伸手拿起一件披风给宁云敛盖上,方才开口:“皇上说想见她。” 宁云敛眼里的酒意褪了九分,眼底掠过一丝凌厉,“不见。” 她不喜宫廷那种地方,不该让她去。 长公主看着他,眼底满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开口:“你不要再让父皇不开心了,上次宫宴你没来,父皇已经对此不满了。” “你要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一生也不顾了吗?” 末了,长公主又开口,“这件事由不得你,是宫里的德妃设宴,叶锦苏也会去。” 宁云敛脸色沉了几分,“父皇想做什么?” “你还问父皇想做什么?”长公主气急反笑,瞪着宁云敛开口,“你一个皇子,一与那叶家无交情,二无利害。你却偏偏往人家女儿家的宴会上跑。” “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当真父皇以为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 他们父皇是多么精明一个人?从小见着宁云敛长大,又怎么会不明白宁云敛的心思? 宁云敛脸色并不好看,他已经放弃了,还叶锦苏一个平静。 却偏偏…… 宁云敛垂着眸,眼里有一丝担心。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她既然能勾得你魂不守舍,就绝对不是什么蠢人,在皇宫不见得会吃亏。父皇也只是想见见他,并无别的意愿。”长公主复而又放缓了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安慰道。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她该说的都说了,要怎么才能拉回他的心? 她也只能满是叹气,“你若是担心她在宫里应付不过来,就也一同进宫去。” “你最近入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听完这些,宁云敛的眉目才缓了缓。 长公主见了又是一阵恼火,只觉得一阵气血上头,甩着袖子就离开了。 第二天外面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很快就融化了。叶锦苏站在门前,看屋外的这风景。院子里有两颗腊梅树,隆冬了开花肯定甚是好看。 院子外有人来传话,说是叶秉洐找。 小红有些想推辞,叶锦苏这几天因为宁云敛的事,已经够疲惫了,显然没心思对付叶秉洐。可是叶锦苏吩咐她带上暖炉,还是过去了。 无非就是她的宁云敛的事罢了。 有眼人都看出来了,叶秉洐和老太太他们也该看出来了。 所以这番,到底是质问自己是什么勾搭到宁王的?还是劝自己好好嫁给宁王? 叶锦苏哈出一口冷气,往叶秉洐的院子里走。 屋里竟然坐着全家人,叶秉洐老太太老太爷叶锦茹都坐在那里,神色不见轻松也不见紧张。 叶锦苏在叶锦茹旁边坐下,才听见老太太先开口了:“锦苏啊,如今这新院子住的还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态度变的可真快 叶锦苏皮笑肉不笑:“劳祖母关怀,父亲疼惜女儿,那院子自然是好的。” 听了叶锦苏的话,老太太这才点点头,看着叶锦苏开口:“之前是你爹糊涂,多少对不住你,你心里可介意?” 瞧这架势,还真一副要说什么大事的模样。 叶锦苏端起旁边的茶杯喝茶,漫不经心的开口:“都是过去的事了,祖母还提这个做什么。” 没说介意,也没说不介意。 老太太脸上表情有些变化,但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看着叶锦苏的眼神柔了不少。不过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这群人的变化还真是快。 叶锦苏无心多看她们,只是垂耳听老太太说话:“提这些呢,也是对你心有愧疚。你这些年是吃了不少委屈,我们也尽量想着补偿你。” 话说到这里,老太太顿了一下,“昨日个那事,你告诉我,你可愿意?” 这还用问吗? 叶锦苏昨天那脸黑的,是个人都能看出她不愿意了。宴会还没结束就早早离场了,还不够表达她的态度吗? 老太太现在这么问,无非还是想听她识时务的回答。 叶锦苏看都没看她,只是垂眼看着地面,言语略带嘲讽的开口:“孙女愿不愿意,想来作用不大吧。祖母意下觉得如何?” 老太太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到底还是稳得住,依旧仁爱的看着叶锦苏,“我和你祖父昨日都见着的,王爷那架势,想是真对你有心。” “你是个好孩子,平日在家里最守规矩,也少和宁王接触,怎那宁王在你身上落了心?”老太太疑惑的问。她们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怎么宁王爷就看上叶锦苏了? 偏偏叶锦苏还看不上他? 这两人也没什么交集。硬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夏天的时候叶锦苏跟宁云敛见过一面。 “还能为何?姐姐长的国色天香,想是去那宁王府一趟,把宁王的魂都勾走了。”叶锦茹在旁边尖酸刻薄的开口,心里恨得滴血。 为了给叶锦苏办生辰,她娘的丧事一拖再拖,现在还没有出棺,日后也只能草草办了。而叶锦苏呢? 她正在自己的宴辰上大出风头,还攀上了贵人! 当真是好手段,叶锦茹心里恨不得杀了叶锦苏。当初她也是对宁云敛动过心思的,没想到叶锦苏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真是不要脸。 “听说宁王从前从来不近女色,姐姐倒是一个例外。真不知道姐姐使了什么法子,莫不是哪里偷学来的不成。” 这话说的,明着夸叶锦苏,暗地里讽刺叶锦苏狐媚勾引。 叶锦苏坐在旁边听着,这酸味都快漫到手边的茶里了。 这座山谁听不懂?老太太脸色一横,开口训斥了得寸进尺还要开口的叶锦茹:“闭嘴!” “不知礼数!” 叶锦茹劈头盖脸被骂了,心里更生气了。奈何如今她的地位已经不如往常,只能先咽下这一口气。早晚,她都会在叶锦苏的身上讨回来。 老太太是聪明人,一来她靠着叶锦苏还有用,不能叫人寒了心。而来叶锦苏日后说不定是要入王府的人,到时候要是得了宠,地位自然高了。 由得着叶锦茹在这里,耍姐妹间的心眼算计,占姐姐的便宜? 她不管叶锦苏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宁云敛的,但总之她勾搭上了,宁云敛对她有意。这便是对叶家有益! 老太太转而朝叶锦苏开口:“这宁王呢,对你有意,你若嫁过去,他也定然不会亏待你。” “我知你在犹豫些什么,咱们叶家的女儿呢,要想当王妃是差了些。可王爷倾心你,咱们家也不想亏待了你,怎么着也为你争取个侧妃。” “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虽是侧妃,但到底你才是捏着王爷心的那个人。宁王是陛下最喜爱的孩子,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开口,一副为叶锦苏仔细打算的模样。 叶锦苏听着想冷笑,她便也真这么做了。垂着头冷冷勾了一下唇角,她们还真是野心大。 别人都说自己只能去当个妾,他们倒好,直接想逼宁云敛给个侧妃。 是不是到最后,还让自己把正妃干掉,自己登上王妃的位置?最好,扶着宁云敛走上帝位,她自然被封后,到时候叶家才是真风光无限。 再不济,也能是一个风光的王妃,叶家的地位也是更加稳固了。 算盘打的可真响。 叶锦苏简直想给他们所有人鼓掌。 她何尝没有想过普通平凡的爱情,上辈子死的时候都想嫁个人,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平民老百姓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落在她身上,好像就变得比登天还难。 叶锦苏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放下手里的茶盏,开口道:“我不想嫁。” 叶锦苏神色清浅,她甚至没有看在座所有人,只是起身准备先行离开的架势,冷漠的开口:“若是祖母非要逼我的话,就当叶家从没生过我吧。” 反正……这个家里也没人把她真的当家人。 院子修的再豪华有什么意义。 说完,叶锦苏转身离去。 老太太瞪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叶锦苏竟然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气的当场拍响了桌子:“你给我站住!” 叶锦苏脚步没停,压根没管她们。 老太太指着叶锦苏的背影,气的脸都红了。叶秉洐急来了,站起来冲着叶锦苏大吼:“你眼里还有没有礼仪尊长了!” 叶锦苏懒的理他们,直接准备出门。 腿还没跨出去,叶锦苏就顿住了。 她看见一群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监。由管家在前面领头,正往这边走来,见着叶锦苏叫了一声:“呦,这就是大小姐是吧。” 管家连连点头,领着太监进去了。 老太太连带叶秉洐显然都认识那太监,神色瞬间便的恭敬起来,之前的急怒之色瞬间消失,老太爷站出来开口:“德公公,大驾光临,可是有何事?” 刚刚进门的一瞬间,这德公公立刻就感觉到院子里气氛不对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开口:“近来德妃娘娘宫里的菊花开的特别好,德妃娘娘便想着在宫里办个赏菊宴。” 说着,德公公从怀里掏出个朱红烫金的帖子,恭恭敬敬递了过去,“这不派咱家来给各家送帖子嘛,这是您的。” 接着,又突然转头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一愣,只见德公公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帖子,递到了叶锦苏的手里:“这是大小姐的。” 满院震惊。 第二百二十章:入宫 宁云敛他们一家都这么高调吗? 叶锦苏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帖子,要说宫里娘娘设宴,一家只会送一个帖子。家里掌事的女眷,都是可以再带一个小辈过去的。 宫里给老太太一张帖子,老太太必定也得带一个。 只是叶家两个女人,带哪一个就说不准了。 为了确保叶锦苏必定会去,竟然还给叶锦苏单独送了个帖子。这不摆明了,宫里有人非要见叶锦苏吗? 叶锦苏愣神了一秒,回过神来反应这还是宁云敛作的孽。 要不是宁云敛这么高调,怎么会连宫里的人都注意到她。 连着老太爷和叶秉洐,都震惊的不行。一时竟不知道是喜是忧,这番是福是祸。 叶锦苏只能接过,依规矩谢过。一群人把德公公恭恭敬敬的送走,这才脸色沉重的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看着手里的帖子,觉得真是烫手。 老太太看着叶锦苏,也顾不上之前的气,只能对叶锦苏开口:“既然宫里有人要见你,想定是你和宁王爷的事让宫里人知道了。” “你从小聪颖,我想你自己也该知道,宫里那地方需得处处小心。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就当你说的气话,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别在宫里出什么岔子。” “也别忘了你姓叶!”老太太重重的柱了一下拐杖,敲得地面梆梆作响,言语严肃的开口。 说完转身之际,威严十足。 叶锦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拿着帖子往回了院子,心烦意乱的很。她觉得她已经搅在叶家,搅在宁云敛这两个诺大的水池子里了,根本无法脱身。 小红看出叶锦苏的不悦,看着那份帖子也是神色担心,宫里那种地方小姐要是去了吃了什么亏可怎么办。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叶锦苏无奈的叹一口气,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还能怎么办,这可是宫里娘娘的帖子,轮得着咱们不去?” 当今皇上后位空悬,自从之前的仁皇后被废了之后,皇上便再没立过皇后。宫里现在最大位份的娘娘,就是德妃来了。虽然一直没有册封后位,但是已经执掌凤印三年了,基本上形同皇后。 德妃设宴,指明要见自己,自己能不见吗? “无就去吧。”叶锦苏叹了口气的说。这个德妃膝下无子,也不知道她对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对宁云敛又是什么态度。 到了宴会那天,叶锦苏竟还看到叶锦茹也跟着老太太一起了,身边还带着好几个丫鬟。 老太太是可以带一个人,原来她就盯着这个呢。叶锦苏不用脑子都知道她想进宫想干嘛,懒的搭理叶锦茹,叶锦苏直接上了马车。 她身边倒是只带了小红,两个人同乘一辆马车,慢悠悠往宫门行驶去。入了宫门,宫道上便不能再坐马车了,需得步行。宫门口有领路的宫女们,正站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井然有序,人不少但是却丝毫不喧哗,偶有两句小声交谈也无伤大雅。 确实是宫规森严的地方。 叶锦苏跟在老太太的后面,缓缓往宫里走着。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宫,下马车时见到朱红一片的大门和高耸的宫墙,颜绯只觉得一阵没由来的压迫感。 她果然不喜欢这里。 进了宫门,入了宫道,这感觉便更重了。 两侧高耸入云的墙面需仰着头才能看见上面的顶端,古旧的石板光泽暗沉,墙面上点着烛火,狮面像的烛台衬的这处威严肃穆。 人走到里面,渺小的宛若虫蚁。 走过一条宫道,方才柳暗花明。领头的宫女带着她们穿过一条回廊,曲曲折折往不明名的方向走。叶锦苏这才看见皇宫里的锦绣颜色。 叶锦茹也是第一次入宫,不由得双眼有些放光,眼里露出了惊叹之色。 冬末之时,谁家难免都有萧条之象。唯独皇宫里依然养着各色尚在开的花,娇艳无比。这些名贵的品种难养极了,还要在这样气候的天里养,更是难了。 领头的宫女在前头解释:“这些都是德妃娘娘令花匠们实验的品种,算不得多好。等各位夫人小姐进了那轩榭台,见见德妃娘娘命人新栽培出来的品种——墨牡丹。那才是真真的好看,宫里的花匠们花了三年才种出来的。”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人在旁边奉承的开口:“这么好的花,德妃娘娘邀请我等前来观赏,咱们真是有福气。” “若不是托了德妃娘娘的光,咱们可没这个眼福。” 遮一句接一句的,恨不得把人夸上天。叶锦苏这才发现,这次入宫的人里面,好像并没有玉家的人。 想是怕生事端。 跟着宫女绕来绕去,终于到了传说中的轩榭台,这里临水,旁边种着些荷花。但是这季节荷花并没有开,荷叶也渐渐枯萎来了,宴会并没有摆在湖边。 而是在另一边的院子里。 院子里摆放着各色的菊花,足足有几十盆,每一盆还都是不一样的。果然宫里就是不一样,真是大手笔。 院子里还设了座,上面有一个戏台子正在准备。进来时已有一些人落座了,叶锦苏环视一圈,竟然看见了宁云敛。 宁云敛坐在德妃的身边,还有其他的几个皇子和长公主也在。而那个正座主位,头发有些发白,黄袍加身的人,显然就是皇帝了。 叶锦苏低着头过去行礼,不声不响倒是低调,也没有看宁云敛,只是坐到了一个偏远的角落位置。 本意是随意的赏花宴,没想到皇上和好些皇子都来了,气氛瞬间变的严肃起来。拘谨多过愉悦,个个都谨言慎行。 德妃是跟着皇上身边最久的了,年纪自然也不轻了,脸上也显了些老态,拉着平日一些亲近的人聊家常。 倒是不在意这场上的气氛。 叶锦苏坐在角落里,离德妃远,离那戏台子更远。一看不清那摆在最前面的名贵花种,二又看不清那戏台子上的事。 叶锦苏便垂着头无聊的吃点东西,赏赏旁边的花。 立求把存在感放到最低。 叶锦茹就不一样,见着叶锦苏往后面做,脸上不知道有多开心。她坐在前面,自然有更多出头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一章:留下 她离的那墨牡丹近,不由得跟着一群人围上去观赏,开口夸那墨牡丹好看。连着其他几家的小姐,将德妃哄的喜笑颜开。 叶锦茹倒还真有些本事,才一会就结识了不少人。 唯叶锦苏还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坐着,老太太转头看了她几眼,脸色有几分不悦,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德妃的一双眼在场上胡乱瞟着,一时还真没看到叶锦苏人在哪。既然找不到,她干脆拉着叶锦茹开口:“叶家的女儿就是生的好,懂事,我喜欢。” 叶锦茹被这么一夸,顿时觉得背脊硬了不少,脸上带上了几分得意。 德妃笑眯眯的看着她,又和她唠了几句,再连着老太太夸了几回,方才开口道:“我听说你叶家两个女儿,怎么只见着你了?” 另一个问的,自然是叶锦苏。 这里都是官家的家眷,能不知道宁云敛和叶锦苏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楚德妃这是要看看这人呢。 全场嘁了一下声。 叶锦苏在后面听的真切,知道这遭是真的躲不过了,脸色有些无奈。 叶锦茹的脸色显然不太好,刚刚还在好好说着自己呢,怎么偏偏又扯上叶锦苏了?怎么谁人都记着她? 但好歹是在德妃娘娘面前,叶锦茹不敢放肆,只能笑脸迎人。 “姐姐喜欢安静,这不坐在了后面,我这去替娘娘您寻过来。” 说着,叶锦茹朝叶锦苏的方向瞪了一眼,叶锦苏无奈的上前来,给德妃行了个礼。倒是不失礼仪,做的也毫无错处。 德妃看叶锦苏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连带着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上也看向她。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叶锦苏觉得别扭极了,垂下了头。 德妃看着叶锦苏,笑着抓住了叶锦苏的手,柔声开口:“好孩子,抬起头让我来看看。” 叶锦苏无奈,只能抬头。 对上德妃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叶锦苏的眼里并无什么特别的感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楚。 她的眼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敬畏。 只是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 德妃笑了一下,点点头说:“是长的好模样,看着像个好孩子,不错,不错!” 说完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皇上,老夫老妻的开口:“陛下,你觉着如何?” 这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在挑儿媳妇。 叶锦苏心里很不是滋味。 宁云敛在一旁看着她,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只有他看出了叶锦苏平静面孔下的不悦,她是真的不喜欢这地方。 皇上在旁边喝着酒,看了叶锦苏一眼,大笑一声:“朕瞧着叶大学士还真是教女有方,两个女儿当真教的极好。” 这般客套话,倒是缓解了一下场上略带僵硬的气氛。 叶锦苏被摁到了德妃身边坐着,陪她没事聊聊家常,与她赏赏花,彻底没了叶锦茹的事。叶锦茹的脸都黑透了,摸着一鼻子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德妃娘娘赏识,叶锦苏倒好,什么也没干便这般特殊。 却不知道旁边的老太太一直脸色有些微微沉重。 之前她以为,是宫里的娘娘要见叶锦苏,可今日一来看见皇上,她才明白是皇上要见叶锦苏。 从头到尾,皇上都没有表达出对叶锦苏的好恶,只是夸了一句客套话。 虽说德妃娘娘好像对叶锦苏印象不错,可若是皇上不喜欢叶锦苏,那又该如何?叶锦苏现在跟宁王牵扯上,什么动静都会牵连这叶家。 她实在是担心。 可偏偏叶锦苏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陪着德妃娘娘闲聊几句,整个人都是冷淡疏离的。宁云敛从旁边看着她,竟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旁边的皇帝瞧着自己宝贝儿子的模样,在看看叶锦苏。心里显然就明白过来了,从叶锦苏往这一站的时候,宁云敛就频频看她。 而叶锦苏呢,根本没看过宁云敛了。 皇帝举杯喝了一口酒,原以为是两情相悦,没想到还挺复杂。 妃娘娘显然也注意到了,当日宁云敛在叶府说了什么,叶锦苏又是如何表现的,她全都一清二楚。 她自然也明白叶锦苏不愿意嫁,只当宁云敛才是动心的那个,叶锦苏压根对宁云敛无心。便拼命拉着叶锦苏唠家常,时不时聊一些关于宁云敛的。 “我一直就想要个女儿,最好像你这样长的水灵的。可惜我这辈子福薄,到如今也没个孩子。”德妃娘娘叹气说,“不过后宫到底不缺孩子的,这后面这些,我小时候都还抱过呢。” “其中就属小十四长的最可爱,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潇洒。那时候他娘给他喂的,那小胳膊小腿圆乎乎的,跟藕节似的。”说着说着,德妃娘娘又兀自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叶锦苏低头脑补了一下,胖了一圈的宁云敛会是什么样子,忍不住也勾了一下唇角。 “不过这孩子也是命苦,小时候就没了娘。”德妃娘娘又叹了一口气,略带悲伤的开口。 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伤心事,欲言又止说不下去。 叶锦苏赶紧安慰,睫毛却轻轻颤了一下。 她从来没听说过。 原来宁云敛竟然年少丧母。 叶锦苏垂着头,心里有些复杂。 中途皇后提前离场,戏台子上又演起了新的曲目,叶锦苏无心听,只陪着德妃唠家常。唠到最后德妃也有些累了,挥挥手叫人一一散了。 从头到尾一直坐在一旁的宁云敛,这才有些放心的舒展了一下眉目。他当心父皇和德妃找叶锦苏,会对她有所刁难。 但是目前看来,德妃倒是挺喜欢叶锦苏的。 众人一一散了,叶锦苏也起身朝德妃行礼请辞,却被德妃一把拉住,笑着说:“你留下。” 叶锦苏愣住了,连带着老太太和叶锦茹也停住了脚步。 德妃看了眼老太太和叶锦茹二人,笑着开口:“我就是瞧着这孩子喜欢,想留着多说会话。我叫宫女先带你们出宫,随后自会把这孩子送回去。” “老太太别担心。” 第二百二十二章:陈年往事 老太太脸色微变,不知德妃笑容满面的背后,到底藏的是什么。 可是德妃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拉着叶锦茹,点头称是,由着宫女送出了宫。 宁云敛脸色也有些变化,刚想开口,就见德妃转头看着他:“你这孩子陪我一天了,也该累了,早些回去吧。” 说完,长公主就狠狠拉了一下宁云敛,低声警告道:“你现在莽撞就是在害她!” 宁云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收紧了拳头最终离开了。 叶锦苏这才看向德妃,德妃依然笑的一脸柔和,领着叶锦苏往自己的宫殿走,闲聊似的开口:“我在这宫里这么些年了,还真是头一回遇见能让我聊这么久的。” “宫里待久了难免寂寞,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领着叶锦苏进了宫殿,叶锦苏在次座上落座,宫女们奉上一杯茶。 “瞧着你是个好孩子,家里可有人给你定亲?”德妃喝着一口茶润嗓子,状似无意的问。 叶锦苏垂着眼,没动那杯茶,只是回答:“臣女才刚及笄,尚未。” 德妃这才放下手里的茶,微微点头道:“这么好的孩子,家里是得好好选。” “听说那不争气的小十四对你又意思?”德妃不知何时隐去了笑容,语气微妙的开口问,撇着眼神看叶锦苏。 现在房间里只有叶锦苏和德妃,说话也没外人。 叶锦苏垂着头,一副谦恭的样子,低头开口:“王爷的心思,臣女又怎么会知道。” 德妃突然笑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叶锦苏竟是这个回答,倒是漂亮。 她复而又开口,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带着些严厉:“我看的出来,小十四对你有意思。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装傻,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还没糊涂。” 叶锦苏摸不准他这是不是生气了,干脆跪下去解释:“德妃娘娘误会了,臣女从未有过此意。” 德妃又笑了一下,笑声竟有些渗人。 “你这孩子,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 “你只是心里没小十四而已。”德妃娘娘笑着说。 叶锦苏沉默的低头,没说话。 德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起身拉叶锦苏起来,有些悲伤的道:“其实小十四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初他娘那件事……” “唉。”德妃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她一把拉住叶锦苏,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略带愁容的开口:“当年小十四才八岁,那么大一点孩子,我瞧着都心疼。” 叶锦苏看着德妃,一副欲言又止,想讲给自己听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娘娘……这些事……” 德妃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泪,开口道:“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宫廷秘闻,宫里人都知道,讲给你听听也无妨。” “当年仁皇后还没被废的时候,陛下喜欢过一个女人。”德妃开始缓缓道来,“她是个好女人,给陛下生了一儿一女,可惜那个女孩没活下来,夭折了。” “当年我们在宫里还是很好的姐妹,一路见着她从一个才人走到了妃位。那时候后宫人少,妃位仅有一个。”德妃缓缓说着,视线看向前方似乎在回想那些往事。只是却渐渐红了眼眶,眼里湿润一片。 “皇上是真喜欢芸妹妹,连我都看得出来。”说到这里,德妃泪一落,悲伤到几近抽泣的模样。 德妃擦了擦眼泪,长长叹了一口气,悲伤地开口:“可惜啊……” “当年仁皇后还在位。她的母家,是当时几近辉煌的白家。” 叶锦苏是有听过,当年白家几乎在朝中只手遮天。后来许是因为树大招风,被当今皇上一朝除尽了。 这些朝堂事,叶锦苏耳闻一二却不知其中细节。 她只能静静听着,德妃在旁边继续开口说:“仁皇后善妒,一直视芸妹妹为眼中钉。幸而陛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直护着芸妹妹。” “可是后来……”德妃顿了一下,像是彻底想到了什么特别悲伤的事,竟然真的忍不住抽泣起来,双眼哭的通红。 德妃嗓音有些哑,擦着眼泪开口:“后来边境战乱,恰逢北方旱灾,朝中动荡民生不稳。仁皇后便联动着母家,笼络朝廷,给芸妹妹扣上了妖妃的名号。” “小十四当年才八岁,就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些人给杀了!” “禽兽啊!”德妃捂着心口说,又气又心痛。 叶锦苏的身子猛地一僵,捏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微微睁眼看了德妃,眼里有诧异的光。 这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 德妃抓住叶锦苏的手,擦着眼泪开口:“我心疼这孩子,看得出自那之后他就变了。以前多好一个孩子,如今冷的像块捂不化的冰一样。” “可我今天看见他看你的眼神,”德妃突然话端一转,指向了叶锦苏,“唯独他看你的眼神不是冷冰冰的,他心里有你。” 她抬头看着叶锦苏,就像一心牵挂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拉着叶锦苏开口:“我看的出来他需要你,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不至于那么冷。” “他那么小就经历过那种事,这些年心里肯定很苦。你要是在他身边,多少能替他排忧解难。” 德妃一句一句说着,叶锦苏却只感觉自己还没从那个消息里走出来,脑袋里像炸开了一片爆竹。叶锦苏没办法想象,那该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当初自己看见乳母死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浑身血液都凉下来的感觉,那种憎恨…… 而宁云敛当年才八岁,还只是个孩子。 叶锦苏一贯完美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裂出了丝丝缝隙,透出些动容的神情。 德妃余光见着叶锦苏表情,只一眼,德妃便知道叶锦苏心里还是在意宁云敛的。 擦了擦眼泪,德妃平复了一下情绪,方才开口:“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边境战事一停,陛下便一举除掉了白家,废了仁皇后,算是为芸妹妹报仇了。” “直到如今都过去快七八年了,陛下还是没有立后。” 这后位是留给谁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朝堂上但凡有提议立后的,轻则杖责,重责直接拖出去处死。 直到最后,再没有一个人敢再提这事。 叶锦苏神色复杂,这些陈年往事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都会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德妃拉着叶锦苏的手,母亲似的替宁云敛承诺:“你是个好孩子,一定看得出他对你的真心。小十四和陛下这个人一样,都长情。你要是跟了他,将来决不会亏待你。” 叶锦苏看着德妃,心乱如麻。 第二百二十三章:还真是没出息 从德妃宫殿出来的时候,叶锦苏还满脑子想着德妃的话。当年宁云敛不过是八岁的孩童,怎么能接受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这个事实。 他又是怎么孤身一人在这个宫里活下来的。 她无法想象,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宫廷里,宁云敛一个人孤独的立着。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宫女领着叶锦苏往回的路线走,再次穿过一些曲曲折折的回廊,转眼走到了宫道前方。 朦胧夜色里,宁云敛竟站在那里,叶锦苏一眼就认出来了。 宫女停下了脚步,给叶锦苏指了一下马车的位置,就在前方宫门口。车夫和小红正在里面等着,叶锦苏自己走几步就过去了。 宫女便退下了。 叶锦苏呼出一口腾升的白雾,却没有向马车走去,而是朝宁云敛的方向走过去。 宁云敛方才看着叶锦苏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德妃娘娘和你说什么了?” 叶锦苏偏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些宁云敛看不透的神色。叶锦苏轻声开口:“德妃娘娘劝我陪着你。” 宁云敛一时楞了一下,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便恢复原样。宁云敛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平静的开口道:“你知道她所举何意吗?” 叶锦苏停下脚步,开口问:“德妃娘娘膝下可有皇子?” “并无,不过倒是与十三熟络。” 叶锦苏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来,德妃在变着花样动摇叶锦苏的心意。德妃是个聪明人,眼睛看人看物都很毒。 叶锦苏要真是不喜欢宁云敛,就该对他表示厌恶,不耐,至少也该是疏离。 可叶锦苏没有。 叶锦苏只是像一个呆板的木偶一样,在自己,在众人面前装和宁云敛不熟。 有些人看不出来,可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多少宫里的女人,会看不出来这点? 她掐准了叶锦苏心里就是有宁云敛,又掐准了女人心软的弱点,将这些往事都说给她听。 无非就是不想成全宁云敛和玉家的婚事,让宁云敛少一个帮手而已。宁云敛不是她的孩子,她又有另外熟络的皇子,自然是为十三皇子谋求。 叶锦苏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嘲自己就算她明白这其中,可她还是被动摇了。 她甚至想现在就奔到宁云敛的身边去。 还真是没出息。 宁云敛看着微微垂头的叶锦苏,恍然才觉得今天的她格外柔和。天上飘出些细雪,细细飘在两人的身上呢又很快消失,叶锦苏的鼻尖被冷风吹的有些红。 宁云敛取下身上长袍,披到了叶锦苏的身上。 叶锦苏微微低着头,忽然想这条宫道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终究有尽头。 叶锦苏转身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时猛然转头,可叶锦苏终究只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 马车离开了宫门口。 宁云敛站在原地,看着马车开的渐行渐远,终是沉默的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德妃今天和叶锦苏讲了这些,他只知道,八岁那年的事情,他这辈子也没法忘记。小时候他觉的父皇很厉害,他是天子,在这个世界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情。 直到八岁那年,他才发现,他的父皇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保护。 母亲死时的画面,宁云敛这辈子刻骨铭心。 那天他看着叶锦苏,却突然又看见了母亲临死前的那张脸。在深宫里纠缠了半生,痛苦不堪的一张脸。 皇宫是一个吃人的修罗场,他进去了,便不想再拖叶锦苏进来了。 她才是对的,宁云敛转头看着已经车影想。 空荡的宫道上,宁云敛的身影被身影被烛火拉的很长,孤寂寥寥。 叶锦苏掀开车窗往后面看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红在旁边叫了一声:“小姐,德妃娘娘没说什么吧?” 小红急的眼睛都红了,好好的干嘛突然留小姐一个人,这多吓人。 叶锦苏安慰的朝她笑了一下,没将那些事说出来,只是开口道:“没事,德妃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一些家常,陪她聊聊天罢了。” 小红这才放心,愤愤的开口:“都怪那个宁王,小姐都说不嫁他了,好端端的非要在小姐的生辰上说那些话。” “小姐受委屈了。” 叶锦苏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并未发声。 马车缓缓行到叶府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管家站在门口等人,遥遥看见叶锦苏的马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看见叶锦苏安然无恙的从马车里回来,才大喜跑去给叶秉洐报信。 叶锦苏从背后叫住了管家,“你去告诉父亲,德妃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一些家常,父亲不必过于忧虑。我有些累了,就不去父亲房里回话了。” 说着,叶锦苏直接往自己院子里走。 管家这才发现,叶锦苏嘴里说着关切之词,却可叶秉洐这个父亲格外的疏离。 疏离到连见一面都不想见。 叶锦苏的确不想见他,这府了没了谢氏,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她了。以前她以为,只要谢氏不在了,就有自己舒服的好日子过。 现在看来,叶家的女儿,再风光也不见的有好日子过。 叶锦苏沉默寡言的回到院子,路过祠堂时,叶锦苏这才注意到谢氏的遗体还在祠堂放着。有管事的嬷嬷正在里面忙活着。之前因为叶锦苏的生辰耽搁了下葬的日子,幸好现在是冬天,放两天问题不大。 叶锦茹每日都在这里烧纸,可却从来没见叶秉洐过来看过自己。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一切都被叶锦苏给毁了。 叶锦苏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留就走开了。她如今心绪很乱,没心思去想叶锦茹的事,只随便看了一眼。叶锦茹再恨自己,她个脑子,在叶府里掀不出什么浪来。 外面的风雪大了些,叶锦苏紧着衣袍回去了。 叶锦茹跪在地上烧纸,看着一群嬷嬷们在准备下葬所需的东西,当真是简陋。叶秉洐现在连一场像样的丧事都不愿意给谢氏办了,随便了事得了。 外面的风刮在叶锦苏的身上,刺骨的凉。 她的母亲惨死,而叶锦苏那个罪魁祸首正在府里风光,甚至还攀上了贵人…… 火光里,印出叶锦茹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第二百二十四章:身不由己 是夜,凉如水。 皇城里宫灯点起,德妃站在寝殿里将炉子里的炭拨了拨,屋子里乍然热了起来。德妃放下手里的火钳,缓缓看向坐在榻上的人,开口道:“皇上还是少喝点酒,太医说了陛下的身子还没好,还是不要再饮酒了。” 饮尽最后一口,皇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方才放下手里的酒,“无事。” “今天你见了那叶家小姐,觉得如何?”皇上侧目看着德妃,手里把玩着一串玉石。 德妃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开口:“倒是有心。” 四个字,说的皇上当即就彻底明白了过来,咯咯笑了一下,“有心她还不愿意?” 德妃看了皇上一眼,眼神里带了些无奈:“婚姻大事,人家姑娘家总的慎重。再说了,谁家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妾,到底比不过正妃。” “不过我瞧着小十四那孩子挺喜欢的,锦苏这丫头人不错,聪明机灵会陪我。除了家世差了点,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和今天和她聊了会,想也该想明白过来。”德妃又开口道,不动声色的暗示。 看向皇上,德妃开口提醒他道:“当年陛下还见过这孩子呢。” 皇上早些时候就想起这事了,盘着手里的珠子开口,“是,当年那小姑娘朕还记得,是挺聪明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她又长成了什么样呢? 他活了快一辈子,前半生走的不算格外顺利,但到底平稳走下来了。原以为晚年国内安定,能风调雨顺的过下去。谁知他还没老呢,这朝堂上就一桩事接着一桩。 他的那些好儿子们,一个个用各种手段巩固增强自己的地位,在朝堂中明里暗里各种拉帮结派。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们,背着她和前朝暗通往来,情报不停的往外面送。 现在好了,连宁云敛这小子也参与其中了。 他还真是生了一群好儿子。 皇上神色厉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罢了,你既觉得这孩子不错,那就由着小十四去吧。他要娶人当正妃也好,侧妃也罢,都随他。” 娶了叶家的人,至少比娶了玉家的人好。 说完这些,皇上直接起身准备离开,好像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问问德妃这事。德妃看着皇上的背影,想着刚才的那番话,倒是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嘴角。 御书房里宁云敛已经等了有一会了,皇上慢悠悠的从德妃那回来,开始同宁云敛聊一些父子间的家常。 “咱们有多久没像这样聊过天了?” 宁云敛神色淡然,“记不清了。” 这么些年,皇上对宁云敛的好,无非就是愧疚而已。那份好让宁云敛总觉得他是在赎罪,好到让他很不舒服。外人只知道皇上最喜欢十四皇子,却不知道为何。 宁云敛最清楚了。 他出宫立府后,便少进出宫廷了,和皇上的接触也少了。其实皇上嘴里的聊天谈心,在宁云敛的眼里,也无非就是皇上一直自己一个人喝酒,一个人说话而已。 宁云敛很少话,只是听皇上酒醉后那些絮絮叨叨,看他醉后几乎变了另外一个模样。变的暴躁,变的脆弱,变的不可理喻。迷迷糊糊在自己面前讲一些无用的话,比如他当年多么多么后悔,比如他有多么多么想她。 时间一长,皇上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孩子根本就和没有心一样。 他看着宁云敛笑,忍不住又开始倒酒喝,看着宁云敛开口:“老实说,其实当年的事,你已经明白了吧。” 明白他根本不是赶不及,而是选择了逃避。 他明明有机会赶过来,在那些人的刀下救出那个女人,可是他没有。 只是宁云敛这些年和他在一起,他竟然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见过一丝恨意。他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儿子,看不清他到底是伪装的太好,还是真的不知情。 尽管后者微乎其微。 宁云敛看着喝了两口酒又咳嗽起来的皇帝,看着他两鬓斑白的头发,沉默了一会方才道:“我知道。” “你不会明白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皇帝垂下头摇了摇,叹息似的开口,不敢去看宁云敛的脸。他怕看见那张像极了芸儿的脸,对他露出憎恨的表情。 宁云敛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的开口:“可父皇还是选择了这个位置,不是吗?” 他的指尖冰凉,捏着酒杯就像那雪夜里的薄瓷一样凉。 皇上突然垂着头笑了,笑声在这个空荡的书房里特别明显,他抬起略微浑浊的眼看向宁云敛,眼神却清明了不少,声音有些低沉:“那你呢?” 他又会选择什么? 宁云敛看他一眼,屈膝跪下,“儿子不敢。” 皇上的笑声反而更大了,看着自己表面低眉顺耳的儿子,眼神里却有锐利的光:“你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说着说着,皇上突然又咳嗽起来了。 他确实是老了,老到眼下竟然没办法对他怎么样。 “父皇多虑了。”宁云敛看着地面,不咸不淡的说。 咳了半天,皇上才喘过一口气来,摁着胸口突然发了大怒,手边的东西统统被他拂了下去:“滚!滚出去!” 噼里啪啦摔出一顿响。 宁云敛沉默的站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却停了一下,宁云敛微微侧目开口道:“其实当年我就知道了。” 知道他不是像自己解释的那样,而仅仅是因为放弃了那个女人而已。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了。 皇上看着他瞪大眼,宁云敛却转过头来,继续往门外走,“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没恨过你。” 这声音很轻,散落在门外的风里,也不知道皇上听没听清楚。 从御书房出来,长公主正过来找他。见着宁云敛从御书房出来,听见里面的动静,神色严肃。 长公主的宫殿里,长公主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那和玉家小姐的亲事,就早些定下来吧。” 免得节外生枝。 皇上年纪大了,越发容不得那些反骨,性子也越发难辨了。储君的事,一直都是个禁忌,谁也不知道哪天他就会彻底发怒。 每一步需的小心谨慎。 宁云敛却只是淡淡的看着长公主,开口道:“不用了。” 表情显然没得商量。 长公主楞了一下,方才瞪着宁云敛开口:“你不是都想开了吗?” 怎么又变了? “我答应你不娶叶家的女儿,但也不会娶玉家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鸡同鸭讲 “你说什么?”长公主瞪眼看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而宁云敛的态度,显然向她表示了,自己心意已决,没得商量的态度。 长公主气的站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敢情她这个弟弟根本就没有开窍,还糊涂着呢!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得罪玉家的!”长公主提高声音说,宁云敛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不在乎的模样。长公主气的气短,只能转个角度开口:“你这么做,不仅是自己在得罪玉家。也会连累到她,你是在害她!” 宁云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摇,看了长公主一眼。 这便是还说下去。 长公主坐下,转而温言说:“你要是真为了她好,就该为她着想。她要是为了你的缘故,得罪了玉家,以后该怎么办?” “就算是为了她,这亲事也推不得。” 句句是道理。 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宁云敛漆黑的眸子深了几分,似乎若有所思。 “既是如此,我会想办法保护好她的。”宁云敛缓缓开口。 长公主气的当场拍桌子站起,“你难道要为了她,和玉家作对吗?” 宁云敛没说话。 长公主脸色一变,看着宁云敛忽然嘁了声,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开口:“你该不会真的……” 云敛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不言而喻。 长公主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你疯了!” “他是朝中为数不多支持你的老臣,你如今要为了一个女人除了他?” 宁云敛看着她,脸色未变,只是淡淡的开口:“长姐以为,他真的一心忠心我吗?” 长公主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诧。 窗外的北风凉的刺骨,刮在每一个人的心尖。 叶锦苏站在屋门口看外面阴沉的天,前几天下了一点微末的雪之后,天就一直阴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大雪就来了。北风刮的叶锦苏的鼻尖通红,叶锦苏看着院门外下人们来来回回好几趟。 今日府里好像特别忙。 叶锦苏侧目问小红:“外面在忙什么?” 小红替叶锦苏换了个厚实的斗篷,递上了暖壶,开口道:“明日给夫人下葬,今天下人都在忙着准备。” “老爷派人来传过话,说小姐也该到场。” 之前为了给叶锦苏办宴辰,这丧事就一直推迟了下去。如今棺材在祠堂放了有一会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又因为之前刚办过宴事, 如今没过多久就是白事了,实在有点晦气。叶秉洐便叫人低调的办了,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在关起门来在府里给了个风光。 叶锦苏到底是叶家人,按规矩祠堂还是得去一趟的。 “去吧。”叶锦苏淡淡的开口。 顺便小红再在旁边说道些其他事,比如昨日玉家夫人过来了。 叶锦苏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玉夫人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也能料到,为了保叶家,叶秉洐肯定把这件事统统撇给自己。 只说是叶锦苏蓄意勾引,和叶家没有一点关系,他叶秉洐也不知情。 叶锦苏真是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嘴脸。 小红在旁边愤愤不平,“老爷也真是的,居然一点也不向着着小姐!” 叶锦苏淡淡一笑,无所谓的开口:“他说的也没错啊,从头到尾他的确不知情。也是她先招惹的宁云敛,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小红气的跺脚,“这不是在给小姐结仇吗?” “我的仇家还少吗?” 小红又气愤,又无奈。 第二日谢氏的丧事,叶锦苏还是披麻戴孝去了。不管怎么说,叶锦苏也叫她一声二娘,按照规矩还得跪着为她守灵呢。 如今灵没让她守,来总的来一回。 叶锦茹哭的肝肠寸断跪在棺材前,见着叶锦苏过来,收紧的拳头将手里的纸钱捏成扭曲的一团。叶锦茹恨不得现在这个人死在这里,死在她娘的面前,给她娘殉葬! 可如今,她只能咬牙松开手,垂着头为自己的娘烧纸钱。 叶锦苏淡淡看她一眼,移开了目光,跟着按部就班的来了一套。整个祠堂气氛诡异,除了叶锦茹,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哭。叶秉洐神色不耐,老太太明显不悦,连下人们都只是神色淡漠的干活。 祠堂里回荡这叶锦茹细小且绵绵不绝的哭声,叶秉洐听得久了,脸上带上了几丝不耐烦,催着人抬出去下葬。 按规矩,叶锦苏也得跟出去的,但叶秉洐却在一旁叫住了她。 不用跟出去,叶锦苏乐意至极,转头看向叶秉洐:“父亲有何事?” 叶秉洐能找她的,还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她的婚事,能给叶家带来利益的事。叶秉洐看着她开口:“听说你在德妃娘娘那回来之后就病了,如今身体可好?” “劳父亲挂心,女儿无事。”叶锦苏淡淡的说。 叶秉洐连连点头,换了副神色,“好,没事就好。之前的事呢,我们也是为你好。如今这事都闹到宫里去了,已然是不好收场。” “你还要坚持己见吗?” 叶锦苏听着想笑,毫不留情的戳穿叶秉洐虚假的面孔:“父亲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叶家好?” “你!”叶秉洐猛地瞪眼,生了些恼怒之情,好脸色也没了,“你别忘了你姓叶!” 叶锦苏冷笑一声,“父亲,您现在想起来我姓叶了?之前不还恨我恨得杀了我,恨得从来没生过我吗?” 叶秉洐被狠狠打了下脸,脸色越来越挂不住。之前的事是叶秉洐理亏,可耐不住叶锦苏这么当着他的面对他疾言厉色,叶秉洐那点愧疚之心很快被愤怒盖过了,“有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吗?你这是又要忤逆尊长吗?” 鸡同鸭讲,毫无廉耻。 叶锦苏后退一步,气的直接想甩袖子走人。 “这是关乎叶家满门荣辱的事情,我告诉你没得商量!宁王殿下既然已经发话了,你就必须给我嫁!”叶秉洐脸色难看的不行,强行放出了话。 叶锦苏气急反笑,不想再和他半个字废话,转身直接离开。 忽视了叶秉洐的话,叶锦苏转身直接往院子里走去。路过依旧对她仇视无比的叶锦茹,叶锦苏现在连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直接越过她离开了。 叶秉洐气的没一个好脸色,老太太也看不下去,跟着老太爷转身离开了。 唯独叶锦茹站在原地,面容扭曲的看着叶锦茹,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丧事继续,叶锦茹举着牌位,竟然是从后门出去的。 堂堂大学士府的正夫人,下葬之时棺材居然是从后门出去的。叶锦茹狠狠咬住下嘴唇,忍不住眼眶又一红,泪珠砸落在牌位上。唯恐脏了牌位,叶锦茹又连忙拿袖子擦干净。 直到看着谢氏落棺,叶锦茹的眼泪就没断过,又怕惹得叶秉洐不快,只能小声的呜咽。所有人都走后,叶锦茹又偷偷跑了出来,独自一人跪在坟前烧纸。 这里是一片坟山,荒郊野外的阴风阵阵。此时已经朦胧入夜了,夜色下摇晃的树影像极了一个个吃人的怪物。 可叶锦茹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她只是直挺挺的跪着,手边的纸钱烧了一沓又一沓。 良久,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先是在暗处站立了一会,见到叶锦茹之后忍不住上前了两步。直到站到了叶锦茹的身后,那人看着这一冢孤坟,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玉儿……” 叶锦茹依旧低着头烧纸。 那人正是孙征。 “孩子,夜里风大,你早些回去吧。”孙征颤抖的声音开口,抹着眼泪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声音轻柔了许多。 而叶锦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停了眼泪。她垂着眼看火盆里纸钱烧出来的火光,面容在橘黄的光下印的有些恐怖,“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 声音很轻,但是在足够静的夜里,孙征听的清清楚楚。 孙征瞪大眼,低头看着这个孩子。 叶锦茹依旧跪着一动不动,语气冷的出奇,“我不管你和我娘是什么关系,但总之,你有办法替我娘报仇对吧?” 她不是傻子,叶秉洐避而不提的态度,府里下人绝大多数的不知情,还有以前自己无意间注意到的种种细节。她不难猜测。 但事实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娘是被叶锦苏害死的。 既然如此,那叶锦苏就必须赔命! 她的时间不多了,叶锦苏一旦出嫁,进了王府,再想杀她简直难如登天。她必须趁着现在,趁着叶锦苏还在府里,解决掉她! 孙征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后退一步看着她。 叶锦茹撑着地面起身,因为跪了太久还有些踉跄,衣裙上沾了一声的黄土。叶锦茹这几日削瘦的脸转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没猜错的话,我娘曾经应该和你商议过,怎么对付叶锦苏吧?” 虽然娘曾经没和她说过,但是她隐隐察觉到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那法子,如今还用不用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醉香 十月初的时候下了京城第一场大雪,京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叶锦苏的冬衣又厚了几层。她一觉醒来,推开门窗就是看见另一个雪白的世界,倒是心情明亮了许多。 叶锦苏裹着衣袍站在门口,想着那两颗梅树什么时候能开花,正想的出神呢。视线一转却看见宁云敛正好站在院子门口,她倚着门框看雪,宁云敛倚着门窗看她。 像是站了有一会了,肩上积了已经积了一层雪,叶锦苏有些惊讶:“怎么不进来?” 宁云敛这才动了几步,拂掉肩头的雪,开口道:“我以为你还在怨我,想你可能不愿见我。” 叶锦苏哑然,刚想说不管自己愿不愿,你这不都出现了吗?但叶锦苏张张嘴,最终只说了:“进屋子吧,外面冷。” 外面北风大作,风里都夹着冰渣子,叶锦苏眼见着有些落进他的脖颈。 屋里烧了炭,暖和的不行。宁云敛一进去,发丝肩头上的残雪就瞬间融化了,化成水滴顺着发丝滴下来,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还没等她开口便道:“我不会强迫你。” 叶锦苏张着嘴看他,见宁云敛又开口:“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人逼你。” 宁云敛的声音平缓,在暖和的房间里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叶锦苏知道他是认真的。 “至于玉家,你用担心,她们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宁云敛开口道。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想成全叶锦苏想要的平静日子。 他退步的很坚定,叶锦苏微微诧异。 沉默了良久,叶锦苏才明白过来,他今天过来就是和自己说这些的。叶锦苏垂下眼,手里抓紧了暖壶,忍不住开口:“那……” “怎么?”宁云敛开口问。 叶锦苏的目光落向地面,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 她想问宁云敛是不是同意了长公主的安排,要娶玉媱儿。可是叶锦苏又想,也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玉媱儿也是能帮到他的存在。 所以叶锦苏最后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的坐下了。 梦兰从外面走过来,人未到声先至,毫不自知的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小姐,这外面的天可真冷,我看过不了多久,那梅花……” 看见屋里的宁云敛,梦兰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锦苏低着头轻咳了一声,梦兰赶紧退一步走了出去,却被宁云敛一把叫住。 宁云敛的声音有些寒,似乎在发最后的命令:“保护好她,出什么事唯你是问,明白吗?” 梦兰赶紧点头应答,抬头只见宁云敛已经转身离开了。 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过来给叶锦苏带个话,叫她不要再担心罢了,半句废话都没有。叶锦苏看着宁云敛的背影,忽然站起来跑到了窗前,宁云敛正好从门口走出。 叶锦苏看着雪地上的一排脚印,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涩。 十月的风雪迷人眼,叶锦苏的眼前变的模糊复又清晰,眼底的那滴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梦兰看着叶锦苏背影,只觉得叶锦苏满身的悲伤,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小姐……” “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叶锦苏声音如常的说道,听不出异样。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只是有一些失落而已。这一切是她想要的,也是她权衡好的,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并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 叶锦苏看着外面的风雪,雪地里脚印很快又会被新雪覆盖,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什么东西,都不是永恒的。 感情也是。 叶锦苏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开口道:“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我记得院子里有一坛醉香,听说是十年的陈酿,今日风景这么好,拿去凉亭里温着吧。” 踏着脚步,叶锦苏走到了凉亭里,四面八方的风吹的纱幔四处飘扬,吹的人心浮荡。小炉子里火焰欢快的跳跃着,小红端来一些糕点吃食,神色有些担心的看着叶锦苏。 “小姐怎么今日突然想喝酒了?”平日里叶锦苏并不好这一口。 梦兰一听,连忙在旁边使了一个眼神,还没等小红全部明白过来,叶锦苏已经先开口了:“那日宴会喝了些,觉得其实文人们说的也不错,酒的确是个好东西。” 小红梦兰对视一眼,显然没把叶锦苏的搪塞之词当真。那日叶锦苏喝的是清酒与果酒,这醉香可是十年的陈酿,能一样吗? 将一些小菜糕点往前推了推,小红曲线救国的开口:“小姐既然要喝,那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免的空腹下肚对身子不好。” 叶锦苏微微一笑,当没听到,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 小红想拦,可惜没拦住。 一杯酒下肚,叶锦苏猛地咳嗽起来,手里的酒杯没拿稳,磕落了下来,叶锦苏赶紧叫小红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太辣了,叶锦苏没想到这么辣。从舌尖一直辣到嗓子眼,在到胃里,整个都是火辣辣的。 叶锦苏抚着喉咙咳嗽,咳得眼角泪珠莹莹。 “小姐,别喝了。”小红看不下去,哽咽的在旁边开口。 叶锦苏靠在梁柱上休息了一下,忽然闭着眼笑了一下,用手臂挡住眼睛,笑着开口:“别以为你小姐我这么没用,一杯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叶锦苏又拿了一杯。 叶锦苏再次咳了出来,捏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叶锦苏擦了一下嘴角,“再来。” 梦兰抱着酒壶,却是不肯再倒了。 叶锦苏看她一眼,干脆自己抢过来,壶嘴对着自己直接开始往嘴里倒。大口大口的酒下肚,叶锦苏辣的不停咳嗽,还是在不断倒着。 小红跪在旁边,伸手怎么拦也拦不住,只能红着眼眶开口:“小姐,我求你别喝了!” “你这么喝会喝坏身子的!” 叶锦苏充耳未闻。 直到一壶酒倒尽,大半进了叶锦苏的肚子,大半倒在了叶锦苏的身上。叶锦苏手一松,酒壶整个摔下去,在地上滚了两圈。 叶锦苏看着地上的酒壶,被酒烈酒灼烧的沙哑的嗓子笑着开口:“也不过如此嘛。” 醉香。 十年一酿温柔香,醉生梦死离人场。 第二百二十七章:天不遂人愿 叶锦苏觉得自己醉了,醉的彻彻底底,靠在小红的肩头看世界天旋地转。叶锦苏扶着她坐直,靠在椅背上阖上眼,她说:“小红,我累了,带我回家吧。” 小红捂着嘴泣不成声,拉着叶锦苏点头,“好,小红带小姐回家,这就回家。” 扶着叶锦苏站起来,小红哭的双眼红肿。叶锦苏被风吹的手脚冰凉,回到房间的时候彻底红了一大片。小红拿着热毛巾替叶锦苏搓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姐哪有什么家,哪有…… 这一日格外漫长,风雪公平的对待着每一个未归家的人,卷动京城这片天上的云。京城里御史大夫齐寒被谏台众臣一纸谏书弹劾到皇上面前,夹带诸多贪污受贿证据,震惊朝野。御史大夫当日便被捉拿进了地牢,等候审查发落。 与此同时,在齐家搜到的书信文章中,家待着诸多与朝中官员勾结的证据,其中不乏尚书台郭氏、宁候公崔氏、镇北大将军秋氏,乃至当朝宰相玉氏…… 朝中大半重臣,都在其中。 这一夜的皇城注定不眠。 宁云敛身着黑色的斗篷行走在漫天的风雪里,满身隐隐浮现的肃杀之意。长公主从后面遥遥跑过来,一把拉住了宁云敛的手,“为什么玉家也在此列?” “长姐难道真的不知?”宁云敛如墨的眸子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亦没有一丝风波。 宁云敛继续向前,拐个弯继续道:“玉家一边试图把女儿嫁到我这里来,一边又暗中同齐王勾结,一仆二主,其心可诛。” 长公主睁大眼跟上宁云敛的脚步,语气愤怒之余夹杂着不可置信:“就凭玉家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儿去过齐王府上一趟吗?” “你到底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叶家那个女人!” 宁云敛一言未发,继续往前面走去,神色却寒了几分。 长公主气的脸色发青,终于厉言道:“你这样是在寒了那些跟着你的老臣的心!” 宁云敛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长姐可知道,就是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儿,往齐王那送了多少信?他那个侄儿的确只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但他背后受宠的苏姨娘可不是。” 玉老年过半百还娶了个红颜知己这事,京城谁都知道。这位苏姨娘在玉府受宠多年,明里暗里压着正夫人好多年了。这个和齐王勾结的王其,就是苏姨娘不知道哪门子的远方亲戚。 但总之是个好使唤的。 “玉老管不住自己府里的人,就算他不知情,如今当真撇的开吗?” 长公主震惊的看着宁云敛,忽然后退一步松开他,神色有了裂缝。 “就……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现在动手。”长公主镇定了一下,思绪已然整理过来。宁云敛这次分明是冲着那些一直在朝中反对他的老臣们去的,却唯独把自己这一方的玉家也拖下了水。 这难免让别的人产生唇亡齿寒之感。 说到底,宁云敛还是为了叶锦苏。 宁云敛没说话,转身往御书房走去,身影再次隐入天地间苍茫白色里。 叶锦苏昏睡了一天一夜,睡梦中忍不住咳嗽起来,迷迷糊糊发了高烧。要说她原本体质是好的,想是之前被谢氏又是下毒又是罚跪的折腾坏了,动不动就受风寒。 在外面吹了会风,直接病倒了。 叶锦苏直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才迷迷糊糊醒来,头上还滚烫着。 一天了这烧还没退下去,小红急的都快哭了,见着叶锦苏终于醒过来了,兴奋的直叫梦兰过来。 叶锦苏张张嘴想说喝水,奈何自己刚想说话就发现嗓子疼的厉害,叶锦苏只能轻微咳嗽两下。小红心领神会,立马给叶锦苏倒了一杯水,“小姐先躺着,你的烧还没退。” 叶锦苏依言躺下,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回过神。 脑子当真是烧糊涂了。 梦兰端着新煎来的药进来,外面还在下雪,透过一点窗缝,叶锦苏看见外面那棵梅树,好像长了些小花苞。 “去把窗户打开。”叶锦苏推了一下小红,想看看外面的梅花。 梦兰赶紧放下手里的药,“这可使不得,小姐你就是受了凉才生病的,可得好好养着。” “不然病多了,身子怎么也会搞垮的。” 叶锦苏忍不住又咳嗽了一下,看着眼神坚定的两个人,无奈的妥协了,开口道:“那你帮我去外面看看,院子里的梅树是不是长花苞了?” “长了,我刚刚在外面都见着了。不过才长了一两个,等过几天长全了开花了,我替小姐摘些花枝来插瓶。” “快先把药喝了。”梦兰把药递过去。 叶锦苏无奈的喝完,在床上躺了一会,开口问:“我这病得多久好啊?” 说完又咳嗽了一声,叶锦苏有些无聊的开口:“要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好的,我不得闷死在这。” “呸呸呸,小姐身体这么好,怎么会病这么久呢。”小红再旁边急匆匆的开口,听的叶锦苏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愿吧,叶锦苏想。 但有些事情,总归天不遂人愿。 也不知道是当日乌鸦嘴说的话实现了还是怎么的,叶锦苏竟然真的病了十天半个月。这病一直没好全,好像老天爷卡着最后一点就是不让叶锦苏好。除了偶尔的咳嗽,叶锦苏还时不时精神不好。 也许是因为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这病才总被拖来拖去。 但总之,叶锦苏这病不好,就总被摁着不能出门。外面的风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天,实在冷的不行。小红和梦兰都怕叶锦苏再一吹冷风,又给吹严重了。 叶锦苏只能把自己裹的严实点,再揣上暖壶偷偷跑出去。 院子里梅花开了。 叶锦苏把自己裹的像个球,难免行动不便,还没移到那两颗梅树下呢,就被小红发现了。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被发现了,叶锦苏索性破罐破摔,继续往前走,走到梅树底下伸手折了根花枝。 “我就是想出来走走,待会就回去,不会受凉的。”叶锦苏无所谓的说,她都把自己裹的够严实了。 小红无奈,只能任由叶锦苏去折。 叶锦苏转头看她一眼,继续踮脚折,漫不经心的开口:“外面怎么传?” “外面倒是没怎么传,这也没过多久。只是老爷和老太太显然察觉到了不对,但是最近朝堂上出了大事,老爷也不敢多加揣测。” 第二百二十八章:弊大于利 半个月过去了,宁云敛完全就像忘了那天他所说的话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外人不知情倒也罢了,这会时间隔得还不久,没什么言论传出来。 只是叶秉洐难免坐不住。 奈何最近朝堂上几乎大洗血,一片混乱,稍不注意就是引火上身。叶秉洐一时也分不出那么多心,再过多的探求这件事。明哲保身显然更为重要,现在最好什么动作都不要有。 但叶秉洐观测者朝中的动向,觉得风大概要往宁云敛这边刮,便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要是宁云敛在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那叶锦苏嫁过去,叶家自然就跟着地位飙升。但现在一切还不稳定,叶秉洐虽然隐隐看出了这个苗头,但是却不敢再一切未定之前,轻易投向宁云敛。 一切要以叶家为重。 叶家在朝中不问斗争这么多年,算得上一股清流,这一时的风波还牵扯不到叶家的头上。但这总归不是长久的,要想让叶家根基稳固,必得抓准时机。 叶秉洐现在正在为这个时机焦头烂额。 叶锦苏抱着一大捧梅枝往屋里走,一边选着个好看的白瓷瓶插瓶,一边道:“叶秉洐能想到这点,说明他也还没有蠢到家。” 至少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 朝中牵扯进这件事的人,明面上大多是反对宁云敛的老臣们。宁云敛之前那么久没动静,如今虽说一鸣惊人,无数的证据摆出来,加上局势逆转的千变万化。 看着像是宁云敛要一并把所有人都除了,但这显然不现实。 这么大又隐晦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警告或者是打压。 叶锦苏插下最后一支梅花,搓了搓有些冻的手。不管怎么说,按照现在的局势,应该尚且在宁云敛的掌握之中。总之……他没事就好。 “把这个摆在窗边吧。”叶锦苏把插好的瓶子递到小红手里,开口道。 小红接过,还在那闷闷不乐的说:“老爷之前叫人带了大夫过来。小姐你这都病了多久,他这个时候才送大夫过来。” “他可有说别的?”叶锦苏侧目问。 “没有,本是来叫小姐过去的,来了好几回。听说小姐一直病着,这才去请的大夫。”小红没好气的说。那大夫她根本没让他进院子,直接让小红给请出去了。 虚伪! 叶锦苏靠在软塌上,旁边就是暖炉烤着,身子乍然热了起来。自从搬回了前院,这院子里的一切用度都按着最好的来,屋子里烧的银丝炭两个月来日日就没断过。 遥想当年,叶锦苏连最普通的炭都领不到。 还真是天差地别。 叶锦苏眯了眯眼,开口道:“罢了,我去一趟吧。” 小红楞了一下,立马摇头,“小姐你病还没好,老爷那边我推了就行,别去了。” “没事,我在屋子里闷的难受,去一趟当在外面走走了。”叶锦苏坚持道,神色淡淡的。小红无奈的撅起嘴,想着小姐肯定是想借着这机会出去玩。 倒也不是不行,叶锦苏要是不在外面逗留吹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小红只能点头答应了。 时隔半月重新出这院子,叶锦苏被小红再次裹成了一个球,走在漫天风雪里倒也不冷。路边有两个丫鬟在扫雪,见着叶锦苏出来倒是稀奇,转头离开了。 叶锦苏没注意她们,直接往叶秉洐的方向走。 叶秉洐找她,无非就两件事:她是宁云敛的事,以及朝中事。前者叶锦苏并不想和他纠缠,吸引叶锦苏,是后者。她在那个院子里待着,消息自然闭塞,总得出来,从叶秉洐嘴里知晓点什么。 叶秉洐这几天焦头烂额的很,脸上疲态显露出来,神色几分倦怠,倒像是昨夜一夜没睡。叶锦苏在旁边落座,看向叶秉洐的神情,开口道:“父亲看起来甚是疲惫,可是最近朝中事多?” 按理说火没烧到叶秉洐身上,他用得着一夜没睡吗? 叶锦苏饮着一口清茶,垂下眼琢磨。难不成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的事你听说了?”叶秉洐开口问。 “尚有耳闻,父亲以为如何?”叶锦苏放下手里的茶杯道,看向叶秉洐的眼色里有试探的神情。 叶秉洐不想在一切大局未定的情况下随意站队,可又不愿错过这么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说白了就是不想出力,还想捡个现成。 这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仗着宁云敛喜欢叶锦苏,把女儿嫁过去。 只是这世事哪能都随他的意。 叶秉洐神色凝重,连日的劳累让他憔悴了许多,“这案子审了半个月,越审越对齐大人不利。其他人都还好,关了几天都放出去了。齐大人这番,恐怕是……” 叶秉洐叹了一口气,但神色并不惋惜,只是像在琢磨着什么。 事情过去半个月,除了一开始被进谏的齐大人,其他牵扯进来的人,基本到最后都统统放了。只是给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惩罚,什么罚俸杖责,最大不过削官。 只有齐寒,现如今还被关在天牢里,看着架势怕是没命出来。 本朝这么大的动作,也只有当年陛下清理白家的时候,做过这么大的动作。要说还真是什么爹生什么儿子,宁云敛真是干什么都学不会低调。 当初回京也是,如今除人也是。 “皇上要保其他人,就保不了齐大人。所有的事都是由他而起,源头都在他那。” 谏官进言的是齐大人贪污受贿,可是这半个月查下来,查出来的尽是齐大人结党营私。 这罪名,可比贪污受贿严重多了。 “皇上怕是没什么办法了。”叶锦苏淡淡的说。宁云敛之前无声无息,一动手就是压了一堆死证据,一个一个放出来,皇上也难做。 叶秉洐转头看叶锦苏,声音压低了一下:“话虽如此,可宁王这么做,恐怕惹怒了圣意。” 当着皇帝的面搞这么大动静,还逼着皇帝无路可走。想是会彻底触怒皇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分明之前还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如今却要把这个王牌撕毁。 叶秉洐有些看不明白。 这也就是他犹豫的原因。 宁云敛这事做的,总像是弊大于利。 第二百二十九章:不见了 “昨晚连玉老也连夜入了狱。”叶秉洐叹了一口气。玉家之前就被牵扯了,但是碍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碍于玉老在朝中的地位,所以一直没有对他有所动作。 如今有人查到他府里的人和齐大人有所来往,抓着那人一顿审之后,有了供词。玉老直接连夜被抓进了天劳,叶秉洐就是那时醒的,此后便一夜未眠。 听说供词上明明白白写着玉老勾结齐大人,不过其中细节也落不到叶秉洐耳朵里,叶秉洐只能猜测玉老恐是真的有二心,导致宁云敛才拖他下水。 唯独叶锦苏听了一愣,脸上表情有些凝滞。 宁云敛那天和她说话复在她耳边响起,叶锦苏如今才一下明白过来,宁云敛当日那番话怎么说的这么绝对。 叶锦苏心绪复杂。 玉老到底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 是因为自己,还是其他? 叶锦苏不得而知,只觉得有些讶然。 “如今局势不明,父亲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叶锦苏在旁边道,说了些搪塞之词。叶秉洐本还想问问她和宁云敛的事,但是想来宁云敛如今事多,不见得顾得上叶锦苏。 之前宁云敛和叶锦苏的那些事,弄不好还会对叶家有不好的影响,还是得静观其变。 说完,叶锦苏无心再坐下去,扶着小红站起来告辞了。 外面的雪停了,叶锦苏看着满枝头的雪,伸手抓了一捧。想起叶秉洐说的话,叶锦苏的目光有些恍然。小红跑过来拦叶锦苏,抓着叶锦苏的手搓了几下。 “这雪这么冷,小姐别玩了。”小红关切的说。 叶锦苏撇了撇嘴,想她上辈子打雪仗的时候多好玩,如今竟然只能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连碰一下都不行。 “没意思。”叶锦苏闷闷不乐的收回手,揣在袖里往外面走,“出都出来了,晚点再回去吧。” “咱们去外面走走。” 她都半个月没出门了,憋得慌。 小红拉着叶锦苏不肯走,脸上显然不愿意,“小姐,说好了不在外面多逗留的。现在这时候,差不多该回去喝药了。” 就是这样才要走啊。 叶锦苏都喝了半个月的药了,拉着小红往外面走,“没事,咱们回去再喝。” 连拖带拽,叶锦苏硬是把小红带了出去。京城早已换了一副景象,大雪过后街上人暂时不多,但是仍有不少商贩在街边架起了商摊。 叶锦苏走在街道上,方觉自己沾了些人间烟火气,胸膛舒服了不少。茶馆里说书人在说着些江湖轶事,一些男人们聚在一起,隐晦的讲最近朝堂中的事。街角孩童嬉闹,在雪地踩下一个个细碎的小脚印。 叶锦苏眯着眼笑,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繁华人间,忽然伸手戳了戳旁边的小红,“那边好像有家卖烤番薯的,你去帮我买一个过来。” 她这辈子还没吃过呢。上辈子这可是吃不起的东西,如今可以随便吃。 小红看着皱了一下眉,“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小姐想吃我回府里给小姐做。” 叶锦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在乎的催小红去。谁在乎干不干净,她都出来吃东西了还在乎干不干净? 小红无奈,只能过去了。 堂上说书人正讲到精彩的部分,馆子里大家齐齐喝彩。叶锦苏听了个大概,跟着人群鼓掌起哄,磕着瓜子等着听下一回。 此时正是热闹时。 猛然间叶锦苏后颈一酸,叶锦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身后的人见一击未的得手,又连忙掏出了手帕,捂上了叶锦苏的嘴拖走。 窒息感袭来,叶锦苏拼命挣扎了几下。但显然敌不过身后人的力气,叶锦苏呼吸不上来,力气也越来越小。情急之时,叶锦苏猛地伸手在后面抓了一下,头上的珠翠掉了。 抓出了身后人脖子上两道血痕。 “操!” 再一下劈向后颈,叶锦苏猛地头一沉,昏了过去。 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直接摸到了一手的鲜血,长的粗眉大眼的男人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妈够烈的小娘们。” 转眼间,叶锦苏就被带走了。 这一片的动静很小,在这个热闹的茶馆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那个说书人身上,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小红拿着两个刚烤好的番薯跑回来,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桌子,旁边的小二正准备过来收拾东西。 “这里的人呢?”小红抓住旁边的小二哥问, 小二摇摇头,无所谓的开口:“不知道,走了吧。”他们这茶馆这么多人,谁注意这啊。 说完,小红猛地脸色一变,丢下手里的东西在四周查看了一圈。 小姐怎么会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走呢? 低下头,小红猛然看见小二从地上捡到了什么。小红脸色一变,一把从他的手里抢过,几乎当场确定,这就是叶锦苏的。南海的血珍珠,是极好的上品,这里不会有人用的起。 这珠子是用金丝镶嵌在钗子里的,若非盲力绝不会自己掉落。 小红的脸色慌了起来,小姐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转身直奔回叶府,小红心乱如麻。入府时遇见正在外面的叶锦茹,比起前几天,今天的她可有闲心多了,还在外面赏梅。 见小红一脸紧张的表情,叶锦茹倒是笑了:“小红姑娘不去伺候姐姐,在府里乱跑做什么?” 小红死死盯着她,眼里冒出些敌意和怀疑,越过她直接跑去了院子里。 这事十有八九跟叶锦茹脱不了干系,她不确定该不该第一时间和叶秉洐说。 但总之,告诉梦兰是不会有问题的。 叶锦茹转头看着小红惊慌失措的表情,冷笑了一声,继续抬头赏梅。 梦兰正在琢磨给叶锦苏想调养身子的药方,顺便想着去学一学食补的方子。小红从外面猛地推门进来,跑的太急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梦兰刚提笔就被她吓的,纸上砸了一大滴墨。 刚想叫小红别一惊一乍,转头看见小红慌张的脸,着急到眼都红了。梦兰当即手一抖,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跑过去抓住小红:“怎么了?是不是小姐?” 小红急都说不出话来了,疯狂点头,“小姐……小姐不见了……” 第二百三十章:局势逆转 梦兰的脸色紧张了起来,抓着小红问:“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小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小红急的哭出来,哽咽的道:“我去给小姐买东西,回来就发现小姐不见了。” 说着,小红把手里的珍珠拿出来,“这是我在地上发现的,小姐肯定是出事了。” 梦兰比小红镇定,这会还没彻底不知所措。抓着这珍珠思索了一会,立刻开口问:“告诉老爷了吗?” 小红摇摇头,复又开口:“我刚刚看见二小姐了,是不是她……” 不然就是玉家的人。她刚刚想来想去,只有这两个可能。 梦兰抓着小红的手微微颤抖,垂着眼慌乱思考着。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敢直接掳走官家女子,玉家绝对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只能是叶锦茹! 小红瞧着梦兰没说话,抹了一把眼泪,抓着梦兰哽咽的开口:“你,你去找宁王,宁王肯定可以救小姐的。” 比起叶秉洐,宁云敛显然更靠谱。 梦兰点点头,镇定了一下安抚小红道:“你先别慌,我这就去找王爷。你去和老爷说这事,若真是二小姐干的,这件事她绝对跑不了!” 安抚好小红,梦兰这才急匆匆的出门。 宁云敛早不久还交代过她要保护好叶锦苏,如今出了这种事,梦兰不禁有些慌张。 小红二话不说,直接往叶秉洐的院子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叶秉洐的书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爷,小姐不见了!” 叶秉洐被吓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小红哭的双眼通红,但好歹情绪稳定了一下开口:“小姐在外面失踪了,肯定是遭遇了不测,老爷快派人找小姐吧!” 叶秉洐猛地站起来,吃了一大惊,“怎么回事?怎么人就不见了?” 小红抹了抹眼泪,想起叶锦茹脸上像极了得意的笑,梗着嗓子开口:“小姐在府里得罪了人,便总有人见不得小姐好。我刚瞧着二小姐今天心情格外好,真是不同往日呢。” 直楞楞指向叶锦茹,叶秉洐脸上有些不悦了。 “你什么意思?” 小红干脆站起来,也不想给叶秉洐好脸色,只是又梗着脖子开口:“许是我做奴婢的眼花,但我家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宁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秉洐的脸色一变。 小红知道他靠不住,也没多停留,她根本就没指望叶秉洐能派人把叶锦苏找回来。 只能跑回院子里等梦兰的消息。 城外某座山上。 叶锦苏渐渐恢复意识,黑暗里摸索着睁开眼。入眼还是一片黑暗,眼上被蒙了一层黑布,手被牢牢反绑在后面,嘴里也被塞的严实。挣扎了一下,叶锦苏索性放弃,从地上爬起来靠在了一面墙上。 外面传来些人声,七零八碎的,像是有一群人从远至近走过来。 “头儿,这娘们怎么处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近的似乎就在门外,叶锦苏赶紧侧耳仔细听下去:“说是早点结果了,不能拖。” “今晚就解决了。” 这声音太熟悉,正是叶锦苏昏迷前,耳边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叶锦苏坐在墙边,隔着黑布看见前面有一个微弱的光点,耳边有燃烧的声音,想是带了个火把过来。脚步声接近,叶锦苏眼上的黑布被一把扯开,适应了一下光线,叶锦苏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四个人,拿着火把,长的土匪模样。他们一个个站在叶锦苏面前无比高大,仿佛他们一伸手,就能捏死向蚂蚁一样的叶锦苏。 叶锦苏微微抬头,看了眼带头的人,眼里尚且镇定。 “呦你个小娘们胆子还挺大。”带头的吆喝了一声,伸手把叶锦苏嘴里的布团也给取出来,一把丢开。 叶锦苏靠着墙看他们,声音有些沙哑:“你们想做什么?” 脑后被击了两下的地方疼的要命,叶锦苏现在觉得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但是显然不能表现出来,她只是凝眸看着这四个人。 带头的嗤笑一声,蹲了下来一把捏住叶锦苏的下巴,“小娘们你都被我们绑到这来了,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叶锦苏斜着眼看他,眼里有些寒意,但却转瞬即逝,被叶锦苏隐藏的很好。 她垂下眼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是谁吩咐你们来的。” 除了叶锦茹,还能有谁! 而叶锦茹一个人怎么能有本事,联系得到这些亡命之徒,显然是有人帮她。叶锦苏几乎是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们给你们的报酬很丰富吗?”叶锦苏沉声问。 带头的掏出一把匕首,刀刃上的寒光一闪而过,刀锋立刻贴到了叶锦苏的脸上,“我们兄弟几个可是蹲了你半个月,你说这报酬,能不丰富吗?” 好,这下更加确定是叶锦茹那个疯子了! 叶锦苏垂眸看了眼那把刀,目光直视这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那你知道,假如你杀了我之后,会怎么样吗?” 叶锦苏语气镇定,目光沉静,倒真像有两把刷子的样子。 带头的歪头看了看叶锦苏,心里莫名有些没底,开口问:“说说,让老子听听。你是会从地府里爬出来,还是会招一堆小鬼来我这索命?” 叶锦苏冷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成功了,并且给你下令的人靠谱的没让所有人发现你这里。那么你很幸运,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不会惹祸上身。” “但如果,”叶锦苏顿了一下,眼里冒出些寒光,“你失败了,并且被别人发现你了,那么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会死无全尸。” 那带头的楞了一下,竟差点被她的语气唬到了。 “你个小娘们口气倒不小!”带头的一把站起来,为自己刚刚差点被唬住的行为感到懊恼。把手里的刀旋转两圈,那人露出一个略带怪异的笑,“不过你有一点猜错了,谁说我们要杀你了?” 说着,那人的眼神一路往下,直往叶锦苏的身体上看过去。 叶锦苏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身子颤了一下,复又恢复平静,目光里闪烁了一下。 那人弯下腰,用刀面拍了拍叶锦苏的脸颊,色眯眯的开口道:“这么好看的小美人,哥哥我怎么会忍心杀了你呢?” “当然是……” “啊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房间里爆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叶锦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手上的身子,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直接往带头的眼睛戳过去。 一声惨叫响起,叶锦苏迅速夺过了他手里的刀。 局势一瞬间发生逆转,叶锦苏伸手直接把刀比在那人的胸膛,厉眼看着其他三个人:“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第二百三十一章:修罗场 一时间竟无人敢动作。 “老大!”三人齐齐喊起,这老大的眼睛被叶锦苏刚刚那一捅,估计以后只能一只眼睛做伴了。谁也没想到,叶锦苏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下手竟然这么狠,冲着眼睛去的。 叶锦苏的眼神冷如冰刃,摁着那人声音犹如扎人的锥子:“放我出去,你还有命活。” 她满手的鲜血,过于紧张的喘着气,握着刀子的手及其用力,甚至控制不好力度,刺破了那人的胸膛。 叶锦苏在紧张。 她可没杀过人,也是第一次拿刀比着人。 可若她不动手,死的就会是自己。 外面传来似乎是嘈杂的声音,叶锦苏看着自己刀下的老大捂着眼睛嘶吼,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臭娘们!老子要杀了你!” 叶锦苏声音比他冷多了,手里的刀毫不留情的扎进去了几分:“我再说一遍,放我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旁边的三个人见着那刀真扎进去了,显然有些慌了。 “来人……来人啊!”有人跑着准备去门口叫人,然而还没等他到门口,门就被轰然撞开,一群人面色紧张的冲了进来。 看见屋内混乱的场景,那群人也很是吃惊。 叶锦苏瞳孔一缩,这起码有几十个人,个个手里拿着武器,上面还淌着鲜血。 外面的血腥味冲天。 没余力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叶锦苏握紧了手里的刀,将那个老大挡在自己面前,威胁着开口:“谁敢上前一步,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叶锦苏手里的刀还这老大的身上插着,显然目前并不深,可要是真往里面扎进去。 那可就是大事了。 但是,对于那群冲进来的人来说,其实他们已经没地方可退了。 外面的寨子燃起熊熊的烈火,一路往这边燎过来。外面不断传来兄弟们的惨烈的叫声,昭示着外面亦是地狱。 前一步无路,退一步是死。 那些人脸上露出绝望时拼死一搏的表情。 透过门框,叶锦苏看到外面的火光冲天,点点火星在漆黑的夜里飘荡。有无数的鲜血从前面的院子里不断流出来,汇聚在地上流成一片血海。 山间掀起狂风,搅动火光疯狂的往这边烧过来。 火光中有人从中缓缓走出来,宁云敛墨衣染血,衣角沾两点火星。照亮略微散开的墨发下,一双嗜血疯狂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盯着前方这些跑到这来山匪。 身后燃起的火堆里,不断有痛苦的嘶吼声传出,无数人试图跑出火海寻求一丝生机。 奈何就算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出来,最后的结局也是死。失血过多,倒地而死。 一瞬间,这个偌大的山寨里,尸横遍野,血污满地! 宁云敛提着剑一步一步逼近,在看见叶锦苏的一瞬间,手中利剑握紧,宁云敛飞身而上,一剑瞬间斩落一个人额头颅。 他的眼里燎着通天的火光,翻滚着山吼海啸般的杀意,比他身后的火焰还要浓烈。 在他的手下是一整片修罗场! 那群人早就反应过来,宁云敛是冲着叶锦苏来的。而眼下这情况了,大家都快要死了,谁还顾得上老大。早有人冲上前,不顾那老大的死活,拔刀抵上了叶锦苏的脖子。 那老大被他的手下一刀劈倒下,十几个人统统拿刀指着叶锦苏,怒视着宁云敛。 叶锦苏手里的刀被击落,被逼上了墙角。 宁云敛的杀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数十具在他的身后尸体落下。剑锋处的鲜血不断的滴落着,空气中血腥味浓的令人作呕。叶锦苏隔着眼前数十把武器看他,隔着遍地的鲜血和尸体看他,狂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 叶锦苏的脸颊沾一滴血迹,缓缓落下。 他们对视一眼,目光似乎穿透世间所有,穿透这令人绝望的场景。 宁云敛举起剑,目光比剑锋还有锋利,眼里的杀意逼得好几个人拿不稳刀。他的声音沉底,像是磨着嗓子放出的最后宣言:“放了她。” 有人忍不住退缩了一步。 但还有人已经选择背水一战,刀尖划破叶锦苏的脖子,死死不肯放手。 “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 叶锦苏垂眸看了眼这刀,看了眼地上自己掉落的那把刀,观察了一下所有人。 “别过来。”叶锦苏突然开口了,朝着宁云敛开口的。 她看着旁边这个拿刀威胁着他的人,朝宁云敛开口:“你别过来。” 气氛似乎缓解了一下,拿刀的男人看着识时务的叶锦苏,又看了看果真没了动作的宁云敛,脸上忍不住笑了一下,焦急的开口:“叫你的男人现在离开这里,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叶锦苏看着他,伸手搭上了他的手。那人猛地颤了一下,紧张的手里的刀又划了一下,但是很快便移开了。 他现在还不想这个女人死。 叶锦苏握着他的手,缓缓开口道:“你放了我,我可以让他不杀你。” 那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对叶锦苏的荒谬之词不屑一顾,宛如自己被耍了一遭,凶神恶煞的开口:“你当老子傻吗?快叫你的男人退下!” 叶锦苏看向宁云敛一眼,眼里有些深沉的光。 她开口道:“我是说真的,这里其他人我保不下,但是你,我可以让他不杀你。” 叶锦苏说的信誓旦旦,这人脸色当即凝了一下。 其他人脸色顿时一变,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拿刀的人紧张的看着其他人,这些人对视之间,有些裂缝产生了。 然而还没由得有人反应过来这是在挑拨离间,就听见只一瞬间,那拿刀抵着叶锦苏脖子的人突然一声闷哼。一把锋利的短刀插在了他的背后处,正是心口的位置。 一瞬间,宁云敛提剑上前,叶锦苏蹲身抓起地上的刀就地翻滚到一旁。 一切不过转瞬间,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叶锦苏就已经离开了危险区域。 而现在场上的人,已经不止宁云敛一个人了,还有从后面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转眼不过瞬间,十几个人,通通倒地成为尸体。 场上恢复了寂静。 第二百三十二章:另一个她 十几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朝宁云敛请罪:“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宁云敛看着一旁衣衫微有些乱的叶锦苏,眼神深邃的像要把她揉进骨血。 宁云敛的嗓音沙哑,“出去!” 这里有他一个人便够了。 叶锦苏坐在地上,血液溅到了她的头发上,滴落上了手背。她微微侧目,看着宁云敛垂下手中的剑,鲜血不断从中滚落,满地的鲜血染红了叶锦苏的衣裙,沾污了她的脸庞。 可叶锦苏看着宁云敛,背脊挺得笔直,在这犹如人间地狱的场景里,眼里没有一丝惧色,浑身的利刺和傲骨被逼出来,她的眼里同样闪着光。 低头,宁云敛伸手触向叶锦苏脸上的一滴鲜血,温热的指尖拂去。 只是还没等宁云敛收回手,叶锦苏便猛然放大瞳孔,伸手抓住他拿着剑的手,扬手往后一捅。 那原本被手下人捅了一刀,却还没死透的老大正扎在剑上。 鲜血倒流上叶锦苏的手,叶锦苏目光闪着杀气,抓着宁云敛把他手里剑再捅深了几分。 而那把握在那老大手里的刀,正悬在宁云敛头顶。 一滴鲜血落在宁云敛的后颈。 宁云敛垂眸看她。叶锦苏跪坐在地上,满身鲜血依旧直挺着背脊,背后冲起的火光平地万丈。叶锦苏的发吹散在火光和风里,那双冷静决绝的眼便永远的烙进了他的眸子里。 这一夜,他看见了另一个叶锦苏,一个他可以为之疯狂的叶锦苏。 松开宁云敛的手,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外面的火,沙哑不堪的嗓子开口:“再不带我走,咱们就都得烧死在这了。” 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叶锦苏身子一软,倒在了宁云敛的怀里。两人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空气里分明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可是叶锦苏却好像又闻到了,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沉香味。 宁云敛抱起怀里的叶锦苏,绕过漫天的火光,低头看着怀里宁静的面容。 宁云敛的怀抱很紧,紧的像是生怕再一次丢掉她,死死不肯放手一般。 叶锦苏靠在他的怀里睁眼看他,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能感受到的,只有宁云敛抱着她是胸膛的跳动。那声响响在她的耳边,向她诚实的说明了,这颗心脏的主人失而复得后有多兴奋。 当他看见这土匪窝的时候,看见叶锦苏被刀架着的时候,他差点要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他了。 幸好…… 叶锦苏沉沉闭上眼,似乎感受到怀抱里的不安,叶锦苏伸手搂住了宁云敛的腰。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了。 也很安心。 而此刻京城里的叶府,叶秉洐还在焦急如焚的独步。府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叶秉洐一个文官,手下根本没什么人,一群家丁去找能找到什么? 再这样下去,便只能报官了。 天下脚下,堂堂大学士家的嫡女,居然被当街掳走,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因为这件事明里暗里,总有些指向叶锦茹,叶秉洐心里没底,便也没有第一时间报官。 而在另一端的梧桐苑里,梦兰早带着小红出府,直奔宁王府。 宁王府里,从宫里请过来的太医正跪在地上给叶锦苏诊脉,看着叶锦苏刚褪下来还没来及丢的血衣胆颤心惊。所幸都是别人的血,叶锦苏并没有受严重的伤。 脖子上只是皮外伤,包扎好就没事了。 只是受了惊吓,休息一会自然就会醒了。醒后好好调养,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看着大夫检查完,宁云敛和小红才放下心。 小红跪在叶锦苏的床前,伸手一边替叶锦苏清理脸上的血污,一边哭到泣不成声。好好的为什么要受这种苦,被绑去那种地方死里逃生回来。 小红心疼的不行,当初自己被绑架都没这么难受过。 叶锦苏悠悠转醒之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趴在床边的小红感受到叶锦苏的动作,立马醒了过来,看见叶锦苏醒来,开心的当即又红了眼眶。 叶锦苏看着头顶的陌生的床帐,房间里熏着熟悉的沉香味道。 “这是哪?”叶锦苏开口问,发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小红跑去给叶锦苏倒了一杯水,哽咽着开口道:“这里是王府,是宁王爷救了你。” 叶锦苏喝口水润嗓子,方才靠回去开口:“我知道。” 要不是他自己怕是出不来那地方了。 叶锦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时隔几个月,自己的脖子又缠上了纱布。还真是多灾多难。 “宁云敛呢?”叶锦苏躺在床上问。 “我在。”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宁云敛站在门口,看叶锦苏一眼往里走,俯身伸手探了一下叶锦苏的额头,“大夫说你醒来可能会发烧。” 放下手,宁云敛的神色安心了一下,“没烧就好。” 叶锦苏抬眸看他,宁云敛的身子还没直起来,他就这么弯着腰离叶锦苏极近。对视间沉默了一下,叶锦苏转来目光,打破了寂静的开口:“又被你救了。” 自己好像总是在麻烦他。 叹了一口气,叶锦苏忽然想起大火里的场面,忍不住撇撇嘴开口:“不过我也算救了你,抵清了。” 宁云敛笑了一下,直起身子在床边坐下,小红在一旁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不动手,他也碰不到我。” 叶锦苏有些不服气的撅了一下嘴,“但到底是我比你快了一步。” 宁云敛当时注意力全在叶锦苏身上,又背对着那人,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叶锦苏明显在耍赖,但宁云敛宠溺的笑了一下,挑眉开口道:“是,叶小姐英姿飒爽救了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话说的阴阳怪气,叶锦苏有些恼羞成怒。 后脑勺被人重重击了两下的地方还痛着,叶锦苏摸了摸后面,干脆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不一会,叶锦苏又突然坐起来,皱着眉问宁云敛,“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下午被掳走,当夜宁云敛就找到自己了。 那里既是土匪窝子,就不会在京城内,而是在城外的山上。宁云敛既不知道那群人的消息,也没有线索可寻,从哪这么快找到的自己? 第二百三十三章:有权力就是好 “一群山匪而已,不难查。”宁云敛颇有些自负的说,神情满不在乎。 叶锦苏狐疑的看他一眼,却不肯轻易相信。她坐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宁云敛:“不可能。” 她被绑走在时候小红都不在身边,也没有人注意到。宁云敛既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特征,又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是山匪绑了自己。就算是山匪,京城外面的山匪多了去了,他又如何知道并确信自己在那座山上? 更何况他连自己人都没看看见,就开始在外面大开杀戒。 叶锦苏盯着他,脑中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猛然的,叶锦苏瞪大眼问:“你去找了孙家?还是叶锦茹?” 玉家自顾不暇,没人管叶锦苏。只有叶锦茹,从头到尾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想来,叶锦苏才猛然发觉,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叶锦茹看她的眼神都是仇恨中别有深意。 还有那两个在自己院子外面扫雪的小丫鬟,看见自己出门就一溜烟跑走了。结合那群土匪说蹲自己半个月了,原来叶锦茹就等着自己出门呢。 如今想来一切明了。 之前被宁云敛的事情烦心,叶锦苏便完全忽略了叶锦茹,却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大动作。 而能帮到叶锦茹的,也只有孙征一人了。 宁云敛将她摁回床上,方才避重就轻的开口:“我自不会让孙家好过。” 事发当时他还在宫里,听见府里梦兰传过来的消息,转身直奔回了王府。这事是谁做的并不难猜,难的是怎么让在背后谋划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绑人的是山匪,杀人的也是山匪。没有证据,就永远不会和孙家,和叶锦茹有任何关系。即使大家已经心知肚明。 可孙征万万没想到,宁云敛当即把他“请”到了王府上。 他是有猜到,当初帮助叶锦苏的人,是宁王的可能性。毕竟叶锦苏和宁王的事,也在京城口口相传过一阵子。可他选在这个节骨眼动手,就是看准备宁云敛正自顾不暇,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影响他自己的计划。 可他到底还是估错了。 宁云敛把孙家百余人的性命搬出来,逼他做出选择。 孙征觉得这个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宁王肯定是疯了,哪怕放弃对齐大人的动作,也要从自己这里逼问出叶锦苏的下落。他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这个叶锦苏是宁云敛的心尖子啊。 为了孙家上上下下,孙征还是说了出来。 宁云敛当即带着十几个暗卫奔向城外,一路杀进了那群土匪窝里。 叶锦苏看着他眼底无波无澜的眼睛,好像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叶锦苏却知道,这事对他必有影响。她抓住宁云敛的手,眼里有些担心,“他为什么会告诉你,你是不是……” 宁云敛反抓住她的手,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你话太多了。”宁云敛贴着她的唇瓣说话,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唇边,撩人极了。 叶锦苏退了一下,宁云敛便没有再前进了,只是神色无恙的开口:“我没事,孙征还算识时务。” 为了这点事的得罪一个王爷,把整个孙家弃之不顾,他还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情。所以孙征选择做的很快,没有给宁云敛难做。 因为他一旦让宁云敛难做,将来肯定是宁云敛让整个孙府难过。 宁云敛的指尖摩挲过她的唇角,眼神有些深,声音也沉了下去,他问:“你家里那个,想怎么处置?” 叶锦苏在他眼里看见了杀意。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 叶锦茹们敢这么铤而走险的原因,便是永远不会有证据指向她。山匪不是她找的,人也不是她绑的。没有证据的话,叶锦茹便永远不会真正的有事。 她只是坐享其成,借刀杀人罢了。 成了皆大欢喜,败了再来一回,反正怎么着罪名也落不到她头上来。 当真是愚蠢又卑鄙的行为。 没有证据,叶秉洐便不会交出叶锦茹。没有证据,要怎么处理就得看叶秉洐的。就算宁云敛是王爷,也不能去处置一个臣女。 可宁云敛若有心,可以对叶秉洐施压。 那证据不证据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有权力就是好啊…… 叶锦苏犹豫了一会,考虑到宁云敛在朝中情况,应该不会因为一个叶秉洐有所改变,便撇了撇嘴,淡淡的开口:“别留了。” 当初留她一条命,没连她和她那个娘一起解决了,是她的过于仁慈了。 宁云敛勾了一下唇角,目光有些深邃,“如你所愿。”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叶锦苏开口问。叶秉洐这会应该还在府里纠结,到底是报官还是不报官。叶锦苏的脸色有些厌恶,要真等到叶秉洐来救自己,自己当真连灰都不剩了。 自己这个爹真是恶心至极。 宁云敛看着她脸上毫不遮掩的表情,竟然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这原因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好像只要叶锦苏在他面前,不管怎么样,他都忍不住开心。 “不急,太医说你得调养两天,小红会回去告诉你父亲。” 顺便,还让她个自己带句话。 小红回到叶府的时候,正举府上下焦急的不行。堂堂京城里,好好的名门贵女居然不见了。叶秉洐急的两天没去上朝哦了,两个老人在府里也是急。 急的把叶锦茹叫到跟前来,质问叶锦茹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 叶锦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口口声声说和自己没关系。 众人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叶锦茹也没这个本事,思来想去,只能选择报官这一条了。 可是还没等叶秉洐派人去报官呢,小红就从外面回来了,只奔前厅。 所有人都在这,正好省的小红一个个传话了。 一改昨日悲伤的样子,小红如今已经镇定过来,走过来冷言冷语的开口:“回禀老爷,我家小姐现在已经找到了,正在宁王爷的府里休养,请老爷老太太不要担心。”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叶秉洐惊的一下站起来,叶锦茹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红。 小红偏头看着旁边的叶锦茹,眼里冒出几丝愤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并且,还让我给老爷您带句话。” “什么话?” “王爷说了,”小红看着叶锦茹,目光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要她的命!”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叶锦茹腿一软,后退一步坐倒在椅子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似的笑:“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爷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第二百三十四章:一般无趣 小红看着如今神情终于慌了的叶锦茹,颇有几分快意,“王爷为什么会这么说,二小姐心里应当很清楚吧。” “二小姐自己做过什么,二小姐这么快就忘了吗?”小红一字一句的问。 叶秉洐还没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拉着小红急匆匆的开口:“你什么意思?茹儿做什么了?” 小红后退一步,“二小姐做了什么,奴婢怎敢妄自揣测。老爷若是想知道,就去好好问问二小姐吧。王爷的话反正我是传到了,老爷您好自为之!” 说完,小红转身离开。 空留叶秉洐站在原地,看着旁边神色慌张的叶锦茹,抓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吼着开口:“你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宁王会带这种话过来? 难道真和叶锦茹有关系? 叶锦茹被吓出了眼泪,委屈的看着叶秉洐,摇头道:“不!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跪下来,叶锦茹拉住叶秉洐的裤脚,哭着开口:“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爹你救救我!” “荒谬!”老太爷在旁边看不过去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指着叶锦茹质问,“你若是什么都没做,叶锦苏的事跟你没关系的话,那宁王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要你的命!” 叶锦茹慌的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不是的,不是的,”叶锦茹还是疯狂摇头,决不肯承认。 要是承认了她才是完了,有些事必得一个字都不能说,她只是慌乱的开口:“肯定是叶锦苏,是她想害我。所以设计了这一切,欺骗了宁王殿下。” “一定是叶锦苏!一定是她!” “我怎么可能去害她呢,爹你相信我。”叶锦茹哭着开口,勾得叶秉洐又开始不忍了。 “你……”叶秉洐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了,只能又气又急的看着她。 叶府瞬间乱成一锅粥。 叶锦苏睡了一觉,扶着自己脖子后的一片淤青爬起来,觉得后面真是疼的越来越厉害。只能龇牙咧嘴的活动两下,酸痛感让叶锦苏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我这什么时候能好?” 小红绕到后面替叶锦苏上药,看见那好大一片青紫的淤青,心疼极了。 “小姐好好上药,过两天淤青消下去就好了。” 叶锦苏摸了摸,好像肿起了一个包。看了眼旁边的镜子,叶锦苏指了一下,“你把镜子拿过来,我看看什么样了。” 小红犹豫一下,想着叶锦苏还是不看见的好。 奈何叶锦苏坚持。死人堆都见过了,这有什么不好见的。 小红无奈,只能把镜子拿过来。透着镜子里,叶锦苏果真看见自己的脖子后面好大一片乌青,真是看着就疼。明明都上好药了,叶锦苏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替自己心疼。 真是惨。 叹了口气,叶锦苏把镜子放下来,开口问小红:“叶秉洐什么反应?” 说起这个小红就没好脸色,嫌弃的开口:“老爷估计还不知道二小姐到底都做了什么呢,每次二小姐在她面前哭两声,他就被骗的一愣一愣的。” 叶锦苏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叶秉洐不就吃这招吗? “迟早会知道。”叶锦苏云淡风轻的说,起身准备活动一下。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叶锦茹这次是彻底完了。 拉着小红起来,叶锦苏觉得在屋里有点闷,“陪我去外面走走。” 怕小红又过度担心,叶锦苏还添了一句:“这里是王府,没人敢来这里抓我,也没人知道我是叶锦苏,没事。” 这事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叶锦苏被绑这事,还没传出去就被压住了。 叶锦苏在这王府待着,没人敢多问话。 这里离叶秉洐的院子极近,叶锦苏出门两三步便听见一些刀剑声,闻声走近查看了一下。原是宁云敛在院子里练剑,那把淬过无数鲜血的剑似乎更加锋利了,所到之处划出一道锐利破风声。剑尖挑起地面的一些残雪,挥剑斩落几瓣落下的残梅。 宁云敛没绾发,一头墨发的发便柔软垂在他的肩头。此时暮色四起,宁云敛在一片并不明朗的光里,如剑锋闪过的寒光一般劈开混沌。 叶锦苏忍不住上前看到更仔细些。 脚步声一近,宁云敛手中利剑一挑,转向了叶锦苏的位置。 叶锦苏停了步伐,挑了一下眉。 见着是叶锦苏,宁云敛飞快的收剑,放缓了语气道:“刀剑无眼,小心点。” “这话该是我跟你说的才对。” 宁云敛将剑收到一边,接过旁边婢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再转头看向叶锦苏,目光显然看透了叶锦苏所来的目的:“想回去?” 叶锦苏挑眉看他,又忍不住余光落在他背后那个小丫鬟的身上。 还……挺好看。 叶锦苏心里有些隐隐不舒服,撇了下嘴道:“嗯,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院子里点起了灯,霎时明亮了些。宁云敛垂着发时似乎眉眼都柔了下来,在一片橘黄色的烛火下更加有几分旖旎。他看了眼叶锦苏脖子上的伤口,伸手挑起叶锦苏的下巴查看了一下,开口:“等你的伤全好了。” 宁云敛这便是不准备最近放她走了。 宁云敛侧目看叶锦苏有些闷闷不乐的表情,目光柔了一下,笑道:“怎么?待的闷了?” 叶锦苏无声,差不多是个意思吧。但想想,就算回到叶府也一样,不过是换了个样貌不同的院子罢了。 都是一般无趣。 宁云敛暗自勾了一下唇角,转头朝旁边的人开口:“去把东西拿来。” 叶锦苏疑惑的看着他,见着旁边的下人进屋拿个了盒子出来。 “什么东西?” 宁云敛伸手接过,锦盒下是一把弯曲像腰带一样的东西。叶锦苏微微睁眼,仔细一看立马看出了不对劲。这不是一个腰带,而是一把软剑。 “之前在关外得的一把软剑,一直没寻得好主人,如今到觉得适合你。” 纯白剑鞘几乎和腰带无异,若是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跟腰带有什么区别。叶锦苏伸手握住剑柄,通体雪白的软剑出鞘,正闪着柔和的光。 与宁云敛出鞘即出杀气的黑玄剑不同,这倒不像杀人的利器,更像一块温润的玉。 叶锦苏看着这剑,忍不住伸手触了一下。一时不慎,剑锋竟然直接割破指尖,叶锦苏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一滴鲜血就掉落在了剑锋上。 叶锦苏猛地收回手,眼里亮了一下。 好锋利的剑。 第二百三十五章:去势汹汹 宁云敛抓过叶锦苏的手,微微皱眉看了眼叶锦苏指尖的那道口子,伸手用手帕缠住,“别乱碰剑锋。” 叶锦苏丝毫不在意手上的那点伤口,伸手再次握住了这把软剑,眼里神情显然兴奋起来,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宁云敛嘴角鞠一抹笑看她,伸手握住了叶锦苏的手,“我教你怎么用。” 屋外正一轮残月,院子里被几盏灯火微微照亮,叶锦苏手里的剑冷光迸发,出剑之时杀意凛然。 无声无息间,挥落枝头无数梅花。 宁云敛站在叶锦苏的背后,单手握住她的手。有些许梅花落在两人头顶,落在宁云敛的肩上,又滑落在叶锦苏的额间。叶锦苏看着手里的利剑,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她很喜欢。 这东西就跟上辈子与自己认过主似的,叶锦苏上手极快。挑眉看了眼身后的宁云敛,叶锦苏的眼神里有几分得意。 宁云敛看着得意的叶锦苏,宠溺的笑了一下,伸手拂落她头顶的一瓣残梅,笑着开口:“叶女侠果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叶锦苏乐的受下了这句话。 抽回手收剑,叶锦苏将剑收回了自己腰间,简直爱不释手的又摸了摸。 要说她能上手这么快,估计也是遗传她那个娘的天分。想起这个,叶锦苏的脸色平静了些,她那个娘真是瞎了眼。那么好的条件,非要吊死在叶秉洐这颗歪脖子树上。 叶锦苏撇撇嘴,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怎么想着给我这个?”叶锦苏指了指腰间的剑,这才想起来这点疑惑的问。 该不会是在山上那回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手痒痒想收个徒弟吧? 宁云敛的眸子突然深了一下,他看着叶锦苏,略有些低沉的开口:“以防万一。” 叶锦苏沉默了一下,抬头看见宁云敛眼里有些难以明辨的情绪,沉重的让人不敢轻易触碰,他开口道:“如果再遇到危险,用它保护好自己。” 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 “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用得上它。” “希望吧。”叶锦苏轻声开口。 这种事谁还想多遇见呢。 叶府已经闹翻了天。 小红那次回去一趟之后,便再没回过府。留下这么一句话,搞得整个叶府人心惶惶。叶秉洐到底想护着点叶锦茹,且又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派下人们去王府找小红。 到底是叶府的人,应当能从她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小红见着王府门口笑的一脸谄媚的管家,最后只冷冷的放话:“老爷要是想知道,不如去查查,前几日京城外面玉京山上的那场大火。” “我家小姐差点死在那场火里,烦请老爷给我家二小姐一个交代。” 说完这些,小红直接牛头就走。 要说叶秉洐对于内宅之事,真的完全是个废物。这点事,老太太心里都明白,就是叶锦茹搞得鬼。叶秉洐还跟个傻子一样,蠢的可怜。 受叶锦苏影响,小红现在也懒得同他们多废话。反正有宁王替小姐做主,不怕有吃亏的。 回到院里,叶锦苏见小红一脸刚吵了架的模样,开口问:“叶秉洐派人来了?” “可不嘛,还指名道姓要见我,”小红做出嫌恶的表情,“我看就是没胆子找王爷,才找我来说话的。” “我让他们走了,这次有王爷撑腰,我看二小姐还怎么猖狂!” 小红一脸扬眉吐气的表情,不知道多开心的样子。 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突然开口问:“梦兰呢?” 她在这几天了也没看见梦兰的影子,起初她以为梦兰回宁云敛身边伺候了,结果她看见宁云敛身边是另一个丫鬟伺候。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需要得以证实。 小红一听这个,神色僵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开口:“梦兰她……王爷给她别的任务,她暂时不能来见小姐。” 叶锦苏完全没把她的胡扯放在耳朵里,毫不留情的开口:“说实话。” 小红耷拉下来耳朵。 “是不是宁云敛罚了梦兰?”叶锦苏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当初宁云敛可是当着她的面交代过梦兰,结果自己转眼出了这样的事。宁云敛这个性子,梦兰怕是免不了受罚。 见着小姐微微惊讶的表情,叶锦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生宁云敛的气,还是该替梦兰喊怨。 叶锦苏只能皱进眉头,起身开口:“严不严重?我去看看。” 见叶锦苏坚持,小红只好带着叶锦苏往梦兰的房间走,叹了口气说:“王爷罚了三十鞭,梦兰说不想让小姐见。” 她当时倒是想劝来着,可宁云敛又不是她的主子,她无权开口。斗胆劝了两句,宁云敛直接忽视了她,命她照顾好叶锦苏就是了。 小红便不敢再多说话了。 宁云敛生气起来的时候,几乎没人敢忤逆他。 除了叶锦苏…… 叶锦苏脚步一顿,眉头皱的更紧了。 推开门,梦兰正趴在床上吃东西,见着叶锦苏过来,惊的马上想坐起来。却情急之中牵动了伤口,梦兰被眼疾手快的叶锦苏摁下了。 “别动!”叶锦苏开口摁住她,看见梦兰的脸色有些苍白。 梦兰有些意外的慌张,紧张的开口:“小姐……你怎么来了?” 叶锦苏神色凝重的看着她,伸手搭上了她的外衣,“我来看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梦兰当即想拦着叶锦苏不让她看,奈何叶锦苏直接掀开了她的外衣。外衣只是随便搭在肩膀上,一掀就露出了后面全是伤口的背。 叶锦苏瞳孔一缩,呼吸变的凝重起来。 梦兰感受到后面人的愤怒,连忙挡住背后,慌慌张张的安慰道:“我没事……小姐别担心。” 叶锦苏没说话,但小红知道,叶锦苏这是生气了。 “你好好在这里养着。”叶锦苏一把站起来,冷着脸开口。 抬头走出这个房间,梦兰见叶锦苏去势汹汹的样子,急的又立马爬起来,开口道:“小姐我真的没事,小姐不要太过担心。” 叶锦苏没说话,直接走了出去。 梦兰头痛的拢住了外衣,感觉这两位主又要出事情…… 第二百三十六章:自责 小红眼见着叶锦苏脸色不对,连忙跑上前拦住了叶锦苏。他们俩这关系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下,叶锦苏没必要这样三番五次惹宁云敛不快。 “小姐,这事王爷府中的事,小姐还是别去了吧……”小红拉着叶锦苏开口劝道。 她就是怕叶锦苏会因此生气,所以才瞒着叶锦苏的。如今还是被发现了,小红很头痛。 叶锦苏没说话,抿着嘴直接越过了小红,根本没听进去。什么他府中之事,梦兰跟了她那么久,叫了她那么久的小姐,难道还不算她的人吗? 她把梦兰当姐妹,结果转眼就看见她因为自己的原因,受了这么重的罚。 小红拦不住,只能跟在叶锦苏身边,想着待会这两位主要是吵起来该怎么劝。 宁云敛刚好从宫里回来,转眼见叶锦苏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楞了一下。不过能让她这么生气的事,宁云敛只纳闷了一下便明白过来了。 似乎是早有准备,宁云敛倒了一杯茶,指节敲了敲桌子:“宫里最后一批君山银针,尝尝?” 叶锦苏站在他面前,眼见着宁云敛一副慢条斯理风轻云淡,要坐下与自己喝茶闲聊的模样,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谁要和他喝这茶了? “我的事和梦兰没关系。”叶锦苏看都没看那茶,也根本没坐。 叶锦苏不喝,宁云敛倒是有闲心喝,淡淡的开口:“我知道,所以我罚她是失职。” 叶锦苏觉得自己的耐心要被磨完了,宁云敛分明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可非要在自己面前装傻。 “事发之时她又不在我身边,就算在我身边,她也不会武,要怎么保护我?” “你这是无理取闹!”叶锦苏忍不住大声道,宁云敛满不在乎的态度实实在在激怒她了。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修炼来的一点沉稳,落在宁云敛面前一击及溃。 真是有本事。 宁云敛微微蹙眉,方才放下茶杯看着她:“事发之前,叶锦茹在府里多有异样,府里的下人也神情行动不对。” “这些事情,她不该注意不到。”宁云敛的声音有些沉。这么明显的不对劲,叶锦苏那些日子心神不宁加病着没注意倒也罢了,但梦兰竟也一点没有多留心。 甚至那些日子,给自己报告中从来没提及这些。 还不够失职吗? “我也没注意到,你何必让她背我的锅?”叶锦苏瞪着宁云敛开口,气的咬住了下唇。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小红眼见着这两人气氛越来越不对,赶紧紧张的站出来缓解,拦住了叶锦苏:“小姐,王爷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叶锦苏转头看了小红一眼,干脆开口下令:“你出去!” 小红意外惊讶的看着叶锦苏,还想为自己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叶锦苏冷硬的侧脸,小红还是不敢多说话,退了出去。 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出事就好…… “你就这么冷血吗?”叶锦苏怒视着宁云敛,梦兰才伺候她多久?不过几个月而已。而梦兰伺候宁云敛这么多年了,他竟也真的下的去手。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迁怒,因此叶锦苏才更加生气。 间接上来说,就是自己的原因导致的。 宁云敛沉默的看着叶锦苏,方才面无表情的开口:“我留她给你不是只为了伺候你的,她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我之前说的那些事,她有这个能力发现,或者哪怕她只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是你对她太仁慈了。”宁云敛冷淡说。仁慈到放松警惕,仁慈到懈怠到这种事没办法发现吗,仁慈到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叶锦苏双手握拳,呼吸有些急。宁云敛说的话,她顶多只能认同一半。 “可你也不该罚她三十鞭,伤口那么严重!” 宁云敛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耐,“我的人下手有分寸,伤口没破皮不会留疤,也没有内伤,药也送过去了。” 他不过是微微施以惩戒,又没有想要了她的命。顾虑着叶锦苏的感受,他还特地让人放了水,结果叶锦苏的情绪还是大到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叶锦苏微微瞪眼看着他,握紧的拳头一时不知是该松还是该再握紧,只是抿紧了嘴。伤口确实是吓人,可看着不像有大问题的样子,宁云敛没下重手也没骗她。 可叶锦苏只要一想起梦兰背后的伤,就没办法平静。愤怒交杂着一些其他的情绪,让叶锦苏心里又乱又烦躁。最终,叶锦苏只能转头离开。 空留宁云敛一脸不解的坐在原地。 他以为叶锦苏能对谢氏动手,能在血泊里拔刀杀人,至少不该见这么点场面就接受不了。他自认做的不过分,叶锦苏应该也看的出来。 总归,宁云敛坐在原地,半天都没想明白叶锦苏到底在气什么。 瞧着叶锦苏从里面气冲冲的出来,小红赶紧跟上。刚刚外面听声响,里面至少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声音,想来应该还没大吵起来。 一心担心主子和宁王关系,小红忍不住透过院门往里看了一眼,看见一双锁紧的眉头,眼里似乎还有些一丝不解。 小红叹了一口气,跟着叶锦苏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两位主真是没一天停歇的。 回到院子里,叶锦苏转头就把自己给关门里了,小红看着在旁边开口劝:“小姐……小姐别太担心,梦兰自己是大夫,她的伤很快就能好的。” 提起这个叶锦苏更加来气了。 小红见叶锦苏脸色更差,也不敢开口劝了。 只能默默退了出去,给叶锦苏煮了一碗宁神的银耳莲子汤。 效果甚微。 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小红觉得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犹豫再三,小红还是悄悄走到了宁云敛的院子里,求见宁云敛一面。 “她说什么了?”宁云敛皱眉问,以为小红是来给叶锦苏带话的。 小红摇摇头,开口道:“王爷,我家小姐不是故意冲撞你的,她只是心疼梦兰姑娘。” “她也不是怪王爷,她是在怪自己,小姐只是在自责罢了。”小红低着头开口解释,宁云敛一脸阴霾的样子,她实在没胆子看。 但是为了自家小姐,小红觉得还是不能坐视不管,“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小姐,小姐一时冲动……” 这件事叶锦苏一开始是愤怒,可更多的是自责。因为梦兰是因为她受罚的,叶锦苏心里怎么也会过意不去。小红看在眼里,并不想因为这点事,搅的他们俩关系又开始僵硬。 按照叶锦苏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能宁云敛解释的。 那便只能她来开口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兵不厌诈 宁云敛微微睁眼,似乎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过来。叶锦苏说是来质问他,可到头来她只是问了几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原来到头来,是在生自己的气。 宁云敛眉头松懈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抬头看了眼宁云敛神色缓解,小红这才退了出去。 叶锦苏正在屋子里发呆,想起梦兰的事,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倚着窗户看外面化雪的场景。宁云敛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院子里,小红见着简直雀跃的不行,当即替宁云敛开了门。 叶锦苏正发呆,没注意到门口的那点动静。 宁云敛走过来触了一下她有些凉的手腕,开口道:“怎么在这里吹风?” 之前的病才刚好,这会又在吹风。宁云敛皱眉,伸手想把窗户关上,却被叶锦苏一把拦住了。 “没事,我不冷。”叶锦苏闷闷的说,之前对宁云敛那点愤怒消下去了,只剩下几丝沉闷,说话也无精打采的。 开开窗透气,挺好的。 宁云敛松开手,方才抿嘴开口:“你不用自责,和你没关系。” 他的声音有些小,语气有些僵硬。从小到大,他也就只在小时候安慰过母亲一个人。但那时他还是小孩,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技能早就丧失了。 宁云敛没想出什么好词,只能僵硬的说了几句。 叶锦苏心思不在宁云敛身上,也没注意到宁云敛的不自然,自然也没听出他这两句话话里努力表达的安慰。 叶锦苏只是冷淡的嗯了声。 宁云敛摸了摸鼻尖,又开口:“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请太医来帮她看。” 叶锦苏这会终于有大动静,坐起来转头看着宁云敛,“真的?” 宁云敛点点头。 叶锦苏这才神色缓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转回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刚刚和宁云敛吵了一架,结果他本来没什么错,还过来主动低头。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刚刚的事……是我冲动了。” 宁云敛站在叶锦苏背后,正思考下一句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叶锦苏冷不防开口了。宁云敛楞了一下,低头只看见叶锦苏长且密的睫毛挡住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下换宁云敛局促了。 本来他是想来哄哄叶锦苏的,结果自己什么也还没干,好像已经不需要了。就好像自己使了个大力,结果拳头挥到一半硬生生停下来似的。 这场面宁云敛也是第一次应对,有些手足无措。 叶锦苏久久听不见宁云敛的声音,想着他八成还在生气。叶锦苏在心里叹了口气,干脆想着破罐破摔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 终究是宁云敛反应比叶锦苏快一点,他伸出手抓住叶锦苏有些凉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她。 “比起梦兰的事,不如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宁云敛挑着叶锦苏的下巴说道,这姿势太有迷惑性。似乎在查看伤口,又似乎只是在做流氓的轻薄之举。 叶锦苏瞪眼瞪着他好一会,气鼓鼓给了他一个眼刀。 光会耍流氓。 宁云敛这稀少的可怜认知里,对付叶锦苏只有耍流氓这一招,还是从叶锦苏身上学过来的。可惜叶锦苏不是个好师傅,没能教的了更多,她也只会耍耍流氓。 但是有效。 宁云敛见叶锦苏终于灵动一点,勾唇笑了一下拉叶锦苏起来。他的手搭上叶锦苏的腰,指节在那把软剑的剑鞘下敲了几下,带着笑意的开口:“上次教你的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叶锦苏把剑抽出来,退步旋转几步拉来和宁云敛的距离,剑尖指着宁云敛挑了一下眉。 她可是对这把剑情有独钟,再加上天分的加持,叶锦苏自认自己学的进展飞快。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架势十足的动作,抱着胸口靠在一边,颇有些慵懒的开口:“想和我过两招?” 那表情很欠揍。 就像在说我让你一只手陪你玩玩。 叶锦苏瞧着这样忍不住牙痒痒,眼珠子一转开口:“我不和你过,我又打不过你。” 宁云敛嘴角的笑意加深,伸出修长的两个指头,伸手将剑移开了些。靠近叶锦苏的面前,宁云敛笑着开口:“我徒手,让你。” 叶锦苏挑了一下眉,侧目看着宁云敛:“你确定?我可还没学会寸止。” 软剑比不得其他的剑,下手必是向着必死的地方去的。叶锦苏还没学会对弈的时候在关键时候停手,要是稳不住手里的剑,真劈下去了。 那可就事大了。 宁云敛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伸手抵住向自己靠近的剑,凑近叶锦苏的耳边开口:“那就得看,苏苏是不是想真的对我下杀手了。” 叶锦苏恼羞成怒,当真想一把劈了他。 宁云敛退的比风还快,上一秒话音还未落,这一秒已经退到远处了。宁云敛看着那离自己颇近的剑尖,继续开口:“真对我下杀手?” 叶锦苏咬牙切齿,“活该。” 话音刚落叶锦苏又是进攻。软剑拼的是一个灵活和锋利,只要有一点机会,变可以无孔不入。宁云敛从头防到尾,竟然一点反击的举动都没有。 不是被逼到无法反击,而是宁云敛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愿。 光是防,他就防到滴水不漏,叶锦苏找不到半点机会,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宁云敛显然不是抱着和她玩玩的心态来的,他还一边防,一边抓住了叶锦苏的手臂,示意她把手放到正确的位置。这根本不是对弈,而是陪练。 叶锦苏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在宁云敛的三言两语里又学到了不少,见着宁云敛闪来闪去的身影却更加生气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这模样可爱,忍不住在她背后站定,伸手拦住了叶锦苏握剑的手,低头恶劣的在叶锦苏耳边开口:“你好像要输了。” 叶锦苏的右手被他抓住,竟然动弹不得。狠狠瞪他一眼,叶锦苏果断松开手,左手接过剑,转身朝宁云敛刺过去。 宁云敛大意了一瞬,退了是退不掉了,只能抓着叶锦苏的右手,连着整个身子擒住。 “你输了。”感受着叶锦苏挣扎了好几下都无果,宁云敛抓着叶锦苏反扣在背后的两只手,轻点了两下开口。 叶锦苏没说话。 宁云敛低头看过去,叶锦苏正微微抿着唇,眼底有些红的模样。宁云敛下意识的手一松,以为自己下手不小心重了,刚想拉着她开口:“你没事……” 那个吧字还没出口,一把剑就搭上了宁云敛的脖子。 叶锦苏瞬间换了副模样,眼里哪还是刚刚受了委屈的模样,分明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宁云敛垂眸,看着那把悬着的剑上移,在自己脸上轻浮的拍了几下。 叶锦苏勾着嘴角开口:“兵不厌诈,是你输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宁云敛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 再看叶锦苏最后这赤裸裸的报复行为,宁云敛就算明白其中意思,也不免脸色有些黑。伸手,宁云敛准备移开自己脸边的剑,那剑却瞬间溜走了。 叶锦苏把剑搭回他的脖子,开口道:“别动,要不然我的剑可不留情。” 人在自己的剑下,极大的满足了叶锦苏的报复心理。她嘴角的笑容加深,剑尖忍不住划过宁云敛的下巴弧度,看着宁云敛一副不敢轻举妄动的表情,有几分将领调戏俘虏的感觉。 宁云敛的脸色又黑了几度。 “我现在是不是该说一句女侠饶命?”宁云敛冷不防开口问。 叶锦苏笑容更加猖狂:“可以,说一句试试。” 宁云敛:…… 忍无可忍,宁云敛终于出手,手指瞬间弹开了颈边的剑。叶锦苏还没看清宁云敛的动作,他便已经欺身而上,抓住了叶锦苏的下巴。 一手制住叶锦苏拿剑的手,一个巧劲,叶锦苏的手里的剑就落了下去。宁云敛伸手将她的手摁往后腰,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一瞬间局势逆转。 叶锦苏半个身子被控制着,只能贴的宁云敛极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了。宁云敛比她高了一个头多,叶锦苏被捏着下巴,被迫抬着头看他。 “还玩吗?”宁云敛微微眯着眼,语气有些危险的开口。 情况不太好……自己好像摸到老虎屁股了。 叶锦苏干笑两声,看着宁云敛有些怂,挣扎了两下开口:“那什么……比试而已,比试而已。” “宁王殿下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是吗?”宁云敛浅浅勾了一下嘴角,眼里却闪着深邃危险的光,“那现在你是输了,该由我怎么处置?” 叶锦苏觉得自己真的玩大发了。 老虎的屁股最多只能调戏两句,摸不得啊。 “咳……您大人大量,小女子不懂事……”叶锦苏认怂的开口,早知道她就见好就收就行了。如今这局面,真是自作自受。 再度挣扎了几下,叶锦苏发现自己是真的挣不开,内心有点欲哭无泪。 宁云敛没说话,眼里有一丝笑意。 捏着叶锦苏下巴的手下移,宁云敛按着叶锦苏用剑尖在他下巴划过的痕迹,轻佻的在叶锦苏的下巴划过。温热的指尖轻触过,激起叶锦苏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炸起。 叶锦苏缩了一下,被宁云敛死死扣住,眼神危险。 “苏苏好像很喜欢这么干?”宁云敛的手在叶锦苏的颈间流连,感受着叶锦苏忍不住的轻颤,和自己指尖下迅速红起来的皮肤,轻声开口。 叶锦苏很后悔,她一点都不喜欢。 “行……行了吧,你已经报复回来了。”叶锦苏咬着唇挣扎了一下,眼里有些恼怒了,宁云敛干的比自己干的过分多了。 宁云敛收回手,却没放开搂着叶锦苏腰间的手。 低头,宁云敛开口说一了一句:“还没问。” 说完,叶锦苏脸颊一凉,宁云敛靠过来在她的脸颊处啄了几下。算是还了刚刚叶锦苏轻佻的拿剑拍他的脸。 叶锦苏脸颊本就一层薄红,这下彻底红如艳桃了。 丢出去差不多可以和外面的梅花媲美了。 宁云敛心满意足,这才放下她,勾着嘴角开口:“苏苏喜欢吗?” “喜欢你个头!” 叶锦苏一把推开他,气的想离开这个地方。跑到门口叶锦苏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院子,要走也是宁云敛走。气的叶锦苏又走回来,指着门口开口:“你出去!” 宁云敛往凳子上一座,耍无赖的开口:“这是我的王府,有什么地方我不能来?” 叶锦苏握紧的拳头咔嚓作响。 “滚!” 见到叶锦苏真生气了,宁云敛也终于不再得寸进尺,当真乖乖出去了。 叶锦苏脸还是烫的,烫的都可以暖手了。小红一进来,就看见叶锦苏又恼又羞的模样,低着头装没看见又出去了。 叶锦苏恨不得把宁云敛大卸八块了。 一连好几天,叶锦苏都不想见宁云敛。 直到宫里的太医过来,叶锦苏为了去看梦兰,这才在梦兰的房间,和宁云敛见了个面。 一见面气氛就格外微妙。 梦兰本来这伤都不觉得痛了,如今看着这两位主都大驾光临往自己这跑,还一副奇怪的表情。梦兰突然觉得,背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了。 朝旁边的小红使了使眼神,两个人眼神交换了一波,梦兰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但是这俩站在这里,还是无形中给她增加了不少的压力,梦兰只能瑟瑟的开口:“多谢王爷,小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见着没事,叶锦苏才转头离开。 宁云敛从后面跟上,“还在生气?”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显然是还在生气。 宁云敛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和你谈谈,什么让你回府呢。”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气消了在谈吧。”说完,宁云敛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叶锦苏瞪大眼,宁云敛这就是故意的! 无奈,叶锦苏吃这套,她也不能总在王府待着。拦着宁云敛,叶锦苏面无表情的开口:“什么时候让我走?” “先让太医给你看看伤口。”宁云敛得逞似的笑了,领着叶锦苏进了自己的院子。 脖子上的伤口本来就浅,叶锦苏又养了好些天,这会已经好多了。后颈的那被击了两下的地方倒是不痛了,只是淤青却没那么好散开。 按照太医的话,不放心的话再养个三四天,基本脖子上的纱布就可以拆了。 叶锦苏沉默的看太医给她重新配了一种药,重新开了方子离开,方才开口问:“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等你把纱布拆了。”宁云敛也没有故意拖延,听了大夫的话后便道。 还有四天,叶锦苏想了想,也不算太久。 “顺便,叶大人那里,好像一直在找你。”宁云敛开口道。 这几天天天有人来找叶锦苏,都被小红推了。 叶锦苏自然知情,她只是不想理罢了。反正叶秉洐又不能把她怎么样,把宁云敛怎么样。 “无非是想替叶锦茹求情。”叶锦苏脸色不悦的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登门 虽然宁云敛是让小红带了话过去。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没见叶秉洐有什么东西,整天想着往这边跑,不就是想求求情吗? 宁云敛那次带了话之后又一直没表态,对叶秉洐的消极行为也没有表现出不满。 叶秉洐整天一颗心吊在悬崖边上,又不敢去找宁云敛,只能玩叶锦苏这找人。叶锦苏估摸着,自己再不理几天,叶秉洐得亲自上门来了。 微微皱眉,叶锦苏开口:“下次来,我见见就是了。” 真闹到叶秉洐亲自过来,事情就大了。 想着,叶锦苏又有些不满,朝宁云敛开口:“你要是能早点放我回去,什么事都没有。” 宁云敛倒是不紧张,“无妨,你若不想见,我叫人拦下就行了。” “不用了,早晚都是要见的。”叶锦苏淡淡的开口。在这见,总比在叶府见的好。在王府里,叶秉洐还不敢造次。 叶府里,叶秉洐心神不宁好多天了。 他曾经在外试图找宁云敛搭话试探,可是宁云敛总是避着他,对他的态度也是一如从前。既没有好,也没有恶。叶秉洐摸不准宁云敛在想什么,可事情却不能一日一日这样拖下去。 谁知道哪天宁云敛会不会突然发怒,对叶家降罪? 叶秉洐焦急如焚,最后只能怪罪的叶锦茹的身上。 一开始他觉得叶锦茹是清白的,可是后来他便越想越不对劲。就算不是,这件事现在是指着叶锦茹去的,要是叶锦茹之前和叶锦苏好好相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秉洐气不过,可罚叶锦茹又没什么用。 叶锦茹只能每日跪在他院子外面哭着喊冤枉,求叶秉洐救她一命。到底是叶家的血脉,不仅叶秉洐下不去手,老太太也出来劝。 叶家本就子嗣单薄,还死一个可怎么得了。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谁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去找叶锦苏,找叶锦苏去宁王那边求求情,说说话。 可叶锦苏在宁王府里,也不知道是她早就想到了如今的事情,故意留在那里的。还是怎样,总之叶秉洐现在对她的意见也是很大。 人都没事了为什么不直接回来,反而在外男的府里逗留,叶秉洐越想这个两个女儿越气。 最后还是老太太率先站出来,提出主动去一趟王府。 理由是接孙女回去。 打着内宅事的幌子,本该由府里的夫人去的。可谢氏没了,现在府里掌事的也只有老太太了。也只能由老太太走一趟了。 这点叶锦苏倒是万万没想到。 她那会正在院子里换药,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肉一点一点长好,忍不住有点痒。小红正从外面跑进来传话,说是老太太来了。 叶锦苏有些意外。 这个点宁云敛还在宫里,老太太这是掐着时间过来了。 叶锦苏无奈,把纱布缠好就出去见了。老太太请在别厅里,附近也没有其他下人,看来是宁云敛身边的管家都把下人们叫退了。 是方便了叶锦苏和老太太说话。 “祖母怎么来了?”叶锦苏看着老太太出过来,坐在了老太太的旁边。 老太太神色严肃,看见叶锦苏过来,先是被叶锦苏脖子上的纱布惊了一下。又看见叶锦苏脸色红润,想着这才几天,问题应该不大。 既是如此,又何必小题大做。 老太太见这四周没人,旁边只有一个小红是自己人,脸色不好看了。 “你的伤可还好?”老太太沉着脸色问,到底要寒暄几句,免的人家说她这个小老太太冷心肠。 叶锦苏坐在一旁喝茶,不咸不淡的说:“还活着,命大。” 老太太被梗了一下,鼻腔里嗤笑了一声。 旁边的茶一口没喝,老太太沉下脸色开口:“既然没事了,那便早该回府。叫家里的父母长辈担心,你这是不孝!” “刚刚及笄尚未出阁的年纪,就住在外男的府上,实在有失体统!” 叶锦苏轻笑一声。 三两句,就给她扣上了不贞不孝的帽子。 这罪名她还真是担不起。 “祖母近日来是来领孙女回去的吗?”叶锦苏开口问,没等老太太回答,叶锦苏又开口,“王爷担心我的伤势,三天后等宫里的太医过来拆了纱布,孙女自然就回去了。” “祖母不用太过担心孙女,也烦请祖母转告父亲,叫他老人家不要担心。” 叶锦苏正儿八经回答,可老太太来这并不是为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的。她更加想做的,是让叶锦苏找宁云敛开口求情。 但是想到这件事可能就是叶锦苏跟宁云敛说的,老太太缓了缓语气,开口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莫名其妙失踪了,你父亲和我也担心的很。” “如今人没事了就好,宁王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听说是他上山救了你?” 听着老太太的套近乎词句,叶锦苏淡淡笑了,想起那一晚,叶锦苏开口道:“是啊,当晚要是王爷不来,我就死在那里了。” “祖母您和父亲想借我让叶府飞黄腾达的事情,就彻底泡汤了。” 老太太楞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锦苏不明摆着讽刺他们吗? 叶锦苏不好好说话,老太太也装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问:“宁王让小红带的话,可是你的意思?” “是不是我的意思,这重要吗?”叶锦苏淡淡的问,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其中有她的意思,也有宁云敛的意思。只不过他们恰好意见一样罢了。 在老太太的眼里这就是承认了。 她就知道如此,脸色冷了下来,开口训斥道:“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做!” “你这是在要她的命!” 叶锦苏抬眸看着老太太,突然开口问:“祖母原来是想找我给二妹妹求情吗?” “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做出害亲妹妹的事情。”老太太脸色不善的说,似乎在指责叶锦苏做了多大的恶事。 确实,听起来挺像个大恶事的。 叶锦苏端起茶又缓缓喝了一口,淡淡的开口道:“可是二妹妹让人绑我的时候,不也做出来了吗?” 第二百四十章:软硬不吃 老太太又被梗了一句,但这事现在也没个证据,不能就这么下定论。她脸色不善的开口,“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们是姐妹,她怎么会害你!” “更何况你是被山上的歹人掳走的,和叶锦茹有什么关系!” 这事好就好在没个证据,叶锦苏还真不能给叶锦茹定罪。想要叶锦茹的命,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叶锦苏喝茶的动作一顿,眼里似乎有些嘲讽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祖母原来是这么想的。” 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事跟叶锦茹有关系,她这就是明摆着偏向叶锦茹。 “既是如此,那孙女无话可说。”叶锦苏漫不经心的说,似乎真的不在意在别人嘴里,叶锦茹是不是真的害她的那个人。 老太太瞧见她的态度,一时有些看不明白她的想法,楞了一下。 但叶锦苏没发怒,至少说明还有得说的,老太太又开口:“你识大体就好,都是自家姐妹,哪有什么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 “这件事呢,想是王爷误会了茹儿,你与王爷情深义重,你劝劝他他必听。” 叶锦苏抬眸看着得寸进尺的老太太,嘴角虽是挂着一丝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声音冷如寒冰,“我若非要她死呢?” 老太太被叶锦苏这么赤裸的话惊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震惊的指着叶锦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是你妹妹啊!” 叶锦苏冷笑一声,连嘴角的笑容也隐去了,手里的茶杯被她哐一声砸在桌上。砸的一声巨响,砸的里面的茶水四溅,砸的老太太连同小红都惊了一下。 “她害我的时候,想过我是她姐姐吗?” “她让劫匪拿刀架着我脖子的时候,想过我是她姐姐吗?” 叶锦苏嘴含讥讽,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脖子上的纱布。伤口都还没长好呢,就全忘了吗?光她叶锦茹是叶家的人,好坏都有人兜着,她就得吃下这为委屈? 简直可笑! “当晚若不是王爷来救我,祖母您还记得我是您孙女吗?”叶锦苏前进一步,直视着老太太的眼底质问开口。 “你……”老太太被叶锦苏的架势吓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瞪大眼看着叶锦苏,“你这是在怪我们没去救你?” 叶锦苏态度强硬,老太太瞧着她如今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自己来硬的怕是不行了了。干脆声音软了下来,老太太开始啜泣的打感情牌:“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我们?” “你不知道你爹和我还有你祖父,那几夜担心的夜不能寐。府里的人没日没夜的在外面找,你怎么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老太太说着,竟然真的红了眼,眼角湿润了些。一副受了伤得模样,捂住胸口似乎站不住的坐下,伸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倒显得从头到尾脸色冷硬的叶锦苏是个恶人。 叶锦苏起面无表情的看着,静静的看着老太太还能说出些什么说辞来。后来竟然从这场绘声绘色的表演里,硬生生看出些趣味来。 叶锦苏嗤笑一声,她今日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精湛的演技。比起老太太刚刚这一番动情神色的话语,叶锦苏就知道自己还差了一大截。 她冷笑的看着还在抹眼泪的老太太,竟也不气了,坐下来想看看她还能干出些什么来。 “小红传话的时候,我都失踪两天了。府里也没个人去报官,可见叶府上下的人,是对我挺关心的。”叶锦苏风轻云淡的开口。这些话她说的轻巧,就像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闲事一般。可叶锦苏嘴角的那一抹冷笑,暴露了她内心的嘲讽。 她如今哪还有别的愤怒,伤心或痛苦。 她早就对这一家子死心了,早就。 若是她还对叶家人抱有那些多余的妄想,那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的,够她折磨自己半辈子了。 她早就不在乎了,如今看叶家上下百态,看他们或愤怒跳脚,或心机演戏,叶锦苏只当看猴耍戏。 老太太自然察觉到叶锦苏对她的轻蔑。 这让她极其不舒服。 如今叶锦苏还三两句戳破了她的话,她的面子彻底挂不住。好话说尽,叶锦苏就是不听。老太太终于忍不住,放下自己手里的帕子,也不装可怜了。 “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们是血缘关系。就算年纪小不懂事,犯了一点小错,我们惩戒惩戒她便是了。”老太太没好脸色的说。 她原是想好好说的,可叶锦苏句句呛她的嘴,句句堵她的嗓子。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老太太也不再装腔作势了,干脆讥讽道:“你如今也没什么事,何必不依不饶?” 叶锦苏觉得好笑,便当真轻笑了一声,“祖母之前不还说二妹妹无辜吗?怎么如今又说她有错了?” 老太太不接她的话茬,只是被叶锦苏气的狠了,彻底摆出了长辈的架子:“你既然还叫她一声二妹妹,就该记得你们是血亲,是别人任何关系都比不上的。” “就算她有错,你是做姐姐的,自当多包容包容妹妹。” 真是漂亮话都让她给说尽了。 叶锦苏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妨彻底当一回恶人。 “祖母还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叶锦茹的命,我是要定了。”叶锦苏轻飘飘的开口,话语却很笃定。 这件事,叶锦苏不想和她废话那么多。再怎么扯,也不能改变什么。 让叶锦茹死就是宁云敛一句话的事,她不必费那么多心思。甚至只要宁云敛愿意,叶家上下绝不敢有任何怨言。叶锦苏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去追求所谓的权力了。 太省事了。 老太太瞪大眼,这话叶锦苏不是第一次说了。说第一遍的时候,老太他尚且耐的住,还能和叶锦苏再扯一些。如今是真坐不住了,气的直接拍桌子站起来,忍不住大声道:“好!好!好!” 一连三声,真是气急了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一章:多余的人 “你现在攀上了贵人,便不把我叶家人放在眼里了!我叶家可真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老太太指着叶锦苏骂,句句话丝毫不留情。 她都已经主动低头过来找她,好话坏话说了那么多,叶锦苏愣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老太太气的微微颤抖,用拐杖狠狠敲了几下地板,“你就那么歹毒,想要你妹妹的命是吗?” “好!你现在出息了了,你拿去!以后我叶家就当没养过你,你也别进叶家的大门了!” 这话说的格外重,小红都忍不住惊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转圜了一下局面。 可叶锦苏只是冷笑一声,似乎是受够了的模样。腾的站起来,叶锦苏伸手一把拂掉了本就摔在桌上的茶杯。碎裂声清脆刺耳,拦住了小红欲开口的动作。 “您可当真你说的出这话?”叶锦苏怒视着老太太,她可以无视这群人的无耻,却不能眼看着这群人一个个给她扣罪名。 “这么些年,叶府上下的人,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叶家人?” “他叶秉洐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女儿?” 无耻无情是他们,如今又要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想以此威胁她吗?真是可笑至极,以为她到现在还会眷念那点本就不存在的亲情吗? 她真是求之不得,恨不得快点摆脱这院子的腌臜东西! “你……”老太太瞪大眼看着叶锦苏,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叶锦苏的怨气就这么深,原来叶锦苏早就在憎恨叶家的人了是吗? 老太太震惊的看着叶锦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听到这么一番话。 扶着椅背坐下来,老太太狠狠砸了几下桌子泄愤,愤怒的开口:“早知道你长了根反骨,如今终于在我面前露出来了?” “当初你爹就说的对,不该留着你!” 叶锦苏的脸色瞬间寒下去,垂在衣袖底下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扣的掌心的肉生疼。 小红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开口:“老太太你怎么能这么对小姐,是二小姐先害的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有什么错!” 老太太怒不可遏,见着一个奴婢也敢在她面前放肆,忍不住开口呵斥:“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奴婢说话吗?” “那轮不轮的到本王说话?” 宁云敛的声音突然从内屋响起,宁云敛掀开珠帘,缓步走了过来。 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即收了神色,跪下来行礼,“老身失礼了,给王爷请安。” 宁云敛脸色微寒,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下朝回来。直接走到叶锦苏旁边,宁云敛伸手一把抓住了叶锦苏的手。感受到手底下那只握紧的拳头,宁云敛的十指扣了上去。 叶锦苏松开手,任由宁云敛十指相扣握着她的手。明明是平日里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的姿势,如今叶锦苏却觉得,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老太太何事在我府上发这么大怒火,可是我府上的下人伺候的周全?”宁云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人,并没有开口让她起来。 语气尚无害,但老太太却慌了。 “不,只不过是小红不懂事,我呵斥了两句而已。惹王爷误会,是老身的罪过。”老太太低着头,把罪名推向了小红。 小红是叶家的人,她训斥两句也没什么。 宁云敛果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开口道:“老太太今日过来,听说是为了带苏苏回去?” 叶锦苏转头诧异的瞪了眼宁云敛,没想到宁云敛竟当着老太太的面这么叫她。可宁云敛只是面色如常的看着前方,好像自己叫的不是那两个腻乎的“苏苏”,而是稀松平常的叶锦苏似的。 老太太也惊了一下,暗叹他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吗? 既是如此,叶锦苏是真的得罪不起了。 老太太按下心里的不满,识时务的开口:“老身担心锦苏,也害怕这孩子在王爷府上,对王爷实在有所打扰。便想着过来看看她,想着得王爷允许,让老身带锦苏回府。” “他爹正担心思念的紧。” 小红在旁边听的气极了,刚刚给她扣脏帽子,如今又在这说什么胡扯的话。什么担心思念的紧?分明就是想把叶锦苏带回去,然后威逼利诱,也要让叶锦苏回心转意。 “老太太不必担心,苏苏受了伤,在我府里先养着。等过两日伤好了,我再亲自送回去,老太太不用担心。” “也请转告叶大人,叫他放心。” 老太太知道,这便是宁云敛不肯放人了。宁云敛既然意向如此,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宁云敛这才让她起来。 “顺便,替我给叶大人带句话。”看着老太太转身的背影,宁云敛突然又开口。 老太太身子一僵,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宁云敛压低声音,眼神一瞬间冒出些锋利的杀意,如无尽深渊里取人性命的刀片,逼的人喘不过气来来,“三天后,我不想看见多余的人。” 老太太腿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谁才是多余的人,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 旁边的仆人搀扶着,连拖带拽把老太太送去了外面的马车。愣是没让老太太再多说一个字,送上马车马不停蹄送回去了。 宁云敛这才转头看着叶锦苏。叶锦苏只是微微低着头,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眼里无悲无喜的,看上去并不伤心,也并不愤怒。 她也没什么好伤心愤怒的。若说生气,宁云敛已经替她出手处理了叶锦茹,敲打了老太太,替她出了口恶气。若说伤心,那她更加没有了,早不把他们当亲人了,哪来的什么伤心。 最多,只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走吧。”叶锦苏起身,想离开这个别厅。 宁云敛抓着她的手,忽然开口问:“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叶锦苏满脸不在乎的冷笑了一下,“我要是句句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至少得少一半的阳寿。” 瞧着叶锦苏脸色好转,宁云敛这才沉默的勾了一下嘴角,抓着叶锦苏的手往外面走,开口道:“你若是不喜欢,晚点回去也可以。” “你不都说了三天后吗?”叶锦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说叶家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她的确不太想待。可不代表叶锦苏就想整日待着宁云敛的王府,哪天传出去惹人非议。 那还不如回叶府,把院门一关,至少还清净。 第二百四十二章:作对 宁云敛浅浅一笑,竟是犹如冬日里的一抹春风,温暖和煦,“你比我想象的豁达。” 叶锦苏怔了一下,撇了撇嘴不在乎的说:“不豁达又能怎样呢?” “我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 她是被迫搅进叶家的,但是她却可以选择不把自己全部陷在这个叶家。一个小小的叶家尚且如此,那偌大的皇宫又会怎样呢? 叶锦苏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这便是她不喜欢那里最大的原因了,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金碧辉煌极尽璀璨,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繁华的表像下,是一汪又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里面不知道泡着多少直升天国的亡灵。 宁云敛忽然停下来,低头揽住叶锦苏的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不夹带任何恶意的调戏,宁云敛浅尝辄止,“原以为你会需要我,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有点自嘲,但又意味极轻,让人分辨不出是不是真的在自嘲。 “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初见的时候,山上的时候,还有现在。”宁云敛现在忍不住想,当初在山上,如果自己真的没找到他。 或者叶锦苏也有能力,自己从那个土匪窝子里出来。 可是他还是会去救她,不管叶锦苏需要不需要。以前他觉得叶锦苏性子太硬了,或许应该学着像其他女子一样,柔一点,依靠自己一点。 可是现在他觉得并不需要了。 宁云敛今日格外的话多。 叶锦苏楞在原地由他抱着,听着宁云敛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里面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她抓住宁云敛的手臂,开口问:“怎么了?” 宁云敛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放开了叶锦苏,“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叶锦苏却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有一瞬的怀疑。可是宁云敛也坦诚的看着她,眼底一片清明。叶锦苏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张嘴道:“既然没事……那我先回院子了。” 转身之时,叶锦苏忍不住将手覆在腰间,搭上了腰上的软剑。 外面等候多时的小红见叶锦苏表情不对劲,担心疑惑的问:“小姐,王爷说什么了?” 叶锦苏沉默了一会,微微皱眉转头看了眼宁云敛的院子。宁云敛已经不站在那了,叶锦苏转头离开,开口道:“没事……” 她的心里有所察觉,可她并不想去证实。 那将会拖着她进入一个深渊。 这种做法很危险,但她此刻,是相信宁云敛的。 叶锦苏沉默无言的回了院子。 宁云敛正站在内屋,想起今日在宫中和长公主的话,脸色有些沉重。 因为朝中出事的缘故,皇帝本来好了些的病体忽然又严重了。皇上根本没来早朝,早早就叫众臣散了。他会在宫里逗留这么久,是因为见了长公主一趟。 长公主请他入殿,开口便是质问:“为了她,现在连我也进不的你的府邸了是吗?” 长公主听说宁云敛把叶锦苏留在你府里的时候,就气的出宫去找宁云敛。结果人还没出宫,就被宁云敛给烂下来,还不许她进府。 无非就是在护着叶锦苏。 长公主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长姐多心了,只是她现在在养伤,太多人打扰不好。”宁云敛不动声色的说。 什么太多人打扰不好,分明就只是想拦着长公主一人。宁云敛知道长公主要是见了叶锦苏,肯定没什么好话,干脆拦着别让见了。 一两天长公主还忍了,可这都这么多天了。宁云敛还高调的派太医三番五次往府里跑。 “你到底想留她在你府里多久?你们又未成亲,她也没名没分的,在你府里待着算什么?” “你既然说了不娶她,这么做是在坏了她的名声!” 宁云敛神色未变,似乎这些早已想到,只是淡淡的说:“这件事不会传出去,自然也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你!”长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怎么遇见叶锦苏的事,宁云敛就喜欢和她装糊涂。 她真的是关心叶锦苏的名声吗?她关心的宁云敛! 宁云敛抬眸看她一样,长公主这才发现宁云敛的眼神有些许深邃,隐隐流动着一些暗潮,宁云敛开口:“父皇注意到她了。” 长公主一愣,表情凝滞在原地。 “你担心父皇会对她下手?”长公主神色凝重的看着宁云敛。 宁云敛没说话,但显然有这个意思。 “那还不是你那么高调!”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道,“放火烧山,一夜之间百余人统统屠尽,你可真有本事!” “就算父皇对她动手,那也是冲着你来的,你这个时候还在担心她?”长公主不解又愤怒的看着宁云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宁云敛不意外长公主的表现,在她的眼里,重要的只有自己和她两个孩子。就连驸马,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驸马原是当朝将军,与长公主素未谋面便联姻了。新婚第二天,驸马便上了战场。婚姻五载,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还凑不齐三个月。后来驸马战死沙场,长公主便带着两个孩子搬回了宫里,从头到尾不见有任何伤心。 她不懂这些碍事的儿女情长,只觉得宁云敛简直是疯魔了。 自从遇见了叶锦苏,宁云敛就变的越来越不认识了。长公主只能将一切归咎于叶锦苏的头上,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宁云敛却深知其苦,他沉声开口:“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想要安宁的世界,他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长公主瞧着他又这样,气的简直要跳起来,“你这样把她留在你府里,能留多久?” “你这是明摆着和父皇作对!” “可咱们现在所做的事,已经是在和父皇作对了,不是吗?”宁云敛反问道。若是之前只是传闻,如今他真的动了手,那皇上就不可能还无动于衷。 早晚都是要这一步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感恩戴德 长公主简直要被宁云敛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给气死了,她们可不是在过家家,而是在刀尖上行走。而宁云敛却为了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伏险。要是那个女人真有一点良心,就该离宁云敛远一点! 越想越不满,可宁云敛显然听不进她的话。 思绪回笼,宁云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隆冬衰败景象。在知道叶锦苏失踪的那一刻,他很害怕,害怕至此彻底失去叶锦苏。 救回叶锦苏之后,他还是不能放心,担心叶锦苏日后的安危。 所以宁云敛才会想着把剑给她。他如今并不能保证叶锦苏的绝对无恙,但至少可以教他如何保护自己。至少像这回这样的亏,叶锦苏不会再吃。 这是他当初在山上想通的,那一夜的火光里,他看见叶锦苏的眼里冷静决绝,映的她在一片赤色里风华绝代。 他的确不该困住她,她该有更好的归宿。 叹了口气,宁云敛离开了这里。 叶府外,老太太的马车正缓缓往叶府里使去。叶秉洐早就在门口候着,等着搀扶老太太下马车。只是在老太太下马车时,老太太那张苍白的脸,还是让叶秉洐心里一惊。 “母亲……”叶秉洐握住老太太的手,眼里满是担心和焦急。 老太太像是心力交瘁一般,扶着叶秉洐站稳,拉着他往回府,“先回府吧。” 就算他们眼下形势再着急,再不好,也不能丢了大家的风范。在外面就开始失态的事,她还做不出来。 回到正堂里,老太太这才重重的卸下脸上的镇定,垂下头叹了一口气,神色显然不太好。屋子里气氛凝滞,叶秉洐见着着急,开口问:“母亲……锦苏到底怎么说的?” 老太爷见老太太这样,焦急之余也有些担心,心里却透过这神情了解了大半。 定是没谈妥了。 老太太想起叶锦苏那张脸,气的就心慌,靠在老太爷的肩头开口:“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在我面前摔杯子拍桌子,还顶撞我。” “如今攀上贵人了,便不把叶家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看着叶秉洐,气的不行,“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叶秉洐大惊,他知道叶锦苏的性子,却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干。 “那……那锦苏这是没同意?”叶秉洐迟疑的开口问。眼下他也顾不上教育孩子,处理叶锦茹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这个,老太太想起宁云敛的话,脸色瞬间就大变了。 “王爷是铁了心,要茹儿的命啊!”老太太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心里一阵难受。不是为叶锦茹难受,而是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叶家难受。 叶锦茹从院子里匆匆赶过来,听见这话差点没站稳,直接摔下去。 叶秉洐转头看着叶锦茹苍白的脸色,也顾不得安慰叶锦茹了,只追问老太太:“怎么会这样呢?” 老太太倏然站起来,越过叶秉洐指着叶锦茹开口:“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姐姐下手。你若但凡做事不这么绝,她现在能死活要拿你的命?” “我叶家如今是保不了你了,你自行了断吧!” 叶锦茹震惊的睁眼,忽然一把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开口:“不,祖母我没做,我真的没做。” “她怎么能这样呢,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随意取人性命!她们又没有证据!” 老太太见她这个时候还嘴硬,气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打歪了她的半张脸,“到如今你还在说这样的话!” “你当真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若不是你做的,她能这么要你的命?” 叶锦茹被一巴掌打的耳边嗡嗡作响,跪在地上爬到叶秉洐的脚下,祈求着开口:“爹,爹你要救我啊爹。他们没有证据,他们凭什么要我的命!” “凭他是宁王爷!凭他手下的权力,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老太太狠狠拿着拐杖敲击地面,气的差点一点口喘不上来。 叶家绝不能得罪宁云敛。 若是为了叶锦茹,而和宁云敛结仇了,那后果叶家承担不起。 所以叶锦茹没得选择了,她该做的都做了,是她自己给自己断了生路。 老太太气的捂住胸口,看着旁边的叶秉洐,开口道:“王爷说了,三天后会送锦苏回来,届时他不想看几件多余的人。” “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老太太扶着下人就离开来。 空留叶锦茹震惊的坐在原地,一脸恐慌的看着叶秉洐。叶秉洐忍不住眼眶都红了,看着地上的叶锦茹,气不过扬起了手。看见叶锦茹脸上的五指印,叶秉洐又打不下去了。 “你真是糊涂啊!”叶秉洐指着她开口。 老太爷在脸色冰冷的看完了全程,终于在此刻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叶秉洐和叶锦茹都是一惊,看着震怒的老太爷。 “来人!把她给我绑下去,关在柴房里,把她给我锁起来谁也不许见!” 叶锦茹脸色一慌,她要真是被人给擒下去了,就真是要处置她了。挣脱开四周的下人,叶锦茹顾不得那么多,扑倒在老太爷的脚下求情:“不!我什么也没错,他们怎么能这么草芥人命!” “我要去衙门报官,我要去击鼓鸣冤!他宁王府谋害人……” 还没等叶锦茹说完,老太爷就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你还有脸说这些?” “你做的那些事情,当真以为宁王找不到证据吗?”老太爷指着她开口,“光你谋害嫡姐这一条罪名,要你的命就足够了!” “如今你还敢说要去击鼓鸣冤,你是要整个叶家跟着你陪葬吗?” “还不快把她给我拖下去!” 说完,旁边的下人们不敢懈怠,连忙绑住叶锦茹拖下去了。 屋子里空留老太爷和叶秉洐了。老太爷愤怒的看着叶秉洐,“当年你若不是那么偏心,寒了锦苏那孩子的心,她如今会把你逼到这份上。” “如今她只是要茹儿的命,没动到你头上来,你就感恩戴德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探问 “我叶家真是造了孽,出了你们这一群不肖子孙!” 想起这个,老太爷也是一脸气愤家悲痛。本一切好好的,宁王要是成了让叶锦苏嫁过去,叶家自然跟着沾光。可偏偏养出个不孝的叶锦茹,愚蠢又毒辣。竟然背地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说来说去,一开始不都是叶秉洐造的孽。是他冷落宠妾灭妻在先,惹得叶锦苏对他心生怨恨。又是他盲目愚蠢,过度宠爱娇溺着叶锦茹的性子,把叶锦茹惯成了如今这幅性子。如今仅存的两条血脉自相残杀,都是叶家的孩子,他如何看得下去。 “你自己看着办吧,叶锦茹是保不了了,你自己送她最后一程吧。”说完,老太爷摆摆手,垂着头离开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 叶秉洐坐在原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要如何才能面对如今这种荒唐悲哀的境地?自己的一个女儿,逼着自己要杀了另外一个女儿。叶秉洐悲痛万分,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若是叶锦苏在,他还能求一求叶锦苏。 如今宁王要他在叶锦苏回来之前把事情办好,显然就是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他没得选择了。 叶秉洐颇有些潦草的回了屋子,良久良久之后,才叫来了管家。 “送过去吧。”叶秉洐的手里拿着一把白绫,这是叶秉洐能给的最后的体面。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早前下过一番雪,融了几天如今又下。好不容易暖起来的天立马就冷下去,叶锦苏的院子里加急送来了炭。叶锦苏这几日练剑练的,也不自觉得冷。 听梦兰说,这软剑练着不用也有强身健体的效果。想来宁云敛也注意到这一层,才特地给的软剑。想到这个,叶锦苏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她原本的身子底子不错,后来虽然差了些,可如今日日吃着太医开的补药,又练着这剑,叶锦苏是觉得身子舒坦不少。 外面的丫鬟小厮们提着不少新炭进来,叶锦苏还是第一次在王府看见这么多下人。之前想是宁云敛怕她尴尬,所以在她的身边都尽量少的安排人。 如今这新炭重,一两个人搬不动,这才多动用了些人。 这些人个个经过叶锦苏的身边时,都一一低头,绝不多看一眼。叶锦苏身份特殊,她住在宁云敛的隔壁,受着极好的待遇,却没个名分,宁云敛也不宿在她这里。 连叶锦苏的身份,府里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 这最容易惹人生疑,也最容易惹人非议。 如今瞧着这些人这样,叶锦苏心里倒是忍不住感叹了一下。王府的人果然不一样,若换了别家,这舌根早就嚼断了,叶锦苏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碎。 这也应该是宁云敛吩咐过。 领头的丫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递到了叶锦苏的面前:“王爷怕小姐手冷,便派人松了块上好的暖玉过来。这玉冬暖夏凉,最适合冬日暖手,小姐可拿着把玩把玩。” 托盘里是一只椭圆的玉石,在飘着雪的隆冬里,似乎真的散发着阵阵热气。 叶锦苏有些惊讶,伸手拿住了这玉。 真的是暖的,握上去手感温润,温度刚刚好。且大小正适合叶锦苏握住,大一点小一点叶锦苏拿着都不舒服。 叶锦苏有些惊叹,抬眸发现这个小丫鬟正是宁云敛身边伺候的丫鬟,还给宁云敛拿过帕子擦汗的那个。 微微抿了下嘴,叶锦苏开口问:“你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丫鬟?” 绣儿点头回答:“是,绣儿同梦兰姐姐一样,都是从小伺候王爷的人。” 只不过梦兰在医术方面有所天分,被宁云敛加以培养。她比较寻常,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丫鬟,但也自觉没什么不好。 叶锦苏眼神流转,从小伺候到大,这不就是青梅竹马? “那你定是王爷身边的知心人。”叶锦苏不动声色的开口。 绣儿有些微微疑惑的看了眼叶锦苏,觉得叶锦苏这话里有话怪怪的,她只能低着头开口:“奴婢只是王爷身边丫鬟,不敢称。” 看上去没啥问题。 叶锦苏咬了咬唇,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些蠢,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所以她又开口:“那你可知道,王爷有没有在府里,带过别的女人?” 绣儿怔了一下,同是女儿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过了来。 关于这个小姐的身份,她们下人之间不是没有过猜测。只是王爷严禁下人们多嘴,她们也只敢你在心里猜测。她看的出来王爷对叶锦苏上心,便也没有轻视过叶锦苏。 宁云敛在意的人,她们自然要好好伺候好。 如今叶锦苏问了这问题,绣儿想明白过来了然一笑,笑的叶锦苏有些尴尬。搞得好像自己多重视宁云敛似的,他爱带谁带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就随便问问……”叶锦苏亡羊补牢的开口,却不知已经为时已晚。 绣儿本想说没有,但是之前玉家小姐确实在这里留宿过,绣儿便只能如实开口:“之前玉家小姐在府中待过。” 叶锦苏表情一滞,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绣儿一见赶紧补充:“不过玉家小姐住的是北厢的客房,王爷也从未踏入过北厢,小姐放心。” 北厢离宁云敛的院子隔着一条人工湖呢,实在远的很。 相比起来,叶锦苏就住在宁云敛隔壁,比玉媱儿待遇好太多了。更何况宁云敛就留过一晚,还是被长公主强行留下的。 叶锦苏的眉目这才松懈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记得想这样的王孙贵族,一旦成年,就算没娶亲,府里也会有几个通房丫头。虽说外面传闻宁云敛不近女色,可传闻到底只是传闻。 外面还传闻宁云敛冷面无心呢,谁能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无耻之徒? 叶锦苏在心里咬牙切齿,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又开口:“那你家王爷身边……有没有几个日日伺候的丫鬟?” 第二百四十五章:喜好 叶锦苏说的隐晦,绣儿睁着眼茫然了一会,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到底脸皮薄,绣儿忍不住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家王爷除了小姐,几乎不近女色的。” 这话无意中取悦了叶锦苏,叶锦苏的眉头终于松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了,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叶锦苏微微一笑,拉着绣儿的手道,“刚刚的事,就不要告诉王爷了,可以吗?” 绣儿迟疑了一下,可叶锦苏拉着她的手,一副她不答应叶锦苏就不松手的架势。 绣儿无奈,最终还是点点头。 这件事她就先吞着吧,若是宁云敛没问,她就不说。若是宁云敛问起来,那真是对不起了,她也不敢对宁云敛有所隐瞒。 看着绣儿点了头,叶锦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松开手。 她怎么能让宁云敛知道自己问了这些,要是知道了,宁云敛肯定又要大作文章。 想着,叶锦苏忍不住心情好了许多,拔起手里的剑又耍了一套。宁云敛给她的那本剑法极其厚,她如今练的不过是入门,后面得慢慢练上来。 不过她不急,在叶锦苏眼里这就跟玩似的,还挺有趣。 早知道就该让宁云敛早点教自己,自己之前还能少吃点亏。想起宁云敛,又想起刚刚绣儿说的话,叶锦苏忍不住又抿嘴笑了一下。 小红再旁边将叶锦苏的表情进入眼底,忍不住偷偷笑了。 她家小姐还真是的,分明喜欢王爷,却非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有些喜欢是藏不住的,就算不说出来,眼神里也会流露出来。 绣儿带着一众下人退出去,忍不住也多看了叶锦苏一眼。她看的出来,叶锦苏是真的喜欢王爷,王爷也是真心的。 倒是挺般配,绣儿忍不住有些八卦的想。 抬眸看见正准备往这边走来的宁云敛,绣儿刚刚一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差点没注意到宁云敛。赶紧收回心神,绣儿跪下行礼。 他是来找叶锦苏的,想问问她这些够不够,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虽然也就只住几日了,可宁云敛十分放在心上。 瞧着绣儿从叶锦苏的院子里出来,还一脸出神的模样。宁云敛忍不住想,是叶锦苏和绣儿说话了? “在想什么?”宁云敛沉声开口。 绣儿犹豫了一下,总不能说在想王爷你和里面的小姐真般配吧?要不是叶锦苏和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她也不会联想到这些。 可她刚刚答应了叶锦苏,不说出去的。 宁云敛微微眯眼,语气寒了下来:“她和你说什么了?” 绣儿瞬间抛掉了犹豫,开口毫不犹豫的卖了叶锦苏。反正她之前就想好的,要是宁云敛问起来,她是没胆子瞒的。 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绣儿心惊胆战的低着头。 却没发现头顶的宁云敛忍不住弯了眼眸,嘴角含一抹浅笑,犹如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扫之前的阴沉。 “没事了,你下去吧。”宁云敛勾着嘴角开口,心情大好往院子里走去。 自认逃过一劫的绣儿抬头,却好像看见宁云敛嘴角的一抹笑,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位小姐还真是有本事,她伺候宁云敛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宁云敛这么笑过。 不敢多留,绣儿转头就离开了。 叶锦苏还在院子里连剑,转眼间宁云敛成了倚墙观看的人。只是宁云敛气息轻,叶锦苏从头到尾也没有发觉。他只是看见叶锦苏似乎心情大好的模样,也忍不住心情大好。 分明是寒冷至极的隆冬,两个人却觉得心口处是暖的。 一套下来,叶锦苏收剑入鞘,宁云敛也终于忍不住上前,“进步很快。” “那是,本小姐我可是天才。”叶锦苏忍不住挑眉道。 宁云敛笑的宠溺,脑子里闪过一个坏念头,有关叶锦苏刚刚那些话的。但宁云敛见叶锦苏难得这么高兴,犹豫了一下把这个念头摁下去,只是开口:“今天外面大集,想出去吗?” 叶锦苏微微睁眼,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只是京城每月一次的大集而已。这时许多人都会在外面摆个小摊,卖卖自家的东西。算不上多繁华,但足够热闹。 “这怎么办?”叶锦苏指了指脖子上的纱布道,她是想去,但是总不能顶着一脖子的纱布去吧。 宁云敛微微一笑,他看出来叶锦苏眼里的兴奋,想起叶锦苏是喜欢这种场合的。 “好办,换件衣服就好了。” 宁云敛派人拿来了一件高领且带毛领的衣服,重新给叶锦苏换上。毛茸茸的领子彻底挡出了脖子,外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外面是很热闹,叶锦苏好久没出门了,忍不住眼底有些放光。 因为众多有的没的的原因,叶锦苏几乎很少出门。一来是她不想在叶家惹更多的是非,被那些有心之人扣上一个不好听的名声。二来是因为,大家闺秀这个名头对人的限制太多了,她实在摆脱不掉。 可如今宁云敛在她身边,似乎是默认了她的放纵。有人支持的感觉比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好多了,叶锦苏感觉此刻也没那么多顾虑。 如今叶家也管不着她,她还怕什么。 叶锦苏想通了过来,心情大好,掀开马车帘往外面看。还是和她所认识的一样,热闹的不行。宁云敛见她这样,忍不住在旁边开口:“喜欢?” 虽然宁云敛知道答案,可是他还是想听叶锦苏自己说。 她好像极少在自己面前说自己喜欢什么。 又或者说,她之前把自己的喜欢压抑的太深了。连着衣打扮,也压着自己的喜好,以素淡的来。 叶锦苏看着外面的人流,笑着开口:“对啊。” 这么热闹繁华的景象,谁不喜欢呢? “你若 第二百四十六章:拆吃入腹 叶锦苏听着这话忍不住颤了一下眼睫,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暖流,嘴上却还是逞强道:“我什么时候在意过他人的口舌了?” 宁云敛淡淡一笑,“可自从那次,外面传过你的谣言之后,你就很少出门了。” 叶锦苏的表情一僵,微微垂下头来。 “我是可以不在意别人的口舌,可我终究不喜欢我在别人嘴里是个那样的人。”叶锦苏垂着眼说,声音有些沉闷。 没有人会接受自己被人传言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就算再坚强,听见那些话,她也会受不了。 宁云敛握住叶锦苏的手,忽然在她的背后揽住了她,“不用担心,不会再有人传你的谣言。” “若再有,我就废了他。”宁云敛在叶锦苏的耳边开口,语气不重,像极了安慰。 叶锦苏忍不住笑了笑,眼底有些涩。 也只有宁云敛和她说过这样的话,让她忍不住眼热。 马车忽然停下,小红再外面开口:“王爷,小姐,前面就是集市了,马车驶不进去。” 市集里只能步行了。 叶锦苏应了一声,先一步下了马车。等叶锦苏掀开车帘,正准备直接跳下去的时候,正瞧见宁云敛伸出手来,准备扶着叶锦苏下来。 可叶锦苏已经蓄力好,还没反应过来便一跃下来了。 宁云敛的手还伸着,叶锦苏忍不住微微尴尬的笑了一声。 宁云敛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微微笑着看叶锦苏,刚刚那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初见时的叶锦苏。她也是这么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眼里闪着灵动的光。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叶锦苏的眼里再有这样的神采了。 收回手,宁云敛指了指前方,开口道:“走吧。” 叶锦苏自然不知道宁云敛在想什么,她只是见着前面又卖红薯的,忍不住又叫小红去买。上回她想吃,结果没吃着。 如今总算能吃上了吧。 小红对红薯有阴影,一时还有些犹豫。但是看见叶锦苏是真的想吃,又现想到宁云敛在叶锦苏身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便还是去买了两个。 叶锦苏喜滋滋的捧着一个,转头看宁云敛,“买多了,要不要一个?” 宁云敛微微皱眉,他从来不吃这些东西。可是叶锦苏睁着亮晶晶的眼看他,宁云敛忍不住有几分动摇,伸手接了一个。 叶锦苏满意的笑着。 天上还在下着雪,但是丝毫不减街道上人们的热情。 有些许雪花飘落在叶锦苏的的发上,又飘落在她指尖上,叶锦苏咬了一口红薯,嘴角沾了点点橙黄。 宁云敛没动手里的红薯,却看见叶锦苏嘴角上那点,动了贪吃的念头。 宁云敛的眼神微微深了几分,移开了目光。 这里人多,他要是真干了,叶锦苏怕是得当场跟他翻脸。宁云敛果断的选择了放弃,领着叶锦苏往前走。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手里拿个没动,眼看着就要丢给旁边的下人,然后再丢进垃圾堆里。叶锦苏忍不住勾勾嘴角,开口道:“你不吃吗?” 宁云敛实在没什么兴趣…… 叶锦苏笑的更猖狂,在旁边怂恿道:“很好吃的,你试试?” 宁云敛脸色并没有被动摇。 叶锦苏干脆缩了缩脖子,开始卖可怜:“这可是我买的,你真的不吃吗?” 宁云敛脸上的表情破裂了,彻底碎成渣。他拿起手上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脸色有些扭曲。叫他堂堂一介王爷吃这个…… 不过看见叶锦苏期待的眼神,宁云敛还是忍不住轻咳两声,掰成了两瓣。 里面橙黄软糯的红薯露出来,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宁云敛这才脸色缓解了一下。在叶锦苏期待里夹杂着些别样意味的眼神里,宁云敛伸手将红薯递到了自己嘴边。 叶锦苏的眼里冒出邪恶的光。 宁云敛本只准备浅尝一口,可叶锦苏忽然露出恶趣味的笑容,伸手一把抓着宁云敛的手,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大口。 宁云敛的嘴里咬了一大口红薯,腮帮子微鼓来了起来。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微微鼓着腮帮子,嘴边还沾着些红薯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叶锦苏捂住肚子,只觉得宁云敛这幅模样,竟然有些可爱? 旁边的下人看见宁云敛被恶搞了一通,脸色都快吓青了。 而叶锦苏却还在那笑,甚至笑的越来越猖狂。 宁云敛的脸色黑成炭,在叶锦手响亮的笑声中,再次黑成了锅底灰。宁云敛忍无可忍,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叶锦苏,拖着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果然就不该对她客气,宁云敛眯着眼想,低头咬住了叶锦苏的半片唇瓣。 连带着叶锦苏嘴上的那一份,宁云敛一起拆吃入腹。吃完,宁云敛还舔了舔嘴角,低沉的声音在叶锦苏回响:“很甜。” 叶锦苏的脸爆红,在小小的巷子里被宁云敛逼至墙面,退无可退。 巷子里突然穿过一群小孩,几个调皮的小孩非要从叶锦苏和宁云敛两人中间过,欢声笑语缓解了一下如今尴尬的气氛。 叶锦苏低着头,飞快的溜了出去。 在外面他总不能做什么。 果然,宁云敛没再做什么,只是非常正人君子的走了出去。似乎自己什么也没干,只是去散了个步,看着叶锦苏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只是这眼神却不自觉的带上了点娇嗔。 宁云敛嘴角带上了一抹有深意的微笑。 “走吧,不是想去逛逛吗?”宁云敛在她的耳边开口,“莫非还想来一次?” 叶锦苏狠的牙痒痒,忍不住开口:“逛!我今日要把你王府的库银给买空!” 平白被占了便宜,叶锦苏这口气忍不下。 宁云敛挑眉,“姑娘但请,我买单就是了。” 一脸你随便买,我家的银子花不完的模样,简直欠揍。叶锦苏转了转眼珠,忽然看见路边一家店,勾唇笑了笑。 踮起脚,叶锦苏一把抓住宁云敛的衣襟,拉着他低头下来。叶锦苏凑上他的耳边,轻声开口:“要是买公子你的话,够不够银子呢?” 感受着手底下的肌肉一僵,叶锦苏得逞的笑了笑。 第二百四十七章:吃瘪 宁云敛的眼神一深,伸手捏住了叶锦苏的下巴。叶锦苏毫不意外的在宁云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淡定。在他的身后,正开着一家春楼,从里面飘出来的脂粉香浓烈。 宁云敛的声音低沉,“姑娘想买我?” 叶锦苏直视回去,微微勾着嘴角看他,“不知道王府的银子,够不够买公子一人呢?” 宁云敛脸上的表情凝滞成一个极其怪异的形状,微微眯眼似咬牙切齿,又似乎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宁云敛竟就这么半天看着叶锦苏,硬是没憋出半句话来。 叶锦苏目光狡黠,趁着宁云敛发火的前夕,迅速从他的手里溜出来,心情大好的往前走。小红看了都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叶锦苏:“小姐,你和宁王说什么了?” 她可是第一次看见宁王这幅表情,吃了一个大瘪的样子。 叶锦苏勾勾嘴角,转头看了眼还没缓过来的宁云敛,故意大声的开口:“没什么,和宁王讨论了一下,买什么合适。” 小红一脸不解,怎么说点这个宁王也这幅表情。 叶锦苏却不再多说了,心情大好的往前走。不过就比谁脸皮厚吗?她怕过谁? 还站在原地的宁云敛,听见这句话脸色又是一黑。吓的身边人恨不得退到十米远去。宁云敛抬腿伸手,一把抓住叶锦苏的后领,把她控制在自己手里。 “王府的银子可买不起姑娘想要的,但姑娘想要,不如试试自己来拿?”宁云敛微微眯眼道。 叶锦苏撇撇嘴,“本姑娘现在不想要了,谁爱要谁要吧。” 除非倒贴。 说完,叶锦苏一蹲从他的手里溜出来,一溜烟跑开了。一头钻进人流熙攘里,宁云敛一眨眼就没看见她人了。 宁云敛脸色一变,几乎是立马沉声开口:“去找!” 下人们不敢懈怠,立马散开去找人。但是由于前面就是人最多的地方,下人们也不好找,难度还不小。宁云敛看了眼人群,忽然觉得这群人碍眼的很。 沉下脸色,宁云敛干脆侧身到了旁边人少点的边上,一跃上了旁边的屋顶,低头在整条街道上寻找着。忽然,在一个街角处,宁云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锦苏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样子。 宁云敛的脸色缓解一下,直接从楼顶跃下,落在了叶锦苏的脚边。叶锦苏手里正抱着一只纯白的小猫,毛发上沾了血,湿漉漉的粘在一起。 “谁让你乱跑了!”宁云敛微微皱眉,一把把叶锦苏提起来。 叶锦苏转头看见宁云敛一双担心的眼,安慰的开口:“我没事。” “但是它好像有事。”举起手里的猫咪,叶锦苏把它的伤处给宁云敛看。它的腿似乎被人打了,一块皮肉都不见了,正往外流着血。 似乎很痛的样子,猫咪一下一下虚弱的叫着。 “伸手。”叶锦苏突然开口。 宁云敛楞了一下,茫然的伸出手。 叶锦苏将猫转了方向,稳稳放在了宁云敛的手里。宁云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嫌弃,他很少碰这么脏的东西。 叶锦苏自然没错过他的微表情,微微挑眉道“帮我抱一下。” 说完,叶锦苏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就着宁云敛拿猫的姿势,伸手准备把猫咪受伤的后腿包扎一下。 可是猫咪怕痛,叶锦苏刚碰到伤口,猫咪就忍不住挣扎大叫起来。宁云敛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这么个小东西在他手上,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捏死了。 可这只猫灵活的很,宁云敛又怕自己一不小心让它跑了。 着急的一瞬间,宁云敛手下力气有些大,猫咪吃痛忍不住大叫了几声。 宁云敛的额上满是黑线…… 叶锦苏看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吩咐:“小心点,别捏死了。” 宁云敛脸上的表情更加怪异了,他很想把这玩意给丢出去…… 但看见叶锦苏这么认真为它包扎的模样,宁云敛终究还是乖乖当了个猫架子,尽力控制力道抓稳了这只猫。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宁王爷,居然连只猫都搞不定。”叶锦苏悄悄勾着嘴角,包扎之余还不忘损宁云敛几句。 宁云敛的脸色简直多姿多彩。 包扎好伤口,下人们也正好找过来了。小红都急坏了,“小姐你可别乱跑了,我们可担心死了。” 叶锦苏抱歉的一笑,将手里的猫抱到小红的手里,“我没事,待会不会乱跑了。” “这个你抱着,咱们待会带回去。” 小红楞了一下,看着手里这只有些脏兮兮的喵咪,“带回去?” 叶锦苏点点头,忽然又转头问宁云敛:“王爷可介意?” 宁云敛很想说介意…… 但是看见叶锦苏很喜欢的样子,宁云敛最终只是开口道:“无事,带回去吧。” 说话间云淡风轻,挺直的背脊矜贵傲岸,早已没了刚才拿猫时的紧张。谁能想到,宁云敛刚刚还对一只猫手足无措。 叶锦苏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意外的得到了宁云敛一个同样深邃危险的眼神。 小红手里抱着这只可怜的小猫,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位的眼神互动,不明所以。 旁边有小商贩推着摊车走过来,估计是看中宁云敛和叶锦苏这两位衣着不凡,身边还有下人跟随,是个有钱人。 “老爷,要不要给夫人买个簪子?” 叶锦苏忽然觉得这个台词有点耳熟。 一转头,叶锦苏又看见这个熟悉的老板,坑了宁云敛一回的老板。想起这事,叶锦苏忍不住抿嘴笑了一声,余光看见宁云敛脸色也极其怪异。 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小贩一见叶锦苏笑了,一脸莫名其妙的。但万事做生意要紧,小贩立马朝旁边的宁云敛开口:“老爷你看夫人多高兴,给夫人买根簪子保管更高兴!” 宁云敛的脸色格外精彩。 但小贩嘴里口口声声叫的老爷夫人,还是大大取悦了宁云敛。他沉默了一会,脸色好转了一下,看都没看他摊上的东西,“全部包起来。” 小贩眼里都放光了,今日儿走运遇见大款了,高兴的嘴角都收不起来,赶紧又开口美言道:“老爷您可真阔绰,夫人一定喜欢。” “一看夫人貌美如花,老爷您玉树临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小贩张口就夸,一边包一边夸。花了这么多银子,让他说多少好话都成。 宁云敛内心忍不住欣喜,忽然觉得这银子花的也是值。 第二百四十八章:脑子坏掉了? 叶锦苏就听着怪异了,一两句她干脆忽略算了,可这小贩嘴里喋喋不休的说,说多了她难免脸色尴尬。小贩见了只当叶锦苏害羞,又看见宁云敛挺开心的,显然吃这套。 张口夸的更起劲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窘迫的神情,在她开口前彻底打断了她的话:“把东西包起来,拿回马车。” 叶锦苏撇撇嘴,飞快的让着嘴多的小贩离开了。至于这小贩说的话,叶锦苏就当自己没听到。只在心里默默吐槽宁云敛的行为,买这么多,当真是土大款。 宁云敛看出叶锦苏心里的小九九,笑着在旁边开口:“不喜欢?” 叶锦苏看都没看那堆东西,好的坏的宁云敛一股脑全给她包起来了。叶锦苏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宁云敛却在旁边笑着开口:“那你喜欢什么?” 叶锦苏无语凝噎。 叶锦苏不说,宁云敛转头唤来了小红,开口将叶锦苏的喜好问了个清清楚楚。一手一挥,什么好的坏的金贵的玩意宁云敛统统叫人包了起来。 叶锦苏目瞪口呆,忍不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宁云敛,“你今天怎么了?” 脑子真没坏? 一个王爷出来买东西,硬生生叫他买出了几分暴发户的感觉,叶锦苏一脸疑惑的看着宁云敛,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宁云敛却只是心满意足的看着马车里的一堆东西,开口道:“这些都是给你。” “日后若再想还,就全部搬过来再说。”宁云敛站在叶锦苏身侧开口,声音不大语气也寻常,叶锦苏听着却失神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叶锦苏什么话也没说,垂着眼上了马车。 “幼稚。”叶锦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马车摇摇晃晃驶回去,马车里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无言。下了马车,他们各自默契的没再提有关那堆东西的任何事。 有些事最好最好是各自都沉默,互相不提及才是最好的。 叶锦苏怀里抱着那只领回来的猫,岔开了了话题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说完,叶锦苏又把它举起来开口:“叫小白吧,你看它雪白的毛。” “就是有点瘦,小可怜。”叶锦苏抱着小白在怀里道。这只猫咪在她怀里极其温顺,眼瞳是极其罕见的碧绿色,叶锦苏喜欢极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的笑,不由得也微微笑了,开口道:“好。” 在叶锦苏怀里温顺,却不见得在别人怀里也是。除了叶锦苏,小白也就只给小红一点面子。平时别人要想碰它,绝对会被狠狠挠一爪子。 宁云敛也不例外。 叶锦苏一边给小白喂食,一边看小白对宁云敛龇牙咧嘴,一边忍不住偷笑。 估计是宁云敛上次拿它,把它捏痛了,小白如今还记着仇。宁云敛坐在小白的对面,看着这只猫拦在他的叶锦苏的面前,靠近就亮爪子。 他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把这只猫带回来。 “堂堂一个王爷,可别和一只猫计较。”叶锦苏看着宁云敛难看的表情,忍不住偷笑着开口。 宁云敛当然不会和一只猫计较,他只是忍无可忍,伸手抓住猫的后颈皮,一把丢给了旁边的下人,“把它带出去!” 可怜的小白你在宁云敛的手下毫无反手之力,被下人无情的带了出去。 叶锦苏挑眉看着在猫这里受了气的宁云敛:“你想干嘛?” 宁云敛低头咬住叶锦苏的耳垂,“我就不该把它带回来!” 本来叶锦苏就没待几天了,宁云敛这几天来一趟这猫就拦一趟,叶锦苏还得意的很。宁云敛很生气,叶锦苏要遭殃了。 “是不是你教的?”宁云敛捏着叶锦苏的下巴,眼神危险的问。 他分明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这猫对自己敌意还没那么大。 叶锦苏干笑两声,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怎么会是我呢?你肯定误会我了。” 她才不会承认她真的这么干了。 宁云敛一眼就看穿叶锦苏的小模样,气的低头堵住了她骗人的嘴,“小骗子,就会骗人。” 叶锦苏挣扎了两下无果,干脆一口咬了下去。 宁云敛吃痛,眯着眼停下了动作。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腥甜,叶锦苏才慌慌张张的推开,看见宁云敛嘴角一抹鲜红。 “你……没事吧……”叶锦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不过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叶锦苏又安慰自己的想。一边想,叶锦苏一边退到安全的位置。 宁云敛指尖抹了抹嘴角,故意开口:“好像有事。” 有事你个头! 叶锦苏翻个白眼,一直退到了门口,拔出腰间的剑警告宁云敛道:“你别给我装可怜,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宁云敛勾唇笑了一下,不退反进,“你要如何不客气?” 叶锦苏气势上来,剑尖直指宁云敛的面前,开口道:“别动!” 宁云敛当真停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叶锦苏被他盯的有些心虚,上回宁云敛抓她跟抓小鸡仔似的,叶锦苏已经深刻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武力差距。 “你一个王爷,就别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了~”叶锦苏讨好的笑了两声,开始曲线救国,“再说了是你先动手动脚的!” 咬了你算你活该。 不过后面一句话,叶锦苏万不敢说的,只能在心里念叨。 “哦?”宁云敛看着这剑,侧身往前进了一步。 叶锦苏后退到门口,做好了准备等宁云敛一过来,叶锦苏就直接飞奔出去。结果宁云敛只是进了一步就停下了,指尖轻点着这剑,“我送你这剑可不是让你三番五次对着我的。” “你都送给我来了,管我怎么用。”叶锦苏毫不示弱,把剑横到他面前,逼着宁云敛往后仰了一下。 宁云敛轻笑一声,“歪理还挺多。” 收起了神色,宁云敛忽然开口:“拿都拿出来了,让我看看你练的怎么样了。” 叶锦苏狐疑的看了宁云敛一眼,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吧。刚刚还满脑子不正经,这会还能正儿八经和她说这个。叶锦苏撇撇嘴,握着剑开始出招了。 结果自然不用说,叶锦苏连宁云敛的衣角都碰不到。 叶锦苏收回手里的剑,大受挫的根本不想理宁云敛。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想砍他几刀公报私仇都没的机会。 第二百四十九章:疯子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一脸生闷气的表情,忍不住觉得可爱,笑了一下开口:“也不用太难过,你现在的水平对付几个大汉没问题了。” 呵。 叶锦苏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心想还不是被你吊打。 撇过脸,叶锦苏看都不想看他一样。就刚刚那话说的,语气就很欠揍,叶锦苏要是打得过,肯定上去揍一顿了。 两个人正闹着小别扭呢,小红在忽然在外面敲门了。 敲门声急且快速,叶锦苏一听就知道不对劲,正了一下神色看了眼宁云敛。宁云敛也是一脸茫然,在王府里能有什么事这么急? “进来。”叶锦苏开口。 小红从外面急急忙忙进来,脸色显然不好看,生气的开口:“小姐,王爷,二小姐跪在王府门前磕头。” 叶锦苏表情一滞。 叶秉洐是脑子被门夹了? “外面还有好些人在围观,管家和绣儿姑娘请二小姐进来,她死活不肯。说要见到王爷和小姐。”小红怒不可遏的开口。从没见过那家的小姐能做出这样的事,老爷真的是糊涂了吗?放任二小姐这样出来丢人现眼? 叶锦苏皱紧眉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叶锦茹会在王府门前闹。 叶锦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逼急了倒还真做的出来。冷笑一声,叶锦苏开口:“派人从后门出去,给叶秉洐带话,叫他过来把叶锦茹领回去。” “至于叶锦茹,让她进来,说王爷要见她。” 她肯定是不能出面的,要是被人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再任由叶锦茹在王府外面闹下去,一传十十传百下去,对宁云敛必有影响。 先得安抚安抚叶锦茹。 小红点头,转头跑了出去。 宁云敛还坐在叶锦苏对面,微微皱眉,眼神里有些隐隐流动的怒火。叶锦苏叹口气喝茶,看见宁云敛这表情,耸肩开口:“可见过这阵仗?” 宁云敛还真没见过,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就没遇见这种内宅死不要脸的事。像极了一滩烂泥,打不走甩不掉,沾上了就一身臭。 “这件事八成是我爹授意的。”叶锦苏握着茶杯说道。叶秉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坏了,他是笃定了自己绝对会向着叶家吗? 也是,在叶秉洐看来,自己怎么也姓叶。 不向着叶家还能向着谁家?以后就算嫁人了,也得靠着娘家。 “早知道我就早点回去。”叶锦苏皱眉说,她要是早点回去,控制一下场面,如今这事应该也就不会发生了。如今把叶秉洐逼的狗急跳墙,事情是有点难办。 叶锦苏看着脸色阴霾的宁云敛,开口问:“你准备怎么办?” 宁云敛眼神略深,隐隐动了杀念。 还没人敢在宁王府门前闹过事,叶锦茹这是撞到刀口上来了。叶锦苏一眼看透,垂眸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放了她吧。” 宁云敛抬眼看她,眼神并不同意。 “你信不信,小红这趟绝对无功而返。你如果不松口,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王府门前。外面有人看着,事情要是闹开了,对你影响不好。”叶锦苏一一分析道。 叶锦茹破罐破摔,都是在笃定了叶锦苏还是叶家人的前提下。 虽说叶锦苏有无数个办法打他们的脸,可是眼下宁云敛卷在朝廷的风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保证眼下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了叶锦茹。 事后再慢慢收拾。 宁云敛显然也明白。 “早让我回去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叶锦苏没好气的说道。 收拾一个叶锦茹好办,但说起来这回就让她这么跑了,叶锦苏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的。但是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对宁云敛造成什么影响。 宁云敛的脸色微微变了,带上些许歉意。 他倒是没想到,叶秉洐这老头子这么蠢。他生了怒意,自然是要指向叶秉洐的。可叶秉洐到底是叶锦苏的父亲,他对叶家下手,总归对叶锦苏不好。 这便陷入来了两难。 宁云敛生平最恨被人威胁,如今自己被叶秉洐架在一个两难的境地,脸色显然更难看。 而外面,小红果不其然又气喘吁吁跑回来,气的握紧了拳头开口:“二小姐根本不进来,说什么死活要见王爷和小姐,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你讨论。” 果然不出叶锦苏所料。 叹了口气,叶锦苏开口问你:“派去找叶秉洐的人去了吗?” “已经去了。” “那再派几个人过去,就说王爷让叶秉洐领人回去。”叶锦苏吩咐道,直接替宁云敛做了决定。 这事她们俩最好都别出面,叫叶秉洐这么当爹的把叶锦茹领回去是最好的。外面的传言才不会传的更厉害。 叶秉洐的目的是为了让叶锦茹活命,她知道退这一步就行了。其余的,叶秉洐要真是在给王府添麻烦,叶秉洐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对了,”叶锦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小红,“待会叶秉洐过来带人的时候,你就这么说……” 叶锦苏压低声音轻声说了一句,不出意料的看见小红的双眼放光,一扫之前愤怒的表情。 叶锦苏也笑了笑,她是退步了,可不代表就会给叶锦茹好过。 王府外面,叶锦茹正跪在地上磕头,磕了好几十下头皮都破了。门外的绣儿和管家都急死来了,怎么就有个破皮无赖给找上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破皮无赖居然是名门贵女。 小红站在门内,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冷笑了一声。叶锦茹今日这么做,简直就是搬起石头在砸自己的脚。 “你们先别急,小姐想到办法了,”小红转过头对着急的几人说道,“外面这个,是叶家的二小姐,据说脑子不太好有问题。待会叶家的老爷回来带人回去,咱们记得让外面那些人知道,这是个疯子。” “别让外面乱传王府的谣言,知道了吗?” 绣儿和管家疑惑的对视一眼,刚刚这疯子在外面说要见姐姐。这疯子是叶家的二小姐,那府里那个小姐? 第二百五十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等绣儿想明白,小红就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别胡思乱想,也别多嘴,小心你们王爷!” 两人赶紧回过神,默契的闭上嘴收好心,不敢再多想。 很快,第二次去叶府传信的人也回来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宁云敛已经饶了叶锦茹一命,叶秉洐便只能见好就收。 不一会,叶秉洐的马车就开了过来。 没想到出来的是叶府的管家,叶秉洐根本没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叶秉洐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怎么会出来丢人现眼。但叶锦苏早就料到了,不管他来不来,叶锦茹丢了人,也就是他叶秉洐丢了人。 都一样。 小红眼见叶府来人了,赶紧招呼绣儿和管家出去,小红就不要出面了,免的被叶府的管家叫出来。 王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被个疯子搅和了一通,脸色自然不好。 “我说哪里来的疯子在王府面前喊冤,要喊怨你去衙门喊去!没想到竟是叶家的二小姐,怎么你叶家管不好人了吗?”绣儿牙尖嘴利,叉着腰往那一站,指着叶锦茹开骂。 完了又指着叶家的管家:“你家老爷怎么看的人,将这么一个疯子小姐放出来,扰了我家王爷的清净,你寄几个脑袋赔的起吗?” “就是!”旁边的王府管家也搭话,“光知道叶家的二小姐疯了,没想到疯成这样,来王府面前胡言乱语什么?” “要我说这疯婆娘就该关起来!” 叶府管家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碍对方是王府的人,自己得罪不起。管家只能讪笑两声,拉着旁边的叶锦茹开口:“小姐,王爷松口了,咱们回去吧。” 旁边围观的人一见这阵仗,连叶家的人都开始心虚了,不免讨论纷纷:“原来是个疯子啊。” “还是叶家的二小姐呢,怎么会是个疯子?” “就是那个叶大学士,世代清流的叶家?” “对对对,就是这个叶家。” “噫……叶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生养了个这么疯子女儿,还放出来丢人现眼……” 你一言我一语的,叶锦茹忍不住有些发抖。 她本来做出这样的事,就是被逼无奈拉下了脸面,如今又被这么多人当着面戳脊梁骨。叶锦茹只觉得一句句刺耳的很。绣儿这些话一定是叶锦苏教的,为了不就是彻底让她名声败坏吗? 叶锦茹又怎么能让叶锦苏得逞? 她是想求一个活着,可若是在别人的嘲笑和谩骂中活着,那她还有什么意义? 叶锦茹受不住这些流言蜚语,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冲这些人大吼:“我不是疯子!你们才是疯子!你们统统都是疯子!” 围观的人被叶锦茹这架势给吓了一跳,所有人安静了一下,都死死盯着疯魔一般的叶锦茹。 “哪有大家闺秀能做出这样的事,看来是真疯了。” “对啊,怎么叶家也不多派几个人带回去,丢死人了!” “她刚刚不就是发疯吗,看她眼神就和疯子一个样,吓死人了。” “是啊是啊……” 讨论声一瞬间四起,叶府管家终于受不了,顶着压力抓住叶锦茹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姑奶奶啊,咱们先回去吧。” 可叶锦茹浑身颤抖的瞪着这些人,她们一张嘴就全是污秽之词,字字句句指向叶锦茹。叶锦茹瞪大眼,受不了的大叫一声,甚至想冲上去打人:“你们才是疯子!你们竟敢说本小姐是疯子!” 这一番举动下去,在马车里的叶秉洐彻底坐不住了,拍着车窗对外面的下人开口:“给我把二小姐绑回来!” 真是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啊! 叶秉洐的脸都丢到天边去了! 这件事保证不过三天,整个京城都会传遍,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他家有个疯子女儿在王府撒泼了。 看见小红高高兴兴的来回话,叶锦苏就知道,这事完了。 既让你叶锦茹不好过,也把王府撇的干干净净。小红忍不住高兴的开口:“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没看见二小姐刚刚那样。” “我觉得比直接杀了她都狠!” 大快人心! 叶锦茹脸皮薄且要面子,从小被惯坏了心高气傲,如今叫她在众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日后还要被议论,叶锦茹就算活着,以后每一天也是活在水深火热里面。 叶锦苏微微笑了一下,“接下来把这事传出去吧。” 传的越广,对王府的影响就越小。 从一开始叶锦茹过来闹,到如今所有事情被安排的妥妥帖帖,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叶锦苏坐在这屋子里,甚至没有移动过半步。 叶锦苏有条不紊,胸有成竹的布置着。不声不响间,就让叶锦茹栽了一个大跟头。 宁云敛嘴角带笑的看着叶锦苏,眼里有几分惊艳的赞许。 此刻的她,和自己刚见到在叶府里受了委屈的她又完全不一样。叶锦苏注意到宁云敛的眼神,抬眸看过去。 “叶秉洐的事你不用顾虑我,我和叶秉洐不熟。”叶锦苏喝着茶开口。叶锦茹此举肯定惹怒了宁云敛,可宁云敛多少会顾忌着自己。 但实际根本没必要。 她除了姓叶,真不想和叶家有一点关系。 宁云敛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叶锦苏看了眼宁云敛,在他的眼里看出来一丝疑惑。叶锦苏垂下头,兀自笑了一下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毕竟在外人乃至叶秉洐的眼里,都觉得叶秉洐是她的爹,自己怎么也不会太绝的。 可叶锦苏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对叶秉洐留有感情,但是早死了的叶锦苏。而是从一开始就受够了叶秉洐的冷眼,对叶秉洐从头到尾只有冷漠的她。 “不会。”宁云敛轻声开口,起身将叶锦苏揽在怀里。叶锦苏在叶府所受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他知道叶锦苏在叶秉洐那里受的委屈,也知道叶锦苏心里的感情都给了在乎她的人。 所以他永远不会误解叶锦苏。 可他还是不会对叶家动手的。 叶锦茹是触怒了他,可叶锦苏处理的很好,他相信叶锦苏有能力处理叶锦茹。而他没有必要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对叶秉洐动手。 他知道叶锦苏不在乎那些影响,可他在乎。 这是对叶锦苏最好的选择。 第二百五十一章:请罪 第二天外面的雪停了,滴滴答答的开始融雪。天上出了一轮难见的太阳,在一片洁白的雪里显得有些刺眼。外面似乎比下雪时更冷了,叶锦苏缩着脖子抱着小白站在门口等小红收拾东西。 今天是回叶府的日子了。 脖子上的纱布已经去了,上面只有一道浅浅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粉色伤疤。按照太医的吩咐,再用几天药,这疤就淡了下来。小白被宁云敛昨天丢出去过一回,如今看见宁云敛只敢亮爪子,不敢往他身上扑了。 叶锦苏看着偷笑,伸手摸了摸小白的毛,在心里暗暗念叨小白怎么这么怂。 宁云敛倒是对此很满意。 他今日特地连早朝都没去,就等着送叶锦苏回去。叶锦苏的东西并不多,多的是宁云敛买的那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宁云敛非要拿箱子装上,一并让叶锦苏带回去。 叶锦苏无语凝噎。 下人们装好抬出来的时候,叶锦苏自己都惊了一下,足足有两大箱子。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一脸不想要的表情,倒也不恼,只是微微低头注视着叶锦苏的眸子,目光深邃声音低沉:“下次再想把那些东西还回来,有本事就让梦兰把这一堆搬回来。” 叶锦苏沉默的看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干脆移开目光,也不管这堆东西了,转身准备上马车。却被宁云敛一把拉住,马车前宁云敛抱住了叶锦苏,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开口:“记住,放你走是我最后的退步了。” 宁云敛的声音低沉且沙哑,似乎在苦苦压抑着什么。他手下的力气有些大,抓着叶锦苏的手臂有些生疼,耳边是他略微粗重的呼吸。 宁云敛开口:“哪天你若是心里有了别人,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让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一字一句似蛊一样钻进叶锦苏的耳朵里。 她瞪大眼,发现自己没救了。 就算宁云敛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没法推开他。闭上眼,叶锦苏最后只能慌乱的退后几步,转头上来了马车,一句话也没留下。马车外的宁云敛握紧了拳头,目光沉沉看着那辆马车的离去,有什么疯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被压下。 他疯狂的想要留下她,想要把叶锦苏永远困在自己身边,永远没办法离开自己。可是他不想毁了她,不想看见她眼里不开心的情绪,不想看见她流泪。 所以他放手了。 知道马车彻底消失在宁云敛的视线里,宁云敛才沉默的离开了。 马车里叶锦苏靠在车窗边上闭目,行了良久之后,叶锦苏才敢掀开车帘往后看一眼。却发现早已经看不见那座王府了。怀里的小白似乎感受到叶锦苏的情绪,在叶锦苏的怀里一声一声的奶叫着,似乎在安慰。 叶锦苏轻笑了一了,笑容有几分苦涩的顺了顺猫毛。 “小白,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坏,对不对?”叶锦苏看着怀里的猫轻声说道。他带她出去玩,只纵容自己一个人的无礼,教自己用剑,还那么拼了命去救自己…… 叶锦苏垂着头看怀里的猫,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绝情了。 可是安静的马车里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小白喵喵的叫声。叶锦苏靠在车窗上,忍不住去想,宁云敛似乎为她做了很多。 可她好像一直在推开他。 “是我的错吗?”叶锦苏抱着小白,目光有些悲伤的问。 小白还是只会喵喵叫着,这回它伸出舌头,软软舔了几下叶锦苏的掌心。碧绿的眸子看向叶锦苏,似乎在担心叶锦苏似的。 都说猫是通人性的,叶锦苏如今有些信了。 她抱住小白,不再说这些,只是开口:“待会咱们就回到另一个地方,那里面有很多坏人,你可要小心点。” 小白似乎听懂了似的,喵喵两声像极了回应。 叶锦苏轻笑一声,眉目轻松了许多,“不过也没关系,我不怕他们。” 正说着呢,叶锦苏就听见外面小红的声音:“小姐,咱们到了。” 抱起腿上的小白,叶锦苏朝它开口:“好,咱们到了,你可要乖乖听话不要给我惹祸。” 听见小白喵喵两声后,叶锦苏这才满意的抱着小白下车。小红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只是叶锦苏没想到,叶锦茹和叶秉洐竟然也在。叶锦苏微微意外的看了眼他们,敢情这两人都是在接自己的? 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果然,叶锦苏一下车,还没来得及开口,叶锦茹就扑通一声跪在叶锦苏面前了。跪的叶锦苏猝不及防,甚至皱眉后退了几步。 “二妹妹这是做什么?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呢。” 叶秉洐也意外了一下,现在是在大门外,在外面。叶锦茹这么做未免有点太招摇了,容易引人注目:“做什么呢?快起来。” 叶锦茹只是含着泪,开口:“妹妹是来向姐姐请罪的,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 叶锦苏听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眉目厉了下来:“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如今又在这里跪着,妹妹是想一错再错吗?” “在王府面前丢的人还嫌不够吗?” 一提这事叶秉洐就生气,叶锦茹丢了他这么大一个人,如今还在这故技重施。叶秉洐当即摆不下好脸色,“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起来!” 这一声轻喝,总算是把叶锦茹呵斥起来了。 叶锦苏怀里抱着小白,看都看没叶锦茹一眼直接绕过她,往府里走了。她原本想的,就是回府直接借口不舒服回院子里待着,少见这群人。 结果叶锦茹当真好本事,在外面跪了一遭,如今前脚刚进府里,后脚又给她跪下了。 那模样,诚恳的就差没给叶锦苏磕头了。 “之前都是妹妹不懂事,姐姐要打要骂妹妹都受着,求姐姐原谅妹妹吧……” 这一群下人还在呢,叶锦茹这是演给谁看? 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可怜? 叶锦苏微微一笑,转身将手里的小白递给旁边的小红,弯腰将叶锦茹扶起来,“二妹妹,你哭什么?你别忘了你这回犯了这么大的错,你的这条命还是姐姐帮你留下的。你如今又在这里哭什么?”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在我面前哭,我可不知道你要我原谅什么了。”叶锦苏嘴角带一抹没有感情的笑,低头看着泪水涟涟的叶锦茹。 第二百五十二章:四两拨千斤 叶锦茹暗自握紧了双手,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说什么命是她留下的,分明是她自己舍弃了尊严,在王府面前跪来的。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叶锦茹只是低着头,藏好眼里的狠,又跪了下来:“是姐姐仁慈,妹妹感激不尽。” “可千错万错都是妹妹一个人的错,妹妹求姐姐,求姐姐在王爷面前求求情,求王爷不要迁怒叶家。” 这一开口,叶秉洐也动容了。 毕竟叶锦茹是在替叶家说话,他脸色也由寒转暖,转头朝叶锦苏开口:“这件事是茹儿做的不对,我已经罚过她了。” “只是如今罚她事小,叶家的事才是大事。你也知道我叶家经营至今不容易,靠的就是家族中人上下一心。虽说姐妹之间难免有磕绊,可你们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如今叶家有难,想的该是一致对外才是。” 话说的苦口婆心,叶锦茹听了也连忙接嘴:“我知道姐姐恨我,是我做错了事情,姐姐怎么对我都行。但请姐姐多为了叶家着想,多为了爹爹着想。” 一唱一和的,丝毫没给叶锦苏说话的余地。 叶锦苏后退一步,忽然讥笑了一声,原来这两人打的这个主意。这两人搞出来的烂摊子,原来要交给自己来收场? 她要是不答应,就会被扣上铁石心肠,不忠不孝的帽子。 要是答应了,还是叶锦茹低三下四求出来的功劳。 这两人打的好算盘啊。 叶锦苏索性走到正堂坐下来,冷笑着看叶锦茹。几天不见,本事倒是见长。王府门前那一跪,终于把脑子跪全了吗? “妹妹这不是在为难我?”叶锦苏反问道。 “你惹出的祸端,姐姐已经帮你求过一次情了,如今还要我再去一次?” “可……”叶锦茹说不上来话了,跪在地上哭,“可姐姐同王爷交好,姐姐去说,王爷一定会顾虑着姐姐的。” 况且叶锦苏什么口口声声是她替自己求的情,之前不求情,如今又要在这给自己揽功劳。叶锦茹满心的咒怨,但是眼下也无计可施。是她惹了叶秉洐生气在先,叶锦苏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说给叶秉洐听的。 若是叶秉洐不向着她,那他就什么机会也没了。 她擦擦眼泪开口道:“我知道姐姐是心里念着王爷,所以才开口劝了王爷。姐姐怎么不能心里念着点叶家,也去劝劝王爷呢?” 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叶锦苏这口口声声为自己博来的功劳,被叶锦茹一句话就给堵没了。叶锦苏冷笑一声,忽然厉色拍着桌子站起来,“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王爷是什么人?你昨天就算磕头磕到宫门前,王爷照样能要了你的命。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逃过一劫吗?当日若不是我在王府里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命跪在我面前吗?” “还口口声声说要见我,又在王府门前大闹,你倒是真不怕叶家的百年清誉被毁!” 叶锦苏疾言厉色,说的叶锦茹抬不起头来。她本就是抱着装可怜博同情的计谋来的,如今叶锦苏呵斥她,她也只能缩着身子装可怜。试图唤起叶秉洐的怜悯。 可叶锦苏说的哪句话,不是在提醒叶秉洐? 叶锦茹犯了错,丢了他叶秉洐的面子。叶锦苏已经替她收拾过一次了,如今叶锦茹还来求第二次。想通的了叶秉洐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碍于场面暂时没有说话。 叶锦苏坐下来,看见叶锦茹哭的越发可怜,也缓了神色:“当日你那么大闹,我要是护着叶家,那必护不得你。如今你又要口口声声过来求我,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的事?这祸事是你自己惹的,你若想王爷平息怒火,你就自己去求他吧。” 说完,叶锦苏起身准备离开。 叶锦茹打着算盘过来自己面前装可怜,她也不介意和她过几招。如今目的达到了,叶锦茹自己没讨着好,反惹的一身臊。接下来的事,叶秉洐会替她做的。 果不其然,叶锦茹还想膝行着继续求叶锦苏,可叶秉洐早看不下去了,“够了!”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叶锦茹被叶秉洐呵斥的不敢动,垂着头却咬牙切齿。分明自己这么做的时候,是叶秉洐同意了的,如今又在这说这些。叶锦茹真是恨极了。 呵斥完叶锦茹,叶秉洐还是得找叶锦苏。虽说叶锦苏说来说去就是在斥责叶锦茹,可叶家的事到底要解决。叶锦苏就算难办,也得把这个事给办了。 可是还没等叶秉洐走近,叶锦苏就扶着头,一个踉跄的样子软软的往旁边倒。 幸好下人扶住了。 叶锦苏摁着额头,柔若无骨的开口:“爹爹,女儿之前被劫匪掳走,如今这伤还没好。头昏的厉害,太医特地嘱咐了女儿要多休息少动气,女儿这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叶锦苏就扶着旁人直接要走。 叶秉洐的话还在喉咙口,硬是没说出来。 直到离开叶秉洐的视线,叶锦苏才放下手,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伸手抱回了小白踏进院子里,“把院门关上,就说我需要静养,谁也不见。” 小红瞧着叶锦苏刚刚精湛的演技,以及和叶锦茹的那一番话,忍住偷笑,“小姐刚刚可真厉害,把二小姐唬的一愣一愣的。” 叶锦苏压根没把叶锦茹那点小伎俩放在眼里,真以为装可怜就会有全世界的人同情你? 天真! “咱们别管,就外面那些谣言,也够叶锦茹受一阵子了。”叶锦苏缓缓开口。叶锦茹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什么事都想着再自己面前出风头。这下好了,她疯了的言论传出来,风头确实是比自己大了。 梦兰在外面清点东西,走进来问叶锦苏:“小姐,那两箱东西咱们那放哪?” 叶锦苏楞了一下,低头沉思了一会,干脆开口:“直接连箱子放库房吧,别拿出来了。” “小姐不看看?”梦兰问。 “不用了,”叶锦苏摇头,看见梦兰的额头渗出薄汗,赶紧开口,“你的伤还没好全,小红你去帮帮她,小心点。” 第二百五十三章:幺蛾子 外面融了一天的雪,日头大了些也没那么冷了。院子里那两棵梅树还在开花,叶锦苏干脆抱着小白去院子里凉亭坐下,一边喂些小鱼干一边晒太阳。 缩着叶锦苏怀里的小白左右扭动着,似乎怎么躺都不舒服,在叶锦苏怀里翻滚了半天,干脆爬起来找到那个坚硬的物体,用牙咬了上去。叶锦苏低头一看,原来是剑鞘咯着它了,小白睁着茫然的眼睛瞎咬着,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叶锦苏笑着放下小白,伸手拔出了剑,兴致起来时舞了一剑。 挺好,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叶锦苏越舞越兴致缺缺,忽然收了剑坐回去,继续抱着小白撸。要说前几回都是宁云敛陪着练,叶锦苏如今自己来,居然觉得不习惯。皱了皱鼻子,叶锦苏方觉自己这样的思想很危险。 梦兰那边收拾好,就拿着太医吩咐好的药过来了。这药用着可以除疤,没疤也可以使皮肤变的更加滑嫩。其实叶锦苏这点伤口本就不会留疤,用这么名贵的药简直有点浪费。药膏上带着点点清香,如今细闻起来,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是宁云敛府里经常熏的那股沉香的味道。 之前天天处在那个环境里,一时还真没分辨出来。如今叶锦苏看着这玩意,忽然有点心绪复杂。宁云敛说这药是特地吩咐太医调配的,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身边留下自己的印记,阴魂不散的绕在自己身边。 梦兰看着叶锦苏忽然有些变了的脸色,停下了动作,“小姐可是疼了?” 叶锦苏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你上吧。” 梦兰点点头,想起之前在正堂叶秉洐和叶锦茹这两个人闹的一出戏,开口道:“老爷可能没那么容易罢休。” 弄不好连老太爷都要插手。 毕竟这个家除了叶锦茹,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叶氏一族的荣辱。 叶锦苏收回心神嗯了一声,这个她早就想到了。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叶锦苏现在怎么也是背后有着王爷撑腰的人,这点事有什么好怕的。之前她就没怕过这些人,如今更加不用怕了。 “先推着,叫咱们过去的咱们一概不过去,除非他们亲自过来。”叶锦苏漫不经心的说。 叶家想叫自己收拾叶锦茹搞出来的烂摊子,前提都是建立在宁云敛对叶家动怒的前提下。可叶锦苏如今回想着,那天宁云敛是动怒了,却也没迹象表明他要对叶家动手。 自己虽然表示过这事自己无所谓,可叶锦苏总有一点感觉,宁云敛其实不会对叶家怎么样。但感觉说到底只是感觉,先拖拖看情况吧。也叫叶秉洐那些人急一急,自己落得悠闲自在。 结果自是不出叶锦苏所料,叶秉洐派人来找过叶锦苏好多次。最后没办法了,叶锦茹干脆主动请缨,又跪在了叶锦苏的门前。 叶锦苏倒想让她一直跪着,可这样难免落人口舌,叶锦苏还是让她给进了。 “妹妹还过来做什么?姐姐那天说的不够清楚吗?”叶锦苏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叶锦茹动不动就给她跪下。叶锦茹这几天惹恼了叶秉洐,又是罚跪又是禁足的,叶锦茹的膝盖怕是遭了大罪。 现在还没破功,倒挺能忍的。 看来是聪明了些,至少她回来这几天,就没见叶锦茹再闹过。她这么哭下去,指不定还真能把叶秉洐的心给哭软了。 但是叶锦苏不吃这套。 “快起来吧,咱们是姐妹,你老动不动跪我是怎么回事?”叶锦苏淡笑着开口,只是这笑容看着一点也不像真心的。 叶锦茹不肯起,倔强的非要跪着,“求姐姐去同王爷求求情吧,姐姐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好了,姐姐别不顾着爹爹啊。” “这也是姐姐的家啊……” 叶锦苏瞧着她这样,根本就是自己不答应,她就不打算起来了。叶锦苏干脆放下手里的茶,开口道:“既然妹妹不想起,那小红,去拿个垫子给二小姐吧。” “别让二妹妹跪伤了膝盖,就成了我的罪过了。” 小红嗤笑一声,果真一溜烟跑去拿垫子了,递到叶锦茹的面前:“二小姐,这是您的垫子。” 叶锦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想在叶锦苏这里跪一会,博个叶秉洐的同情都不成。推开那垫子,叶锦茹爬到叶锦苏的脚下,拉着叶锦苏的裤脚求道:“姐姐,妹妹求你了,就当是为了爹爹。” 叶锦苏被她哭的心烦意乱,一抬脚挣脱开了,“我是为了救你,才找王爷开口替你求的情。” “如今你又要我去求王爷,你当王爷是我手里的软柿子,我要他怎样就怎样吗?” “你若心里真有叶家,你就该拿着你这条不该留下的命去王府赔罪!” 叶锦苏冷下声音后退一步,看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叶锦茹,直接放出话来:“你若还想跪着的话,那就跪着好了。” “我梧桐苑里吃喝拉撒一切都有,妹妹好生待着吧!” 说完,叶锦苏转身离去。 小红丢下手里的垫子,也扶着叶锦苏离开了。空留叶锦茹一个人跪在那里,良久之后终于跪不住了,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着内室一眼,转身离开了。 叶锦苏被她哭的头疼,揉着额头喝了口安神茶。 就该把她那张光会哭的嘴给堵上,吵死人了。 “下回叶锦茹再来,一概赶回去,不见。”叶锦苏没好气的说。放叶锦茹进来就是在折磨自己。天天以泪洗面的也不知道怎么还有那么多眼泪可以哭,就不怕把眼睛哭瞎。 梦兰在旁边替叶锦苏摁着太阳穴,开口道:“就算二小姐走了,只怕来找小姐的人还是不会停。” 叶锦茹来过一趟了,叶秉洐也派人来过好几趟了。下一回,就该老太太的人了吧? “没事,”叶锦苏淡淡的开口,“除非他们亲自来,否则一概不见。”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醒悟? 按照叶锦苏的估摸,他们派人来过几趟后,就该亲自来找自己了。老太太自然不会再来,老太爷也不会拉下这脸。最后只有叶秉洐过来,还得是趾高气昂的过来。 结果不出叶锦苏所料,叶秉洐果真一脸厉色的过来了。 叶锦苏早有准备,给自己脸色打了好几层粉,看着毫无血色的样子。在配上叶锦苏一步三喘,两句一咳得演技,是像极了在养病的人。叶锦苏抱着小白看向叶秉洐,虚弱的笑了一下:“爹爹怎么过来了?” 叶秉洐本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可是一看叶锦苏这个模样,不由得惊了一下:“怎么搞的?大夫呢?” 之前见叶锦苏回来的时候气色还好,这才过来几天,怎么就这样了? 叶锦苏轻咳两声喘气,开口道:“太医说了,我的外伤虽然都好了。但是在劫匪那里受了惊吓,又着凉发烧,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听见这话,叶秉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叶锦苏这个样子,出门都难,还怎么叫她去找王爷?可叶秉洐心里存了疑惑,又想着快点把叶锦苏治好,率先开口:“赶明儿我叫大夫过来给你瞧瞧,看看怎么回事。” “前些天你茹儿的事,她贸然过来打扰你,是她的不对,我已经罚过她了。” “只是你若有点心,哪怕修书一封过去也行。” 关门不见,谁劝也不肯。就算叶锦苏话说的再漂亮,再怎么病,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怎么也骗不了他们。 叶锦苏微微低头顺猫,悠悠的开口:“前些日子二妹妹来的时候,我就同她说了。父亲怎么还不明白?” 前些日子叶锦茹说什么了?叶秉洐知道叶锦茹和他说的,是叶锦苏还在怪他,死活不肯同意。可如今叶锦苏这神情,莫不是还说了些其他? 叶锦苏又装模作样的咳几声,开口问:“近来朝中之事,可有牵扯到咱们叶家?” 叶秉洐摇头。 叶锦苏笑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齐大人的案子都定罪了,父亲你又在担心什么?” 叶秉洐一愣,“你的意思是?” “二妹妹做了那样的事,我都饶了她一命。可我一回来,她就跪在我面前求,”叶锦苏笑着看向叶秉洐,“她在求什么?” “在父亲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儿吗?就是那么一个恶毒的人吗?” 叶锦苏声音很轻,配上她苍白的面容,颇有几分凄凉的模样。叶秉洐这才猛然想起,叶锦苏是因为被绑架,才落得病。她一个女孩子,被深夜绑在那种地上,不知受了多少苦。 叶秉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声音噎在喉咙间说出不来。 “你……” 叶锦苏忽然又咳嗽起来,开口道:“二妹妹买通了那些劫匪,将我绑上了那个地方,差点我就回不来了,父亲可知?” “而她现在又跪在我面前求情,好人都让她做了,坏人坏事都留给我是吗?”叶锦苏凄凉一笑,似乎有些失望的转过头。 “父亲若也真是这么觉得,那女儿无话可说了。” “该做的女儿都做了,二妹妹的命,叶家的前途……” “至于在二妹妹的嘴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随父亲自己去分辨吧。”说完,叶锦苏似乎是疲倦了,扶着小红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叶秉洐楞在原地,突然间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才恍然觉悟自己一直错的离谱。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拉住叶锦苏。可伸手却发现叶锦苏已经走远,卡在喉咙里的话也终究没说出来了。 他如今才幡然醒悟过来,他们之间的父女之情,早被他一手摧毁了。 是他亏待了叶锦苏,也是他一直在误解她。 垂下头,叶秉洐离开了。 而在另一边,叶锦苏转弯离开正厅,转头进了内室。转身的一瞬,叶锦苏的眼睫瞬间垂下来,那片浓密睫毛下的眼神变的澄澈而凌冽。叶锦苏抱着手里的小白坐下,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走了吗?” 小红从外面把门关上,点头道:“走了。” “小姐你没看见老爷刚刚的神情,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小红进来喋喋不休的说着,“不过现在醒悟过来有什么用,早就晚了。” 叶锦苏淡淡一笑,“你觉得他这是醒悟过来了?” 那他这一生,醒悟的次数也太多了。从谢氏的真面目暴露,再到叶锦茹的事情暴露,他早就该醒悟了不是?如今被自己三两句挑拨动了感情,这算醒悟? 叶秉洐不过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谁捏着他心里那点情感,他就不由自主的向着谁。 叶锦茹靠哭,哭的他心肝颤。 而叶锦苏不屑于这一套,她有的是办法让叶秉洐向着自己。毕竟她自认为,她对这个爹的了解,远比他自己了解自己的要多。 光一个叶秉洐,她还是捏的死的。 “这事叶锦茹吃亏就行了。”叶锦苏笑着说。她故意留下误导,让叶秉洐误以为叶锦茹在恶意中伤自己。叶秉洐本就对叶锦茹有意见,如今肯定更加。她不是爱哭吗?哭的叶秉洐心疼她吗? 那她就三言两语,把叶锦茹这些天哭出来的结果彻底毁掉。 在自己面前你三番五次耍什么小聪明,还真当自己治不了了? 梦兰伸手给小白喂小鱼干,还是不放心的开口:“我觉得二小姐那个性子,不处理掉简直不会罢休。小姐,要不要……” 当初叶锦苏就是放过了她,结果她还不知死活,居然搞出绑架这种事来。 如今让她逃过一劫,留着只能是个祸害。 叶锦苏也顿了一下,垂眸思考了一阵。 “现在不妥,等过一阵再考虑吧。”她才刚回来,叶锦茹的事正在外面传的热火朝天。就算真要收拾叶锦茹,也等外面平息了一阵子之后,再收拾。 “咱们过咱们的日子,这段时间有叶锦茹的苦头吃。”叶锦苏笑着开口。她不是什么善人,特别是在看清了叶家这一群人之后。像叶锦茹这种,总觉得自己要踩在所有人头上的人呢,她有得是办法让她难受。 第二百五十五章:家法到底重不重? 叶锦茹怎么也没想到,叶秉洐只是去了叶锦苏院子里一趟,出来后直接态度大转变。之前叶秉洐要她自我了洁,是她跪在叶秉洐面前跪了两天,叶秉洐才动容的。她逼到没办法,才想着去王府面前跪着求情。 她拼了命求来的一条命,转眼落进了叶锦苏的功劳,这是叶锦茹怎么也不能忍的。 可多亏了叶锦苏不爱出门,她日日在叶秉洐跟前,低眉顺耳哭声切切,叶秉洐之前对她的不悦,也总给哭掉了一些。叶秉洐是耳根子软的人,叶锦茹在他面前一副可怜的模样,就衬的在院子里闭门不出的叶锦苏格外恶毒。 可叶锦茹没想到,她苦苦经营了好几天,被叶锦苏一波推翻。 叶秉洐冷眼看着她,眉目里没了前几天的那种焦急。之前他担心叶家,把叶锦茹的事先推后处理了。所以不管是叶锦茹在外面给他丢了人,还是她去还叶锦苏这件事,他都只是先小惩大诫。 如今好了,叶家的事不用担心了,叶秉洐终于有空来对付叶锦茹了。 “跪下!”叶秉洐冷眼看着端着茶的叶锦茹,心里的怒火丝毫没消,反倒看见叶锦茹更加生气了。 叶锦茹吓的颤了一下,不明白叶锦苏到底说了什么,叶秉洐怎么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如今彻底变了一张脸。 “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求父亲明示……”叶锦茹委屈巴巴的跪下,目光含泪的看着叶秉洐。 叶秉洐更生气了,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陷害嫡姐,在王府面前大闹,又转头传你嫡姐的坏话,你自己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叶秉洐指着叶锦茹开口。这些事如今一桩一桩全想起来,气的叶秉洐不能平静。这要是个儿子,叶秉洐恨不得拿棍子抽。 叶锦茹被吓傻的模样,睁眼诧异的看着叶秉洐。之前叶秉洐罚过她跪,她以为这些事就彻底过去了。没想到叶秉洐只是暂时压着,留着秋后算账呢。 到底叶锦苏教唆了什么? 叶锦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掐死叶锦苏。可眼下她只能低头,哽咽的开口:“是……女儿有错,请父亲责罚。” 她在这个府里,不能连叶秉洐的宠爱也失去。这样她就彻底没有一点机会和叶锦苏抗衡了,她会是个彻底的输家。 看见叶锦茹乖巧认错的模样,叶秉洐的气倒是消了一些。至少叶锦茹心肠再怎么坏,总是一副乖模样,叶秉洐就吃这一套。哪怕知道叶锦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吃这套。 坐下来,叶秉洐还是思考怎么处置叶锦茹。 太狠了自己下不了手,太轻了又借不了恨,也没法和叶锦苏交代。 谁知叶锦苏早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外面从头到尾听了全部,如今笑着进来,开口道:“不如依女儿看,就请家法吧。” 叶锦苏微笑着走进去,坐到了一侧看着叶秉洐,“父亲以为如何?” 叶秉洐被她看的有些心虚。这些罪名实在大,若说请家法那也是足够的。可是……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叶秉洐看见叶锦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怜香惜玉的的感情上来,有些犹豫。 “这……”叶秉洐迟疑了一下开口,“茹儿是做错了事情,可这请家法,是不是太重了点?” 叶锦苏侧头看着叶秉洐,“父亲心疼了?” 叶秉洐干笑一声,也不怕承认,直接开口道:“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是父亲的女儿。我想为你做主,可也不能对你妹妹太偏心。” “家法对她来说……” 话还没说完,叶锦苏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清晰的一声打断了叶秉洐的话,在房间里回响。叶秉洐的面子挂不住了,也不准备好好说话了,拉下脸准备说道几句叶锦苏。 他最讨厌的,就是叶锦苏这幅强硬的模样。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这样,时而面无表情,时而讥讽,从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叶秉洐每每看见这幅表情,内心都忍不住恼火。 可今时不同往日,之前的叶锦苏他训斥得,如今他却不能对她做什么了。 “父亲怕是忘了吧,当初父亲对我请家法的时候,可没说过那对我来说太重了。”叶锦苏看着叶秉洐,面带嘲讽的开口。 叶秉洐的表情瞬间凝滞住。 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来着?叶锦苏顶撞了他,他一时怒上心头,就请出了家法。 如今叶锦茹比叶锦苏会做事,她乖乖认错哭着隐晦求饶,叶秉洐的气被抚平,他便不忍心了。叶锦苏心里明白叶秉洐的弱点,因为这点,他永远不可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所以叶锦苏不如自己过来,逼一逼叶秉洐。 见叶秉洐没说话了,叶锦苏站起来看着叶锦茹,笑着开口道:“妹妹也觉得家法太重了?” “你知不知道,当初在那个山上,十几个绑匪拿刀抵着我脖子的时候,可比这家法重太多了。” “他们徒手掰我手腕的时候,也比家法那几鞭子重多了。” “那场大火燎在我背后一寸的时候,火光眼看就要把我吞噬的时候,也比家法重多了。” 叶锦苏蹲下来捏住叶锦茹的下巴,不出意料的在她的眼里看见一丝恐慌的神情,叶锦苏冷笑着开口:“妹妹如今觉得家法重了?” 叶锦茹被叶锦苏盯的心慌,忍不住摇头,“不……” “不什么?”叶锦苏轻笑着问。 叶锦茹吞了一口口水,她感觉叶锦苏的眼里的威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那双眼里的寒意和杀意让她忍不住颤栗。她甚至觉得,如果今天不顺了她的意,自己转眼就会没命。 她只能颤抖着开口:“不……不重……” “是我做错了,我甘愿受罚。” 听到叶锦茹的话,叶锦苏这才嫣然一笑,放开叶锦茹转头看着叶秉洐,“父亲可还有异议?” 叶秉洐面容复杂的看着叶锦苏,看着叶锦茹垂头主动请罚的模样。他还能说什么?他之前还说要一视同仁,可他之前只因为叶锦苏的几句顶撞就请了家法。 如今叶锦茹犯了这么大的错,他没有理由反驳。 叶秉洐垂下头,朝旁边的管家开口:“没有,去把家法给我拿过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服不服气? 直到清楚的听见叶秉洐的话,叶锦茹才抬头瞪大眼看着叶锦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意识到如今是什么情况。她咬唇看着叶锦苏,叶锦苏正坐下来漫不经心的喝叶秉洐商量:“父亲觉得几下合适呢?” “太少了怕二妹妹不长点教训,太多了又怕二妹妹这身板受不住,”叶锦苏颇有些苦恼的开口,似乎真的在想什么为难的事情。叶秉洐脸色苍白,他怎么下的了手,又怎么能看的下去。 叶锦苏这是硬生生在逼他! 叶锦茹终于回过神,跪爬到叶锦苏的脚下,“姐姐要罚妹妹,妹妹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妹妹知道姐姐之前受了委屈,就算是泄愤,妹妹也受得的。” 此话一出,叶秉洐有了台阶。 只是还没等叶秉洐开口,叶锦苏就低头看着叶锦茹,语气阴冷的开口:“你觉得我是在泄愤?我是在报复你?” “不……妹妹不敢……”叶锦茹被叶锦苏这模样吓到了,连忙摇头,后退一步。叶秉洐看不下去,在旁边开口:“够了,茹儿已经知道错了。” 叶锦苏对叶秉洐置若罔闻,只是伸手抓住叶锦茹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我若是想对你报复,你觉得你还有命在这吗?” “我又何必救你?”叶锦苏反问道,这话是说给叶秉洐听的。 她放开叶锦茹,站起来开口道:“你自己犯的事,要你的命都不为过。如今只是让你挨两鞭子,你就在这给我泼脏水?你是觉得,谋害嫡姐的罪名还不够大,还想谋害谁?” 字字珠玑,叶锦茹跪坐在原地,彻底白了脸。 “不……我没有,姐姐误会我了。”叶锦茹摇着头道,泪水止不住的掉,可怜极了的模样。 叶锦苏冷笑一声,“你若真有一点悔改之心,就不要再我面前顶嘴了。” “你那死去的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剧变。 叶锦茹楞在原地,猛然瞪大眼看着叶锦苏,握紧的拳头用力到忍不住浑身颤抖。叶锦苏还有脸在她面前替母亲,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摆什么嫡女的架子。分明她也是嫡出,分明跪在地上的这个人该是叶锦苏才对! 她终于忍不住,死死咬着下唇憎恨的看着叶锦苏,却拿她无可奈何。 而叶秉洐站在叶锦苏身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青了。谢氏的事就是他这辈子过不去的耻辱,叶锦苏一开口又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他想起谢氏,在自己面前也是如叶锦茹一般,哭哭啼啼装可怜,勾得自己不忍。 结果,却把自己当傻子耍的团团转。 结果教出来的女儿还是一个德行! 叶秉洐再也忍不住,怒从中来,朝旁边的人一喝:“家法呢!” 叶锦茹被这一声一惊,而叶锦苏却是一笑。她勾唇站起来,收拾好表情转身坐下,缓缓开口:“依我看,不如就打十鞭吧。” “二妹妹到底有没有悔改之心,就看二妹妹的表现了。” 叶锦茹吓的嘴都开始哆嗦了。叶家的家法自从设立那一天开始,就只对男的用过。叶锦苏那回小红挡了一鞭子就要了半条命,如今自己要挨十下,岂不是真的要没命? 旁边的管家匆匆忙忙拿着家法过来,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叶锦苏看了一眼,开口道:“这种事父亲还是不要动手了,就由管家代劳吧。” 说完,叶锦苏淡淡看了管家一眼。 叶秉洐也不想自己动手,手一摆就交给了旁边的管家。他整个人还在谢氏带来的阴影里没出来,对叶锦茹也是恨屋及乌。 这会倒是狠的下心了。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还是需要自己逼一逼。 旁边的管家拿起鞭子,转头看着跪趴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叶锦茹开口:“二小姐,还请您跪好了。” 叶锦茹抬头看着那根漆黑的鞭子,只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冷汗,还没有打上去都开始觉得疼了。叶锦茹抓着裙摆,手心忍不住渗出汗来。 “怎么,妹妹不想受罚?”叶锦苏看着她迟迟未动,忍不住开口问。 叶锦茹连忙摇头,“不!不是的……” 她没得选择,还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就只能忍。 含下眼里的泪,叶锦茹从地上跪起来,抬眼不死心的望了眼叶秉洐。可她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过去,叶秉洐只是目光冰冷,一点怜惜都没有的样子。 他实在太恨那个女人了。 十鞭子,管家是放了水的。就算是这样,第一鞭下去,叶锦茹也忍不住大叫出来。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叶锦茹的惨叫,估计在外面也能听见。叶锦苏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管家拿鞭子用了巧劲,不会撕扯开衣物,但是打下去绝对够疼。 甚至不会破皮。 要是真打成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叶秉洐看两眼又心疼了,那有什么意思? 如今这样才最好,四五鞭下来,旁人看不出有多狠,只觉得叶锦茹一个劲的在干嚎。叶秉洐就算要动摇,也是到最后几下脸色才开始变了。可惜这时候,已经快打完了,叶锦茹满头的冷汗,像极了刚从水里捞出来。 叶秉洐本还想开口说算了,结果就在他犹豫中,十下已经打完了。 叶锦苏站起来走到叶锦茹的身边,蹲下来拨开她被汗浸湿的发丝,故作怜爱的开口:“罚你这十下,你可服气?” 叶锦茹咬着牙,死死抓住叶锦苏的衣摆,似乎手里抓着的是叶锦苏的脖子,要硬生生掐死她一样。叶锦茹咬牙切齿的开口:“服气……” 叶锦苏微微一笑,忽略叶锦茹的眼神捧起她的脸,“既然如此,那我原谅你了,以后咱们还是好姐妹。” “父亲可满意我这么做?”叶锦苏抬头看着叶秉洐。 叶秉洐本还有些不忍心,可看见这两人难的如此和谐,也不再说什么了。叶锦苏虽然性子硬了点,但也不是什么非抓着不放的人。如今茹儿受了罚,叶锦苏也罢休了,这两人各自好好的,以后好好相处就行了。 他不知道,叶锦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叶锦苏。 叶锦苏起身,笑的格外善解人意,“既然如此,那女儿告退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自欺欺人 叶锦苏起身,却发现叶锦茹还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低下头,叶锦苏似乎是慈爱的把手搭在叶锦茹的头上,开口道:“姐姐那还有些太医开的好药,待会给你送过去。” 说完,叶锦苏转头:“还不快把二小耳机送回院子里去。” 立马就有下人跑过来,搀扶着叶锦茹站起来,往外面走。叶锦茹还是能站的,只是走路难免扯到伤口,疼的叶锦茹浑身颤抖。她咬住嘴唇,硬生生换了副表情,转头对叶秉洐告辞。红着眼眶虚弱至极的模样,叶秉洐的确是又心揪了一下。 叶锦苏冷眼看着这两人,转身离开了。 叶秉洐这种现象,在她的心里被称为:好了伤疤忘了疼。 所以叶秉洐当初被谢氏反反复复的骗,她一点也不意外,也一点也不可怜他。 活该。 转身离开,叶锦苏觉得神清气爽多了。 要是叶锦茹能就此安分点,不在自己面前耍什么小聪明心眼子,自己也没必要非要她死。毕竟气也出了,她丢了面子又挨了打,叶锦苏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但是叶锦苏想起刚刚叶锦茹的眼神,忍不住微微眯眼。 似乎她并不会安分呢。 冷笑一声,叶锦苏转身回了院子里。 小白一见叶锦苏回来,立马扑进了叶锦苏的怀里。它腿上的伤被叶锦苏养好了,如今又被好好养着,也胖了一圈,抱起来又暖和又柔软。还格外的粘叶锦苏,叶锦苏看见你它就忍不住欣喜。 “今天教训了一个大恶人,咱们出去庆祝一下怎么样?”叶锦苏抱着小白问。小白自然不会回答,反倒是小红在旁边偷笑,“小姐这是自己想出去了吧?” 叶锦苏撇嘴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自从宁云敛上次和她说过之后,她倒是真的想开了。没必要委屈自己,毕竟在怎么找,宁云敛也会向着自己。这么想着,叶锦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能这么没理由的笃定他会向着自己。 其实倒是一件欣喜的事情,叶锦苏抿嘴暗自笑了一下。 叫小红准备了套常服,趁着现在外面天气不错,叶锦苏准备出去透透气。这些天为了解决叶锦茹的事,她都憋在院子里多久了。 今天天气好,所以外面就算不是赶集的日子,也是很多。上街的小孩妇孺也很多,都是出来晒晒这久违的太阳的。小红以为叶锦苏会去市场上买东西,结果叶锦苏只是找了家茶馆,随意的坐了下来。 小红正疑惑呢,叶锦苏就伸出一根手指,做出了嘘的姿势。 叶锦苏指了指旁边,开口道:“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这里离街边近,不少妇人和孩子都会围在街边一起说话。叶锦苏这个位置,正好能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小红也依稀听见了,忍不住侧耳过去听。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叶家的二小姐是个疯子!” “叶家二小姐是哪个?” “就是之前闹王府的那个啊,我家二姑子当时可看着,确实是一个疯婆子。” “这叶家二小姐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 “说叶家二小姐你肯定不知道,说咱京城第一才女你知道吧?就是她妹妹!” “啊?她怎么有个这样的妹妹?” “谁知道呢,之前不是传宁王和叶家大小姐的事吗?结果这二小姐去宁王门前闹,你说她想干嘛?抢自己的姐夫吗?” “她一个疯婆子,抢什么抢……” 七嘴八舌的,讲的都是叶锦茹的事。这种闲事,最容易成为街头闲的无聊的妇人们的话题,一聊能聊一整天。叶锦苏一边喝着一口浊茶,一边磕着一把瓜子。 “活该。”小红听了也笑了一下,快意的开口。 茶馆外的妇人们谈这些七嘴八舌的闲事,茶馆里的男人们就都围在一堆,隐晦的开口谈最近朝堂上的大事。 叶锦苏身后那一桌的坐着四五个男人,正喝茶聊着天。离叶锦苏最近的那个人嗓门最大,话也多。大家都是压着嗓子隐晦的交谈,他的大嗓门聊出了几分正大光明的感觉。 “你听说了吗?齐大人的罪名下来了。”那人故作神秘的说,可惜嗓门太大听起来一点也没有神秘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罪名都下来,皇上的处决还是迟迟没下来。” “不是说没画押吗?”另外有一个人小声问。 “这谁能知道画没画,天牢里的事情,咱们哪能知道。不过我觉得,既然都传罪名下来了,八成这押是画了。”大嗓门的那人挑着花生米道。 旁边有人坐不住,开口问:“你说这齐大人真贪污了吗?” 大嗓门的男人一听,表情立刻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 “这可不是贪不贪污的事,这是要人要他死呢。”这句话总算真的压低了,叶锦苏听了的迷迷糊糊,但大概意思还是猜出来了。 “谁啊?”有人惊讶的问。 “这谁能知道?”这声又大了起来,“不过你说皇上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个表态?” 自然是因为,他不想助长宁云敛。叶锦苏笑着想,低头喝茶。对于宁云敛和皇上他们的父子关系,外人都传皇上极其宠爱宁云敛这个小儿子。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叶锦苏不得而知。 不过想起之前那段深宫中的事,叶锦苏觉得,或许宁云敛对皇上并没有外人所传言的那么父子情深。毕竟当年他已经七岁,已经开始记事了。 但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份上,皇上迟迟不表态,是不是就说明,他们之前表面的父子关系也彻底劈裂了呢?叶锦苏微微皱眉思考着,皇上要是真开始对付宁云敛,宁云敛还真不好对付。 手搭上腰上的剑,这把剑的存在再次印证了叶锦苏的想法。突如其来的,她第一次有了为宁云敛做点什么的想法。毕竟他救了自己,自己好像还欠他一条命? 也许自己只是不想欠他的,叶锦苏自欺欺人的想。她只是不想欠宁云敛什么,只是想还了这份恩情罢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跌份了 分明自己不想牵扯其中的…… 叶锦苏在心里叹息一口,弯腰给小白喂点鱼肉,在心里无奈的问道:他好像真的不知不觉把我吃死了,怎么办? 小白碧绿的眼珠子到处乱转,显然没有听见叶锦苏心里的问题,甚至对叶锦苏手里的鱼肉也不感兴趣。叶锦苏心思不在小白身上,放下筷子作罢了。 一时走神,怀里的小白不安的动了两下,似乎发现可以顺利离开,一跃就离开了叶锦苏的怀里。 一溜烟蹿没影了。 叶锦苏担心的站起来,小红也立马站起来了,安抚叶锦苏道:“小姐别慌,我现在就去找。” 可惜小白的速度极快,那还见着什么影子? 叶锦苏正担心的查看四周呢,就忽热听见一旁传来一声尖叫,“你个杀千刀的!哪里来的野猫子!” 叶锦苏闻声过去一看,小白正一口咬在一人的手臂上,被人提溜住后颈皮,举起手正要扔出去。叶锦苏赶紧过去,一把拦住他的手,“大哥息怒!” 叶锦苏抓住他的手,开口道:“这是我的猫,咬伤了你是我的过失,我们愿意赔银子。” 说完,叶锦苏皱眉看了眼小白。小白正在那人手里使劲扑腾着,想要挣脱开来。可惜那人不松手,小白估计是被揪的痛了,一声声尖利的叫着。 那人是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见着叶锦苏站出来,目光不由得一下子就变了。 小红警惕的站到叶锦苏前面来,将叶锦苏拦到了身后,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这位大哥,我家小姐的猫冲撞了你,这点银子就当是赔偿了。” 叶锦苏站在后面,默默带上了帷帽,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那人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看站在后面得叶锦苏。给的银子不少,够了解事了。可他刚刚看见叶锦苏站在他面前,面容好的犹如仙人,纤纤玉手还碰过他。一时色心起,那人忍不住有些贪心,不仅钱想要,人也想要。 “你们有钱了不起?这点钱就想打发我?” 小红脸色一变,瞪着他开口:“那你还想怎么样?” “小丫头怎么这么凶,”那人嬉笑着开口,心里的那点恶心念头在脸上表现的格外明显,“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家小姐的猫咬了我,不如叫你家小姐过来,给我道个歉。” “这事就算完了。” 小红脸色一寒,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喝:“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我管你家小姐是谁!” 说着,那人直接一把推开小红,往叶锦苏这走过来。小红被推的一踉跄,差点摔着,幸好叶锦苏扶住了。 那人一看,丝毫不知错的一笑,伸着手直接朝叶锦苏这边过来,“不好意思啊小娘子,不小心推了你家婢女一下,给你赔个罪。” 小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想一把拍开他的手,却发现叶锦苏抓着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帷帽下叶锦苏的脸色冷若寒冰,看着还在那人手里的小白,开口道:“歉我的婢女已经道过了,银子你也不要。这位大哥想要如何解决,才肯把我的猫给我?” 叶锦苏的声音清清冷冷,听起来倒没有生气的意思。那人便更起劲了,笑的一脸猥琐的开口:“想要你的猫好说,咱们好好谈谈不就行了?” 说完,那人变本加厉要来抓叶锦苏的手。 帷帽下叶锦苏的脸色一变,手搭上了腰间的软剑。 忍无可忍,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白光一闪时犹如冷月,转眼间剑锋直接在他的手上划过。还未等他来得及反应,一道鲜血便直接喷出。那人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捂着伤口嘶吼着。 叶锦苏还是收了力的,否则她这一剑下去,这人直接没命了。 小红抱起旁边被他丢出去的小白,赶回了叶锦苏的身边。 “现在可以了事了吗?”叶锦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的与此时的艳阳天极其不符。 那人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锦苏后退一步,掏出手帕细细擦了擦这剑,脸上有浓浓的嫌恶。这种人的血,脏了她的剑。丢下手里的手帕,叶锦苏收剑转身,“咱们回去。” 背后传来一声嘶哑的低吼,似乎是生气了,又像是疼的狠了,说话都是颤抖的:“你个小娘们……” 叶锦苏充耳未闻,继续往前走。 谁知那人直接往地上你一趟,哭着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啊!” “快来看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下脚下有人杀人了!” 叶锦苏皱眉,停下脚步转身。那人真趴在地上一副要死了的样子,配上手上那一滩血,看着模样是挺吓人。茶馆里不少人吓跑了,剩下的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 叶锦苏冷笑一声,和这人泼皮无赖根本不需要多废话。 上前两步,叶锦苏直接把剑抵在他的脖子底下,“你既然都说我杀人了,不如我干脆真杀了你,也好助你坐实我的罪名。” 那人脸吓白了。 叶锦苏看威慑起效果了,手下一动正准备收剑走人。 “光天化日就敢欺辱官家女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身后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叶锦苏疑惑的转头。隔着纱幔,叶锦苏果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玉媱儿又是谁? “来人!将这个狂妄之徒拿下,莫叫她惊扰了叶妹妹。”玉媱儿一声令下,身后跟着的好几个家丁就冲上来,牢牢桎梏住了那小人。 那人这下终于想起小红说的那句话了。色相令人智昏,他一时冲动惹到惹不起的人物了。 “小人一时糊涂,小人眼拙,求二位小姐放了小的吧。” 玉媱儿低头看着这个宵小之徒,神色锐利,“大学士家的大小姐,也是你这种无耻之徒可以碰的?” 叶锦苏微微一眯眼,盯住了玉媱儿。 玉媱儿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这里不是什么出名的大馆子,来这的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百姓。按理说叶锦苏这种身份的人,不该来这种地方的才是。没人想到叶锦苏竟然来头这么大,更何况叶锦苏今日还穿着低调的便服。 堂堂一个名门大小姐,来这种地方,是有些跌份了。 四下的讨论声渐起,叶锦苏站在原地,看向玉媱儿的眼神更加冷了一寸。 第二百五十九章:演技出众 玉媱儿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似的,朝叶锦苏走过来,柔声开口:“妹妹出门也不多带几个人,遇上这种事别吓着妹妹。如今人已经抓起来了,妹妹想要如何处理?” 叶锦苏依旧站的笔直,帷帽挡住了她冰冷的脸和眼神。 之前她只是觉得,玉媱儿这样的人和叶锦茹本质上一丘之貉,只不过是一个聪明一个蠢罢了。如今叶锦苏看着她,只觉得她比叶锦茹更加可恶。 四下的讨论声更多了,见到玉媱儿一副与自己交好的样子,彻底算是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小红在叶锦苏身后紧张的拉住了叶锦苏。 这事要是传进叶府,叶锦苏免不得又得吃一顿教训。 沉默了一秒,叶锦苏却微微笑了一声后退,与玉媱儿拉开距离:“这位小姐,你怕是认错人了。” “劳姑娘好意,但我并不是姑娘嘴里的大小姐。” 玉媱儿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一僵,彻底凝滞成一个怪异的表情。她怎么也没想到,叶锦苏竟然死活不承认? “妹妹说什么笑话呢,妹妹的身形样貌,还有声音,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玉媱儿笑着开口。 叶锦苏不脱帷帽,就这么靠在一旁抱着胸开口:“这位姑娘,你怕是真的认错了,我真不是你嘴里的什么大学士家的小姐……” 看她这姿势仪态,看起来是不像一个大小姐的样子。 叶锦苏拍了拍腰间的软剑,开口问:“叶家大小姐会用剑吗?” 不会。 只听说叶家大小姐才德兼备,虽说最近是不怎么出面了,但是曾经响当当的名声也是传遍京城的。都说是个娇人儿,哪里会舞刀弄剑? “听人说叶家大小姐怎么也是个才女,她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吗?”叶锦苏一脸正经的问,一点也不心虚的模样。 一连问的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起了疑心,她说的是有些道理,说不定还真是旁边这位姑娘认错了。 玉媱儿的表情有些难看,柔柔的开口:“是吗?那怕是我误会了。姑娘看着与我那叶妹妹身形相似,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刚刚我在旁边见姑娘侧脸,真是像极了我那叶妹妹。” “姑娘可愿拿下帷帽与我一见?” 叶锦苏嗤笑一声,转头看着玉媱儿开口:“原来你竟看了这么久的戏?” 从她刚开始吵的时候就看了,到最后才出手,玉媱儿这显然是故意的。 叶锦苏话一出,玉媱儿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她一时着急,说话竟然出了这么大个漏洞,现如今只能慌慌张张解释:“看不大清,便站在一旁确认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叶锦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既然看不大清,那就说明姑娘眼神不太好,认错人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四周的气氛瞬间松懈开来,大家一听叶锦苏这话,这下彻底打消了对叶锦苏身份的怀疑。要说叶家大小姐能来这茶楼,那才是见了鬼了。 围观看戏的人索性散掉,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 玉媱儿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了。 后退一步,玉媱儿干脆作罢,福身开口:“看来真是我认错了。只是阴差阳错救了姑娘,也算是缘分。见姑娘英姿飒爽,不知我可否与姑娘交个朋友?” “不了,江湖人士,交朋友影响我行走江湖。”叶锦苏憋着心里的笑,豪迈的搭住小红的肩,准备带着小红离开这里。 她今日就不承认,谁能强说她是叶家大小姐? 玉媱儿脸色一急,见叶锦苏要走了,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两三步快跑过去追了。叶锦苏还尚未踏出茶楼,玉媱儿就一把撞到了她的身上,好巧不巧的,叶锦苏的帷帽被玉媱儿一把撞掉…… 叶锦苏的脸色瞬间寒下来,转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玉媱儿。 玉媱儿被她的眼神吓了一下,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惊讶的开口:“叶妹妹,果真是你?” 这一声声音有些大,全茶馆的人估计都听见了。 叶锦苏的脸色更加难看。 玉媱儿完全忽视叶锦苏的脸色,似乎是高兴的扑过来想抓住叶锦苏的手,一边走还一边开口:“叶妹妹为何要隐瞒身份?带着帷帽,我差点真认不出你来了。”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客气什么? 叶锦苏迅速带上帷帽,腰间的剑一拔,手里的剑直接拦在她和玉媱儿中间。 玉媱儿看着离自己仅一寸远的剑尖,不敢再动,紧张的看着叶锦苏,“叶妹妹……这是做什么?”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叶锦苏冷硬的开口,“我不是你所说的叶小姐。” “怎……怎么会呢……”玉媱儿干笑着开口。 “你分明就和叶妹妹长的一模一样。” 叶锦苏微微一笑,手里的剑更进一寸,“你的叶妹妹会拿着剑指你吗?” “会这么和你说话吗?” 叶锦苏进一步,玉媱儿便后退一步。进一步,退一步,玉媱儿很快被逼到角落,紧张的看着叶锦苏,额头渗出细汗。 “会吗?”叶锦苏又问。 “不……不会。”玉媱儿紧张的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叶锦苏满意的一笑,这才将剑收起来,“既是如此,就不要再认错了。” 说完,叶锦苏转身离开。这次她走的比之前都快,玉媱儿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叶锦苏就离开了。 一直跑到一个没人的巷子里,叶锦苏才拿下帷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那群人没见过叶锦苏的真容,就算玉媱儿把她帷帽拿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她就是不承认,玉媱儿能怎么办?她还故意做出不符合大家闺秀规矩的事,动不动就拔剑。 谁能相信,这会是一个大小姐干出的事? 叶锦苏忍不住拉着小红一阵狂笑,不仅是让玉媱儿吃了瘪很爽,还有彻底放下那些大小姐的架子更爽。 笑了好一阵,小红开始言归正传:“小姐,以后咱们还是别去那样的地方了。” 要是再遇上这种事,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之前她就不同意叶锦苏去那种地方,叶锦苏死活要坚持。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小红怎么也不能肯让叶锦苏再来了。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看着小红一脸老妈子的样子,无奈的开口:“好好好,我不去这种地方,以后只去西翠楼好吗?” 第二百六十章:脸皮厚 说起来上辈子她明明最想去的地方是西翠楼。结果这辈子有钱去了,却也没去几次,倒是怀念之前自己一直待着的小茶馆。可能人就是不知满足的吧,叶锦苏叹息的想。 闹了之前那么一出,叶锦苏还没来得及吃上饭。如今赶回府里肯定也吃不上饭,叶锦苏干脆拉着小红上了西翠楼。 小红的脸色有些犹豫,拉着叶锦苏想回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再遇上玉小姐,那可就不好办了。” 京城虽说也不小,但万一真又碰见了呢? 叶锦苏犹豫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这里,“行吧,那咱们回去吧。” 刚一转身,就看见玉媱儿正迎面朝自己走过来。 叶锦苏的脸色有些僵,扯出一丝微笑站在原地。叶锦苏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小红你什么乌鸦嘴!” 小红一脸委屈。 叶锦苏微微福身:“原来是玉小姐,没想到竟在这街上遇见了,倒是有缘分。” 玉媱儿正心里忿忿呢,结果迎面又遇见叶锦苏。这回她把帷帽取下来,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傻。玉媱儿的脸色难看极了,上前两步逼近叶锦苏,开口道:“真是巧啊,我刚看见一个和妹妹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不仅如此,连衣着也一模一样呢。” “竟有这种事?”叶锦苏皮笑肉不笑,厚着脸皮和玉媱儿打马虎眼,一本正经的开口,“玉小姐真是说笑了,莫不是遇见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了?” 玉媱儿的脸色青的都快赶上她这一身衣裳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玉小姐是不是傻子,怎么能由得别人分说呢?”叶锦苏笑着开口。 “玉小姐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说完,叶锦苏越过她,准备转身离去。 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沉稳厚重:“叶小姐这是把京城的百姓都给当傻子了?” 叶锦苏脚步一顿,转身望去。楼上正下来一个紫衣男子,走动间绛紫色的衣摆微微摆动,正浮出一层柔和的金光。上面用同色的绣线,隐晦而低调的绣了各色龙纹,个个藏在衣摆的褶皱里。显眼,却也不显眼。 金罗织的布料,只有塞外进贡才有,听说今年只进贡了十匹。 叶锦苏偶有耳闻过,这布料织线里掺了极细的金丝。织成后的布匹看不出有金丝的痕迹,但是却可以时时在布料上映出一层柔和的金光。 显摆的很隐秘。 紫乃尊贵之色,是极其少有的颜色,更何况是这么纯正的绛紫色。就算他再怎么想展示自己低调,但事实就是,他只想高调。 叶锦苏微微眯眼,看着那人径直走下来,微微福身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你认识我?”宁云齐有些意外,停在叶锦苏的面前。 不认识。但是全京城敢这么穿的,也就只有你了,叶锦苏在心里翻白眼。更何况宁云齐这张脸,跟宁云敛还有几分相似,叶锦苏看不出来才是傻子吧。 转头看玉媱儿朝齐王淡淡一微笑,眼神碰撞间两个人似乎之前就认识。 “齐王是来找玉小姐的吧,那锦苏先退下了。”叶锦苏微笑着开口,转身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旁边的人拦住了,“我们殿下问你话呢,你走什么?” 叶锦苏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去了。 转过身,叶锦苏开口道:“听说齐王殿下喜欢紫色,锦苏不过大胆猜测罢了。” 宁云齐一笑,那张和宁云敛三分相似的脸上和宁云敛正相反,宁云齐看着平易近人多了,“是挺大胆的。” “指鹿为马?” 宁云齐这是抓着自己不放了?叶锦苏微微皱眉。 出个门一连撞上两个人,早知道就看看黄历了。叶锦苏装傻道:“齐王殿下此言何意?” 玉媱儿脸色更加难看,她领教过叶锦苏的脸皮厚,就算是齐王问下去,估计叶锦苏也不会承认的。玉媱儿干脆在旁边开口:“可能是我看错了。” “今日难得有缘遇见齐王殿下,妹妹当真不留下来一同坐坐吗?” 叶锦苏心里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就是“难得有缘”遇见了才要走好吗?谁不知道宁云敛前阵子刚把这个宁云齐吊打过,这事现在还没过,他这会缠着自己想干嘛? 再说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清闲?一个是手下的重臣被削了,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刚从大牢里出来没多久。这两人还能清闲的在这逛街吃酒? “不了,锦苏出来的日子已久,该回去了。” “这个无事,”玉媱儿开口,拉住叶锦苏的手,“叶伯父若是担心,叫我的人去府上给叶伯父带个话,妹妹不用担心。” 看这架势,是非要留下她不可了。 既然如此,叶锦苏只能开口:“不必了,叫我的丫鬟去就是了。” 说完,叶锦苏将手里的小白递到小红的手里,开口道:“回去告诉父亲,我在街上偶遇上玉小姐和齐王殿下,得叙旧一会,晚些才能回去了。” 小红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叶锦苏,神色担心。 她走了,叶锦苏就剩一个人了。可是叶锦苏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小红最终还是转头离开了。 叶秉洐自然用不着她带信,叶秉洐哪里会在乎自己的死活。叫小红去送话,不过是去告诉梦兰而已。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叶锦苏和小红到底多长了个心眼。 虽说这两人并不见得会威胁自己的生命,但警惕点总是没错。 叶锦苏暗自揉了揉太阳穴,连齐王都开始找上门来了,看来自己的清白日子是真的彻底没了。小二领着三人上了楼上的新雅间,宁云齐双手一引,将靠窗的好位置让给叶锦苏。 “叶小姐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什么风景?”宁云齐微笑着问。 叶锦苏笑容变的有些别有意味,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扭曲。坐在这里能看见的,赫然是那个熟悉的小茶馆。叶锦苏之前坐的那个位置,看的一清二楚。 敢情这家伙在这里看了全场的好戏? “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好景象。”叶锦苏转过头,面无表情的开口,誓将厚脸皮进行到底。 第二百六十一章:不折手段的女人 有本事他俩就逼着自己承认,要么就都来陪自己演戏。 叶锦苏表现的毫无异样,好像之前那个大闹茶馆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似的。宁云齐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叶锦苏的腰间,语气微沉,似乎带着些隐怒:“这人可以装傻,剑又该如何装?” 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任谁都不会好脸色。但是这个宁云齐依旧微微笑看着叶锦苏,脸上看着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只是在开口语气里,微微加重表明了自己的怒意。 敢情是个笑面虎? 叶锦苏弯腰看了下腰间的剑,开口道:“齐王殿下说我这软剑吗?” “这是宁王殿下送我的,有什么问题吗?”叶锦苏抬眸微笑着看向宁云齐,目光清澈明亮。 宁云齐沉默了一会,忽然大笑一声:“自然没问题。” “没想到十六弟竟然得了这么好一把剑,竟还送给了这么一位美娇娘。没想到,十六弟才是那个真风流人物。”宁云齐笑着开口。 而在一旁的玉媱儿,在听见叶锦苏的话时脸色 有本事他俩就逼着自己承认,要么就都来陪自己演戏。 叶锦苏表现的毫无异样,好像之前那个大闹茶馆的人完全不是自己似的。宁云齐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叶锦苏的腰间,语气微沉,似乎带着些隐怒:“这人可以装傻,剑又该如何装?” 被人当傻子一样骗,任谁都不会好脸色。但是这个宁云齐依旧微微笑看着叶锦苏,脸上看着仍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只是在开口语气里,微微加重表明了自己的怒意。 敢情是个笑面虎? 叶锦苏弯腰看了下腰间的剑,开口道:“齐王殿下说我这软剑吗?” “这是宁王殿下送我的,有什么问题吗?”叶锦苏抬眸微笑着看向宁云齐,目光清澈明亮。 宁云齐沉默了一会,忽然大笑一声:“自然没问题。” “十六弟竟然得了这么好一把剑,还送给了这么一位美娇娘。没想到,十六弟才是那个真风流人物。”宁云齐笑着开口。 而在一旁的玉媱儿,在听见叶锦苏的话时脸色脸色瞬间一变。先是满眼的惊讶错愕,后便是浓浓的恨意,死死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样的表情不过一瞬间之间,玉媱儿又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面貌,笑着一字一句的开口:“都是宁王殿下喜欢叶小姐,看来真是用情至深。” 尤其用情至深这四个字,玉媱儿咬的格外重。 叶锦苏侧目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一声开口:“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妹妹?” 玉媱儿脸色表情自然的很,哪里有怎么看着叶锦苏。可是玉媱儿被叶锦苏这么一问,原本自然的表情倒是僵住了,一瞬间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摆好表情。 叶锦苏笑的一脸嫣然,“姐姐不必伤心,宁王殿下心里还是有姐姐的。” “妹妹还等着入府时给姐姐敬茶呢。” 玉媱儿的表情彻底裂开,瞪大眼缩紧瞳孔盯着叶锦苏。她怎么也没想到,叶锦苏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玉媱儿几乎是下意识的,余光瞟了一下宁云齐的方向。 叶锦苏将她的慌乱紧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们俩果然有一腿。 玉家被宁云敛一同拖下水,是没办法再和宁云敛好好相处了。她要是玉大人,也不如干脆彻底奔向齐王算了。齐王虽说被重创一次,但是到底在京城还有地位,往日积累下的民心也一直有。 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 玉媱儿倒戈倒是也快,宁王不行立马就换齐王。 叶锦苏这一开口,玉媱儿慌了。旁边宁云齐听了一耳,朝玉媱儿看过去,微微笑了一下。 笑容渗人。 “妹妹说什么呢,王爷的心里只有妹妹一个人……”玉媱儿立刻反应过来,从容笑着朝叶锦苏开口。 “王爷无心与我,我也无心与妹妹抢什么。倒是妹妹,之前见你还不愿意的样子,怎么如今回心转意了?” 宁云齐冷不丁又听着了一个新消息,转而看着叶锦苏,眼里有些意外的样子。 叶锦苏挂着虚假的笑容继续同玉媱儿周旋:“姐姐这就不懂了……” 说到这里,叶锦苏就不开口。 但是叶锦苏是什么意思,有点脑子的都猜出来了。叶锦苏这是在说,那只不过是自己的手段罢了。宁云齐的目光又看向玉媱儿,眼底有些意味深长。 玉媱儿的笑容隐隐有些挂不住。怎么过了这么几天,叶锦苏对宁云敛的态度就差这么多了?她刚和齐王说宁云敛对叶锦苏用情至深,叶锦苏就在自己面前演这一出。 她到底想干嘛? 要不是玉媱儿之前见过宁云敛对叶锦苏痴迷的样子,见过叶锦苏那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她还真以为,叶锦苏就是一个为了上位不折手段的女人。 玉媱儿气的指微微发抖,僵硬的笑了一下,“妹妹说的什么,姐姐倒是真不懂了。”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着看她,装,继续装。 她倒要看看,玉媱儿还能说出些什么花来。 玉媱儿没开口,宁云齐倒是先开口了,他看着叶锦苏笑容依旧,“叶小姐果真是胆大之人,竟是什么话也不避讳。” “有何需要避讳的?”叶锦苏看着宁云齐,同样报之以一个微笑。 目光相碰间似乎有电光火石闪过,宁云齐大笑了两声,“叶小姐说的对,是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一个和宁云敛水火不相容的人,一个宁云敛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女人。这两人,任谁也没法撼动宁云敛心里她的位置,她便也没必在自己面前装什么。 倒是直接。 宁云齐朝叶锦苏举杯,“叶小姐性情中人,不如共饮一杯?” “九哥出来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宁云敛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叶锦苏一偏头,正看见宁云敛站在雅间的门口,缓步走了过来。 宁云齐意外的看向宁云敛,又看里了叶锦苏一眼,心里已然明白。 “既然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宁云齐索性开口。 第二百六十二章:暗流 宁云敛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叶锦苏的旁边。玉媱儿起身行礼,抬头才发现叶锦苏正坐着没动,侧眸看着宁云敛。宁云敛竟然也没说什么,纵容了叶锦苏的无礼。 宁云齐不由得挑了一下眉。 叶锦苏正看着宁云敛,脸上的笑容有些非同寻常。 宁云敛本接到梦兰的传信,担心叶锦苏便亲自赶了过来。结果一过来,就看见叶锦苏正笑的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那笑容不像平日的她,倒像是硬装出来的,有几分轻佻之感。宁云敛平日看惯了叶锦苏正常的样子,如今看见她这样,不由得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叶锦苏笑着看他,缓下嗓子柔声道:“王爷怎么过来了?我只不过出门小逛一会而已。” 嗓音甜的可以腻死人,玉媱儿听了都忍不住瞪大眼,一脸诧异的看着叶锦苏。 宁云敛的目光微深,盯着叶锦苏的眼神兴了些趣味。 她这是在玩什么? “听说你又惹祸了?”宁云敛挑眉道。 叶锦苏撅起粉唇,挤出一双湿濡濡的大眼看着宁云敛,拉住宁云敛的衣角撒娇的开口:“我哪有……王爷尽会污蔑人家~” 宁云敛的呼吸猛的一沉,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叶锦苏这是在玩什么,他确实被叶锦苏这幅模样勾了魂。 宁云敛竟然难的笑了一下,“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叶锦苏笑容加大,忍不住靠上宁云敛的身上,不动声色的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开口:“配合我。” 配合她? 配合她什么? “你现在是沉迷美色的荒唐王爷,知道吗?”叶锦苏飞快的开口,宁云敛还没来及想明白这是哪一出,叶锦苏就离开了他的耳边。小巧依人的依偎在宁云敛的怀里。 沉迷美色?荒唐王爷? 宁云敛低头看着叶锦苏,无声的问着:这是在玩哪一出? 叶锦苏悄悄瞪回去,眼底霸道到是不容置疑的神情。这里这么多人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配合我就对了。 敢这么瞪着自己,宁云敛确信这就是叶锦苏没错。虽然不知道她在玩什么,但宁云敛想起刚刚叶锦苏娇俏的小模样,忍不住嘴角含了一丝笑,完全是出于私心的同意了。 叶锦苏这幅模样,他很有兴趣多见见。 叶锦苏这才满意勾了一下唇。 旁边宁云齐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打断了这两人的“甜言蜜语”,笑着开口:“刚刚还说十六弟风流呢,没想到果真如此。” 叶锦苏这才故作害羞的离开宁云敛的怀里,用手帕遮了遮脸,低头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 宁云敛简直移不开眼。 “九哥言重了。”宁云敛心不在焉的回答一句,看向旁边的玉媱儿,“九哥才该是最风流的那个,佳人在侧。” 玉媱儿脸色红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叶锦苏先开口了:“王爷切莫乱说,玉姐姐是与我先遇上,再遇上的齐王殿下的。” “是吗?” “当然是,”叶锦苏笑眯眯的开口,眉目间学着了几分勾人的风尘气息,“玉姐姐可是要嫁给王爷的人,王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可别把玉姐姐惹哭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要不然,怕是我敬给叶姐姐的那杯茶后,日子不会好过了。”叶锦苏捂着嘴轻声笑。 宁云敛漆黑的眸子在听见叶锦苏最后一句后忽然亮了一下,叶锦苏之前的话云里雾里他正疑惑呢。突然听说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让宁云敛不由得多想了一下,欣喜之余却又带上了几分疑惑。 叶锦苏瞪着宁云敛,似乎在等着他接话。 旁边的玉媱儿脸色可谓十分精彩。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叶锦苏敢这么大着胆子说这话,弄得她难堪至极。可她还得维持自己的礼仪姿态,既不能对叶锦苏出手也不能和她一样说话口无遮拦。 真是吃了一个大哑巴亏。 压下心里的疑惑,宁云敛头脑逐渐清明起来,看向叶锦苏的眼里带上几分疑惑与凝重。 宁云敛还没说话,叶锦苏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有些急。 “你就不想吗?”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忽然认真的开口。 不想嫁给自己吗? 叶锦苏脸上的表情有些变了。之前她和宁云敛演戏呢,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放在心上。可宁云敛问这句,显然是认真的。 “王爷说什么笑呢,我哪比得上玉姐姐。”叶锦苏干笑一声,硬着头皮演下去。 玉媱儿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只听着这两个人的话,脸色白了转青,青了转黑。这两人大肆讨论自己,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吗? 她和宁云敛曾经那段没定成的婚事,如今彻底成了自己一生的污点! 叶锦苏这是存心在气自己吗? “可我心里只有你。”宁云敛低声开口。 玉媱儿的脸色难看到几乎下一秒就要摔筷子离开。 但到底多年的修养让她没能做出这种事,玉媱儿只是猛地站起。起身时带起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叶锦苏和宁云敛之间微妙的尴尬。 玉媱儿歉意的一笑,朝两人行礼:“媱儿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叶锦苏不忘悄悄看她一眼,眼里有赤裸裸的挑衅神情。气的玉媱儿握紧拳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而这一点小动作,不出意外的落进了宁云齐的眼睛里。 叶锦苏也随着歉意一笑,自责的开口:“是不是我说的话让玉姐姐不开心了?” 宁云敛配合的一笑,果真非常荒唐的开口道:“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接着,又十分沉迷美色的开口:“以后不许再说像那样妄自菲薄的话,在本王的心里,你才是最好的。” “其他人本王根本顾不上。” 宁云齐在旁边一言不发,或者根本插不上话。玉媱儿被叶锦苏如愿气走,他想知道的事也已经知道了,这场宴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叶小姐聪慧机灵,十六弟真是好眼光。”宁云齐朝宁云敛举杯,目光却是看着叶锦苏的。 叶锦苏回视一眼,微笑中露出了几分隐晦的神情。 宁云齐自以为自己才能明白的神情。 “今日也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去了,”宁云齐笑着开口,向宁云敛请辞,“刚明儿有机会,十六弟来我府上做客,必然与十六弟喝个痛快。” 宁云敛的眼里似有暗流涌动,藏在一片无风无波的瞳孔下,唯叶锦苏看的真切。 第二百六十三章:污点 马车里一片寂静。街道外的熙攘声传进安静的马车,显得这片空间更加怪异的安静。宁云敛坐在马车中间,早没了之前好整以暇的表情。 宁云敛分明是目光柔和的落在叶锦苏身上,却莫名看的叶锦苏一阵心虚。 “说说吧,怎么回事?”宁云敛轻声开口,打破了寂静。 叶锦苏干笑了一声,迟疑了一会琢磨该怎么开口。 “自从你干了一连串那么高调的事情之后,你没发现我已经彻底被那些人盯上了吗?先是德妃娘娘,后是你父皇,现在又是这个齐王。”叶锦苏一脸认真且严肃的开口。 “我觉得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宁云敛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一切是他造成的,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你干脆把自己再暴露的危险一点?”宁云敛皱眉看向叶锦苏,语气不自觉的有些重。他费尽心思想藏着她,她倒好,主动跳出来蹦跶。 “可问题是就算我什么也不干,他们也会找上门来。”叶锦苏叹了口气开口。她今天不过是出个门,就被人强行给留下。玉媱儿还句句话在暗示她和宁云敛之间的关系。 显然是有人已经盯上自己了。 “所以你干脆做的彻底点,把矛头都引向自己?”宁云敛又问,声音清清冷冷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和以往的态度大相径庭。 叶锦苏在宁云齐面前演什么荒唐王爷的戏码,无非就是让宁云齐误以为,叶锦苏是手里抓牢了自己的人。宁云齐要对付自己,只要找她做突破口就好了。 宁云敛忍不住愤怒,为她上赶着招人注意的行为。他的眉头拧成结,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叶锦苏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管我做不做,矛头终究会都引向我不是吗?如今我只不过掌握了主动权,我变成了那个在暗处的人。”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过不了多久,这个宁云齐就该来找自己了。 “你根本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我只知道,坐以待毙才会更危险。”叶锦苏抿紧薄唇,面无表情的开口。 宁云敛握紧的拳头猛地松开,目光由愤怒变的复杂,涌动着叶锦苏从没见过的情绪。叶锦苏忽然慌乱的躲开他的眼神,把头偏向一边。 “你没必要这么做。”宁云敛沙哑的嗓音开口。 他不傻,叶锦苏这么做于自己完全没必要。她只要依旧好好做她的叶家大小姐,少和自己联系,就不会有危险。可她偏偏选了最铤而走险的一条路。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是他自己。 马车颠簸,叶锦苏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内侧,目光越发不敢直视宁云敛。 车夫停下来,在外面开口:“王爷,叶府到了。” 叶锦苏如获大赦,飞快的起身撩开车帘,却被宁云敛一把抓住手,“你……” 宁云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锦苏一把甩开手,叶锦苏故作冷硬的声音响起:“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叶锦苏逃一样的离开了马车。 马车里保持着伸手姿势的宁云敛猛地握拳,狠狠一拳砸上了马车,用力到指节泛白。 叶锦苏站在阶前,看着车夫将马车驶走,在视线里消失。叶锦苏沉默的提裙进了府内,眉目似覆上一层薄霜。她没办法骗自己,她就是在为了宁云敛做这件事情。 不仅是为了帮宁云敛对付宁云齐,也是为了宁云敛能更好的得到他想要的。 他这一路走来太顺利,太张扬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只有数不清的赞誉。他太耀眼,耀眼到分明是所有皇子中最小的一个,却样样比那些哥哥都出众,得尽民心。 耀眼到皇上都忍不住忌惮。 宁云敛需要一个污点,才能让他更好的在京城这片波谲云诡里立稳。 她不介意成为这个污点。 庭院里卷起阵阵寒风,晴了一天的好天气,终于在傍晚时分转凉。伴随着整个冬天司空见惯的北风,呼啸在每家每户里。 叶锦苏紧着衣袍赶回了梧桐苑,不出意外的看见了早就在等着的梦兰和小红。见着叶锦苏好好的回来,这俩人才松了一口气。 宁王让她们俩在院子里等,等了这么久,可把她们等急了。 “小姐可担心死我了。”小红心有余悸的开口。 叶锦苏宽慰的一笑,隐去了今天的事情,只开口:“我这不没事吗?” “不过我在外面耽误了一整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叶锦苏岔开话题问。 “倒没什么事情,老爷派了好几个大夫去二小姐那,前些时候才走。”小红有些忿忿然。叶锦茹受了场罚叶秉洐就这么上心,以前小姐可没少受罚,也没见叶秉洐这么上心过。 小红话出口,倒是提醒叶锦苏了。叶锦茹忍着这么打一个委屈受了罚,这会应该正躺着装可怜呢。 “去找梦兰,把之前太医给的外伤药拿来。”叶锦苏淡淡的开口。 小红微微睁眼,“小姐,那可是宫里太医亲自调配的秘药。咱们可只剩那一瓶了,本是给小姐备着的。” 怎么能拿去给叶锦茹? “一瓶药而已,无事,拿过来就是了。”叶锦苏无所谓的开口。她要在想要,找宁云敛要就是了。 是她开的口让叶锦茹受了这个罚,恶人恶事做了。总要花点小代价,把自己在叶秉洐心里的印象拉回来。免的叶锦茹又在叶秉洐面前哭,话里话外暗指自己狠毒。 她是还没见过更狠毒的。 小红撅着嘴,一脸不愿意的样子。见叶锦苏一脸不容拒绝,忿忿的跑去把药拿了出来。这么珍贵的药送给叶锦茹,小红想想就替药觉得不值。 把药交到文鸢手里的时候,小红还是一脸忿忿。 文鸢依旧伺候在叶锦茹的身边,日日就像一根硬刺,梗在叶锦茹的喉间。可这根刺,她吐不掉,也吞不下。 叶锦苏看着趴在床上的叶锦茹,坐下查看了一下伤口。管家下手果真有技巧,伤口没破皮但个个都肿起,看着是有一段时间的罪受。 “妹妹好好养着伤,姐姐怕这外面的庸医耽误了妹妹的伤情,特地带了宫里太医配的良药来。”叶锦苏开口道。 伸手打开药罐,叶锦苏伸手取了些药膏出来,“姐姐这就给妹妹试试。” 只是手还未伸到叶锦苏的背上,就被叶锦茹狠狠一下打开,连药一同摔在地上。 “你个恶毒的女人!谁要用你的药!” 叶锦苏什么心思她不知道吗?假惺惺的过来送药,是想在药里下毒害死自己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不安分 叶锦苏惊讶的看着叶锦茹,低头捡起来地上的药罐,心疼的开口:“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妹妹以为姐姐会在这药里下毒吗?” “你难道不会吗?”叶锦茹恶狠狠的反问。 当然不会。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蠢吗? “原来妹妹竟然一直是这么想我的,看来我这一趟是来错了。”叶锦苏低下头,微微失望的开口。拿着摔坏的药罐转身准备离开。 却在门口处撞见了面色冰冷的叶秉洐。 叶锦苏神色意外了一下,“爹……” “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叶锦茹也慌张的从床上坐起来,紧张的看着叶秉洐。他怎么会在这里,刚刚那些话他听见多少了? “爹……”叶锦茹睁着微红的眼看他,看着惹人怜爱。 可就在刚刚,叶秉洐站在门口,还亲眼目睹了叶锦茹刚刚那番丑恶做派! 叶秉洐怒不可遏,不管叶锦茹再在自己面前怎么装,他一时恼怒都是看不进去的。但是冷着脸进来,看见叶锦茹背后隐隐透出来的几道伤口后,叶秉洐又握紧了拳头。 罚也罚了,叶锦茹身上还带着伤,他总不能真把人打死了。 叶秉洐有气无处撒,干脆一甩袖子,又转身离开了。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叶锦茹手心却渗出了点点冷汗。叶秉洐一走,她这才拢紧了身上的被褥。 叶秉洐看到的那几道伤口,也不过是她故意露出来的。 “你是故意的?”叶锦茹怒视着叶锦苏。叶秉洐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叶锦苏又怎么会假惺惺的过来给自己送药?叶锦茹现在倒是想明白过来了,这就是叶锦苏算计好的! 可惜现在想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叶锦苏笑着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房间。房间里文鸢跟出来,跟到了叶锦苏的面前。叶锦苏回府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她。 之前叶锦苏被绑的事是由叶锦茹而起,而自己天天跟在叶锦茹身边,居然也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干了这事。当初谢氏去了,她便没再把叶锦茹当回事。 叶锦苏又没给什么新的指令,所以她彻底疏忽了叶锦苏的动作。 叶锦苏一回来,文鸢便有些慌。叶锦苏现在府里内宅中几乎是一手遮天,说给叶锦茹上家法就上家法的。要是追究起自己的过失来,文鸢还真没命赔。 可叶锦苏这回过来,既没有对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好像叶锦苏彻底忘了,自己其实是她的人一样。 “小姐……”文鸢跟上叶锦苏的背后,犹豫的开口叫了一声。 叶锦苏的脚步停下,转身看着文鸢:“原来你还记得我才是你主子?” 文鸢吓的脸色一白,屈膝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忘,是小姐救了奴婢,奴婢才有今天的。” 文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那道疤已经没了。其实文鸢心里还是感激叶锦苏的,是她救了自己,给了她如今的位置。她是想要报答叶锦苏的,至少比起叶锦茹,叶锦苏是个好主子。 文鸢低着头开口:“奴婢愿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做到!” 叶锦苏闻言微微笑了。 “那好,替我看好叶锦茹,她有任何异样的举动都来向我汇报。明白吗?” 文鸢大喜,叶锦苏还吩咐她做事,并且没有追究自己的过失,那自己还是有前途的。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把这件事给办好了!”文鸢急切的开口承诺。 叶锦苏这才满意转身离去。 府里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府外的事了。 学士府外,宁王府内。 宁云敛正微微蹙眉回府,宁云匡早就在府里等候多时,朝着宁云敛迎过去:“十六弟啊,我可等你好一会了,你这去哪了?” 宁云敛回过神,“十哥怎么过来了?” 宁云匡大大咧咧,伸手拍了拍宁云敛的胸膛,露出一副别有意味的表情,“这不你这事快成了嘛,我特意带了坛好酒过来,于你共饮几番。” 宁云敛会心一笑,“十哥有心了。” 宁云匡盯着宁云敛,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小十六,你这有心事啊?” 宁云敛没回答,抬腿往正厅里走。宁云匡跟在后面,粗神经的忽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震惊的看着宁云敛,“不会是……” “不是,”宁云敛无奈的开口解释,“我的事很顺利。” “那就好。”宁云匡一瞬间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不是朝上的事情出问题就好。可若不是这事,什么事能把小十六愁成这样? 宁云匡摸着下巴,“那难道是……” “因为女人?” 宁云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宁云匡一拍手掌,惊讶之余不由得兴奋,“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之前和我说喜欢哪家的姑娘,最近长公主又总在我面前唠叨你不懂事。” 加之外面的传言,宁云匡再粗神经都能想到那姑娘是谁。 “这叶家的姑娘有本事啊,能把咱小十六的魂勾成这样。”宁云匡忍不住啧啧的说。 宁云敛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想起叶锦苏在自己面前安排叶锦茹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是挺有本事的。” 杀得了人教训得了流氓。 “啧啧啧……”宁云匡看着宁云敛这中毒颇深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你和哥我说说,怎么了又?” 之前传的事情一波三折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今又见宁云敛这模样,难道是叶家那姑娘真死活对自家小十六不动心? 不应该啊…… 小十六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多少姑娘上赶着呢。 “连你都知道了她了。”宁云敛不由得苦笑,举杯一饮而尽。当初他那么做,是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好叶锦苏。可是他怎么也没设想过,叶锦苏会上赶着跑出来。 如今他倒有些自责了。 “你都注意到了,父皇,齐王自然也注意到了。”宁云敛开口道。 “我本想让她好好待在府里,却没想她主动掺和进了我的齐王的事。”宁云敛略带愁容的开口。他早该想到叶锦苏不会那么安分的,当初救小红那晚也是。 第二百六十五章:下点狠招 叶锦苏总是能让他头疼。 “她干嘛掺和你和齐王的事?”宁云匡一瞪眼,没明白过来。宁云敛和齐王的恩怨事,关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事,有什么好掺和的? “当然是想帮十六弟。” 院外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正是宁云匡的正妃舒氏。 舒氏身后带着几个丫鬟下人,抬着一大坛酒。舒氏正在站在院内,目光浅笑着看向厅内的宁云匡,宁云匡正慌慌张张的推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 那小丫鬟刚刚挨着他有些近。 但很快,宁云匡就察觉到自己此举有些丢面子,不由得握拳重重咳了几声,正襟危坐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舒氏:“我和十六弟叙旧,你来做什么?” 有几分架势。 宁云敛在旁边暗笑着看戏。 舒氏长了一张英气的脸,虽说这些年性子温婉了不少,可到底骨子里那份豪气没散。她刚刚可看的真真的,宁云匡和那小丫鬟靠那么近,就差没躺他怀里了。 在宁云敛的府里,舒氏也只能笑了笑,暗自握紧了拳头,顺便狠狠瞪了宁云匡一眼。 回去再收拾! 宁云匡被这一眼瞪的丢盔卸甲,架子什么的完全不在了。转而开口道:“来就来,还带什么酒……” 舒氏走到宁云匡身边坐下,笑眯眯的开口:“我以为相公和十六弟叙旧,一坛酒怕是不够,这不,多带了几坛过来。” 说着,舒氏一伸手抓住了旁边的酒坛,提起直接放在了宁云匡的面前。 宁云匡看着自家王妃笑眯眯的脸,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背后发凉。 早在成亲前,要是有人告诉他,有女子能单手提得动这么大个装满酒的酒坛子,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可如今,他长见识了…… “娘子贤良淑德了,实在是有心了。这点小事就让下人干就好了,怎么还劳烦娘子亲自来一趟。”宁云匡干笑着开口,语气神态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讨好。 他被这娘们管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借着来找宁云敛喝酒的由头出来玩一玩。本想着怎么也得在宁云敛这找几个美貌的丫鬟伺候,就算做不了什么,过过眼瘾也行。 可谁知道这娘们还能直接杀过来! 宁云匡一肚子的不满,奈何不敢发出来。 “难道相公不想看见我?”舒氏瞪着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 “不不不……”宁云匡连忙拒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宁云敛在旁边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实在受不了。开口轻咳了几声,打断了这两人。 宁云匡可算得救了,他看救星似的看向宁云敛,“娘子来了就好,这我们刚刚在谈十六弟的事呢,娘子心思玲珑,正好开导开导十六弟。” 机智的把话题往宁云敛身上一转,宁云匡这才松了一口气。 舒氏白了宁云匡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着宁云敛,“十六弟难道不明白这位叶姑娘的心思吗?” 她这个外人寥寥几语都听出来了,宁云敛身在其中,难道真的会不明白? 他自然明白。 可是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证明叶锦苏心里有他,如果非要这样,他倒宁愿叶锦苏和之前一样。 “这分明应当是好事,十六弟何必苦恼?”有些不解的看向宁云敛,开口问。 宁云敛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低声开口:“对我来说是好事,可对她来说未必。” 舒氏听见这话忍不住一笑,宁云敛这是钻了牛角尖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舒氏笑着开口问宁云敛。 宁云敛一愣,神情有些茫然。 宁云匡在旁边拍手附和:“对啊,小十六!人家姑娘愿意帮你,你干嘛拂人家面子。” “再说了,叶姑娘那本事,再有你护着,齐王也不能把她怎样。” 他可是听宁云敛说过,郊外山顶土匪窝上,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姑娘可是敢拿起剑杀人的。再加上宁云敛天天在自己面前把那位叶姑娘说的天花乱坠,怎么怎么聪明,怎么厉害。 怎么这会宁云敛这么不放心了呢? “再说了,”宁云匡忽然话音一转,语气压低几分变的正经起来,“叶姑娘若是和齐王接触,倒是可以免了宫里那位的注意。” 宁云匡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了,宁云敛也没说话,场上一时陷入了寂静。 舒氏微微笑了一下,打破这突兀的寂静:“十六弟换个方式想,也许共同经历此番,叶姑娘便愿意留在十六弟身边了呢?” 她曾在宁云匡的嘴里听过一些关于这位叶姑娘的事情,又结合之前外面的一些传闻。舒氏其实心里明白的七七八八了,早一步沦陷的,是她这情窦初开的十六弟。 而那位叶姑娘,估计还心如磐石。 这不有突破口了? 毕竟都可以为了他去解决齐王,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舒氏过来人的笑了笑,在心里想道。 宁云敛忽然轻颤了一下眼睫,眼里有几分动摇了。 宁云匡的话有几分道理,比起齐王,宫里那个才更需要多加提防。叶锦苏若和齐王走得近,皇上自然会重新考量叶锦苏。 舒氏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都具有十足的诱惑力。他忍不住想起叶锦苏之前在自己面前撒娇作态的样子,虽是别扭,但自有风情。 宁云敛忍不住眯了眯了眼,心头像是被一片羽毛拂过,挠的他心头做痒。 好像要是由着叶锦苏,还真有几分意思。 宁云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舒氏了然一笑,知道这是已经想开了。 宁云匡再旁边摸着下巴添油加醋:“虽说你和齐王这事吧,犯不着一个姑娘家替你出生入死。可我觉得这事,你就不能往这方面想。” “这叶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你想想这都多久了,人家叶姑娘根本看不上你。” “不下点狠招不行。”宁云匡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的说。 宁云敛脸上浮出几丝黑线,宁云匡这话说的,他倒是很想堵住他这张嘴。 “嫂嫂也不是一般人。”宁云敛皮笑肉不笑,朝宁云匡一举杯。 一说起舒氏,宁云匡气势立马就弱了下去,干笑着举杯也不敢再笑话宁云敛了。 有个母老虎坐在身边,宁云匡觉得自己很憋屈。 太丢面子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够不够荒唐? 十一月的隆冬里,城内的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院子里的梅花也越发开的艳了。也是多亏了这两颗梅花树,为在一片茫茫白雪下,素淡色调的院子添了几分颜色。 叶锦苏挑着剑光划破迎风而落的一片雪花,白色的雪花落在叶锦苏的肩上,眉上,指尖上。叶锦苏站在一片茫茫白雪里背身而立,被剑光击碎的艳红花瓣混着雪花飘落下来。 叶锦苏微微喘气,倾身与这风雪融在了一起。 小红从屋内匆匆抱来了斗篷,跑过来想给叶锦苏送过去。叶锦苏只穿着一身大衣,小红怕她凉着。 然而梦兰却先一步拦住了小红,伸手指了指叶锦苏的方向,梦兰开口:“你没看见小姐练剑都出汗了吗?别去打扰小姐。” “王爷给的这剑法能强身健体,你看见小姐从王爷那回来至今,什么时候再病过?”梦兰了然的开口,坐在凉亭开始替叶锦苏温茶准备着吃食。 小红看着叶锦苏神清气爽甚至还跟再来一套的样子,点了点头。叶锦苏这些日子进步飞速,已经不是她一个丫鬟能看的明白的了。她只能凑到梦兰的身边,开口问:“你说小姐现在这水平,能打几个人?” 梦兰眨巴眨巴眼,她其实也不太看的明白。但是从小在王府长大,耳濡目染总是有点了解的。 “十个!至少打十个大汉!”梦兰琢磨了一会,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一脸夸张的说。 小红双眼放光,又想起了什么的问:“那宁王呢?宁王能打几个?” 梦兰托腮又琢磨了一会,煞有其事的开口:“二十个吧。” 小红先是诧异的睁大眼,后又有些焉焉的垂下头。看来小姐是怎么也打不过宁王了,她忍不住提前拿替小姐伤心。 “你们聊什么呢?”叶锦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两人的身后,敲了敲小红的头问道。 梦兰赶紧到了杯热茶递上,“在聊小姐现在的剑法越来越厉害了。” 叶锦苏勾勾嘴角笑了一声,“就会恭维我。” “王爷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叶锦苏坐下,略带疑惑的看着梦兰。 之前看宁云敛这么生气的样子,叶锦苏还以为他会想尽办法阻止自己,说不定又得像上次那样,叫梦兰看着她。谁知道好几天过去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点一反常态…… 梦兰点点头,一脸确实有事的样子。 “王爷让我把这个给小姐。”梦兰从袖里拿出一张请帖,递到了叶锦苏的手里。 齐王设宴,去他院子里赏梅。 叶锦苏微微诧异的看着这张请帖,脸色有些狐疑的看着梦兰,“你确定这是你家王爷让你给我的?” 梦兰点点头。 “是他亲手给你的?”叶锦苏又忍不住问,该不会被谁给掉包了吧? 梦兰又点头。 叶锦苏脸色扭曲了一下,又问:“你确定你家王爷没拿错?” 梦兰也一脸怪异的看着叶锦苏,王爷怎么会做出拿错东西这么低级的错误来? “好吧,我知道了。”叶锦苏不再怀疑,把请帖收了起来。宁云敛这是想通了?还是转性了? 叶锦苏想不太明白,但是总归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到了赴宴那天,叶锦苏花了大血本把自己折腾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她是一向对这种贬义词不太在乎的,有时反倒觉得是一种另类的褒奖。 叶锦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的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小红你真是个人才!”叶锦苏拍了拍小红的肩膀。看看镜子里这个妖而不媚,艳而不俗的样子。叶锦苏有理由认为,自己绝对比这大雪天里的梅花还要扎人眼。 “只是……”叶锦苏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这样,忍不住开口,“别人看着,会不会有伤风化?” 叶锦苏怕第二天满大街就传满了她的坏话。 小红琢磨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拿出了另外一件衣服给叶锦苏换上。正是叶锦苏在生辰那天穿过的衣服,白雪红梅,叶锦苏就是最艳的那支梅。 虽说穿过一次了,可却没有比这一件更适合的衣服了。 白色的轻纱中和了几分艳丽,藏在底下的朵朵红梅,在叶锦苏的衬托下,简直要和枝头的鲜花争艳。 小红双眼放光,“这样就最适合小姐了!” 由不得叶锦苏多看,梦兰在外面催着马车了。叶锦苏只看了几眼,惊艳是惊艳。可叶锦苏到底第一次画这么浓的妆,出门内心还是有点虚。 不过看见梦兰惊艳的眼神,叶锦苏倒是放心多了。 只不过叶锦苏意外的是,来接自己的居然不是叶家的马车,也不是齐王府的马车。 而是宁王府的马车。 宁云敛掀开车帘在等她,叶锦苏一出门就愣住了,这是要和她座同一辆马车过去? 而宁云敛,也在叶锦苏出来的一瞬间,呼吸一滞。那一刻他毫不犹豫肯定,他找到了这个冬天里最艳的一支梅。 一上车,宁云敛就忍不住倾身而上,捏住了叶锦苏的下巴。他的目光深沉,似乎恨不得把叶锦苏生吞活剥了。叶锦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下,一脸疑惑加呆滞的看着他。 宁云敛死死盯着叶锦苏,嗓音深沉:“你今天很美。”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叶锦苏的脸颊上,叶锦苏脑子里轰然一声,似乎炸开了一朵烟花。嗡嗡嗡的脑子里一片轰鸣,宁云敛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叶锦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她只看到宁云敛的薄唇上下开合,看见宁云敛坐起身来,看见宁云敛极为自然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饰。 叶锦苏的脸红的滴血,厚厚的一层粉都盖不住,叶锦苏简直恨不得埋头钻到车底下去。 她似乎中了这个男人的毒,越来越抵抗不住他了。 叶锦苏掀开车帘吹吹冷风,试图冷静一下。 宁云敛在旁边暗笑,看着叶锦苏不自觉的一退再退,直接退到车窗边上,和自己隔了整整一臂宽,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沉迷美色的荒唐王爷吗?我够不够荒唐?” 宁云敛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叶锦苏,伸手搂住叶锦苏的面逼她面对着自己,嘴角浅笑的着看叶锦苏。 第二百六十七章:王爷,你干什么呢~ 叶锦苏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猛地一下推开宁云敛,一不小心用力太猛,宁云敛直接被她推到另一侧。叶锦苏瞪大眼慌慌张张的看着宁云敛,“够……够了!” “这里是马车,你用不着这么快入戏。”叶锦苏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拼命抑制住胸膛里里剧烈心跳带来的强烈冲击感。 宁云敛没想到叶锦苏居然这么大力,低头笑了一声坐起来,颇有些无辜的看着叶锦苏:“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先练习一下,怕待会出错。”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那一脸无辜的模样,一点也不信他的邪。 正襟危坐好,叶锦苏握紧了拳头镇定住心神,咬牙切齿的开口:“可以了,你很有天赋,不用练习了!” 从叶府到齐王府并不是很远,只是天子脚下马车不得急行,怎么也要花半个时辰。叶锦苏现在很后悔上了这辆马车,又恨这马车不能走快点,恨时间不能过的快一点。 偏偏宁云敛还一脸无辜的继续开口:“是吗?谬赞了。” 叶锦苏简直想给他一拳,堵住他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她本意是在夸他吗?是在叫他闭嘴好吗? 偏过头,叶锦苏干脆不理他。装聋作瞎,看不见听不见,心自然不乱。 宁云敛靠在马车另一侧的窗口旁,在叶锦苏不肯转身的地方始终勾着嘴角。马车悠悠驶着,马车内沉默的气氛被无限拉长。 宁云敛伸手搭上了她的鬂间,“怎么没戴我送给你的簪子?” 叶锦苏一转头,就看见宁云敛凑得她极近,叶锦苏连忙推开点距离。幸好这个马车足够宽敞,宁云敛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他坐在旁边,等着叶锦苏的回答。 “不适合。”叶锦苏胡乱诌了一个。 宁云敛的东西,她统统封起来了一个没碰。 “可我却觉得挺合适的。”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目光有些深。 叶锦苏偏过头不看他,宁云敛说话的语气平常,字句却别有意味。叶锦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不敢直视自己。 “你眼光不行。”叶锦苏闷闷的开口,不再说话。 马车悠悠也不知道驶了多久。 叶锦苏看着窗外景色缓缓移动,飞雪裹挟着寒风吹进来,拂过她的面。叶锦苏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冷风吹的她鼻头有些红。 宁云敛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搂住叶锦苏的身子扳了过来,另一手顺势把车帘放了下来。 “别吹风了。” 叶锦苏呼出一口白雾,见宁云敛没有借此离自己更近,方才皱皱鼻子坐在了车里。 宁云敛没再说话,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叶锦苏得以间隙看他,看他纤长的睫毛垂在眼下,那里藏着一整块无尽深渊。 马车悠悠行驶,不知到了哪。 叶锦苏一时看的有些入迷。 宁云敛却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和叶锦苏撞了正着。叶锦苏瞪大眼,一时忘了移开目光。 宁云敛伸手掀开旁边车帘的一个小角,冷风吹进来,叶锦苏回了一丝理智。垂下头,叶锦苏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快到了。”宁云敛低沉的嗓音道。 “嗯。”叶锦苏不自在的应了一声,心不在焉。 连宁云敛什么时候转头看着她都不知道,她只听见宁云敛的嗓音响起:“以后不要这么穿着出门了。” 马车骤然停下,门外的小厮开口:“王爷,小姐,齐王府到了。” 叶锦苏抬起头瞪大眼,似乎还没明白宁云敛这话的意思。 这是……不喜欢自己穿成这样? 可是他刚刚还说好看来着? 由不得叶锦苏多想,宁云敛已经抓住了叶锦苏的手,笑着开口提醒:“别忘了。” 叶锦苏被他调戏的语气惹恼了,甩开他的手先一步下了车。齐王府的管家在门口候着,见着叶锦苏和宁云敛先后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不由得目光在两人之间多流转了一下。 “二位这边请。”管家的视线并没有长留,看了两眼就开始引路。 宁云齐在后院设宴,那里有一整片梅花林,数十颗梅树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刻,甚是好看。 叶锦苏随着管家过去,宁云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着叶锦苏的第一眼,不由得僵在原地,足足失神了一秒。 宁云敛不动声色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上前两步走到叶锦苏的前面,朝宁云齐开口:“九哥原来还邀请了佳人。” 玉媱儿正坐在一侧,目光盯着叶锦苏瞳孔放大,似乎被惊讶到了。 听见宁云敛的话,玉媱儿堪堪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愤恨之色。她举杯站起来,朝宁云敛走过去,“王爷可别这么说,瑶儿此番来时特地找王爷赔罪的。” “上回瑶儿早早离席,希望不要驳了王爷的兴致。” 宁云敛并未接过她的酒,而是到一旁坐下,朝宁云匡笑着开口:“无事。” 玉瑶儿举着杯的动作有些僵硬,手臂垂下,玉媱儿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到一旁坐了下去。目光落在宁云齐的身上,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番之后,宁云齐特意让她这次来试探宁云敛。 她花了大心思,自认绝对可以艳压群芳了,却没想到叶锦苏一出现,她直接黯然失色。 更加令人憎恨的是,她再一次被宁云敛拂了面子。 玉瑶儿笑不出来,只能坐在旁边不言不语,脸色并不好看。 “哪里比得过十六弟,实在是令人羡慕。”宁云齐哈哈一笑,豪爽的朝宁云敛举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叶锦苏的身上。 宁云敛的脸色暗了几分,朝旁边的叶锦苏开口:“少喝点酒。” 叶锦苏知道自己酒量不怎么样,也没准备多喝。但宁云敛此时多说这么一句,到显得没话找话。叶锦苏看他一眼,撅起小嘴开口:“我才不会多喝呢。” 宁云敛嘴角的笑容加深,目光落在叶锦苏的身上柔情似水。 他伸手,一把搂住了叶锦苏的肩膀,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叶锦苏被猛地一下,有些失措,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躺在他的怀里不动声色的瞪着他。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脸色,低头替叶锦苏整理了一下发髻,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齐王在试探我。” 叶锦苏身子一僵,原本抗拒的身子软下来,搂住了宁云敛的腰。 “王爷,你干什么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雨露均沾 他们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太过贴近,显得叶锦苏太过轻浮。叶锦苏很快推开了他,伸手不轻不重的锤了宁云敛胸口几下,娇嗔的开口:“讨厌~” 这是她上辈子,在街边见过几个卖唱姑娘们会使的招数,她完全是照搬。 配上叶锦苏当真害羞的表情,不显低俗,倒显得更加勾人。 宁云敛眯着眼看她,忽然又有些后悔了。他应该把这样的叶锦苏给藏起来,只能让他一个人看。 玉瑶儿在旁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骂了一百句有伤风化!之前还以为叶锦苏是什么正经的大家闺秀,结果没想到,当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宁云齐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目光深沉了一下。开口笑了一声,宁云齐举杯走过来,“十六弟,说了是来我这赏花,可别老顾着赏你那朵花。” “我这院子里,成千上万朵花,十六弟好歹也雨露均沾一下嘛。”宁云齐挥手指了一圈周围,几十棵梅树长的倾风玉立,朵朵红梅枝头娇艳。 宁云敛低头一笑,似乎是略带惭愧的一笑,开口道:“倒是叫皇兄看笑话了。” 玉瑶儿在旁边忙不更迭的插话:“王爷和妹妹感情这么好,真是羡慕死我了。” 叶锦苏勾唇笑了一下,忽然站起来,上前拉住玉瑶儿的手,“姐姐说什么话呢,可别妄自菲薄,妹妹怎么能比得上姐姐。” 玉瑶儿被她抓着手,恨不得抽她一巴掌,但到底是忍住了,略带惆怅的开口:“妹妹说这话才真是妄自菲薄了,王爷如此看重妹妹,姐姐又怎么好夺人所爱呢。” “只是……” 玉瑶儿似乎说到情动之处,声音有些哽咽,低头抹了抹眼角,“今日是齐王殿下的赏花宴,倒叫我不懂规矩给坏了气氛,瑶儿请罪。” 叶锦苏搭不上话,看着玉瑶儿在这从善如流的演戏。 瞧瞧这演技,她这辈子也赶不上。 宁云齐一看玉瑶儿这美人落泪,一下就心疼了,转头对宁云敛开口:“十六弟,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能叫这么一个美人为你魂牵梦萦呢。” 宁云敛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叶锦苏却隐隐察觉到他的不悦。 按照宁云敛的性子,要他出口怕是得出事。叶锦苏当机立断,上前一步,“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误会王爷呢?” “王爷心里有没有姐姐,姐姐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叶锦苏笑着看她,一脸温柔的开口。 玉瑶儿楞了一下,宁云敛心里有没有她?当然是没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叶锦苏又在自己面前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在自作聪明? 叶锦苏看着她,柔声开口:“姐姐既然知道,何必如此伤心呢?今天好好的宴会,可别拂了齐王,还有王爷的面子。” 说完,叶锦苏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玉瑶儿瞪大眼,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果然是在警告自己。 她抽出手,余光飞快的看了座上的宁云齐一眼,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开口:“是瑶儿不懂事,反倒叫妹妹给教训了,姐姐实在惭愧。” 叶锦苏这才满意的一笑,知道玉瑶儿应该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了。接下来,玉瑶儿应该不会乱说话,乱作妖了。 果不其然,玉瑶儿后面便极少言了。统筹交错间,叶锦苏和宁云敛才是主角。 直到天上又一场雪落下,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宁云齐这才不得不把人领进屋子里去。 叶锦苏跟在宁云敛的后面,宁云齐正在门口站着。经过时宁云齐目光似乎无意的落在叶锦苏身上,而恰巧,叶锦苏也在看自己。 叶锦苏微微一颔首,抬腿走了进去。 厅内比外面暖和多了,叶锦苏直接取了斗篷,呼出一口冷气坐下。 宁云敛极为自然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叶锦苏有些冰凉的手。出人意料的,宁云敛的掌心竟是暖的。他抓着叶锦苏的手,似乎在一点一点要把叶锦苏的手指捂热。 叶锦苏僵硬了一下,极不自然的想要抽出来。然而宁云敛的力气却大的很,叶锦苏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任由他握着。 顺便悄悄瞪了他一眼,却被宁云敛置若罔闻。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这模样,忍不住凑近她,叶锦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却被宁云敛一把拉住。 “别动。”宁云敛盯着叶锦苏,低声开口。 叶锦苏楞住了,瞪大眼看着宁云敛,有些别扭却又不敢轻易挣脱。谁知宁云敛只是伸出手,往她的头上一摸,一片带着水花的梅花花瓣被拿了下来。 “你头上有东西。”宁云敛一本正经的开口。 叶锦苏反而尴尬了,拿东西就拿东西,突然凑那么近干嘛? 外头风雪正浓,却也只浓了一会。不一会雪停,外头的梅花便开更加艳了。叶锦苏在宁云敛身边实在坐的尴尬,找着个借口就跑出来赏花了。 宁云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哪根筋搭错了。 从自己上了马车后那一刻开始,就一切都变的不太正常了。宁云敛越来越变本加厉了。更重要的事,他好像还是故意的。 叶锦苏有点搞不清宁云敛到底想干什么? 借此拿自己取乐? 看着又不像,他有时候还是挺正经的。 叹了口气,叶锦苏伸手折了一支梅花。 “妹妹好雅兴啊。”玉瑶儿从后面走过来,微笑着看着叶锦苏开口。 叶锦苏也勾了一下唇角,开口道:“姐姐也是来赏花的?” 眼下这里没人,寂静的院子里只有叶锦苏和玉瑶儿,玉瑶儿脸上的笑有些诡异。她靠近叶锦苏,低声开口:“妹妹今日可不是最美的花,何须赏别的花?” 叶锦苏脸上的笑容加深,忽然伸手摘下了一朵梅花,踮脚插到了她的头上。 “所以姐姐出来,是特意来赏我这多花的吗?” 玉瑶儿脸色一变,握紧了双手。 “我是替齐王殿下来转告你的,明天未时,殿下在西翠楼等你。” 第二百六十九章:吃醋了 叶锦苏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很好,鱼儿上钩了。 “我为什么要见?”叶锦苏看着玉瑶儿,替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髻。 “你!”玉瑶儿瞪了叶锦苏一眼,眼里更加不满。这个女人太无法无天了,她的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齐王的话,她居然也敢不听。 “这是齐王的命令!” 叶锦苏笑了,“那齐王殿下找我何事?” “我可是宁王殿下的人,也就是日后的宁王妃,齐王殿下找我做什么?”叶锦苏凑近玉瑶儿的耳边,用仅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问。 玉瑶儿瞪大眼,叶锦苏这根本就是在和自己炫耀! 后退一步,玉瑶儿脸色不善,冷冷的开口:“妹妹难道不知道吗?” “话我已经送到了,妹妹去不去,由妹妹自己。”说完,玉瑶儿转身离去。 叶锦苏站在原地,笑了笑。 明天就见面,还真是心急。 回到宴厅里,叶锦苏特地折了一把梅花,“我见外面的梅花开的正好,便想着折一些用来插瓶,也好装点装点这赏梅宴。” 宁云齐满意的大笑,“叶小姐果然是蕙质兰心,有心了。” “既然如此,这花就送给叶小姐吧,借花献佛了。” 叶锦苏低头笑了笑,好一个借花献佛。借自己的花,献自己这尊佛。 “既然如此,锦苏感激不尽。” 旁边的丫鬟很快拿来白玉瓷瓶,将花枝插了上去。白玉瓶配红梅枝,确实是好看。宁云敛却在旁边看着,极为不顺眼。 宴散之时叶锦苏和宁云敛依旧坐同一辆马车回去,叶锦苏抱着手里这瓶花,一上车就看见宁云敛脸色不善。 叶锦苏楞了一下,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丢了。”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叶锦苏又楞了一下,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我说丢了,看着碍眼。”宁云敛的目光落在叶锦苏手里的花瓶上,目光嫌恶。 叶锦苏诧异的看了看花瓶,又看了看宁云敛。他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这是齐王送的,咱们人还没走远,就丢他送的东西?”叶锦苏没好气的说,不知道宁云敛又在发什么疯。 宁云敛眯了眯眼,忽然一把靠近叶锦苏,伸手挥倒了叶锦苏手里的花瓶。白玉瓶落在马车上,花枝散了一马车。 宁云敛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他紧紧盯着叶锦苏,眼神危险,“他送的东西不能丢,我的送的就可以丢了?” 叶锦苏:??? 愣神了半天,叶锦苏向天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在嘲笑宁云敛的幼稚。 “你吃醋了?” 宁云敛放开叶锦苏,脸色有些挂不住。他刚刚的行为,是有点幼稚…… 叶锦苏撇撇嘴,看着宁云敛这幅略微局促的脸色,玩心大发,忍不住开口道:“吃醋了?” 宁云敛眯眼盯着她,忽然捏住了叶锦苏的下巴。 这下换叶锦苏局促了。 “你……我,我开玩……” 叶锦苏的话还没说完,宁云敛便倾身而上,堵住了叶锦苏的嘴。 “是,我吃醋了。”宁云敛缠绵难的在叶锦苏的唇边流离,沙哑的声音低沉如鼓音,一声一声敲进余歌的心里。 她慌神了,从没有过的慌。 叶锦苏紧张的推开他,忽然一拍马车壁大喊:“停下!” 她不能再和宁云敛坐同一辆马车了,迟早会出事的。 马车停下,小红在外面开口问:“小姐,怎么了?” 叶锦苏刚想掀开车帘,起身下车时,却被宁云敛一把抓住了。宁云敛抓着叶锦苏的手,一把把她搂紧自己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叶锦苏的嘴。 “没事,开吧。”宁云敛朝外面开口,而手臂正紧紧箍着叶锦苏。 “现在可还没走远,这附近有没有齐王的眼线尚且未知。”宁云敛一本正经的开口。 叶锦苏气的脸都红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宁云敛。 “别碰我!” “你个流氓!混账!宵小之徒!” 宁云敛失笑,放开叶锦苏保证似的开口:“好好,我不碰你。” 他这幅哄小孩的模样,叶锦苏更气了。恨不得现在一把抽出剑砍了他。 宁云敛贱兮兮的凑过去赔罪,拿起地上的白玉瓶,开口:“苏苏要是生气,就砸这个出气吧。” “还有地上这花,也可以踩踩出气。” 叶锦苏瞪大眼,握紧拳头一字一句的开口:“我想砸你!” 宁云敛笑了一下,把自己凑过去,“苏苏要是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苏苏这么柔弱,应该拿不起我。” “不如我给你点好东西吧。” 宁云敛说的认真,好像真是有好东西要给叶锦苏似的。 叶锦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看他不像哄骗自己玩的,开口问:“什么东西?” 宁云敛勾了一下嘴角,掀开车帘对外面的车夫开口:“去马场。” 马场?叶锦苏瞪大眼,宁云敛这是要教自己骑马? “之前关外进贡的一批良驹里,有一只生了个小马驹,性格温顺极为优良。”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色略微兴奋的脸色开口道,“我想着应该适合你。” 叶锦苏睁大眼,原来是要送自己一匹马,还是一匹良驹! 叶锦苏兴奋了一下,之前的愤怒一扫而空,如今反而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她可从来没骑过马呢。 宁云敛一眼看透了叶锦苏心中所想,忍不住也跟着勾了一下嘴角。 他就知道叶锦苏会喜欢。 马车悠悠驶向郊外马场,倒是有些远,又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叶锦苏等不及,马车一停便率先下了车。 现在正是冬日,马场里的草都枯萎了,若是春天,应当是一片青青绿色。 宁云敛跟在叶锦苏的后面下来,管马场的刘牧监正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小马驹过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与这雪白的背景融为一体。 叶锦苏眼睛亮了一下。 “参见王爷,叶小姐。” “王爷,这马已经训好了,是这里最温顺的马,叶小姐骑一定合适。”刘牧监笑着说。 叶锦苏忍不住上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马,真是好漂亮的马,纯白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质,雪白发亮。 “这个要怎么骑?”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兴奋极了。 第二百七十章:骑马 宁云敛笑了笑了,开始指导叶锦苏上马。 “抓稳缰绳,保持好重心。”宁云敛扶着叶锦苏的腰,一点一点帮她调整位置。 叶锦苏弯着嘴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马头,双脚微微一夹马腹,这匹小马就开始缓慢的走了起来。 马儿一动,叶锦苏的重心就有些不稳了,在马背上歪七扭八了一下。 幸好叶锦苏天赋高,瞬间就调整了过来,稳稳的坐直了。 宁云敛在旁边看着叶锦苏高兴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高兴,一把上了自己的马,静静跟在叶锦苏的马后。 叶锦苏一转头,就看见宁云敛骑着一匹通体纯黑的马,比自己的马大出不少。叶锦苏一看就不乐意了,宁云敛这马明显比自己更威风好吗?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这神情,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你想骑我的马?” 叶锦苏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你的马叫什么?” “玄墨。”宁云敛笑着开口。 玄墨,听着也不怎么威风嘛。 叶锦苏伸手拍了拍自己这马的头,开口道:“那我的马就要叫凌霜。” 听着比玄墨威风多了。 宁云敛笑了一下,开口夸赞:“好名字!” 忽然,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开口问:“想不想试试我的玄墨?” 叶锦苏眼睛亮了一下,可以吗? 见到叶锦苏这表情,宁云敛便知道答案了。他只是暗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叶锦苏的肩膀。 叶锦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提起来,拎到了宁云敛的身前。 身下正坐着玄墨。 猛然的失重和天旋地转,叶锦苏紧张的一把抓住了宁云敛,直到坐下才忽然发现自己正牢牢攀着他。 叶锦苏猛然松手,却忽然一下重心不稳,要往旁边倒去。 宁云敛一把揽住她的腰,而叶锦苏正心有余悸的抓着宁云敛的手臂,拍拍胸口自己替自己顺气。 这下她说什么也不放手了,真是太可怕了。 宁云敛坐在叶锦苏的身后,一低头就可以凑近叶锦苏的颈间,他在叶锦苏的耳边轻声开口:“你这么抓着我,我怎么骑马?” 叶锦苏大窘,一把松开了手。 “你……你骑吧……” 宁云敛暗笑,伸手握住缰绳,驾的一声开始狂奔。 叶锦苏吓了一大跳,可偏偏坐在宁云敛的前面没东西可以抓。叶锦苏一时情急,转头一把抱住了宁云敛腰,破口大骂:“宁云敛你骑这么快做什么!我要掉下去了!” 宁云敛笑了起来,在一片风声里开口:“别担心,我会救你的。” 救你麻痹! 叶锦苏握紧了拳头,朝着宁云敛的下巴狠狠来了一拳,“放我下来!” 宁云敛没想到叶锦苏下手居然这么刁钻,实打实的吃了一拳。低下头,宁云敛目光有些危险的看着叶锦苏,“你敢打我?” 叶锦苏怂了。 宁云敛再怎么也是王爷来着,她动手打了王爷,好像是惹了大事了。 “呵呵……那个……我就是,一时不小心。” “不是故意的。” “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发生过吧。”叶锦苏赔着笑说道。 脚下的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宁云敛伸手捏住叶锦苏的下巴,目光危险的直视她,“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以下犯上?” 叶锦苏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脑子里疯狂思考着这会逃走的几率有多大。一看四周,这已经不是之前的风景了。 宁云敛不知道带着她骑到哪了。 叶锦苏讪讪的笑,“不是说嘛,我那时无心的。” “你骑的这么快,我就一不小心……” 宁云敛弯腰,更加逼近叶锦苏:“所以你是在怪我咯?” 叶锦苏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讨好的开口:“怎么会呢,我怎么敢怪您呢。” “我这不是……在想弥补的办法嘛……”叶锦苏缩着头小声的开口。 宁云敛眯了眯眼,开口问:“那你想怎么弥……” 宁云敛的话还没说话,叶锦苏就一抬头,抓着宁云敛的双手一个借力,薄唇点了宁云敛的下巴。 飞快的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叶锦苏坐回去,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唇角,笑的一脸狐狸样,“怎么样,这么弥补可以吗?” 宁云敛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深邃,盯着叶锦苏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可真是个妖精。 叶锦苏睁着无辜的眼看着宁云敛,双手揽住宁云敛的脖子,故作苦恼的开口:“不可以吗?” 再次探上头,叶锦苏凑到宁云敛的耳边,轻声开口:“可是没有了哦。” 说着,叶锦苏飞快的翻身而下,从马上一把下来了。 由于不熟练加急,叶锦苏还跌了一下。 宁云敛神色一紧,却见叶锦苏已经自己爬起来了,跑到另一边使劲挥手大叫:“凌霜!凌霜!快过来!” 凌霜竟向真的听懂了似的,开始玩叶锦苏这边过来。 叶锦苏一把翻身上马,得意的朝宁云敛一笑,驾的一声开始往回骑。 凌霜跑到有些快,叶锦苏还没办法一时适应,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看着危险极了。宁云敛不放心她自己,立马跟了上去。 谁知叶锦苏一见宁云敛也过来了,立马驾的一声加快了速度。 谁知道宁云敛还会不会来之前那一招。她刚刚可是那么大胆子调戏了宁云敛,他那个性子,肯定会找自己报复回来的。 她得和他拉开点距离。 可是叶锦苏到底是第一次骑马,就算天赋再好也不能马上上手。 凌霜的速度一加快,叶锦苏便立马感觉到力不从心,自己好像有点把握不住了。 “慢……慢一点!”叶锦苏紧张的抓着缰绳,紧张的胡言乱语。 凌霜当然没听懂,依旧往前跑着。 叶锦苏被颠的上上下下,眼看马上就要被颠下去了。往下滑的前一秒,叶锦苏绝望的抓住缰绳,不会吧这么惨?自己第一次骑马就要摔个重伤? 随后叶锦苏又恼火起来,都怪宁云敛。要不是她抓自己过去他那里,怎么会这样。 然而下一瞬,叶锦苏便感觉自己被人牢牢接住,跌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 宁云敛闷哼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一章:确实很荒唐 叶锦苏一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宁云敛的身上。 自己倒是没事,但是宁云敛刚刚那一声,听着好像有点问题…… 叶锦苏紧张的爬起来,“你没事吧?” 她应该没那么重吧?从马上摔下来,不会把宁云敛砸个半身不遂吧? 宁云敛轻咳了两声,忽然一把抓住了叶锦苏。叶锦苏刚准备爬起来,起到一半的身子被他一拉,一下扑腾到宁云敛的怀里。 害怕又砸着宁云敛,叶锦苏千钧一发之际还没忘拿手撑在两边。 四目相对间,叶锦苏双手撑在宁云敛的胸前,两个人之间就差一指的距离,叶锦苏急促的呼吸呼出来,一团白雾飘散在两人眼前。 白雾散开,宁云敛眸光清澈,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 叶锦苏恼了,一把撑着他起来,拍拍身上的枯草,故作镇定的开口:“没事就起来!” 她的胸口正不受控制的强烈起伏着,震的指尖微微发麻。 宁云敛失笑,收了逗弄之心,站起来开口:“我是没事,但你差点就要有事了。” “下次再骑这么快,可没人替你当人肉垫子了。” 说起这个叶锦苏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伸手摸了摸旁边一脸无辜的凌霜,闷闷的开口:“还不都是因为你。” 活该! 远处的刘牧监气喘吁吁跑过来,看见宁云敛和叶锦苏双双狼狈的样子,身上还沾着枯草,一看就是摔了。刘牧监脸色一变,立马跪在地上请罪:“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叶锦苏更加不好意思了,宁云敛摔了是因为她。要是因为此让刘牧监受罚了,她怎么也有点过意不去。 想着,叶锦苏上前一步,抢先一步开口:“没事,你起来吧。” 刘牧监楞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叶锦苏,又看了眼宁云敛。 宁云敛无奈的看了眼叶锦苏,终是挥挥手道:“下去吧。” 刘牧监大喜,兴奋的嘴角的笑都藏不住,忍不住多看了叶锦苏几眼。这叶小姐说话还真管用,要搁以前自己这顿罚是免不了了。 果真如传闻所说,王爷倾心这叶小姐。 宁云敛翻身上马,忽然低头朝叶锦苏伸出手,开口道:“走,我送你回去。” 叶锦苏忽然警惕了一下,后退了一步不想上。这里离马厩那边是有些远,走过去得费些腿脚。可叶锦苏一点也不想和他再骑同一匹马了。 见她不肯上来,宁云敛只得收回手,“那你自己骑可得小心点。” 说完,宁云敛驾的一声就先走了。叶锦苏楞在原地,瞪大眼看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懵了? 他这是不管自己了? 旁边的刘牧监尴尬的笑笑,没想到这叶小姐居然被丢下了。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刘牧监只能领着叶锦苏上马,“叶小姐天赋异禀,慢慢骑着骑着就会了。” “这马儿最是温顺,早三个月前王爷就叫我们训着了。” 叶锦苏惊讶了一下,“他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刘牧监笑着开口:“是啊,王爷特意吩咐我们训好这马,不能有一丝差池。” 所以刘牧监刚刚看见叶锦苏和宁云敛摔了,吓的脸都白了。幸好是没什么事,要是有事,他怕是命都不够赔。 叶锦苏心中咂舌,感叹宁云敛居然三个月前就开始做准备了。 吸取之前的教训,叶锦苏这回不敢贸然加快速度了。只骑着凌霜慢慢走着,等到了马场边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有余了。 叶锦苏翻身下马,却发现四周没看见宁云敛人。 连小红都没在。 旁边伺候的下人过来给叶锦苏递上一杯茶,笑着开口:“王爷说了,小姐骑马应该累了,小姐先回屋里休息一会。” 再次看看四周,叶锦苏开口问:“我随行的丫鬟呢?” “按照王爷的吩咐,给小姐去准备骑装了,现在应该快回来了,小姐稍安勿躁。” 正说着呢,小红的声音就从另一边响起。叶锦苏一转头,正好看见小红手里抱着一个包袱,跑了过来。 “小姐,你这身衣服骑马太不方便了,换上这个吧。” 叶锦苏惊喜的看着小红,“哪来的骑装?” 她们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普通的衣裙。 小红抿嘴笑了一下,开口道:“是王爷叫人准备的。” “说小姐的衣服不适合骑马,王爷一过来就让人加急去准备骑装了,好大的阵仗呢。” 所以宁云敛先一步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整个马场几十个人,统统被宁云敛叫去给叶锦苏准备一套衣服。期间不过一刻多钟,要找到适合叶锦苏尺寸的骑装,其中之难可想而知。 叶锦苏微微诧异的看着手里的一份包袱。 宁云敛这也太任性了吧…… 宁云敛不知何时出现在叶锦苏的旁边,低声开口:“不是你的尺寸,但是也应该差不了太多。” 叶锦苏瞪着宁云敛,低声开口:“就为了给我找个衣服,动静这么大真的好吗?” 宁云敛笑了一下,低头凑近叶锦苏的耳边开口:“不是你说的吗?我要演的是一位荒唐王爷。” 叶锦苏无语。 好吧,这确实很荒唐。 换上这身骑装,叶锦苏不得不感叹这些人的效率。这套衣服虽然不是自己的尺寸,但是和自己差不了太多,也是很合适的。 换上骑装,叶锦苏感觉自己上马的姿势都英姿飒爽了不少。 原本繁琐的发髻被小红拆了,只在脑后束了一支利落的辫子,用红色的发带绑起。殷红的发带和艳红的骑装相辉映,黑色的发丝随着发带在风中翻飞。 宁云敛静静跟在叶锦苏的背后,看她眉目灿烂,不觉也心中美好。 宁云敛暗自勾了勾嘴角,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叶锦苏的喜好。 脑海里响起宁云匡之前和他说的话,宁云敛不自觉的开始摸索起来,“你之前说你送给她的东西她都不喜欢要还给你是吗?” “那你就送点别的,最好是她特别喜欢舍不得还或者没办法还的!” “这女孩子嘛,多送点东西总哄回来了,你嫂子就特别吃这招。” 宁云匡说的煞有其事,宁云敛半信半疑。 如今看来,倒还有些道理。 宁云敛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他今日吃了甜头,自然知道叶锦苏今天特别开心。看来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得再找他问问。 第二百七十二章:能给吗? 直到日暮渐西沉,叶锦苏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马车上叶锦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一片广袤天地,似乎一眼就能看见春日里这片青葱的景象。若是能永远在这样的地方待着多好……叶锦苏忍不住想。 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由和快意。 “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来一次吧。”叶锦苏看着窗外的景象,勾着嘴角轻声说。 宁云敛坐在一旁,看着叶锦苏的侧颜开口:“凌霜给你了,随时都可以来。” 叶锦苏欣喜了一下,轻轻抿嘴一笑。 到了叶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叶锦苏还忍不住回想白天的经历。迎面却看见叶秉洐在等着自己,叶锦苏收起眼底的笑容,朝叶秉洐行了一个礼。 叶秉洐见叶锦苏神情变化,忍不住楞了一下,终是开口:“听说宁王殿下送了一匹良驹给你?” 消息倒是挺快的。 叶锦苏也没瞒着,点头开口:“是的,女儿取名叫凌霜。” “看来宁王殿下是真的对你好……”叶秉洐点点头说,忽然看了眼叶锦苏若有所思,“你在宁王身边能说的上话,也该多为咱们叶家着想。” “上次那事刚过去,这一片看似平静的风云下,到底都是波谲云诡啊。” “你聪明,应该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叶秉洐忽然苦口婆心的说着。他们叶家独善其身这么多年,但到底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 富贵险中求,若想再玩高出走,就得看准了主子。 其实叶秉洐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他还想问问叶锦苏。 叶锦苏垂眸笑了一下,一眼看透了叶秉洐心中所想,放低声音开口:“父亲以为,到底是谁才是阻碍宁王殿下的那个人?” 是和他争的那些兄弟们吗? 是那个想尽各种办法制衡宁云敛的皇上。 他老了,却始终不肯服老。身为君主,臣子有二心,他不得不防。 叶秉洐楞了一下,忽然就想明白过来了。叶秉洐的脸色微微变化,神色变的凝重起来。 “依女儿所言,父亲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叶锦苏浅笑着说。现在就把自己摆的太明显,是会惹怒上面那个的。 叶秉洐思绪猛然通透,之前他总感觉有什么没想通。如今被叶锦苏一点,脑子瞬间清晰起来。 再看向叶锦苏的时候,叶秉洐的眼里多了几分不简单。 可惜叶锦苏生来是女儿身,若要是男子,必能在朝上有一番大作为。 叶锦苏不知道叶秉洐心中所想,只是话也说完了,她骑了一天马也累了,不动声色的告退了。 察觉到叶锦苏神色的疏离,叶秉洐终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她退下了。 外头无星无月,这一夜寂静且黑暗。 叶锦苏一觉醒来,按时去赴约。 梦兰想要跟着,却被叶锦苏一口回绝了。梦兰是宁云敛的人,这个齐王随便一查就能知道,所以她绝对不能过去。 拗不过叶锦苏,叶锦苏最后还是一个人带着小红去了。 到西翠楼的时候齐王殿下竟然一早就到了。楼下小二一眼认出了叶锦苏,领着叶锦苏上了二楼。包厢门口守着人,小二送到这就识趣的退下了。 叶锦苏看着拦住自己的两个人,开口:“怎么?你们齐王没告诉你我是来见齐王殿下的吗?” 那两个人一抱拳,低头朝叶锦苏开口:“还请小姐取下武器。” 说罢,叶锦苏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的软剑。 这么防着自己?自己还真能刺杀他不可? 小红比叶锦苏提心吊胆,立马紧张了一下。叶锦苏倒是放松,伸手将腰上的软剑取了下来。只是那软剑不仅是武器,还做了腰带的作用。 如今一取下来,叶锦苏的衣衫立刻变的有些松垮不整。 那两个人的头低的更狠了。 叶锦苏在他们面前摊开手,浅笑着开口:“要不要再搜搜身?” “不敢!”两个人一惊,连忙朝旁边推开,引叶锦苏进去。 叶锦苏外衣披散,中衣松垮,索性伸手把脑后绑住头发的发带松了下来,伸手缠到腰上。原本垂下来的头发由一根发带捆在背后,如今发带松开,叶锦苏一头青丝如瀑般散开。 叶锦苏一边系着一边进去,笑着开口:“齐王殿下好大的阵仗啊。” 这个包厢极大,宁云齐坐在正中央,身边正环绕了着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姑娘。个个水蛇一般往宁云齐身上绕。 只是在叶锦苏进来的一瞬间,宁云齐的目光就没从叶锦苏的身上离开过。 这个女人确实有勾引小十四的本事。 宁云齐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朝叶锦苏一笑,话中有话的道:“既然都来了,这点阵仗又算什么呢?” 叶锦苏勾唇一笑,在旁边坐下。 “齐王殿下说的也是。” “只不过小女子还不知道,齐王殿下到底是何心思啊。”叶锦苏撑着下巴说到,神情无辜单纯。 宁云齐推开身边的人,坐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叶锦苏,忽然有些沙哑的开口:“不如我先问问叶小姐,到底想要什么?” 叶锦苏装傻反问:“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很快就可以得到了。” 宁云齐仰头一笑,伸手挥退身边的女子,朝叶锦苏开口:“如果你说的是王妃的位置的话,那么的确如小姐所言,很快就可以得到了。” 她轻轻松松就挤掉了云家的小姐,本事不小。 “既然如此,那齐王殿下叫我来,是有更好的能给我吗?”叶锦苏挑眉看着他,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欲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可以挑明了。 宁云齐起身朝叶锦苏的方向走过来,安静的包厢里只有叶锦苏和宁云齐,小红被留在了外面。 “那得看叶小姐,心里想要的,到底是王妃的位置。” “还是太子妃的位置……” 叶锦苏微微低着头,嘴边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下去。寂静的包厢里响过宁云齐的两句之后便没了声响,叶锦苏目光落在桌上,忽然抬眸看了眼宁云齐。 “我想要的,齐王殿下能给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达成合作 宁云齐的笑容的加深,忽然低头逼近叶锦苏的脸:“那就得看叶小姐,到底想不想要了。” 叶锦苏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宁云齐靠的她太近了。 她不动声色的起身,拉开自己和宁云齐的距离,转头之时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复而用肯定的语气开口:“我当然想要!” “只是我觉得,似乎宁王更有胜算?” 宁云齐笑了的更大声了,“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过来?” 叶锦苏转头看他,勾唇笑了一下。 “那是因为,我觉得在齐王殿下这,似乎能更顺利……” “真是叫人为难啊。”叶锦苏坐下,一副苦恼的模样。 “齐王殿下觉得,我该如何选择?”叶锦苏睁着眼看他,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叶小姐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叶锦苏笑了,起身站起来。 “聪明人也有不聪明的时候,不如让我这个不太聪明的人回去好好想想,说不定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说着,叶锦苏起身往门外走去。 宁云齐没说话,坐在座上默默饮着酒。 只是叶锦苏刚走到门口,手刚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就齐齐亮出刀剑来。 叶锦苏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齐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云齐坐着没动,看着叶锦苏背影笑了笑,语气轻松的开口:“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那么早就走呢?不陪本王好好喝一场?” 说完,宁云齐走下来一把把叶锦苏拉回来,包厢的门随即关上。 宁云齐这一下的力气有些大,叶锦苏被他扯得跌在地上,有些惊慌的模样。 “叶小姐既然是聪明人,不如现在就想明白如何?” 宁云齐看着地上的叶锦苏,蹲了下来,伸手拢了一下叶锦苏额边的发丝。 叶锦苏条件反射的避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厉声道:“齐王殿下这是要逼我吗?” 宁云齐站起来大笑几声,似乎在笑叶锦苏的天真。 “你既然来了这里,不会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吧?” 叶锦苏闭上眼,双手狠狠握紧成拳,微微懊恼的表情。 包厢里沉默良久,宁云齐坐在一旁斟酒吃菜,似乎在给叶锦苏考虑的时间。 “怎么样,叶小姐考虑的如何了?”宁云齐看着叶锦苏,不紧不慢的开口问。 叶锦苏看了他一眼,似乎已经做了决定,站起来开口:“希望齐王殿下不要让我失望。” 宁云齐勾唇笑了一下,伸手拍了几下手掌,似乎是在喝彩。 “也希望叶小姐不要让我失望。”说着,宁云齐朝叶锦苏举起杯,似乎要敬她。 只是叶锦苏却只是看了眼自己桌前的酒杯,并没有拿起。她看着宁云齐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最近京城里混进了些蛮族,皇上把这件事交给齐王殿下了吧?” 宁云齐似乎对她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见叶锦苏不和他敬酒,颇有些遗憾的放下了酒杯。叹了口气,他才开始回答叶锦苏的问题:“叶小姐对此有什么好对策吗?” 蛮族人混进京城,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叫他们在暗中搅动风云,自然百害。 所以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宁云齐在皇上面前的位置更加可以加高一步。 叶锦苏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件事属要事,我也只是在宁王殿下那里听过一两句。” “只不过一点妇道人家的浅薄认识,恐入不了齐王殿下的眼。” 说着,叶锦苏起身,忽然朝宁云齐走了过去。 她微微俯身,朝宁云齐的耳边侧过去,轻启薄唇。 包厢内寂静,只有微弱的几声气声。 叶锦苏说完,站起来微微一笑,“不知道齐王殿下对这个见面礼满不满意?” 宁云齐看着叶锦苏,不禁眼底神色加深,嘴角却上扬的更厉害。 “那本王就静候叶小姐佳音。”宁云齐举起杯,先一干而尽了。 见叶锦苏还是没动那杯酒,宁云齐笑着朝叶锦苏开口:“怎么,怕我下毒?” 叶锦苏没说话,只是看了眼外面。 外面渐渐有嘈杂声了。 按照之前吩咐小红的,小红已经在外面闹起来了。 叶锦苏站起来,看了眼包厢门,“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吗?” “我的小丫鬟在外面怕是等急了。”叶锦苏若有所指的开口。 宁云齐没说话,只是看了会叶锦苏,眼神明晦莫辩。末了,他往门口的方向一伸手,示意叶锦苏可以出门了。 果然外面是小红在闹,她被人拖到另外一个包厢看着,等了良久也不见叶锦苏出来。按照吩咐,小红直接闹着要进去找人。 叶锦苏推开门出去,微微皱眉看着被一群人驾住的小红,佯装怒道:“吵什么吵,我不过和齐王殿下多叙了两句,你急什么!” 小红配合的低下头,诚惶诚恐的开口:“奴婢担心小姐……” “你担心什么,齐王殿下还能把我吃了吗?”叶锦苏轻笑一声,转头看了眼宁云齐,转身离开了这里。 宁云齐还是坐在那里,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见叶锦苏回头,便朝她一举杯。 神色似乎还有遗憾,没能和叶锦苏一起喝酒。 马车里,叶锦苏的神色恢复平常,靠在车窗旁垂眸,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红坐在一旁,拉着叶锦苏的衣角有些紧张的问:“小姐,齐王殿下和你说什么了?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进去还让把剑取了,还不给带丫鬟,这架势太吓人了。 幸好她们之前商量好了,叶锦苏要是太久都没出来,小红就在外面闹人。 叶锦苏摇摇头,“没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她抬起头,想起宁云齐那副模样,心里暗自琢磨。 他这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呢? 她抱着目的过去的,自然不能暴露的太明显,必得假意推阻一番。而宁云齐坦白了自己的意向,要是没有把自己拉过来,放自己出去自然就太大风险了。 这场宴,看似节奏在宁云齐的手里,但每一步的动作却都在叶锦苏的心里。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按照自己所说的做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洗心革面 回府时天气又冷下来,天上开始飘雪。 叶锦苏出门时没带手炉,此时只能搓着手赶紧回府。数九寒天里,叶锦茹倒是有心情出来。叶锦苏经过后花园时看见叶锦茹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她的伤好了?”叶锦苏转头问小红。 小红琢磨了一下时日,“应该可以走动了,估计是在屋子里待的闷了。” 叶锦茹在凉亭里待着,背对叶锦苏而坐,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叶锦茹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这般看来竟有凄凉之感。 叶锦苏什么也么说,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后花园里忽然走进一个身影,正是叶秉洐。叶秉洐平日喜欢来后花园散散步,叶锦茹是在这里特地等他。 见叶锦茹一个人衣裳单薄的坐在这里,叶秉洐于心不忍,上前正想叫人回院子里去。 谁知叶锦茹看着他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叶秉洐惊了一下,见叶锦茹脸色苍白,瘦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心里更加不忍,伸手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叶锦茹拉着叶秉洐的衣角摇摇头,只是抬头看着叶秉洐,开口道:“女儿这些天闭门思过,深知自己的罪过。” “今天是特意来向爹爹请罪的。” 叶锦茹可怜巴巴的看着叶秉洐,叶秉洐哪里还想论她什么罪。要有罪,罚都罚过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是叶锦茹死活不肯起来,只是低着头抽泣,“女儿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不配在叶家待着。” “求爹爹将女儿发落去府外,女儿必定好好反省赎罪。” 叶秉洐一脸惊讶,叶锦茹怎么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自然不肯,却怎么也掺不起叶锦茹,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事已经过去了,你若担心叶锦苏那边,我自替你去说话就好了。” 叶锦茹固执的摇头,只是苦苦哀求的看着叶秉洐,求他把自己发落去府外。 看样子是真转性了,叶秉洐更加不忍了。 叶秉洐拗不过她,也不想如她的愿,最后两人只是闹的更加不欢而散。叶秉洐拂袖而去,让叶锦茹自己再想想。 叶锦茹跪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抹脸上冰凉的眼泪。外面的风雪刮在她的脸上,刀子一般刮的脸颊刺痛。 可到底没有背上的伤口痛。 叶锦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迎着外面的漫天风雪,往老太太的院子走了过去。 之前的事情之后,老太太索性把院子关起来,不问世事。她一把老骨头还被这样的折腾,如今只想好好养个老。 叶锦茹过去自然是不肯见。 叶锦茹早有觉悟,屈膝又跪在了老太太的院前。 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叶锦茹就是不走。最后眼前天都要黑了,水桑没办法,才出来劝叶锦茹:“二小姐,你有什么话直接和老爷说就是。” “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精力不济的,实在见不了你。” 叶锦茹固执的摇头,拼命哀求水桑:“水桑姑姑,我来是特地来请罪的。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自请去府外。” 叶锦茹如今这模样,倒是真有些可怜。再配上她所说的话,水桑惊讶之余又忍不住想,二小姐这是真醒悟过来了? 没办法,水桑只能叹口气,去给老太太回话。 这回老太太总算让她进了。 老太太腿脚不便精力不济也不是谎话,最近天气冷,老太太小病了一场,如今精力的确不太好。 如今见着叶锦茹如今这幅模样进来,老太太也惊讶了一下。 竟瘦了一大圈。 “你说你想去请去府外是吗?”老太太看着她问。 叶锦茹弯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开口:“是,孙女自知有罪,自请去府外反省赎罪。” 老太太看着态度一反常态诚恳的叶锦茹,一时竟挑不出什么毛病。叶锦茹确实是一副认真请罪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洗心革面。 沉默了一会,老太太把弄着手里的佛珠,开口:“这件事,你同你父亲说便是了,和我说又有何用。” 她对这个发落很满意。 叶锦茹这孩子之前做的事她是不喜,更何况这个孩子就和她那个娘一样,总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牢牢牵着叶秉洐。 只是这种发落,不能由她来做,这是在得罪叶秉洐。 这个坏人不该她来当。 叶锦茹深深埋着头,哽咽的开口:“父亲仁慈,必然不会同意,孙女求祖母发令。” 老太太不轻不重的冷笑了一声。 叶秉洐不忍心,就叫自己来当坏人? “这个事我没法做主,若是你父亲不同意,你就去求叶锦苏吧。反正现在府里的事也是她在管。”老太太站起来说,随即摆摆手示意送客。 叶锦茹楞在原地,就这么被拖了出去。 她以为来求老太太,老太太一定会同意的。毕竟老太太不太喜欢自己。 可是眼下,老太太叫自己去找叶锦苏? 她怎么能去找叶锦苏。 咬咬牙,叶锦茹转头回了院子里。 而另一边,老太太的院子里,老太太正坐在屋里,沉吟道:“你去把叶锦苏叫过来。” 她有她的打算。 虽然这个恶人不能由自己来当,但是却可以由叶锦苏来当。 反正这也是叶锦茹的意思,叶锦苏只要一发话,叶锦茹必然也不会反抗不会去闹。最多,叶锦苏在叶秉洐面前有些不愉快。 不过老太太这都不在乎。 只要叶锦茹走了,她就能给叶秉洐再另寻一门好媳妇。 这事她很早就在琢磨了,一直没找到好时机,如今终于是时候了。 叶锦苏正在屋里给宁云敛写信,谈及今天的事。梦兰收好信,转身消失在了房间里。 水桑带着人就来传话了。 叶锦苏有些意外。 老太太这些日子都是关门不闻窗外事,怎么突然要见自己? “今天老太太院子里发生什么了吗?”叶锦苏转头问小红。小红只是摇摇头,趁着叶锦苏换衣的功夫,下去找人打听了几句。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名头了。 “今天二小姐求见过老太太,足足跪了两个时辰呢。” 叶锦苏动作一顿,忽的想起今天在后花园看见的叶锦茹。 好像叶秉洐平时就爱那个时辰在后花园散步,所以那时叶锦茹是在等叶秉洐? 见过之后又去见了老太太? 叶锦苏眯了眯眼,心里已经大概有些明白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烫手的山芋到处丢 叶锦苏倒是好一阵没来过老太太的院子里,如今也就只有老太太的院子里的几颗常青树有绿色了。叶锦苏站在台阶下候着,琢磨着叶锦茹到底和老太太说什么了。 正想着,水桑唤人进去了。 老太太坐在座上喝茶,神态有些疲倦的样子。 看来之前说病了是真的。 见叶锦苏过来了,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之前锦茹来找过我了。” “你可知所为何事?” 这么开门见山,叶锦苏倒是没想到。 她摇摇头,“孙女不知。” “她来跟我请罪,说自请去府外反省。”老太太看着叶锦苏说,“如今府里的事都是你在管,你觉得如何?” 叶锦苏意外了一下,叶锦茹这是又想做什么? 自请去府外? 这么狠? 叶锦苏犹豫了一下,开口:“之前的事,父亲已经罚过了。既然罚过了,事情便也过去了。” “孙女觉得,若是二妹妹有心,也不必非要去府外反省。” 老太太看着叶锦苏,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色有些不耐了。 “我见她态度诚恳,是真的有心悔过。再说了,她也的确需要好好反省一阵子,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老太太一字一句说着,明里暗里就是想让叶锦茹离开了。 叶锦苏当即就听明白了。 那她还叫自己来做什么? 叶锦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已然想明白过来。 敢情是来叫自己当这个恶人。 叶锦苏心里了然,脸上却依旧装傻,唇边微微笑的反问:“祖母的意思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非要自己彻底摆出来说明白吗? 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瓮声瓮气的开口:“如今你掌家,内宅中的事还得你来做主。我瞧你年纪轻经验浅,想着在一些事上提点一两句。” “虽说让她去府外这是有点重了,可茹儿这孩子被骄纵坏了,让她去外面静静心,也是为她好。” “想要掌好一个家,还得有长远的打算。”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叶锦苏垂头没什么感情的勾了一下唇角,漂亮话谁不会说? 口口声声谁给自己提建议,可谁敢背了她的建议? 叶锦苏低头行礼,“多谢祖母指教。” “祖母的意思孙女明白了,孙女这就去办。” 得到叶锦苏肯定的回答,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让叶锦苏离开了。 离开院子,小红有些懊恼的看着叶锦苏,不开心的开口:“老太太怎么这样!” 连她都看出来,老太太这是在借刀杀人呢。 “小姐,这事咱不能做!”小红噘着嘴开口,暗自恼刚刚叶锦苏怎么就同意了。 怎么能被人白白利用了。 叶锦苏笑了笑,脸上并没有急躁,反而云淡风轻的。当然不能白白被别人给利用了,所以她现在还得再走一趟。 “咱们先去找父亲。”叶锦苏浅笑着说,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要是猜的没错的话,叶锦茹一开始是找过叶秉洐的。叶秉洐当然不会同意,她才去求的老太太。 既然如此,那她不防多跑一趟。 叶秉洐也正在思考叶锦茹这事。 叶锦苏一过来,他不免联想到叶锦苏,对她的脸色冷淡了许多。 叶锦苏看破不说破,只是坐下来开口:“今日祖母来找女儿了。” “说是二妹妹想自请去府外。” 说起这事,叶秉洐也知道。他叹了口气,看向叶锦苏:“你怎么想?” 这是在问自己的态度了。 “祖母说二妹妹既然有此心,不妨就顺了她的意。”叶锦苏缓缓的说道,果不其然的看到叶秉洐的脸色瞬间寒了下去。 “祖母还说了,二妹妹性子太浮躁,让她在外面静静心也是好的。” “女儿不敢违背祖母的意思,但又思及父亲的感受,便想着过来问问父亲的意见。” “父亲觉得,二妹妹到底该如何发落?”叶锦苏浅笑着看叶秉洐问。 老太太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自己,自己就干脆把这个难题抛给叶秉洐。 总归是他们母子俩暗自较劲,她使了个巧劲,就把自己脱身了。 叶秉洐这有些为难了。 若是叶锦苏的意思,他还能驳回去。可叶锦苏说是老太太的意思,他该如何驳了老太太的意思? 见叶秉洐为难,叶锦苏嘴角勾起一抹笑,适时的开口替叶秉洐解围:“女儿倒有一个两全之法。” “什么法?” “父亲心疼二妹妹,必也不会忍心让二妹妹在外面待的久了。但祖母那里的意思不可违,不如就顺着祖母的意思,让二妹妹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只不过时间必不得太长,三个月尚可。”叶锦苏微笑着说,“一来让二妹妹养养身子,而来也如祖母所言,让二妹妹静静心。” “父亲若是心疼二妹妹,就多遣些人过去。虽说外面不比府里,可三个月的时间,二妹妹应该还是能忍的。” 叶秉洐不由沉思,只去三个月,倒也还尚可。 如今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就当然茹儿去外面休息一阵子好了。 叶秉洐点点头,受了叶锦苏的提议解了难题,这下看向叶锦苏的眼神又柔和了不少。他叹出一口气,感叹的开口:“府里的事交给你,看来我是可以放心了。” 看样子是越来越认可叶锦苏了。 叶锦苏嘴角浅笑,心里却毫无波澜。话说完了,她便也准备离开了。 叶秉洐心情好些,本还想同叶锦苏说说话,结果却发现叶锦苏已经请辞转头走了。看着叶锦苏的背影,叶秉洐不由得怅然若失了一下。 离开叶秉洐的院子,叶锦苏懒懒大了个哈欠,交代小红:“这事你去和管家说,就这两天准备好。” “顺便也不能太亏待叶锦茹,把文鸢和其他的丫鬟都给叫上。”叶锦苏一一交代道,“还有庄子那边,派些人过去,先把那头都打点好了。” 这可是叶秉洐的宝贝女儿,要是磕了损了,她怕是又没有好脸色瞧。 至于老太太那边,三个月时间,够她安排个女人进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功成身退 瞻王世子杜北宸是个十足的纨绔,章台走马、 这事一交代下去,基本就没叶锦苏什么事了,小红办事她还是放心的。唯独府外的那一点事叫叶锦苏整日心神不能安。 但叶锦苏好歹坐得住。 无聊就坐在凉亭里赏赏梅花,练练剑。正当叶锦苏想着,到底是老太太先来找自己给叶秉洐送女人,还是宁云齐那边先有新消息传过来时,外头终于传来了新消息。 叶锦苏正翘首以盼呢,不管是哪个总算能有点事做了。 可两者都不是。 是长公主的小儿子三岁生辰,宁云敛邀请了自己过去。 最近朝堂不安,长公主这宴也并不隆重,只邀请了几个兄弟好友。朝中大臣什么的,也只有一个两个关系极好的,其他基本都没有宴请。 叶锦苏独独成了一个异类。 别人一堆都是宗亲,她一个臣女过去凑什么热闹? 更何况长公主还不喜欢自己,自己过去不是给她添堵吗? 叶锦苏揉了揉眉心,光想象就能知道那场面有多尴尬。 “不去,你把帖子退了。” 梦兰笑了一下,对叶锦苏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她只是心里暗想,宁王还真是了解小姐,连小姐是什么反应都能猜的千真万确。 “可是这场宴会上,齐王殿下也会去。宁王殿下说了,别的小姐可以不去,这场宴必定得去。”梦兰眨眨眼,将宁云敛交代的话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虽然她不明白这其中的一意思,但她看到叶锦苏听见这话后,沉思了一下神色有些变了。 果真是有效。 叶锦苏正在暗自琢磨宁云敛这话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可是宁云齐那边也没任何消息啊…… 思来想去,叶锦苏还是收下了请帖,应了这场宴。 三个天后宴开,宁云敛果然又坐着马车过来接自己了。有了上次的经验,叶锦苏这会淡定了不少,一上车就离宁云敛远远的。 她今天打扮就很良家妇女,一来是因为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宴,太妖艳了不好。二来是她还记着上次宁云敛话,心里某个小念头不由自主的想着,宁云齐其实喜欢这种的? 不过上车,她就没这么多心思想这些了。 “长公主知道咱们俩的事吗?”叶锦苏疑惑的问。要是长公主不知道,那她还当着长公主的面和宁云敛演戏,长公主见了岂不是会更讨厌自己? 对于这个长公主,叶锦苏始终很忐忑。 见皇上叶锦苏都没这么忐忑过。 宁云敛暗自笑了,故意意味不明的开口:“咱们什么事?” 叶锦苏楞了一下,随即脸颊一红,忍不住有些恼。 说的好像他们俩之间真的有过什么似的。 “好好说话!”叶锦苏恼羞成怒的警告。 外头马车才刚开始动,离进宫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宁云敛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咱们俩到底什么事?” 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他根本没抱什么坏心思似的。 只是如果换句话,叶锦苏肯定会更相信。 “就是咱们俩演戏的事!”叶锦苏没好气的说。 “知道,所以待会你无需介怀。”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的一点绯红,心情大好的开口。 叶锦苏翻了个白眼。 “今日的主角是小皇孙,你就算去了,也不必过于担忧。”宁云敛打消叶锦苏心里的担心道。 叶锦苏就算去了,最多也就只是个背景板。 可宁云敛非要叫自己去,那显然是还有别的用意了。 “不会齐王拿这场宴在搞事情吧?”叶锦苏忽然想起了什么,急着问宁云敛。 那几个蛮族的事,她听宁云敛说过。宁云齐查这事半个月了,只抓到了几个不轻不重的人物,始终没能把一伙人全部清理干净。 而齐王殿下抓住那群人,还是有人试图进皇宫探听消息,主动惊动了他才被抓到的。 这一伙人在京城里久久盘踞,还试图偷偷进宫,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京城百姓多,又不敢过于惊动,怕引起恐慌。 所以追查了这么久都抓不住关键人物,宁云齐正为此焦头烂额。 叶锦苏当初和宁云齐说的是,设个请君入瓮的局。 敢情这家伙拿皇孙的生日宴当瓮呢? 叶锦苏急了,“那小皇孙怎么办?” 会不会有危险? 三岁大的小孩子,开开心心准备过生辰呢,结果就被这么给破坏了? 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宁云敛倒是风轻云淡,“无事,我们会保护好他。此次机会难得,必定确保万无一失” 这话说的占理却冷血,叶锦苏听着极不舒服。 “那长公主呢,她知道这件事吗?”叶锦苏又开口,试图从别的地方入手。 “知道。” 叶锦苏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都不介意拿自己儿子的生日宴当诱饵,她瞎操心些什么。撇撇嘴,叶锦苏闷闷的开口:“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忽然就不开心,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本来还想出口逗弄她几句,如今只能摸摸鼻子开口:“齐王在外面布了不少尖兵。” “但是那些尖兵里也有蛮族人。”宁云敛慢条斯理的说,仿佛在说什么小事。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叶锦苏抿唇思考了一下,“万一场面控制不住怎么办?” “皇宫里有禁卫军,长公主的身边都有暗卫保护,宴会里戚将军也在场。”场面只会闹大,收拾还是能收拾的。 只不过不能由自己来收拾。 所以他和叶锦苏这一场,是来看戏的。 叶锦苏无奈的点点头,忽然感觉意味有些变了。说好了是自己帮宁云敛呢?怎么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关键的都让宁云敛给做了。 而且他的信息还比自己多出那么多…… 叶锦苏忽然迟疑了一下,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宁云敛,“齐王那边的消息,我为什么这些天一点都没有?” 是不是他给拦住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脸上微微咬牙切齿的表情,笑了笑。他本来就只准备让叶锦苏做到这个份上,后面的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舅妈 叶锦苏无语凝噎。 一瞬间她什么都想明白了过来,她说之前怎么宁云敛忽然就变了想法。原来是表面答应自己,暗地里却把自己拨出去了。 事已至此,到底结果是好的。 叶锦苏虽然想着有些忿忿,但也只是如此了。 马车驶进宫门,停了下来。 叶锦苏下车,重新走进这个还不太熟悉的宫道。这里场景万年不变,似乎和上一次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一次,有宁云敛同她并肩。 叶锦苏手里握着暖玉,听着前面的宫人引路,“长公主的宫殿在太平殿,得走上一段时辰。” 宫里大的出奇,叶锦苏只觉得走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走到太平殿。宁云敛的身份是可以乘撵的,所以两个人走了没一会,宁云敛就乘着轿撵走了。 叶锦苏只能默默的跟着宫人绕弯弯。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个时辰,叶锦苏总算到了所谓的太平殿。 里面热闹非凡,都是宗亲的,自然熟稔。 叶锦苏本来想尽量缩小存在感,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可是宁云敛看了她一眼,用眼神提醒她宁云齐还在,叶锦苏瞬间泄气了。 她只能坐到宁云敛的身边,接受着周遭无数宗亲的注视。 长公主从进来时便只看了叶锦苏一眼,眼神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叶锦苏被盯的心里发毛,不敢直视她。 但正如宁云敛所说,这次宴会的主角是小皇孙,大家也只是短暂注视了一会叶锦苏,便各自移开了目光。 除了宁云敛,也有不少人带女人过来的,不足为奇。 叶锦苏放宽心,也不再多紧张。 长公主育有一女二子,如今三个小孩子全部放出来,个个长的娇俏可爱,惹人喜爱。尤其其中还有一对龙凤胎,如今不过五岁,两人若不是性别打扮不同,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最小的小皇孙坐在长公主的怀里吃东西,而五岁的安云公主就坐不住,一会追着丫鬟玩,一会又去找宁云匡要东西吃。 宁云匡夫妇喜欢孩子,又和安云公主玩的开,长公主看了都忍不住调侃:“我这一双儿女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整日玩闹的很。” “舒氏性子好,待你们生了孩子,必定是更加叫人羡慕的。” 旁边的宁云匡听着在心里忍不住会腹诽:这小娘们到底哪里性子好了?这不睁着眼说瞎话说吗? 叶锦苏注意到宁云匡扭曲奇怪的表情,在加上舒氏略带威胁的眼神,疑惑的看了眼宁云敛。 他们俩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宁云敛抿嘴笑笑,低下头朝叶锦苏轻声开口:“嫂嫂女中豪杰,九哥有所忌惮也无可厚非。” 好一个无可厚非。 叶锦苏一听,忍不住捂唇笑了一下。 宁云匡那头注意到宁云敛这边的动作,抬眼狠狠瞪了宁云敛一眼。而舒氏朝叶锦苏微微一点头,举杯示意。 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 叶锦苏和她遥遥一相望,倒都不约而同的在对方心里落了个好印象。 长公主的目光在叶锦苏这边扫过,刻意忽略了他们,没说什么移开了视线。 倒是安云公主注意到这边的人,也不认生的就跑到叶锦苏面前来,童言无忌的就开口:“你是我的新舅妈吗?” 叶锦苏瞬间楞在原地,瞪大眼不知如何作答。 宁云敛在旁边暗自笑了笑,一脸开心的模样。 见叶锦苏迟迟不回答,安云公主索性跑到宁云敛的面前,抱着他的手臂奶声奶气的开口:“十六舅舅,她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哑巴?” 童言童语的,别人听着好笑。叶锦苏听着却是尴尬极了,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宁云匡扳回一局,坐在对面疯狂偷笑。 察觉到叶锦苏的僵硬,宁云敛伸手捻了块芙蓉糕给她,换走了她手里的糖豆,“太医上次可是说了,糖豆吃多了嘴和牙齿都会烂掉。” 宁云敛说的煞有其事,吓的安云公主一下子捂住了嘴,睁着一双恐慌的眼。 叶锦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干嘛这么吓小孩子。 “别听他的,吃一点没事的。”叶锦苏把宁云敛手里的糖豆抢过来,交到了安云公主的手里。 安云公主还害怕的看着这糖豆,一双眼水汪汪的,有些委屈和小心翼翼的开口:“真的不会吗?” 叶锦苏看着她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软软的脸颊,笑着开口:“只要不吃太多就没事的。” 听完叶锦苏的话,安云公主这才放下一点心。伸手接过糖豆,安云公主非常小心的只挑了一颗放进嘴里,末了还又担心的问叶锦苏:“真的不会吗?” 那模样煞是可爱。 叶锦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的,放心吧。” 安云公主点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和牙齿,确认没坏掉之后才又开心的笑起来。 “谢谢舅妈!”安云公主蹦蹦跳跳的开口,一溜烟跑到了长公主身边。 叶锦苏被这称呼搞的不习惯极了。 所幸长公主在旁边见气氛微妙,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开口:“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跟个男孩子一样皮,小心你皇爷爷来了教训你。” 安云公主撅起嘴,“皇爷爷疼我,才不会教训我呢。” 三言两语缓解了气氛,这事就算这么翻过去了。 宁云敛看着重新恢复热闹的宴席,不由得低头朝叶锦苏开口:“我帮你解围,你还向着她?” “解围归解围,你别欺负小孩子。”叶锦苏瞪了他一眼说道。 安云公主那么可爱,怎么忍心用那种话吓她。 宁云敛笑了一下,安云公主刚刚那几声舅妈喊的他心里十分舒服,他不由得朝叶锦苏开口:“她好像很喜欢你。” 叶锦苏点点头笑笑,可爱的小孩子喜欢自己,她也很高兴。 宁云敛看穿叶锦苏的心思,开口道:“那以后可以多来宫里,我带你见她。” 叶锦苏楞了一下,马上又想到长公主不喜欢自己。估计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经常接触吧,毕竟自己在长公主心里不是什么好人。 叶锦苏的神色变的有些无奈的遗憾,低低的开口:“不用了……” 宁云敛垂眸看了她一会,终是无言的移开了目光。 第二百七十八章:混乱 宴至一半,大家情绪高涨之际。 院子里一片祥和热闹之景,宁云匡喝多了些酒,开始大着嗓门说话。不过此时大家都放开,也没人注意这点细节了。 怎么看都是开心的景象,一时间竟看不出任何风雨前夕的感觉。 不断有下人往宴会里送酒送菜,西面还搭了戏班子。叶锦苏环顾了一圈周围,试图找到可疑的人。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她不信那些人会放过。 果然,叶锦苏的目光落在旁边三两个扛酒的人身上。 叶锦苏记得,最开始抬酒进来的,不是这三个面孔。 “就是那三个人。”宁云敛忽然在叶锦苏的耳边开口,轻声提醒叶锦苏,“待会注意保护自己。” 叶锦苏了然的挑挑眉,拍了拍腰上的软剑。这剑她几乎日日带着,从不离身。 “放心,你教出来的,丢不了你的人。” 宁云敛笑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在她耳边厮磨了一阵,低沉的开口:“我教的自然是最好的。” 叶锦苏缩了一下,对宁云敛忽然而来的亲昵不习惯。 只是还没等叶锦苏推开他,宁云敛就一把抱住她,顺势带着她转了几圈。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和刀剑声,那三个扛酒的,就在刚刚一瞬间拔出了剑。 而旁边不少人也齐齐亮出刀剑。 乍一看竟然有十余人。 宁云敛抱着叶锦苏退到人后,在事发的一瞬间就带着她远离了危险。 而那群人,正好是朝着长公主的方向去的。他们的目标,是小皇孙。 叶锦苏瞪大眼惊了一下,只是还没等叶锦苏有所动作,旁边隐藏的暗卫便统统现身出来了。长公主连带着孩子们瞬间被保护起来,往外面退。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埋伏在府外的尖兵,以及府内的暗卫,统统和那几个刺客打成一团。 而前来赴宴的戚将军正保护着长公主后退。 很快,那十几个人就开始占了下风。眼看这场事就要被镇压,原来在尖兵里厮杀的一个人,忽然一把把刀劈向了同伴。 场面一时又被搅浑。 这下换宁云齐的人占了下风了。 而还有不少人直奔着长公主为目标过去,叶锦苏的心揪起来,拉着宁云敛低声开口:“长公主会不会有危险?” 长公主尚且镇定,可那三个孩子已经吓的大哭了。 宁云敛微微眯着眼,目光死死盯着场上,不放过一丝一毫。 叶锦苏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知道他是不准备出手了。 可是孩子怎么办? 叶锦苏抿紧唇,戚将军已经和那群人打了起来,长公主被人领着从侧道逃了出去。从那里走出去,就彻底失去了视线。叶锦苏紧张了看了看周围,竟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叶锦苏脸色一紧,正想开口让宁云敛出手。 而宁云敛显然比她早一步注意到。他松开叶锦苏,沉声开口:“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宁云敛转身离开。 叶锦苏怎么可能在这等着。 当然是拔腿跟上他。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身影,忍不住有些无奈加微恼。他就知道叶锦苏不会乖乖听他的话! 长公主被一群下人护送着,饶过宫殿的后花园,准备从后门直接离开太平殿。 到了后花园,便只有长公主和几个下人们了。三个孩子都吓的大哭,长公主只能抱着他们狂奔。 而刚刚那个鬼鬼祟祟也在往后花园走的小厮,此时正拔着刀朝长公主劈过去。 刹那间寒光一闪,那人手里的刀还没有落下,便被一柄长剑刺穿了喉咙。 鲜血喷出,抱着安云公主的丫鬟吓的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叶锦苏一把扑过去,接住了差点要摔跤的安云公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接触到陌生的怀抱,惊慌失措的安云公主疯狂挣扎,大声哭喊着。被蒙蔽了视线,安云公主更加紧张,张嘴一把咬住了叶锦苏的手臂。 叶锦苏吃痛了一下,小孩子力气不大,但这一口咬下去也不小了。 叶锦苏的手臂见红了。 但叶锦苏始终是紧紧捂住她的眼睛,确保她不会看见一点这么血腥的场景,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听见熟悉又柔和的声音,安云公主总算松了点口,但仍是不断发着抖。 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时间,那群人居然就这么杀了过来。 前后还没有一刻钟,快的令人咂舌。 叶锦苏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声音,抱着安云公主起身,开口道:“先躲起来。” 宁云敛皱了一下眉,带着人进了右边的宫殿。 只是人可以躲,孩子的哭声可怎么办。两个大的懂些事,劝两句之后便不再大声哭了。 三岁的小的却不行。 长公主费力哄着,只安静了一会,便又哭了起来。 那群人循着哭声,一把破进了宫殿。刀光逼近之时,叶锦苏手里抱着安云公主,没办法拔剑反击。顾不得那么多,叶锦苏起身挡住了长公主和她怀里的孩子。 一瞬间,偌大的宫殿传来一声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 举刀的人身形一僵,手里刀滑落。连带着整个身子,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锦苏重新捂住了安云公主的眼,转头正看见禁卫军头领崔和站在那人身后。 “属下救驾来迟,请长公主殿下责罚。” 叶锦苏松出一口气,转头却发现宁云敛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很快,就如所说,事情闹得大,但最后还是收好了尾。 所有人,无一存活。 叶锦苏和长公主重新回到宴厅的时候,宴厅里已经完全混乱不堪了。虽然没有伤亡,但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谁都始料不及。 大家都被吓的不轻。 这事很快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叶锦苏环顾四周,正看见宁云敛站在人群后面,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但总之这件事虽然惊险,但是最后是完美的。 叶锦苏松了一口气,准备退到宁云敛身边。 “叶小姐,在下怀疑长公主的太平殿里混进了奸细,所以请暂且不要离开。”崔和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开口,挥手派人将整座宫殿围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都杀了 “我们必须排查,还没有没有乱党余孽!”崔和严厉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 末了,他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开口:“所以请诸位暂时各回各位,长公主宫里的每一个下人,我们都会好好排查。” 这意思就是解释,他们怀疑的是下人,不是他们这些权贵了。 此话一出果然四下安静了不少,大家都懂规矩,没多纠缠就坐了回去。 皇上赶到时崔和已经将太平殿里里外外的人都查了个遍。 戏班子都是宫内的戏班子,长公主宫里的下人也是伺候多年的,没理由出现问题。 问题来就来自于送酒的人身上。 宫外有一老人酿酒酿的京城一绝,长公主想着给大家尝尝鲜,便从他那里订了酒。结果那么蛮族因此混进了宫,又违装成戏班子里的人,小厮,丫鬟…… 这么一散开,到真还没人注意到。 皇上过来的时候气到脸色发白,三言两语就是朝齐王问责:“为什么你的人里面也会有蛮族人!” 皇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最可恨的事,人还是齐王自己露出纰漏引人进来的! 这怎么能叫人不气。 要不是有德妃在旁边劝着,皇上一把年纪能直接气背过气去。 所有人吓的大气不敢出,齐王扑通一声膝盖磕地上,“此事儿子有错,是儿子疏忽了身边的人!” 皇上气的大拂袖子,“你当然有错!” “你错在愚蠢!错在可笑!” “居然被这些人反摆了一道,你简直是耻辱!” 皇上的话说的极重,齐王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龙颜震怒,其他人也人人自危,个个跪在地上沉默的沉默,避目的避目。谁都不想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更何况这件事他们也确实完全不知情。 齐王贸然做出这样的事,简直就是不把他们的安危放在眼里。 此刻竟没人敢为齐王说话。 崔和搜查完太平殿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余孽逃走之后,这才回到皇上身边汇报,“回禀皇上,所有乱党统统在这里了。” “另外,长公主,安云公主和小皇孙都受了惊吓,太医正在给她们医治。” 宫殿里如今还能传来孩子的哭声,听着叫人揪心。 叶锦苏暗自握紧了一下手指,目光撇了眼旁边的宁云敛。而宁云敛只是默默垂着眼,没有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叶锦苏微微皱眉,移开了目光。 而另一边,宁云齐正握紧拳头跪在地上,目光阴鸷。 皇上气到拂袖离去,这次的事情也交给了戚将军和崔和。宁云齐到底是皇子,就算有错,也不能随便的罚。而皇上这架势,是必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清楚了。 既然如此,齐王怕是难逃罪责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敢多说。只是在皇上离开之后,场面一下松懈起来,紧张中又带着慌乱。 舒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叶锦苏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激动的开口:“好妹妹,你怎么在这?” “刚刚我见你被人流冲走,吓的我还以为你被那些歹人抓住了,你没事吧?”舒氏惊慌的说,伸手抓住叶锦苏的手臂,将她微微上移的袖子放了下来。 手臂上那个几乎要显露出来的牙印被挡住,叶锦苏一瞬间明白过来,开口道:“我没事,就是刚刚被推搡到后面去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舒氏庆幸的开口,这才拍着胸脯回到宁云匡的身边。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刚好是宁云齐能听见的程度。 叶锦苏看了眼宁云齐的方向,却看见他也正在看自己。和宁云敛一般黑的眸子满是阴狠的光,叶锦苏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孩子怎么样?”叶锦苏皱眉问宁云敛。 她现在觉得宁云敛玩的有点大了。 这几个孩子是无辜的。 舒氏在旁边见两人不对劲,连忙打着圆场:“别担心,太医们都在。妹妹实在不放心,咱们进去看看。” 宁云匡也有意去看看,叶锦苏却迟疑了一下。 他们去就行了,自己就不必了吧? 但是还没由得叶锦苏说话,宁云敛就一把抓住了叶锦苏的手,开口道:“走。” 叶锦苏紧紧抿着嘴,被拖着过去了。 宫殿里三个孩子都睡了,太医们正在写方子,房间里熏着镇神宁心的熏香。长公主坐在床边照顾孩子,看见宁云匡他们进来,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宁云匡放轻了动作,压低声音开口:“这几个小鬼头没事吧?” 长公主摇摇头,神色倒还镇定,“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叶锦苏站在最后面,透过间隙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孩子,眉头皱的更紧。 外头的太医写完方子,进来交到了长公主的丫鬟手里,开口道:“安云公主和两位小皇孙都只是受了惊讶,让他们睡一觉,喝上几剂定神的汤药便好了。” 长公主点点头,面对太医之时,完全展露了一个母亲的脆弱。她眼含热泪的看着床上的孩子,一副心痛至极的模样。 叶锦苏被这副变化惊的目瞪口呆。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医一离开,殿内只剩自己人之时,长公主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镇定至极的开口:“外面还有余孽吗?” “没有,都杀了。”宁云敛坐在一旁搭话,甚至还能悠然自得的喝茶。 叶锦苏微微放大瞳孔盯着宁云敛,死死握紧了双手。 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宁云敛如今还能云淡风轻的谈论这件事。 甚至连长公主也是! 一双手搭上叶锦苏的肩头,舒氏朝叶锦苏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锦苏的脸色总算有一丝换缓解。 一旁的长公主伸手拍着床上的孩子,却是看着宁云敛说:“崔和是皇上的人,倒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干涉戚将军那边。” 宁云匡在旁边嗤笑一声,坐下来开口:“这件事这么大,过不了多久京城就会人人皆知。” “到时候不管齐王的人怎么护着他,他都没有如今这个气候了。” “这样就够了。”宁云敛在旁边淡淡的说。 第二百八十章:可我喜欢他 他们一直聊到入夜,叶锦苏站在舒氏旁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比在叶府时受叶秉洐白眼还不舒服。 她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许是谈到了什么点。长公主看了眼叶锦苏的方向,目光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一些。只是叶锦苏低着头,并没有发觉。 放下手里的茶水,长公主叹了口气,只开口:“叫太医过来,也给她看看吧。” 长公主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叶锦苏的方向。 叶锦苏楞住了,有些猝不及防。 长公主神色依旧,只是不那么冰冷的,“你刚刚离那歹人最近,不知有没有误伤你,叫太医来看看吧。” 叶锦苏只得依言点头。 离开的太医又赶过来,连同舒氏一起把了个脉。 舒氏胆子大,倒是没有吓到她。叶锦苏自然也没有哪里特别伤着,太医思及两人刚刚经历这种事,又开了两幅安神的方子。 叶锦苏沉默的点头。 舒氏忽然在旁边站出来,一把抓住叶锦苏的手,笑着开口道:“妹妹这是吓傻了吗?怎么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 旁边的宁云敛神色一暗。 在叶锦苏的瞪大的眼神里,舒氏掀开了叶锦苏的袖子。 手臂上一个鲜红的牙印显露出来,因为出了血又没有及时处理,血在伤口处糊成一团,看着有些吓人。 叶锦苏倒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情急之时自己都没顾得上看伤口。 如今看来好像还挺疼。 太医凑过来看了看,一下看明白了过来,“齐王妃别担心,这伤口只是咬伤,看来是安云公主情急之下咬的。” 说着,太医朝旁边的下人发话:“去取些水过来。” 将叶锦苏的伤口清理干净,下面两排鲜红的牙印就显露了出来。咬的并不深,但是还在渗着血。 上了些药,太医又给叶锦苏仔细包扎好,转头朝长公主复命:“叶小姐的伤口属下已经包扎好了,三两天就能好,长公主不必担心。” 长公主看向叶锦苏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语气却又好了些。 “没事就好。” “今日多谢你护着安云了。”长公主看着叶锦苏忽然说了这一句,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好了不少。 叶锦苏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舒氏连忙轻轻推了一下叶锦苏,叶锦苏这才赶紧回话:“我只是……” “行了,今夜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叶锦苏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率先打断她的话,似乎不想听叶锦苏说似的。 叶锦苏闭嘴,跟着舒氏退出了太平殿。 其实从进了内殿开始,她的思绪就开始不宁。 长公主对她说了什么叶锦苏来心思去细想,她只是想起内殿里的画面,觉得心口堵的格外慌。 舒氏一直陪在叶锦苏的身边,从头到尾敏感的注意着叶锦苏的情绪变化,如今更是善解人意的开口::“妹妹可是觉得不习惯?” 叶锦苏垂眸抿嘴,没说话。 平心而论,宁云敛说的没错,他们会保证孩子的安全。 有太医的照顾,过不了几天,这几个孩子就会统统忘了今天的事情。 可是叶锦苏还是觉得难受极了,对那样冰冷的画面觉得难受。长公主利用着自己的孩子,利用着自己母亲的身份。而宁云敛利用着他的侄子侄女们。 那些孩子那么喜欢他们…… 舒氏看着叶锦苏,开口道:“妹妹是不是觉得,长公主对自己的孩子太过冷漠了?” 叶锦苏还是没说话。 她明白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长公主必定很爱自己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在长公主身边个个长的很好。宴会上长公主看他们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可是…… 舒氏叹了一口气,“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基本都是这么长大的。” “他们不存在独善其身一说,只要出生,便是进了这一滩风云里。” 叶锦苏楞楞的看着舒氏,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舒氏比她大上几岁,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嫁给宁云匡这两年,有些事是比叶锦苏看的通透。 “可……”叶锦苏迟疑的开口,“可这样也太残忍了。” 叶锦苏没有母亲,她对于母亲的概念仅存于自己的乳母。她那么温柔,事事都以自己着想,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舒氏看着叶锦苏的眼神,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是残忍。” “可是这宫里,也是有单纯一心向着孩子的母亲的。” 叶锦苏微微暗下去的眼亮了一下,小声的开口问:“是谁?”。 舒氏微微笑了一下,“十六弟的生母,但是她已经死了。” 叶锦苏睁大的眼瞳孔猛地缩紧,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关于云妃,关于幼时宁云敛的故事。舒氏在旁边轻声开口:“我曾听长公主说过,云妃是个心底极好的女子,对她也很好。” “可惜她死了。” 叶锦苏忍不住后退一步,猛地心悸。 她想起自己的乳母,也是一个多好的人啊,可是也死了。 舒氏看着叶锦苏眼底的惊慌,微微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周遭,开口道:“这宫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这里,这个天下无数势力都想着在这里争个头破血流。” “兄弟,亲族,父子……都脆弱不堪。” “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吗?”舒氏忽然看着叶锦苏问。 叶锦苏楞在原地回过些神,忽然不明白舒氏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叶锦苏没回答,舒氏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似的,笑着开口:“我也不喜欢。” “可我喜欢他。”舒氏的语气一瞬间变的柔和下来,目光越过叶锦苏落在她的身后,似乎有无限柔情。 叶锦苏疑惑的转头,正看见宁云匡站在殿内,正和宁云敛说着什么。 叶锦苏的心口猛地像是被击了一下,转头看着舒氏,眼睫微微颤抖。 舒氏笑了一下,笑的格外温柔,“你别看他平日里那样,其实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像他这个性子,日后我的费尽心思为他筹划。” “可实际上,却是他一直在为我筹划。” 第二百八十一章:有必要 “其实他们兄弟很像的,”舒氏笑着看向叶锦苏,“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但是骨子里却是最像的。” 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的背影,忽然想起过往的种种。好像不管她遇到什么事,宁云敛总是能帮她处理好,让她无后顾之忧。 这次也是。 舒氏看着宁云匡的方向,目光覆上一层柔和的爱意,“我喜欢他,爱他,所以我想陪在他身边,不管是什么地方。” “修罗地狱还是鬼刹炼狱,我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你明白吗?”舒氏转头看着叶锦苏,轻声问她。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的方向,目光在他的身边流离,似乎对舒氏的话充耳不闻。 可是她听的很清楚…… 叶锦苏垂下眼,颤抖的眼睫仿佛彻底失去了控制。良久,叶锦苏才镇定了一下开口:“姐姐今天想说的,我已经明白了。” 她的心乱的像一团乱絮,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理清。 她想让舒氏别说了,她甚至想逃离这里。 可是舒氏看着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开口:“他有没有告诉你,当初他带兵提前回京,其实是为了你?” 叶锦苏猛地抬头,震惊的看着舒氏。 舒氏笑了,她看着宁云敛开口:“当初他不放心你,却又无法脱身战场,便走了一条生猛的路子,要不也不会负伤。” 叶锦苏完全被惊住了,睁大眼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 宁云敛从来没和她说过。 他也不会和她说。 “再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舒氏看着她说,神色比叶锦苏镇定多了。 “十六弟和皇上的关系就是那个时候彻底告僵的,”舒氏低着头说,复又笑了一下,“虽然他们本来也不如传言的那般好。” “早晚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只是你或许不知道,因着这件事,前段日子皇上和齐王一同向他施压,他走的很谨慎,很艰难。” “他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 舒氏没有过于的言语,只是三言两语便带过。可是她说的每个字,都深深烙印在叶锦苏的心尖上,滚烫的令她心绪翻滚。 犹如火上的岩浆,滚的她久久步伐平静。 远处宁云匡带着人走过来,远远看见舒氏正和叶锦苏聊的开心,正为两个人处的来而高兴呢。结果一走近,他立刻发现了这气氛不对。 看了眼旁边的舒氏,宁云匡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说了什么怎么这样了? 叶锦苏自觉此刻自己表情狼狈,强作镇定的转身离开了。 宁云敛站在原地,忽然静静皱眉盯了叶锦苏一会,转头看着舒氏:“你和她说什么了?” 宁云敛的眼神有些锐意,让宁云匡极不舒服。 他一把站出来,“你怎么和你嫂子说话的呢?她还能吃了她不成?” 舒氏在旁边瞪了宁云匡一眼,瞪的他灰溜溜的退开了。 “说了一些旧事,你若想知道,不妨追上去自己去问问她。” 舒氏看着宁云敛,一副鼓励他向前的神色。 宁云敛皱了皱眉,朝着叶锦苏的方向走了过去。 叶锦苏一个人走在宫道上,连小红都没有带上。缓慢的步伐和垂下的头完全暴露了叶锦苏此刻的内心。她扶着墙,忽然停下了脚步。 舒氏和她说的话每个字都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在提醒自己看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宁云敛站在她身后沉默,伸手搭上她的肩头,锁紧眉头开口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此刻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每一件都让她无法平静。 宁云敛还是第一次看见叶锦苏这么慌乱的神情,惹得他也忍不住不安。万马千军前他都不层不安过,如今他不安了。 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只能这么看着。 他们对视良久,叶锦苏忽然垂下头,声音有些微弱的开口:“当初……你仅三个月便急匆匆带兵回来,是为了我对吗?” 她不敢直视宁云敛,她怕自己没法面对宁云敛眼底的感情。 可宁云敛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只是微微松懈了一下,复而平静的开口:“是,也不完全是。” “如你当时所说,我提前回京,无非是为了加入这场斗争里。” “早晚都是要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可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叶锦苏忽然急了一下,控制不住音量的开口。 他没必要这么张扬,没必要这样把自己竖成靶子,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艰难。 为了自己,没必要。 可是宁云敛只是垂眸看着她,眼里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动摇。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个字都敲在叶锦苏的心尖上,“有必要。” 他为她做的每件都,都是必要。 这不需要怀疑。 宫道里起了风,外面入了夜后便很快凉了下来。宁云敛解开自己背上的斗篷,披到了叶锦苏的身上,“应该要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说完,宁云敛看着匆匆找过来的小红,微微加重语气发话:“带你家小姐回去好好休息。” 小红被宁云敛如忍般的目光盯的发怵,不敢多话点头应下,拉着叶锦苏匆匆往外面走了。 再不走,宫门要落下了。 叶锦苏被引着往前走,寒风鼓进她的斗篷里,里面还带着余温。叶锦苏忽然拢一下斗篷,让它贴的自己更紧些。 宁云敛站在原地,目送着叶锦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转身离开。 小红看着叶锦苏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的不行,“小姐,到底怎么了?” 不是一直和舒氏在一起吗?怎么忽然这样了? 叶锦苏低头摇摇头,扶着进了马车,却没让小红进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 马车还是宁王府的马车,里面似乎还残存着宁云敛的气息。叶锦苏坐在角落,闭上眼耳边就是宁云敛的的声音和舒氏的话回荡。 她终于忍不住,死死抓着身上的斗篷蜷缩起来。 她到底该怎么办…… 叶府外早有人在等了。 宫里的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各家各户,叶秉洐到底还是担心叶锦苏的安危,打听了叶锦苏平安回来后的消息,便坐不住在门口等。 这事他找人打听过,知道些一二。 犯错的是齐王,不关宁王什么事。 叶锦苏下车之时,倒是被叶秉洐这架势吓住了。她楞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原因。只是她如今分不出更多的心,不想再应对叶秉洐。 偏头朝旁边的小红看一眼,小红默契的明白了叶锦苏眼里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二章:够她难受的 她伸手搀着叶锦苏下车,扶着叶锦苏往叶府走。 叶秉洐迎过来,“听说宫里出事了,你没事吧?” 叶锦苏摇摇头,小红便在旁边接话:“小姐受了些惊讶,太医已经看过了,嘱咐小姐好好休息。” 说着小红便朝叶秉洐行礼准备告退。 叶秉洐一脸还有话没说的样子,然而小红已经领着叶锦苏离开了。 夜深的时候果真下雪了。 叶锦苏睡不着,便独自跑出来坐在凉亭里发呆。 漫天的雪花隐在黑夜里,只由一盏残灯电亮,无数雪花迎着风落在叶锦苏的眉间。叶锦苏手里捧着宁云敛送的暖玉,偏头靠在了栏杆上。 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没办法从宁云敛的事情里脱身了。 怎么会这样呢…… 叶锦苏静静阖上眼,夜风里穿的有些单薄。一闭眼上,她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 小红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起夜,忽然就在院子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见叶锦苏居然独自坐在院子里吹风,小红大惊。 匆匆取了斗篷过来,小红赶紧跑过去给叶锦苏披上,“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吹风呢,快回去吧,这外面都下雪了。” 叶锦苏低头沉默了一会,没动。 小红一看叶锦苏这样,更加担心,蹲在叶锦苏的身边开口:“小姐,今天到底在宫里发生什么了,你别吓小红。” 小红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叶锦苏看了她一眼,笑笑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泪,“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 “咱们回去吧。” 见叶锦苏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小红立马破涕为笑,扶着叶锦苏往回走。 叶锦苏在院子里待了好几天,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直到最后叶秉洐实在耐不住,主动开始找叶锦苏了。 叶锦苏推了几次,终于没办法避了,这才无奈的开始见他。 “外面最近什么情况?”叶锦苏一边梳洗一边问梦兰。 “齐王的发落下来了,剥了官职和实权,现在只有一个齐王的虚名。”梦兰在旁边回话。 叶锦苏插簪的手顿了一下。 这个惩罚不算轻了,难怪叶秉洐这么坐不住了。 “宁王那边呢?”叶锦苏又问。 梦兰摇摇头,“暂时没什么事。” 叶锦苏又垂了一下眼,到底是真没事,还是风雨前的平静呢? 叶锦苏不清楚,也不敢妄加推断。 外头叶秉洐等急了,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找叶锦苏开门见山的说:“你可知道皇上是如何对齐王处分的?” 叶锦苏淡定的点点头,“我知道,齐王如今已经没了实权。” “所以这是不是可以表示,齐王已经没了气候?”叶秉洐着急的说,“这件事一出,他在京城也失了不少民心。” 叶秉洐看着叶锦苏,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那咱们……” 叶锦苏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给叶秉洐也递了一杯,开口道:“父亲不妨喝口茶,冷静一下?” 叶秉洐哪里冷静的下来。 叶锦苏微微一笑,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外面是不是诸多大家开始站队了?” 那当然,战对了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依女儿所见,咱们家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的好。”叶锦苏看着叶秉洐,缓缓开口道。 叶秉洐的脸色有些不解,“为何?” “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叶锦苏却摇摇头,开口:“如今是齐王最坏的时机,却不是宁王最好的时机。” “父亲忘了,女儿上次说了,真正阻碍宁王的,根本不是齐王。”叶锦苏微笑的看向叶秉洐。 叶秉洐恍然大悟。 “你是说……”叶秉洐忽然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开口,“皇上不会对宁王善罢甘休?” 叶锦苏喝茶的动作一顿,垂着的目光沉思了一会。 “圣意谁揣测的准?但咱们家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叶锦苏开口道。 叶秉洐在旁边点头,复又自己思索琢磨了一会,方觉大有道理。 心里的困惑接触,叶秉洐这颗心放下来不少,这才开始说点别的:“你前几日受了惊吓,如今可恢复的怎么样?” 难的的主动关心。 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已经无碍了。” 叶秉洐点点头,放下心来。 “茹儿那边,你打点的也不错。明儿茹儿便启程了,你好歹也去送送她。” 叶锦苏楞了一下,原来关心自己怎么样,只是确认自己能不能去送叶锦茹。 叶锦苏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了一下,是有些小意外但并不让人难受。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叶秉洐的偏心而觉得难过了,只是觉得有些事果真是没法变的。 叶锦苏点头:“女儿明白,女儿会去的。” 得到叶锦苏准确的答案,叶秉洐终于满意的点点头离去。 旁边的小红收拾茶具,一脸不悦的开口:“二小姐去府外,干嘛非要小姐去送。” “都是一家人,去送送也无所谓。”叶锦苏耸耸肩,云淡风轻的开口。 小红撇撇嘴。 “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要出去?” 叶锦苏垂眸笑了,“估计是觉得现在府里都是我的人,她待不下去了吧。” 她可不相信叶锦茹挨了一顿鞭子,就能彻底转性了。要么就是她还不甘心,想对自己有所动作,但是又碍于她身边都是自己的人,所以只能初次下策。 在外面,总不会有人总盯着她了吧。 可是她没想到,叶锦苏让文鸢也跟着过来了。 还把时间缩短到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文鸢送不回来,她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 这就足够叶锦茹难受的了。 叶锦茹如今是被叶锦苏吃的死死的,怎么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也不可能会有了。 “老太太那边什么情况?”叶锦苏问。 “听说老爷好像不太满意。”小红撇着嘴说。 老太太想让叶秉洐再娶一个,可是叶秉洐此时被朝堂事缠的头疼,确实是没什么心思。 只不过老太太坚持,叶秉洐也不好违背,就这么完全撒手让老太太去负责了。 从头到尾,他连哪家的女子而没有打听过。 第二百八十三章:赵家姑娘 一向如他。 “可知道老太太看中的是哪家的女子?”叶锦苏开口问。 小红思考一会答:“听说是清河赵家的庶女。” 清河赵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去年才升迁到京城里,又是个庶女。如此看来,老太太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叶秉洐这个年纪,也就只有赵家这样的人家,愿意把庶女嫁过来了。 “人怎么样?” “听说是个老实谨慎的,人还没见过。” 叶锦苏点点头,心里对老太太的眼光不太放心,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叶锦苏起了个大早去送叶锦茹。 说是去府外反省,叶锦苏给她安排的就像度假一样。庄子那边派人上下全部打点过了,这里也带了足够的丫鬟和东西过去。 保管叶锦茹在那里三个月,生活水平不会下降。 只是叶锦茹的脸色并不好。 她本来离开,就是为了想避开叶锦苏的耳目。结果叶锦苏给她身边塞了一群人,没一个不是叶锦苏的人。 叶锦苏浅笑着看向叶锦茹,看着她跪下朝叶秉洐辞行,两父女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叶锦苏为表真心,也上前抱了抱叶锦茹,却在凑道她耳边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开口:“希望妹妹是真的在外面好好反省了。” 说完,叶锦苏松开了她。 叶锦茹的脸苍白了一下。 目送着叶锦茹的离开,叶锦苏这才转头朝叶秉洐开口:“父亲。” “最近朝上的事,父亲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了,咱们不如琢磨琢磨家里的事。”叶锦苏笑着开口。 叶秉洐楞了一下,不明白叶锦苏这话里的意思。 “听说祖母相中了赵家的女儿,父亲可见过那赵姑娘?” 一提起这件事,叶秉洐不免有些不耐。他们家之前刚死了主母,他是不想这么早再娶一个。可是老太太坚持,倒也有道理。 父母之命不可违,他只能任由他们去。 而如今叶锦苏也来插一脚。 听说那个赵姑娘就比叶锦苏大几岁,她要是嫁过来,叶锦苏还得喊她母亲,居然也不觉得别扭! “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为父自己会处理的。” 叶锦苏淡淡一笑,依旧开口道:“女儿觉得,如今是最好的时机。与父亲好,与叶家也好。” 叶锦苏这话说的,似乎话里有话。 叶秉洐楞了一下,瞪着她开口问:“什么意思?” “女儿也只是猜测……”叶锦苏垂着眸开口,“只是女儿听说,皇上最近的性子越来越暴戾了,女儿觉得,陛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叶秉洐脸色大惊,“你是说……” “万一……我是说万一,宁王出了什么事,那么和宁王有勾结的家族,恐怕也难逃其罪。”叶锦苏看着叶秉洐说,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所以女儿觉得,父亲不如干脆不管朝内事,安心娶妻的好。” 叶秉洐脸色大惊的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方觉叶锦苏的话有道理。这是一条危机四伏的道理,走的谨慎点总没错。 “要是真如此所说的话,那你……”叶秉洐有些惊慌的看着叶锦苏。叶锦苏之前和宁王走那么近,叶家想不和宁王牵扯上联系都难。 叶锦苏垂下头宽慰的笑笑,“父亲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叶家的。” 虽然不知道叶锦苏为什么这么说,但叶秉洐此刻也只能相信了她的话,点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叶锦苏的话已经让他深信不疑了。 “既然如此,父亲不如主动去和祖母谈谈。”叶锦苏笑着说,这样也是缓解了一下这两人的母子关系。 果真叶锦苏一番话,叶秉洐主动找了老太太,府里一时顺心了不少。 老太太惦记着这事是叶锦苏劝的结果,倒是派人给叶锦苏送了东西过来,算是感谢了。 叶锦苏并不放在心上。 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讨好老太太,老太太的示好她也并不在乎。 只是她在家里这么坐着,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宁云敛不曾和她联系,但却叫梦兰吩咐叶锦苏少出门,免的一丁点火燎到自己。她知道宁云敛是为了自己着想,可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叶锦苏就越是像被束住了手脚。 做什么事都得先考虑一遍宁云敛。 就像如今,她盘算着自己要是一直不出面,齐王必定能想到是自己坑了他。若是这样,免不得齐王以后反扑向宁云敛。 可是她又琢磨着,自己若是和齐王再接触,再给宁云敛惹出什么麻烦来,反倒是拖累他。 一来二去,叶锦苏自己也有点看不懂自己了。 不过这事也由不得叶锦苏烦恼多久,很快叶府里就出了新事。 老太太安排清河赵家的姑娘过来和叶秉洐见一面。 也是两家长辈碰个头。 之前叶锦苏送走了叶锦茹,又劝过了叶秉洐,让这件事顺利不少。如今老太太特地叫人唤上了叶锦苏,也算是让叶锦苏过来看看人怎么样。 叶锦苏每日无所事事,正好也好奇这老实谨慎的赵姑娘什么样,倒也爽快答应了。 彼时快近年关了,两家走这一番,若是相看好了,定了亲,过年时就可以直接互相走亲戚了。 是有些急了,但是也无伤大雅。 叶锦苏由水桑引着,一路往前厅走去,路上正巧看上几个面生的下人,想着这差不多就是赵家的丫鬟了。 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坐在正座,叶秉洐和赵家姑娘相对而坐,赵家姑娘旁边的,就是赵大人和赵夫人了。 听说这个庶女不是赵夫人生的,但是却是在赵夫人的院子里养大的。如今看来,他们母女的感情也不怎么好。 赵姑娘低着头坐着,一副敬小慎微的样子,似乎一丁点声响就能吓着她。 老太太似乎脸色不是很好,像是不太喜欢这么胆小的。 叶锦苏在旁边驻足观察了一会,这才提裙上前去。 “女儿来晚了,父亲莫怪。”叶锦苏打破了一群人之中的沉默。 叶秉洐朝叶锦苏笑笑,开口道:“无事,坐吧。” 由着这一遭,老太太的神色也缓了些,转头看着旁边的赵姑娘开口:“你是叫着赵如雪对吧?” 赵姑娘低着头点了点头。 旁边的赵夫人看不下去,在旁边插嘴:“我这小丫头平时没怎么出过门,叫老太太看笑话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该说的都说了 老太太摇摇头,大度的开口:“无事,女孩家出不出门都没关系。” “雪儿,你抬头让老太太瞧瞧。”赵夫人在旁边热情的开口。 赵如雪这才开始缓缓抬起头,只是叶锦苏注意到,她的手还是死死揪住手帕,似乎是在紧张。 赵如雪长的并不差,但也称不上多好看,只能说眉目端庄。看着的确老实谨慎,就是有点太谨慎太胆小了。 叶锦苏在旁边端详了一阵,没说话。 老太太倒是对这幅模样很满意。 不像谢氏,长的一脸狐媚样。 就是胆子有点小。 老太太见她这么胆小,也不同她多说话,只是和赵夫人聊了些许。从头到尾,赵如雪都没出声一个字。叶锦苏琢磨了她一会,看着也不像不愿的样子。 应该就是单纯的胆小。 她要是嫁进来,那时叶锦茹就该回来了。到时叶锦茹就够有她受的。 不过这事到底轮不到她一个女儿说话,她在这就是做个陪衬。 赵夫人到是个会说话的,和老太太聊来聊去,到也还和睦。赵大人在官场和叶秉洐差了不少,在叶秉洐面前也谨慎小心的很,叶秉洐倒也没什么不满。 聊到最后,这事也算是成了一半了。 中午老太太在宴厅准备了饭菜,琢磨着都到时候了,老太太还特意寻了个机会给赵如雪和叶秉洐单独相处的机会。 叶锦苏适时的退出去走走,自觉无趣。 这事轮不到她说话,她就是在那走过个过场。见着两家人你来我去的恭维,叶锦苏倒是有些腻。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溜了算了。 在后花园绕了几圈,叶锦苏干脆坐到池塘边喂鱼。这几天没下雪,但这人工湖里还是有浮冰,叶锦苏只能看见零星几条鱼儿。 正喂着喂着呢,叶锦苏就看见赵如雪在后花园乱转。 似乎是迷路。 叶锦苏起身朝她走过去,开口道:“赵姑娘不是和我爹在一起吗?” 赵如雪惊了一下,转头看是叶锦苏,赶紧低下头弯腰行礼。 “我同叶大人说了些话,便去找母亲了。结果在这花园里迷了路,叫叶小姐看笑话了。” 叶锦苏微笑着看了她一会。 胆小归担小,但是却没也没出过岔子。老太太一开始不满意她,但到底她除了胆子小了点,其他都挺招老太太喜欢的。 “我带你出去吧,祖母应该和赵夫人在宴厅呢。”叶锦苏开口道,走上前给她引路。 从这里到宴厅还得有一段路,叶锦苏自觉这路上不说话实在太尴尬了,便主动开口找话聊:“听说赵姑娘善女工,尤其刺绣?” 赵如雪微微垂着头,还是不敢抬头的样子,低声应了句:“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微末技艺,叶小姐言过了。” 叶锦苏笑了笑,“怎么能叫微末技艺,听说曾有人千金求赵姑娘一副绣作呢。” 叶锦苏说的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当初有位外地来的文人,特地花千金买了赵如雪一副绣作。此后就有不少夫人小姐来找她学习绣法,当时她在清河也算是红极一时。 后来便也渐渐淡了。 她以为这事京城没人知道呢,没想到叶锦苏竟然知道。 事实上叶锦苏也是从水桑姑姑的嘴里知道的。老太太派人查过赵家,甚至连老家都派人去查了,不可谓是不仔细。 “叶小姐实在是谬赞了,相比起叶小姐一大才女,我实在不值一提。”赵如雪赶紧开口。谨小慎微的样子,像极了叶锦苏要吃掉她似的。 听说赵如雪前面还有个嫡女,赵如雪在她的身后讨日子过,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让她有些无奈。 “别这么说,等你嫁过来了,我还得喊你一声母亲。”叶锦苏无奈的笑笑,似乎想让她自在一点。 赵如雪没说话,估计是觉得别扭。 叶锦苏转头看了她一眼,“难道不想嫁给我爹吗?” 赵如雪赶紧摇头,否认道:“不,我没有。能嫁给叶大人,是我的福分。”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虽然这个叶大人年纪大了点,可是只要她嫁过来,就是叶家的主母。叶家可是朝上一等臣,她的地位也会直升。 这是她作为一个庶女,不可多得了好机会。 更何况她刚才见这个叶大人,也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所以她并没有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 叶锦苏看了她一会,明白了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知道了她的想法之后,叶锦苏又叹了口气。 “你可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叶锦苏开口问。 赵如雪点点头,“听说过。” 只不过今天没见着。 叶锦苏微微笑了一下,“她的生母过世不久,你若是嫁过来,她或许不会喜欢你。”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吗?”叶锦苏柔声问。 她把话说的足够明白了,赵如雪应该明白。 赵如雪也是在宅子里待过十几年的,小宅子和大宅子都是一般的事,只不过一个事大一个事小罢了。她能明白叶锦苏这话里的意思,知道叶锦苏在给她提醒呢。 可是这个她也一早就想明白了。 嫁去哪家,都是会遇上内宅事的。 她一个小官家的庶女,要是普通的嫁人,估计也只能做个妾。 到时候就是给人做奴婢的时候。在叶家这,怎么也是一个主母,还是重臣家的主母。 就算那个二小姐对自己厌恶,可至少这个大小姐人还不错。老太太看起来也挺喜欢她,她以后在这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如雪明白,可如雪已经想明白了。”赵如雪忽然停下来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心思也多了起来,“叶大人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会对我好的。” 叶锦苏楞楞的看着她,笑了一下。 “如此便好。” 她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赵如雪做好心理准备。 她是个好姑娘,别被叶秉洐和叶锦茹给害了就是。 “前面就是宴厅了,咱们一起进去吧。”叶锦苏笑着开口,引着赵如雪往前面走。她们刚刚聊过一番,赵如雪在她面前稍稍放开了些。 如今见着大家,立刻又谨慎了起来。 倒是老太太在旁边将她的变化尽入眼底,看了眼叶锦苏。 第二百八十五章:并肩之人 中午的宴散后,两家人又聊了不短的时间。 到最后这事还是最终定下,只是差不多八九不离十了。还得多走几趟。 人全部散去后,老太太果然叫了叶锦苏过来。 “你看那赵家姑娘,觉得如何?”老太太问叶锦苏。 “老实谨慎,性子是不错。”叶锦苏如实说。 老太太再旁边点点头,琢磨着开口:“我也觉得不错,虽然胆子是小了点,但可以看得出脑子是机灵的。我见你和她倒聊得开,想来应该能处的来。” “就是叶锦茹那边……” 说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提出三个月时限的是叶锦苏,她原本想着怎么也让叶锦茹在外待一年两年的。 和赵姑娘这事,怎么也得明天开春才迎进门。 那时叶锦茹早就回来了。 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叶锦苏倒是笑了笑,开口道:“她想当叶家的主母,就得有这个能力。” “祖母您还想着把管家的事交给她呢,她若是这点事都处理不了,怎么管的住家?”叶锦苏笑着问老太太。 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么个理。 可新妇进门,哪有能一来就上手的。 之前还是一个庶女,怎么能这么快做出从庶女到主母的转变。 “还是得多帮衬着她,她之前在赵家是庶女,来了这难免眼界格局小点,你有精力就多去她那跑跑。”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开口。 听老太太这意思,看来是要定下来了。 这就开始给未来的儿媳妇铺路了,估计等下次见面的时候,这亲事就该定下来了。 叶锦苏点头应下,离开了这里。 外面又开始下雪。 叶锦苏站在院子里看雪一直下一直下,不免有些恍然。她这半个多月一直没出门,也探听不到什么更深的消息。 只知道之前之前那件事之后,齐王算是静谧了一阵,没了什么声响。 朝里一直宁静着,也没出现别的什么事。 倒是因为之前那群蛮族的事,闹的现在边境一直不太安宁。皇上估计是心思都放在了对外上,对内倒是清净了不少。 叶锦苏琢磨着该不该给宁云敛写个信,她发觉自己半个多月不见他,倒是时时想念。 这个念头一出,叶锦苏便不免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便就同燎原的野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最后在家纠结了两三天,叶锦苏还是做了举动。 不过不是给宁云敛写信,而是去了马场。她记得宁云敛说过,自己什么时候来可以。 她过去的时候凌霜又长大了不少,不过性子依旧。看见叶锦苏过来,似乎是还记得叶锦苏,亲昵在叶锦苏身上蹭了几下。 叶锦苏笑了笑,换上骑装便开始上马骑上一番。 她先是在马场里慢悠悠转了几圈,后又策马练了一会,最后还跟这里的教练学了几招马术。时间从上午消磨到下午,叶锦苏还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小红在旁边提醒叶锦苏:“小姐,咱们已经在这待了一整天了。” 被小红一提醒,叶锦苏又有些烦。 她没说话,只是翻身上马,开口道:“再骑两圈!” “可是小姐你已经骑很多圈了……”小红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叶锦苏摸了摸鼻子,开口道:“最后两圈,就最后两圈了。” “小姐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小红无奈的开口。 叶锦苏:…… “小姐是在等谁吗?”小红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一说出来,小红心里一下就明了了。这里是宁云敛的马场,叶锦苏在这逗留了一天,等的还能是谁。 叶锦苏神色有些不自然,干脆从马上下来,拍拍身上的灰道:“不骑了,回去吧。” “原来竟要走了吗?”宁云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似乎还带着些遗憾。 叶锦苏一转头,就看见宁云敛正站在马场外,正从他的玄墨上下来。 叶锦苏不由自主的勾了一下嘴角。 “骑了一天了,累了。”叶锦苏大声开口,拉着小红要往前面走。 宁云敛朝她迎面走过来,颇有些遗憾的开口:“最近我的人在对面的山上发现一处温泉,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不过你要是累了的话……” 叶锦苏脚步一顿,神色有些狰狞。 宁云敛轻咳一声,话音一转:“你要是累了的话,能不能劳烦叶小姐再受点累,陪我去一趟呢?” 叶锦苏的脸色总算缓解了。 转过头,叶锦苏拍了拍手边的凌霜,开口道:“那行,正好我的骑术又有精进了。” 宁云敛微微一笑,翻身上马看着叶锦苏,“那便让我看看,有没有比上次好。” 一想起上次的窘态,叶锦苏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这回她利落的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奔腾而去。空留小红和一群小厮留在原地。 宁云敛紧随其后,叫唤了一声:“你知道怎么去吗?” 叶锦苏一听,没好气的放低了速度,让宁云敛在前面引路。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这小模样,忍不住心情大好的放声大笑。 叶锦苏被他笑的一脸黑线。 “齐王的事怎么样了?”叶锦苏无视他的笑声,忽然问。 宁云敛笑了一会,收回神色看着叶锦苏开口道:“他曾经找过你。” “只是你不出门,他也没法对叶家下手。” 宁云敛其实已经做好了更坏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叶锦苏竟真的在家避了半个多月。他一时倒有些无所适从了,又有些害怕叶锦苏是不是变了。 如今见着他,他虚悬的心才算放下。 她还是她。 “他的气候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宁云敛开口。 叶锦苏点点头,不知不觉两人都放慢了速度。这几日一直下雪,山上到处是一片雪白,叶锦苏的凌霜浑身雪白,几乎要融入这雪白的天地里,看不出踪迹来。 而宁云敛的玄墨,则像是白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格外夺目。 叶锦苏静静同他这么骑了一会,竟也觉得很满足。 天地间一片安宁,只有马蹄踏过雪地的轻微声音。雪地上落下两行痕迹,一看便知是并肩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凉的 温泉在山顶处,叶锦苏跟着宁云齐骑了好一会,直到看到前方一处有雪融的痕迹。再往深处走,竟然能看见团团热气。 这里果然有一个泉眼,里面冒出的温泉热度惊人,这一片都笼罩上了白茫茫的雾。 叶锦苏下马,还能看见水雾里有只银狐跑过,一溜烟消失在了雪地里。临近温泉的那一块,甚至还长着些青青绿草。 “这里偏僻不好找,之前一直没发现。”宁云敛在她的身后开口。叶锦苏一转头,只看见自己身后密密麻麻的树木树枝,若不是脚印还在,怕是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确实是很深。 叶锦苏跑过去接了捧泉水,怡人的很。 这里是一处断崖,左边就是一截断掉的山体,不仅地面上有泉眼,那山体上也有泉眼。只是水流较小,顺着岩石流下来,从岩石到地面被泉水浇灌过的地方,都长了青青嫩芽。 这个天气能看见这么一整块绿色,实在是难得了。 宁云敛抬头看着断崖处的上方,忽然开口:“我带你上去。” 叶锦苏正纳闷呢,宁云敛一把就搂住了她。随即就是身子一轻,叶锦苏被宁云敛抱起来,转眼就到了那断崖上。 这一块是岩石,光秃秃不曾长过树木,叶锦苏一落脚,就从这里俯瞰了整个马场。不仅如此,甚至能几乎能看到整个京城。 叶锦苏的眼睛亮了一下。 红墙白瓦,这风景真是美好。 叶锦苏看着远处那缩小成一个小方块的京城,忽然沉默了一下。这里还能看见郊外,还能看见外面雪白的群山,能看见大片的好山河。 这是宁云敛想拥有的地方。 她垂下眼,却听见宁云敛在旁边坐下,开口道:“你把凌霜牵回去吧。” 叶锦苏转头疑惑的看着他,叶家没有养马的地方他是知道的。 “父皇命我出兵,凌霜就交由你自己照看吧。”宁云敛看着山脚下的风光开口。从这里能感受到下面腾升上来的热气,暖和且潮湿。 叶锦苏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今天。”宁云敛沉声说。就在刚刚,他来这里之前,在大殿上接的旨。 叶锦苏神色僵了一下,失声了似的哑了好一会,然后才忽然笑了一下,“你去打战,把凌霜给我干嘛?牵回去我还得弄个马厩,多麻烦。” “牵回去你就可以随时随地骑了,没必要再坐马车到这来。”宁云敛说。他之前没提,是想着叶锦苏想骑马,就得来这里。 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过来相见。 不过自己都去打战了,就不让她这么麻烦好了。 叶锦苏垂眸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沉默了一下,两个人没说话,但有些东西总是心照不宣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宁静让叶锦苏心里隐隐不安。 “皇上为什么这个时候派你去出兵?”叶锦苏转头看着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宁云敛笑了一下,开始同她分析形势:“西凉国君两个月前去世了,其五子上位,但据说其政事权力早就在五子手上了。如今他一上位,便开始骚扰我边境,暗入我京城。” “皇上自然容不下他这般放肆。” 叶锦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皇上为什么偏偏让你去,大将军那么多,别人不行吗?”叶锦苏的眉头锁紧。如今这个形势,齐王刚受挫,皇上就要把宁云敛派到边疆去打战。 这不是明摆着打压他吗? “皇命不可违。”宁云敛只是淡淡的开口。 他倒是一脸不在乎的模样。 “要多久?” “一年。” 不是不确定的答案,而是简单直接的一年。 她有一瞬间想说我等你一年。 可是到后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知道了,这次的战和上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她抿紧唇,闷闷的没说话。过了良久,叶锦苏才又开口问:“好打吗?” 她不太明白军事上的事,但总归知道打战难免受伤,危险是在所难免的。上次宁云敛回来就带了一身伤,这次会怎么样还不知道。 “你相信我吗?”宁云敛没有看她,反倒是看着山脚下的景色,声音有些低沉。 叶锦苏沉默了好一会,最终才泄气的说:“相信。” 其实她想说世事难料,她想说世事无绝对,她还想说相不相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可是宁云敛问他相不相信自己,她便只能回相信了。 似乎感受到叶锦苏语气里的无奈,宁云敛笑了一下,侧身拢了一下叶锦苏的发,低声开口:“那就等着我凯旋归来。” 叶锦苏面无表情的推开了一下他。 “现在不相信了。” 宁云敛说这种话,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叶锦苏的心有些乱。 “咱们下去吧,小红该等急了。”叶锦苏抿着唇说。他们不过在这短短坐了一小会,但是叶锦苏依旧坐不下去了。 宁云敛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 叶锦苏的眉目浮上一层乌云,在这一片雪白的天地里也照不明亮。 下山的时候小红和牧监正好气喘吁吁的赶到山脚下,见着叶锦苏就下来了,庆幸自己赶的时间刚刚好。 外头天色不早了。 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天就该黑了。 叶锦苏下马,伸手摸了摸凌霜,朝小红开口道:“咱们今天回去叫人在后院建个马厩,把凌霜带回去。” 小红有些意外。 “现在这天气,马厩建好至少半个月呢,怎么这么突然?” 叶锦苏没有回答。 见叶锦苏不想多说,小红也不再多问了。她可以感觉到,小姐从山上下来之后,情绪有些不对劲了。 小红疑惑的看两眼宁王,却发现宁云敛正在看叶锦苏。 目光似乎有些沉。 小红垂下头,跟着叶锦苏进了房间伺候更衣去了。 “小姐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宁王殿下说了什么吗?”小红在旁边问。 叶锦苏以为自己已经表现的足够自然了。 她摇摇头,“没事。” 更完衣出来宁云敛已经离开了。 叶锦苏看着马厩里的凌霜,没说话上了马车。 外头风雪依旧。 现在是十二了,再过十几天就过年了。京城里的人们都在准备年货,张灯结彩,已经有过年前夕的气氛了。 叶府里把亲事定了下来,计划着明年春后,五月的时候准备喜事。 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气象。 唯独她心里是凉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平安符 府里的马厩如期建着,宁云敛带兵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如今这时头不好,大家都没想到临近年关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出来。一时间京城热议,但大多都是积极的话。叶锦苏听着外面的议论纷纷,心里却总是不明朗。 时间一日日拖着,直到拖到宁云敛出征前夕。 叶锦苏终究还是坐不住,找小红开口:“去帮我给舒王妃递个话,就说我约她西翠楼叙旧。” 关于这次的战事,宁云匡应该比自己明白的更多。 皇上的令是让宁云敛和于大将军去征战,宁云匡并没有收到命令要去。这其中缘由细想一下就能知道。宁云匡和宁云敛交好,两人手中都握着不少兵权。 必然要让这两个人分开。 只怕宁云敛一走,皇上就会对宁云匡动手。京城怕又是大洗血。 这些叶锦苏现在都无暇顾及了。 舒氏如约而至,神色比起之前多了一些倦色。 “王妃近来可是没休息好?”叶锦苏看着她问。 舒氏垂头揉了一下眉心,开口道:“京城里的事这你也知道,难免愁心一会。” 说吧,舒氏又看着她,开口:“你叫我过来,可是为了十六弟的事情?” 叶锦苏点点头。 “我想知道,这次战事有几成胜算。”叶锦苏垂着眸说,声音有些浅。 舒氏笑了一声,似乎看透了叶锦苏心里的担心,但却是垂下头头如实说道:“五成。” 末了她又笑,“其实妹妹应该知道,这个不是最值得担心的,不是吗?” 最值得担心的,是宁云敛离开的这一年里,皇上到底准备做什么。 可叶锦苏却不这么觉得。 皇上想做什么都好,只要宁云敛安全。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知道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开始,她的心就总是安不下来。 小红说她这是关心则乱,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宁云敛了。 如今她也只能随心而为,才能免的了那心口处的折磨。 “皇上为什么非要让他去带兵?”叶锦苏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她的声音有些轻,语气有些虚浮,似乎是不像面对这个问题。 她近来听到了太多传言,每一句都让她格外不舒服。 舒氏意外的沉默了一会。 沉默良久后,舒氏还是叹了一口气,如实开口说:“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半年前的那一场战。” 因为半年前的那一场战给宁云敛赢够了骁勇善战的好名声,所以这回的重任,自然也该由最骁勇善战的皇子去。 叶锦苏藏在袖里的手指猛地收紧,脸色微微变了。 舒氏连忙在旁边添一句:“可你我都知道,皇上若是真的想这样做,什么理由找不出来?” 她生怕叶锦苏多想,但叶锦苏还是多想了。 她这些天听过太多这种传闻了,如今亲口得到证实,她还是没法平静的接受。 若不是因为自己…… 舒氏瞧着叶锦苏脸色突变,起身坐到叶锦苏旁边拉住她的手,安慰着开口:“你别过分担心,战场虽然是危险的地方,可十六弟的能力,你应该知道的。” 叶锦苏只能轻微的点点头。 “你若真想让十六弟好好的,咱们就在京城,好好护着十六弟的势力。”舒氏柔声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手。 叶锦苏这个分明十分担心,还要硬装没有的模样,叫舒氏看多了心疼。 “咱们能做的,就是让他无后顾之忧。”舒氏柔声劝道。 叶锦苏只能听个大概,她的心乱的很。 她甚至想跟着宁云敛一起去。只是这个念头一出,就被叶锦苏掐断了。 这实在可笑。 匆匆忙忙的辞行,叶锦苏赶回了家。 马车里小红早看穿了叶锦苏的心思,她将叶锦苏的紧张,担心全部看在眼里。小红沉默良久,终是开口:“小姐。” “听说云光寺里来了位得道高僧,不少人在那求符纸,据说特别灵。” “现在的时辰,咱们去庙里求完还能赶得上。” 赶得上什么,叶锦苏和小红都心知肚明。 叶锦苏忽然一把掀开车帘,朝车夫开口,声音有些急:“去云光寺!” 而另一边,宁云匡正坐在宁云敛的府里,两两相对久久无言。长公主从宫里匆匆赶出来,神色凝重。 “于将军是齐王的人。”宁云匡坐着暗自说了一句,语气有些恼怒。 皇上这么安排,难道是想让他们两个在战场上内战吗?宁云匡简直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旁边的副将已经着好盔甲,前来回话:“秉宁王,我军已经全部演练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长公主从宫里匆匆赶过来,正好赶上宁云敛出行前。 宁云匡有些意外。 皇上在西门口大摆欢送仪式,长公主只需在那里相送就可以了。 可是长公主没说话,只是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副官,旁边的副官连同一群下人立马退了下去。 长公主从袖里掏出一封信,伸手交到宁云敛的手里,开口道:“等你到了战场再看。” 长公主神色凝重,这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宁云匡惊讶的看着长公主,没敢问是什么东西。 宁云敛看了眼长公主一眼,黝黑的眸子里似乎有暗暗流光。收好信,宁云敛并未多说什么,转头回屋换好了铠甲。 叶锦苏的马车正在宫道上疾驰着。 幸好云光寺是京城里最大的寺庙,地处并不偏。可正因如此,云光寺现在布满了人,到处都是来求符的。 小红看了眼这情景,立马朝旁边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所有的下人们散开,不一会就打听到大师今日并没有出来坐镇。 小红急的跺了一下脚,“找方丈!” 叶锦苏环视周围一圈,眼尖的看见了站在偏门口的方丈,提裙跑了过去。 小红一急,连忙跟上。 “这位女施主神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方丈见着叶锦苏一路跑过来,善意的开口问。 “我家小姐要求符!”小红在旁边接话,“求无德大师的符!” “无德师弟今日并不在寺里。”方丈的话一下击碎了小红的期望,小红的脸呆了。 叶锦苏微微抿嘴,开口问:“那请问无德大师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小姐可以再里面稍等片刻。”老方丈往屋内一引,指引叶锦苏进屋休息。 “见姑娘神色匆忙,眉目之间似有牵挂之人,求的是平安符吧。” 叶锦苏僵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庙里佛像高高在上,金光覆身犹如神祗,眉目低垂似乎在怜悯众生。叶锦苏抬头看了一会,忽然上了一柱香上去。 她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求佛。 上辈子她不信佛,觉得佛救不了她。 这辈子她也不信,觉得佛帮不了她。 可如今她是真的想求一求佛,求他护好那个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时辰过了 叶锦苏虔诚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只求自己的心愿能够实现。 小红则焦急的看着外面的天色,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无德大师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小红不由得又焦躁的去问方丈,“无德大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施主您找我?” 一道声音从小红的背后响起,叶锦苏猛地睁眼站起来,只见一名老僧正在门口站着。 叶锦苏神色一喜,开口道:“我想求道符。” 无德大师看了眼叶锦苏,合手微微一点头示意,“姑娘可是替人求的平安符?” 叶锦苏这回毫不犹豫的点头了。 “既是如此,小姐随我来。” 叶锦苏依言跟上。 “请问姑娘佩戴这平安符之人的生辰八字?”在屋内坐好,无德大师铺好了纸笔,开口问。 叶锦苏楞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宁云敛的生辰八字。 “没有生辰八字没法写吗?”小红在旁边焦急的问,眼看就要到大军出发的时间了。 无德大师放下笔,“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样若想平安符灵验,则需要求符之人心诚。需得一些发肤之物,以寄托心念。” 叶锦苏楞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过来了。 小红在旁边赶紧开口提醒:“小姐,头发,是头发!” 叶锦苏连忙点头,松开发髻剪了一缕发丝。 “这样就可以了吗?” 将符纸和发丝放好,无德大师伸手交到了叶锦苏的手里,“此符随姑娘心意,姑娘心诚,戴符之人必然一生平平安安。” 一生平平安安…… 叶锦苏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接过这符。 “多谢大师。” 西门口,万军集结,鼓角齐鸣。 皇帝正站在城墙之上,引着这属于自己几十万大军。宁云敛身着银甲,眉目冷厉犹如鬼刹,正稳坐于马背之上,位于万军之前。 回头间只一个眼神,便能令万军臣服。 皇上满意的看着士气满满的士兵,抬腿走下了城墙。这便是要临行之前,亲自和自己的儿子交代几句了。士兵们自觉排开成两排,让出一条道。 宁云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参见父皇。” 年迈的皇上弯腰扶宁云敛站起来,伸手慈祥的为他正了正铠甲。温情无比的画面,皇上甚至一脸感慨的看着宁云敛,“等你凯旋。” 而宁云敛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随口低头应下。 皇上那滴晚来的泪水被堵了回去。 又说了几句套话,皇上摆摆手往城墙上走去,终是没有再回头。 宁云敛转身上马,万军出发。 前来送行的百官渐渐散去,而城墙的皇上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宁云敛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良久,皇上忽然弯腰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一阵子。 城墙上的指挥官连忙扶住皇上,“陛下可是吹风受凉了?属下这就送陛下回去。” 可是皇上摆摆手,示意不用。 他直起身子,直到看着宁云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直到他老的浑浊的眼,怎么也不看请前面那个小黑点的时候。 皇上终于像泄了气一般,背靠在城墙上。 这滴晚来的泪终究还是落下了。 而叶锦苏正骑着凌霜在京城里驰骋。在云光寺等待的时候,她就叫人从家里牵来了凌霜。 可就算如此,如今的时辰,也不见得赶得上了。 未时刚刚已经过了。 可叶锦苏手里死死拽着那个平安符,目光坚定的落在西门口的方向。尽管她现在已经赶不及了,尽管此举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她还是,还是想把这个交到他手里。 “叶妹妹!”耳畔忽然响过一声惊呼,居然是舒王妃的声音。 见叶锦苏往西门口赶,舒王妃赶紧叫马车跟上叶锦苏,趴在车窗上开口:“叶妹妹,十六弟的军队已经启程了。” 叶锦苏忽然停下,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 手里的那个平安符已经被她攥的皱巴巴,汗液渗进布料里,怎么看都恢复不了之前的样子了。 叶锦苏垂下头,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 舒氏停车看了看叶锦苏手里的平安符,终是叹了口气。 停下马车,舒氏拆下马车上的马,骑上朝叶锦苏开口:“我带你去追他。” 叶锦苏睁大眼看着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叶锦苏的表情就重燃希望,眼里放出亮光。 舒氏拉紧缰绳,中气十足的一声驾,马匹朝着西门口就奔驰而去。 叶锦苏赶紧紧随其后。 宁云匡还在城门口没走,见着舒氏和叶锦苏一起过来,楞了一下。 “你们俩过来干什么?” 舒氏往叶锦苏手里的平安符一使眼神,开口道:“去追十六弟。” 宁云匡瞪眼一瞧,居然是个平安符。 “不就一个平安符,不至于,没这玩意也能赢。”宁云匡大大咧咧的开口,觉得现在去追什么军队简直没可笑。 还能叫行军中的军队停下不可? 舒氏眼睛一瞪,伸手揪上了宁云匡的耳朵,“我说追!” 宁云匡吃痛,连忙求饶道:“好好好!追!我带你们追!” 听到满意的答案,舒氏这才松开手。 宁云匡牵来马,又带上弓,开口道:“你们可跟紧了,我带你们走小路。” 大军人数多,一时半会应该走不了多远。从小路绕过去,应该能赶上。 绕到一处山崖处,宁云匡停了下来。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宁云敛正带着大批的人从前面的关口出来。宁云匡讨好的朝舒氏笑了笑,“你看,我这不是带你们赶上了。” 舒氏瞪他一眼,避着叶锦苏小声道:“那叶妹妹的符怎么办?” “小意思,接下来就看我的。”宁云匡一派胸脯,一脸轻松的开口。 伸手朝叶锦苏要来符,宁云匡开始捏着这个小玩意笨手笨脚的绑上箭羽。结果绑了半天,也没绑紧。 叶锦苏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自己拿过平安符绑了上去。 宁云匡不好意思的笑笑,结果就这段时间,大军已经走到这山崖的正下方了。 宁云匡赶紧搭弓射箭。 目标直指宁云敛马前的那一块土地。 咻—— 破风声响起,一支利箭深深扎进宁云敛马前,斜立在地上。 第二百八十九章:下一年 前排的人早在听见破风声的一瞬间便做出了防御姿态。 箭落之时大家的警惕都被提起。 宁云敛微微一眯眼,一眼看到了箭羽上绑着的那个平安符。他一扬手,示意军队停下。 “把箭拿给我。”宁云敛沉声开口。 身边的副官下马,显然也注意到了箭羽上的东西。拔出地上的箭,副官谨慎的双手奉上。 宁云敛伸手取下上面的平安符,小小的一个,上面绣着平安两个字。宁云敛一转头,目光精准投向了叶锦苏所在的山崖的方向。 叶锦苏同舒氏站在一起,山崖上的风刮的她的裙摆大摆。 他们隔得太远,看不清各自的表情。但是隔着风,隔着风雪,叶锦苏似乎能感受到他滚烫的目光。 而她笃定宁云敛看不清自己,便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那些他或许不知道的心思,都在这一刻的风里肆意流淌。 无人说话。 宁云敛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忽然低头笑了一下。旁边的副官看着刚刚还一脸冷厉的宁云敛忽然露出这幅表情,脸色不免惊悚又好奇了起来。 还没等他好奇的转头去看到第是谁能让宁云敛露出这样的表情,宁云敛就已经伸手将平安符收起,重新开始出发了。 宁云敛没有回头,但是他知道叶锦苏在看他。 这就够了。 直到宁云敛消失在视线里,舒氏这才看着叶锦苏,“好了,外面风凉,咱们回去吧。” 此时的气氛太过绵长,宁云匡位于其中深感不适,不好说话。 叶锦苏点点头,转头朝宁云匡郑重道了个谢。 回到府里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小红焦急的站在门口等。见叶锦苏回来,急匆匆的跑过去问:“小姐,赶上了吗?” 叶锦苏笑了一下,“赶上了。” 这一夜京城又下雪了,叶锦苏却觉得不那么寂寥了。 不久已是十二月下旬,二十五的时辰。府里忙活着准备过年,叶锦苏倒也没闲。听说叶锦茹在郊外动过些歪念头,但是也掀不出多大的波澜。 如今府里被她管的井井有条,叶锦茹被她看的死死的。年一过完,叶锦苏的日子就空了下来。 等赵氏入门了,叶锦苏的怕是得更闲了。 好在宁云敛走之前把凌霜留给她,倒是个有先见之明的决定。叶锦苏无事便出去骑骑马,偶尔和小红去几趟那个温泉。 京城里的事其实不太轮的到叶锦苏插手,她只一心惦念着宁云敛。 年后开春的时候马场里果真长了一片青青绿草,一眼望过去令人心旷神怡。柔软的草芽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扎人。之前说要同宁云敛一起来一趟,如今来看只能等下个开春了。 而那处泉眼处开了不少鲜花, 估计宁云敛也没见过此等美景。 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她。 四月里叶锦苏又将那泉眼处改了一下,改成了一片温泉池。如此趁着春日还没彻底过完,还能再花丛里泡一次溢满花香的温泉。 只可惜宁云敛还是不在。 五月赵氏入门,二续弦的婚事办的并不隆重,但是叶家给的彩礼足。赵家夫妇二人笑开了花,从此更加殷勤。赵如雪第一次见着了叶锦茹,被叶锦茹来了场下马威,算是知道了叶锦茹的厉害之处。 叶锦苏依着老太太的吩咐,两人互相替她帮衬着,倒也没吃多少亏。 六月边疆的战事传来新消息,两军正打的难分高下,胶着不已。京城里到是没出什么事,只是宁云敛不在,齐王又隐隐有死灰复燃迹象。 长公主担心他对宁云敛有所威胁,一瓢水又把这个零零火星给浇灭了。 七月叶锦茹和赵氏在家里闹了一场,原本准备着把管家权交到赵氏手里,因着这件事,这件事也泡汤了。赵氏在叶锦茹手里吃了个大亏,但到底长了记性。 赵如雪到底只是自小生活的谨慎了点,至今难免眼界格局打不开。如今吃了这一遭亏,叶锦苏倒觉得她像是有些脱胎换骨了。 八月舒王妃传来好消息,两人成亲数年,终于有了。因着这件事,舒王妃高兴了好几天,特地叫叶锦苏过去陪她。叶锦苏看着舒王妃尚且平坦的肚子,忽然感叹生命的神奇。 她的肚子里正有一个新生命的存在。 九月边疆又有了新消息,我军战事有了新捷报。皇上大喜,胶着的局面总算有了突破口,立刻下达了新命令,令宁云敛一鼓作气,击溃西凉国。 叶锦苏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一点,这半年多她无事总爱往云光寺跑,无德大师说她是有福报之人,一定能心想事成。 希望真是如此吧。 十月赵氏又开始重新接手叶锦苏的掌家权,她也渐渐摸清楚了叶秉洐的喜好,现在是越来越招叶秉洐喜欢了。之前被叶锦茹坑害过一回,之后便长了不少心眼。 叶锦茹的小动作大动作一直不停,她之后仅凭着一个人倒也勉强应对过来了。 十一月官场上开始有了变动。果真如之前叶锦苏所说,皇上开始对之前和宁云敛交好的各大家族动手了。长公主和宁云匡正商量着对策,叶锦苏犹豫再三,还是在舒氏的陪伴下加入了。 意外的是长公主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的出来她还是不喜欢叶锦苏,但是却没之前那么厌恶了。 十二月又是一年。叶锦苏尚且记得他走之前说一年,如今却已经连着很久没有新消息了。只知道战还在打,中间出过几次他负伤的消息,叶锦苏都每每辗转反侧。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叶锦苏又去了马场,这里依旧绿草青青,泉水处的花开的更加娇艳。叶锦苏如今的骑术已经十分精彩了,一手软剑也能在京城数一数二了。 可宁云敛还是没回来。 二月的春风里,马场上还有些冷,叶锦苏看着青青草儿长了一年又一年。马场里的老马生了新的小马,凌霜也长大了不少。 叶锦苏骑着凌霜走在马场上,垂眸想等下一年吧。 等下年,宁云敛总该回来了,到时候她们再一起来这里。 第二百九十章:是真的吗? 三月京城里的局势更加紧张。皇上彻底开始对宁云敛的势力出手了,不少士族官家都受了其罪。叶家由于前一年一直忙着娶妻,倒是逃过了此劫。 由着这一点,赵家得到了提拔,叶锦苏在叶家的地位更高了。 而此刻叶锦苏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宁云敛在前线的情况并不好,从十二月开始,便再没传过捷报回来。皇上一边不遗余力的清扫着宁云敛的势力,一边又派兵前去支援。 甚至宁云匡的王妃怀胎七月有余了,他还把宁云匡给派了过去。 谁都看不懂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叶锦苏心乱如麻。 六月的时候舒王妃如期生子,产时遭遇难产,生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生出来。叶锦苏第一次见着阵仗,心里比不舒王妃镇定多少。 等舒王妃成功生出来的时候,她也出了一身虚汗。 七月叶秉洐开始劝叶锦苏了。 他着手准备给叶锦苏重新找婚事了。叶锦苏拖了两年多,年纪再拖不下去了。 宁云敛还是没回来。 京城内宁云敛的势力被大幅度清扫,关外宁云敛又遭恶战,齐王又开始风光了起来。叶锦茹开始勾搭上齐王,整日在叶锦苏面前耀武扬威。 叶锦苏懒得理她。 只是大家都说宁王完了,这话她听不得。 于是叶锦苏便极少出门了。 八月底的时候赵氏已经开始能够独自管家了,叶锦苏彻底拖了手,整日不是在云光寺就是在院子里待着。外面开始落叶,纷纷红叶飒飒而落。叶锦苏握着宁云敛送的玉,坐在凉亭里一言不发。 她近来就爱这么坐着,偶尔想一想之前的事。 小红见这情形见多了,如今却是看不下去,跪在叶锦苏的面前哭着开口:“小姐,咱别等了。” 叶锦苏被她哭的有些猝不及防,笑着伸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哭什么?” 小红不说话,只是一味摇头哭着,“小姐,咱别等了,让老爷再给小姐重新找门婚事吧。” 叶锦苏没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动容。 小红这般劝,叶秉洐也这般劝他,甚至开始自作主张替叶锦苏找好了人家。不知不觉,叶锦苏就被安排了见面。 结果自然是恼愤离场。 这回轮到舒氏也来劝。 短短十几天,人人都来劝她,叶锦苏总算觉得不对劲了。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叶锦苏看着小红问。 小红神色慌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没有。我们只是觉得小姐再这么等下去,没有结果的。” 叶锦苏皱眉看着她,一点也不相信。 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叶锦苏甩开她,忽然开始往外面走。却被小红一把拉住,哽咽着开口:“小姐你别去,你就在府里待着吧。” 果真不对劲。 叶锦苏越想心里越慌,她挣扎几下,忽然一把推开小红。 腰间玉佩吊绳一松,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玉佩落地碎成两半。 叶锦苏呆在原地。 “姐姐怎么这么狼狈的样子?”叶锦茹从旁边悠哉游哉的过来,瞧着叶锦苏这幅样子奚落道。 叶锦苏垂眸看着地上碎掉的玉,忽然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击碎了,从此再没了安全感,彻底犹如浮萍漂泊不可依。 耳边叶锦茹的奚笑格外刺耳。 叶锦苏蹲下来,伸手将玉佩捡起来,冷冷的看了眼叶锦茹:“二妹妹这么闲,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母亲才是。” 如今不可同日而语了,赵如雪本事越来越厉害,把叶秉洐抓的牢牢的,甚至还能离间叶锦茹和叶秉洐。 叶锦茹脸色一暗,暗地里咬牙切齿。 提起赵如雪这个女人她就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筋。不仅抢了她母亲的位置,还让父亲和她越来越疏离! 可是很快,叶锦茹的脸色就恢复了快意。 她扭头看着脸色冰冷的叶锦苏,嘲讽的开口:“姐姐还不知道外面的事吧?” 小红的脸色一变,立马拉着叶锦苏开口:“小姐,咱们回去。” 叶锦苏的脚步却顿住了。 她转头看着叶锦茹,眼神冰冷的可怕,里面似乎藏着一把淬毒的剑,随时能取叶锦茹的性命。 “外面什么事?” 叶锦茹被叶锦苏这样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但仍然强作镇定的开口:“我军告捷,正准备班师回朝。” 叶锦苏猛地睁大眼,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么说,宁云敛总算要回来了? 叶锦茹看着叶锦苏这幅惊喜若狂的模样,很快又嘲讽的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加趾高气扬:“可是姐姐不知道吧,宁王回不来了。” “别说了!”小红忽然在旁边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的退了叶锦茹一把。 扶住叶锦苏,小红强忍着眼泪开口:“小姐,咱们回去。” 可是叶锦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叶锦茹的声音像一病利刃扎进她的头脑里,把她刚燃起的一丝希望浇灭。秋日的风凉风刮不清她混沌的思绪,她推开小红,忽然朝叶锦茹进了一步。 叶锦茹眼瞧着叶锦苏惊喜的表情凝滞,眼里的狂喜变成落差,最后转变成一场彻底的寒冬。 叶锦茹慌了。 她后退一步,紧张的开口:“宁王失踪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踪迹了。” 叶锦苏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的双手猛的收紧,摔碎的碎玉边缘锋利,割破了她的掌心。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扎的小红眼疼。 她一把跪下来,想掰开叶锦苏的手,哭着开口:“小姐,小姐你快松手。” 叶锦茹一低头,就看见叶锦苏满手的鲜血。 她心头一震,彻底慌了。 “这……这是前线的消息,我可没有骗你,不信你自己去问。”说完,叶锦茹转头匆匆离开了这里。 叶锦苏还是没有松手。 小红哭成一个泪人,怎么掰也掰不开叶锦苏的手,最终只是扯着叶锦苏的袖子,“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咱们别这样……” 良久,叶锦苏才猛地松开手,却是伸手随便抹了几下手,开始朝外面狂奔。 小红跟在后面,知道叶锦苏这是要去哪。 这两年里,叶锦苏走的最多的人家,就是舒王妃那了。小红一边替叶锦苏包扎着伤口,一边安抚叶锦苏开口:“小姐别急,舒王妃肯定也不想小姐这样的。” 舒氏正在奶孩子。 听说叶锦苏过来了,本还想着再劝劝叶锦苏。可是叶锦苏却双目赤红着站在她的面前,舒氏知道她全部知道了。 叶锦苏死死咬紧牙,眉目颤抖。 “是真的吗?” 第二百九十一章:凶多吉少 舒氏看着她这样,忍不住伸手触了她一下。 她不忍心告诉她。 “你听我慢慢和你说。”舒氏拉这叶锦苏坐下,准备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开口。 可是叶锦苏看着她,忽然轻声问:“是真的对吗?” 叶锦苏一开口,赤红的眼就落下两行泪来。 舒氏看着只觉得心尖都在难受,她一把抱住了叶锦苏,缓声道:“你听我说,十六弟只是在战场上失踪了,并不是真的就死了。”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劝我?”叶锦苏闭上眼,只觉得心口绞痛道到呼吸不上来。她还盼着和他一起去开春时期的马场,一起去开满鲜花的温泉,一起再去那处断崖看看这片他想要的江山。 舒氏眼神一酸,也落下了泪。 但她很快擦了擦眼角,开口道:“十六弟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的。” “你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叶锦苏就快要十八了,再拖下去就过了成婚的年纪,终身都会被耽误的。 可是叶锦苏看着舒氏,忽然低下头泪如雨下,她死死抓着手里的碎玉,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他肯定特别开心。 他想了那么久的事,自己终于答应了。 他怎么能不来赴约了。 舒氏忍不住,跟着泪如雨下。她抱住叶锦苏,开口劝道:“十六弟是摔下了悬崖,我军在悬崖底和周边找了一个月,没有踪迹。” “如今战事已经告捷,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十六弟回不来了。” “你清醒一点好吗?”舒氏抱着她,哽咽的开口。她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可是连皇上都放弃了,大军已经在班师回朝了。 她不得不承认,十六弟确实是没了。 她们所有人顾及着叶锦苏,一直瞒着这个消息。 可是迟早是要知道的,现在不知道,等到大军回来的那一天,叶锦苏也会知道。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旁边的奶妈子看不下去,过来劝舒氏:“王妃,太医说你奶水不足,应尽量保持心情平和。为了孩子着想,别伤心了。” “叶小姐也是,老奴知你情深,可事已至此。” “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 叶锦苏深深低下头,泪水糊了满眼。 她不节哀,她凭什么为宁云敛节哀。他们一没婚约二没定亲,宁云敛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她为什么要节哀! “为什么要班师回朝……”叶锦苏沙哑着嗓子问,伸手抓住舒氏的衣摆,“为什么不让他们继续找……” 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 说不定人还活着呢。 舒氏痛心的看着叶锦苏,她从来没见过叶锦苏这幅样子,不免心里更加难受。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舒氏哽咽着说,“那片山崖底下什么都没有,方圆百里的地方统统找过三五遍了。” “咱们的大军在边境拖了一个月,不能再拖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 叶锦苏疯狂的摇头。 她不接受。 又是皇上的命令!之前也是皇上的命令,让宁云敛去带兵。如今也是皇上的命令,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不能派人留在那里找吗?”叶锦苏不死心的问。 哪怕只是一队人也好。 至少……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舒氏终只是抱住了叶锦苏,任由叶锦苏在她的怀里不停的开口:“为什么不继续找。” “为什么……” 离开时外头已经黑了。 叶锦苏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昏昏沉沉,小红被她拦在了马车外。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忽然想起宁云敛曾在和她坐过同一辆马车,那时他还会生动的开口打趣自己。 而如今,只剩一个冰冷的消息。 叶锦苏蜷缩起身子,把头深深埋进手臂里,泪水湿透了秋衣。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面对叶锦茹讥笑的眼神的,叶锦苏只是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关上了院门开始不见人。 赵氏来过几次想劝,却都没见着叶锦苏的人。 至到半月后大军回城,举国欢呼。他们一举痛击了旁边西凉,彻底扫除外邦威胁。 而叶锦苏,则立马去找了宁云匡。 偌大的将军府里,宁云匡看着叶锦苏通红的眼说不出话来。最终他只能沉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双眼微红的交到叶锦苏的手里。 是叶锦苏求的平安符。 两年的时间,符上的红绳已经变旧,布料也开始黯然失色。 而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她红着眼接过,豆大的泪水忽然砸在平安符上,洇湿了下去。叶锦苏死死抓着平安符,她想狠狠的把它丢掉,想痛斥云光寺里的什么大师。 说什么心诚则灵,心想事成。 都是骗人的鬼话。 可是叶锦苏抓着这个平安符,却觉得上面还有宁云敛的气息,她甚至不舍得松开一点点力度。 恨不得把它融入骨血。 “这是在悬崖底找到的,”宁云匡垂着头说,声音浑浊,“十六弟此前,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叶锦苏终于受不住,蹲下来失声痛哭。 小红扶着叶锦苏起来,却发现叶锦苏已经悲恸到站不稳。可是她还是伸出手,抓着宁云匡还未来得及褪下的盔甲,哽咽的开口:“带我去见皇上。” 宁云匡大惊,“你要做什么?” 叶锦苏死死抓着手里的平安符,嘶哑不堪的嗓子开口:“我去求皇上,求皇上让人去找。” 她不相信宁云敛就这么死了。 她还等着宁云敛回来呢,她相信宁云敛也盼着这一天。 宁云匡深深皱眉看着他,眉目覆上一层浓浓的悲伤,“我们找了一个月,加上行军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十六弟,怕是凶多吉少了。” 叶锦苏闭上眼,倔强的不肯松手。 她不断的摇头,她不相信,也不接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叶锦苏通红的眼看着宁云匡,嘶哑的嗓子却把这几个字念的极其重。 舒氏看不下去,终是上前一步,一个手刀劈晕了叶锦苏。 小红赶紧扶住叶锦苏。 “快带你家小姐回去,让她好好休息!”舒氏看着小红发话。 小红也眼眶红红的看着叶锦苏,吸吸鼻子扶着叶锦苏出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虚伪和真实 回到府里的时候叶锦苏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锁了。 赵氏站在门外,神色不忍的开口:“我知道你伤心,可人始终要向前看的。有些事,你现在没办法接受,时间长了,总能接受的。” “你不喜欢上次那个人家,我们也不强求你。叶家还养得起你,可你须得想清楚了,你真要为一个死人耗你的一辈子吗?”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执着于过去是没有意义的。” 房间内一片寂静。 赵氏在门口静静站着,终是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朝旁边的小红开口:“看好你家小姐,这几天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小红一脸为难。 叶锦苏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前,透过一点窗缝看外面的秋叶,目光浓成一团白雾,叫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良久,叶锦苏赤着脚站起身来,敲响了房门。 小红从外面打开门,一脸为难愧疚的看着叶锦苏,她知道叶锦苏肯定不喜欢被关着,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叶锦苏只是看着她,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我饿了,叫厨房送饭菜过来吧。” 小红楞了一下,连忙欣喜如狂的点头,“好,小姐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小姐做。” 叶锦苏已经没有多说,转头关上了门。 小红特地亲手做了一桌叶锦苏爱吃的菜,统统端到叶锦苏面前。只是叶锦苏依旧是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多大兴趣的样子。 吃到一半,叶锦苏忽然停下筷子开口:“皇上有派人去找吗?” 小红鼻子一酸,忍住眼泪摇摇头,复又哽咽的开口:“小姐,咱别想这个了。” 叶锦苏听着这个并不意外的消息,只是静静垂眸了一会。 “梦兰呢?” “回宁王府了。”小红哽咽的说。其实她没敢说,宁王府都开始挂白了。 叶锦苏忽然低头轻笑了一下,其实她知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叶锦苏放下吃了一半的碗,兴致缺缺的开口。小红还想劝叶锦苏再吃点,但是看见叶锦苏的神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叶锦苏没哭没闹,在屋里整整呆了三天。 三天后赵氏又来找叶锦苏,但叶锦苏没见。 赵氏只能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同叶锦苏讲话:“你听我的,时间长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你看你这两天,不也过去了。” “你的人生还长,还会有其他人对你好的。” 叶锦苏没说话,房间里还是一片寂静。 赵氏叹了口气,摇头离开了。 小红推门进去,却看见叶锦苏取下了这两年几乎天天不离身的软剑。软剑搁在台前,叶锦苏静静坐在那里看着。 唯恐再惹叶锦苏伤心,小红伸手想把这剑收起来,“小姐,这个咱们收起来吧。” 只是小红的手还没有碰到剑,叶锦苏就一把抓住了这剑。 她垂眸沉声开口问:“你也觉得他死了吗?” 小红很想说没死,可事实就是两个月过去了,丝毫消息都没有。 连皇上都放弃了,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尽量劝叶锦苏。 而另一端的皇宫里,漆黑一片的水云殿里,皇上正一个人颤颤悠悠的点燃蜡烛。一盏,又一盏。偌大的水云殿,数百支蜡烛相继点燃。 皇上的手上都覆了一层蜡,烫的原本苍白的皮肤通红。 可是他就像没有感受到似的,伸手搓了几下,屁股往地上一坐。 在他的正前面,是一副高悬着的画。画里的女子美眸善睐,浮云曳柳之姿。越发苍老的皇帝坐在地上挪动几步,伸手覆上那画。 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热泪。 “云儿……”脸色苍白的老人忽然眼含热泪,颤抖着手喊出了这句。 他直起身子,伸手拢住画纸,像是在拥抱画中之人一样。 可是怀里只有一张薄薄的,脆弱不堪的纸。 他泄气的又坐下,头靠在桌角边上,伸手不断摩挲着画中之人。 “云儿……” “云儿对不起……” “咱们的孩子,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终身盘踞龙椅,一生威严庄重的皇帝此刻哭的犹如孩童,浑身抖如筛糠。 “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我保护不好你,也保护不好咱们的孩子……” 寂静偌大的宫殿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哭声,和不断的喃喃细语。 而宫殿外面,德妃娘娘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的细碎声响。 良久,德妃娘娘方才冷笑一声,伸手推开了门,“皇上,何必呢?” “云妃死的时候您不做点什么,如今人都走了这么久了,您还有什么可缅怀的?”德妃讥笑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人,眼神冰冷。 “难不成还想着,还能下辈子和云妃做个鸳鸯眷侣吗?” “怕是云妃不肯吧。” 悲伤至极的皇上瞪大眼,忽然一把从地上站起来,扑过去一巴掌扇向德妃。 “贱人!朕做什么由得了你来说话?” 德妃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脸上立马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她捂着脸,反而是更加冰冷的看着皇上,“您不觉得虚伪吗?” “一边迫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边又在这里认罪。您若是真想让他活着,为什么又要叫他去呢?” 情绪激动的皇上忽然死死瞪着德妃,被气的浑身颤抖。 可是眼下的人一副连死都不怕的样子,他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解气。 他只能一甩袖子,大声吼道:“闭嘴!贱妇!” “朕何时想要他死过!他是朕最喜欢的孩子!” “云妃也是陛下您最喜欢的女人!”德妃忽然瞪大眼朝他一吼。 “可她不还是死了吗?” 德妃奚笑着,“您说到底,最喜欢的,还是您的皇位和权力。” 皇上气到脸色通红,只能指着德妃不断大吼:“你闭嘴!闭嘴!那件事朕也很后悔,朕只是赶晚了!朕只是来晚了!” “朕后面已经给云儿报仇了,朕给她报仇了!” “敛儿也是,朕派兵去支援他了,朕也派人去找过他了!” “朕怎么会想要他们死!” “你个信口雌黄的贱妇!你言行有失,忤逆圣上,德不配位!朕要把你给废了!废了!” 偌大的宫殿里,回荡着皇上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叫声,似乎在不断强调着什么。 第二百九十三章:出大事了 冰冷刺骨的夜。 叶锦苏站在窗口,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而下,身上只套了件单衣。入秋后的夜是冷的,可叶锦苏却依旧赤着脚站在窗前。 良久,叶锦苏转头拿起了一直搁置在台上的剑,只两下便劈开了门。 寂静的夜里发出几声突兀的响声,惊醒了隔壁的小红。 叶锦苏提剑站在门口,屋外薄冷的月色给她的脸色镀上一层霜。手里的剑寒,叶锦苏的眼底更寒。 “还当我是你小姐,就别拦着我。”叶锦苏冰冷的开口,收手将剑归鞘。 小红睁大眼呆在原地,不明白叶锦苏这是要做什么。 “小……小姐,很晚了,你快休息吧。”小红看着神色坚定的叶锦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叶锦苏只是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去帮我把凌霜牵到后门来。” 说完,叶锦苏转身回了房内。 小红瞪大眼,似乎明白了叶锦苏要做什么。她追上去,一把抓住叶锦苏,紧张的开口:“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凌霜做什么?” 叶锦苏只是低头开始束发,而床上已经放好了一个包裹。 小红看着那个包裹,脸色猛地一变,扑通一声跪倒叶锦苏脚下,“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小姐你别冲动,不值得……” 叶锦苏没回应,只是看着她重复的开口:“去把凌霜给我牵到后门。” “不!”小红猛的摇头,张开双臂拦着叶锦苏面前的路,“小姐你别去,你疯了吗?边疆那么远,你一个人要怎么去!” “我不能让你去!”小红哭了出来,死死抱住叶锦苏的腿,不让叶锦苏有所动作。 叶锦苏低头看着她,忽然眉目颤动,猛地一把挣脱开来。 “他就算是死了!我也要看见他的尸体!”叶锦苏弯腰朝她低声吼着,握着剑的手用力到微微发抖。 没有人去找他,那她就自己去。 所有人都放弃了,她偏偏要坚持到亲眼确认他死的那一刻开始。 她没那么脆弱,不是非他不可。 她只是不接受,不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小红不听,爬起来关上门疯狂摇头不让叶锦苏出去。 “小姐你知道这一路有多危险吗,至少一个月的路程,就算你到那里了,宁王也不可能还活着了!” “那我也要看见他的尸体!”叶锦苏低喝道。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的往小红脑后一击。小红身子一软,哭声戛然而止,倒了下去。 屋外一片寂静,叶锦苏拿起屋内的包裹,抬腿走了出去。 马厩里凌霜并没有睡,似乎预感到今晚会有事情,正翘首以盼着叶锦苏。叶锦苏看着她,柔声笑了,“你也是支持我的吧?” 温顺乖巧的凌霜在叶锦苏的手心蹭了蹭,似乎在回答叶锦苏的问题。 叶锦苏笑了一下,翻身上马。 现在是凌晨,离城门打开还剩半个时辰。叶锦苏赶到城门口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一些早早起床等着开门的百姓。 叶锦苏一匹白马在其中,格外突兀。 还有三刻钟城门才开。 叶锦苏只得等。 叶府里,小红捂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踉跄的大喊:“来人!快来人!” 声音惊醒了早起的春华,看见小红步履艰难的模样,担心的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小红一把抓住她,“快去找夫人,小姐跑了,小姐要去边疆找宁王!” “快去找夫人拦住小姐。” 春华大惊,瞪大眼看着小红,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见春华没动,小红又赶紧催了一句:“快去找夫人!” 春华这才如梦惊醒,颤抖着手脚去赵氏的院子里。现在天还没亮,赵氏还在睡梦中,一大早就被婢女唤醒,急急忙忙的开口:“夫人,夫人快醒醒。” “大小姐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去边疆找宁王。” 赵氏吓的一个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单衣就跑出去,抓着小红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红急的眼眶通红,焦急的开口:“小姐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我拦不住……” 赵氏急的一握拳,狠狠在掌心锤了一拳。 她知道叶锦苏性子硬,怎么也没料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夫人,先该怎么办……”小红急的快要跳起来了。 要是在外面遇见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要是遇见歹人了怎么办。 赵氏急的头脑一片乱,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她怎么担的起。叶家又只是一介文官,派几个家丁哪能拦得住叶锦苏。 赵氏也慌的不行,但仍是转过头镇定了一下,细细思考了一下对策。忽然,赵氏一把转过头对小红开口:“舒王妃!咱们去找舒王妃!” 叶锦苏平时和她交好,让舒王妃出马,一定有用的。 小红也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马不停蹄的就往王府赶去了。 宁云匡和舒氏此时也正在睡梦里,赵氏直接上门来求见,架势匆匆神色着急。舒氏当即便联想到叶锦苏,难道是叶锦苏出了什么事。 事实如她所料,果然出事了。 不仅出事,事还很大。 舒氏脸色当即变了,转头看着宁云匡,“你快带人去拦!” 说着又看了看天,“现在离城门开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快马兵分四路去追!必得把人给带回来!” 宁云匡没有多说,当即更衣出发了。这事舒氏急,他也急。 他也没想到,叶锦苏这种事都能做出来。 而城门口,叶锦苏正随着人流等待着开城门的一刻。不少人注意到叶锦苏,但也只是几道视线的注视,叶锦苏并不在乎。 随着一声哨响,值班的士兵开始在城门大喊:“城门开……” 偌大的城门打开,大家全部蜂拥而出。 叶锦苏挤在里面,走的并不快。 而叶锦苏身后的京城主道上,宁云匡正快马加鞭赶着,直奔城门口去。 叶锦苏一转头,就隔着人流看见宁云匡的人。她只是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们之间隔了人流,叶锦苏先一步出城,宁云匡要想出城,还得等着前面的人走完。 这样等他出去,叶锦苏早就没人影了。 宁云匡一急,忽然朝身后的人使个眼神,开始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他必须得拦住叶锦苏。 第二百九十四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代惊才绝艳的名相重生在他金榜题名那日。 “这般绝色,做官可惜了。” 上辈子因为这句话,傅永一怒之下截胡了杜北宸的太子之路,彼此厌恶至死。 这次,他眼神暗沉,只勾唇一笑:“殿下莫不是要自荐枕席?” 宁云匡拦在叶锦苏的面前,一路奔袭,过快的速度让他的脸色潮红,语气不稳:“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找他。”叶锦苏看着他,语调平缓却坚定。 她的眼里很平静,不是气血上头一时冲动,不是脑子不清混沌做的决定。 她是真的要这么做。 宁云匡握紧手里的缰绳,转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朝她吼:“两个月了,你接受事实吧,十六弟已经回不来了!” “所以我去带他回来,”叶锦苏看着他,眉目覆上一层疏离的霜,她拔出腰间的剑,指向面前的人,“我去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宁云匡神色忽然变得痛苦,他低下头,狠狠暗骂了一声。 “别拦着我,就算找不到他,我自己也能回来。”叶锦苏看着她,牵马开始绕过宁云匡。 宁云匡站在原地没动,反而是死死握紧了拳头。 叶锦苏看着前面的道路,驾的一声加快了速度。 舒氏匆匆赶到城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宁云匡正一个人孤零零的骑马在站那里,而叶锦苏已经不见了踪迹。 一个月的路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长,叶锦苏到淮平的时候还尚未觉得自己过了一个月。她赶了一个月的路,不是在路上就是在规划路线。 看过了这一路的山水,见过不少人家。 唯独觉得心那里空落落的。 偶尔她想起宁云敛的时候觉得时间过的格外快,偶尔设想他真是已经死了的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所幸最好还是安然到了淮平。 这里刚经历过战火,百废待兴。 叶锦苏找了处客栈落脚,小二一眼就看出叶锦苏是外地人了。只是他们这个破地方,刚打完战,大家急着走才是,没想到还有外地人过来。 “这位小哥可是来寻亲戚的?”小二哥见叶锦苏衣着不凡,套近乎的和叶锦苏攀谈起来。 叶锦苏换了副男装,只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在这门可罗雀的小店里是挺扎眼。 叶锦苏没回答,只是问:“淮平之战的交战处往哪路走?” 小二楞了一下,算算现在也就只打完战几个月,居然有人要去那里走一趟? 莫不是有亲人在战场上,寻尸去了? 小二看着叶锦苏唇红齿白的模样,有些犹豫的劝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战才打了没多久,尸体全部横布在那里,模样实在惨烈。” “客官还是不要去了的好。” 那里陈布着无数的尸体,几个月来任其腐烂,臭气熏天。有人组织上去焚过埋过一遍,可那么大一片位置,几十万人的尸体,哪里清理的干净。 如今那里还是遍地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有内脏器官腐烂。 没人愿意往那去。 “无事,你只管告诉我往哪条路走就是了。”叶锦苏并没有多说,神色也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重复了一边问题。 小二无奈,只能给他指了条路:“从那直走,翻过一座山,就到了交战的地方了。” 叶锦苏点点头,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就向着那方向去了。 她总归能看一看,他厮杀过地方了。 只是还未翻过那座山,叶锦苏只是站在山顶,便能看见山脚下的平原里,万里残垣。旗帜刀剑随处散落,土地备鲜血泡的鲜红,三个月来都还未褪色。 无数不同衣服的尸体不断交叠,各自腐烂生蛆,大片的尸蝇盘旋于空。 骷髅随处可见,眼球随处滚动。 腐臭味直冲九天。 满目绝望与疮痍。 叶锦苏握紧缰绳,忽然浑身颤抖的蹲下来。绝望如秋日里的冷厉的风,刮进她的一根骨头里,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流淌。 叶锦苏忽然一把捂住嘴,无声的落下泪来。 良久,叶锦苏才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冰冷的泪珠。她牵着凌霜一路横跨整个鲜红的战场,找到了那个据说宁云敛摔下去的悬崖。 从这里看下去,下面深不见底。 叶锦苏抓紧缰绳,直绕到悬崖下面。下面同样一片平原,光秃秃的一眼可以看尽,没有任何寻找的必要。 而四周,则是一片片茂密的树林。 叶锦苏站在悬崖底,又一次彻骨的感受到了绝望。这里没有他,天地间好像就没有这个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锦苏伸手抚上旁边的凌霜,哽咽的开口:“你说他到底在哪?”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一下一下蹭着他。 良久,叶锦苏吸吸鼻子,开口道:“他的尸体不在这,就说明又可能是被人救了,对吗?” 凌霜自然没有回答。 可是叶锦苏知道,甚至还有更坏的结果。 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摔晕由野狼叼走,被吃的尸骨无存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叶锦苏不信。 她不信,宁云敛居然会落的那么惨一个结局。 他可是有拥有整个天下野心的人。 不知不觉间夜幕深了。 叶锦苏看了看天,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不会安全,上马便要往回去的路走。只是夜幕深深里,林子里出现了几声低沉的叫声。 想要回到悬崖上方,就得穿过眼前这片林子。 可林子里,显然有危险的东西在等着叶锦苏。 叶锦苏拉住缰绳,警惕的盯着前方,腰间软剑已出鞘。 听声音里面暂且只有一头狼,似乎已经发现了叶锦苏,但是却还没有呼唤同伴。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不能坐以待毙。 叶锦苏下马,将凌霜拴在一个石头上,提着剑悄无声息的进了林子。林子里更加黑暗,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叶锦苏屏住呼吸,朝着那狼的方向一步一步进着。 手里的利刃发出寒光,叶锦苏眼里冒出杀气。 直到双方的气氛达到顶峰,叶锦苏猛地一眯眼,身子一偏手中利刃横刺了过去。而那狼居然也没选择直接猛扑,而是侧跑出来冲向叶锦苏。 叶锦苏一剑落空,飞身躲过他的一爪,转身再来一剑。 快,准,狠。 一声尖叫响起。 叶锦苏忽然深深皱起眉头,因为这声尖叫不是狼发出的,而是一声女声。响在林子里回荡,经久不息。 叶锦苏一转头,就看见一个看起来十五六的少女跑过来,扑向那狼。 “小心!”叶锦苏脸色一紧,刚想拦着她。 而下一秒,那少女一把扑过去抱住那狼,一脸伤心担忧的开口:“小黑……小黑你怎么了……” 叶锦苏:? “小黑你没事吧?”少女看着狼爪上的伤口,立马撕下了身上裙摆的布料,开始给那狼包扎起来。 而那只原本还凶狠无比的狼,此刻正像一条大犬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温顺可怜的模样。 叶锦苏:??? 第二百九十五章:我见到的是活人 过了良久,叶锦苏才总算反应过来,迟疑的开口问:“这是你养的?” 少女转身看了眼叶锦苏,似乎对她伤了自己的宠物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开口:“他叫小黑。” “他平时很乖的,你刚刚肯定是吓到他了。” 叶锦苏:…… 一只成年狼站在自己面前,到底是谁吓谁啊? 包扎好小黑,少女又疑惑的看了叶锦苏,疑惑的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夜晚的林子很危险的。” 叶锦苏楞了一下,还没等她开口,少女就抢着开口:“是迷路了吧?” 叶锦苏迟疑的点点头,没有否认。 少女转过身点头,一边想让小黑站起来,一边开口:“这里是很容易迷路,不过我知道怎么出去。过了这个林子,有条小路,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我带你出去吧。” 叶锦苏楞楞的看着自说自话的少女,应了下来:“那多谢姑娘了。” “不知道姑娘叫什么?” “小容儿,我叫小容儿。”少女俏皮的说。但很快,她的五官就耷拉下来,因为她发现小黑站不起来了。 小容儿一把站起来,叉着腰看向叶锦苏,一脸不悦的开口:“小黑站不起来了!” 叶锦苏:? 怪我咯? “所以你能不能……”小容儿忽然朝叶锦苏嫣然一笑,开口道,“能不能帮我把小黑抬回去啊。” “我家不远,等到了我再亲自送你出去怎么样?” 叶锦苏睁大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犹豫了一下。 小容儿拉着叶锦苏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求着:“求你了,我一个人抬不动小黑。” 可是…… 叶锦苏无奈的看着旁边的小黑,就算加上自己,也不一定抬得动啊。 她也是个姑娘啊! 最终,两个人还是艰难的抬起了小黑。小容儿用力到一张小脸都变形了,但却还有余力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你一个男人,怎么力气这么小!” 叶锦苏有苦难言…… “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继续抬吧,你家到底还有多久!”叶锦苏没好气的说。她们已经抬了好一阵子,还没有到小容儿嘴里那个“很近”的家。 “快了快了!”小容儿再一次强调。 叶锦苏:…… 她现在很后悔。 “你别担心,太晚了,你就在我家睡!”小容儿看着叶锦苏这幅模样,急着开口道。 叶锦苏也没得选择了。 等到两个人气喘吁吁把小黑抬到小容儿的家时,叶锦苏估摸着至少过了一个多时辰。 这哪里近了? 小容儿不好意思的笑笑,为了把小黑抬回来,一点善意的谎言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你看,这就是我家,你今晚就在我家休息。” “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出去也是一样的!”小容儿拍着胸脯开口。 叶锦苏气喘吁吁,有不满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是个小木屋,外面挂着各色兽皮,还有各种打猎的工具。小容儿给她解释道:“我家是这山里的猎户,我爹是打猎的。” “他打猎的技术,天下一绝!” 叶锦苏点点头,忽然屋子后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背上正扛着一只梅花鹿往这边走。 “小容儿啊,你又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了?”男人远远看着叶锦苏,中气十足的一吆喝。 “咱们家养不起啊!” 小容儿赶紧摇摇头,开口道:“小黑受伤了,他是帮我把小黑抬回来的,就在我们家住一晚,第二天就走。” 叶锦苏也在旁边点点头,开口道:“叨扰了。” 面容粗狂的男人看见叶锦苏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楞了。 “京城来的?” 叶锦苏一愣,他怎么知道? “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男人一低头,情绪激动的来了一句:“草,就知道又是京城的。” 什么叫又是京城的,叶锦苏一时没明白过来。 还没等叶锦苏细想,那人就推搡着叶锦苏进门,“行行行,来都来了,就好好待着吧。” “今天算你有口福,我可猎了好大一只鹿。” 容爹还在旁边叽叽歪歪的说着什么,叶锦苏却浑身僵在了门口。 她睁大眼,看到了一张似乎不那么真实的脸。 容爹一抬头,正好看见叶锦苏和屋子里的人对上眼了,又楞住了? “你们俩认识?” 叶锦苏感觉自己的胸膛颤动,血液涌上头脑,糊住了她的耳朵。她听不请容爹的声音,看不见别的东西,她只是一味的盯着眼前的人,确实是真是假。 可是她越看,越看不清楚。 泪水晕了她的视线。 小容儿和容爹都给这阵仗吓到了。 “你俩干啥呢?”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忽然同他一齐开口了。 “原来你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小容儿和容爹更懵逼了。 宁云敛忽然一把从床上站起来,却因为一下起的太急,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人也瘦了一大圈,咳起来竟隐隐有血气。 吓的小容儿一把摁住他,尖叫道:“你别乱动!” “大夫说你得躺着!” 叶锦苏跑过去扶住他,却被宁云敛一把抓住手臂。宁云敛唇色苍白,眼底却是红的,他看着叶锦苏,颤抖的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锦苏看着她,只觉得自己也在随着他一齐抖。 她抽出手,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道:“我来找你。” 宁云敛猛地闭上眼,忽然握紧了拳头。他削瘦见骨的手臂青筋鼓起,绷紧的下颌线微微发抖,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压制着什么。 小容儿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然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 良久,宁云敛才松开手,赤红的看向叶锦苏,眼里剩下的只有柔情的心疼。 “你怎么过来的?” 从京城到淮平,期间横跨数十个城市,几千里的路程,叶锦苏居然一个人过来了。 可叶锦苏看着她,忽然就不哭了。 她轻声笑了一下,看着宁云敛开口:“我觉得,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得见一见你的尸体。” “就过来了。” “不过幸好,我没见到你的尸体。” 我见到的是活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平安符回来了 宁云敛低头随着轻笑了一声,模样令人动容。 小容儿重新凑过头看着叶锦苏,“你是来找宁大哥的?” 叶锦苏点头。 容爹这才在旁边敲了敲烟斗,慢悠悠的开口了,却是朝着小容儿开口的:“看见没,人家京城来人找了,迟早要回去的!” 小容儿忽然就狠狠瞪了叶锦苏一眼。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小容儿,只见她一张还尚未脱稚气的满是不满,然后又狠狠瞪了叶锦苏一眼,一跺脚朝旁边跑了。 似乎很是不满叶锦苏的存在似的。 容爹看着跑开的小容儿,又看着屋里这两人,摆摆手里的烟斗开口道:“我去找这个小兔崽子。” 房间留给了叶锦苏和宁云敛。 叶锦苏却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两年未见,叶锦苏原本有很多话和他说的。可是如今,叶锦苏确认他在自己面前安然无恙,忽然觉得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宁云敛看着她,忽然从床上起身,伸手抚上了叶锦苏的脸。他的声音比两年前低沉,眸子也更深:“他们居然就让你这么一个人跑出来。” “梦兰看来又是想挨鞭子了。” 叶锦苏低头吸了一下鼻子,闷闷的说:“不关她的事,她现在正在你的宁王府替你戴白呢。” “九哥也不拦着你……”宁云敛继续说。 叶锦苏低头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抱住了他,“你知道的,没人拦得住我。” 宁云敛的笑容苦涩,他的手指插进叶锦苏的发,闭眼抱住了她。 他知道的,没人拦的住她。 他早就知道的。 叶锦苏闭上眼,泪水洇了他的单衣。 “我看见战场了。”叶锦苏的声音从他的肩头处传出,闷的出奇。 “那里全是死人,我差点以为你也在里面。” 那一片人间地狱,满地的残肢残骸里,叶锦苏多怕里面就有宁云敛的一份。 那是怎样的绝望。 叶锦苏忍不住哭到肩膀耸动。 宁云敛伸手搂住叶锦苏,搭在她肩膀的手不敢握上去,只能不自觉的收紧,情动到无法自抑。 他爱着的人奔赴了千万里来寻他,跋涉过万里的山河水,他们感情从未像这一刻如此肆无忌惮,如此浓烈而赤诚。 宁云敛骨节苍白的手微微发抖,情绪流淌在胸口急需一个发泄口。而他仍旧只是极轻柔的搂住了他,将那些胸口里的腥风血雨尽数吞下。 他轻声开口:“你找到我了。” 叶锦苏一抬头,就看见宁云敛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 还有宁云敛呼吸间唇齿里鲜红。 叶锦苏忽然一把松开他,紧张的看着他,“你……你哪里受伤了……” 宁云敛低头摇了摇头,忍不住咳出些血沫,却被他拿手挡住了。 叶锦苏伸手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上,却发现没什么太大的外伤。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上下其手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开口:“我昏迷了三个月,是内伤。” 叶锦苏猛然咬住下唇,死死抓着他的衣摆。 “大夫怎么说?” 宁云敛虚弱的摇摇头,之前过分的激动让他此刻觉得头脑有些发昏,“山里的赤脚大夫,说只能听天由命。” 叶锦苏低下头,忽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这里只有这样的大夫,而宁云敛现在显然不能经受离开这里的颠簸。 宁云敛轻笑着伸出手,轻柔的擦掉叶锦苏脸颊上的泪。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呸呸呸!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叶锦苏连忙开口,生怕这个死字沾上什么霉运。 她伸手从怀里拿出那个平安符。 “你带着它,不会有事的。”叶锦苏哽咽的说。 平安符说过会保所戴之前一生平平安安,如今宁云敛没事,之后也要没事。 宁云敛看着这个沾满了鲜血的平安符,忽然紧紧握住了它。 “你什么时候竟然信这些了……” “在你走的这两年里。”叶锦苏看着宁云敛手里的平安符道。 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信。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虔诚一生去信那么一尊冰冷的佛像。 可是后来她明白了。 因为人太脆弱,脆弱到世事都由不得人。人们需要一个寄托,那些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那些纠缠在生老病死里的人们,那些命运与时间下渺小如虫蚁的人们。 她们卑微而遥遥不可期的愿望没有地方可求,没有别的可以信。 宁云敛闭上眼,伸手搂住了叶锦苏的头,眼睫下划过一丝冰凉的泪。 砸落在叶锦苏的发间。 “是我让你担心了。”宁云敛沙哑的嗓开口。 叶锦苏摇摇头,从他的怀里离开,擦了擦眼泪开口:“你快躺着吧,再这样下去,小容儿明天该找我的麻烦了。” 叶锦苏语气轻松想要调节气氛,眼却还是通红的。 效果分明一点也不好,宁云敛却非常给面子的笑了一下,“无事。” 叶锦苏也跟着破涕为笑。 小容儿从外面愤怒的跑进来,一把打破了屋内的气氛。容爹在后面紧追不舍,脸色狰狞。 小容儿往叶锦苏和宁云敛中间一站,忽然像护小鸡仔一样,伸手将宁云敛拦在了叶锦苏的面前。 “我不让你带宁大哥走!” “宁大哥的命是我的,他要留在这里报答我!” 还没等叶锦苏开口,旁边的容爹就彻底看不下去,追过来一把抓住小容儿的后领,骂骂咧咧的训斥:“小姑娘家家的跟谁学的!人家家不在这,在京城!” “再说了这小子有什么好的,瘦的跟个柴一样。” 小容儿噘着嘴,一脸不满的瞪着容爹。 瘦是瘦了点,可是人家好看啊! 她的脸上浮上一朵粉云,这可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呢,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了。 “不是,你看她小弟都能砍伤小黑了,他要是伤好了肯定也很厉害!”小容儿不满的反驳,对叶锦苏的敌意更不多了。 宁云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即看向叶锦苏,“你遇见狼了?” 叶锦苏遥遥头,“我没事。” “行了行了!姑娘家家也不知道害臊,跟我出去!”容爹听不下去,一把抓着小容儿就强行往外面拖。 可是小容儿不干,忽然转头一把抱住宁云敛,不肯走了。 叶锦苏脸色一僵,随即一变。 宁云敛的脸色也变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那你跟我一起睡 宁云敛忽然重重的咳嗽几声,吓的小容儿一把松开手,紧张的看着宁云敛,“宁大哥,你没事吧?” 宁云敛摇摇头,推开她的手臂,余光处看了眼叶锦苏。 “我没事。” 叶锦苏盯着小容儿,复又盯着宁云敛,脸色有些风雨欲来。 宁云敛一张嘴,唇齿间的红色就显露出来。 小容儿一下蹦起来,咋咋呼呼的开口:“宁大哥,你怎么又吐血了!大夫说你情绪不能激动!” 说完,小容儿又转头狠狠瞪了叶锦苏一眼,敌意更加重了。 “都是你,你过来就把宁大哥气吐血了!” “宁大哥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叶锦苏微微皱了一下眉,却没有搭理小容儿话,甚至看都没看她,只是看着宁云敛问:“大夫怎么说?” 小容儿见自己被忽略了,有些恼。 “大夫说得慢慢养着,不能走动,不能激动。”小容儿在旁边插嘴道。 叶锦苏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把宁云敛摁回了床上,语调冷清的开口:“我知道了。” “这三个月多谢你们的照顾了,不过以后不用麻烦你们了。”叶锦苏转头看着小容儿,淡淡的开口。 容爹一脸欣喜,连忙插话:“好好好,走吧小兔崽子,这没咱什么事了。” 小容儿瞪大眼,气的原地蹦了好几下,腮帮子都鼓起来。 平心而论,要是小容儿对宁云敛的态度没有如此暧昧的话,叶锦苏觉得自己还能和她做个朋友。 “你!你怎么这样!”小容儿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转头委屈的看着宁云敛,“宁大哥!你怎么也不帮我说说话!”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背影,忽然低头偷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口:“小容儿,咱们男女有别,你还是听你爹的吧。” 容爹伸出手,一把抓着小容儿就往外拖。 “听见了没,人家看不上你,你倒贴什么啊倒贴,丢不丢人。” 走之前还朝叶锦苏大声提醒了一句:“记得把请大夫的钱给我结了!” 房间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小容儿跺脚的声音。 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忽然坐下来双手抱着胸,开口道:“挺有艳福。” 昏迷着都能勾搭小姑娘。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锋利的眼神,靠在床头睁大了无辜的眼。 天地良心,他可什么也没干。 “你好像挺享受的刚刚?”叶锦苏笑眯眯的问。 宁云敛低着头忍笑,忍不住双肩耸动咳嗽起来。 叶锦苏脸色一变,放下了兴师问罪的心思,扶住他开口:“你没事吧?” 宁云敛却一把揽住她,叶锦苏的脸撞在他的胸膛,宁云敛低沉的笑声响在她的头顶,“你吃醋了?” 叶锦苏脸颊一红,有些恼了。 但是此时此刻,比起兴师问罪,她更加不想放开眼前这个人。叶锦苏伸出手,忽然像刚刚小容儿揽着他的腰一样揽着他。 叶锦苏从他的胸口抬起头,赌气似的一把吻上了他的唇。 犹如恼怒泄愤的小兽,宁云敛被撞在床头,一脸呆滞的看着生猛的叶锦苏。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锦苏舔了一下。 有微微的铁锈味,叶锦苏皱了皱眉,忽然恶狠狠的开口:“她还对你做什么了?” 宁云敛局势完全被动,被叶锦苏压在床头难以动弹,却忽然笑了一下,一脸任君采撷的模样:“至少这种事没有。” 叶锦苏瞪大眼,意思就是有别的事咯? 反了天了这是! 叶锦苏咬牙切齿,瞪着宁云敛开口:“我发现你脸皮比两年前厚了。” 如今还能做出这么一副无赖样了。 宁云敛报之一笑,“你也是。” 都敢主动亲自己了,实在难得。 叶锦苏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容爹抱着床被褥过来了,“这位小兄弟,我这屋子房间有限,就麻烦你跟宁兄弟挤一间了。” “都是男人,小兄弟应该不会介意吧?” 叶锦苏眼睛一瞪,她不是男人啊! “没关系,放下吧。”宁云敛从旁边率先开口,替叶锦苏回答了。 叶锦苏一转头,狠狠瞪了一下宁云敛,连忙转头看着容爹,“那个……其实我……” “其实他有点害羞,但是没关系,我们很熟。”宁云敛再次插嘴。 叶锦苏的眼里要冒出火来。 容爹朝宁云敛乐呵呵一笑,表示明白,京城来的文化人就是脸皮薄。 “没事,没事,你们住。” 说着,容爹转身出去了。 空留叶锦苏一个人瞪大眼看着关上的门,忽然转头瞪着宁云敛,“你想干嘛?” 宁云敛颇为无辜的看天,慢悠悠的开口:“我觉得你不会想和小容儿住一间。” 叶锦苏恨得牙痒痒。 这间房不大,只有一张床。 这就意味这,叶锦苏要是不想睡在地上,就得和宁云敛睡在同一张床上!更何况,那张床并不大! 叶锦苏愤恨的看了一眼宁云敛,碍于他是病人,只能恨恨的抱起被子往地上铺。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动作,忍不住开口:“睡在地上会着凉。” “我体质好!”叶锦苏咬牙切齿的说。 宁云敛继续锲而不舍,“地上脏,会把被子弄脏。” “我去把地拖干净!” 宁云敛:“这个房间小,你睡在地上我晚上没办法起夜了。” 叶锦苏狠狠磨着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自己用得着这样? 宁云敛颇为无辜的看着他,笑着床的一侧移了一下,开口道:“我没关系的。” “我有关系!” “我不碰你。”宁云敛再次睁着无辜的眼保证。 叶锦苏看了眼那个小小的床,睡两个人怎么也会挨到一起好不! 低下头,叶锦苏继续锲而不舍的铺床。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宁云敛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叶锦苏的手,拉着她起来道:“你睡床上吧。” “我睡地上。” “不行!”叶锦苏想也不想的反驳。比起自己,宁云敛现在才是最需要照顾的,大夫说了要多休息,睡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那你跟我一起睡。”宁云敛再次无赖的开口。 第二百九十八章:我的未婚妻 睡你麻痹! 叶锦苏瞪着他,磨着牙开口:“我就睡今天一晚,明天我就告诉他们我是女的。” 宁云敛低头轻笑,“可是你今晚和我睡过了,明天大家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叶锦苏:??? “你别说的这么有歧义!”叶锦苏忍不住恼羞成怒。 宁云敛再次装无辜。 “不然你就睡床上,我睡地上。” 叶锦苏:…… 争论了老半天,两人愣是没争出个结果来。只是房门又被敲响了,又是容爹。 荣容爹看着屋里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愣住了。 “那个啥,我烤了鹿肉,两位兄弟晚上应该还没吃东西,和我出去吃点?” 僵局被打破,叶锦苏扶着宁云敛出去了。 小容儿看着宁云敛出来,立马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看见叶锦苏扶着宁云敛,立马一把推开叶锦苏,抓着宁云敛的手开口:“你笨手笨脚,别伤着宁哥哥了。” 叶锦苏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宁哥哥?” 称呼变的这么快? 小容儿瞪了叶锦苏一样,似乎耀武扬威宣誓主权似的,特地把宁哥哥这几个字念的特别大声。叶锦苏的出现,彻底打开了她的警惕。 她要牢牢抓紧宁哥哥,才能不被这个人带走。 容爹忍不住在旁边掩面,“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般情况下,叶锦苏是不屑于和这种有点小心机的小姑娘一般见识的。可是叶锦苏如今看着小容儿抓着宁云敛的手,一副格外亲密的样子。 叶锦苏就觉得不爽。 “你的宁哥哥再被你这么压下去,就要断气了。”叶锦苏面无表情的说,坐下开始分鹿肉吃。 小容儿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把身子放正,不再依偎着宁云敛。 宁云敛看了眼叶锦苏,抽出了自己的手,坐下来开口:“小容儿,我自己可以走。” 小容儿锲而不舍,“没关系,我扶着你。” “他还没残废。”叶锦苏再次面无表情的插话。 宁云敛忍不住咳了几下,觉得叶锦苏恐怕是要把自己给吃了。 小容儿一见宁云敛又咳了,忍不住又瞪着叶锦苏,“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宁哥哥听了会伤心的。” 叶锦苏嗤笑一声,转头看着宁云敛,“你会伤心吗?” 宁云敛一脸坚定的看着叶锦苏,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坚定立场,就差没当场赋诗三百首来表真心了。 “不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爹在旁边嗤笑一声,一把抓住小容儿,“行了,别丢人现眼了。” “坐下吃东西!” 说完,容爹转头盯了会叶锦苏。 叶锦苏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容爹只是干笑两声,开口道:“你们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个白的,比娘们还好看。” 叶锦苏跟着干笑几声,将手里割下的一盆肉递给宁云敛。 宁云敛把碟子推回去,“你吃。” 叶锦苏再推过去,“给你的,你是病人。” “没关系你吃。”宁云敛再次推回去。 叶锦苏又推过去…… 容爹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端起这个碟子,“你俩干啥呢?” “不吃我吃了。” 说完,容爹就把一碟肉全给倒自己碗里了。 叶锦苏:…… 小容儿在旁边得意的笑了一下,笑眯眯的端起自己割的一碟肉,递到了宁云敛的面前,“宁哥哥,你吃……” 叶锦苏盯着那碟肉,眼里似要冒出火来。 宁云敛轻咳了几声,没敢接。 他伸手推开那只碟子,开口道:“多谢了,但是没必要,你吃吧。” 小容儿忿忿的把碟子收回去。 叶锦苏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可是小容儿坚决不放弃,一副誓要在宁云敛身上打标记,宣誓主权的架势。宁云敛手脏了,她给递帕子。渴了,给递水。 就差没直接对着叶锦苏开口:宁哥哥是我的人,你不许动了。 叶锦苏本想说,小容儿这殷勤的架势,都快赶上王府里的一瞪丫鬟了。 可是叶锦苏看了看小容儿,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看不下去的容爹,暗暗忍下了嘴边的话。 小容儿是过分了点,但人家爹在场,话说太过分也不好。 她只能瞪了宁云敛一眼。 旁边的容爹忍不住,转头看着叶锦苏,又开口:“我看你眉清目秀,倒挺像个姑娘……” 叶锦苏呵呵笑了两声。 容爹这试探自己呢。 叶锦苏干脆也不瞒了,开口道:“其实,我就是个女的。” 小容儿忽然瞪大眼,一脸惊讶的看着叶锦苏。 容爹倒是没那么惊讶,他之前就觉得叶锦苏长的太秀气了。后来看叶锦苏和宁云敛这两人互动,就觉得他们之前有暧昧。 这不,果真是个女的。 一个女的,从京城千里赶过来找人,这关系恐怕还不一般。 容爹转头看了眼小容儿,神色不太好。 小容儿瞪了叶锦苏好一会,忽然又跑到叶锦苏身后,一把拔掉了她束发的簪子。 果真是个女的! 小容儿瞪眼沉默了几秒。一是被叶锦苏的模样惊了一下,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二是她一下就联想到,这个女人千里迢迢来找宁大哥。 他们俩什么关系? “你和宁大哥什么关系?”心里想着,小容儿就这么问了出来。 但其实她这么问,心里已经隐隐有答案了。这姑娘这么好看,宁大哥对她的态度又那么好,肯定不是夫人准夫人了。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宁云敛,“我们……” 没什么关系。 可是宁云敛先她一步开口:“我的未婚妻。” 叶锦苏这次彻底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瞪着宁云敛,正想反驳他呢。结果抬头就看见小容儿一张小脸变的格外沮丧,撅着嘴立马就要哭出来似的。 容爹在旁边叹口气,掏出烟斗来抽,“看见了吧,人家有婚约了。” “叫你有点自知之明,阿强有什么不好,你非喜欢这小子。” 小容儿撅着嘴,竟然真的一把哭出来,豆大的泪珠说下就下。 “要你管!” 说完,小容儿一把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叶锦苏还楞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遇上狼了 容爹看了眼小容儿,又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跑去追。 叶锦苏转头瞪了眼宁云敛,开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云敛无辜的看向叶锦苏,一脸正经的开口:“小容儿只是调皮了点,但是她有分寸。如果知道我有婚约了,她不会再做那些事的。” 话是这么个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叶锦苏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 “你倒是挺了解她的啊。”叶锦苏笑眯眯的说。 宁云敛看着表情微微狰狞的叶锦苏,忍不住轻咳着开口:“这是容爹告诉我的。” “她还叫你宁哥哥?”叶锦苏继续问。 “你也可以叫。”宁云敛求生欲满分的看着叶锦苏。 “还给你端茶倒水靠你身上?” “我没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天天这样呢?” 叶锦苏依旧微笑着,只是这微笑格外狰狞,宁云敛感觉自己背后一阵阵发凉。 “咳……没有,小容儿就是调皮,她故意做给你看的……”宁云敛再次解释道。他现在有些明白宁云匡所说的了,吃醋的女人果然很可怕。 叶锦苏冷哼一声,没说话。 外头黑夜寂寂,连个星子都没有。 叶锦苏和宁云敛在屋里等了一会,发现容爹和小容儿还没有回来。叶锦苏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开始觉得有些不对的道:“这么久了,容爹和小容儿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在外面迷路了吧?” 外面树林这么多,又这么黑,随便出去都容易走丢。 小容儿情急之下一下乱跑,最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叶锦苏现在有些后悔宁云敛说的那话呢。 要是小容儿出了什么事,他们可难辞其咎。 正担心着呢,容爹就从外面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拿起外面的弓箭和火把。 看这架势是出事了。 “怎么了?是不是小容儿没找到?”叶锦苏担心的问。 容爹看眼叶锦苏,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叶锦苏有责任,但主要不在她。容爹也怪不上她头上来,他只一心担心女儿安危。 叶锦苏连忙拿起剑,准备跑出去和他一起去找小容儿。 宁云敛一把抓住了叶锦苏的手。 “你去干嘛?” 叶锦苏皱眉,“去找小容儿。” “外面很危险,容爹会找附近的村民和猎户帮忙的。”宁云敛看着她开口,手依旧是死死拉着叶锦苏。 叶锦苏无奈的看着他,“既然人那么多,我不会有危险的。” 说完,叶锦苏挣脱开宁云敛的手,一把跟了出去。 宁云敛连忙起身想再拉住叶锦苏,走了两步却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叶锦苏早没影了。 宁云敛站在门口,眉毛又一次深深锁起。 她还真是一点没变。 容爹倒是有些意外叶锦苏会跟过来,有些怪异的看了眼叶锦苏,“你一个姑娘家的,要不还是回去吧。” “这夜晚的林子到处都是危险,你对这里的地形不熟,可能会遇到危险。” 叶锦苏摇摇头,开口道:“小容儿多少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跑出去的,我不能坐着什么也不干。” 这话一出,容爹不说话了。 之前回来的时候,容爹已经叫了不少附近的猎户和村民,此时大家都拿着火把和家伙出来了。一群人看见叶锦苏这个生面孔,还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姑娘,不免一时有些愣住了。 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看见叶锦苏的第一眼就脸红了,从此不敢再多看一眼。 注意到他们之前流淌的小心思,容爹在旁边骂骂咧咧的开口:“别看了,看什么看。人家从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婚约了!” 这话一出,不少小伙子都低下头,露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叶锦苏没太注意这些,只是拿着剑开口问:“小容儿往那个方向跑了?” 容爹指了指旁边的那条小道,“那。”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惊呼了一声。 “我前两天去那边打猎,才发现那边的深林里有狼出没!” 此话一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大家都是猎户,对付这些山间野兽有不少经验。可小容儿毕竟是姑娘,又没有工具在身上,要是遇上了一群狼。 恐怕凶多吉少。 叶锦苏脸色一紧,抓着剑就先一步动脚。 “去找!”叶锦苏沉声发话,奔着那条小路过去了。 容爹紧随其后,后面不少人也暗唾了一声,看见叶锦苏一个女人都第一个冲,各自也都争先恐后的赶了过去。 旁边有人开口安慰容爹:“小容儿平时最机灵,要是遇见危险了,她肯定会想办法求救的。” 再不济,她还会爬树。 在树上呆一夜总能行。 容爹的心放下了一点。 而叶锦苏正那站这环视四周,忽然在一处树影间隙,看到了一丝明亮的光。叶锦苏脸色一凛,上前两步仔细看了一下。 “是火!”叶锦苏忽然转头道,指着前方的方向,“那里有火光!” 话音还未落,大家便匆匆往这个方向过来。 再往前走,还能听见隐隐的叫声,是小容儿在呼救。 叶锦苏脸色一喜,刚想开口叫她的名字,却被容爹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 叶锦苏看着一脸警惕的容爹,嘁了声。四周的人们也不约而同的放缓了动作,尽量压低声音。 容爹看了眼叶锦苏,开口道:“这个位置,在林子生火只有一种情况。” “遇上狼了。”容爹肯定的说。 “别惊动了狼群,小声的靠近。”容爹说,开始眼神示意后面的人继续前进。 叶锦苏点点头,在这里还是相信这些猎户们的经验为好。 果然,走了一段路之后,竟真的看见小容儿了。 火光就是从小容儿身边的火堆发出来的,只是那堆火看起来有点小,像是已经燃烧了一阵子。而叶锦苏环顾四周一圈,竟有三四头狼。 在狼圈的包围里,已经没有柴可以捡了。 那个火堆眼看就要烧尽了。 旁边的狼虎视眈眈。 小容儿吓的哭了,却不敢太大声惊动狼群,只能站在火堆旁边小声的抽泣。 第三百章:耳熟? 容爹脸色一变,立马开始搭弓射箭。 “大家散开。”后面有人发话,十几个人开始慢慢散开,避免被狼群一扑而尽。 叶锦苏拿着剑站到容爹身后,剑已出鞘。 小容儿也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容爹,看见容爹像是看见了希望似的,疯狂朝这边挥手。容爹一见到这情形,脸色更加紧张了。 手里的第一支利箭飞出,只射在带头靠近小容儿的那只狼腿上了。 那是一只成年的雄性狼,身强体壮。 被容爹射中了后腿,当即一瘸,磕在地上嘶吼了一声。 第二支箭又出。 可是没中。 现在是夜里,光线昏暗的几乎看不清。十几个人统统掏出箭,但真正能射中的并不多。叶锦苏观察着眼下的形势,开始慢慢往小容儿的身边靠。 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不少狼群开始朝着容爹他们的方向过去。但任然有人依旧朝着小容儿的方向前进,甚至还开始加速。 小容儿吓的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那个原本就即将要灭的火堆彻底没了火光,这一块陷入黑暗。 只剩一双绿油油的狼眼飘在空中。 咻地一声。 似乎是破风声,又似乎是割破皮肉的声音,或者是血线滋出的声音。小容儿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狼从空中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空气里满是狼血的味道。 叶锦苏嫌恶的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血,一把抓住小容儿的手,开口道:“走!” 小容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叶锦苏拖起来,往容爹的方向跑。 容爹那里应对的有些艰难。 不少火把灭了,狼群在黑暗里肆无忌惮的奔跑,而大家的箭根本找不到目标。而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就像是在昭告死亡的鬼火。 靠近谁,谁就会没命。 叶锦苏看着剩下的四头狼,两头都在追容爹。 放下小容儿,叶锦苏沉声嘱咐她:“你别动!” 说完,叶锦苏提剑朝容爹的方向奔过去了。一头狼正朝着容爹奔过去,而容爹来不及搭弓,竟然直接拔出一根箭,刺进了身前狼的喉咙里。 鲜血滴在他的胸前。 同伴的鲜血刺激了后面的一只狼,他嘶吼着就朝容爹奔过去了。容爹刚刚对付完手里的这一只,显然分不出手脚来对付这一只了。 然而下一刻,又是一道血线。 叶锦苏这次长了教训,精确的躲过血液喷溅的位置。 只是容爹却被喷了一脸。 容爹愣住了,眼看着叶锦苏转头奔向其他人,手中软剑犹如一片竹叶,或是万丈高山上的流水。回转曲折间,两头狼就被割破了喉管,躺在地上抽搐了。 叶锦苏微微喘着气,转头看着小容儿的方向,开口问:“你没事吧?” 小容儿惊呆了。 她张着嘴,楞楞的看着叶锦苏,迟钝的点了点头。 走在旁边扶起容爹,叶锦苏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一脸的血,掏出怀里的手帕:“擦擦?” 容爹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他接过手帕,囫囵擦了几下脸。 知道浓浓的血腥味冲上鼻稍,容爹被刺激的回了神。 “快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狼的。”容爹紧张的开口,跑到小容儿的身边,背上她就开始跑。 所有人如梦初醒,也开始匆匆往回跑。 叶锦苏不敢松懈,随着人群一直跑着。可是不过多久,叶锦苏就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整整狼嚎,听起来数量不少。 叶锦苏脸色有些变了。 容爹转头看了眼叶锦苏,抓紧了背上的小容儿开口:“往前跑!跑回村子里就好了!” 叶锦苏点头,喘着粗气继续跑。 她的体力有限,刚刚杀了四只狼,如今又疯狂的跑。 她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容爹看不下去,腾出一只手拉着叶锦苏往前跑。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叶锦苏感觉自己简直再被拖着跑。 所幸一群人总算跑回了村子。 放下小容儿和叶锦苏,容爹赶紧转头看着所有人,开口道:“点火!别让狼群靠近这边!” 说完,大家都连忙拿柴的拿柴,点火的点火,不一会就点燃了一圈火。 林子冒出一双双幽暗的眼,却不敢再上前了。 容爹这才得意松了口气,盯着前面的林子开口道:“他们不敢出来了。” 但是大家仍然不敢松懈,一直坐在这守着火堆。 一直守到天明,狼群才渐渐离开。 大家都松了一大口气。 容爹这才有精力转头准备回家,转头看着狼狈的小容儿,气的胡子乱颤:“你乱跑什么乱跑!知道多危险吗!” 容爹训斥起人来中气十足,吓的小容儿一愣一愣的。 小容儿鼻子一酸,委委屈屈的又哭起来。 看见小容儿哭了,容爹又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一肚子愤恨的回了家。 宁云敛在门口等。 三个人都一身的血,模样一个比一个惨烈。 但宁云敛第一个注意到叶锦苏,她的半边脸颊全是血,头发上也沾了血,手臂上也是。他从门口跑过来,跑的有些急还忍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宁云敛拉住叶锦苏,只是问她:“你受伤了?” 叶锦苏摇摇头,张开手让他检查了一下,“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宁云敛的表情这才松懈了下来。 小容儿红着鼻子看宁云敛一脸这么关心叶锦苏的模样,忽然哭的更厉害了。 叶锦苏在旁边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容爹被气的心情不好,此刻还是骂骂咧咧的,“还哭,哭什么哭。” “要不是人家姑娘,你现在已经被狼吃了!” 叶锦苏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开口道:“没事,小容儿应该吓坏了,让她好好回屋子里好好休息吧。” 小容儿低下头,这才忍住眼泪不哭了。 旁边跑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一脸着急的跑到小容儿的身边,紧张的看着小容儿身上的血迹,“你,你受伤了?” 叶锦苏楞了一下,她怎么觉得这句话这么耳熟? 小容儿噘着嘴吸了吸鼻子,忽然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恼怒的开口:“不用你管,你都不来救我!” “不……不是的,我前几天去了镇上,刚刚才回来。” “我听见你遇到危险了,我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你看我的包袱还没卸呢” 第三百零一章:该怎么讨回来 果然,那人的背上带扛着个包袱。 叶锦苏仔细瞧了眼这两人,然后默默的凑到宁云敛的身边,低声开口:“我觉得,小容儿可能只是一时看上了你的美色。” “真正喜欢的人在这里。” 宁云敛脸色变的有一丝怪异,忍不住咳嗽起来,一脸被戏弄了的表情。 叶锦苏心情大好,又凑到容爹的身边,开口问:“这是不是就是阿强?” 容爹在旁边没说话,拔腿往屋里走,也不管这两人。 看来就是阿强没错了。 叶锦苏跟回屋里,又从门口探出一个头,眼瞧着小容儿哭着哭着就趴人怀里去了。 叶锦苏啧啧直摇头。 转头看着宁云敛正伸手提着自己的后颈把自己扳正,抓起叶锦苏的两只手摊开检查了一下,然后又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了一遍叶锦苏。 确认没有未发现的伤口之后,宁云敛这才转过头,开口道:“把脸洗洗吧。” “两年不见,胆子挺大。”宁云敛伸手浸着帕子,比之前轻松些的说。她身上的血量这么大,若是人血,死了人早该传开了。 他们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那么只可能是狼血。 真是出息了。 叶锦苏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从他的手里抢过帕子,不让他沾凉水。 “两年前我胆子也挺大的。” 叶锦苏只随便洗了洗脸,头发上和身上的还得去洗澡。小容儿红着眼来给叶锦苏递毛巾,看着她还是忍不住忿忿的,但是一如宁云敛所说,小容儿并没有再对宁云敛做什么了。 洗完澡出来,叶锦苏换上了女装,正准备出门叫小容儿也去洗洗。 结果出门就看见小容儿和阿强坐在一起诉苦:“宁大哥就是个王八蛋!有婚约都不早点告诉我!” “还有那个叶小姐,宁大哥肯定是看她好看,被她的美色给迷惑了!” 说完,小容儿又一脸不满的看着阿强,开口问:“我也很好看啊,你觉得我好看还是那个叶小姐好看?” 阿强的脸上浮起两片不明显的红晕,“你……你好看。” 小容儿却垂下头,好像并没有听进去似的。 阿强连忙再次强调:“真的,你最好看。” 其实他刚刚根本没看那个叶小姐,连那个叶小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听别人说很好看,可是在他的眼里,小容儿就是最好看的。 叶锦苏站在两人身后,听了一嘴自己的闲话,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小容儿一把蹦起来,转头看着叶锦苏,脸色有些尴尬了…… “那个……”叶锦苏率先开口打破尴尬,“你身上也沾了血,要不也去洗洗?” 刚刚还背着人家说人家的坏话呢,这会就被抓到现行了,小容儿有些尴尬。可是她一转头,发现阿强正一脸痴呆的看着叶锦苏。 一脸被惊艳了的表情。 小容儿怒了! “阿强!”小容儿忽然暴躁的大吼一声。惊的旁边的少年一激灵,连忙正好神色只看着小容儿,结结巴巴的解释:“不……你听我解释小容儿……” “我不听我不听!”小容儿忽然一把堵住自己的耳朵。 “你们男人都是王八蛋,只喜欢长的好看的女人!” 说完,小容儿又一溜烟跑了。 叶锦苏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自己出声的很不是时候。看着还呆滞在原地的阿强,叶锦苏忍不住提醒他,开口道:“还不快去追,让她又遇到危险吗?” 阿强如梦初醒,连忙追了过去。 叶锦苏无奈的耸耸肩回屋了。 宁云敛正坐在窗前,他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将刚刚的画面尽收眼底。 原来他刚刚一直看戏呢? “都是你惹的祸。”叶锦苏瞪他了一下,开口责怪道。 美色祸人啊祸人。 而宁云敛则是一把抓住了叶锦苏,忽然开口道:“听说你一个人杀了四头狼?” 现在村子里已经传满了叶锦苏的传说。 什么美若蛇蝎,什么武功高强。 宁云敛随便在容爹那里听来一耳,就知道外面正传的热火朝天。 叶锦苏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腰上的剑,丝毫不心虚的开口:“第一次动手,还有点紧张。” 宁云敛被她大言不惭的话逗笑了。 “你知道现在村子里全是你的传言吗?”宁云敛看着她说,“说不定有不少人都想一睹你的真容呢。” 叶锦苏嗤笑一声,大大方方的开口:“那又怎么了,本小姐招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宁云敛眼一眯,盯着叶锦苏开口:“嗯?” 叶锦苏忽然有些心虚。 “咳……我是说,他们要喜欢我,我也没办法不是。”叶锦苏巧舌如簧的狡辩。 宁云敛的眼里冒出一丝暗光,忽然朝叶锦苏进了一步,低头看着她:“那你呢?” 叶锦苏后退一步,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忽然一把抱住宁云敛,“我只喜欢你。” 叶锦苏突如其来的话直白而赤裸,宁云敛始料未及。 他睁大眼看着叶锦苏,忽然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叶锦苏还从没和他说过这样直白的话,更是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 他有些窘迫。 叶锦苏的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当他看见宁云敛脸上明显慌了的表情时,一瞬间底气又十足了。 她的手攀上宁云敛的肩,踮起脚凑在宁云敛的耳边,轻声开口:“如果别的人看了我一眼你都要吃醋的话,那小容儿可不仅看了你,还摸了你。” “我要怎么讨回来呢?” 叶锦苏狡黠的看着他,眼底有亮晶晶的东西。 宁云敛不愧是宁云敛,只窘迫了一会,便立马低下头,额头抵上叶锦苏的额头,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没有。 “你想怎么讨回来?” 叶锦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近到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近到叶锦苏觉得他永远也不会再消失。 她勾起唇,开口凑到宁云敛耳边。 砰的一声! “你们俩晚上想吃……吃……” 吃什么。 房门被猛的一下推开,容爹呆站在门口吐出半句话,另外半句被他硬生生吞下。 只见叶锦苏飞一样的推开宁云敛,着急忙慌的,宁云敛被她推的倒退好几步。 担心宁云敛撞到桌角,叶锦苏退了老远又忍不住伸手去拉他。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且混乱。 容爹很后悔自己刚刚怎么没敲门…… 第三百零二章:看破不说破 死一样的沉寂…… 容爹尴尬的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干笑两声,“那……那什么……我,你……你们继续……” 说完,容爹哐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空留房间里脸色爆红的叶锦苏,和略显窘迫的宁云敛。 宁云敛缓解尴尬的轻咳两声,叶锦苏却觉得半点用都没有。她现在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实在太丢人了! “你可以说,是我强迫的你。”宁云敛在旁边非常善解人意的开口,试图为叶锦苏缓解尴尬。 叶锦苏只觉得更尴尬了。 她崩溃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拿头哐哐哐撞床板。 她活了两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宁云敛无奈的看着他,嘴角含笑:“刚刚容伯好像在问我们吃什么,要不要出去和他说说?” 总不能待在房间里不出去了吧。 叶锦苏绝望的从被窝里抬起头,视死如归的站起来。反正这个人丢都丢了,大不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着,叶锦苏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脸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外面,容爹正在和小容儿一起忙活着给一只兔子扒皮,画面极其血腥…… 看见叶锦苏出来,容爹手里的刀一下子没拿稳,不小心扎穿了兔子,原本雪白的兔毛瞬间被血液浸红。容爹脸色一慌,又尴尬的看着叶锦苏。 “你……你们完事啊哈……呵呵……”容爹一边手忙脚乱的堵着伤口,却反被弄的一手血。一边还干笑着看着叶锦苏。 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叶锦苏脸色有些扭曲,那只可怜的兔子早就死透了,剥皮剥道一半却又被捅了一刀,模样真是又渗人又可怜。 宁云敛跟着后面走出来,上前两步挡在了叶锦苏面前,挡住了眼前血腥的场面。 小容儿看见宁云敛,连忙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剥皮,手里的动作更加粗暴,似乎要把气撒在这只无辜的兔子身上。 宁云敛深感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带着叶锦苏往屋后走。 这里血腥味太浓,叶锦苏应当不会喜欢。 屋后是一片竹林,无数的光斑透过竹叶间隙落下,一个个如同跳跃的精灵。竹林里有一处石桌,旁边还有一个清澈的小溪。 宁云敛领着她往石桌旁坐下,开口道:“这里风景宜人,若是闷了,可以来这里坐坐。” 叶锦苏环视了四周一圈,他们已经走到竹林里面来了,四处一片苍翠的绿色。脚底下是柔软的枯叶,叶锦苏看了看旁边的小溪,忽然跑过去开口:“你知道吗,马场的那个温泉,到了春天会开满一地的花。” 宁云敛意外了一下,摇头道:“倒是没看过。” 叶锦苏伸手揽了几下水玩,感受调皮的水流在她手里嬉戏,“我在那里挖了一个温泉池,如果时候好,去那泡温泉就跟在人间仙境一样。” 在无数的袅袅升起的水雾里,透过一片又一从的鲜花里,置身于其中,于温热的水流中,那是能忘却一切烦恼的感受。 可叶锦苏转头看了看着周围,忽然说:“这里也不错。” 这里在山的深处,晨起时竹林里会升起白雾,行走在一片徐徐竹林里,轻微的一阵风刮过都能掀起一片涟漪。 抬头是斑驳的光影,柔软而舒服的投在人的身上。 叶锦苏从未觉得自己的心情这么放松过,像是无限接近了自由。 宁云敛没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看向叶锦苏的背影。 不知道是这两年她变了,还是这里的环境所致,宁云敛总觉得,叶锦苏在这里更加活泼开心些。 她的眼底也更加亮些。 穿过竹林就有另外的猎户,叶锦苏能听见那头一些攒动的声音,是朝着小容儿家来的。 叶锦苏站起身,看见一群人正齐齐走进竹林,迎面朝叶锦苏走过来。 这里的村民也愣住了。 那天是夜里,光线不好,不少人都没怎么看清叶锦苏的脸。如今正是白日里,此时光线正好,叶锦苏站在一片竹林下,好眉目完全露了出来。 不少人顿住脚步,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羞涩…… 宁云敛不动声色的起身,抓住叶锦苏的手,开口问他们:“各位是来找容伯的吗?” 叶锦苏低头看了眼宁云敛牵的死死的手,也暗自勾了勾嘴角。 其中有人反应过来失态,接话道:“是是是,这位就是叶姑娘吧。我们是来找叶姑娘道谢的。” “那天多谢叶姑娘救了我们大家。” 大家统统回想起所来何事,连连点头附和。其实说是来道谢的,倒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只是大家都想再见一见这叶姑娘而已。 叶锦苏不明白他们所想,宁云敛却明白的很。 他站在叶锦苏身侧,两人一副亲密的样子。 有人站出来好奇的问了:“你就是容伯救的人?” 他平时和容爹交好,知道容爹救了个人,可是一直没见过。如今见到了宁云敛,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点。 只是看宁云敛和叶锦苏这么亲密,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开口问:“你和叶姑娘……” 之前容爹说叶姑娘已经有婚约了,不会就是他吧? 果然,宁云敛低头看了眼叶锦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开口:“我们已有婚约,她此番是来寻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这岂不是他们都没有机会了。 叶锦苏也没反驳,任由宁云敛牵着往回走,“容伯正好在家,各位不妨一起来坐坐吧。” 此时都到容爹家门口不远了,走也不是了。大家只好再度摇头叹息的看着叶锦苏的背影,往前走去。 小容儿如今还是不能释怀,正一边剁着兔子,一边暗自念叨:“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宁大哥也是骗子!” 每说一声就剁一下,叶锦苏看着小容儿这下刀的力道,再听听她这话,琢磨着她这是恨不得把宁云敛给剁了啊。 她转头戏谑的看向宁云敛。 宁云敛的表情有一丝丝的挂不住,手虚拢成拳咳嗽几声。 叶锦苏看破不说破。 第三百零三章:等待并不可怕 容爹从屋里出来,一看家门口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愣住了。 “你们这是干啥?” 八九个人站在容爹门前,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有人站出来,朝容爹开口道:“我们是来谢谢叶姑娘的。” 容爹瞪了他们一群人好一会,方才从鼻子里嗤笑一声。 “什么谢谢人家姑娘,你们都是来看人家姑娘的吧!” 容爹往门口一坐,一个一个数落过去,“人家小伙子就算了,后面那几个一把年纪了你还来凑什么热闹。还有老三啊,你都有老婆了,也不害臊!” 大家纷纷掩面,自觉被说的有些丢人。 叶锦苏在旁边嗤笑一声,被逗笑了。 屋内的小容儿忽然把刀狠狠往砧板上一剁,气势汹汹的从里面跑出来,朝着一群人大喊:“她有那么好看吗?你们这么多人都来看她!” 说完,小容儿又伸手指着叶锦苏,却一副眼眶红红要被气哭了的样子,“你们都是流氓,都是王八蛋!” 叶锦苏一脸无辜…… 大家也被小容儿这架势吓着了,怎么了这是? 平日大家都挺喜欢小容儿,毕竟小容儿性格活泼,又俏皮又可爱,自然招人喜欢。如今看小容儿莫名其妙哭了,还是不少人出声安慰的。 叶锦苏在旁边尴尬的拉着宁云敛后退几步,琢磨着要不早点回房间躲起来好了。 小容儿瞪着叶锦苏,见她要跑,忽然一把抓住了叶锦苏。 “你跑什么,你长的比我好看,还抢走了宁哥哥,你干嘛跑!”小容儿委屈屈巴巴的说,眼眶蓄满一汪泪控诉叶锦苏。 叶锦苏:…… “那个……你冷静一下……”叶锦苏试图好好沟通一下。 “我不我不!”小容儿一跺脚,开始耍赖,然后又指着宁云敛,“宁大哥也是骗子,明明有婚约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宁云敛现在的表情很是精彩。 要是在京城,换了别的女人,在宁云敛面前这般撒泼,宁云敛早把人丢出去了。 可这不是在京城,也不是他的地盘。他刚被人家救了,救命之恩还没还,他还真不能对人家的宝贝女儿做什么。 宁云敛看着小容儿,叹了口气开口:“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告诉你……” 小容儿忽然就撅着嘴大哭起来,嚎啕一声叶锦苏简直觉得她能哭到天昏地暗。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能哭的人,小红哭起来都没这个架势。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她好看才喜欢她的,我是不是比不上她……”小容儿抹着眼泪抽泣的说,鼻涕眼泪横流。 容爹在旁边看不下去,拉了一把小容儿,“行了,别哭了,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 可是小容儿压根不听,继续问宁云敛:“呜呜呜……是不是……” 叶锦苏在旁边压根插不上话。 只觉得自己根本里外不是人。 “我喜欢她和容貌无关,只和她有关。”宁云敛转头看了眼叶锦苏,忽然认真的说道。 叶锦苏忽然低下头,觉得脸上有些烫。 宁云敛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一瞬间她只觉得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又像是她三言两语在自己的心里点起了烟花,争相爆炸在叶锦苏的心口。 她忍不住有些雀跃,却统统被一个小小的低头动作掩住了。 唯独还落在宁云敛手里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些,暴露了主人此时的心境。 小容儿愣住了。 她看看叶锦苏,又看看宁云敛,忽然哭的更厉害了。 叶锦苏听着哭声觉得一阵头疼。 她抬头看了眼宁云敛,推了他一下,暗自骂道:“会不会说话!” 话虽这么说,但叶锦苏显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她上前两步,开始问小容儿:“那你是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才喜欢他的呢?” 小容儿怔住了。 她的眼泪珠涟涟,却被叶锦苏一问题给问住了。 叶锦苏又开口问他:“假如你的宁大哥长的很丑,你还喜欢他吗?” 小容儿吸吸鼻涕,低头忽然设想了一下。宁大哥要是变丑了,皮肤皱起满脸是斑的话…… 光想想,小容儿的脸色就变了。 叶锦苏忍不住笑笑,伸手拍了拍小容儿的头,“你应该想想,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小容儿早已停止了哭泣,楞楞的看着叶锦苏,似乎不太能明白她的话。 “这么说吧,昨天晚上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最想谁来救你呢?”叶锦苏换了个问题问她。 小容儿皱起小巧的眉头,开口道:“阿爹。” 容爹在旁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还有呢?”叶锦苏继续问。 还有…… 小容儿低下头,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脸。 叶锦苏见她不愿说,笑着开口:“你也不用告诉我,你自己明白就行。” 说着,叶锦苏朝小容儿眨眨眼,就回了屋里。 宁云敛跟在叶锦苏的后面,忽然轻笑着开口道:“两年不见,你果真是长进了。” 关于感情方面。 叶锦苏眨巴眨巴眼,假装听不懂宁云敛的话。 宁云敛却低下头,凑在叶锦苏的耳边开口:“那你危险的时候,最想要谁来救你呢?” 宁云敛的眼深沉如海,里面有着足以溺死叶锦苏的温情。 而叶锦苏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反问道:“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 “你跌落悬崖的时候,最想要谁来救你呢?”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忽然低声笑了一下。他的胸膛震动,笑声未完就一把抱住叶锦苏,心口的跳动随着震动一直穿到叶锦苏指尖。 他低声开口:“我当时在想,你在家会不会哭鼻子。” 叶锦苏任由他抱着,忽然也伸出手揽住他,勾出一个微微无声且苦涩的笑。 “哭了哦……” 那些暗不见光,周遭没有一丝希望的日子里,她真的哭了。等待并不可怕,时间的长河她有的是耐心去淌。 她只是从没设想过,在那头的人会早一步离席。 所幸,她带着他送的剑,终是斩破了那些漫无边界的黑雾,走到了他身边。 第三百零四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叶锦苏没哭,她只是觉得眼眶酸涩。 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是在折磨她的心,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宁云敛忽然偏头,闭目吻上叶锦苏的发。 “我听九哥说过很多你的事。”宁云敛放开叶锦苏说。那时战局格外胶着,他几乎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唯一的放松,就是宁云匡会和他说说京城里的事。 他知道自己就要当舅舅了,知道叶锦苏在京城过的很好,知道叶锦苏很喜欢孩子。 他还知道长公主对叶锦苏的态度有所好转了。 他格外珍惜这些有关她的事,因为这是他在那片无疆的战场里,为数不多的能感受到到叶锦苏存在的消息。 除此之外,就是那个平安符了。 他一直贴身带着。 跌落悬崖的时候,他亲眼看着那个平安符从他的衣襟里掉落。宁云敛拼了命伸手想去抓,却终究抓了个空。 所幸叶锦苏又找回来了。 他无比庆幸。 “这回是你自己找过来的,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宁云敛吻着叶锦苏的发,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 他的胸口压抑着无数几欲喷薄而出的感情,那是恨不得把手底下的人融入骨血的人感情。 可是他只是微微收紧手臂,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叶锦苏一把推开他,“你没事吧?” 宁云敛摇摇头坐下,感觉胸口深处一阵刺痛,无奈的笑笑。 他的外伤三个月时间基本好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内伤迟迟不好。 叶锦苏抿唇看着他,脸色有些深。 不能这个样子,宁云敛的伤必须得找个大夫看看。想着,叶锦苏走出了房间,想着问问容爹附近医术最好的大夫在哪。 外面容爹正准备来找叶锦苏。 “那个……你既是女儿身,就别和那小子一起住了。和小容儿一起吧。”容爹看着叶锦苏开口。 叶锦苏先是看了眼小容儿,只见她一脸闷闷的样子,但态度好歹比之前好些了。 看来是愿意让自己和她住了。 容爹看了眼叶锦苏,拉着她往旁边走,小声的开口道:“这丫头她娘走的早,姑娘家的有什么事也不和我这个当爹的说。你是从京城来的,有文化,你帮我跟这丫头聊聊。” 下午叶锦苏一番话,还真对小容儿有用。 他眼瞅着小容儿忽然就不闹了,端着下巴坐在屋后暗自发呆。一会面无表情,一会又恼怒,一会又一脸娇羞的模样。看的容爹真是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道小容儿到底在琢磨什么。 叶锦苏看了眼容爹一脸操碎了心的模样,明白了过来。 “我会的,容伯你放心吧。” “成!被褥我给你放好了,先吃饭吧!”容爹喜笑颜开,开始招呼宁云敛出来吃饭。 小容儿不闹了,这一桌饭吃的还算和谐。 吃完饭,叶锦苏一边帮忙洗碗,一边开口问:“容伯,你知道这附近的最好的大夫在哪吗?” 容爹正坐在门口抽着烟,满脸优哉游哉,“最好的大夫?” “那得去镇上找了,咱们这村里只有赤脚大夫,靠不得谱。” “不过咱们这村子山林远,又危险,镇上的大夫都不愿意过来。”说着,容爹叹了口气。他知道叶锦苏这么问,是想给宁云敛找大夫,可是这根本找不到啊。 宁云敛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叶锦苏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这个其中难处。这里是边境地区了,要想到这边来,不仅得爬几座山,还得跨过那血腥的战场。 肯定没有人过来。 但总归要试试的。 “没关系,我明天出去找找。”叶锦苏开口道,“我的马还在外面,明天还得小容儿给我带个路,引我原路出去。” 小容儿看着叶锦苏轻轻哼了一下,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叶锦苏就当她默认了。 “你把凌霜骑来了?”宁云敛看着她问。 叶锦苏点头,可不嘛,她就只有这一匹马。 “这两年它长的不错,等我牵来了你可以看看。”叶锦苏笑着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的开口,“玄墨被军……被牵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旁边的容爹听见两人的话,眼珠子直转。 “两年,这战打得是挺久的哈。” 叶锦苏看了眼宁云敛,然后点点头。宁云敛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她也不敢多说太多。 只是容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话说你们来自京城,什么人家啊?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不像是便宜料子。”容爹扯着叶锦苏的衣摆说道。 叶锦苏的衣服都是自己带的,全是京城里一等绣坊出的布料。 “家中在京城做些小生意,尚过的还可以。”叶锦苏面不改色的开口。 “那他呢?”容爹又看了眼宁云敛。 叶锦苏看了他一眼,正考虑这谎话是她帮忙编呢,还是宁云敛自己开口。结果宁云敛面色如常的开口了:“普通人家,征军过来的。” 容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流转。 末了他又看向叶锦苏,看的叶锦苏心里隐隐有些心虚。 “那你怎么看上他了?”容爹忽然朝着叶锦苏开口。 叶锦苏楞了一下,忽然低头笑了。 容爹还在旁边自顾自的开口,边说边摇头,“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怎么偏偏看上一个没啥出息的小士兵,还第一次上战场就差点没命。” 叶锦苏低着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旁边的宁云敛表情格外精彩,五颜六色简直看尽了。 “你笑啥?”容爹纳闷的看着叶锦苏。 在他看来,叶锦苏家境好,模样好,关键是还有一身功夫本事。这么好的姑娘,嫁谁不好,居然偏偏看上这小子。 除了好看还能干啥? 叶锦苏努力憋着笑,憋的双肩耸动。 吃完饭,容爹又开始优哉游哉的抽烟,敲着烟斗慢悠悠的开口:“话说你小子,要是好了是不是还得回军队去啊?” 说完他又摸着胡子,琢磨着摇头,“我看要不你就别回去了,你这精瘦精瘦的样,别又没命了。” 叶锦苏在旁边舒展着脸部肌肉,好笑的看着宁云敛。 宁云敛则一脸无奈。 “多谢容伯提醒了。” 容爹又抽了一口烟,靠在门框上瞅宁云敛,瞅了一会开口:“你看看你这说话文绉绉的样,跟个姑娘一样,我觉得是个书生才对。” 宁云敛莫名其妙又被数落了…… 他颇为无辜的看向叶锦苏,而叶锦苏只是在旁边看戏一般的看着他。 第三百零五章:我会心疼 眼瞧着宁云敛说不上来话,容爹也不再说啥,只是晃着脑袋继续抽烟。 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漫天星子皎皎银河,叶锦苏站在窗口看了一会,走进了小容儿的房间。 小容儿正自顾自的铺床,但却是在床铺旁边给叶锦苏留下了一个位置。 叶锦苏笑了笑,抱着被褥过去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叶锦苏笑着问她。 小容儿哼了一声,没说话。她何止在生她的气,她还在生宁云敛的气。 不过叶锦苏下午的话,倒是让她明白了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宁云敛,所以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只是如今面子挂不下,才不想那么轻易和叶锦苏和解。 叶锦苏弯腰吹熄蜡烛,坐在床边开口:“听容伯说,你和阿强是青梅竹马?” 小容儿背对着叶锦苏闭着眼,忽然听叶锦苏来了这么一句,一下睁开了眼。 “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容儿闷闷的说。 因为叶锦苏下午那番话,她下午琢磨苦恼了一下午,结果叶锦苏现在还在提他。 黑暗中叶锦苏听着她一幅不耐烦的语气,默默的闭了嘴躺下。只是她仍旧有些睡不着,这两天的事就像梦一样。 在这么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找到了宁云敛,还和他互相坦白了心迹。 这一切一点都不真实。 她躺在床上注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好像只有记忆里那些不好的回忆,才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一样。这两天她过的太美好,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容儿忽然翻个身,面对着叶锦苏小声的开口问:“你和宁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你是富家小姐是吧,怎么会和宁大哥认识?”小容儿继续问。 问起这个,叶锦苏不由自主又想起宁云敛五颜六色的脸,笑了一下。 “这个嘛……”叶锦苏笑着开口,“其实,我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是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的嫡母是之前的小妾,她不喜欢我,所以我爹我不喜欢我。”叶锦苏缓缓说着。 旁边的小容儿睁大眼,刚刚叶锦苏说她也没有娘的时候,她还感同身受了一下。结果没想到,居然连爹也不喜欢她。 “我虽然是大小姐,可是却过的很不好。”叶锦苏翻个身继续说,“有一天我的嫡母要我罚跪,我不肯,就偷偷溜出去了……” “然后,就遇见了他。” “他那个时候还小,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叶锦苏弯着嘴角说,脑海里回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画面。两年多的时间过去,宁云敛的脸褪去了少年气息。 她也不再是那个脸带稚气的少女。 小容儿睁着眼,继续听着叶锦苏说他们的故事。叶锦苏挑拣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小容儿听的哈欠直打。 “你们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小容儿噘着嘴,迷迷糊糊的开口。 说着,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喃喃开口:“还比不上我和阿强呢,她也给我送过簪子,还是他自己做的……” 说着,小容儿彻底睡着了。 叶锦苏无奈的笑了。 第二天一起来,小容儿就拦着叶锦苏开口:“你昨天晚上说,你把宁大哥送你的簪子带过来了是吗?” 叶锦苏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走的时候,宁云敛送给她的簪子,玉什么的她都统统带在身上。 “给我看看!”小容儿兴致勃勃的开口。 叶锦苏只当她无理取闹,没当回事,绕过她准备出去。结果小容儿不肯罢休,抱着叶锦苏的胳膊不准她走,非要看她的簪子。 叶锦苏一脸纳闷了,为什么非要看。 虽然小容儿这个年纪调皮活泼些也没什么,可是叶锦苏到底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吧。”叶锦苏妥协了,打开自己包裹给她看。 她带的是宁云敛在街上给她买的那两支,最初的那个早已经被时间腐蚀的面无全非,已经彻底没办法用了。而后面的那个用材虽然好点,但是也好不了太多。 除了这个,包裹里还有一块碎掉的玉。 小容儿瞅了眼这两个丑不拉几的簪子,然后乐呵呵的笑了一下,从背后掏出自己的簪子开口:“你的都坏了,还是我的好。” 小容儿手里拿的是木簪,显然是耐得住风霜的。 叶锦苏看着她一脸显摆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小容儿看见叶锦苏一脸觉得自己幼稚的模样,忍不住收起了簪子,皱皱鼻子开口:“宁大哥就算喜欢你也没什么,宁大哥以后也会变丑的!” 说完,小容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叶锦苏站在原地摇头笑笑。 还真是小孩子,这种事也要比。 门外的宁云敛看着小容儿蹦蹦跳跳的出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忍不住好奇的往里面看。叶锦苏正在收拾包裹,余光处正好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 叶锦苏的手一僵,抬头看宁云敛正站在门边。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还没来得及包起来的包裹上,目光停滞住了。 叶锦苏手下的动作僵了一下,低头看着包裹里玉的碎片,开口道:“挂绳旧了,不小心掉下去了……” 之前也不小心落过一次,但那次宁云敛抓牢了。 他说过要自己收好的。 宁云敛看着微微低头的叶锦苏,上前两步走到叶锦苏面前,伸手替她把包裹合起来了。 “玉不重要,我现在在这。”宁云敛如水的声音缓缓道。 叶锦苏低头笑了笑,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昨夜她迟迟不敢入睡,她怕她再一睁眼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 可是宁云敛告诉她,他在这。 她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不说了,咱们出去吧。待会还得让小容儿给我带路,凌霜在外面两天了,估计等的慌了。”叶锦苏抬头看着宁云敛说。 她的眼底微红,却没有再流泪。 宁云敛忽然柔柔笑了一下,低头吻上了叶锦苏的眼睫。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第三百零六章:找大夫 叶锦苏的脸上爬上一抹薄红。 出来时依旧没散。 所幸倒没被看出异样,小容儿的心情看起来比昨天好,摇头晃脑的吃东西,吃完就催着叶锦苏准备东西出发了。 容爹悄悄拉着叶锦苏到一旁去,低声开口问:“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你们昨天聊了什么。” 叶锦苏抿嘴笑了一下,开口道:“小容儿还小,有些事情一会就能过的。至于其他的,等她大一点,就能明白了。” 容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容儿在外面催促。 之前抬着小黑回来叶锦苏还没注意,如今又走一遍才发现,这里是真的远和偏。难怪他们那天晚上,搬了这么久才到。 不仅深远,而且还幽暗。不少大树挡住了光线,走在其中实在容易令人不安。 叶锦苏倒也明白了,怎么大军找了一个月都找不到人。 大概是没想到,这里面也会有人住吧。 叶锦苏看了看着周围,忽然有些不解的问:“你是在哪发现的宁云敛?” 小容儿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慢悠悠的开口:“不是我发现的,是小黑发现的。” 叶锦苏疑惑的看向她。 “他摔下悬崖,被狼叼进了山林,小黑嗅着味道找到的。当时我要是再晚一步,他就被狼给吃了。”小容儿停下来解释道。 也是幸好她当时带了防身的弓箭出来,又恰巧叼走宁云敛是个老狼,小容儿眼看着宁云敛还有救,放出小黑几箭下去把那老狼解决了。 宁云敛这才捡回一条命。 只是后面拖着宁云敛回去,可废了她好大劲。所以之前吃过一次亏,两天前小容儿才非要缠着叶锦苏帮她抬。 叶锦苏听着有些哑然,低下了头。 这算作什么呢,命大? 她只当是上天眷顾。 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才走出去,叶锦苏终于又能看见那个熟悉的悬崖底了。凌霜正乖巧的趴在地上,周边的一些草已经被它吃光了。 叶锦苏跑过去,连忙摸了摸它。 “等急了吧。”叶锦苏笑着摸了摸马脖子,凌霜一下就站起来,亲昵在叶锦苏的身上蹭了蹭。 她可算回来了。 小容儿在旁边围着凌霜转了好几圈,眼神放光:“这是你的马?这也太好看了吧!” 叶锦苏笑了笑,点头道:“是啊。” “咱们先回镇子里,我带它吃点东西洗刷一下。”叶锦苏笑着说,开始准备绕出去。 绕出去也费了不少劲。 重新回到旁边的小店,叶锦苏把马交给小二去喂,坐下开始和小容儿讨论镇上谁的医术最高。 叶锦苏已经换回女装,在这个小镇子里引起了不少目光。连带着凌霜,都被人行了不少注目。 这样的好的马,和模样装扮一看就不同寻常的女子,在这个小镇里太突兀了。 叶锦苏只当没看见那些目光。 “听说镇子里有一个百年行医的世家?”叶锦苏开口问。来之前他向容爹打听过,但是只了解只言片语。 小容儿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旁边的小二听见叶锦苏的话,开口搭话:“姑娘这是要找大夫?” 叶锦苏看他一眼,想他是本地人,应该知道的比她们多,便开口问:“是的,你们这镇里最好的大夫是哪个?” “嘿,这您可问对人了。”小二乐呵呵的一答话,“咱们镇之前是有一户专门行医的人家,可是如今已经没什么气候了。” “现在医术最好的大夫,是齐老!” “齐老?”叶锦苏问。 “对对对,齐老爷子咱们大家都知道的,悬壶济世的好大夫啊。就是他年纪有些大了,最近好像已经不出诊了,不过他的儿子也医术高明,你可以去找找。” 旁边也有人附和。 叶锦苏一看这模样,八九不离十了。 “多谢小二哥了。”叶锦苏从怀里掏出银子,打赏了过去。 小二笑的脸色更欢了。 知道了重要的消息,叶锦苏做不下去了,拉着小容儿便要起身走。小容儿还端着一碗面在吃,扯着叶锦苏坐下来,“你着什么急,能不能等我吃完。” 叶锦苏一脸无奈。 “你在家不是吃过了吗?” 怎么还吃得下? 小容儿脸色微微一皱,哼了一声开口:“我在长身体,多吃点怎么了!” 说完,小容儿便赌气似的摔下筷子,“不吃了,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锦苏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带孩子。 齐老爷子的医馆开在镇子的西面,离这里还有一段时间的距离。叶锦苏又走了好一会,这才找到齐氏医馆的所在。 外面早排满了队,都是来看病的。 叶锦苏从旁边往里面看进去,堂内正坐着一个青年男子,正在给一个老人把脉。旁边坐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子,正在依言写着方子。 看来这就是齐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妇了。 只是叶锦苏看着门口那张问诊排队的牌子,深深皱紧了眉毛。这么长的队伍,排到她估计都得下午了。可是若不排,恐怕会引起众怒。 想来想起,叶锦苏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开始了排队。 结果足足排了两个多时辰,果真排到了下午。 坐堂的男子看着叶锦苏一个女子独自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拿出一块帕子,准备给叶锦苏把脉。结果叶锦苏并没有把手伸过去,而是开口:“我不是来看诊的,我是想请齐大夫去我家出诊一趟。” 齐陇又楞了一下,看了看叶锦苏后面排着的队伍,开口:“可我这还有这么病人没有看。” 叶锦苏又摇摇头,“不,我想找的是齐老爷子。” 旁边正在写药方的齐娘子停了下笔,看了眼叶锦苏,“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公年岁已高,行不来出诊之事了。” “若姑娘非要我家公公看,能不能把病人带过来呢?” 叶锦苏的眉头深深皱起,继续开口:“他现在不能经常走动。” 齐陇脸色一僵,有些为难之处。 “能不能请齐大夫操劳一下,报酬我一定给的丰厚。” 第三百零七章:人命关天 齐陇的脸色变了一下,没说话。 旁边的齐娘子看了眼齐陇,立马站起来笑着朝叶锦苏开口:“看姑娘衣着不凡,想来是不缺钱的。我们行医做的是救人济世之道,如今战事刚过去,我家丈夫得顾忌着整个镇需要看病的百姓。” “更何况我家公公实在年事已高,走不动了。” 叶锦苏看着眼前齐陇微微不悦的脸色,低了下头开口,“我知道齐大夫治病救人高洁,是我庸俗了。” “只是我那确实有一个严重的病人需要医治,齐大夫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齐老爷子年事已高不能出诊,那能否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叶锦苏看着眼前的齐陇问。实在不行,总要带个大夫过去,至少要知道宁云敛如今到底什么情况了。 这样整日看着他脸色苍白,步伐虚浮的样子,叶锦苏总觉得他脆弱的说不定哪天就香消玉殒了。 旁边的小容儿也点点头,插话道:“大夫你就答应吧,真是很严重的病人了,要是你不去看,他就要死了。” 齐陇的脸色又缓了一下。 “你先和我说说,他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还有得说了。 叶锦苏喜了一下,开口道:“从悬崖摔下后昏迷了三个月,内伤却迟迟不好。平日里脸色苍白,咳嗽有血,胸口处时常刺痛。” “悬崖?”齐陇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 从悬崖上摔下来还能活,命挺大啊…… 叶锦苏点点头,“请大夫随我出诊吧。” 齐陇看了眼叶锦苏急切的脸,看出了她是真的需要大夫。可是他又偏头看了眼后面排队的队伍,开口道:“我这还有这么多病人。” “这样吧,等我把这些病人看完,我再随你去出诊。” “你家可远?”齐陇问。 叶锦苏脸色僵了一下,这何止远啊…… 简直远爆了好吗。 可是小容儿只是在旁边小小的比了一个手势,开口道:“也就一点点远,不过我们有马,很快的!” 说完,小容儿还拍着胸脯打包票。 叶锦苏的脸上有些心虚。 幸好齐陇并没有看出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相信了小容儿的话。 可是旁边的齐娘子可不好糊弄,她忽然偏头盯着小容儿一会,又看了一会叶锦苏,伸手悄悄拉了拉齐陇。 “这位姑娘,可否告知具体的位置?” “是在这镇上?还是在周边的村子里?” 叶锦苏微微有些为难…… “实不相瞒,距离确实有些远。我们住在青连山里,是那里的猎户。”叶锦苏叹了口气,如实说道。 齐陇惊了一下,青连山并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山系。 听说那里确实是有猎户,可是那里离这里可远的很。要想过去,还得横穿过那片战场,想想就令人觉得渗人无比。 齐娘子的脸色变了。 “姑娘……青连山离这实在不方便,姑娘不如找找其他近一些的大夫?” 叶锦苏微微垂着头,低声开口:“山里面是有些赤脚大夫,可他们医术有限,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我此番来,就是特地来寻镇里的好大夫的。” “请大夫务必跟我走一趟。” 她两辈子没怎么求过人,但这回是真的在求他去一趟。 齐陇的脸色更加为难了。 他转头看了旁边的妻子一眼,只看见齐娘子轻轻摇了摇头。齐陇垂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不是我不去,是那里实在太远了。” “来去一趟至少要花两天的时间,而且深林危险,常有恶狼出没,姑娘还是找别人吧。” 叶锦苏的脸色一白。 旁边的小容儿听不下去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你这大夫怎么能这样呢?之前还说要悬壶济世,结果现在有人需要你救,你又不去了!” “只不过是远了点,我们的马给你骑不就好了!遇见危险,也有我们保护你!我们两个姑娘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齐娘子的脸色一变,捏着帕子差点就要跟小容儿理论起来。 叶锦苏一伸手,抓住了小容儿。 “别闹了。” 叶锦苏的声音有些沉,小容儿听着皱皱鼻子,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低头朝齐大夫歉意的一笑,叶锦苏开口道歉:“小妹年纪小不懂事,齐大夫莫怪。” 齐陇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叶锦苏站起身,弯腰朝齐陇行了一个礼,抬头看着他:“只是我还是想要请大夫去一趟,人命关天,大夫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满足。” 旁边的齐娘子皱着秀眉,站出来开口:“好姑娘,这话我们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看这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呢,我们实在忙不过来。” 说着,齐娘子直接开始上手推搡着两人。 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晚了,秋日里天黑的早,再过一两个时辰,这天就彻底黑了。她们若现在不启程回去,等天黑了再走山路免不得有危险。 小容儿在旁边扯了扯叶锦苏的袖子,“怎么办?大夫不肯跟咱们去。” 叶锦苏的脸色也有些急。 “去找找别的大夫。”叶锦苏看着屋内又开始重新看诊的两夫妇,抿嘴离开了。 时候不早了,不管怎么说总得带一个大夫过去。 可是一连走了好几个,都嫌太远了不肯去。唯一一个有松动的,一听病人是内伤不愈,立马摇头摆手:“治内伤你去找齐家的医馆啊,齐老爷子治内伤有一手。” “我不行,别医坏了你的病人。” 外头时辰已近黄昏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摸黑上路了。 小容儿扯着叶锦苏的袖子,试图劝她明天再来,“咱们再不回去,宁大哥该等你等急了。” 可是叶锦苏看了看天,咬咬牙还是跑到了齐家医馆的门前。这里下午排的长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齐陇正在和齐娘子站在一起,给一位病人嘱咐禁口事项。 远远看见叶锦苏又过来,齐娘子皱了一下眉,转头送走病人,竟直接要搭着门关上。 叶锦苏跑过去一把拦住。 “齐娘子且慢,之前是我言语有失,冒犯了齐大夫,还请齐大夫不要在意。” “只是人命关天,能不能让齐大夫再考虑一下。” 第三百零八章:等待 叶锦苏的脸色焦急,恳求的看着齐娘子。 齐娘子看了叶锦苏一眼,终是无奈的放下了手,打开门让叶锦苏景来。只是她的眉头依旧锁着,开口道:“不是我们不救人,只是那山里有狼出没,凶险的很。” “我家相公只是一介大夫,且家中一代单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该如何向公公婆婆交代?” “且如今刚打过战,那战场上尸横遍野的,那种地方怎么去的。” 齐娘子说的句句在理,叶锦苏每听一句心就更沉一分。 她微微低下头,“我知道齐娘子你的顾虑,但凡病人禁得起一点颠簸,我都会把他带过来,只是……” “请齐娘子放心,我会保护好齐大夫安危的。若是齐娘子实在担心,可以明天白天出发,危险自然就减少了。” 齐娘子颇为无奈且微恼的看着叶锦苏,转身去收拾东西,“你也说了是危险减少,那就还是有危险。” “我们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没错,可也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小容儿在旁边听的直噘嘴,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你们这样,难道不是见死不救吗?” 叶锦苏连忙伸手拉了她一下。 小容儿嘁声。 齐大夫却在药柜旁转过头来,神色不耐的看着叶锦苏开口:“这位姑娘,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若是随你去一趟,来回两天的路程不知道要耽误这镇里的多少病患。” “若是有人因这两天的耽搁而死,那在下算不算见死不救呢?” 齐陇的声音掷地有声,击的叶锦苏说不出话来。她楞楞的站在原地,却只能看着他们俩决心已定的模样,一筹莫展。 叶锦苏放在身侧旁的拳头焦急的握紧,目光闪烁。 “齐大夫要如何,才能改变心意?” 齐陇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出了大堂。 齐娘子也无奈的看了眼叶锦苏,推搡着赶人道:“姑娘,咱们不是针对你,只是这实在太远了。” 叶锦苏死死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祈求的看着她:“求齐娘子再考虑一下吧,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病人的家人都会觉得病人很重要,但我们也不是神仙,帮不了每一个人。”齐娘子推开叶锦苏,一把关了上了门。 棕色的大门彻底隔绝了叶锦苏的希望。 小容儿看着叶锦苏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谨慎的拉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天:“咱们要不先回去?” “说不定宁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自己好了呢?” 叶锦苏忽然蹲下,把头埋进手肘里深深呼吸了两口,摇了摇头。她才不会把希望挂在那个悬之又悬的天相上,这一点都不值得相信。 良久,叶锦苏抬起头。小容儿以为叶锦苏在哭,而实际上叶锦苏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连眼眶都没红。 “天色太晚了,你先去客栈住一晚吧。”叶锦苏掏出怀里的银子给她。 小容儿楞楞的看着叶锦苏递过来的钱,过来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你呢?” 叶锦苏转头看了看齐家医馆的牌匾,拍拍裙摆往阶梯上一坐,开口道:“我在这等着。” 小容儿睁大眼,一愣一愣的看着叶锦苏,说不出话来。 良久,小容儿才脸色复杂的看着叶锦苏,忍不住小声嘀咕:“至于吗?值得吗?” 叶锦苏低头暗自笑笑。 “如果是你的阿强哥重病了,你会不会去找大夫给他看?”叶锦苏问她。 小容儿怔住了。 她眨巴着眼,忽然也一屁股和叶锦苏一起坐下来,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 “他要是病了,我就在他旁边骂他。”小容儿鼓着腮帮子说。 叶锦苏转头看着她。 “他之前和我说,要给我买福禄记的甜糕吃,结果现在也没攒够钱。” “要是他就这么重病的话,我一定会骂死他的。” 叶锦苏失笑。 “福禄记的甜糕很好吃吗?”叶锦苏问。 小容儿摇摇头,用指头在地上随便扒拉着玩,“好吃。” “那明天我带你去吃。” “不要!”小容儿忽然摇摇头,强烈反对。 叶锦苏又笑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得让你的阿强哥带你去吃。” 叶锦苏的语调有些暧昧,小容儿一下就红了脸,窘迫的看着叶锦苏,紧张到结结巴巴:“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才不要他买给我吃。”小容儿垂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叶锦苏暗自笑了一下,不再多调戏她。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紧闭的大门始终紧闭着,冷漠且无情。 叶锦苏看着那扇门逐渐被黑夜淹没,又看着齐娘子从里面走出来挂上灯笼,看着齐娘子的眉头皱的更紧。她试图上前再说两句,可齐娘子转头哐又把门关上了。 叶锦苏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她泄气的坐回去阶梯旁,无聊且失落的看漫天星辰,寂静在四周流淌。 “要不你也和我说说你和你阿强哥的事吧。”叶锦苏忽然开口。 黑夜太漫长,等待太过寂寥。 小容儿转转眼珠子琢磨了一下,伸出手开始掰手指头,边掰边开口:“我娘以前和他娘是相识,我爹出去打猎的时候,我娘就会带我去找他玩。” “我们两家隔得不算近,有时候我娘和他娘聊的晚了,我们就在他家直接睡了。” “那时候我们就爱打架,不过他每次都打不过我,还总爱跑在我前面。” “有一次我和别的小孩打架……” 小容儿絮絮叨叨的说着,也只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容儿竟然也记得特别清楚。说到最后,小容儿像是来了兴致,越说越精神。 她的列举出来的事手指头都快不够掰了,这才讲到八岁。 “八岁那年我娘病死了。”小容儿忽然闷闷的说,抱着膝盖整个缩的小小的。 “我爹找了很多大夫,还把我娘带来了镇里,可是大夫说太晚了,救不了。” “我娘走的时候我爹还不告诉我,我爹把我放在他家,想瞒着我。可是后面我发现了,我和他大闹了一场,把他的手臂咬的全是齿印。” “他的手臂上现在还有疤。” 第三百零九章:回去吧 叶锦苏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反倒是小容儿笑嘻嘻的,甚至还张嘴和叶锦苏絮絮了许多。就像叶锦苏昨天晚上和她絮絮一样,可这回,她没把叶锦苏说睡着,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已近午夜了,外面气候转冷,夹带着冷风。 叶锦苏给小容儿披上袍子,蹲在门口琢磨自己带着小容儿一夜未归,容爹和宁云敛是不是该急疯了。 今夜外面无星,冷风刮过来也特别冷。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齐娘子又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叶锦苏:“姑娘,这天都这么晚了,你就早些回去吧。” 叶锦苏微微低头笑笑,“这天都这么晚了,现在回去也晚了。” 这么说,就是不愿走了。 齐娘子无奈的把门关上,转头看着屋内的齐陇,皱眉问:“怎么办?” 齐陇生性不善言辞,这会也只是摆摆手,转头走了。 随她去吧。 齐娘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转头看了看门,最终还是拿了两件袍子出去,递到了叶锦苏的手上:“姑娘,真不是咱们不帮你,你这样也没用啊。” “那青连山离这里这么远,不如你先回去,等病人好些了,你把他带过来看看。”齐娘子出声劝道。 叶锦苏倔强的摇摇头。 她不能这么拖,一刻都拖不得。 想着,叶锦苏一把抓住齐娘子,出口求道:“求你让我进去再劝劝齐大夫吧,我真的不能耽误。” 齐娘子一把推开叶锦苏,“姑娘,实不相瞒,之前的那场战打的咱们镇子元气大伤。我们齐家医馆便宜救治了不少人,并未赚到什么钱财。” “如今医馆里大部分的药材都缺失,但凡重点的病咱们都开不出药来。” “你家里的那位病人这么严重,咱们就算是去了,也开不出药来的。” 齐娘子皱着眉说,也很无奈的模样。 名贵的药材他们买不起,可病人却是越来越多,她们最近也愁的不行。 “我可以支付双倍的诊金,三倍也可以!”叶锦苏忽然抓住她开口,“这样你们就有足够的银子去采购药材了。” 幸好叶锦苏来时带的银子够多,如今还有不少富余。 齐娘子的脸色动摇了一下,他们如今确实缺钱。 “这事我做不得主。”齐娘子叹了口气,松开叶锦苏回了屋里。 内屋里齐陇坐在床边叹气,一副忧愁的模样。齐娘子走过去替他揉肩,开口道:“那姑娘说了,愿意付三倍的诊金。” “咱们现在是缺银子……”齐娘子开口劝了两句,但只是点到为止。 其实三倍的诊金在整个医馆的支出里面也只是杯水车薪,她开口,完全是同为女人,她看叶锦苏不忍罢了。齐陇没说话,她便也不敢再多说了。 外头劈过一道亮光,随即便是一声惊雷。 齐娘子推开窗看了看外面的天,漆黑一片,“怕是要下雨了,咱们真的不让她们进来吗?” 齐陇还是没说话。 小容儿被雷声惊醒,睡眼惺忪的松了松眼,然后迅速躲到屋檐底下,继续睡。 叶锦苏也看了看天,觉得越发冷了。 雷声一声接一声,很快便砸了下了雨点。 身后的门再次被打开,齐娘子手里拿着伞,看了眼叶锦苏,“进来吧。” 雨才刚下,叶锦苏又躲的快,没沾湿多少。 叶锦苏一看竟然有转机,进去便朝齐大夫开口:“求齐大夫再考虑一下吧,人命关天。” 齐陇也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愿意出三倍的诊金?” 叶锦苏重重的点点头。 齐陇看了眼叶锦苏,又低下头摇摇头,开口道:“我可以随你去一趟,但是病人能不能治好,我没法给你保证。” 毕竟据她所说,都受不起一点颠簸了,情况看来只会更坏。 “无事,只要大夫愿意跟我去看看!”叶锦苏连忙开口。她并不清楚这里的大夫水平到底怎么样,只是至少要去试一试。 小容儿在旁边困得睁不开眼,下巴搭在叶锦苏的肩上吊着自己,迷迷糊糊的安慰她:“别担心,宁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叶锦苏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开口道:“事不宜迟,今早便出发吧。” 现在还是午夜,离天亮还需几个时辰。 齐娘子转头给两人递上热茶,开口道:“那你们今晚就在这暂时歇一下。” “另外……”齐娘子又看着叶锦苏说,“那山间野兽多,又得经过战场,带几个人过去吧。” 齐娘子的话里满是担心,显然不放心。 小容儿在旁边打着哈欠,伸手拍了拍叶锦苏的腰间,开口道:“没事,你就放心吧。她可是女侠,野兽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齐娘子这才发现,叶锦苏腰上的,竟不是一条腰带,而是一支软剑。 她惊讶了一下,抿了抿唇。 小容儿继续说:“再说了,我们都是那山里的猎户,平时在山里经常出没的,知道哪里危险哪里安全。” 小容儿说的信誓旦旦,齐娘子一时没说话。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齐娘子还是叫了齐家的管家过来。说是管家,其实齐家也就这一个下人。战前还多些,只是后来都遣散了。 叶锦苏也没拒绝,带着人就去客栈取马了。 从这里先得翻过一座山,这对久坐不动的齐大夫来说就是一个大难题了。山路行到后半程就不能再骑马了,齐大夫一边喘着气,一边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正好能看见整个战场的情况。 小容儿见过好几遍了,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更何况齐大夫一个从来没来过的人,几乎是一瞬间,齐大夫的脸色变的格外苍白,双脚直打颤。 叶锦苏想出声安慰他,却见他突然一把捂住嘴,跑到后面扶着一棵树疯狂的干呕起来。 而他随行带着的管家早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少……少爷,咱回去吧……”管家磕磕绊绊的开口,连滚带爬的起来,躲得远远的不肯再看一眼。 第三百一十章:焦躁 小容儿怒了。 她虽然也脸色不太好,可她到底没像这两个人这样懦弱! “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回事,我们两个女人还没什么样呢,你们怎么这么没用!”小容儿恨铁不成钢的开口。 这两个人一个抱着树干一人坐在地上,一副不准备走的模样,是想干嘛? “你们是怪物吧!”管家只觉得胃里翻浆倒滚,刚刚看见的每一个画面都都在刺激他,“你看看那是什么地方,死了多少人!” “那下面全是冤魂!都是惨死的冤魂!” 叶锦苏看了看下面,又看了看停下脚步的两个人,沉默的抿紧了嘴,眉头皱成一座高峰! 小容儿气的原地蹦了好几下。 “小容儿!小容儿!”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大叫,突兀的响在四个人中间。 原本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管家吓的又是一颤。 叶锦苏转头,发现下山的路上,正跑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阿强。 小容儿瞪大眼,跑过去几步,“你怎么过来了?” 阿强看起来赶的很急,气喘吁吁的样子,黝黑的脸都憋红了,看见小容儿却一下子喜笑颜开,摸了摸脑袋开口:“我来找你。” “你不是说我上次没第一时间去救你吗?你昨天晚上没回来,这回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阿强微微羞涩的开口,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 小容儿听着满意的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阿强的肩膀,“行啊,够仗义!” 叶锦苏看着这两人,忍不住勾唇笑笑。 呆是呆了点,可人不依旧是很聪明吗? 撞见叶锦苏若有所指的微笑,小容儿脸上原本大大方方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一下,讪讪的抽回自己的手,开口解释道:“我们昨天晚上耽搁了时辰,所以就没回去了。” “对了!我们把大夫带回来了,就是……” 小容儿转头看着身后的两个人,正心有余悸的看着阿强。 忽然,她踮起脚,在阿强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阿强一转头,就看见扛着药箱的管家,和正在喘气的大气。只见旁边的小容儿使了个眼神,阿强便一个箭步而上,居然一把抱起了齐大夫,往山下走。 叶锦苏瞪大眼,旁边的管家也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把少爷放下来!放下来!”管家瞪着眼着急的大吼。 阿强在前面的位置停下,转头看了看小容儿。 而小容儿则是笑嘻嘻的看着管家,开口道:“我么你这不是,怕齐大夫走久了,腿累嘛。我们把齐大夫背回去,一点也不用齐大夫出力。” 管家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哪里背人,这就是抢人! “不不不!我们要回去!现在就回去!这病,我们不看了!” 可小容儿却不停他说话,只是一把抢过他身上的药箱,然后跟上了前面的阿强,“放在齐大夫是要过去的,你要是不放心你家少爷,就一起过来啊。” 说着,小容儿竟然越走越远。 叶锦苏先是目瞪口呆的看了他们一会,然后才后知后觉的跟上队伍。 还站在原地的管家看着自家少爷被扛的越来越远,急的额头直冒冷汗。可是一看到山下的场景,他还是会双脚直打颤。 思来想去,在原地纠结斗争了足足一刻钟后,管家终于开始朝前面一点人影大喊一声,追着跑了过去。 下到山底下的时候,齐大夫已经吓的不敢睁眼。 管家也吓的几乎走不动道,只能抓着小容儿的衣服,哆哆嗦嗦的移动着。 就这么下去,不知道时候才能走到个头。 叶锦苏索性把管家和齐大夫统统放到马上,加快速度奔了过去。结果两个人又因为没有骑过马,颠的直接把早饭给吐了出来。 叶锦苏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艰难过。 而这两人显然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站起来都难。前面还有山路,那里面没办法骑马,只能步行。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叶锦苏看着这两个人,眉头深深的皱紧起来。 “如今已经快到中午了,若是齐大夫再耽搁,恐怕今天日落之前,都到不了村子里了。” “到时候天黑,恐怕更加危险。” 叶锦苏这么一说,管家连忙看了看天,然后连滚带爬的远离叶锦苏,摇头摆手:“不去了!不去了!” “可是你们若想回去,就还得横穿过一次。”叶锦苏面无表情的说。她握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可她只能压抑住自己焦躁,好声出言相劝。 是她有求这两个人。 一看自己身后的那一片战场,管家和齐大夫又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现在起来,咱们早点过去。”叶锦苏开口说,伸手试图把齐大夫拉起来。 可这两人丝毫不动。 小容儿怒了,气的从地上不行,“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说好了跟我们去看病的,难不成是想毁诺不成?” 听到这个,齐大夫又立马摇了摇头。 他倒是没想过要毁诺,不然在阿强扛他的时候他早挣扎了。 “容……容我休息一下。”齐大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风度喘气,满脸惊慌未定的样子。 叶锦苏垂下眼,又暗自握紧了拳头,长呼出一口气。 足足休息了快半个时辰,这两个人才从地上回过神来。叶锦苏没说话,开始牵着凌霜在前面带路。 山路不好走,更何况又远。 还没有三分之一的时候,齐大夫就喘着气走不动了。可是如今已骑不得马了,只能自己步行。 两个人如同蜗牛般的速度,一再缓慢着。 时间越拖长一刻,叶锦苏的心里就越焦急一分。她不知道宁云敛什么情况了,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会不会对他的伤情有所延误。 小容儿早已经在旁边气的大骂,可饶是这样也没能让两个人加快点速度。 他们比不得小容儿在山中走惯了有经验,也比不得叶锦苏习过武,实在是走不动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补偿 等终于走到了头,日头竟开始西下了。 原本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竟拖到了一天。 小容儿早已经焦躁不堪了,叶锦苏也没好多少。容爹不安的在村口路口等着,这条是回村的必经之路,他已经在这等了一天了。 “阿爹!”看见容爹的身影,小容儿一溜烟就蹦着跑了过去。 容爹原本紧张的脸一下子缓解过来,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小容儿,感动的差点没落下泪,“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说起这个就来气,小容儿皱皱鼻子开口:“还不都是因为那个齐大夫!真是娇气!” 说着她转头往后面看,齐大夫正气喘吁吁的往这赶。 他也是够难的。 阿强半扛着齐大夫,朝着容爹招手。 容爹心情复杂的看着走了一天的山路,几乎半死不活的大夫,面色复杂的看了样叶锦苏。 她竟真的把大夫带回来了。 “行,回来了就好。” 宁云敛坐在院子里,脸色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苍白,几乎透明的可见血管。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目光里有些焦急。 直到叶锦苏带着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宁云敛才腾的一下从藤椅上坐起,却有因为一下起的太急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叶锦苏的脸一下就白了,拉这齐大夫过来,“快给他看看。” 而宁云敛只是反手抓住叶锦苏的手,力气竟然大的惊人。他的唇齿间喷出血气,眉目隐怒,语气低沉的像是风雨欲来前的雷霆:“不是说好昨天就回来吗?” 小容儿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 叶锦苏试图抽出手,开口解释道:“耽误了些时间,我没事。” 宁云敛依旧是死死抓着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手下的动作又重了。 小容儿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掰开宁云敛的手,只见叶锦苏的手臂上赫然一个掌印。宁云敛的脸色慌了一下,连忙收回了手。 “你干什么这么凶!叶姑娘可是为你了,在齐大夫门前坐了一晚上!”小容儿凶神恶煞的开口,生气的圆眼瞪着宁云敛。 宁云敛楞了一下,抬眸诧异的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收回手,将手藏回袖里,却只是朝着旁边开没缓过气的齐大夫开口:“先给他看看吧。” 宁云敛似乎情绪激动,喉咙口里的腥甜便越加浓烈。 叶锦苏看着他唇角那点溢出的红色,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抛的极高极高,慌张的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齐大夫一边喘气,一边看了一会宁云敛的脸色。 都虚弱成这样了。 摇摇头,齐大夫就地开始给宁云敛把脉,只是这脉越把,齐大夫的脸色就越不好。足足把了好一会,齐大夫这才收回手,脸色不太好的开口:“你这都多久的伤了?” “三个月前摔伤的。”叶锦苏抢先开口。 齐大夫的眉头皱的格外紧,又忍不住摇摇头,“都这么久,你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他的神色凝重,叶锦苏几乎不敢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治。 她怕听见她最不想听见的办法。 小容儿顾及不得这么多,直接开口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 几乎是同一时刻,容爹试图拦住小容儿,但是失败了。他先是看了眼叶锦苏微微苍白的脸,又看了眼更加苍白的宁云敛,干笑了两声。 “肯……肯定有办法的……” “有办法肯定是有办法的。”齐大夫整理整理衣冠开口,“他现在还活着,就说明还有的救。” 要没救三个月前就该死了。 叶锦苏的脸色瞬间松懈下来,心有余悸的看着宁云敛。 而宁云敛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叶锦苏,深的像无尽的夜色。 容爹一听大喜,连忙招呼着两人进了房间,开始细细讨论这件事。 又把了好一阵的脉,齐大夫终于开始开方嘱咐了:“这治肯定是可以治的,只不过所需药材都比较名贵,姑娘可得先准备好银子。” “还有就是,他现在的确受不得颠簸,也受不得劳累,更加受不得情绪激动。” “太高兴不行,太悲伤也不行。” 齐大夫指了指旁边用来给他擦嘴的帕子,上面正沾着一块鲜红。 “这就是情绪激动的后果,会导致病情反反复复,你们需的注意了。” 叶锦苏点点头,一一记下。 她的脸色和之前比起来,实在好了太多。叶锦苏的眼里重新开始燃起希望,不再是暗淡无光的。 容爹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轻松不少。 “有劳大夫辛苦来一趟,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带大夫去休息。”容爹开口道。 “等一下。”宁云敛忽然出声叫住了齐陇的脚步。 叶锦苏神色一变,以为他有哪里不舒服。 而宁云敛只是微微欠身,伸手抓住了叶锦苏的手腕,动作轻柔的很。他掀起叶锦苏的衣袖,开口道:“麻烦大夫再看一下这个。” 叶锦苏的手上五个红红的指引还在。 齐大夫凑过来眯眼瞧了一下,直起身轻松的开口:“没事,就是红了点,这个拿冷水敷一敷就好了。” 叶锦苏这才收回手,开口道:“谢谢大夫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 容爹看着这两人,忽然推着小容儿开口:“帮忙去给叶姑娘打盆冷水过来。” 小容儿没多想,点点头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容爹带着齐大夫和管家离开。 房间里只剩叶锦苏和宁云敛两个人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稍显尴尬。叶锦苏轻咳两声,试图开口劝他回房间躺着。 可宁云敛又一次拉住了叶锦苏的手,低头看了一下她的手腕,开口道:“是我冲动了。” 宁云敛半垂着眼,叶锦苏看不到他眼底的神情。 她沉默了一会,摇摇头:“大夫说了不严重。” “但是你可以补偿我。”叶锦苏忽然笑着说。 宁云敛抬头看着她,目光并无笑意,只是满目深情。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听说镇里福禄记的甜糕很好吃,等你好了买给我吃。”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能激动 宁云敛笑了,他看着叶锦苏勾起嘴角,开口:“好。” “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蹬蹬蹬的脚步传来,叶锦苏抽出手,坐回了旁边。小容儿端着水从外面走进来,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宁云敛看了眼那水,站起来开口:“我来吧。” 小容儿瞅了眼宁云敛,复撅撅嘴跑出去了。 倒是听话。 宁云敛伸手捞起叶锦苏的袖子,伸手将帕子盖上去,目光微深:“下次不要一个人再乱跑了。” 叶锦苏笑了笑,看着他开口:“应该是,下次你多放点心。” 宁云敛低头失笑。 她果真半点不会变。 “昨夜下雨了,你有没有着凉?”宁云敛岔开话题道。他听见小容儿一番话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下,然后便是心疼。 叶锦苏笑了笑,“你别听小容儿瞎说,后半夜齐大夫还是让我进去了,没着凉。” 那还不是待了半夜。 宁云敛看着她,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取下已经不凉的帕子,重新浸水拧干,再覆上。 那点点红印很快便消失了,叶锦苏的手臂恢复白净。 宁云敛握着她一截手臂,忽然笑着开口:“我记得当初,你不过露了个脚踝便会脸红,如今倒真是脸皮厚了。” 半截手臂就在他手里,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叶锦苏猛地就想起他们刚相识时,那时她行走做派还是一副流氓作风,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毫无顾忌。那时宁云敛说什么来着? 说要娶自己。 抬眸撞见宁云敛戏谑的笑脸,刚刚还面不改色的叶锦苏忽然就红了脸。不刻意提还好,硬要这么一提,叶锦苏连忙收回了手,方觉丢人。 其实更丢人的都做过,这点算什么。 可是被宁云敛特意捡出来,叶锦苏还是觉得窘迫极了。 她干咳几声,回击道:“你也是。” 不仅如此,还比自己更上一层楼。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叶锦苏微微咬牙切齿的说。 宁云敛谦虚的一笑,“都是师傅教的好。” “是徒弟天分高。”叶锦苏再次回击。 或许他上辈子才是个流氓吧,自己只是个假流氓。叶锦苏在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宁云敛嘴角含笑,像是纵容了叶锦苏的控诉。 “那个时候我说什么来着?”宁云敛忽然看着叶锦苏问,眼睛亮晶晶的。 叶锦苏挑眉看他,不说话。 宁云敛便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宁云敛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平安符。他的指尖在平安符边缘着,若是仔细看,就可以看出这里的接缝处有些粗糙。 这里曾经松过线,宁云敛看见了里面的东西。 是她的头发。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宁云敛总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叶锦苏的气息便总会萦绕在他情感最剧烈的地方。 “我以为你把这个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说。他的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淡淡的笑,似乎在耐心等待着叶锦苏的答案。 宁云敛指的什么,叶锦苏很清楚。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平安符上,想起那天她一路奔袭的画面。那天山崖上的风很大,发丝糊了她眼前的视线,漫长的距离会把人拉的很小。 可是叶锦苏和他隔着奔袭过千里的长风,却依然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感情。 而如今,她终于可以知道,那天宁云敛也感受到她的了。 风做了他们之间最忠诚的信使。 “九哥说,你一直在等我……”宁云敛继续看着她说。最初的那一年里,他几乎断了叶锦苏的所有消息。是后面宁云匡过来支援,才和他说了不少叶锦苏的事情。 家长里短,七零八碎的事情,是要是有关她,他都想知道。 他更加知道,叶锦苏一直在等她。 尽管她从没喝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等他。 “你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也要一个人千里赶来找我。”宁云敛忽然低头笑了一下,笑容却算不得多开心。 “其实我宁愿你不要来。” 那么远的距离,叶锦苏一个人,途中会遭遇多少事都是未知的。每每想起这件事,想起叶锦苏竟然就这么平安无事的穿行到自己身边,他就觉得三生有幸。 他绝不想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可是他也知道,再有这种情况,叶锦苏绝对会做出第二次。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就像他明白她一样。 “听容伯说,从镇上请大夫过来难上加难,你其实也用不着去求大夫过来的。” 他看见那个大夫一路过来几乎是累垮了,便能想到叶锦苏此行到底有多难。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叶锦苏求过谁,给谁低过头。 可如今她为了自己,去求了人家一夜。 没必要…… 宁云敛看着她,目光几乎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三年了,当年的那个答案,可以变了吗?” 叶锦苏长久的直视着他,眼睫轻颤。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满,从心口处一直蔓延道嗓子眼。 叶锦苏低下头,将它们尽数吞了下去。 她笑了一声,忽然抬头俏皮的看了眼宁云敛,“大夫说了,你不能情绪激动。” “不能太高兴,否则病情会反复。”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脸上的一瞬间错愕,继续慢悠悠的开口:“所以,等你病好了我在告诉你吧。”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那扬起的眉头,终是失笑。 他万万没想到,叶锦苏竟然还能回答他。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看着叶锦苏笑出声来,“我现在已经很开心了,怎么办。” 他笑的胸膛震动,却不能自抑。 叶锦苏一下站起来给宁云敛顺气,在他的耳边阴阳怪气的嘀咕着:“你高兴什么呢?我可没说会不会变呢。” 宁云敛忽然转头看向叶锦苏,眼睛微眯有些危险的意味。 他一把抓住叶锦苏的手,野兽撕咬似的在叶锦苏的手腕处摩挲了一会,一双眸子危险又幽黑,“我说了不会让你再逃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甜糕 第二天送齐大夫出去,依旧是叶锦苏小容儿和阿强是三个人。宁云敛不放心叶锦苏一个人出去,阿强不放心小容儿出去,就这么一下拖了三个人。 这次比上次快了些许时辰,但也快不了多少。到镇里的时候正是下午,离天黑还有一两个时辰。 为了赶时间,齐大夫决定先带着人去抓药。 药方里有许多名贵的药材,但他们齐家没有,得去镇上的药铺买。走之前,齐大夫还着重嘱咐了一句叶锦苏要带够银子。 叶锦苏琢磨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银子,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在齐大夫面前抛了一下,开口问:“够吗?” 满满一袋的银子,总该够了吧。 齐大夫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说着便开始往前面带路,一边还纳闷着:一个猎户,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尽快带着人找到了镇上最大的药铺。 买齐药材,齐大夫统统交到叶锦苏的手里,不忘了再嘱咐道:“这个药吃完,他应该就能走动了。到时候你带他出来,我再给他开第二个方子。” 叶锦苏点点头,收好了这一大袋药。 外面天色不早了,叶锦苏看了看天,琢磨着该回去了。 走出药铺的时候,叶锦苏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吸了吸鼻子。她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忽然转头看见西南处一个铺子,眼睛亮了一下。 那铺上上的牌匾,正写着福禄记。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小容儿,开口问:“你想不想吃甜糕?” 这里四处弥漫着糕点的甜香味,是很诱人。 说着,叶锦苏朝旁边的阿强使了个眼神。 阿强立马反应过来,一把站出来开口:“小容儿,你不是一直喜欢吃甜糕吗,我这就去给你买!” 说着,转头就跑过去了。 小容儿张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跑没影了。 她站在原地,忽然剁了一下脚,忿忿的开口:“这个呆子!再不走要晚了!” 叶锦苏在旁边笑笑,“现在没人排队,买个甜糕很快的。” 小容儿撅了撅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她其实根本就不想吃什么甜糕,什么没攒够钱都是借口。当初小容儿娘死的时候,他为了让小容儿好受点,竟然偷了家里的银子去买了甜糕哄小容儿。 后面阿强因为这件事被狠狠打了一顿,可是他竟然还能边被打边朝小容儿偷笑。 此后小容儿便不愿意再吃他的甜糕了,可是她却一直记得那个味道。 是他宁愿被吊起来打也要让她尝到的味道。 叶锦苏挑眉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其实你想吃的吧?” 小容儿差点恼羞成怒。 一开始她不愿吃,是因为不想害阿强再被打。可是到了后面,阿强自己攒了钱了,她还是不愿意吃。 因为这个东西总是能分毫不差的戳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少女心事。 在她还没有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之前,小容儿就已经把那扇门关死了。而那块永远伴随着无数记忆的甜糕,就是一把最奇怪的钥匙。 小容儿总能因此想到很多,想到小时候两个人光着屁股一起玩,他会从别的人手里把甜糕抢回来给自己。 虽然往往后面要和别人打一架,搞的浑身脏兮兮的。 她还能想起,她小时候每次去找他玩,他总会能找出一块甜糕给自己。有时候是前几天剩下的,有时候是很久以前偷偷留下的。 都硬了,不能吃了,可小容儿还是很开心。 这些记忆是忠诚于那一块小糕点的,一点也由不得小容儿,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吃。 可她又很在乎那些记忆。 “行了,咱们在这等。”叶锦苏看破不说破,拉着小容儿往旁边站一点。 然而她往后一退,只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人,一下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旁边一声尖锐叫声只起了一个尖锐的头,便戛然而止。 叶锦苏一转头,只看见小容儿被三四个人拖着往人少的地方走。 远处的阿强正跑过来,看见这情形,脸色猛地一变,跑了过来。 叶锦苏一把将手里的药材丢到他的手里,目光入鹰朝着那几个人就奔了过去,腰间的软剑出鞘。 几乎是同时,那群人也拔出刀子,伸手抵住了小容儿的脖子,“把钱交出来!” 可以看出他的底气不足,明显是在看见叶锦苏手里的软剑之后慌的。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在路边看见这姑娘有钱,便想着去抢一把。 却没想到,两个姑娘家,居然有两把刷子。 叶锦苏手里拿着剑,微微眯眼朝他们进了一步,目光冷静的不行,“你们这样的流氓,我曾经遇见过一窝。” 叶锦苏手里的剑举起,正比在挟持着小容儿的那个人面前。 小容儿害怕的睁大眼,瞄了一下脖子上的刀子,试图开口和他讲讲道理:“这个大哥,你看这是我姐姐,她很厉害的,一个人能杀三头狼。” “你们威胁我,肯定讨不得好。不如你们放了我,我让我姐姐给些钱给你们,咱们这事就算是完了?” “你要是不放我,我姐姐发飙了,可是会杀人的。”小容儿强作镇定的开口。尽管她的手脚都开始微微发抖了,甚至连语气都有点虚。 叶锦苏没说话,继续朝着那三人又进了一步。 那三人后退一步。 他们的脸色其实已经大变了,毕竟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结果。他们是混混没错,但是也没杀过人,就想吓唬吓唬人。 可叶锦苏这个架势,看起来是要真杀人啊。 叶锦苏看着他们三人的反应,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妹妹的要求?” “放了她,咱们谈和怎么样?” 叶锦苏话是这么说,可手里的剑却没有落下。她的语气冰冷,目光里蔓出杀气,怎么看都不像能谈和的对象。 那三个人转头互相对视一眼,之间好像产生了某种默契。 叶锦苏却在这时看着他们,露出一抹微笑。 因为就下一瞬,挟持着小容儿的便只觉得后脑勺被重击了一下,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第三百一十四章:太紧张 小容儿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被抱着就拖离了这里。 她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才发现居然是阿强。他抱着小容儿,一路跑到安全的地方,紧张的看着小容儿:“你没事吧?” 叶锦苏转眼已经制服了剩下的两个人。 局势瞬间一转,小容儿眼眶一红,居然就这么哭了出来。她刚刚强作镇定,其实心里怕的要死,如今有惊无险,她再也绷不住了。 阿强看着小容儿哭了,脸色一瞬间变的很紧张,手忙脚乱的准备去擦小容儿的眼泪。 嘴里也是胡乱说着些安慰的话:“别……别哭了,没事了,别怕……” 可小容儿还是哭个不停。 瞬间,阿强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献宝一样献在小容儿的面前,小声的开口安慰:“别哭了别哭了,吃快甜糕就好了。” 小容儿的哭声果然停了下来,她楞楞的看着阿强手里的甜糕,忽然一吸鼻子,一把抱住了他。 阿强愣住了,僵在原地。 叶锦苏在旁边忍不住轻咳两声。 其实她觉得此刻自己有点多余…… “咳……那个,那三个人已经跑了,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叶锦苏开口打断他们的腻腻歪歪。 小容儿从阿强的怀里探出头,吸了吸鼻子,眼睛红成一个大红圈。 可是她还是一把抢过阿强手里的甜糕,咬了一口。 便咬边哭。 阿强更紧张了,之前甜糕都是百试百灵了,怎么这会不灵验了呢。 叶锦苏在旁边默默的牵着凌霜,一人一马走在一起,寂寥的摸了摸它。 回去时已经有些晚了,后半程的山路得摸着黑走。阿强扎了两个简易火把,寸步不离的跟着小容儿,保护着她在山里穿行。 其实这条路山里的猎户经常进出,危险没那么大。 但他还是很紧张。 叶锦苏跟在后面,越来越觉得自己多余了。 “你为什么会在那群歹徒的后面?”小容儿走在阿强的身侧,忽然低着头问。那时候她真的是害怕死了,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没命了,结果是阿强救了自己。 她的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阿强则是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了眼叶锦苏,“是叶姑娘跟我说的。” 叶锦苏在后面睁大眼,看着阿强一脸憨憨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当时凭她自己也能救出小容儿,只是她看见旁边的阿强,琢磨着要不帮帮他。 所以在给他药包的时候,顺便给了句话:找时机偷袭。 结果这小子果然不失所望,还以为是个机灵的,结果他在这种事上这么诚实? 叶锦苏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容儿不出所料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其实她也没多失望,不管怎么说,终归是阿强救的她。她心里这颗种子已经种下了,就等着生根发芽了。 回了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小容儿一反常态的少言,只是常常低着头。 透过月光,叶锦苏一眼就看穿了小容儿神态的扭捏,也就只有阿强这个憨憨没有发现。 容爹也是诧异的看着几乎像变了一个人的小容儿,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叶锦苏出口解释了今天的事情,在短暂的震惊和担心后,容爹平静过来,脸上开始狂喜。 “也就是说我家这姑娘开窍了?”容爹兴奋的问叶锦苏。 叶锦苏点点头,以表肯定。 容爹高兴的简直要哼起小曲。 小容儿今年年初就及笄了,别人家姑娘这个年纪都情窦初开了,就小容儿还跟个小孩一样,没半点男女观念。 容爹有时候还惆怅着,是不是小容儿因为没娘亲,这些事情没人教,所以比别人懂的晚。 可是他一个糙汉子,也不好跟小容儿谈心啥的,可愁坏他了。 如今好了,这小崽子终于开窍了。 容爹喜滋滋的去干活,叶锦苏提着一袋药回了屋内。宁云敛坐在窗口等着,看见容爹高兴的样子,开口问:“什么事让容伯这么开心?” 叶锦苏笑了一下,“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小容儿的事。” “你今日倒是不担心我了?”叶锦苏看着他脸色尚平静,打趣道。 “担心,你要再一夜不归,我又得被你气吐血。”宁云敛优哉游哉的开口。 叶锦苏撇了撇嘴,“这还怪起我来了?” 宁云敛笑了笑,没说话了。 叶锦苏正拆他的药包准备给他煎药,这一份的药足足两个月份的。不一会,屋里屋外都堆满了一股药香,宁云敛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叶锦苏蹲在门口摇扇。 药煎好时正滚烫着,叶锦苏着急给宁云敛端过去,一时大意了,烫的手指一缩。 缩回去的手落进一个冰凉的掌心,宁云敛抓住叶锦苏的手,低头检查了一下,开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锦苏转头看着他,又抓住了他的手,微微惊讶的开口:“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外面刮起来一阵风。 快要九月了,最近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想起宁云敛还是个病人,叶锦苏连忙推着他往屋里走,“你快回屋里,别又着凉了。” 宁云敛被她推搡着,无奈的偏头看了眼门口的药罐,开口问:“那药怎么办?”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捡起旁边的帕子,包的严严实实端回了屋。 “先放凉着,你快回屋子休息吧。”叶锦苏推着他说,一边把宁云敛摁到了凳子上,一边还给他盖上了毯子。 宁云敛再度无奈的笑笑,“我只是内伤,不是腿伤。” 走动一下就被摁回去,叶锦苏有些太过紧张了。 叶锦苏抿了抿嘴,脸上阴霾的表情只一瞬间,很快,她便又笑笑说道:“你虽然没残疾,可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外面这么冷别吹风了。” 宁云敛沉默的看着叶锦苏,垂眸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若是坐久了不动,哪天腿脚不灵便了怎么办?”宁云敛看着她,无奈的开口问。 叶锦苏楞了一下。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你难道准备让我在这坐两个月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老夫老妻 叶锦苏沉默了。 宁云敛看着她,伸手抓住她被烫红的手,翻出烫伤膏给她上药。 “大夫不都说了吗,我要是死早该死了,现在还没死,就说明我还没那么脆弱。”宁云敛看着她说,深色的瞳孔里满是让人安心的情绪。 叶锦苏沉默的看了他一会,竟然觉得自己心里一直隐隐存在的焦虑被缓解了。 从她在这里找回宁云敛的第一刻开始,这份焦虑就一直存在了。她害怕宁云敛再出什么事,害怕宁云敛再次消失。 而宁云敛明白她的感受,因为他也是一样的,害怕叶锦苏出什么事。 所以叶锦苏一夜未归的时候,他才会一夜未眠,在院子里等了一夜。 叶锦苏低头笑笑,两人的目光像一剂奇迹般的良药,瞬间治好了两人之间的不安。宁云敛给她上好药,忽然抓着叶锦苏手轻吻了一下手背,开口:“我会好起来的。” “我等着你给我的答案。” 真是格外甜腻的话。 叶锦苏却低头觉得鼻尖有点酸,眼眶胀胀的。 她转过头,伸手把宁云敛的药倒出来,开口道:“好了,已经放凉了。” “你快喝吧。” 黑乎乎的汤汁,看起来就苦涩无比。 宁云敛接过一饮而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叶锦苏看了眼他的表情,开口问:“很苦吗?” 宁云敛放下药碗,“很苦。” “是吗?”叶锦苏挑了挑眉。 注意到叶锦苏不同寻常的音调,宁云敛抬眸看了眼她,却只撞见叶锦苏一张放大的脸。叶锦苏踮脚凑近了他的脸,忽然伸舌舔了一下他的唇。 一丝沾在唇边的药液被卷进舌,叶锦苏没苦的皱起了一整张脸。 “果然很苦。” 而宁云敛还僵在原地,似乎没从叶锦苏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里回过神来。 叶锦苏的动作行云流水,快的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宁云敛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叶锦苏就已经离开他,站直了一本正经的评价这药很苦。 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宁云敛足足楞神了几秒,忽然发觉,这招式他怎么这么熟系? 不就是他爱用的吗? 叶锦苏余光偷瞄了眼宁云敛呆滞的表情,勾起一个胜利的嘴角,眼里是满满的戏谑。宁云敛回过神,看向叶锦苏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对付。 他只能低下头,重重的回应了叶锦苏刚刚那个浅尝截止的吻。 “学聪明了?”宁云敛的贴在她的唇边说话,热气喷在叶锦苏的脸颊边上,还是他嘴里满满的苦涩药液味道。 可叶锦苏却顾不上那药液的味道了。 因为宁云敛离她太近了。 她想伸手去推他,却不敢太用力,只能僵硬着身子开口:“大夫说了,你不能太激动……” 宁云敛得意的笑笑,继续在她的唇边缠绵,一脸正经的开口:“我没有激动。” 但是我激动了! 叶锦苏此时真的很想一把推开宁云敛,要不是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的话! 宁云敛看穿了她的想法,更加恶劣的捏住她的下巴,开口道:“这可是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受着。” 叶锦苏内心泪流满面。 外面繁星点点,静谧的夜正在过去。 齐大夫的药是真的有用,宁云敛喝了半个月,气色真的好了不少。只是最近天气冷,山里的风又大,叶锦苏越来越不准宁云敛去外面吹风了。 可宁云敛本就怎么能走动,在屋里更是闷的慌。一有机会就溜到了院子里,或者后面的竹林里。 叶锦苏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去把宁云敛赶回屋。 宁云敛便会无奈的耸耸肩,有几分痞气的靠在门框上开口:“你看咱们像不像王叔和王婶?王叔偷偷出去喝酒的时候,王婶就是这么赶王叔的。” 宁云敛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脸红,一脸正经的样子。 叶锦苏却一下子脸红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他们俩就像老夫老妻了一样吗? “不像!”叶锦苏果断的反驳他,“王叔要是偷出去喝酒,王婶可是会拿棍子打的,你待遇比王叔好多了。” 宁云敛低下头凑近叶锦苏,一脸无辜的开口:“你也可以拿棍子赶我。” 叶锦苏脸更加红了,恼羞成怒,“我不赶!” 宁云敛心情大好的笑笑,乖乖回屋里坐下。 小容儿在旁边啃着肉干,一边看着叶锦苏和宁云敛腻歪,一边忍不住开口:“叶姐姐可舍不得拿棍子赶你。” 宁云敛笑了一下,微微戏谑的看向叶锦苏。 小容儿手里把玩着一根木簪子,坐在桌子前一会左动动右动动,还能分出精力注意到叶锦苏这边的事。 叶锦苏狠狠瞪了宁云敛一眼,忽视了小容儿的话。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小容儿就像是彻底转性了一样,开始不整日在外面浪了。倒是每日坐在家里,不是摆弄了一下这根木簪子,就是坐在屋后发呆。 容爹看着小容儿这样,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你这手里这簪子……” 容爹的声音一响起,小容儿就像做贼了一样,连忙把手里的簪子收起来。 只是动作太明显,傻子都能看出来。 容爹干咳了一声,决定好好跟女儿谈谈,“你这簪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小容儿偏过头不说话。 容爹继续锲而不舍,“我看你最近一直在把玩它,是有什么特别的吗?” 容爹起先以为是孩子她娘的东西,可是他偷偷瞧过着簪子,确信孩子她娘没这个样式的簪子。如此一来,他更加好奇了。 叶锦苏在旁边带着笑意的咳嗽了一声,算是报复了刚小容儿的那一句。 果然,小容儿受不得一点刺激,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抓着簪子一溜烟跑了。 容爹懵了…… 这孩子咋了这是? 看着容爹一筹莫展的表情,叶锦苏决定出口解释点什么,“这个簪子……是阿强送给她的。” 容爹的脸色瞬间一变,忽然一把站起来。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是前两年,偷偷送的。”叶锦苏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出卖小容儿。 第三百一十六章:郎有情妾有意 砰的一声。 容爹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脸色变的微微有些狰狞。他握紧拳头,咬紧牙根开口:“这臭小子,对我女儿干什么呢!” 叶锦苏看着容爹这会又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这不挺好的吗,容伯你不是也喜欢他?” “这不一样!” 容爹一脸要宰了阿强的模样,开口说:“他要是喜欢我女儿,光明正大过来提亲就是了,搞这么多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干嘛!” “想教坏我女儿吗?” 叶锦苏看着容爹微微有些反应过度的表情,开口提醒:“应该……也没这么严重吧……” 郎有情妾有意,互相塞个礼物什么的也不至于。 容伯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多遍,一边走一边摇头一边越想越生气,摇着头开口:“不行,我得找这小子去!” 叶锦苏睁大眼,就这么瞧着容爹跑了出去。 她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看了下外面发呆的小容儿,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好像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看了看外面的小容儿,叶锦苏决定自己还是出声提醒她一下好了。 走到小容儿身边,叶锦苏坐下,开口道:“容伯好像去找阿强了。” 小容儿睁大眼,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是不是和我爹说什么了!” 叶锦苏心虚的咳了一下,开口:“我也没想到……你爹反应这么大。” 她以为容爹挺开明的呢。 小容儿气的一跺脚,竟然就朝着阿强家的方向跑过去了。叶锦苏睁大眼,还没来得及抓住人,就跑没影了。 别出事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叶锦苏不敢松懈,连忙站起来,跑到屋里带上门准备去找她。 宁云敛站在她的身边,一副要跟着叶锦苏出门的样子。 叶锦苏疑惑的看着他,开口解释:“小容儿跑出去了,我怕她出什么事我去找她。” 宁云敛点点头,“我也去。” 叶锦苏:??? “不行!”叶锦苏果断反对,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我现在已经能走动了,再整天坐着,骨头都要废了。”宁云敛颇为无奈的开口,试图让叶锦苏松口。 叶锦苏还是坚决的摇摇头,“不行,大夫说了……” 未完的话被尽数吞入唇嘴,叶锦苏睁大眼,看着忽然开始耍流氓的宁云敛,挣扎着开始推他。可她手下不敢下力,宁云敛便借此越来越肆意。 唇舌缠绵到叶锦苏几近腿软。 不知不觉间,叶锦苏就这么被带出了门。 宁云敛松开她,笑着开口:“还是这样比较有用。” 他抓起叶锦苏的手,拉着她就往外面走。叶锦苏还没有回过神来,手背挡着自己的唇,那上面似乎还余韵犹存…… 叶锦苏的脸红的滴血。 她的唇也是。 阿强家不算近,需得走一段路。宁云敛之前都没有走过这么远,叶锦苏有些担心他。 但事实是她多虑了。 宁云敛这一段路程,还是走的下来的。 远远的,叶锦苏就看见容爹的声音,还有小容儿站在院子里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是没出什么事,但实际上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容爹那个耿直暴躁的脾气,叶锦苏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和人家吵起来。 果然,叶锦苏一走过,就听见容爹的声音中气十足:“许连斋!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 从屋内跑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看着容爹一脸暴躁的表情,有些紧张加无措。 小容儿在院子里跑过去拖住容爹,急的要跺脚了,“爹!你这是干什么,和阿强哥没有关系!” 屋后又跑出来一个看起来和容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中年的女人。 两个人看见容爹这个架势,不明所以的慌了一下,“容儿他爹,你这是做什么?” 看见熟悉的好友,容爹的脸色终于算是缓了一下。 叶锦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去话。她只能看着前面的小容儿,开口问:“你的阿强哥原来叫许连斋?” 小容儿咬着唇点了点头。 “他小时候瘦的跟个弱鸡一样,每次打架都是被打那个,所以伯父伯母给他取了个小名。”小容儿闷闷不乐的说。 叶锦苏扑哧一声笑出来。 容爹脾气下来了些,觉得这件事闹大了对小容儿不好,冷静了一下坐下。 可怜了旁边的许连斋,一脸紧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容儿深深低着头,估计是怕容爹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到底脸皮薄,怕极了丢这个人。可是她看见许连斋一脸惊慌的表情,又想告诉他容爹到底为什么生气。 也好叫他早点认个错,这事早点过去。 可眼下这么多人,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敢动。 一群人除了叶锦苏和宁云敛,都各自急的不行。叶锦苏作为唯二的局外人,轻声咳了一下,走到容爹面前开口:“容伯,我知道你心疼小容儿,不过现在两家父母都在,不如今天就把这事给谈了吧。” 叶锦苏话里要谈的是什么,小容儿和其他人都不明白,但容爹却明白。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彻底冷静下来了,看着许连斋的父母道:“我听我家小容儿说,你们家许连斋给她送了个簪子。” 此话一出,许家父母都惊了一下。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两个孩子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其中代表的什么大家都明白。东西都送了,这是已经私底下擅定了终身吗?许母瞪大眼看着许连斋,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木讷的儿子居然做了这样的事。 许连斋脸色一白,忽然极其紧张的看着容爹,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两步走到许连斋的面前,扯着他开口问:“你告诉娘,这事真是你做的?” 容爹和他们也是多年相识的好友了,虽然想必双方都是有意结亲的。可是这两个孩子私底下这么干,到底有些出格了。 若真是喜欢那小容儿,告诉自己让自己去提亲不就行了?非得偷偷摸摸送什么簪子? 许连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忽然,他又抬起头,急急忙忙开口补充:“是我硬塞给她的,不关她的事,她没有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七章:绵羊和老狐狸 许母一听眼睛瞪的更大了,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真是丢人! 旁边的小容儿急了,连忙走过去站在许连斋的面前,摇头开口:“不是的,我也送了他东西,要怪就怪我吧!” 许家父母又愣住了。 容爹也楞在原地,瞪着小容儿,“你说啥?” 小容儿有些心虚的低了下头,“我送了他一条帕子……” 容爹差点没气到昏厥。 送帕子比送簪子还出格! 而许连斋却在后面又疯狂摇头,“不是,那条帕子是小容儿丢掉不要的,是我给捡回来了。” 许家父母又懵了。 “那就是我送你的,你是不是嫌我第一次学绣花,绣的不好?”小容儿忽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瞪的许连斋缩了缩脖子。 虽然气势矮了一大截,可他依旧倔强的开口:“明明是你嫌绣的不好看就丢了,我是偷偷摸摸捡回来的。” 小容儿急了,冲着许连斋大吼:“那就是我故意丢出去让你捡的!” 许连斋楞楞的,睁大了眼。 叶锦苏在旁边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憨憨原来是真没发现呢。 容爹在旁边听的双手掩面,深觉丢人。 别人家养出来的女儿端庄大方,他怎么养了个这么大胆的女儿…… 楞了好一会,许连斋才忽然明白过来,立马开口给小容儿解释:“我,我特别喜欢,你绣的特别好看!” 叶锦苏又忍不住笑了,都这时候还想着让小容儿开心呢。 但结果是喜人的,小容儿果然满意的勾了一下嘴角,微微害羞的低了一下头。那是她第一次绣花,也是她唯一一次。 因为绣花实在是太难了,她架势匆匆的准备绣荷花,最后半个月了也才绣出个叶子不像叶子的东西。 气的她最后草草收尾,往外面一丢。 她没脸把这么丑的东西亲手给许连斋,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只好假装丢掉了。 结果许连斋偷偷摸摸收起来,做贼一下藏了三年,珍惜的跟宝贝一样。 许家父母在旁边也看明白了,这俩孩子郎情妾意呢。 可这么搞到底也不是个事,名不正言不顺的。 转头一看,旁边的容爹果然也是这幅表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许父道:“小容儿从小没娘,是我这个做爹的没教好她。” “但我家小容儿性子率直,有时候做的失礼也是情之所至。如今就在这里把话挑明白了,这两个孩子的事,二位觉得怎么样?”容爹看着旁边的小容儿和许连斋,又郑重的看着许家父母,开口问道。 许家父母对视一眼,明白了容爹话里的意思。 小容儿反应慢了些,眼瞧着两家长辈进了屋内,开始一副要详谈的模样,才后知后觉琢磨了一下容爹的话。 腾的的一下,小容儿的脸红了。 她好像明白了她爹的意思。 而旁边的许连斋果然没听出来,他的注意力全在小容儿身上,看见小容儿忽然就脸红了,紧张的低头看着她:“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生病了?” 小容儿瞪了他一眼,恼羞成怒了。 脸红就脸红,女儿家害羞不是很正常吗?可是这个呆木头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还一点都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小容儿撅着嘴,气的一跺脚,跑了。 许连斋站在原地,下意识就想去追。 叶锦苏连忙拦住他,“别去,让她自己一个人冷静下吧。” 许连斋不太明白,疑惑的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看了眼屋内,开口道:“她没事,你不如先关注了一下,你爹娘现在正在谈什么?” 许连斋还是没反应过来,以为正在讨论自己干出的事呢。 叶锦苏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旁边的宁云敛低头看着叶锦苏,忽然小声说了句:“他可比你当年不解风情多了。” 叶锦苏抬眸瞪了他一眼。 小容儿的事,怎么就扯上自己了? “我当年怎么就不解风情了?王府初遇的时候,我可比你解风情多了。”叶锦苏翻了个白眼说道。当时宁云敛怔住的表情,脸上呈现出的几丝慌张和无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过了几年,一切都变了变了。 叶锦苏看了眼现在的宁云敛,暗自惋惜的摇摇头。怎么人变的这么快呢,当初那个生涩的模样,如今想来还让叶锦苏心痒难耐。 结果现在就脸皮厚如城墙了。 宁云敛低头看着她,似乎看穿了叶锦苏心中所想,笑着开口:“当年我虽年纪尚小,但也比你大上几岁。” “竟会让你觉得如绵羊一般好调戏?”宁云敛伸手抱着胸,靠在一根柱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叶锦苏。 这些年他一直很好奇,他也就只在叶锦苏面前惊慌过那么一次,后面很快便扳回了胜局。虽然他多多少少学着叶锦苏更加肆意了些,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古板呆滞之人。 作为皇子,成年后便回安排通房丫头了,他只是不喜,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男女之事。 怎么叶锦苏一直觉得是自己受了她的刺激,一朝变性的呢? 叶锦苏抬头看着宁云敛一脸坦然的模样,忽然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看着他开口:“敢情你不是绵羊,是个老狐狸,对吗?” 叶锦苏嘴角的笑有些危险,宁云敛被她的气势压过了一头,摸了摸鼻子小声的开口:“也不是……” 毕竟他在认识叶锦苏之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他是真的不近女色。 “嗯?”叶锦苏笑眯眯的看着他,拔高了一个音调。 宁云敛方觉的一阵危险,干咳了一声,开口解释:“其实我……” “我记得,王府里一般都会有什么通房丫头伺候的吧。”叶锦苏继续开口,打断了宁云敛的话。其实她之前就证实过,宁云敛没有。 可是她此刻还是想质问他,如愿以偿的在他的脸上看见一丝百口莫辩的神情。 “你的那个什么绣儿,我看着她挺好看的,之前我还见她递帕子给你擦汗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真切的咬牙切齿,当时她就看那个画面很不爽了,如今再想一遍,更加不爽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斗蛐蛐 宁云敛忍不住低头笑,心底里只觉得如今的叶锦苏可爱极了。 他低下头对叶锦苏开口:“你以后也可以。” 叶锦苏冷哼了一声。 谁稀罕。 “咱们俩现在还在这站着吗?”叶锦苏看了眼屋内,又转头看了眼小容儿跑走的方向,琢磨着问。 “你说他俩的事能成吗?”叶锦苏又问。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笑了笑,“容伯都已经进去了,你倒还有闲心管这事。” “这不是整日无聊吗,我前些日子还和别的人斗蛐蛐呢。” 宁云敛眯了眯眼,“我说你整日出去干嘛了,原来是去玩了。” “你还会斗蛐蛐?” 叶锦苏挑了挑眉,“当然会。” 她上辈子玩这个可是个中好手,只是如今生疏了,但是自认风采还是不减当年。不仅如此,她这一个月多在这里待着,一下子又找到了上辈子自由自在的感觉。 平日跟容爹去林间打打猎,没事就去找村子里的人斗蛐蛐,猜拳玩。容家后面的竹林,叶锦苏已经熟悉的不行了,都可以直接下河抓鱼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这里待的是越来越快活了。 宁云敛伸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叶锦苏的头,笑着开口:“诗词歌赋不会,斗蛐蛐你倒是在行。你在京城里的那些名声,到底都是怎么来的?” 叶锦苏假装吃痛的捂住了脑袋,佯怒的朝他挤眉弄眼了一下,“谁说我不会,我的琴弹的可好了!” 宁云敛瞧着她的俏皮模样失笑,揽住她,“好好好,你弹的最好了。” “容伯会替小容儿考虑好一切的,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咱们回去吧。”宁云敛开始往回走。 “我在这待的也无聊,什么时候拿你的蛐蛐和我斗一斗?”宁云敛一边揽着她回去,一边开口问叶锦苏。 他微挑着眉,语气却不是询问的语气。 他可只听说过男人斗蛐蛐,这一块的女人来连小容儿都不爱斗蛐蛐,叶锦苏去找别人斗蛐蛐,那可想而知是找谁了。 他可不允许。 叶锦苏转头看了眼宁云敛,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皱了皱眉,开口问:“你会吗?” “不会。” 宁云敛低头看了眼叶锦苏:“你教我。” “行吧,”叶锦苏点点头,笑着开口,“正好我早上放在溪里的网也该收了,咱们去里面抓蛐蛐!” 叶锦苏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珍贵的宝贝。又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童,笑起来格外纯粹。 宁云敛看着她也忍不住宠溺的笑了一下。 进了竹林,叶锦苏手法熟练的就捞起自己的袖子,开始往溪边走。水上面浮着几个浮标,叶锦苏一边架势十足的开始松绳,一边朝宁云敛开口:“这里就有蛐蛐,你自己抓一个吧。” 说完,叶锦苏就开始专心扯着网。 网里是收货颇丰的一网鱼,其中还有这种小溪里难的一见的大鱼,正在渔网里使劲扑腾着。 鱼尾拍打出水沫水花,鱼身又湿又滑,叶锦苏一下抓不住,躲着脸开口叫宁云敛:“你过来帮我抓一下!” 宁云敛站在叶锦苏身后,立马伸出手,一掌劈死了那鱼。 叶锦苏扑哧一声笑出来。 宁云敛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嗯?” 叶锦苏一边笑一边捡鱼,开口道:“我以为你会帮我追住它,谁知道你直接一掌劈死了。哪有这样捕鱼的?” “直接劈死比较简单。”宁云敛一脸认真的开口。 叶锦苏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你的蛐蛐呢?抓的怎么样了?”叶锦苏看着他问。 宁云敛两手空空的站在叶锦苏身边,一副衣不染尘的模样,哪里像抓过蛐蛐的。 宁云敛忽然轻咳了一声,“蛐蛐……长什么样?” 叶锦苏睁眼楞了一会,忽然噗嗤一声大笑:“原来你不认识蛐蛐,没想到你居然不认识蛐蛐。” 宁云敛一脸黑线…… 斗蛐蛐是民间爱玩的把戏,别说他不会玩,他更是连蛐蛐的面都没见过。 “王府里可没有蛐蛐。”宁云敛微微皱眉道。 叶锦苏笑了笑,一把站起来,抓住宁云敛的手往竹林深处走去,“那我带你去找!” 叶锦苏笑声泠泠,拖着宁云敛就开始跑。宁云敛低头看着叶锦苏抓住自己的手,忽然也笑着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林间晚风徐徐,叶锦苏拉着宁云敛小跑着,这片林子疏密刚刚好,秋日里零星飘下来的枯叶撒在两个人的天地间。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从一片叶子里抓住一个挣扎的虫子,作怪的忽然拿着凑近宁云敛的脸,大叫了一声。 宁云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竟有些尴尬。 宁云敛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伸手推开她的手,脸上浮出笑意。 叶锦苏撇撇嘴,泄气的把手里的蛐蛐装起来。 “本来想吓你来着。”叶锦苏不服气的小声嘀咕着,她猜到了宁云敛不会怕这玩意,可是没想到宁云敛居然这么淡定。 宁云敛在她的头顶笑了一下吗,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竹篓,“这样就可以了吗?” 叶锦苏看了看竹篓里的蛐蛐,忽然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道:“可以了!” 宁云敛挑眉看了她一眼,多看了一会这只蛐蛐。 “行,那就这只。”宁云敛一口答应,将蛐蛐收回了袖了,佯装看不到叶锦苏脸上的狐狸笑。 而旁边的叶锦苏正在旁边偷笑。 她本来是准备给宁云敛再找一只的,这只看起来体型不大,精气神也不够足,一看就不厉害。不过她还挺想看宁云敛吃瘪的样子,便坏心眼的藏下了这个想法。 叶锦苏的那只蛐蛐,是她凭借两辈子的经验,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如此,还是身经百战过的。叶锦苏如今已经可以预测到结局了。 晚上叶锦苏和宁云敛对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叶锦苏小心翼翼的从袖里掏出自己的宝贝蛐蛐,郑重的往桌上一放。 “要是我赢了,你可别怪我欺负你啊。”叶锦苏兴奋的搓搓手开口。 宁云敛笑着看她,一脸悠然自得,“你怎么就知道你会赢,万一是我赢了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腻腻歪歪 叶锦苏撇撇嘴,不服气的开口:“你都没玩过,肯定是我赢。” “又不是你打,是这蛐蛐打,你怎么就知道是你赢?”宁云敛看着桌上的两只蛐蛐说。 一听这就是外行人,叶锦苏在心里雀跃了一下。 “那这样,如果我赢了你,你以后就要听我的话,少出去吹风。”叶锦苏转转眼珠子说道。宁云敛现在正是在恢复的紧要关头,之前齐大夫吩咐过的,最好不要着凉伤寒,节外生枝。 可惜宁云敛总是动不动就溜出去了,叶锦苏说了他无数次都不听。 不如干脆这次一劳永逸。 宁云敛挑了挑眉,“那如果我赢了呢?” “你想怎么办?”叶锦苏问。 “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了。”宁云敛勾了一下唇。 叶锦苏立马警惕的看着他,“什么要求?” “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宁云敛一脸轻松,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输的样子。叶锦苏摸着下巴盯了他一会,心里有些打鼓。她不管是下棋还是剑术,甚至骑马可从来没赢过他。 不会他是故意这么开口,就是想要借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不行吗?”宁云敛浅笑着看她。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能提过分的要求。”叶锦苏撇撇嘴说。 “什么才算过分的要求?” 叶锦苏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心有数!” 宁云敛失笑,点头答应:“好,我保证不提。” 叶锦苏这才算满意,开始逗弄起自己的宝贝蛐蛐。小小的陶瓷罐子里,两个蛐蛐一放在一起,叶锦苏的蛐蛐立马就开始示威的鸣叫起来。 相比起来,宁云敛那只就显得气势弱了一截,被叶锦苏的蛐蛐扑过来之后,才开始反击。 叶锦苏兴奋的笑了一下,又凑了近些去看。罐子里叶锦苏的蛐蛐已经开始初站上风,叶锦苏拉住宁云敛:“快看,你的蛐蛐要不行了!” 宁云敛便也低下头去看,两个脑袋悬在罐子上方,几乎要贴到一起。 叶锦苏一心专注的看着罐子里,宁云敛却抬眸看了眼叶锦苏。他们此时格外近,宁云敛看见叶锦苏纤长浓密如羽翎般的睫毛垂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罐子。 叶锦苏忍不住双手握拳,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蛐蛐加油。 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宁云敛太过安静。 抬头,便猛然撞进宁云敛墨黑的眸子里,犹如一个无尽的漩涡,似乎要把叶锦苏生生拉进去。叶锦苏慌了一下,推开宁云敛。 “别这么看着我。” 这实在太犯规了。 宁云敛没说话。 叶锦苏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开始观察起来两只蛐蛐的战斗了。 宁云敛嘴角含笑,似乎有几分得意之相,“你好像要输了。” 叶锦苏脸色一急,连忙扑过去看。结果刚刚叶锦苏还占上风的蛐蛐,如今居然被压了下风。宁云敛那只蛐蛐,忽然开始变的勇猛无比,击的叶锦苏的蛐蛐毫无还手之力。 宁云敛直起身子,悠然自得的看着叶锦苏:“别忘了你欠我一个要求。” 叶锦苏抬头忿忿的看了他一眼,“别得意,还没打完了!” 话音刚落,只见叶锦苏的蛐蛐终于挨不住,一下从陶罐里奔出来,当了逃兵。 叶锦苏尚有一丝希望的脸彻底垮下来,一脸绝望的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很厉害吗?”叶锦苏看着陶罐里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蛐蛐,深绝内心悲痛。 宁云敛笑了一下,伸手将自己的蛐蛐重新装好,“他倒是给我争气,还得多谢你给我选的。” “噢——”叶锦苏输了比赛,拖长声音丧气的应了一声。 虽然输给宁云敛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可是她真的想赢一回啊。哪怕是在这种小事上。 宁云敛看着她丧气的小脸,看着她,“那么想赢?” 叶锦苏点点头。 “那我把这个给你。”宁云敛拿出袖里的蛐蛐,递到叶锦苏面前。 叶锦苏撇撇嘴,坐起来推走,“不要,这是你的。”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叶锦苏开口问他。 宁云敛低头沉吟了一会,末了又抬起头摇了摇,“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外头天色渐晚。 叶锦苏伸着懒腰走到窗边舒展筋骨,探头出去左右看看,“天色晚了,小容儿该回来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容儿跟在容爹后面,微微低着头回来了。 容爹红光满面,而小容儿则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了。只是看她这小女儿般的姿态,叶锦苏心里已经知道大半了,这事基本是成了。 容爹开心的就差没在自己脸上写字了。 晚饭的时候,容爹甚至还开了一坛老酒。喝到上头处,容爹搂着宁云敛,笑着开口:“等……等明儿,许家来提亲了,我就去镇上请算命的选个黄道吉日。” “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宁云敛嘬着筷子看容爹一脸兴奋上头的样子。 旁边的小容儿一个劲低着头,脸蛋红扑扑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副恨不得钻进洞里的架势。 宁云敛被叶锦苏盯着,喝不得酒,只能以茶代酒和容爹碰了一碗,“恭喜容伯喜得良婿。” 容爹囫囵一口喝掉自己的酒,朝着宁云敛一摆手,“别整这些虚的,你们京城人说话好听归好听,听多了别扭。” 宁云敛低头一笑,只能哑然以对。 容爹喝的有些多,神智也迷迷糊糊的不清楚,搂着宁云敛的肩膀忽然小声开口:“小子,你和这叶姑娘的事,啥时候能成啊?” 容爹喝醉了,自以为自己说的声音足够小,但实际上叶锦苏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一下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叶锦苏一脸惊慌的看着容爹,而容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是搂着,用他自以为小声的音调开口道:“你说你们俩整天这么腻歪着,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在京城已经成婚了。” 叶锦苏又被呛了一下,忍不住开始咳嗽。 “不过都订婚了,也差不多了,她迟早是你的人。” 叶锦苏脸色更加惊慌了。 第三百二十章:门当户对 “不过我可和你说,这有钱人家选女婿,可是要门当户对的。你说你一个穷当兵的,一没建功立业,二没几个钱财。” “你说人家姑娘的爹娘愿意把姑娘嫁给你吗?”容爹拍着宁云敛的肩膀怀疑的问。 宁云敛低头忍不住暗笑了一下,开口:“是我配不上她。” 语调戏谑,这分明是要在捉弄旁边的叶锦苏。 容爹还是没有注意到叶锦苏,只是松开宁云敛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看人家姑娘也喜欢你,都为了你跑这么远。” “要不你们就在这里成婚算了,免了回了京城,还得被拆散。” 叶锦苏刚喝下去的一口缓神茶又彻底喷了出来。 好巧不巧,正喷在容爹的脸上。 一口冷茶,泼地容爹几个激灵,清醒了三分。也泼的容爹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了。 摸了摸脸上的水,容爹脑袋一沉,靠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锦苏一脸歉意的看着容爹,伸手替他拿来帕子,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啊,我是在不是故意的……” 宁云敛在旁边偷笑。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叶锦苏转头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才是故意的!” 故意和容爹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个话题。 宁云敛笑的格外无辜,“既然苏苏不是故意的,我便也不是故意。” “闭嘴!别瞎叫!”叶锦苏又瞪了他一眼,对宁云敛故作亲昵的语气和也用词非常不满。 扛着容爹回了房间,小容儿正坐在屋内的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弄着手里的簪子发呆。 叶锦苏走过去吹熄蜡烛,“明天你的阿强哥可就来跟你提亲了,还不早点睡?” 黑暗里小容儿撅了一下嘴,小声嘀咕,“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睡不着。” 叶锦苏笑着沉默了一会。 “你爹对你可真好。”叶锦苏垂着头轻轻的开口。 小容儿还在摆弄着自己的簪子,理所当然的回答:“那当然,我爹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叶锦苏又低头笑了一下,嘴角单纯向上扯的动作变的有些艰难。 “真好……”叶锦苏轻轻叹了一声。 小容儿沉默了一会,终于察觉到叶锦苏的语气不太对了。 她转头疑惑的看向叶锦苏的方向,可是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小容儿忽然想起叶锦苏和她说过,叶锦苏的爹对她并不好。 “那什么……我爹脾气很臭的,有时候也没那么好……”小容儿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尽管词不达意。 “而且他还没钱,哪像你爹是在京城里做生意的,你一出生就是大小姐……” 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小姐…… 想起来真是可笑。 叶锦苏垂着头沉默了一会。 小容儿见叶锦苏不说话,心里有些慌了。她一跺脚,坐到床边开始替叶锦苏骂那个爹:“要我说他可真不是东西,当初要是不喜欢你娘,干嘛要娶呢!” “他不仅害了你,还毁了你娘的一辈子!” 叶锦苏莫名被她义愤填膺的语气逗笑了,连她自己都不曾这么气愤过,小容儿却比她自己还生气。 “都是过去的事了,”叶锦苏开口说,“我如今在家里过的也还好。” 只是,当她看见容爹这么疼爱小容儿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羡慕。 那是她两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小容儿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来也不善于安慰人。 凉如水的夜色里,叶锦苏睡不着,独自蹲在屋后坐着。 头顶一顶圆月穿云又入云,一片苍翠的竹林在月光下时暗时亮,风吹过是沙沙作响。 叶锦苏正发呆的出神。 一个斗篷披上了叶锦苏的肩,宁云敛站在她身后,声音在低沉的夜色里格外清晰,“别着凉了。” 叶锦苏被惊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睡?” “看你没睡,便过来陪陪你。”宁云敛伸手替她绑好斗篷的系带。 叶锦苏看了他,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伸手想要取下斗篷,“还是你披着吧,我不会着凉的。” “你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了,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叶锦苏尴尬的笑笑,“你怎么知道的……” 她坐的这个位置,宁云敛房间的窗户也看不见啊。 “回屋吧,外面冷。”宁云敛抓着她冰凉的手,双手握在掌心搓了搓。 “在想你家的事?”宁云敛看着叶锦苏问。叶锦苏这个表情他再熟悉不过,每当叶锦苏想起叶秉洐,想起叶家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神情。 不知不觉间,叶锦苏又被宁云敛看透了。 “你怎么知道的?” 在自己肚子里养虫了? 宁云敛没回答她,只是低头仔细的替她捂着手,开口道:“你应该把我送你的暖玉也带来,一到冬天你的手就凉。” “你连这个也知道?”叶锦苏微微惊讶的看向宁云敛。 真在自己肚子里养虫了? 宁云敛低头看着她,伸手捧住叶锦苏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开口:“我没有办法弥补他缺失给你的,但我永远不会在你的心里缺席。” 宁云敛的声音有些,在混沌的夜里就像是沉重的告白。 叶锦苏张大眼。他们挨的太近,没有给月光留一丝余地,叶锦苏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眼。 可是他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重,每一个字都在抚平叶锦苏不平整的心。叶锦苏勾唇笑了一下,复又觉得鼻头有些酸。 她伸出手,一把抱住搂住宁云敛的脖子,脸埋上了他的胸膛。 黑夜狡猾的掩盖一切,所以它能让胆怯的人勇敢。 叶锦苏在他的胸口笑着,又眼眶湿润的沾湿了眼睫。这一天的月光格外温柔,温柔到让她觉得,只要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有他,她便会永远这样一直开心下去。 因为他说话,他永远不会在自己的心里缺席。明明他才是缺失的最多的那个,明明他才是背负了很多的那个,却要先一步来承担自己。 叶锦苏抱紧她,堵住胸口那些强烈的情感。 有那么一刹那,叶锦苏已经做好了决定,她愿意陪着宁云敛一直走下去。不管他是想去夺那个位置,还是野心于天下。 她都会陪着他。 他们都是生命里有过缺失的人,只有互相依偎着,才能填满内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美色到底有没有用? 宁云敛抚着叶锦苏的发,嘴角略带宠溺的笑,竟是像哄小孩一样开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鼻子?” 叶锦苏吸吸鼻头,一把推开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哭。”夜色里反正也看不清,叶锦苏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声线道。 宁云敛忽视她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低头吻去她眼角的一点湿痕,轻声开口:“好,你没哭。” 叶锦苏赌气似的推开他,不让他靠近。 宁云敛顺势抓住她的手。 入手处一片冰凉。 宁云敛抓起叶锦苏的两只手,细细放在掌心暖着。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你应该把我送你的暖玉也带来,你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所幸宁云敛的手是暖的。 叶锦苏皱皱鼻子,别扭的想抽出手但是没有成功,只能小声的嘀咕:“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家伙到底套了自己多少情报? 宁云敛低笑一声,“我远比你想象的了解你。” 叶锦苏楞楞的看他,在夜色的掩盖下偷偷勾了一下嘴角。 她很开心。 “我知道你喜欢吃京城一品坊的青玉糕;喜欢小红做的酥鸭;喜欢红色,不喜欢白色;喜欢出去玩,不喜欢在家里呆着;喜欢擅作主张,不喜欢别人勉强你……” 宁云敛握着叶锦苏的手缓缓如数道来,像是时刻铭记在心,才能说得如此流畅自如。 黑暗中叶锦苏睁大眼,看着对面那个朦胧的人影。 屋外的月光似乎是亮了些,叶锦苏能看见一点从窗柩里漏出来的光,打在宁云敛的身后,照的他鬓边的一丝发丝亮晶晶。 宁云敛低下头,顺势放下叶锦苏的手在她的身侧牵住,宁云敛开口:“我还知道,你喜欢我。” 宁云敛低沉的声线似乎有魔力,她击碎了叶锦苏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她睁大眼,脑子里一下变得空白,耳边只有宁云敛的话在不断回响。 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良久,叶锦苏才一把推开他,强作镇定的笑笑,“你……你挺会开玩笑的哈……” 宁云敛发出两声低沉的笑声,语气却是格外轻松的:“现在又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叶锦苏干笑着,完全招架不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后退几步,连忙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说完,叶锦苏一溜烟跑了。 夜色里宁云敛背光站着,几乎要融入一身夜色。他嘴角的笑慢慢加深,目光注视着叶锦苏落荒而逃的身影,转头看了眼外面。 外面微微的月光下,有一只鸟正在盘旋。 宁云敛垂下眼,看着叶锦苏离去的方向,目光却像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而叶锦苏一溜烟就钻进了被窝,脸上的温度烫的惊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夜的宁云敛格外温柔,格外惹她喜欢。许是外面的月光把他的轮廓打的太柔和,或者是他的声音太缓太轻,叶锦苏只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一汪春水里。 这谁遭得住…… 叶锦苏的心脏砰砰砰乱跳,耳边似乎不断围绕着宁云敛的低语,每一句都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叶锦苏的心底。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宁云敛的声音。 他绝对是故意的! 旁边的小容儿都已经睡着,叶锦苏却还在睁着眼,想着之前的画面。 她一闭上眼,就能描绘出他的眉眼。 沉沉混沌的夜色里,叶锦苏做了个美梦。她梦见宁云敛身着华服来接自己,四下所有人都催着自己换上喜服,她上了宁云敛的花轿,和他拜了天地。 司仪的嗓门极大,那一声夫妻对拜格外响亮。 四处红烛摇曳,到处是一片庆祝之声。她蒙着盖头,只能看见一片赤裸裸的红。那片红在梦里不断蔓延,又蔓延。 忽然,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安静的可怕。 叶锦苏忽然剧烈的心慌,一把扯掉头上盖头,却还是只看见一片赤裸裸的红…… 叶锦苏猛地坐起来,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 小容儿坐在镜前转头看了眼叶锦苏,“你做噩梦了?” 叶锦苏方才回过神,松开死死抓着被子的手,心有余悸的垂着头。 惊醒的前一秒,她看见一片和红的刺眼的鲜血,宁云敛就躺在那一片红色里。 起来洗了把冷水脸,叶锦苏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小容儿还在房里磨蹭着没出来。 叶锦苏走进去一看,小容儿正摆弄着自己的一张脸呢。台上放置着些胭脂水粉,小容儿正托着腮琢磨怎么用。 “还没嫁人呢,就想着打扮了?”叶锦苏笑了一声,走过去把盒子盖上,“这才过来提亲,你着什么急,要打扮不如等成亲那天。” 小容儿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叶锦苏跑了。 叶锦苏站在原地无奈的笑笑。 许家的人果然如期而至,两父母带着聘礼,喜笑颜开的就过来了。之前已经谈好了,如今不过走个过场,图个吉利。 许连斋跟在两父母的身后,脸上的开心简直藏都藏不住。 叶锦苏坐在一旁,看着小容儿和许连斋相对而坐,两个人通通低着头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敢。 叶锦苏往小容儿那边蹭了蹭,故意打趣着开口:“现在不看,等你爹把聘礼收了,你们可是直到成亲那天都不能见面了哦?” 小容儿脸色一急,一下也顾不得许多,抬头看了许连斋一眼。 看完又匆匆低下头。 当真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好不娇羞。、叶锦苏不由得想起自己平日里和宁云敛没皮没脸的样子,深觉惭愧。 小容儿今日头上戴的,是许连斋送她的簪子。许连斋自然也看见了,高兴的嘴角就没下去过,看着小容儿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真好看……” 小容儿低着头笑,她的心里雀跃的要跳起来。 叶锦苏再次摇头感叹了一声。 “看见没有,美色是没有用的。”叶锦苏用胳膊肘捅了捅宁云敛,偷笑着说。 “对你有用就行了。”宁云敛顺嘴一答,一点也不害臊的样子。 叶锦苏哼了一声。 她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还真是…… 对她有用。 第三百二十二章:无足轻重 叶锦苏眯了眯眼,忽然联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那你昨天晚上,是在勾引我吗?” 叶锦苏比宁云敛矮了一个头,她微微仰着头,目光却是带有侵略性的。语气上挑,叶锦苏看见宁云敛脸上浮出笑意。 他低下头,和叶锦苏耳鬓厮磨了一会,低笑着说:“我以为,是你在勾引我。” 呸! 不要脸! 叶锦苏推开他,转头去找小容儿。许家送来的聘礼已经留下了,接下来就是两家去镇上请算命的算个好日子了。 容爹开心的,又拿出了一坛酒。 可是喝着喝着,容爹忽然就抹了抹眼眶,不说话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子,伸手交到小容儿的手里,哽咽的说:“你爹没出息,没什么好的嫁妆给你。这是你娘嫁过来时的嫁妆,如今留给你。” 小容儿微微睁眼看着容爹,忽然也眼眶一红,啪嗒掉出泪来。 开心归开心,可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和容爹再住在一起,容爹只能一个人生活,小容儿就心里一酸。 “你以后嫁人了,可不能像在家里那么贪玩了,要好好孝顺公婆。以后要是许连斋那个臭小子敢欺负你,你就回来找爹。大不了咱不过了,爹养你。”容爹红着眼睛交代,喝了些酒上头的后果就是管不住眼泪。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他用衣袖抹了抹,又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 满屋演绎着父女情深。叶锦苏微微勾着嘴角看她们,复又轻轻垂了一下眼皮,沉默的一言不发。 小容儿的家在这里,她的家呢? 那个叶府吗? 叶锦苏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一旁的宁云敛伸出手,忽然一把抓住了叶锦苏冰凉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叶锦苏一转头,就看见宁云敛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而令人安心。 叶锦苏低头笑笑,反手也抓住了他的手。 “又在想你爹了?”酒足饭饱后,宁云敛陪着叶锦苏在竹林里散心,看着她问。 叶锦苏坐在石凳上托腮,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挺羡慕小容儿的。” 她有真心疼爱她的爹,一心为他着想。 可是叶锦苏只有一个整天想着怎么利用自己的爹。 “不过也没什么,我早不在乎叶秉洐是不是称职了。”叶锦苏无所谓的笑笑。 那么多年,她不是也一样过去了。 希望破灭后就会绝望,绝望了之后便也不报希望了。 如今她已经不渴望叶秉洐给她那一点亲情,自然也不在乎叶秉洐到底称不称职。只是如今看见小容儿一家的景象,叶锦苏难免还是会有些惆怅。 宁云敛如水般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说起来咱们还真像,亲娘都是被亲爹给害死的。”叶锦苏看着宁云敛,忽然轻笑着说。只是笑容却有些苦涩,令人高兴不起来。 宁云敛收回手看她,“你知道了?” “京城里皇上那么大动作,想不知道也难了。 ”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的。”叶锦苏低着头说。宁云敛出征的时候,她大约就猜到了他们的父子感情破裂了。 可是她没想到,事实原来比这个复杂的多。 当年云妃出事的时候,皇上就在离她不过百米的悬阳殿里。 他没跨过那一步。 那时她才明白,舒王妃说的那句“早晚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相对的命运,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叶锦苏看着他问。 “一开始就知道。”宁云敛淡淡的说。 “父皇并不是真的无计可施,他只是不想施。” 叶锦苏睁着眼看他,惊讶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叶锦苏看着他,宁云敛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叶锦苏却觉得如鲠在喉,“你不恨他吗?” 当年他才那么小,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他要怎么面对还这样的一个父亲,怎么面对这个对自己因为愧疚,所以格外好的父亲,怎么面对这个虚伪的父亲。 宁云敛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没有。” 良久,宁云敛冷清的吐出两个字,目光一如既往的宁静。 他如今已比两年前更加学会内敛,墨黑瞳孔里的锋芒被他收的很好。叶锦苏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无风无波的平静。 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叶锦苏怔怔的看着他,垂了一下头。 “皇上把你在京城大半的势力都削了,那些曾经和你有过往来的士族们,无一不被打压。”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如其来,又那么意料之中。来的那么快,那么急。就在宁云敛在边疆战场胶着的时候,在宁云敛死生不明的时候。 叶锦苏的喉咙口涌起一阵苦涩。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现在算是领教到了。 “猜到了。”宁云敛淡淡的开口,语气并不意外。 朝里多少骁勇善战的将军没有,非要让自己一个只上过一次战场的皇子去带兵。把自己支去这么远的地方,无非是方便他在京城动手罢了。 宁云敛的眉目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 叶锦苏忽然间有些看不明白他。 “你……不在乎吗?”叶锦苏迟疑的问。 那里承载着他的野心,而如今却被人亲手摧毁,再难重建。就算宁云敛如今回去,也再难到达之前的光景了。 他的志向,淹没在了京城的波谲云诡里。 而宁云敛如今还能从容的喝茶。 初冬里深绿的竹林,宁云敛一席玄衣坐在石桌前,浑身安宁祥和的气息,仿若他从未过来那些庞大的野心。 仿若他生来,就是如此立尘俗而清绝的人。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叶锦苏眼神微怔,不太明白这个问题。 宁云敛嘴角带笑看着她,眼角眉梢如沐三月春风。 叶锦苏看了看周围,眉目缓了一下,如实说道:“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这里有一大片苍翠的竹林,有清澈见底的潺潺小溪,有大片的青山和绿水,有民风淳朴而单纯的人们。这里永远不会有叶府里那些烂透了的阴谋算计,永远不会有那么多需要提防的明枪暗箭。 第三百二十三章:动摇 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叶府的大小姐,没人提醒她需要注意仪态,更没有人那么多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这里美好的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它与世隔绝,独独的框出一个美好的天地,每看一眼都是可以入画的景致。 宁云敛笑着看她,似乎在为她的开心而欣喜。 “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这里吧。”宁云敛倒了一杯清茶给叶锦苏,淡然的开口。 仿佛在提议今天晚上吃什么异样。 叶锦苏猛地怔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宁云敛说什么?留在这里? 叶锦苏的眼神里带上疑惑,似乎是在怀疑宁云敛是不是说错字了,或者一时头脑发胀。可宁云敛看着她,眼底一片坦然。 他是认真的,叶锦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这么一句话。 叶锦苏的心乍然乱了。 她又看了看周围。诚然,这里是很美好的一片天地,待在这里没什么不好。可是这里没有宁云敛想得到的东西,包容不下他的野心。 这里只对叶锦苏来说是世外桃源。 对宁云敛来说,只会是困住他手脚的牢笼。 叶锦苏摇摇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开口:“你是认真的吗?” “你怎么办?” 宁云敛勾唇笑了一下,“我留在这里陪你。” 叶锦苏脸上的笑容褪去,忽然低了一下头,沉默了好一会。 “你是为了我才选择留下的吗?”叶锦苏低头看着地面散落的枯黄竹叶,声音有些虚浮的轻颤。 她其实能明白答案。就像宁云敛了解她一样,她也同样了解着宁云敛。 可这真是宁云敛想要的吗? “现在京城的局势,已经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宁云敛在旁边开口。 “这里如诗如画,的确是一个好去处不是吗?” 宁云敛的话很有道理,可叶锦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沉默的摇摇头,宁云敛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么轻易放弃的。 这都是借口。 他那么优秀,是所有皇子里从聪明,也是最好的人选。 “不……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只是……只是为了我……”叶锦苏低声开口,话到一半又咬住了嘴唇,说不下去了。 她听见宁云敛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她:“这样不好吗?” “在这里,咱们可以永远开心的待下去。如你所言,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我也一样喜欢这里。” “所以我并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我想看你永远开心下去。”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带着蛊惑一切的力量。 叶锦苏差点就动摇了,她的心里撕扯出两个小人。一个自私的想让宁云敛留下,一个又不想。两个疯狂的小人在叶锦苏的脑中扭打,她一时根本没法好好思考。 宁云敛说他也喜欢这里。 叶锦苏看着他,一时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只能站起来,低声开口道:“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不是儿戏。” 说完,叶锦苏匆匆离去。她的心跳的特别快,说不上开心或者不开心,她只是太惊讶了,太猝不及防了。 她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能重新找到宁云敛,叶锦苏自认这是她一生的幸事。 所以她觉得,就算是和宁云敛回京,只要在他的身边,别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她愿意陪着他,和他走那一条高处不胜寒的路。 他们永远会是对方的温存。 可她从来没想过,宁云敛会先退一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一片静谧的竹林里,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离去的背影,终是微微垂了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化不开的阴影,深秋的气候并不多明媚,临近傍晚的竹林光线略显昏暗。 宁云敛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久久沉默着。 竹林里响起沙沙声,有远处的鸟儿扑腾进竹林里,似乎被一片竹叶迷了方向,正不知东南西北艰难的穿行着。四周响起一怔窸窣的响声,宁云敛抬头看了看声音发出的地方,忽然伸出手。 两指成环状,宁云敛伸手放在口中吹了声口哨。 林子里的鸟似乎一瞬间找到了房间,朝着宁云敛的方向飞了过来。 宁云敛伸出手,便有一只羽毛纯白的小鸟落在宁云敛的手臂上。这是一只毛色极佳的鸟儿,浑身机会没有一丝杂质,全身的羽毛都似乎泛着微微的光。 宁云敛伸手抓住它,取下了腿上的竹筒。 松开手,宁云敛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鸟儿抛了出去,连竹筒都没有打开。突然被放飞的鸟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宁云敛的头顶不断盘旋着。 直到确认宁云敛并没有回信的意向,这才盘旋了几圈飞走。 竹筒里只有一张小纸条,宁云敛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如常的垂了下了手。他的反应很平常,淡定的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宁云敛转身走到旁边的溪流旁,沉默的伸手,将手里的纸条在水里揉碎了。 白色的纸絮随着溪流一直飘向远方,不见踪迹。 自始至终,宁云敛的目光都是沉静的,晚间的风似乎都刮不开他身上的浓墨重彩。 叶锦苏呆坐在房间里,渐渐升起的夜色给她的脸上镀上一层阴霾。 宁云敛瞒不了他,她很清楚,宁云敛在竹林里和她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叶锦苏很清楚,他是属于京城那一块地方的。 可她又该做出怎样的抉择呢,是选择让他留下,还是离开? 叶锦苏看了看这个简单的小木屋,它一点也不华丽,和京城里的那些大宅子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可是叶锦苏却觉得,若是老天爷再对她好点,让她投胎在一个像这样普通幸福的家庭就好了。 人总是不知满足的,有了这个便想要那个。 上辈子她想要好日子,这辈子她又想要普通幸福的日子。叶锦苏忍不住会去想,若是让宁云敛留下来,她想要的一切是不是就彻底满足了。 但他将会是一个好的君王,会是一个对天下苍生有益的君王。 叶锦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野心,也从没想过困住他。 可如今,她动摇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喜服 第二天两人各自相看无言。 容爹正满心思想着小容儿的婚事,一时倒也没注意到叶锦苏和宁云敛之间的不对。叶锦苏沉默的扒着饭,听容爹拿着张单子确认要去采买的东西。 小容儿的婚期定在十月底。 如今已入十月,时间有些匆忙了。但是算命的说那时个绝佳的好日子,最合这两人的生辰八字,否则就要再等上一年。 两家人商量商量,时间虽然紧凑了点,但是叫大家伙忙活忙活还是能办起来的。 容爹一边把单子交到小容儿手里,一边从屋里翻出了一个一看就用了些年头的钱袋。里面装的是容爹这些年省吃俭用剩下来的银子。 接着又转身屋外拿出几块上好的银狐皮,连同钱袋一起交到小容儿的手里。 “这银子,你拿着去镇上找个好点的裁缝铺,做身好点的喜服。这皮子都是上好的,也叫裁缝师傅给你做几套冬衣,别委屈了自己。” 说着说着,容爹又有些哽咽。 抹了抹眼角,他兀自梗着脖子开口:“瞧我,这是干什么呢,一大把年纪了叫你们看笑话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出去吧。” 小容儿皱皱鼻子,倒是没哭,就是也眼眶有些红。 叶锦苏拍了拍她的肩,出去把凌霜牵到前面来。宁云敛一早上都沉默的很,叶锦苏便也没有主动找话,两个人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首先是买料子做喜服,这是最重要的事。 镇里最大的裁缝铺就能买料子,而且人还不少。叶锦苏去的时候店内正不少人在看料子了,怕好料子被别人抢走,叶锦苏拉着小容儿就加快了脚步。 一进去,小容儿就瞧上了架子上一匹大红的喜服料子。 掌柜的跑过来接待,笑嘻嘻的开口:“这位小姐好眼光啊,可是要选做喜服用?这可是咱们这店里最好的料子,就只有这么一匹。” 小容儿眼睛亮了一下,抓起这匹布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转头问叶锦苏:“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叶锦苏看了眼这料子,又四下看了看其他的。 其实她是有些失望的,可看看周围,这已经是最好的料子了。想着,叶锦苏又有些遗憾这不是在京城,否则她可以去天香坊叫人做一套上好的送给她。 “就这个吧,你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叶锦苏笑着开口。小容儿喜欢这个料子就好,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容儿被打趣了,撅了撅嘴,忽然拿着料子在叶锦苏身上也比了一下,“我看啊,你这么好看,你穿应该也很好看!” 叶锦苏连忙推开她,有些窘迫。 “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给你选的。” 小容儿哼了一声,念念有词的说道:“你和宁大哥都定亲了,这事也是迟早的。不如趁着现在自己比比,也好知道到时候该做什么样式的。” 叶锦苏竟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她只能转头叫来掌柜的,“这料子多少钱?” 掌柜还没过来,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 小容儿一没注意,手里的料子就被她拿走了。 这是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看模样还以为是个和小容儿差不了多少年纪的小姑娘,再看却发现她已经梳了妇人髻。身边结伴着一位同样梳着妇人髻的蓝衣女人,只是看上去比这姑娘大了些。 后面足足跟着三位丫鬟和一位小厮。 好大的架势。 “苏姐姐,你瞧这料子不错,就当做咱们给阿喜的贺礼好了。”粉衣女子完全忽视了旁边的叶锦苏和小容儿,拿着料子自顾自的和旁边的蓝衣女人开口。 小容儿气的眉头竖起,当即站出来开口,“你们俩怎么回事,这是我先看上的料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的份了!” 粉衣女人楞了一下,复又格外轻佻的看了眼小容儿,嫌弃似的后退了几步,甩甩手里的帕子似乎在挥散什么污浊的空气。 “这料子可是上好的绸缎料子,你买的起吗?” “不如你们还是去看看别的料子吧,比较适合你们。”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尖酸刻薄的很,一字一句皆是看不起人的语气。 小容儿平日里穿着简单,不过是粗布麻衣,却也从来没遭过如此的奚落,当即被气的握紧了拳头。 “这料子多少钱?”叶锦苏淡淡看了眼那趾高气昂的风衣女子,开口问旁边的掌柜。 粉衣女人看了眼叶锦苏,又见叶锦苏身上穿的不一般,脸色立马缓了一下,但仍是阴阳怪气的开口道:“掌柜的,你这料子还真是受欢迎。怎么不多进一点,免的叫我们争来争去。” 叶锦苏暗自冷笑一声,开口道:“若是多进一点,只要想起和你买的是一样的料子,我倒是恨不得去穿粗布麻衣。” 旁边的小容儿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大快人心。 就差没当场鼓掌了。 粉衣女人气的一瞪眼,伸手指着叶锦苏破口大骂:“你个小浪蹄子你说什么呢!” 叶锦苏直接忽视她,继续问旁边的掌柜:“这料子多少钱?” 掌柜的一脸冷汗,着急害怕的看着旁边的粉衣女子,无奈之下又拉着叶锦苏低声开口:“这位可是县太爷的五姨娘,回来走亲戚的,咱们得罪不起。” “小店还有别的料子,姑娘不如看点别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店里的大家七七八八都算是听见了。 此话一出,四下都嘁了声。 原本气的脸都要变形的粉衣女子突然换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抬起头用下巴看人。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叶锦苏发出了扑哧一声的笑声。 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 粉衣女子脸色当场一变,就差没直接泼妇骂街找叶锦苏撕过去了,“你笑什么笑?” 叶锦苏瞥她一眼,锐利的眼神直接逼的她的气势短了三截,“不过是一个妾,哪来的脸作威作福?” 一个芝麻官的妾就敢在这嚣张了,她要是说出她是当朝大学士的女儿,岂不是得吓死这群人。 叶锦苏根本没把这个五姨娘放在眼里。 掌柜的脸瞬间白了。 被狠狠打了脸的五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忽然一把砸了手里的布匹,指着叶锦苏开口:“你好大的胆子!” 第三百二十五章:装腔作势 好好的一匹布被她砸了,不仅如此,她还要伸手上去踩上几下。 一副自己不要也不能让叶锦苏要的样子。 这副泼妇闹街的模样,是彻底吓走了店里的人。大家都不想和这种官宦家庭扯上关系,特别还是这种难缠的,怕惹来麻烦。 一眨眼,这店里就没人了。 掌柜的差点没气晕过去,他没想到叶锦苏竟然是个硬茬,和这位主吵了起来。 抹了抹额头的汗,为了自己店里的安宁着想,掌柜的当机立断站出来打圆场:“夫人切莫动怒,切莫动怒。我这还有一匹更好的布料,夫人拿走那一匹就是了。” 听见人谄媚的声音,这位气的差点要动手打人的五姨娘终于冷静了一下。旁边的蓝衣女人也出声劝道:“不要与她们一般计较,不过是下流人,咱们打过去跌了咱们的份。” 掌柜的额头又开始狂冒冷汗…… 小容儿气的握紧拳头,差点又要上前去和她们理论。 叶锦苏一伸手,拦了下来。 掌柜的如临大敌,一脸谨慎的走进了内堂,拿出来一个盒子。 “实不相瞒,这本是我托一个行商的老友,从京城给我带的。原本准备留作小女的嫁妆用,可是今天看夫人和它有缘,小的便借花献佛了。”掌柜的一边赔着笑,一边打开了盒子。 一打开,叶锦苏就认了出来,“天香坊的料子?” 掌柜的眉心一跳,没想到这位居然是个识货的,认识京城天香坊的料子。想着,掌柜的连忙多看了叶锦苏几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掌柜差点连手里的盒子都没拿稳。 叶锦苏身上的衣服,不正是天香坊的料子做的吗? 京城的天香坊全国闻名,里面产出来的料子有着不同于其他所有布料的光泽感,和手感。他手里这匹是天香坊较为普通的料子了,上好的料子都是被京城的官家小姐,夫人给订走了。 普通人根本买不到。 再仔细一看,叶锦苏身上的不正是天香坊最上等的料子吗? 掌柜的眉心一跳,忽然发现叶锦苏才是更加惹不起的主。 “这位小姐好识货,这确实是天香坊的料子。”掌柜讪笑的开口。看了看叶锦苏,又看了看旁边的五姨娘,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今日是倒了什么霉,店里来了两尊大佛…… 叶锦苏勾唇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确定是天香坊的料子了。看了这么久,总算看到一个她稍微满意的。 “这个多少钱?”叶锦苏开口问。 旁边的粉衣五姨娘不悦了,站出来开口:“这是掌柜的留给我料子,你们不是喜欢那一匹吗?就留给你们自己用吧。” 说着,五姨娘又故作惊讶的看了眼脚下,“哎呀,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踩到你选的料子了。” “要不这样吧,这料子的银子我帮你们付了,你们拿回去看看,洗洗还能用的。”说着,这位五姨娘发出了一串尖锐的笑声。 尖酸又刻薄。 小容儿气的眼眶都红了,她没遇见过这种人,也没受过这种侮辱。这是她选来做嫁衣的料子,居然被人这么侮辱! 叶锦苏斜瞥了眼这个笑的尖酸的五姨娘,当即盖上盒子朝掌柜的开口:“这布多少银子,我们买了。” 五姨娘当场脸色一变。 “这是留给我的料子,你们插什么手?” 一头冷汗的掌柜看了看五姨娘,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叶锦苏,以他多年的阅人经验来看,叶锦苏恐怕才是真正惹不起的人。 掌柜当即做出了选择,朝着叶锦苏开口道:“十两银子一匹。” 盒子里有正好两匹。 小容儿脸色当场一边,被这个价格吓的微微张大了嘴。刚刚那匹布也才要一两银子一匹,寻常的棉布一两银子可以买几十匹,更别说十两了。 这布料竟然这么贵。 容爹一辈子省吃俭用,也才攒了五十多两银子。 小容儿立马拉住了叶锦苏的手臂,朝她摇了摇头,“咱们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旁边的五姨娘发出嗤笑声,一脸不屑的走了过来,“说了你们买不起,不如去看看其他的那些料子,那才是你们买得起的。” 小容儿的脸白了一片。 她死死抓着叶锦苏衣袖,一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这么贵的料子她是买不起,不甘心她也没办法。 五姨娘发出一声响亮的笑声,“掌柜的,这料子我买了,给我包起来。” 叶锦苏冷冷看了她一眼,抢先一步拦住了掌柜的手。 “我出双倍的价格,这两匹布我买下了。” 双倍的价格,那买下这两匹布,岂不是得花下四十两银子? 小容儿吃了一大惊,立马着急的拉着叶锦苏,疯狂的摇头,小声的开口:“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没有那么多银子!” 旁边的五姨娘也惊了一下,却在看见小容儿的反应之后很快从容了下来。不过就是装腔作势,还真的能这么有钱花四十两银子买下来? 说实话她今日来这是为了给娘家的亲戚买贺礼的,可是买这么贵的东西做贺礼,她心里也隐隐有些疼。 但是这口气不能随便吞下。 大不了就送人了,自己留着用。 “没钱就不要装,别到时候花光了银子回家哭鼻子。”五姨娘白了叶锦苏一眼说。 小容儿急的快跳起来,拦着叶锦苏的手,一边朝掌柜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要。” 掌柜的为难的看了眼叶锦苏。 叶锦苏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到旁边的货架旁,伸手拿了好几匹上好的料子。又转身取下小容儿背后的狐皮,一同摆在掌柜的台面上。 掌柜的愣住了。 叶锦苏足足拿了十几匹布,这架势吓到他了。 旁边的五姨娘也愣住了,她这是要全买下,不可能吧? 而叶锦苏则是冷笑一声,指着其中的几匹道:“这几匹帮我加上这银狐皮,做成几套冬衣,就做她的尺寸。” 叶锦苏指了指小容儿。 “这几匹是给男人做的,小容儿,容伯的身形尺寸是多少?”叶锦苏转头看着小容儿开口问。 小容儿愣住了,一脸呆滞的看着叶锦苏。 她楞楞的说出容爹的身形尺寸,又一脸懵逼的看着叶锦苏,一下有些不明白叶锦苏这是在干嘛了。 然而她睁大眼,只见叶锦苏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金子。 小容儿的下巴差点没惊掉。 这可是一整块金子啊! 论起来可是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 小容儿直接被这金灿灿的颜色晃瞎了眼。 的亏这会店里没人,要是有人,怕是都要被这一整块的金块给晃瞎了眼。掌柜的差点眼珠子没掉出来,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确实是金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有眼不识泰山 叶锦苏勾唇冷笑了一声,“这个钱够了吗?” 掌柜的如梦初醒,疯狂的点头,“够!够!够!这绝对够了!小姐真是好气派啊!” 旁边的两个人脸色彻底白了。 看了看台上的这些布,叶锦苏又琢磨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她好像,不知道宁云敛的尺寸…… “这两匹不要了,其他的都按照我的要求让裁缝做了。” 下次等问了尺寸,再来做两套吧。 掌柜的当即差点没把嘴笑裂,连忙点点头开口:“好!好!好!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叫最好的师傅给您赶工!” 铺子里满是掌柜一个人的笑声,叶锦苏转头看着后面的两人,冷笑着开口问:“你们想要这布?加的起价吗?” 五姨娘一句话都说不起来。 加不起,当然加不起。她只是一个姨娘,就算得了老爷宠爱,那家里的银子也不是归她管的。十两银子一匹的布她已经很心疼了,叶锦苏还加价到二十两一匹,她怎么买的起。 更何况眼前的人这么有钱,恐怕是个惹不起的。 五姨娘当即脸色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意识到叶锦苏可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了,自己恐怕得罪人了。 “这位小姐好大的气派,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话出口是气势早大不如前了,这个五姨娘赔着笑脸,模样有多恭维有多恭维。 “我姐姐可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轮得到你们来攀?”小容儿大快人心,叉着腰站出来把这个五姨娘喷了个狗血淋头。 这两人脸色一白,没想到居然是京城来的人。 旁边的掌柜也过来插话:“看小姐衣着不凡,这身上的衣服,也是出自天香坊的布料吧?” 这个掌柜倒是识货,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她还不想暴露身份。 见叶锦苏不说话,掌柜的也识趣的不再多问了。旁边那两人被晾在那里,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转身又看了眼自己选的布料,叶锦苏开口问旁边的小容儿:“喜欢吗?” 小容儿气走了那两个人,复又一脸不平静的看着这一大堆布料。 她还是没缓过来,叶锦苏居然花了这么多银子。 过了好一会,小容儿才回过神来开口:“你没必要买这么多的,实在浪费了。” 说着,小容儿又把最贵的布料拿开,又拿开了其他好几块布,开口道:“只要这些就好了,我爹平日在山里打猎,也穿不了好的料子。” “我也用不了那么好的,以后就不好去山上玩了。” 这些要是加起来再请裁缝做,起码得要五十多两银子,这个价格实在吓到她了。 叶锦苏无奈的笑笑,伸手把那两匹天香坊的布料拿回来,“这个,就当做我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其他的呢,就当感谢你们救了他,又收留了我们这么久的谢礼。我们总不能在你家吃那么久的白饭吧。”叶锦苏笑着说。 “再说了,容伯的衣服肯定是要做的,等你成亲那天,容伯自然要穿的风光点。”说着,叶锦苏又把拿回了那两块深色的布料。 其他的可以算了,这些绝对不能算了。 小容儿楞楞的看着叶锦苏,忽然眼眶一红看着叶锦苏,吸吸鼻子开口:“你……你真好……” 这么贵的料子,居然说买给自己就买给自己了。 还给容爹也带了。 “那这样,你也给自己做几套,还有宁大哥也是。”小容儿连忙说。 “我就算了,我有出门的时候带了衣服。至于你宁大哥……我也不知道他的身形尺寸,这次就算了吧。”叶锦苏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容儿只能无奈的点头。 回程的路上小容儿都高兴的找不到北了,一直围着叶锦苏转。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钱,你们家是不是大富商?有比这多得多的银子?”小容儿好奇的问。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样。 如今她见着了,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叶锦苏无奈的笑笑,开口道:“只是一些小生意,赚了些钱。我出门的时候怕银子不够,便多带了些。” 小容儿没有怀疑,又点了点头道:“不过你替我花了这么多钱,要是以后回去了,路上银子不够花怎么办?” 叶锦苏怔了一下,忽然顿住了脚步。 小容儿走出去好几步才发现叶锦苏没动,疑惑的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叶锦苏笑了一下,跟上小容儿的脚步,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留在这里,你们会让我留下吗?” 这里到底是小容儿和容爹的家,她们长期在这未免鸠占鹊巢了。 叶锦苏的声音有些轻,有些谨慎。 小容儿睁大眼眨了一下,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手掌,笑着开口:“那就太好了啊!” 叶锦苏微楞的看着她,眼里有些不解。 小容儿兴奋的开口:“你要是留在这里,就能替我照顾我爹了。我一直担心,我要是嫁出去了,我爹一个住会不会寂寞。” “要是你们也走了,我爹就真的一个人了。你们留下来,正好可以陪着我爹,有什么不好的!” 叶锦苏忽然释然一笑。 小容儿蹦蹦跳跳的,一脸兴奋的开口:“还有还有,若是你们留在这里,是不是就得在这里成亲了?那刚刚挑料子,你还不肯让我比一下,万一下次给你做丑了怎么办!” 叽叽喳喳的,简直就像个小麻雀。 叶锦苏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可没说我就真的待在这了,我刚刚说的是如果,只是假设一下。” 小容儿的脸耷拉下来。 她沮丧的把下巴搭在凌霜的背上,像一只螃蟹一样横着走,丧气的开口:“也是,我们这破地方又穷,又偏。” “京城是比这里好出不少,你还是回京城过你的大小姐日子吧。” 小容儿故意拉出可怜的声线,古灵精怪的说着。 叶锦苏无奈的摇摇头。 “其实这里挺好的。” “我在这待的挺开心的。”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说。 小容儿一下子恢复精神,蹦起来开口:“那就留下来啊!” “我和阿强哥成亲,你就和宁大哥成亲,咱们就是喜上加喜。”小容儿兴奋的说着。 叶锦苏毫不留情的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成亲是这么儿戏的事情吗?” 小容儿撇撇嘴,闷闷的开口:“有什么儿戏不儿戏的,你们开心不就行了。是你们俩成亲,又不是别人成亲。” 叶锦苏竟无言以对。 “再说了,”小容儿叉起腰,拦在叶锦苏面前,“你和宁大哥不是认识很久了吗?为什么只订了亲,迟迟没有成亲?” “是不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嫌弃宁大哥没钱没出息,还是你那个狠毒的后娘还阻挠你?”小容儿义愤填膺的开口问。 在她的心里叶秉洐和谢氏已经是两个非常恶毒的存在了,小容儿说起他们就来气。 叶锦苏再度无奈的推开她,并不准备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径直往前面走去。 小容儿居然被忽视了。 她坚持不懈,又一次跑到了叶锦苏的面前,开口道:“既然你们在京城没有办法在一起,那就在这里在一起好了!” “反正你不是也 第三百二十七章:败家子 叶锦苏脚步一顿,没说话了。 小容儿见自己的话终于起作用了,立马开始趁胜追击:“你看你们俩平时就腻腻歪歪,比我和阿强哥过分多了,就差没直接睡一张床了。” “你们要是怕时间赶不及的话,那就晚一……”话说到一半,小容儿的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她注意到叶锦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的有些沉重。 “你……你怎么了?”小容儿忽然小心的问。 叶锦苏心乱的很,摇摇头推开她兀自往前走,“我没事。” 小容儿站在原地,茫然的眨眨眼。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宁大哥欺负你了?”小容儿一把跑过去,追着叶锦苏问,“还是宁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叶锦苏简略的回答,语气有些生硬。 “那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也没这样。” 叶锦苏垂了一下头,“我没事,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咱们早点回去吧。” 小容儿睁着疑惑的眼睛,半信半疑。 但是看了看这还在下雪的天,小容儿又觉得叶锦苏说的有道理,或许是天气太冷了。想着,小容儿加快了脚步。 来回一趟实属不易,容爹这一天也没闲着,和两家人商量好了所有的流程,又替小容儿准备了其他好些物件。 见小容儿兴高采烈的回来,也笑的跟朵花似的。 “买的怎么样了?不要不舍得花钱,那裁缝技术可还好?”容爹居然像个老妈子一眼,抓着小容儿一个一个问题问,真是操心的不得了。 小容儿朝叶锦苏笑了笑,开口道:“今天还多亏了叶姐姐呢!” 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说来,容爹整个人都愣住了。 居然花了四十两买了两匹布? 容爹看了眼叶锦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你们可真是败家子,这钱花在哪不好,花在和人斗气上!” 小容儿捂着嘴偷笑。 叶锦苏也跟着笑了一下,开口道:“就当是我和宁云敛送给你们的贺礼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也太大手大脚了吧。 容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敲着自己的老烟斗说:“要我说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会过日子,这钱怎么能这么花呢?这么花再多的钱也会花光的。” “爹,叶姐姐还给你也做了两套衣服呢吗,不是白花的。”小容儿连忙在旁边开口。 容爹楞了一下,连忙摆着手说:“我用什么衣服,我的衣服都穿了多少年了,舒服,不用衣服。” “你们快去退了!” “等到小容儿出嫁那天,您总得换套新衣吧。”叶锦苏在旁边笑着开口。 容爹说不出话了。 良久,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叶锦苏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之前还救过我的命,如今又给我们花这么多钱。我……我老头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本来还准备叫你们帮我们写写字,现在怎么好意思叫你们再麻烦。” 毕竟人家都花了这么多钱。就这些钱,都够这两人在这住一辈子了。 “写什么字?”叶锦苏疑惑的看向小容儿。 小容儿没来得及回答,宁云敛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了:“是喜帖和喜字。” 他手里拿着几张红纸,看了眼旁边的笔墨。 村里会写字的人不多,容爹想着家里就有两个京城来的读书人,写字肯定好看。就像着把红纸拿回来,叫他们帮忙写写。 如今,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叶锦苏看了眼有些顾虑的容爹,走过去看了眼这红纸和喜帖,笑着开口:“这是喜事,还能叫我们沾沾喜气,怎么叫麻烦呢?” “再说了,我们平日也无聊,写写字挺好的。”叶锦苏大大方方的开口,包揽下了整个写字的任务。 说着简单,但其实要写的还真不少。 喜帖几十个,喜字几十张。要真写起来,还得好好花上一天的时间。 如今时候不早了,两人准备明天再写,先把东西收起来。 宁云敛如玉的十指收拢着大大小小的红纸,看向叶锦苏开口:“听小容儿你花了四十两抢来了两匹布?” 这会四下没人,两个人正独处一室。 宁云敛的语气十分寻常,就如同和她随便聊聊家常一样。 叶锦苏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本来也不是非要那匹不可,只是小容儿最先看上的那匹被人毁了。” “那人实在嚣张,小容儿差点没被她气哭了。我看不过去,就加了点价。” 宁云敛低头轻笑了一声,“你到底带了多少银子出来,如今还能掏出一百两银子来?” 说起这个,叶锦苏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两声。 “也……没带多少。” 也就……几百两吧。 她临走时就带了两样东西,衣服和钱。家里的账之前是她管的,想要拿出点积蓄实在太容易了,便从中摸了几百两出来。 要不她自己的那点月银,也不够自己带的。 “如今也花的差不多了,那是我最后的银子了。”叶锦苏撇撇嘴说。她一路上花的并不算大手大脚,但是这么长时间,花来花去,倒也没剩多少了。 宁云敛暗笑。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已经做好了决定,花光银子和我留在这里了吗?”宁云敛侧目看着叶锦苏,脸上笑的恣意。 叶锦苏手下顿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宁云敛的态度总是很坦然,便越显得叶锦苏局促。 她低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你想什么呢?我那是为了小容儿花的银子,可不是为你花的。” “你别嘚瑟了。” 宁云敛似乎是沮丧的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好吧,我原以为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真的这么难吗?”宁云敛问。 他这一句语气有些沉,垂下的目光并没有看叶锦苏,而是漫无目的的落在地面上。 叶锦苏沉默了好一会。 “很难,毕竟我从没想过要留在这里,我也从没想过,你会提出留在这里。”叶锦苏如实的回答。 这一点也不像宁云敛。 第三百二十八章:老夫老妻 宁云敛微微垂下了头,声音有些轻:“我以为你会开心。” 叶锦苏站在原地,看着宁云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小容儿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头,古灵精怪的眼睛看着叶锦苏:“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宁大哥惹你不开心了吗?”小容儿从屋里跑出来,凑到叶锦苏跟前问。 叶锦苏收回心思,“没有,我们没事,快睡吧。” 小容儿撇撇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明明就有事,还不肯跟我说。” 黑夜的小村子安静的很,除了外面几声依稀的鸟鸣,居然没有别的声音。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 容爹也没法出门打猎了,所幸在家里点起炭火取暖,围着在家呆着。 宁云敛拿着昨天收好的笔墨出来,找了张桌子摊纸。天气转凉,叶锦苏手冻的厉害,本来准备写字的,被强行安排去磨墨了。 因为那里离火炉近,可以烤火。 叶锦苏无奈的搓搓手,开始磨墨。宁云敛的指节削瘦,握着笔的手更显苍白。叶锦苏这才发觉,宁云敛竟瘦了不少。 多半是之前的病痛折磨的。 如今病好了许多,竟也没再长回来,叶锦苏的眉上挂了些忧愁。 一走神,叶锦苏手里磨墨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一只笔头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叶锦苏的头,宁云敛嘴角含笑的看她:“想什么呢?都没墨了。” 叶锦苏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继续磨起来。 要说这磨墨也是累人的活,总这么举着手腕也累。磨着磨着,叶锦苏的手肘就靠上了桌子,开始姿势怪异起来。 小容儿在旁边和容爹坐在一起烤火,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开口:“爹,你看她们俩像不像已经成了亲的?” 容爹一脸姨父笑,一边笑一边点头道:“像!像啊!” 叶锦苏没听清这两人在说什么,只听见一些叽里咕噜的嘀咕。 小容儿又开口:“我之前和叶姐姐说,让她就在这里和宁大哥成亲算了,叶姐姐还不肯。我看她就是不好意思,都和宁大哥这个份上了。” 八字就差最后一个落点了,生米就差一把火成熟饭了。 “你胡说什么呢,人家家在京城,要成亲也是要回京城成的。”容爹在旁边打断小容儿大胆的话。 这话自己当个玩笑说说也就算了,传出去免的落人口舌。 “我看未必。”小容儿撅撅嘴说。 “我看叶姐姐挺喜欢这里的,她要是留在这里,平时还能跑陪陪您,多好。” 容爹瞪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人家怎么可能留在这里。放着京城的大好日子不过,来这受什么苦。” 小容儿被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句,闷闷的撅了一下嘴。 “难道您不喜欢叶姐姐吗?这么不想她留下来吗?” 容爹没话说了。 他倒是挺喜欢叶锦苏的,本以为是个大小姐会很麻烦,没想到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这大小姐还真没一点大小姐架子。 还救过自己的命,又对小容儿这么大方。 想想要是叶锦苏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小容儿嫁出去他也能有个人陪着。免的一个人待在这个破屋子里,那天病死了也没人知道。 可终究也只是想想。 容爹抽了口烟没说话了。 宁云敛的喜字才写了一半,叶锦苏就彻底放弃了磨墨的活计。 “好累,不磨了。”叶锦苏甩甩自己酸疼的手腕,她看写字的人不累,她这个磨墨的药累死了。 宁云敛放下手里的笔,伸手抓住了叶锦苏的手腕,“疼?” 叶锦苏有些尴尬,这还有人在呢…… “也不是……就是有点酸,我自己揉揉就好了。”叶锦苏尴尬的抽回自己的手,默默的拉开了自己和宁云敛的距离。 宁云敛笑了一下,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开口道:“那休息一下,你来写吧。” 除了大大小小的喜字没写完,还有一堆的喜帖没写呢。 旁边的小容儿眼珠子一转,忽然跑过来开口:“这怎么能行,你们俩的字迹都不一样,都写上去岂不是很奇怪?” 叶锦苏和宁云敛的字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混在一起是回显得怪异。 叶锦苏犹豫了一下。 “不如我来磨墨吧,叶姐姐你休息一会。”小容儿殷勤的说,将叶锦苏移到了火边,自己开始磨起了墨。 叶锦苏楞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小容儿。 从她这个角度,忽然发现,宁云敛坐着写字,小容儿站在旁边磨墨,两个人居然有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叶锦苏当即伸出了手,“不用了,你还是去烤火吧,” 小容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没事没事的,你休息就好。” 说着干的更欢了。 叶锦苏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开口:“还是我来吧,你去帮忙把那些写好的收起来吧。” 出人意料的,小容儿很快的松了手,后退了几步给叶锦苏让出了位置。 “叶姐姐吃醋了~吃醋了~”小容儿比了个鬼脸,乐呵呵的笑起来,跑到一边去收纸。 叶锦苏动作一僵,立马明白她这是故意的了。 宁云敛低头暗笑了一下。 叶锦苏现在真是磨也不是,不磨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承认更不是。真是说什么也说不清。 “等我看见你的阿强哥,看我不给你告状!”叶锦苏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小容儿脸色有些垮了,隐隐有些心虚的样子。 “别啊,好姐姐~叶姐姐,你可别和他说这些~” 叶锦苏轻哼了一声,找回了些面子,“叫你下次再给我玩这些小把戏。” 小容儿撇撇嘴,坐在一旁边托着腮道:“叶姐姐,你真不想和宁大哥待在这里吗?” “反正京城也没什么好回去的对吧,说不定你们一回去还会被拆散!”小容儿拔高声音说。她现在可是真的把宁云敛当自己姐夫了,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分开。 宁云敛提笔顿了一下,抬头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小容儿。复又转头看了眼叶锦苏。叶锦苏也停下了动作,沉默了一下。 低下头,叶锦苏继续磨墨,“不会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受教了 小容儿发出一声叹息。 她趴在桌子边上,连叹了两口气,最后只能说一声:“好吧。” 小容儿不再多说,叶锦苏便也开始专心磨墨。磨会歇会,大半天就这么多去了,叶锦苏的手上也沾上了一片墨黑。 宁云敛递过来一个帕子。 叶锦苏看了看自己的手,出口道:“我还是去洗洗吧。” 说着便走去了外面。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外面铺了一层厚厚的,蓬松的白雪。林子里飞出了些鸟儿,正趁着雪停在雪地上叽叽喳喳走着。 叶锦苏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小容儿从房间里出来透气,看着外面一片纯白的雪高兴的笑出声来。 “叶姐姐,我们来玩雪吧!”小容儿兴奋的跑到外面,抓起一大捧雪往天上一撒。蓬松的雪花在空中散开,又四散落下。 小容儿高兴的捏起了雪球。 容爹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摇头叹气道:“这怎么都要嫁人了,还是跟个小孩一样,唉……” 叶锦苏听了一笑。 小容儿可管不得那许多,抓起一捧雪就朝着叶锦苏丢了过来。叶锦苏虽然反应快,但是也猝不及防,被丢到肩膀。 一转头,小容儿正一脸开心的朝她招手。 叶锦苏跟着笑了笑,也不再有那么多顾忌,伸手一把抓起一个雪球,朝小容儿丢了过去。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玩开了。 中场休息,叶锦苏搓着冻的通红的手跑回房间烤火,两个人又畅快又开心。 宁云敛微微皱眉看了眼叶锦苏的手,“别玩了,太冷了。” “冷才好玩呢!”小容儿在旁边反驳道。 说着,小容儿竟然站起来,拖着宁云敛一起跑出去,“宁大哥你也来玩。”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便跑宁云敛抛了过来。 宁云敛微微皱眉,身子往旁边一倾,雪球便擦着他的耳旁边而过,落到了地上。距离把握的刚刚好,连头发丝都没有沾湿。 小容儿大失所望,却又在下一瞬睁大了兴奋的眼。 因为在宁云敛的身后,正有一个雪球猝不及防的朝他飞过来。宁云敛反应够快,几乎是在察觉后身后气息不对的一瞬间转头,伸手挡住了这个雪球。 纯白的雪球在宁云敛手中炸裂,四散的雪花溅到了宁云敛的身上,脸上…… 小容儿在他身后笑的格外畅快,“中了!中了!叶姐姐好厉害!” 叶锦苏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宁云敛鬓边的发沾上了些雪花,被击中的一刹那表情有些过于严肃和紧张,这更显得他后面发现只是一个雪球后的错愕格外喜感。 叶锦苏笑的很放肆。 宁云敛放下手,看了眼叶锦苏的方向。她站在屋门口,这个位置实在不好进攻。宁云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叶锦苏拉进了雪地里。 小容儿见势不对,连忙抓起一把雪朝宁云敛扔了过去。 宁云敛仍旧想躲。 可这个雪球小容儿捏的不够紧,在宁云敛面前就直接散开了,落在了他的肩上。又有些溅到了他的脸上,左右的头发丝开始对称的白。 叶锦苏再接再厉,弯腰也准备抓起一把,想凭着距离优势来一个“重击。” 可是叶锦苏的手还没有举起来,就被宁云敛伸手拦住了。 他被连中了两个雪球,原本一身衣不染尘的气质被搞的有些狼狈,像是被人一下拉进了凡尘。如今他伸手拦住叶锦苏的手,抢走了叶锦苏手里的那个雪球,低头有些危险的看着她:“好玩吗?” 他的目光隐隐藏着锋芒,叶锦苏被他看的有些怂…… “还……挺好玩的……”叶锦苏挣扎了两下,挣脱开宁云敛的手,连忙跑的远远的。 宁云敛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手里的雪球朝着叶锦苏就去了。 叶锦苏一偏,躲过了。 接着就是旁边小容儿丢过来的一个,宁云敛这次长了经验,退了几步,一点也没被波及。可是叶锦苏手里抛出来的那一个,正在宁云敛如今的位置等着他。 正中目标! 宁云敛被雪球砸了个正着,叶锦苏立马庆祝似的和小容儿击了下掌。 真是猝不及防。 宁云敛看了眼自己胸膛上一片白色的残血,忍不住低头无奈的笑了一下。小容儿在旁边举着雪球大喊:“宁大哥,你这样放不开是打不赢我们的!” 说着还比了个鬼脸。 受教了。 宁云敛低头拂掉身上的残雪,弯腰抓起一把雪,朝着叶锦苏的方向就丢了过去。叶锦苏没想到宁云敛学的这么快,立马就能举一反三了。 叶锦苏也被打了个正着。 被击起了斗志的叶锦苏越挫越勇,不甘示弱的开始了反击。 二打一,宁云敛还是刚学会打雪仗的新手,结果显而易见。天色渐晚的时候,结果以叶锦苏和小容儿胜出。 三个人身上都沾了不少雪,三个人无一的狼狈不堪。 容爹坐在门口看着这三个人,手拉搭着三条帕子,一个人的分过去唠叨:“你们也真是能玩,这都这么久了,也不累。” “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生病。” 叶锦苏搓搓手坐下来烤火,忽然想起宁云敛还病着。刚刚她和小容儿玩开了,一时竟忘了这么一回事。叶锦苏脸色一变,连忙转头看着宁云敛:“你没事吧?有没有着凉?” 说着又有些自责,刚刚不该忘了这事和他玩起来的。 宁云敛释然的笑了一下,“你看我像有事的吗?” 宁云敛脸色红润,精气神似乎比之前更足,看起来倒是挺健康的。叶锦苏放下了一点心,但还是抓着他过来烤火。 “还是保险点,来烤烤火,以后别这么玩了。” 她也是,一下竟然玩了这么重要的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宁云敛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这便是最重要的。 叶锦苏小声的哼了一句,死鸭子嘴硬的开口:“也没有那么开心。” “终于赢了我一回?难道不开心吗?”宁云敛挑眉道。他对叶锦苏这奇怪的胜负欲不置可否,倒是觉得挺可爱。 比剑比不过便罢了,在这种小事上赢过一回也能让她开心很久。 如此想想,倒是可以多输几回,倒也不亏。 第三百三十章:生活不勤的废物 叶锦苏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宁云敛低头暗笑。 “我赢了,所有没有什么奖励?”叶锦苏忽然转头期待的看着宁云敛,眼神亮晶晶的。 宁云敛被她这么看着,一时竟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他眼神一暗,嗓音有些低沉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叶锦苏得意的一勾唇,“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我。”叶锦苏耍无赖道。 这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叶锦苏露出这样期待的表情,宁云敛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点点头,“现在你可以说是什么要求了吧?” “等我想好了再说。”叶锦苏优哉游哉的开口,“等你什么时候想要用你那个要求的时候,我再用这个,抵消掉你的!” 宁云敛哑然。 原来竟打的是这个算盘。 “狡猾至极。”宁云敛低头轻笑着。 叶锦苏哼了一声,“你可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真要抵消掉?”宁云敛挑眉问她,出声诱导她,“这样可就损失了一个好机会。” “也不一定,如果你提什么太过分的要求,我就抵消掉。”叶锦苏琢磨了一下道。 敢情是给自己加了一层保险。 真是低估她了。 宁云敛无奈的笑笑。 寂静的夜晚悄然而至,外头的风雪开始慢慢融化。等好不容易天气转晴的时候,也差不多快到月底的时间了。 似乎是天公都作美,这几天天气一直特别好,山上的积雪化了不少,日日都有明媚的太阳。 叶锦苏按着规定的日子去取喜服。 临走之前,还不忘叫小容儿去问宁云敛的尺寸。 至于为什么不是她自己问,当然是不好意思。 给他做衣服什么的,一听见就很暧昧…… 宁云敛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见小容儿过来问这问题,宁云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小容儿连忙摸了摸鼻子,大声开口道:“是叶姐姐!叶姐姐想给你做衣服,但是不知道你的尺寸,所以……” 叶锦苏在后面简直想堵住小容儿这个憋不住风的嘴! 宁云敛一挑眉,转头看着叶锦苏的方向,有些意外:“你还会做衣服?” “我当然不会,是叫店里的裁缝给你做!”叶锦苏有些咬牙切齿的反驳。 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我的尺寸,不如你自己来量一下?”宁云敛坐在椅子上,一脸认真的开口。 叶锦苏差点就信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身形尺寸?”叶锦苏瞪了他一眼,开口道。 宁云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靠近叶锦苏压低声音道:“王府有关门的裁缝定期来给我量身,衣服都是下人备好了的,这我真不知道。” 叶锦苏:…… 果然皇家子弟就是麻烦,衣食住行被伺候的这么好,连自己的身形尺寸都不记得! 她现在很想打死宁云敛这个生活不勤的废物。 “所以只能你给我量了。”宁云敛颇为无奈的说。 小容儿在一旁点点头,“我家有尺子可以量,我现在去给你拿!” 说着,小容儿一溜烟就跑走了,又一溜烟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尺子,交到了叶锦苏的手里。 叶锦苏看着这个被塞过来的尺子,非常不情愿的看了眼小容儿,而小容儿竟然一溜烟又跑了。 旁边的宁云敛正一脸期待的表情…… 期待个头啊! 叶锦苏死死握着尺子,一点也不想量。 “在不快点的话,时间要晚了。”宁云敛抬头看了看天,提醒叶锦苏道。 说着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感叹的说:“容伯的衣服穿在我身上难免有些不合身。” 他自醒来后便是穿的容爹的旧衣服,容伯虽然身高和宁云敛差不多,但是两人的体格确是毫不相同。容爹的衣服穿在宁云敛身上,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这也就是叶锦苏想重新给宁云敛做几套的原因。 宁云敛百般催促,叶锦苏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上阵了。量体裁衣难免要身体接触,叶锦苏拿着尺子,指节一点一点度量宁云敛肩与手臂的距离。 又飞快的离开。 肩长,臂长,然后是胸围。 叶锦苏非常含糊的在宁云敛面前比了一下,大概看了眼,随便记了个八九不离十的数字。 宁云敛看着直笑,“你这样,真的能量对吗?” “我就这么量,不让量我就不给你做了!”叶锦苏恶狠狠的开口,打断了宁云敛的话。 宁云敛被凶的不敢说话。 记好每一个数字,叶锦苏立马放下尺子,一溜烟离开了这里。 去往镇上的一路上,小容儿还在一路喋喋不休开口:“你刚刚和宁大哥那样,真是像极了老夫老妻!” “就像王叔和王婶那样,王婶也会给王叔量尺寸,做衣服!” “……” 叶锦苏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打断了小容儿的话:“你还是想想待会的嫁衣吧,那可是整个镇上最好的呢!” 果然话题一转,小容儿立马偏离了注意力,开始有些紧张期待起来。 那可是她的嫁衣啊…… 镇子里正是赶集的日子,人山人海。 小容儿脚步比叶锦苏还着急,拉着叶锦苏就往裁缝铺跑。 店里的掌柜一见叶锦苏,简直就跟见到财神爷一样,乐呵的不行。上次准备不周,这回掌柜的直接上了茶水点心,简直吧叶锦苏当贵客上宾。 “二位小姐请稍等,这喜服已经做好了,我这就拿过来给二位小姐瞧瞧。” 小容儿早就急不可耐了。 掌柜的没有让她们多等,很快就拿着盒子出来了。 大红的嫁衣光彩夺目,小容儿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掌柜的伸手将衣服给叶锦苏摊开看看,又开口道:“要不要让小姐现在试试尺寸,看看合不合身?” 叶锦苏满意的看着这件嫁衣,朝小容儿开口:“你快去试试吧!” 小容儿一脸期待加高兴,抱着就去试衣服了。 掌柜的连忙拿出其他的衣服,开口道:“这是缀上了银狐皮子的冬衣,还有这两件,咱们店里都已经按照要求加工加点赶出来了。” “小姐您可查收一下。” 叶锦苏低头看了看这几件,确认做的都没问题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店里的料子虽然比不上京城,但是店里的老裁缝师傅手艺还是可以的。想着,叶锦苏走到旁边的货架旁,开始挑选起了给宁云敛做衣服的料子。 第三百三十一章:不坦诚 余歌先掂量掂量了身上的银子,又琢磨了一会宁云敛那身养尊处优的皮,然后忍痛买下了铺子里最贵的两匹料子。 掌柜的嘴又一次差点笑裂。 小容儿小试了一下,这会店里正好没别人,小容儿便就这么走了出来。 “好……好看吗?”小容儿一边摆弄着裙摆,一边有些拘谨的走出来。轻手轻脚的样子,像是生怕把这么贵重的衣服碰坏了一样。 小容儿摆弄了一下头发,有些紧张的看着叶锦苏。 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她…… 叶锦苏微微放大瞳孔,很是惊艳的看了眼小容儿。 果然人靠衣装,小容儿如今素面朝天,头上还随便扎着小髻,出来时便可谓叫人眼前一亮,大声称好了。 连见多识广的掌柜都忍不住拍手惊叹:“这身衣服实在太配小姐您了,简直衬的小姐美若天仙,美若天仙啊!” 小容儿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叶锦苏围着她转了一圈,拉着她走到镜子前:“看看,喜欢吗?” 小容儿张大眼,嘴都有一瞬间合不拢。 她竟会有这么好看的时候…… 这还多亏了这身衣服的光。 小容儿高兴的不行,低头摆弄了一下裙摆,小心翼翼的转了个圈。忽然,小容儿转了转眼珠子,拉着叶锦苏站到自己旁边,开口问:“你要是也穿嫁衣,是不是比你现在还美?” 她们两个现在同时站在镜子面前,一左一右的,小容儿拿手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又在叶锦苏身上比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道:“肯定是的!” “到时候宁大哥肯定被你迷的找不着北了!” 旁边还有人呢,叶锦苏有些窘迫的推了小容儿一下,离开了镜子前,“瞎说什么!” 小容儿撅了一下嘴,有些惋惜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惜你身形比我大一点,不然你也可以试试这嫁衣了。” “这可是你的嫁衣,怎么能说给别的试就给别人试!”叶锦苏无奈的开口。 “可这是你替我买的呢,你说你花了这么多银子,日后要是留在这里了,你和宁大哥的婚礼岂不是就做不了那么好的嫁衣了。” “现在不过过瘾,以后就没有了!”小容儿比了个鬼脸。 “胡说什么……我也没说要留在这里。” 小容儿撇撇嘴,小声嘀咕着:“你就嘴硬吧!” 叶锦苏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是她的目光仍旧不自觉的落在小容儿的裙摆上。大红的面料上绣着大朵的并蒂莲,旁边放着的盖头绣着精美的喜字。 叶锦苏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仿佛又看见了梦里的红烛摇影,十里红妆。梦里她牵上了红绸带,那一头系着宁云敛…… 五光十色的幻境里,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掌柜的在旁边将盖头拿走包好,叶锦苏猛然回过神来。 小容儿正好换掉衣服出来了。 见着叶锦苏,小容儿眼珠子又一转,抓起手里的嫁衣就在叶锦苏面前比了一下。这衣服不符合叶锦苏的身形,上身试肯定是不行了,比一下还是可以的。 掌柜的眼尖,连忙跑过来开口问:“这位小姐可也是要做喜服?” “那可真是喜上加喜,喜上眉梢啊!” 小容儿勾唇一笑,朝着精明的掌柜开口道:“还早呢,我姐姐定了亲,但具体哪天的好日子还没定下来呢。” “原来如此……”掌柜的了然,开口道,“既是如此,小姐若有需要,不如在小店这里预约下布料。” “咱们这里京城实在太远了,小姐若是需要京城的好料子,得提前和我说,我好找我那老朋友帮我从京城带。不然这里的寻常料子,恐怕入不了小姐你的眼。”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叶锦苏瞪了小容儿一眼,开口道:“如今还早,若是日子定下来了,到时再找老板您说。” 掌柜这才惋惜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小容儿不停的绕着叶锦苏转,“你刚刚和掌柜的说的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心里已经想和宁大哥成亲了,就是嘴上不承认呢?” 叶锦苏被她绕的有些恼羞成怒,轻轻推开了她,没好气的开口:“我那是为了堵住掌柜的嘴!” 小容儿撇了撇嘴。 “不坦诚。” “你们可真没意思。” 回到村子里宁云敛正在院子里等,除此之外,院子里还站着一堆的人,个个手里拿着一个个喇叭唢呐的。 叶锦苏楞了一下,这是干嘛呢? 宁云敛手里拿着几张纸,开口道:“无事,便跟着他们重新编了段喜乐。” 叶锦苏拿起看了看,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宁云敛,“你还通音律。” “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个鬼。 叶锦苏虽然不是之前那个叶锦苏,但她好歹也看得懂乐谱,这玩意叫略知一二? “谦虚了……”叶锦苏抽动了一下嘴角,评价道。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人便开始吹着练了起来。一时气氛变得格外欢乐喜庆,加上今天阳光明媚的天气,叶锦苏的心情都被这喜庆的调子给勾的开心起来。 容爹在旁边不停的点头,满意的不得了。 要说京城来的就是不一样哈,又会写字,又通音律,这可真是帮大忙了。 叶锦苏格外积极的宁云敛,忍不住凑到他面前开口问:“你怎么这么积极? ” 之前见他对别的也没什么兴趣,怎么小容儿的婚事这么爱操心? 宁云敛偏头看了眼叶锦苏,敏锐的注意到她语气的微微的别扭,挑了一下眉:“你吃醋了?” “吃你个头的醋!” 宁云敛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非常遗憾的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吃醋啊。” 你那么一副遗憾的表情是想闹哪样!叶锦苏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的表情,忍不住低笑两声。 “也没什么,就是发现亲手参与一件喜事中去,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宁云敛低下头,凑到叶锦苏的面前,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开口:“如果这件喜事是咱们俩的,我会更积极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人间如意好时节 院子里还站着一堆人。 叶锦苏脸上开始发烫,一脸窘迫的推开他,开始强作镇定的保持面无表情。只是红了一片的耳朵尖和脸颊却骗不了人。 宁云敛站起来,将手里的谱子交给旁边的人,开口道:“谱子便就这样吧,有劳了。” 说着,便拉着叶锦苏准备回去。 临走时,还有许多依依不舍的目光朝叶锦苏投过来。 宁云敛不动声色的走到叶锦苏的身后,挡住了一大半的目光。然后又伸出手,在叶锦苏的发间拨弄了一下。 叶锦苏转头疑惑的看着他。 宁云敛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你的头发上有东西。” 叶锦苏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着。 “是脸上。”宁云敛忽然改口道。 叶锦苏:??? “到底是哪?”还没察觉到不对的叶锦苏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什么没摸着。 宁云敛微微低着头看她,目光有些深沉。 “在这。”宁云敛快速的低吟一声,低头啄了叶锦苏的额头一下。 叶锦苏楞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 后面发出一声咆哮,容爹忍不住开口赶人:“你们还围着干什么!看什么看!没看见人家定亲了吗!” 这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叶锦苏被容爹中气十足的一声吼的瞬间清醒,连忙后退躲开宁云敛。 宁云敛竟难得的没有得寸进尺,只是转头看了眼后面,看见大家都散了之后,这才抓着叶锦苏回了屋内。 叶锦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宁云敛这是吃醋了? 摸了摸鼻尖,叶锦苏开口挖苦他:“还说我呢,不知道是谁这么小心眼!” 宁云敛挑了一下眉,也没有反驳,就这么搂着她进了屋子。 屋外真是冬日难得好时节,鸟雀和鸣,日出雪融。 又是人间好时节。 小容儿的婚事在即,叶锦苏也一天天忙了起来。其中繁冗细节诸多,叶锦苏也是第一次知道。参与在其中,叶锦苏比小容儿还要紧张一些。 竟被小容儿张嘴取笑道:“知道的是我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成亲呢!” 也就小容儿这张大大咧咧,不过脑子的嘴会这么说了。 余歌恨不得把她的嘴给缝上。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由不得她轻松多久,毕竟时间紧。村子里的人都紧凑的小容儿准备着,干了一辈子的喜婆过来给小容儿亲自张罗。 干练的模样看的小容儿也莫名紧张起来。 成亲前一天嘴里还念叨着喜婆交代她的流程,生怕出了什么错。 第二天自然是没有懒觉睡的。 小容儿起了一个大早,结果竟然因为昨夜太兴奋没睡着,又起的早,眼下浮出了两块乌青。一大早赶过来的喜婆看见这模样,开口就抱怨了小容儿几句。 “你今天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怎么昨天也没休息好,看看这样怎么上妆。” 喜婆长的面色喜庆,说出的话却叫小容儿紧张了一下。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状态不佳的脸,委屈巴巴的看向喜婆,“怎么办?不好看了……” 叶锦苏在旁边笑了一声,敲了敲旁边的盖头,安慰她:“别怕,盖头一盖,谁还看得见。” 这眼下乌青想彻底遮住是不可能了,但是有盖头在,问题也不大。 “迟早要掀的啊……”小容儿一张小脸垮下来。 事已至此,喜婆也只能安慰她:“到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帮你把屋子里的蜡烛弄暗点,看不清的。” 叶锦苏在旁边失笑。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乌龙,算不得什么大事,小容儿却紧张的像天要塌了,看着引人发笑。在叶锦苏的心里,这人才是最重要的。 就平时许连斋对小容儿那个样,他又怎么会在意这一点小事。 叶锦苏暗自笑着摇头。 小容儿在旁边妥协的一叹气,握了一下粉拳,凭空挥动了一下,忿忿的开口道:“他要是敢嫌弃我,我就在床上把他腿打折!” 喜婆一愣,甩着帕子笑了起来。 人间如意好时节,叶锦苏靠在宁云敛的肩头看日头渐渐升高,远处传来熟悉的乐声,迎亲的队伍喜气洋洋的赶了过来。 这个村子不大,迎亲的队伍人也不多。可容爹下了血本,几乎把整个村子的人都请来了。宾客加上迎亲的队伍,整整五六十多的人,把这一场婚事簇拥的各位盛大。 叶锦苏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宁云敛,看着前面热闹的景象开口道:“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感觉怎么样?” 宁云敛却低头宠溺的看了眼叶锦苏,“你喜欢吗?” 叶锦苏一心沉浸在这一场喜事里,嘴角上扬着看着容爹意气风发的样子,低声感叹:“真好啊……” 身后房间里喜婆一声吆喝:“新娘子出阁了——” 只见笑意盈盈的喜婆牵着小容儿的手,引着小容儿缓缓往外面走了出来。那身花重金做的喜服终于得以亮象,在这个天公都作美的日子里。 柔软的日光照射在些许白色的积雪上,再投映在小容儿流光溢彩的嫁衣上。 全场寂静。 小容儿紧张的手心出汗,死死拽着喜婆的手不敢松。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脚下的一片地。听见外面忽然的安静,小容儿更加是大气不敢出。 叶锦苏看了眼周围,带头鼓起了掌。 一时间吆喝声,赞扬声络绎不绝。 “许连斋这小子走运啊!” “对啊,今天这新娘子可真美啊!” “简直是仙女姐姐!” 小容儿抬起头,就看见叶锦苏朝她投来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小容儿略带羞涩的低了下了头,转头开始跟容爹辞行。 按照流程,得拜过父母,才能上花桥。 容爹抹了抹眼角的泪,又高兴又难过的再三交代,好一番叫人动容。 时辰耽误不得,喜婆过去讲几句喜庆话,劝言两人。容爹这才从旁边拿过盖头,亲自给小容儿盖上。 屋外早有情郎相候,就待小容儿由喜婆引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十指相握,便是一生的承诺。 叶锦苏脸上的笑有些动容,四周已有人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第三百三十三章:时候不多了 送别小容儿,便是许家的事了。 容家恢复了安静了,特别是夜晚吃完酒席回来,这间白天还热闹非凡的屋子便格外寂寥。容爹多喝了些酒,这会神智不清的趴在桌子上。 念念叨叨着小容儿的名字,哭哭笑笑叫人看的心里好不难受。 宁云敛把他扶到床上,看着他睡下。外面夜幕已经格外深沉了,远处许家也恢复了安静,繁华的一天宣告彻底过完。 叶锦苏坐在门口的阶梯处,看着夜深时天空又飘下些许清冷的雪。 有些冷了。 宁云敛伸手拿着披风给她盖上,在叶锦苏的旁边坐下,“在看什么?” 今夜外面无星,连月亮也少见,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 叶锦苏伸出手,在空中静静举了一会。收回是手心已经落上了一些薄雪,“在看雪。” 可就她说话的这会功夫,手心的雪已经彻底融化了,不见半点踪迹。 反倒是新下的雪有些大了。 叶锦苏哈出一口白雾,头一歪靠在宁云敛的肩上,搓着手开口:“容伯好像挺难过的。” 宁云敛伸手抓着叶锦苏的手替她暖手,看着夜空中看不太清的雪花开口:“咱们可以留在这陪他。” 叶锦苏难得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她只是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 “这是你提出的那个要求吗?”叶锦苏忽然开口问。 宁云敛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没等宁云敛说话,叶锦苏就看着他开口:“只有一个要求哦,你要是提了这个,就没办法提另外一个了。” 黑夜里叶锦苏的眼睛亮晶晶的,宁云敛似乎从里面看见了一瞬即使的东西。 但是一晃神,宁云敛认为自己看错了。 “你好好想想吧。”叶锦苏拖着腮,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宁云敛。 宁云敛低头靠近她,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带着笑意的声音开口:“果然狡猾。” 宁云敛并不觉得为难,甚至还觉得有点开心。 叶锦苏挑眉看着他,别过脸继续看雪,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想。 “那我能问问,你准备提什么要求?”宁云敛开口道。 叶锦苏勾了一下嘴角,无赖的开口:“那得你先提了,我再考虑。” 宁云敛再度失笑。 叶锦苏油盐不进的模样,竟在他的眼里也十分喜人。 他只得掰过叶锦苏的脸,忽然极为认真地看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开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 夜晚的风都是宁静的,雪落是没有声响,只有一点点冰凉的触感。落在叶锦苏的眉上,手上。还落在宁云敛的发上,他俩交握的手上。 叶锦苏忽然一把伸手抱住他,低声开口:“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叶锦苏低喃着,期望时间永远凝滞在这一刻,“我嫁给你。” “我答应你……” 宁云敛眸色一暗,伸手揽住叶锦苏,低头堵住了她喃喃不休的嘴。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就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叶锦苏第一次回敬于他所有,于烈焰风口。 宁云敛的胸膛跳动剧烈,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喘息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叶锦苏搂着他的脖子,毫不留情的贴近了他的耳边,开口道:“该我提出我的要求了。” 宁云敛笑的一脸宠溺。 叶锦苏的眼底却一片清明。 “跟我回去。”叶锦苏轻声开口。 宁云敛眉目一颤,侧目看了眼怀里的人。 叶锦苏在他耳边倔强的重复,手指死死抓着他脖子上的衣领,“答应我,跟我回京城。” 夜风彻底凝滞在这一刻。 宁云敛没说话。 叶锦苏松开他,忽然一把站起来,走进了院子里。再回来时,叶锦苏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宁云敛看着她手里的鸟,目光复杂。 叶锦苏握着这只毛色顺滑,一看就是极为稀有的鸟儿,伸手拨弄了一下它的腿。那上面有着长期绑绳子的痕迹。 叶锦苏看着他,目光清明的开口:“京城出事了,是吗?”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目光最后又落在那只鸟上,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你什么时候发现它的。” “打雪仗的那天,或者说更早之前。”叶锦苏看着他开口。早在她第一个出来发呆的夜晚,她就听见了竹林里的鸟叫。 那时她以为是迁徙的鸟儿落单了,遗落在了这里。 知道那天下雪,她看见了这只完全不一样的鸟儿。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野鸟,不止是因为它珍稀的品种,更因为它的毛色被人护理的如此漂亮。 一看就是人养的。 叶锦苏这才回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是没有这种鸟叫的。 宁云敛起身,与叶锦苏相对而立,“你很聪明,是我大意了。” 叶锦苏抓着它,逼近了宁云敛一步,“不是你大意了,而是你根本没有管它不是吗?” “寻常的鸟儿送完信便会离开,若是深夜飞来又当夜飞走,我绝不可能发现。” “可是这只鸟已经在这里盘旋了一个多月。” “每一封信你都收,但是你根本没有回过一封信,所以它才会一直出现在这,是吗?”叶锦苏看着他,目光滚烫,似乎要彻底看穿他。 外面一直有人在联系他,可他却从未回应过。 “这就是你不回去的方式吗?” 宁云敛脸色未变,只是看了眼这只鸟,沉默良久。 他从未想过叶锦苏会发现。 良久,他垂下眉目,后退一步回到屋内,坐下开口:“回来说吧,外面风大。” 外面的风雪是大了,大到叶锦苏站在院子里,发间已经开始落了一层薄雪。叶锦苏浑然未觉,她伸手放掉手里的鸟,紧了紧衣袍进了屋内。 “京城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曾想过看看这鸟到底带了什么信息过来,可宁云敛似乎每次都销毁的很好,她一点线索也没有拿到。可是她的只觉告诉她,外面已经开始在发生变化了。 她们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村子里,外面很可能已经翻天覆地。 宁云敛目光有些深,他看着叶锦苏焦急的表情,低声开口:“父皇病了。” “时候不多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果真出事了 叶锦苏微微睁眼,惊讶之余脸上浮出一抹苦笑。 果真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十里繁华的京城,如今已经彻底要变了天。大朵的乌云盘踞在那高高的皇城上,每个进进出出的身影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这一个月,皇上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开始还只是随便听听,到最后索性不来了。 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压抑。 皇帝倒还真没有病到站不起来的模样,但是太医明里暗里给都给其他人透底了——活不过半年。 似乎是知道自己命数将近,他竟开始彻底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半年的时间,他大兴土木,要在皇宫内建一座思云阁。 其工程量大,半年内几乎不可能完成。 但皇上铁了心,什么也不管,非要把这个建起来。他的儿子们争的头破血流他不管,他的臣子们个个在算计自己也不管。 他只想办法活的更长些,再长些。 只要他还没死,他就还是皇上,这思云阁的工期就得继续下去。大家都说皇上是魔怔了,病的糊涂了,清明了一辈子,年老了却做出这种事来。 所有人都在等,等着思云阁完工,等着皇上彻底病死的那一天。 介时,这片浮在皇宫上空的云才会彻底翻动。 聪明人往往心里跟明镜似的。思云阁就建在云妃生前的宫殿里,和皇上的寝宫就隔着几步的距离。皇上整日不上朝,就待在寝宫里看进度。 活到他这个份上,可谓是十分谨慎了。 进口的东西被翻来覆去的检查,每天都有太监过来把脉复诊,生怕哪天就一命呜呼了的样子。那双老的浑浊的眼时常半耷拉着,靠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死去。 伺候了皇上一辈子的老太监谨德含着泪服侍。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皇上虽然已经步入年迈,时常发些病,可从来没这么严重过。 躺椅上的皇帝翻动眼皮,似乎是睡醒了,看了眼外面的进程,又静静在躺椅上坐了好一会。沉默的仿佛了一个思维迟钝的老人,什么能做的都没有。 良久,谨德在旁边开口:“皇上,德妃娘娘又在闹了。” 似乎是在发呆的皇上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神终于开始聚焦。他扶着椅把站起来,沙哑的嗓子开口说了一句:“是吗?” 时值此刻,他的眼神又逐渐清晰起来。 他低头咳嗽了两声,喘了几口气,看着外面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宣布下去吧,我死后……” 谨德扑通一声跪下来,半点听不得这不吉利的字眼。 而皇上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我死后,就让德妃给我陪葬吧。” 这里没人在乎德妃的死活,谨德只啜泣着皇上的境遇。其实他没说,现如今这情景,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死的了那天。 到了那天,不知道他这句话还有没有用。 头顶传来叹息声,过了一会,皇上又开口:“罢了,还是罢了……” 要是让她来陪葬,云儿会不高兴的。 “那就把她终身软禁的冷宫吧。”皇帝走出宫殿,淡淡的开口。又过来一会,他还不放心的开口:“你说我那些儿子们,会不会听我的?” 他活到这个份上,身边除了一个老奴才,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话还管用吗? 谨德说不出话来。他想说现在京城里齐王和十三殿下还在争斗不休,皇上有彻底撒手不管,若是十三殿下赢了,他能一心帮助自己的母亲久居冷宫吗? 可是看见皇上如今的情形,他知道他不能再说任何刺激他的事了。 皇上似乎也知道不可能。 他低头又咳了几声,干脆开口:“既然如此,那就现在送她走吧。” 说着,皇上站起来,扶着谨德的手往外面走,开口道:“叫些人跟上,带上东西,咱们去冷宫送一送德妃。” 皇上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说什么小事。 而太监却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 这是和建思云阁一样,一样重要的事。 皇上禁不起晃荡了,轿撵慢慢的走,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冷宫的门甚是萧条,皇上看了眼那门匾,扶着谨德下来。 在一群疯了的女人里面,德妃一个人萧条的坐在池塘边,看上起老了好些岁。 她一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苍老的脸,勾出了一抹冷笑。 皇上只看了她一眼,抬腿进了殿内。德妃被人押进了内殿,丢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德妃趴在地上,沙哑的嗓子不减讽刺之意。皇上脸色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老了十多岁,他静静的坐着拨弄佛珠,一时没说话。 四下很是安静。 德妃兀自笑着,复看着这些跟过来的人,又笑着开口:“你想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妃忽然猖狂的笑了起来,笑岔了气的开口,“听说你还在外面建什么思云阁。” “思云阁……思云阁……哈哈哈哈哈哈哈”德妃笑的趴到地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趴在地上喃喃的开口,“皇上,你思谁呢……” “你心爱的云儿的骨灰都被我砸了,你建个破屋子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德妃忽然一把直起身子,一脸发狠的咆哮。 谨德的脸色一变,上前一巴掌扇的德妃闭上了嘴,“大胆!” 他的余光处看向旁边的皇上,一颗心提起来紧张的不行,生怕皇上听了受刺激。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因为和这个女人的举动。 当初皇上的身体只是有些憔悴,可这女人三番五次出言刺激皇上,到最后,居然伸手把云妃的骨灰给砸了。 还差点没一把火烧了云妃的寝宫。 皇上便是由此被气的病倒的,身子也由此变成这样。 可此刻,皇上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一点没有受影响一样。看的谨德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更加对这个女人谨慎了起来。 德妃被一巴掌扇的嘴角溢血,趴在地上咳嗽。 “我当初,就该早点动手,一把火彻底烧了那个鬼地方!” 第三百三十五章:饿死的骆驼比马大 皇上还是没说话。 他半耷拉着的眼皮看着脚下的人,直起身子站起来往外面走,开口道:“动手吧。” 拿着白绫的人从外面进来,四五个人控住住地上的德妃,那一尺无情的白绫彻底的缠绕上了德妃的脖子。身后尖利绝望的惨叫不止,而皇上只是静静的走了回去。 外面又开始降起风雪。 宁云敛看着外面一片混沌的黑暗,开口道:“母妃是没有依律下葬的。” 当年她被冠上妖妃的名号,自然是没有办法按照妃子的仪式下葬,甚至进不得妃子陵载不了史册。皇上便派人火化了云妃,将骨灰留在水云殿里。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没人愿意提起当年的事。 德妃当着皇上的面,打翻了云妃的骨灰,无非是为了气倒皇上。实际上她也做到了,皇上从此一病不起,不问政事,十三皇子的行动开始为所欲为起来。 “现在京城里,争夺的两支势力是十三哥和齐王。”宁云敛淡淡的开口。 叶锦苏睁大眼看着他,看着他说出自己母亲的骨灰被打了的时候太过平静的面容,心里溢出一番苦涩。 她垂下眼,开口问:“那给你传信的是谁?” 现在京城应该已经没有他的气候了才是,可是却有人一直给他传信。虽然可能是有人想知道宁云敛还活着没有,可叶锦苏直觉觉得,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长公主。” 果然是她。 “她说了什么?”叶锦苏沉声问,眼睛在一片夜色里泛着暗暗的流光。 宁云敛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变的有些犹豫,“你真的想知道?” “你知道,我若是告诉你了,你便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不仅是她,更是她们叶家。 叶锦苏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一下,开口:“从我抓住那只鸟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置身事外。” 宁云敛眼神微怔,放大的瞳孔看着叶锦苏,垂了一下眸。 叶锦苏笑了一声,气氛的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她笑着开口:“所以你今天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良久,宁云敛才开口:“我走的时候,长姐给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夹带了什么东西。 说着,宁云敛伸手探进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叶锦苏睁大眼,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呼吸一滞,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这是将符! 叶锦苏看着这东西,又睁大眼看向宁云敛,几乎不敢相信,“这……这什么会在你这?” 将符是每个将军手里都有的东西,用处显而易见。叶锦苏虽然认不出这是哪个将军的,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宁云敛手里? 还是他出征时就带着的东西。 叶锦苏有些不敢相信,将符居然离开将军身边这么久,难道没有人发现吗?又或者,这就是宁云敛身边人的东西? 宁云敛手指轻轻敲着这一快小小的将符,开口道:“这是陆公候本家的将符。” 陆公候世代武将,一开始只是以一支陆家军闻名。后来后代人才辈出,到了如今,陆公候本人是唯一一个被誉为第一镇国大将军的人。 宁云敛手里的这块将符年代久远,是世代陆家军的将领所有,只用于率令陆家军。 可是陆家发展至如今的光景,早陆公候手里早已不止陆家军一支军队了。早二十年前,陆公候手里便握有了一半的虎符。 当时陆公候功劳巨大,皇上为了嘉奖陆公候,甚至破例准许他握有一半的虎符持兵。巅峰时期,陆公候几乎一手掌握了整个国家的兵权。 后来的二十年里,皇上便开始逐渐收权。陆公候手里的军权被逐渐削去,那半块虎符的威力也渐渐削弱。 尽管如此,饿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 陆家这么些年来调兵遣将用的,都是那半块虎符。这个陆家的将符,已经很少出现了。 这块将符如今在宁云敛手里,是一层保险。 长公主知道宁云敛这番出征,皇上绝对会借机有所动作,这是一长公主事先留的一手。虽然这个将符的威力比不上那半块虎符,可这是如今陆公候亲手交到长公主手上了。 这便代表了陆公候一家的忠心。 有了这个,说不定便能一举翻盘。 长公主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宁云敛,她在这边境小城派了人久驻在此,日复一日的联系和寻找。直到有一天,飞回来的鸟身上的纸张被人抽走。 这才是一点微末的回应,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公主便当即下令,不管用任何办法,也得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宁云敛。 可是一只只鸟儿放出去,永远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投石入深井。 他们没有办法跟随鸟儿的路线,只能不断外面寻找着。 叶锦苏面色复杂的看向宁云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不回信……”叶锦苏只觉得如鲠在喉。 宁云敛看了眼叶锦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敲了敲这将符,开口道:“这虽然是陆公候亲手交给我的,但两年多过去了,如今京城的形势显然已经没有我的气候了。陆公候若是反悔,不认这将符我也没办法。” 毕竟,他手里拿着的可是虎符,比将符管用。 “更何况,如今的陆公候,是十三皇子那边的人。” 叶锦苏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相信他这幅说辞。 “长公主还在京城里,她既然有先见之明为你准备好这东西,这两年便不会在京城什么都没做。”叶锦苏看着他说。 那两年里,她看见的都是无奈和无可奈何。宁云敛的势力被一个一个打压,一个一个散开,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都只是假象。 甚至,甚至可能在宁云敛落下悬崖前,还在和长公主部署这京城的事。 真正的不作为,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可长公主最近已经发现了宁云敛还活着的迹象,所以绝不可能轻易的放弃。 所以这都是借口。 叶锦苏低下头笑了一声,轻轻开口:“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纠缠不清 宁云敛沉默在原地,久久没有声音。 叶锦苏垂着眼继续说:“顾虑你和皇上的父子之情,还是顾虑我?” 那个男人糊涂了大半辈子,在别人的嘴里尚且算个无功无过的明君。可只有在他自己心里,才知道自己这辈子做错了多少事。 年轻时做的选择要用一生来后悔,年老后的偏执又再一次酿成了同样的错。 他从来都不值得可怜,可他到底自顾自的在为那个女人吊唁,不求任何的人可怜与原谅。 他死之前最后一件事,是想和那个女人葬在一起。她的骨灰已经散在了那个宫殿,怎么捞也捞不完整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宫殿永远的留存下去。 百年之后,再把他的骨灰也带进去。 他所做的一切在旁人看来好笑又可悲,可在宁云敛看来又是什么呢? 是忏悔,还是回头? 他们之间像真正父子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几年,后面各自过的都如履薄冰,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维持这那一份和善的表面。 各自到底又接受了多少呢? 在他的心里,他最爱的女人已死,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也死了。而他也将这么老死,连他之前不顾一切要保住的权力,也在此刻保不住了。 那宁云敛选择不回去,到底是在惩罚他,还是原谅他? 或许早就已经分不清。 纠葛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是怨怼亦或是宽容,都分不清了。 但宁云敛至少抓得住眼前的人,为此牺牲一些也无妨。 静夜刮起寒风,外面的风雪更甚了。宁云敛垂眸看着叶锦苏,眼底依稀看不清方向。他很少有迷惘的时候,第一次是七岁的时候,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时。 孩童的想法永远也无法理解这样的选择,他跪在母妃的棺前不吃不喝了三天。直到被抬进火堆,看着一把火彻底烧的什么都不剩。 第二次是如今,在他的心底生出了另一个选择,另一个他从未尝试过的选择。 他渴望相伴一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千里之外是他曾经想要握有的一切。这从来不是一个单一的选择,里面夹杂着太多。 叶锦苏看着他,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握,低沉的开口:“你应该知道,你若是回去,还有机会。” 宁云敛的喉结滚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叶锦苏低头轻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开口道:“其实你还是适合回京城。” “知道为什么吗?” 宁云敛嗓音有些沉:“为什么?” 叶锦苏笑着看他:“柴都不会劈的人,是当不了农夫的。” 他可以选择牺牲京城的一切,可她不想他牺牲。 叶锦苏眼底一片清明,宁云敛看着他,一时竟失了神。他伸出手,指尖掠过叶锦苏的发。下一瞬,叶锦苏便落进了他的怀中。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不会勉强你的。”叶锦苏笑着开口,言语轻松。 “只是你知道,我已经答应了。所以你知道,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那条又长又深的宫道也好,那一个寂寥料峭的顶点也好,她都在站在他身边。宁云敛闭上眼,压下眼底的一片波涛。 “而且……”叶锦苏继续开口,“咱们银子快花完了,要是再继续呆在这里,你估计就不得不要去干苦力挣钱了。” “什么做衣服做饭这些我都不会,你要是再挣不到银子,咱们估计会饿死的。” “总不能一直叫容伯接济我们吧……” “你一个皇子,从小养尊处优的,烧个火都不会烧,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宁云敛没说话,却无声的笑了两下,胸膛震动时将叶锦苏抱的更紧了。 叶锦苏轻轻揽住他,开口道:“皇上的时候已经不多了,云妃娘娘的宫殿却不是可以一日而成的。” “除了皇上,没有人会去完成这个工程了。” 叶锦苏的声音很轻,很轻。在这个外面刮着寒风的夜里,声音微微有些破碎和混乱。 宁云敛却猛地一睁眼。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容爹扶着柜子站起来,满脸的红晕还没散下去,眼神慌张的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撑着手,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的站起来,脸色倒是故作镇定缓过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还……还没睡啊……”容爹站起来,恢复了神情开口。 见叶锦苏两人没说话,容爹又继续开口:“我起个夜……” 说着,容爹便往外面跑去了。 宁云敛一把抓住了他,声音低沉:“等一下。” 容爹紧张的看着他,腿都隐隐有些打哆嗦了。 “你听到了多少?” 此话一出,容爹彻底没撑住,扑通一声坐地上了。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干笑着开口道:“原……原来你是皇子啊……” “我说,我说呢,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 宁云敛的眉头皱起,手上用了些里,抓着容爹一把坐到了椅子上。 叶锦苏拦住了他过于粗暴的动作,站出来开口道:“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叶锦苏态度陈恳,可容爹实在不敢收。他刚刚可不仅听到了宁云敛是皇子,他还听到了皇上时候不多了这种话。 他平日也是听一些话本故事的,这皇上老子时候不多,这儿子要做什么显而易见了。 他忍不住一深想,便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如今他看着这两人,背后一阵阵冷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是草民平日里怠慢了皇子殿下,是草民眼拙,草民就没有看出来。” 宁云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叶锦苏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容爹还是一副见了鬼的紧张样。 叶锦苏无奈,只得开口道:“就算他是皇子,你还是救了他,你就是皇子的救命恩人,他不会恩将仇报的。” 容爹的脸色这才缓解了一下。 是这样吗? 他好像真是宁云敛的救命恩人。 “你别担心,我们都是很感激你的,不会伤害你。”叶锦苏安慰他开口,“只是我们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公布,所以才瞒着你们。” 第三百三十七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见叶锦苏的话,容爹这才清醒一点,看着叶锦苏开口:“他是皇子……那你是……”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愚钝,和皇子又婚约的人,肯定是民门贵女。 “总之,我们的身份在这里多有不便,容伯你既然已经意外听见,希望你可以帮我们保密。”叶锦苏看着他开口。 容爹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哪里敢说不。 这可不是两个普通人,一个皇子,一个贵女。之前自己还说要他们留下来,一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容爹就一阵子心慌。 叶锦苏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开口:“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只是希望你帮我们保守秘密。” 容爹依旧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叶锦苏无奈的看了眼宁云敛。 宁云敛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这里。叶锦苏从屋里拿了件衣服给容爹披上,由着他在那里坐了好一会。 两个人一走,容爹松懈下来,未退完的酒意开始上来。容爹摁着宿醉的头,回想刚刚的一切,只觉得像是一个噩梦一样。 可是第二天醒来,容爹看着外面的两个人,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叶锦苏正在院子里打水。 容爹楞了一下,猛然想起叶锦苏可是京城里的贵女,居然让她做打水这种粗活。容爹吓的一个激灵,跑下来抢走叶锦苏手里的东西,开口道:“我来吧,我来吧,这种粗活让我干就行了。” 叶锦苏怔怔的看着容爹推开自己,开口道:“这外面太冷了,你回屋子里休息吧。” 用力之大,叶锦苏甚至没办法推开他。 叶锦苏垂下眼,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后院里宁云敛正静静的站在屋檐下。昨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外面一夜之间又变成一片素白。今早的雪渐渐小了下来,如今只剩一些雪花在天上飘。 叶锦苏看着他的背影,走过去开口:“容伯好像很不习惯。”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觉得他能保密吗?” 叶锦苏微怔了一下,哈着冷气答非所问道:“你的药快要喝完了吧。” 宁云敛没说话。 叶锦苏搓着手坐下,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道:“你真的准备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宁云敛转头看了叶锦苏一眼,“这里不好吗?” 叶锦苏有一瞬间的哑然。 她低下头,哈出一团团雾一样的白气,迷了眼前的视线。叶锦苏开口道:“这里很好。” “你还记得马场的那个温泉吗?”叶锦苏忽然问,“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 “你很喜欢那个地方吧?”叶锦苏问他。 宁云敛表情未变,依旧淡淡注视着前方,眼底似乎没有任何一丝的波动。 “听说京城还有一处西灵山,是京城最高的山。若是在那个山上,应该就不止能看见京城吧。”不仅如此,听说在那西灵山的山顶,可以俯瞰大半个江山。 那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啊。 叶锦苏偏头看着宁云敛,而宁云敛只迎着风雪而立,并没有动容的神情。 叶锦苏无奈的叹了口气,单手拖着下巴,伸手扯了一下宁云敛的袖子。 “你可别忘了我答应过我的什么了,只要我提出的要求你都会同意的。堂堂的宁王殿下,这是要出尔反尔吗?” 宁云敛无奈的转头看她一眼,挑眉道:“昨天晚上不说还不勉强我吗?” “你没听说过一句名言吗?” “什么名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宁云敛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伸手在叶锦苏的头顶上拍了几下,开口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叶锦苏一把拍开他的手,“胡思乱想的是你才对吧?” “你看看我和我爹,这辈子是没办法像小容儿和容爹一样了,但我不还是过的挺好的。”叶锦苏站起来,拍着宁云敛的肩膀道。 说着,叶锦苏勾唇一笑,半倚在宁云敛身上半倚在柱子上开口:“更何况,你不是还有我吗?” 宁云敛一怔,没说话。 叶锦苏偏头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看着宁云敛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故意挑着字眼开口:“唉,看来你不高兴啊。” 叶锦苏故作沮丧的垂下头,转头往屋内走去,“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也不开心,那我就收回我的话好了。” 伸手传来一阵阻力,叶锦苏被一把抓着脖子上的衣服提回来了。 宁云敛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作妖?” 叶锦苏往下一蹲挣脱他的手,靠着柱子双手抱胸,挑着眉开口:“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不实诚。” 宁云敛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表情变的有些窘迫,脸上也开始变得有些粉红。 他干咳了一声,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手无足措的样子。 叶锦苏睁大眼,看着宁云敛像看见了什么新玩意,凑过去开口:“你这是脸红了吗?” 宁云敛猛地后退两步,转身背对着叶锦苏,手握拳干咳了几声故作镇定的道:“没有,你看错了。” “是吗?”叶锦苏勾着嘴角坏心眼的问,绕过去想看宁云敛的正面。 而她只看见一个飞快落下来的嘴角,宁云敛看了眼外面的天,岔开话题道:“外面太冷了,你别冻着了,回去吧。” 说着,拉着叶锦苏就往屋里走。 叶锦苏在旁边笑的十分猖狂。 宁云敛的表情恢复了正经,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只有叶锦苏一个人在捧腹大笑,容爹看着这两个人,有些不明白这两人的互动。 罢了罢了,有钱人的互动,他怎么可能看得懂。 容爹飞快的跑了出去,不想当多余的出去找了个事干。对于叶锦苏和宁云敛身份这件事,他现在内心还迷惘的很。 这两人说不许告诉别人,那小容儿能不能说? 两天后就是小容儿的回门了,到时候他又要怎么暗示小容儿对这两人尊敬点? 第三百三十八章:烂摊子就交给别人来收拾 容爹的担心,叶锦苏还真的没想那么多,她只一心等待着小容儿回门的那天。 小容儿回来也高兴极了,虽然还是跟出嫁前一个样子,也不见成熟点。容爹说了她几句,惹的小容儿嘴巴一撅,就跑过来找叶锦苏聊天了。 看着容爹心口一紧。 叶锦苏倒是没有注意容爹的方向,依旧和小容儿玩闹聊天。只是没聊几句,小容儿就被容爹以各种理由支开。 一来二去,叶锦苏也明白了容爹的意思,更加无奈了。 宁云敛倒乐的自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没兴趣,一个人在外面赏赏雪喝喝茶。 叶锦苏索性也去找他。 “咱们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估计容爹都要奔溃了。”叶锦苏开口道。 宁云敛没说话,只是喝了两口热茶,伸手递过来了一样东西。 叶锦苏定睛一看,神情立马变的正经,伸手接了过来。 这张小纸条上的只传达着一个信息:“德妃死了。” “这么急……”叶锦苏有些哑然。 德妃做了那样的事,皇上不可能让她好好活着,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叶锦苏没想到皇上居然动作这么快! 这难道说明他的时候真的不多了,要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做完吗? 叶锦苏睁眼看着宁云敛,而宁云敛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前方。 “这是昨天晚上传过来的。” “消息从京城传到外面的镇子最快也要五天,从外面的镇子再飞进来也要半天。”宁云敛轻声开口。这就说明,德妃几天前就已经死了。 叶锦苏睁大眼,忽然想起了之前宁云敛和她说的,德妃和十三皇子交好。 如今德妃死了,那十三皇子? “京城会发生什么?”叶锦苏看着他问。 宁云敛低头给叶锦苏也倒了一杯茶,淡淡的开口:“什么也不会发生。” 叶锦苏眼里有些不解。 “只是如今不会发生罢了,等他百年之后,隐患无穷。”宁云敛嗓音微沉的说。皇上还没死,他们所做的事就都只是暗中行动。 且大家现在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等着皇上死。 所以就算有所行动,那也是把事情压到他死了之后做。他现在可真是不管一点朝事了,什么局势,什么隐患他都不管了。 他死以后的事,他也完全不考虑,随那些人去争。 反正他都要死了,烂摊子就交给别人来收拾。 叶锦苏哑然。 宁云敛轻叹了一口气,屋外的雪下的正盛。 小容儿从屋内走到后院来,看着宁云敛开口道:“宁大哥,前院好像有找你的人。” 叶锦苏楞了一下,“谁?” 小容儿脸色一垮,有些惋惜的开口道:“不认识,好像是京城来的吧。” 叶锦苏和宁云敛的脸色统统一变。 叶锦苏站起来,看着小容儿开口道:“先带我去见见,你宁大哥身体不太好,让他休息一会。” 小容儿有些不明白叶锦苏的意思。 都身子不好了,怎么还在后院吹冷风? 可叶锦苏没给小容儿多想的机会,拉着小容儿便出去了。前院确实是来了几个人,由本地的村民带过来的。 叶锦苏跟着小容儿走过去,正好看见几名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手里正拿着一副宁云敛的画像。那都是生面孔,叶锦苏从来没见过。 “你们是谁?”叶锦苏看着他们问。 那一群人看见叶锦苏出现,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便又拿出了一张画像。那是叶锦苏的画像,那人打开一对比,脸色瞬间一变。 “敢问可是叶小姐?”那人单膝跪地,开口问道。 这架势令院子里带人过来的村民有些不明所以。 叶锦苏看了眼这环境,又看了看这几人开口道:“跟我进来说吧。” 他们一行人不多,只有三个人。叶锦苏带着人进了屋内,小容儿还想跟着进去,被容爹一把拦住了。 屋内,叶锦苏看着这三个人,开口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长公主的人。” 果真如此…… 叶锦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村子处在深山之中,凶悍猛兽极多,寻常人根本不会进来。叶锦苏当时若没有遇见小容儿,这辈子也找不到这里来。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回答叶锦苏的问题,只是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话题,“我等是来寻找宁王殿下的,可否让我们见见宁王殿下?” 叶锦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如何相信你们是长公主的人?”叶锦苏反问道。 那三人楞了一下,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东西。竟是长公主的手谕,叶锦苏看着这东西,脸色一时有些复杂。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叶锦苏放下手谕,准备去问问宁云敛想不想见。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门口,宁云敛便推门而入了。 “是我大意了,竟然被你们找到这里来了。”宁云敛看着三人,推门进来开口道。 叶锦苏看着他,继续坐下。 三人连忙跪下行礼,开口道:“属下等人寻找殿下实属不易,若长公主知道殿下如今安好,肯定会喜不自胜的!” 宁云敛倾身坐下,指尖敲着椅背开口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送信的鸟儿往南飞,隔三差五会带回来一些绿叶。如今是冬日,能有绿叶的地方只有这一片山。外面的浅处属下早就查过没有,便只有派人往深山中一个一个去查。” 这虽然也是个头绪,可是到底太过愚笨了。深山那么大,一个一个找过去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真正让他们锁定方向的,是另一件事。 “此外,我们还在镇上查到,叶小姐曾在镇上花重金订过衣服。查审了其中相关的人,得知和叶小姐随行的人是这片山里的猎户。” 知道了这些,就很容易找人了。 叶锦苏待的地方,和鸟儿可能落脚的地方一致。再加上叶锦苏是来找宁云敛的,所以不难想象叶锦苏和宁云敛可能就待在一起。 叶锦苏微怔,便想起当时自己的举动有些过于高调了。 不过她当时也并不知道这外面竟然有长公主的人。 “属下是来护送宁王殿下回京的,请宁王殿下随属下回去!”其中一人单膝跪地郑重的开口。 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只是开口问:“京城现在什么情况?” “德妃娘娘被赐死了,另外,陆公候那边似乎有些不稳。”后者依长公主的吩咐,并没有写进信里。事实上,因为宁云敛的了无音讯,陆公候十分怀疑宁云敛是不是还真的活着。 若是已经死了,那就没有必要再遵守之前的诺言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离开 因着这事,长公主施了不少压,说什么也要把人找到带回去。 这三人都不是蠢人,之前的种种迹象,都暗示了宁王可能还另有安排。若是宁王不跟他们回去,他们恐怕也是没办法活着回去交差了。 这三人统统很紧张。 叶锦苏看着这三人,心里并不意外。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再出现什么事她都不会太意外了。 “请宁王殿下随属下回京!”三个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音调不大却铿锵有力。他们个个神色坚定,显然是不把宁云敛带回去不准备走了。 叶锦苏叹了一口气。 屋外响起敲门声,小容儿在门外开口问:“宁大哥,叶姐姐,你们还好吗?” 她看着之前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脸,怕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他们进房间这么久了,也没有半点动静,小容儿有些担心。 叶锦苏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宁云敛,没说话走了出去。 “没事。”叶锦苏拉着小容儿离开了房间。 小容儿睁着好奇的眼睛往屋内看,可是却被叶锦苏挡的个严严实实,什么也没看见。小容儿不满的撅起了嘴,“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不会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爹派人来了吧!”小容儿忽然咋咋乎乎的开口。 叶锦苏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 旁边的容爹连忙把小容儿拉开,脸上的表情格外不自然。小容儿一脸纳闷的看着容爹,甩开他的手,“爹,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奇奇怪怪的?” 容爹的脸上表情一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僵在原地。 今天是小容儿回门的日子,本该是父亲陪着女儿女婿好好吃顿饭,在一起相见的日子。可是前两天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容爹这心里实在没做好准备让小容儿面对着两人。 可小容儿这么问,他又该怎么答? 他也不敢答啊。 叶锦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坐了下来。小容儿看了看表情奇怪的容爹,又看了看神情沉重的叶锦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她反抓住容爹的手,“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她又跑带叶锦苏的面前,“是不是你家里人找到你了,要把你带回京城去?” 叶锦苏看着焦急的小容儿,说不出话来。她们的身份,让容伯知道已经很麻烦了,再多一个人知道,谁也不知道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好是坏。 小容儿见她不说话,只当叶锦苏默认了。 难怪那几个人看着就不是好人,原来是想要带叶锦苏走的。小容儿当场就急了,拉着叶锦苏的手开口:“叶姐姐,你快去和他们说,你不回去了!” “你家里那个后娘这么恶毒,你爹也对你不好,你还会去做什么!” 旁边的容爹一怔,这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容儿继续开口:“我……我们家虽然没钱,可吃饭还是吃得起的,叶姐姐也不是贪财的人,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还可以……可以认我爹当干爹,我爹会对你好的,这样你就不用羡慕我了!”小容儿语无伦次的说着,生怕叶锦苏就这么走了的样子。 旁边的容爹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叶锦苏抬眸怔怔的看着小容儿,又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握紧了小容儿的手。 “对不起……”叶锦苏垂下眼,轻声开口道。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容爹也一把伸出手,抓着小容儿开口:“对啊,这里终究也不是她们的家,他们始终要回去的。” “可……可叶姐姐在京城那个家不是对她不好吗?”小容儿一脸沮丧的看着叶锦苏,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听的叶锦苏的心头一揪。 她抬头看着小容儿,开口的声音微微颤抖:“对不起。” 小容儿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含着一汪眼泪,瞪了叶锦苏一眼,一把跑了出去。正好撞上迎面赶来的许连斋,许连斋正一脸茫然。 容爹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吱呀一声门响,宁云敛正好打开门出来。容爹抬头看着宁云敛,看着那三个人跟着宁云敛身后出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就剩一个一脸茫然的许连斋站在那里。 但是他生性腼腆不太会说话,看见宁云敛身后的人,只以为是容家来客人了。再想起刚刚小容儿是哭着出去的,他也没有想太多,只说了一句“我去找小容儿”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叶锦苏忽然叫住了她。 许连斋疑惑的看了眼叶锦苏,他直觉觉得今天的气氛格外诡异,叫他简直措手不及。 “帮我给小容儿带句话。”叶锦苏开口。 许连斋的表情更加疑惑了,有话为什么不能当面说呢?难道是吵架了? “就说,这些日子受他们照顾了,以后若有机会,我们会回来报答的。” 许连斋一愣,睁大了眼。 这是……要离开这里了? 难怪小容儿会哭,肯定很难过吧。许连斋当即明白了过来,站直朝叶锦苏和宁云敛两人行了一个礼,“两位言重了,我和小容儿的婚事才是受你们照顾了。” “话我会给小容儿带到的。” 叶锦苏微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外面去透气。外面正在融雪,没有风却格外冷。叶锦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宁云敛开口:“什么时候启程?”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方才看着叶锦苏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 “你要是再不回去,长公主居然会恨不得扒我的皮了。”叶锦苏低着头低声说,语气努力维持了调侃的意味,声音却有些轻。 四周又陷入了沉默。 “明天早上。”宁云敛开口。 叶锦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俏皮的开口道:“回去要多久?做马车的话应该很慢吧,我可不想在路上耽误那么久!” 宁云敛看着他,神色并不如叶锦苏一般轻松,反而格外认真。 他抓住叶锦苏的冰凉的手,低声开口:“如果你不想回去……” 话未出口,便没有机会了。 叶锦苏踮起脚,蜻蜓点水般的触了一下宁云敛的唇,又飞快的落下。她垂着头,轻声道:“别说傻话,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容儿罢了。” “她现在应该很伤心。” 第三百四十章:没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我们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叶锦苏微垂着头说道。她们的前路还未卜,若最后是个好结果,那再来接小容儿去京城玩也可以。 可若是最后结果不善,和他们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 宁云敛点了点头。 “那我去和容伯交代两句。”叶锦苏淡淡一笑,转身走了回了屋内。 容伯正坐在前院忧郁的敲着烟斗,一脸惆怅的想该怎么办。小容儿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不管许连斋怎么哄都哄不好。 本来好好一个吉利的日子,最后却弄成这样。 “不好意思,打搅了小容儿回门的好日子。”叶锦苏在旁边略带歉意的开口。 容爹迅速回神,抬头看了眼叶锦苏,立马紧张的站起来,连连开口:“不……不,怎么能怪你们呢……是小容儿太不懂事了。” 看着容爹紧张的反应,叶锦苏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张张嘴没说什么,只是坐下来,转口道:“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叶锦苏的声音有些郑重,容爹听着一愣,不敢掉以轻心。 “好。” “小容儿也是,别告诉她我们的身份。” 容爹捏着烟斗抽了一大口烟,沙哑的嗓子道:“好。” “我们明天便会离开这里,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了。”她们离开了对容爹也是好,不然他整天这么紧张这,过不了多久,容爹这个年纪身体再怎么健朗也会被折腾的生病。 叶锦苏神情有些落寞。 容爹怔怔的看着叶锦苏,过了好一会才理解叶锦苏的意思。他支吾着嘴,最后只是眼眶一红,神情有些动容的看着叶锦苏。 “好,好!那我去给你们准备点东西,你们路上带着做干粮用……”说着,容爹抹了抹眼角,转身走进了厨房。 叶锦苏看着容爹的背影,只觉得心脏被人捏住了一半,缓不过来气。 房间里小容儿还在闹脾气,出门看见容爹正在给叶锦苏准备肉干,气的差点没把这些东西统统摔了。到最后,小容儿也只能闷闷的蹲下来,委屈的开口:“你们真的要走吗?” “真的。”叶锦苏伸手轻抚了几下她的头,开口道。 “就那么急!明天就走吗?” “抱歉……” 小容儿气的甩开了叶锦苏的手,转身恼怒的锤了许连斋好几下。最后小容儿只能吸吸鼻子,闷闷不乐的坐下来。 不管她怎么不愿意,她也不能把人绑在家里,没办法了。 想着,小容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穗结,递到了叶锦苏的面前。 “这……这个是我跟阿强哥他娘学的,只做成了一个,送给你了。”小容儿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说道。她原本是想留给许连斋的,不过这东西她以后还能做,这一个就先给叶锦苏吧。 这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穗结,一眼便能看出是初学者做的,十分粗糙,线也歪歪扭扭的。这样的穗结,市场上最便宜的也比这个好。 可是叶锦苏却看着这个穗结笑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我会带着的。” 小容儿吸吸鼻子,继续开口道:“这可是我和阿强哥婚礼剩下来的红绳,都是沾着喜气的。” “你们回了京城,成亲我肯定是去不了了,这个就当我送你的彩礼吧!”叶锦苏花大价钱给她做了喜服,她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虽然这个不值钱,但好歹是喜庆的东西,想必叶锦苏也不会嫌弃。 说完,小容儿又觉得有些难过,哽咽的开口:“你们回京城过好日子了,也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虽然她自知这里离京城天远地远,叶锦苏要是回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再回来?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想要叶锦苏留下来。 叶锦苏这次要走,估计以后都见不到了,想想小容儿就更难过了。 叶锦苏看着含着一汪眼泪的小容儿,只觉得自己也被传染了,眼睛酸酸胀胀的,开始转红。她伸手把这个穗结绑在了自己腰间,郑重的开口:“我会回来的,回来接你去京城玩。” 叶锦苏的语气十分坚定,就像在做什么保证一样。 旁边的宁云敛侧目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动容。 “真的吗?” “真的!”叶锦苏认真的开口。 如今的京城是一片即将翻腾的死水,他们此番回去,就是彻底去搅动这番死水的。至于他们自己,到底是被这一潭死水淹没,还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怎样。 但叶锦苏却坚定的,保证自己会再回来。 会以新的身份再出现,带着小容儿去游这片属于她们的土地。 宁云敛站在她的身侧,静静的注视着她,伸手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夜过的十分快,恍惚一眨眼,一夜的时间便过去了。 叶锦苏和宁云敛离开的十分低调,甚至小容儿想留宿一夜好早上送叶锦苏离开,都被叶锦苏拒绝了。她只带上了容爹塞的一些肉干和连夜做的馍馍,牵着凌霜便离开了。 在晨光微熹的时候。 彼时天边一轮红日正升起,那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红火日出。叶锦苏和宁云敛坐在马上,看着远方山迹树尖上的那一抹血红,目光在同一时刻变的一致。 她们到底还在站在了一起。 “后悔吗?”宁云敛握着缰绳,在叶锦苏的耳边轻声问。 叶锦苏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开口:“和你站在一起,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一声响亮的马蹄声响起,掩过了身后人剧烈的心跳声。 远处森林一片荆棘,但她们到底会一起踏过去。 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领路的三人带着叶锦苏到了一处院子。这里全部是长公主派下来的人,足足二十多个,个个在长公主身边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其中领头的,宁云敛认识,是长公主身边得力的能士——朱峤。 长公主身边的能士并不少,但是和那些活跃在朝廷眼前的人不一样,朱峤一直是暗中在支持着长公主。虽是如此,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在长公主身边的位置已经跟贴身侍卫一样了。 把这么重要的人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长公主看来是真的急疯了。 宁云敛沉眸看了眼院子里的人,朱峤正领着人俯身跪下行礼,几十个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一齐开口:“恭迎宁王殿下!” 惊了叶锦苏一跳,连忙转头看了看周围。几十个人的声音不算小了,这么大动静别让别人听见了。 再说了,又不是回京了,至于这么隆重吗? 殊不知,他们几十个人这些日子可谓是过的提心吊胆,长公主人在京城,却日日一封封加急送过来。要是他们再找不到宁云敛,估计几十个人就要以死谢罪了。 如今找到宁云敛,他们简直快欣慰的流出了眼泪,自然激动不已。 第三百四十一章:你怕吗? “宁王殿下回来的消息,属下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往京城送信了,过几日长公主便能收到消息了。”朱峤跟在宁云敛身后开口,并且暗自多看了叶锦苏几眼。 他是有对叶锦苏有所耳闻,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宁云敛伸手取下了肩上的披风,递到了旁边的朱峤手里,沉声开口问:“需要多久?” “最快三天。” 而且是不眠不休的跑三天,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宁云敛微微皱眉,坐下开口:“太慢了。” 朱峤脸色一变,跪倒在地,“这确实已经是最快的了。” 他们准备了三匹马,不眠不休的跑过去,最快也得三天。 “备一匹快马,我骑马回去。”宁云敛沉默了一会后开口,抬眸漫不经心的瞥了朱峤一眼。强大的气场令朱峤不敢抬头,只能低下头应是。 叶锦苏站在旁边,恍惚有一种不真实感。 明明这个人前几天还在院子里用内力偷懒砍柴…… “京城如今的形势如何?”宁云敛又开口问,打破了叶锦苏的思绪。 朱峤这回迟疑了一下,没说话。他犹豫的抬头看了叶锦苏的方向一眼,又低下了头。 意思不言而喻。 宁云敛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有些阴沉,指节重重的敲击了几下桌面,加重了语气:“就在这说。” 朱峤的头低的更深了。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的开口:“请宁王殿下恕罪,长公主交代,事关重大,无关人等……” 他说话有些颤抖,声音也越来越小。因为他可以感受到,头顶的宁云敛心情越来越差…… 朱峤及时的闭了嘴。 宁云敛和这位叶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朱峤可早就明白。再加上刚刚自己对她的观察,从进门开始,这两人便站在一起,挨的极近。 后来更是频频对视,旁人随便一看就知这两人关系亲密。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 朱峤可不敢得罪叶锦苏,万一日后成了他惹不起的人,他以后可没好日子过。可是长公主的话也交代了在这,他也不敢违抗。 朱峤真是十万个为难。 而宁云敛则是皱起眉头,阴沉的抿了一下嘴唇,脸上一片风雨欲来的模样。 叶锦苏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耸耸肩无所谓的开口,打破了这层阴郁:“我去房间里休息一下,赶这么久的路有些累了。” 说着,叶锦苏拍了拍宁云敛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旁边的朱峤心头一跳一跳的。 要不是他清楚这两人的身份,这架势看起来跟老夫老妻有什么区别?叶锦苏都能这么随意的拍宁云敛的肩膀了,这事换了从前,朱峤可是想都不敢想…… 哪怕到了现在,他亲眼看见了,也觉得不敢相信。 这个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叶锦苏从侧厅走出来,顺着一条不长的小道,便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门口正有人在等,“属下是来伺候叶小姐的。” 说是伺候自己的,可里的人可个个看起来都不像伺候人的。每个都如小容儿所说,面色冰冷,“凶神恶煞”。 房间也布置了很粗糙,一看就是没干过这种事的。 叶锦苏倒也不介意,反正他们只在这里住一晚。她想起跑了一上午的凌霜,开口道:“去买一些上好的马草来。” 凌霜这些日子跟她在山里,都吃不到什么好点的马草,实在有些委屈它了。 想着,叶锦苏转身便去了后院的马厩。 喂凌霜吃完草,又喂了一下院子里一条小溪里面的小鱼小虾,叶锦苏坐在石头便无所事事的掰着馒头。这一条小溪里流的是活水,所 以这个院子即使在之前荒废了很久,这里面也游着一些不知从哪来的小鱼小虾。 溪底是一大片的青苔,因为无人管理,彻底荒废了。这个院子的大部分也是,这些人虽然日日住在这,但是却并没有管这个荒废的院子。 导致某些地方长满了杂乱的竹子和乱草。 叶锦苏无聊扯了一片竹叶,伸手三下两下折利了一个小船,伸手放上了水面。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宁云敛看着叶锦苏手里没折完的小船,挑了一下眉。 “你还会做这些小玩意?” 叶锦苏不以为然,伸手继续把手里的放上水面,“你都说了是小玩意,很容易的。” 抬起头,叶锦苏收了一下思绪,开口问:“京城如今怎么样?” 宁云敛也神色敛了一下,坐下来开口:“很差。” 叶锦苏暗自耸肩,并不意外。 “自从处死了德妃,父皇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了,脑子也越来越糊涂。现在皇宫里面基本都是齐王和十三皇子的人,父皇已经在等死的边缘。” 朝廷现在没人管皇上的死活,没想一心想着把皇上踢下来了。反正皇上这个样子,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两派党羽,在朝廷和皇宫里争斗不休,明里暗里,到处都是腥风血雨。因为皇上的长期不管事,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朝中不少高官受此牵连,降职的降职,流放的流放。 就连行事一向谨慎的叶秉洐,也已经称病一个多月没去上朝了。 但苦中作乐的说,也正是因为这双方势力互相争斗,互相制衡。所以如今的一切还没有崩塌的那么快,双方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而这个平衡,显然是脆弱的,禁不起一点点的事故。而这场事故,原本应该是皇上的死讯。 但是如今,要变成宁云敛了。 叶锦苏沉默的听着,静静的垂下了眼. 宁云敛伸手握住叶锦苏的手,侧目看着她开口:“你怕吗?” 他们若是回去,一定会在京城掀起一阵狂风。到时必定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对象,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那是一条陡峭的路,随时可能落入万丈悬崖。 直到现在,宁云敛还时常会想,他自私的让叶锦苏陪他走这条危险的路。 到底是对是错? 叶锦苏看看他,倾身在他的嘴角落下轻飘飘的一吻。 “我的弱点很少,除了你便没有几个了。” “所以能让我怕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太少了……” 太少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交涉失败 宁云敛的瞳孔猛地放大,忽然一把抱住了叶锦苏。 他闭上眼,用力的似乎要把叶锦苏揉进自己的骨血,声音沙哑的开口:“我也是……” 所以…… 所以…… “回京后,你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叶学士是聪明之人,懂得在乱境中保全家族,你不会有危险。” 叶锦苏伸手搂住他,轻笑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宁云敛略微恼怒的握紧拳头,松开了叶锦苏。他握着叶锦苏的肩膀,眉头不出意料的锁起,开口道:“京城现在的局势很危险,我尚且不能保全我自己。” 所以他必须保全叶锦苏。 叶锦苏眨巴眨巴了眼,看着他开口:“我知道啊。” 她伸出手,细数着宁云敛现在尴尬的境地:“手下的大臣统统投敌,剩下的也不知道靠不靠谱。皇宫里已经彻底被齐王和十三皇子控制,说不定京城也是,你一回去就可能被暗杀。” “所以多个人不好吗?” 这完全是强词夺理。 宁云敛沉默的抿紧了嘴,并不准备在这方面和叶锦苏多费口舌。因为他知道,不管说再多,叶锦苏也会听他的。 叶锦苏拍了拍宁云敛的手臂,笑着开口:“放心,咱们不是暗中行动吗?我没那么危险的。” 很显然,两人的交涉失败了。 叶锦苏耸耸肩站起来,看了看这不早的天,开口道:“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还得启程回去呢。” 叶锦苏岔开了话题,宁云敛也不再多说,只是添了一句:“马车朱峤已经在准备了。” 叶锦苏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对视间不由有些沉默,宁云敛沉声开口:“京城离这里的实在太远了,骑马一路颠簸,你还是坐马车回去比较好。” 叶锦苏不由得有些恼了,她原以为,宁云敛叫人去备马,是准备和自己一起骑马回去。 结果宁云敛一个人骑马,让自己去坐马车? 叶锦苏微微皱眉,开口道:“我也是从京城骑过来的。” “你骑了半个月。”宁云敛毫不留情的开口。 叶锦苏来时是沿途一路休息过来的,花了整整半个月。而他如今时间紧迫,连夜赶路的路程对叶锦苏阿狸死活太累了。 叶锦苏被呛了,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不服气的开口:“那我也能骑回去。” 宁云敛有些无奈的笑了,开口道:“你要是在路上累坏了,我还得照顾你。” 叶锦苏无言以对…… “行吧,马车就马车!”叶锦苏无奈的妥协,忿忿的咬牙答应。 马车可比骑马的速度慢多了,她之前骑马从京城出发,其实也没有在路上怎么耽搁。只不过是因为不熟悉路程,所以多花费了些时间,才走了半个月。 坐马车的话,车夫必定是对路程熟悉的老手。 可就算这样,马车至少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那还不如骑马。 叶锦苏越想越划不来,改口道:“我还是骑马吧,你骑你的,我骑我的。” 按照最近路程,并且加快脚程的话,大概可以缩短一半的时间,只要小半个月就可以到了。早点到京城,她也能早点放心。 宁云敛看着一脸坚持的叶锦苏,张张嘴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头同意了。 反正他要是说不同意,叶锦苏也不会听他的。 毫无威严的宁云敛默默的闭了嘴。 是夜。 在天边日头还没露出第一丝亮光的时候,这个小镇子里东南角一个普通的小院子便已经亮了灯。朱峤的手里正抓着一匹马,牵到院子门口站定。 门框上挂着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照的宁云敛的脸轮廓模糊,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宁云敛看了眼院内,开口问道。 朱峤递上了一个包袱。 宁云敛接过,利落的翻身上马。这是一匹称不上多好的马,和宁云敛马场里最下等的马都没法比。但是却是在这个镇子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马。 宁云敛拍了拍马脖子,朝朱峤开口:“派人跟着她,扫清路上的障碍。若是她遇上什么意外,你们所有人就在原地谢罪吧!” 不轻不重的声音颇有些阴冷,宁云敛的语气明明不重,却朱峤觉得,要是叶锦苏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宁云敛一定会动手了结了自己。 朱峤脸色一沉,重重的点了下头。 这事宁云敛昨天就和他交代了,今天临走前还要和他说一遍,朱峤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宁云敛这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再次看了院子里一眼。 这个时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叶锦苏应该还在睡觉…… 一晃神,宁云敛就意外的看见了一个人影。 叶锦苏提着一个灯笼,牵着凌霜从后院走了出来,看起来是刚醒的样子,发髻都没有梳好。一瞬间,旁边的朱峤只感觉到一道锋利如刃的眼神,刺的朱峤立马跪下深深低下了头。 叶锦苏这个样子出来,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了。这要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宁云敛还能放过他? 然而叶锦苏却毫无知觉,她在容爹那住了些日子,那里没那么多规矩讲究。叶锦苏偶尔没注意,便披散着头发出去了,也没人说什么。 如今的叶锦苏还没从之前自由自在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一时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宁云敛眼底沉了一下,在这一片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太清。 他看着叶锦苏开口:“你不必这么早出发。” 叶锦苏却只是牵着马过去,开口道:“你还是骑凌霜吧。” 说着,叶锦苏拍了拍宁云敛脚下那匹马,十分担心它要是跑到半路掉链子了怎么办。 虽然凌霜之前交到叶锦苏手里的时候,还是一匹小马驹。但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匹成年马,再加上它良好的血统,说是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宝马也不为过了。 “你骑凌霜回去,时间会快些。”叶锦苏顺着凌霜的毛说。 宁云敛沉默了一会,看着叶锦苏认真的眼神,没有多说下了马。重新骑上凌霜,宁云敛才看着旁边那匹棕色的马开口:“这匹马性子有些烈,待会让朱峤给你选一个温顺点的马儿。” 叶锦苏不以为然,伸手给这匹马儿顺了顺毛,随后便拍着马背一把骑了上去。 桀骜不驯的马儿果然不安分起来,发出了嘶吼的叫声。马背上的叶锦苏还没问完全坐稳,在马背上晃了几下身子。 旁边的宁云敛脸色一紧。 第三百四十三章:眷恋 叶锦苏猛地一拉缰绳,迅速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稳稳的坐好了。身下的马儿还安分,叶锦苏拽着缰绳在原地绕了好几圈,不服气的马儿终于停息了下来。 叶锦苏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马背,笑着开口:“小问题,不会有事的。” 叶锦苏笑声泠泠,十分恣意。 宁云敛收回手,也淡淡一笑,放心了下来。刚刚看叶锦苏的动作,熟练且利落,身手矫捷。看来这两年,她不仅马术精进了,驯马之术也掌握的不错。 宁云敛脸上的笑很是宠溺,静静看了叶锦苏一眼,伸手拉紧了缰绳。 “我在京城等你。” 清浅的一声,精准而明确的落进叶锦苏的耳里。她看着宁云敛,也淡淡回了一句:“京城见。” 驾的一声响起,直直划破天际。远方又一丝光线从云层深处破开,半片天空被光照的亮了起来。 清晨了。 叶锦苏看着宁云敛的背影,直到那个小小的影子在视线消失不见,叶锦苏才转身离开。 叶锦苏的启程比宁云敛晚了一个时辰,她整理了一下行装,又吃了早饭。在天色彻底亮了之后,才牵着马出发。 反正她至少会比宁云敛晚十天的路程,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外面的街道已经开始有行人来往,今天是镇上集市的日子,主干道上早就已经聚满了人。这里百废待兴,一切都是用力生长的模样,人流熙攘的时候也称的上繁华二字了。 叶锦费力的牵着马,从人群里穿过。这里只有一条街,叶锦苏从中穿行的时候费了不少劲。 莫名的,叶锦苏就想起,宁云敛曾经也和她一起在京城的街道走过。 不知道小红和小白怎么样了…… 她偷跑出来,小红应该伤心死了。想着,叶锦苏不免有些愧疚,加快了回京的脚步。 千里之外的京城里,叶家里外早已是两幅景象。 如今朝廷一片风云,叶秉洐早早的把自己撇开,不问世事。如今他已经不上朝一个多月了,整日在家里告病。 也不是没有人想方设法把他当切入口,抱病这个借口用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用不下去的了,叶秉洐也有些为难。 结果天不绝人,赵氏的肚子有动静了。 就在前些日子,叶秉洐在书房闷的厉害,一天一夜没出来了。赵氏如今心思灵通,亲自打听了外面的事,了解了一番后,又端了安神的汤过去。 细声细语的和叶秉洐说了会话,又哄了他几句,叶秉洐的心情好了不少。 赵如雪没什么大本事,朝中的事她也不敢随便议论。只是外面发生的事,她都一一了解了,能和叶秉洐搭上两句话。 一来二去,赵如雪的见解也多了些,叶秉洐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两人也越来越投情。当天晚上,赵如雪便感觉身体不适。叫大夫过来一查,才知道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胎了。 这可是叶家上下的一大喜事! 在院子里不问世事两年多的老太太,破天荒的出来一次,去请了外地的名医过来。把了脉,问了诊,据说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叶秉洐和老太太都欢喜的不得了。 这可意味这叶家有后了。叶秉洐也心中暗喜,第二天便拿夫人怀孕体弱,需要人照顾的缘由,又在朝中告了假。 有了这一胎,赵如雪的地位涨了不少,衣食住行方面都被照顾的妥妥帖帖,谨慎的出不了一点错。赵如雪也很在意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怕他出问题。 按照大夫的吩咐,赵如雪现在月份还早,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 外面天寒,老太太怕她着凉了,便只让赵如雪在外面的花园里走走。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后花园了。 结果好巧不巧就在花园里遇到了叶锦茹。 叶锦茹素来不待见赵如雪,这个整个叶府都知道的事情。伴着赵如雪的大丫鬟当时便紧张了起来,想拉着赵如雪离开。 结果叶锦茹非要来拦。 她倒是没做什么,只是明里暗里说了好些尖酸刻薄的话。之前因为她生母的事,她在叶家的地位以及受挫了。后来赵如雪又在叶秉洐跟前得了宠,叶锦茹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若换了平日,赵如雪必定是要训斥她两句的。可现在不一样,她怀着孩子,不想太过动气,也不想和她起太多的冲突。 凡事得为了孩子着想。 赵如雪最后只是什么也没说走了。可这是落在叶秉洐和老太太的耳朵里之后,叶锦茹还是免不了一顿禁足。 老太太是何其聪明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叶锦茹是个威胁。可她也不能把叶锦茹怎么样,只是禁了她半年的足。又在赵如雪身边放了不少自己身边的人,这才放心。 这诸多种种,都是最近这一个月的事情。 之前赵如雪还会去叶锦苏的院子里看看,免不得一番叹息。如今的梧桐苑少了主人,格外荒凉。之前的仆人赵如雪还一直留着,小红每天待在院子里都会把叶锦苏的房间打扫一遍。 时间过了这么久,小红和梧桐苑所有的人,还是一副悲伤的样子。 赵如雪被查出怀了之后,老太太了为了避免她伤心,便不准赵如雪再去叶锦苏的院子了。其实叶家之前也一直有在外打听,可叶家到底只是一介文官,天南地北的地方,能查到的消息实在渺茫。 这种阴郁的气氛,直到赵如雪怀了孩子之后,才有所缓解。 大家都顾着眼前之喜,那些事倒也渐渐淡了下去。 叶锦苏骑着马,拿着最短路线的地图,看了看京城的方向。她已经骑了四五天,路程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半。 从包袱里拿出容爹塞的肉干,叶锦苏在嘴里塞了一个,甩着鞭子就又上路了。 不出意外的话,宁云敛应该已经到京城了。那她也得加快速度了,毕竟如今只是四五天没见,叶锦苏竟然觉得心口处有些怅然若失。 之前两个人天天呆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竟也没发现自己对对方的眷恋竟然这么深。 如今,叶锦苏看着京城的方向,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你可知罪? 回京城的路程又花了五天,叶锦苏才顺利到了城门口。她下了马,扯了块布遮住脸,牵着马进了城。 牵着马一路往前走,一直走到一个阴暗的巷子处。叶锦苏停下脚步,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开口:“出来吧。” 巷子里安静无声,叶锦苏好像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过了片刻,叶锦苏转过身,看了看天,“保护了我一路,现在还不准备现身吗?” 这回终于有动静了。 一个黑影闪过,朱峤落在了叶锦苏的面前,单膝跪地。 “叶小姐有什么吩咐?” “王爷呢?” 朱峤迟疑了一下,只回答道:“叶小姐无需担心,王爷如今很安全。” 叶锦苏淡淡瞥了他一眼,开口:“我是问你人在哪,我要见他。” “这……” 这实在让朱峤为难。 宁云敛现在并不在王府,而是在另一处府邸。那里是长公主安排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知道那里。 朱峤并不确认,这个消息能不能告诉叶锦苏。 叶锦苏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开口道:“我不能就这样回去,叶府如果已经被人监视了,那王爷随时又暴露的危险。” 朱峤的脸色一变,呼吸有些沉重。 “是属下失职了,请叶小姐稍等,待属下通报长公主之后,再带叶小姐去见王爷。” 叶锦苏点了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了帷帽带上,牵着马往外面走去。 她在一处茶馆落了脚,要了一壶茶静静的喝。这里是整个京城嘴热闹的街,外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个茶馆也是整个街道上最普遍的茶馆,像叶锦苏这种客人,在这也不扎眼。 约摸坐了一个时辰,叶锦苏听了台上说书先生说了一个时辰的书,朱峤才再次出现。 他凑近叶锦苏的耳边,轻声道:“请叶小姐随属下来。” 说着,便在前面开始领路。 让她意外的是,朱峤居然带着她往最偏僻的西北街区去了。那边离皇宫是最远的地方,也不及其他几个街区繁华,但是却清净许多。 叶锦苏被领到一个普通的小院子前,朱峤在前面打开了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子,简陋且不起眼。旁边就有四五个这样的院子,住着一家老小好几代的人。由土和石头砌的墙上爬满了藤蔓,如今只剩枯黄的躯干。 叶锦苏看了里面一眼,并没有看到宁云敛。 反倒是看到了从屋里出来的长公主。 她比叶锦苏还要低调,穿着普通人家的衣衫,梳着单调的发髻,妆容也很是寡淡。叶锦苏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迎面看见叶锦苏,长公主的脚步一顿。身后的宁云敛顺势打开门,看见叶锦苏站在院门口,神色缓了一下。 叶锦苏看见宁云敛眼下浮了点点乌青,想来这些日子没睡好。 她走过去,朝长公主行了个礼,“参见长公主,参见宁王爷。” 宁云敛似乎还有些不习惯,眼神晃了一下,伸手抬了抬,“起来吧。” 叶锦苏微微下弯的膝盖刚要站起来,长公主冰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跪着!” 叶锦苏:…… 叶锦苏很无辜,叶锦苏很绝望。 她认命的叹了一口气,顺从的跪了下来。早晚都有这么一遭,只不是如今来的让她意外了点罢了。 宁云敛刚刚散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长公主的脸色冷的快要杀人,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果然,长公主阴沉的脸和嗓子开口问:“这两个月,你一直和十六弟在一起?” 叶锦苏认命的开口:“是……” “那为什么不早日回京?” 叶锦苏:…… 因为宁云敛在悬崖上摔下来,摔了个半死。 “为什么本宫递过去的信,迟迟没有任何回复?” 叶锦苏:…… 因为宁云敛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想回来了。 这些话叶锦苏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她沉默了一会,琢磨着怎么开口解释这些事。 旁边的朱峤出声了:“听救了王爷的猎户所言,王爷摔伤了身子,足足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叶锦苏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长公主身后的宁云敛。 朱峤会良心发现替自己说话,叶锦苏打死也不相信。这显然是宁云敛事先吩咐了。 叶锦苏点头默认了朱峤的说法。 长公主冷笑一声,这些她当然知道。可是叶锦苏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她向前两步,开口质问:“你敢说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叶锦苏哑口无言。 好吧,宁云敛在那里待的“乐不思蜀”,还真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宁云敛在旁边干咳了几声,出声缓解了紧张的氛围,“我确实在那里耽搁了些日子。那里山路很深,一般的大夫不肯进来,是锦苏费了好大的劲请来的大夫。” “此事和她无关。” 长公主气的七窍生烟。 这一个个的,串通好了替叶锦苏说话是吧? 可她一想起,宁云敛居然在那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她一封封信递过去,居然没有半点反应,长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件事她脱不了干系!” “你可知罪?”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锦苏,显然不管怎么样也要给叶锦苏治罪了。 叶锦苏还能说什么…… 她低下头,“锦苏知罪。” 宁云敛的脸色沉了一下,语气也变的有些重,冷硬的重复了一句:“和她没有关系。” 火药味显然已经冒出来了,气氛有些不妙。 叶锦苏眉心突突的跳,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宁云敛帮她会把事情变的更糟,要是不帮…… 叶锦苏说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她撇了撇嘴,在心里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啊…… 宁云敛冷下了脸,态度开始变的强硬。 长公主愤怒的看了宁云敛一眼,最后又看了叶锦苏一眼,狠狠一甩袖子。 “你若是真想护着她,就去得到你想要的权势,彻底的护着她!” 宁云敛的呼吸绵长,脸上一片喜怒莫辩的颜色。他沉眸看着长公主,低声开口:“我会的。” 这三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叶锦苏眉心一跳,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宁云敛背手而立,抬头直视着长公主,眉目疏狂。他的眼底有水流涌动,名为承诺。 长公主偏过脸,沉默了片刻。 “记得你说过的话,至于她,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长公主转身离开。 第三百四十五章:偏偏爱她这个样子 直到长公主离开了院子,叶锦苏才从地上爬起来。 宁云敛伸出手拉她,“让你受委屈了。” 叶锦苏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倒没觉得有什么。长公主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看宁云敛和长公主之间的火药味,叶锦苏倒有些担心他们俩的关系了。 宁云敛看出叶锦苏的担心,开口安慰道:“长姐这些日子受了累,脾气是有些不好。” 听宁云敛的意思,就是没事了。 叶锦苏这才放心下来,随着宁云敛一起回了屋内。 她现在更关心如今京城的局势,开口直问道:“陆公候那边……” 宁云敛看了叶锦苏一眼,坐下开口:“这几日我已与陆公候见过了。” “如今陆公候手里的兵力已经被削减了大半,除了陆家军,其他的军队基本在之前就由皇上分权给其他将军了。” “现在手里握兵最多的,是十三哥。” “咱们手里有多少?” 宁云敛停顿了一下,看着叶锦苏开口:“不及其三分之一。” 叶锦苏感觉自己的眉心突突的更加离开了。 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开口:“情况很不妙啊。” “之前追随你的士族呢?” “如今已很难拉回来了。现在朝廷局势分为两个大头。,有任何一族现在投奔我,都会很容易被联合处理掉。所以不会有人肯冒这个险。” 太难了…… 叶锦苏揉着眉,忽然想到叶家。听说叶秉洐一个多月不上朝了,虽然说这乌龟性格的确很符合他。但是在这种局势下,真是没问题吗? 叶锦苏直起身子,开口问:“那叶家?” “没事,叶夫人最近有喜事,叶秉洐借此一直闭门不出。他素日行事谨慎,叶家尚且安稳。”宁云敛似乎早料到叶锦苏会问,十分迅速的回答。 他前些日子便派人了解了叶家的近况,万事无恙。 叶锦苏放下了些心。 不过宁云敛说叶夫人有喜事,“难道赵氏肚子有喜了?” 宁云敛点了点头,“前两天的事,听说老太太还特地去请了外地的名医过来,前日在叶府给叶府把的脉。” 要说叶秉洐也是幸运,这个关头其他士族都人人自危,他却正好趁着夫人怀孕,做个闭门不出的乌龟。 也真是时候。 叶锦苏有些意外。 从她私自离家到如今,也不过过了小半年的时间,赵氏居然怀孕了。这是件好事,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顺势开口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她必然是不能大摇大摆的从叶家正门进去的,甚至她回去这个消息都不能随意透露。“叶大人对外只称你病了,在家里养病。我先安排你们见一面,再让人护送你回去。”宁云敛沉声道。虽然叶家对外只说叶锦苏病了,可但凡知点情的,都知道叶锦苏是跑去找自己了。 毕竟两天前,他们的事情在京城沸沸扬扬。 叶锦苏现在的局势是不太好,最好少露面。这正和宁云敛心意,他心中已有打算。 叶锦苏不知他所想,只是点了点头。 “先委屈你在这待两日了。”宁云敛淡淡笑了一下,看着叶锦苏开口。 这个院子是有些简陋,里面备的东西也不怎么齐。房间里光线昏暗,且阴冷。现在是白天,关了门在房里竟然还需要点灯。 不过屋里的炭火足,叶锦苏在这里待了一会,只觉得手脚也暖了起来。 她微微抬起身子,挑了一下烛芯,让火光更大些,“这里更容伯那里比起来也差不多,无事。” 宁云敛哑然一笑,说起来她倒是没半点架子。当初在容伯那里的小木屋也住的下去,如今这房子也不在意。 还真不像个大小姐的样子。 可他偏偏爱她这个样子。 叶锦苏坐回去,搓了搓回暖的手,开口道:“我若是回去,我家那个妹妹恐怕不会安息。” 刚刚她听宁云敛说赵氏怀孕了,便想到了叶锦茹。平时叶锦茹就视自己和赵氏为眼中钉,如今赵氏还怀孕了,她恐怕心里就更恨了。 更何况,她记得叶锦茹还和齐王不清不楚…… 想着,叶锦苏侧目看着宁云敛,“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宁云敛知道她在问什么,喝了口热茶说道:“昨日冲撞了叶夫人,听说被禁足了半年。” “之前呢?” “父皇病了之后,叶大人便不许她再出门了。明面上是安分了许多,也很久没出过门了。至于背地里……” 宁云敛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时间过去的久了,查也无处可查了。” 他回来这些日子,叶锦茹是一步也没出过门。可是之前的日子,叶锦苏离开叶家之后,叶秉洐不让她和齐王联系之后,叶锦茹到底还没有暗中动作。 已经没办法追查了。 “她不会那么安分的。”叶锦苏想也没想的答道。 她太了解叶锦茹。她生的小心眼,且目光短视,一颗心倨傲的很,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是有人给了她气受,她铁定是要记一辈子的。 这几年叶锦茹可不止受一丁半点气。 当初宁云敛的势力被削的时候,叶锦茹趁机和齐王有了瓜葛,便整日趾高气昂的自己面前晃悠。那模样真是好笑极了,像极了戏班子里扮丑逗人生笑的丑角。 偏偏她还自在其中。 如今赵氏怀孕,恐怕对她的刺激不小,她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我若是回去,必定躲不过她的耳目。”叶锦苏淡淡的说。 都是一个府邸里的,怎么可能瞒得过。想着,叶锦苏皱起眉头,有些为难。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对叶锦茹手下留情。 把她赶去千里之外的庄子待个四五年,她不知道清净多少。 叶锦茹如今后悔极了。 宁云敛看着叶锦苏苦恼的表情生笑,也给叶锦苏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笑着开口:“她还能为难得了你?” “她自然为难不了……”叶锦苏想也不想的就开口,说到一半,叶锦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注视着宁云敛。 “你是不是心里暗喜呢?” 第三百四十六章:还不满足? 她在家里整天忙着怎么对付叶锦茹,不就真的没心思管宁云敛的事了吗? 宁云敛脸上的笑意更深,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有。” 叶锦苏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鬼信! 对于这种问题,他们从来不会有一致,谁也拗不过谁。叶锦苏在心里纠结再三,还是选择了闭嘴,不和宁云敛争论这个。 反正也没有结果,她不想闹的不愉快。 “我可以出去吗?”叶锦苏岔开话题问。 “待的闷了?”宁云敛问她。 叶锦苏点点头,这里很小,小到只有两间睡觉的房间。外面的院子更是小,里面还长了一颗有些年头的酸枣树,占了一大片位置。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无趣的很。 宁云敛拉着叶锦苏的手站起来,推开门道:“那练剑吧。正好叫我看看,这两年你的剑法到底练的怎么样了。” “听说可是能一个人杀了三四头野狼,想必不会让我失望。”宁云敛挑眉道。 叶锦苏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剑,看着宁云敛一副兴致大好的样子,忽然想起宁云敛身上还有伤。 “你的伤好了?” 宁云敛笑了一声,开口道:“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叶锦苏狐疑的把宁云敛上上下下瞅了一遍,然后哼了一声,抱着手臂道:“你病了,我不和病人打。” 宁云敛脸上的笑意更深,“那就当我让你的。” 叶锦苏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扭曲…… 还真是,大言不惭! 唰的一声,叶锦苏腰间的软剑出鞘,剑尖直指宁云敛。叶锦苏看着他,语气桀骜的开口:“我先提醒你,我这两年可不是知练了你给我的那本破书。” 她还特地叫人去找了不少出名的剑法,自认已经和两年前大不一样了。 宁云敛仍旧是笑,看着气势十足的叶锦苏,没拿武器,直接一个手刃过去了。 叶锦苏有些猝不及防,后退几步用剑逼退了宁云敛的动作。转而一个剑花,转守为攻,直面朝宁云敛刺过去。 宁云敛偏身一躲,翻腾的软剑在宁云敛的耳边斜挑而过,削了些细碎的发丝下来。 宁云敛站定,看着自己肩头落下的两根细碎的头发丝,笑了一声。 “长进了。” 之前可是头发丝都碰不到,如今能削下头发丝了,可喜可贺。 叶锦苏手里的剑握紧,表情变的更加扭曲。饶是宁云敛在夸她,可她也气愤不已。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呢? 她也就只碰了个头发丝,有啥可喜可贺的? 想着,叶锦苏二话不说,剑刃一转,朝着宁云敛的方向就过去了。 软剑是极难控制的武器,也是极难被控制的武器。宁云敛赤手空拳,便没有武器能挡自己的剑,只能闪避。 叶锦苏进攻的趋势一次比一次猛烈,动作也越来越快。宁云敛躲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俨然没找到好的进攻趋势。 叶锦苏手里的软剑就像蛇一样,无所不及的在各种刁钻的位置出现。宁云敛连连后退,衣袖被叶锦苏划破了两道口子,呼吸有些急了。 叶锦苏的额头也已经冒出汗珠,体力消耗比宁云敛更大。 这样不行。 叶锦苏的体力比不过宁云敛,且她一直在进攻,消耗的体力也比宁云敛多。实际上打到现在,他们也不过打了小半个时辰。 再这样下去,不到半个时辰自己的体力就会耗尽,届时肯定会露出破绽。 宁云敛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开口:“你要输了。” 说着,宁云敛话音刚落,叶锦苏便感觉自己眼前一闪,宁云敛朝她的方向攻过来了。速度快到叶锦苏就算在一瞬间拔剑挡过,也被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而宁云敛显然不准备这么让她逃走,他伸手弹开叶锦苏的剑,下一秒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叶锦苏的身侧。 宁云敛温热的手贴上叶锦苏的脖颈,带着热气的声音在叶锦苏耳边响起:“你输了。” 她的喉咙已经落在了宁云敛的手里。 叶锦苏抬头看着他,正看见宁云敛低头看着自己。他们差了一个头的身高,宁云敛的下巴正好可以抵着她的头。 如今这个位置,叶锦苏半个背落在宁云敛的怀里,她一抬头就看见宁云敛的下巴。他生了一个很好看的下巴,轮廓线几好看。 可叶锦苏如今看着,心里却冒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好想一剑捅过去。 解气,大快人心! 宁云敛不知道叶锦苏在想什么,只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变了。他眯了眯眼,直觉叶锦苏心里又在憋什么坏。 就着手里的动作,宁云敛捏着叶锦苏的脖子往上提了提,语气危险:“想什么呢?” 想着怎么捅你解气。 叶锦苏可不敢说这话,她看着宁云敛那张危险的脸,十分识趣的开口:“没……没想什么。” “真没有?” 叶锦苏坚定的眨眨眼,表示自己没有。 毕竟自己脖子可还在他手里呢。 宁云敛挑了一下眉,显然不相信叶锦苏的话。但他并不准备再追问下去,松开叶锦苏的脖子开口:“你的进攻太急了,有时候要沉得住气。” 面对你沉得住气才怪,叶锦苏在心里默默回怼。 “是是是!”叶锦苏连连点头,露出了一副看见烦人先生的模样,不耐烦的表示自己记住了。 惹的宁云敛伸手敲了一下叶锦苏的头。 “很厉害。”宁云敛这回认真的开口了,眼里带了些意料之外的喜悦。 或许叶锦苏自己都没有察觉,但她确实已经进步了许多。以她现在的身手,就算是惊云和朔风两个人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叶锦苏了。 刚刚的他,确实被叶锦苏逼的有些难办。如此一来,他也可以放心了。 叶锦苏猝不及防被夸了一句,哼哼了两声收剑回腰间。转身折返屋内喝了口水,开口道:“我才练了两年多,你都习武多少年了。” 皇族子弟都是五岁开始习的武,如今十多年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赶上的。 叶锦苏这种已经算天资极佳了。 宁云敛宠溺的笑了笑,换掉自己身上破了口子的外衣,开口道:“你现在的技术,可赶得朔风惊云了,还不满足?” 第三百四十七章:找机会试探一下 叶锦苏喝水的动作一顿,意外了一下。 “真的?” “真的。” 她这两年都只顾着练,基本没和人对打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水平,只知道自己在宁云敛的手里就没赢过。 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 “你进攻的趋势太猛,出招时未曾考虑过后面,这是实战经验太少。”宁云敛一针见血的指出叶锦苏的问题所在。 叶锦苏并不是那种心浮气躁的人,之所以这么出招,只是因为她根本没想到怎么打。 脑子一热就随便动手了。 叶锦苏心里暗喜,转过头琢磨了一会,忽然又转头看着他:“那你叫惊云和朔风过来陪我练练。” 叶锦苏脸上表情狡黠的很,宁云敛眯了眯眼,“我陪你练还不够?” 叶锦苏怔了一下,突然扭过了头。 这家伙是吃醋了? 叶锦苏不自觉的偷偷勾了一下嘴角,闷闷的开口:“你能陪我练多久,那么闲吗?” 宁云敛无言以对。 “那我明天叫他们过来陪你过两招。”宁云敛有些无奈加不情愿的开口。 叶锦苏哼了一声,才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叶锦苏一大早便被人叫醒了,是一个老婆子。听她的话说,是来伺候宁云敛和叶锦苏的。 外面才刚刚天亮,叶锦苏打着哈欠推开门,就看见两人在院子里候着了。 叶锦苏楞在原地。 宁云敛从旁边走过来,开口道:“你不是要练练吗?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练吧。” 他手里也抱着自己的剑,俨然一副严师的架势了。 叶锦苏在原地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么一大早叫她起来,原来就是为了叫自己练剑。叶锦苏打了一个哈欠,无奈的走到了院子里。 “一打一还是一打二?”叶锦苏努力提起精神问。 之前在容伯那的时候,叶锦苏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如今一下起这么早,叶锦苏还真有些不习惯。 宁云敛无奈的笑笑。叶锦苏现在肯定脑子不太清醒,要是清醒,肯定不会说一打二这种话了。他走到一旁坐下,索性开口:“那就一打二吧。” 叶锦苏垂着眼皮又打了一个哈欠,后知后觉发现宁云敛说了什么。 一打二? 叶锦苏转头一脸质疑的看着他。 宁云敛脸上笑意更深,开口道:“他们不会伤着你的。” 可要是自己输了,那岂不是很难看? 宁云敛没说话,显然是不准备改决定了。旁边的两人得了令,跪下朝叶锦苏一行礼,开口道:“得罪了!” 说着,两个人一同攻了过来。 叶锦苏猝不及防,表情一瞬间变的格外精彩。 尼玛玩真的! 这两个人手里拿的都是木剑,伤不到叶锦苏。可下手确是丝毫不放水,叶锦苏瞬间清醒,不敢随意懈怠。但真如宁云敛所说,她现在的能力好像真的很好了。 她如今对这两个人,吃力的程度竟然就和昨天对上宁云敛差不多。 昨天那肯定不是宁云敛的全部水平,但今天这是不是这两个人的全部水平,叶锦苏就猜不准了。 她记着宁云敛的话,一边打一边琢磨着怎么早点结束这场打斗。 得先找机会试探一下。 叶锦苏手里拿着的可是真剑,她眼睛一眯,找准一个机会,丝毫不留情的便刺过去了。若不出意外,这一剑下去,是绝对会要人命的。 朔风的脸色一变,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 叶锦苏随即收剑。 果然藏了手段。 旁边的宁云敛眼底露出一丝赞许的颜色。 试探了这两人确实有所隐藏,叶锦苏之后便打的不客气了。不过办个时辰下来,叶锦苏还是占了下风。一打二,再加上叶锦苏没什么经验。 能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她被逼到墙角,喘息一口气,开口道:“我输了。” 彼时天光已经大亮,叶锦苏练的口干舌燥,收回剑转头准备去找点喝的。回头却发现,宁云敛早已没坐在那里了。 “王爷人呢?”叶锦苏朝旁边洗衣服的婆子问。 婆子连忙站起来,伸手将手上的水珠在衣服上抹掉,给叶锦苏倒了一杯热茶,“王爷有事,吩咐我照顾好小姐,小姐累了吧,喝口水。” 叶锦苏接过,又看了看这天。这个时候确实还早,看来宁云敛一天也挺忙的。 “王爷还吩咐了,说下午会有人过来见小姐,叫小姐在院子里等候。” 看来是叶秉洐了。 叶锦苏点点头,坐着歇了一会。闲来无事,便又何惊云朔风两人交手了一番。 时至下午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 院门传来三声敲门声。 正在打扫院子的婆子手下动作一停,谨慎的走到门口,朝外面喊了一声:“谁啊?” 外面传来了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是我。” 是梦兰的声音。 叶锦苏朝婆子点了点头,院门便被打开了。 梦兰一身不起眼的打扮,正领着同样不起眼打扮的叶秉洐的小红,三个人谨慎的进了院子。看见叶锦苏,小红瞪着眼,几乎是颤抖的跪倒在叶锦苏的面前。 “小姐……”小红眼睛一红,没忍住哭了出来。 叶锦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揪住,难受到无法呼吸。 她伸手拉起小红,哽咽着开口:“我回来了。” 小红哭到不能自抑,抓着叶锦苏的袖子不肯松手,她怕眼前都只是一片幻境,她怕她一松手,叶锦苏就不存在了。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我,我以为……”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小红颤抖着开口,却不敢把那么不吉利的一句话说出来。旁边的梦兰也捂住了嘴,跟着红了眼。 从她接到王府的新命令的时候,她便震惊到不敢置信。如今王爷回来了,叶锦苏也好好站在她面前,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抹了抹眼泪,露出一抹笑容,拉着小红和叶锦苏的手开口:“小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们每天都把你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着小姐你回来住。” 叶锦苏眼眶温热。 第三百四十八章:牵挂和执念 一旁的叶秉洐看着叶锦苏震惊的说不出话,上前两步用诧异的语气问道:“真是你?” 叶锦苏看着只有惊没有喜的叶秉洐,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我,父亲。” 叶秉洐回过神来,张着嘴颤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昨天小红找上自己,神神秘秘的说了一些话。叶秉洐便猜许是叶锦苏回来了,没想到真的如此。 他站直了身子平静了一下,好一会之后才冷静下来,问叶锦苏:“你私自离家,可知道我和你母亲有多担心!” 小红抱着叶锦苏,含着眼睛瞪了叶秉洐一眼。 小姐好不容易回来,叶秉洐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治小姐的罪。要不是叶锦苏摁着她,小红这个暴脾气直接要站起来和叶秉洐理论了。 叶锦苏只是淡淡的看着叶秉洐,顺着他的话答道:“是女儿任性,让父亲担心了。” “不过女儿既然回来了,叶家也一切安好,便是万事大吉。” 叶秉洐被瞪了一眼,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了。顺着台阶下,点头附和道:“万事大吉,是万事大吉……” 没出什么事都是大吉。 叶锦苏抓着小红的手,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婆子。婆子心领神会,点了下头便回了屋,院子留给了叶锦苏和叶秉洐几人。 “父亲可知道,我这次是和谁回来的?”叶锦苏看着叶秉洐问。 他当然知道,这么明显了他还能不知道? 可一想到这件事,叶秉洐就头痛。他看着叶锦苏,一时没答上话来,沉默了一会后,只开口道:“你和宁王……” “我和宁王一同回来的,宁王一切安好。”叶锦苏抢了他的话说下去。 叶秉洐停顿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不耐。他眼角余光瞥了旁边的梦兰一眼,吐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吞了进去。 最后他还是选了一个委婉的说法,开口道:“宁王平安回来,自是一件喜事。你如今也没事,就好好在家里呆着,母亲就要给你添一个弟弟了。” 叶锦苏沉默了一下,闭上了嘴。 叶秉洐跟她兜圈子呢。 她叹了一口气,垂眸开口道:“父亲,我记得叶家最辉煌的时候,是老太爷主家的时候。” 那时候的叶家是朝中的中流砥柱,辅佐过两任帝王,深的当今皇上喜欢。就算是当朝丞相,也得礼让三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家从交到叶秉洐手里的那一刻,就在走下坡路。 “父亲这么多年,难道甘心吗?” 叶秉洐一怔,说不出话来。叶锦苏这时候说这个,就是在变相打他的脸。旁边还有下人在场,叶秉洐的脸色瞬间有些变了。 他沉着脸,摆出了自己的威严:“我如何经营叶家,难道还需要你一个毛头小儿来教吗?” “可事实我不是教过父亲很多吗?”叶锦苏从容的反驳。 “从一开始对付孙家是女儿出的主意,皇上在朝中清扫宁王同党时,也是女儿建议您娶了如今的赵氏。” “现她怀上孩子,您可以说彻底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叶锦苏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叶秉洐,语气平缓的开口问:“您觉得,这到底是谁的功劳?” 叶秉洐说不出话来…… 他脸色黑了一下,无言了好一会,方才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父亲难道不明白吗?”叶锦苏反问。 叶秉洐彻底怒了,他伸手指着叶锦苏,没忍住就开始破口大骂:“好!你有出息了,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傍的上王爷,有胆子离家出走,现在还来逼自己的父亲!” “你真是有本事!”叶秉洐气到脸色扭曲,说话时口水四溅。 叶锦苏脸色比他从容多了,她静静等着叶秉洐一通话说完,最后开口道:“父亲,我也是叶家的一份子,我不会做伤害叶家的事。” 面对叶锦苏的冷静,叶秉洐一时接不上话。 “我看你是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叶秉洐明讥暗讽道。 旁边的梦兰脸色一变,冷下了神色。 “叶大人何必如此动气。”宁云敛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宁云敛推着门打开,人还未进来声音已经先进来了。 叶秉洐心里一慌,连忙跪下行礼,转口道:“是下官口不择言,宁王殿下莫要怪罪。” 叶锦苏起身,随着院子里的人走了个行礼的过场。 宁云敛看了眼叶锦苏,转而又把目光落在叶秉洐的身上。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今日叫叶大人过来,是请叶大人将令爱接回去的,叶大人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叶秉洐不敢抬头,只低着头答道:“王爷说的是……” 叶锦苏皱了一下眉,转头进了屋子。宁云敛跟在后面一同进去,叶锦苏正收拾着自己的包袱。 “我会劝动他的。”叶锦苏开口道。 宁云敛站在叶锦苏身后,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无需这样。” 其实他并不想叶家和他牵扯上。事关叶锦苏,有任何的危险他都不愿意让叶锦苏去涉及。 可叶锦苏只是开口:“叶家于你有益。” “但只是杯水车薪。” 宁云敛开口道:“朝中尚有些权势的士族,已经全部站好了队伍。这个关口,不会有人向着我的。” 能做到叶家这样的,基本是只当一个空有其名的架子,手下已经完全没什么权力了。 “那是明面上的。”叶锦苏淡淡的反驳,转过头看着宁云敛,一字一句的开口,“那些人都多少是真心的?他们不过是为了保全家族,而做的无奈选择。” “你当初能把他们拉过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宁云敛微微诧异的看着她,一时有些哑然。 叶锦苏扭过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宁云敛说什么杯水车薪,说什么无计可施,她统统不信。连她都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 只不过是为了劝退自己。 若是那些人真的彻底倒戈了,那长公主这两年所做的事,岂不是都是白做了? 宁云敛只不过失踪了半年而已,一切还拉的回来。 她没那么傻,相信宁云敛嘴里吓退他的话。 “你不必和我多说,我这是为了叶家着想。”叶锦苏收拾好自己的包袱,站定看着宁云敛说。 宁云敛神色复杂,张嘴迟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伸出手,手心里落着一块雪白的白玉。 宁云敛露出一抹淡笑,“答应你的。” 他答应了叶锦苏的,还会再送她一块玉。 之前的玉碎了,他就补上另外一块。那一块碎掉的玉永远也不能证明什么,只有那一块一直落在他们心底的,完整的玉,才是永恒的。 叶锦苏怔住了。 她伸手抓住手里的包袱,里面还装着那一块碎掉的玉。那些残骸她一直不舍得扔,一直留在身边。可是叶锦苏却很少拿出来看。 她怕她接受不了。 如今宁云敛手里拿着另外一块玉,弯腰系上了叶锦苏的腰间,浅笑着道:“若是再碎了,我便再送你一块。” 他会一直送,一直送。 因为这是他珍重一生的牵挂和执念。 叶锦苏低头笑了一下,心想,那些碎了的残骸,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真是好久不见了 叶府一如既往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似乎又没什么大不一样。 赵氏见到叶锦苏很兴奋,拉着叶锦苏说了好久的话。最后还是旁边的丫鬟提醒,赵氏怕累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叶锦苏走。 老太太也特地叫人送了东西道梧桐苑来,说是给叶锦苏好好补补。 总之,一切在尽量平静且微小的动作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除了一直在被禁足的叶锦茹,府里的人统统都见过了叶锦苏。 下人们自然不敢在外面乱说话,但是在府里说说还是可以的。 事情就这么传到了叶锦茹的耳朵里。 彼时叶锦苏正在院子里看宁云敛的信。叶锦苏捏着信纸,琢磨着最近外面的情况。如今已经十一月,一场连续五天的大雪下来,皇上的病又加重。 要是他也是命硬,一个病拖了这么久,硬是到现在还没死。思云阁还在不分日夜的建,还因此死了四五个人。可皇上显然什么也不顾了,就想着把思云阁建好。 外面又开始掀了另外的风浪,估计他都不知情。 就在前些日子,实在耐不住的十三皇子,见着局势对自己有利,就开始对皇上下手了。要是再这么等到皇上自己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干脆选择了再推波助澜一把。 这事落在了宁云敛的耳朵里,便暗中动了些手脚。齐王那边第一时间便手收到了消息,十三皇子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齐王截了。 这两人现在斗得更加火热了。 显然是对宁云敛有利的形势。叶锦苏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伸手重新折起,收回了袖里。 外头还在下着风雪,叶锦苏看了眼窗外,朝旁边的小红开口道:“带上暖炉,咱们去见见父亲。” 叶秉洐又在家里窝了一个月,大学士这个称号几乎只是一个空架子了。 叶锦苏盯着风雪,一路往叶秉洐的院子里走。赵氏如今已经开始显肚子,叶秉洐宝贝的很,两个人每天都要在院子里恩爱一番。 叶锦苏过去的时候,叶秉洐正贴在赵氏的肚子上听声响。结果肚子里响声没听见,倒听见院外叶锦苏的声音。 叶秉洐只能无奈的叫人进来。 “有什么事吗?”赵氏知道叶锦苏和叶秉洐关系不好,看见叶锦苏主动来找叶秉洐,也是稀奇的很。 叶锦苏看了眼叶秉洐,又看了眼赵氏,没说话。 赵氏当即明白了过来,站起来开口:“妾身今日感觉有些疲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说着,赵氏微微一躬身便转身离开。转头之时,还看了叶锦苏一眼。 叶锦苏避开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叶秉洐。直到人走之后,叶秉洐才不耐烦的开口:“所为何事?” “父亲可知道最近朝中的事?” 齐王和十三皇子的事,谁不知道。 因为这一件事, 朝中还死了不少人。叶秉洐正在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感到庆幸。 “齐王动手杀了十三皇子的人,十三皇子也没让齐王好过到哪里去。这两个人互相斗来斗去,到如今也没分个高下,父亲觉得最后会花落谁家?”叶锦苏坐下来开口。 叶秉洐看了叶锦苏一眼,听叶锦苏说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到底是姓叶,还是姓的别家?”叶秉洐冷哼了一声。 “自然是姓叶。” “父亲可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叶锦苏开口问他。 叶秉洐又看了叶锦苏一眼,最后一甩袖子开口:“渔翁之所以能得利,只因为就算鹬蚌两者就算不争,也能得了他们!” 叶锦苏低低笑了一声。对于这点,叶秉洐的脑子不是还一直清醒着吗? “那父亲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称的上渔翁?”叶锦苏笑着问。 叶秉洐想也没想,斩钉截铁的开口:“至少如今的宁王不是!” 叶锦苏脸上的笑意更深,伸手拈出了袖里的信纸,递到了叶秉洐的面前,“父亲不妨看看这个。” 叶秉洐眼神一撇,盯了一会,伸手接过。 直到打开信纸,叶秉洐的表情都是不屑一顾的。直到他看清信上写了什么的时候,叶秉洐猛地睁大眼,直起了身子。 叶锦苏端起旁边的茶慢腾腾的喝了一口。 叶秉洐站起来,抬头看着叶锦苏,将手里的信纸朝叶锦苏的方向指了指,“这可是真的?” “王爷亲自写的,这还能有假?”叶锦苏笑着开口说。 叶秉洐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叶锦苏静静的看着他,在旁边开口道:“旁人都说父亲是极其识时务的人,做的都是万全之策。如今时事已经变了,父亲还不准备重新再做一个万全之策吗?” 叶秉洐依旧是震惊的表情,抬头看着叶锦苏,没说话。 他现在还没法作出决定。 叶锦苏也没准备让叶秉洐现在就作出决定,只是站起来,朝叶秉洐行了一个礼:“父亲,你该知道我姓叶,是叶家的子孙,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叶家着想。” “您好好想想吧。” 说着,叶锦苏转身离去。 外面还在一如既往的下着雪,小红在旁边给叶锦苏打伞,好奇的开口问:“小姐,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叶锦苏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外面的冬梅又开了,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叶锦苏驻足了一会。小红领着叶锦苏往亭子里走,紧了紧叶锦苏的衣袍,开口催到:“小姐,咱们看两眼就走吧,这外面太冷了。” 叶锦苏摸了摸手里快要冷掉的手炉,点了点头。 路过叶锦茹的院子时,又听见里面的大闹声。叶锦茹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自从知道叶锦苏回来之后,便隔三差五的闹。 一开始还会装模作样的求叶秉洐让她出来见叶锦苏一面,到后来叶秉洐不给她见,叶锦茹干脆破罐破摔。 闹起来砸门打人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小红加快了脚步,抓着叶锦苏想赶紧离开这里。 “疯子,二小姐就是个疯子,咱们别理她。”小红急匆匆的开口,拉着叶锦苏离开。 下一秒,这个疯子就打开了门。 叶锦苏站在一处小道上,和叶锦茹的院们隔着些距离。她站在一棵落满了雪的柏树下,叶锦茹稍一侧目,便看见了叶锦苏。 “姐姐……”叶锦茹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三百五十章:大逆不道的词 叶锦苏驻足了一会,移开目光转头走了。叶锦茹反常的没哭没闹,站在门口看着叶锦苏离开。风雪刮的叶锦茹的脸有些发红,刮的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凌厉。 叶锦苏走了两步,这才紧着自己的衣袍开口:“这些日子,叫文鸢看紧她。” 小红点了点头。 晚些的时候,叶锦茹病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听说还病的不轻。 叶锦茹在自己的院子里受了冻,手上长了好几个冻疮,又着凉病的厉害。这事传到叶秉洐的耳朵里,叶秉洐当即便大发雷霆了起来。 叶锦茹院子里的人打的打,罚的罚,连文鸢都被降了罪。 而叶锦苏正在院子里暖着手看外面的雪景。 小红有些急,在叶锦苏后面紧张的开口道:“怎么办?老爷把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给换了,文鸢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 叶锦苏神色淡淡的,端着一碗羊奶羹悠然自得的喝着,开口道:“怕什么,文鸢不是还在叶锦茹院子里吗?” “可……可要是二小姐背着文鸢做出什么……什么对你和宁王不利的事……”小红说着说着,便降低了声音,说不下去了。 她一个下人都知道,叶锦茹心比天高,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出去攀附齐王。 叶锦苏怎么就不着急呢。 叶锦苏只是抬头看了眼着急的小红,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完全没把小红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朝小红开口:“你去帮我拿笔墨过来。” 小红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无奈的端来了笔墨。 片刻之后,叶锦苏放下手里的笔,将信纸拿了起来。小红瞅了眼信纸,眼神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叶锦苏,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小姐,你让宁王去外面传流言干什么?”小红疑惑的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笑而不语,只静静的等着墨迹干透,然后塞进了信封。 “交给梦兰吧。”叶锦苏将信递给小红。 小红疑惑的接过,转头去找梦兰了。叶锦苏手里握着一块暖玉,看着窗外大雪纷飞的场景,微微眯起眼呼了一口腾升的雾气。 时局难测啊,时局难测。 叶秉洐和朝中的动静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 叶锦苏前一刻刚收到宁云敛的信,手里的信纸在炭炉里还没有烧尽,叶秉洐就找上门来了。叶锦苏抬眸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叶秉洐会更早一点来找自己的。结果现在距离自己上一次找他,已经过了五天了。就在叶锦苏以为,叶秉洐这个乌龟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松口的时候,他忽然又上门了。 “父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叶锦苏看着窗外的天色,现如今外面已经全黑了。 叶秉洐没注意到角落炭炉里腾起的一缕烟,只是背着手走了进来,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他在叶锦苏面前站定,最后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开口道:“你说之前追随宁王的士族,如今有五成都已经在暗地里重新归顺宁王了是吗?” 叶锦苏点了点头,伸手将打开的窗户关上,开口道:“时间有限,宁王如今回京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 能有五成的人重新回来已经是不容易了。这其中,大半还都是长公主这两年和宁云敛精心运筹下来的结果。 唯一难办的,是宁云敛手里的兵力太少了。其他的全部握在齐王和十三皇子的手里,若是有意去动他们,必定会暴露自己。 叶秉洐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细思了一下。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到了如今心里还是有些坎坷。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宁王也敌不过如今的齐王和十三皇子。” 这两个人各自的手里,基本都捏着半个皇帝的权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真正的皇帝又整天浑浑噩噩等死,不管世事。 乱套了,早就全部乱套了。 现在他们就是站在一碗摇摇晃晃的水上,左倾右倒,随时都会可能被浪花推到最高处,也有可能被别的浪花拍死。 叶锦苏看着叶秉洐脸上纠结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挑了一下灯花,让屋里变的更亮堂些,答了句题外话:“您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宫里正在发生什么吗?” 叶秉洐楞了一下,方才瞪大眼看着叶锦苏。 叶锦苏没看他,放下手里的剪子开口:“齐王殿下这会应该刚从皇上的寝宫出来。” “明天,之前只在十三皇子耳边传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朝廷。” 叶秉洐脸色一白,嘴唇都有些打颤:“什……什么谣言?” 叶锦苏看了叶秉洐一眼,神色淡然,嘴角还挑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皇上病情有所好转的谣言。” 叶秉洐睁大眼,足足楞了一会,才想明白过来,猛地后退了一步。 “父亲觉得,这两个人现在都争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还一直没有逼宫?”叶锦苏压低声音,说出了那两个大逆不道的词。 没等叶秉洐回答,叶锦苏就自己坐下来回答道:“无非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为了自己不会落个骂名。” “你说要是前段时间还在传皇上病好了,结果今晚齐王就私底下见了皇上,十三皇子会怎么想呢?”叶锦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语气平常的好像在说什么家常一眼。 叶秉洐却听的背后冷汗湿了一身。 这可是事关皇位的消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叶秉洐吞了一口口水,过了好一会,叶秉洐才缓过来,镇定的开口道:“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他必须要知道这些,尽管他那么害怕知道这些。可是只有知道这些了,他才能判断,叶家到底该何去何从。 叶锦苏看着他,伸手给叶秉洐倒了一杯凉茶,冷淡的薄唇吐出两个字:“逼宫。” 叶秉洐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哐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睁大眼,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颤抖着开口:“你……你,你说什么?” 叶锦苏笑了一下,伸手抓住叶秉洐颤抖的手,摁着他坐下来开口:“父亲不必如此激动,这一些都是暗着来的。” “不是明面上的,王爷也不会背上那些污名。” 叶锦苏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传进叶秉洐的耳朵里,明明是安抚的话语,却听的叶秉洐手脚冰凉。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给大家尝尝 这一夜漫长且无眠。 叶秉洐从叶锦苏的院子了出来时,已经是天亮了。外面下了半个月的雪终于停了,院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还没来得及打扫。叶秉洐深一脚浅一脚出去,沾了一身的湿气。 叶锦苏站在门口看叶秉洐离开,如今天光刚亮,连早起的丫鬟都还没起来。叶锦苏一夜无眠,也不怎么睡得着,偏头朝旁边的小红开口:“把院子周围的人撤了。” 小红惊了一下,“小姐……这怎么行……” 宁云敛的信时常从外面传进来,梦兰也经常往返两处,为了保证叶锦苏院子里足够安全保密,院子周围但凡出现的丫鬟基本都是被安排的人。 她们的警觉心很高,院子外面一有什么不对便能察觉过来。 而叶锦苏如今说要撤了她们? 小红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 “撤掉吧,最近一段时间都用不着朝外面通信了。”叶锦苏淡淡的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小红刚还想说点什么的嘴才张开,便又闭了上去。 “是。”小红无奈的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再多问,转头去安排了。 令人意外的,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天上还难得的出了太阳,只是冷却依旧的冷,雪化起来就更冷了。 叶锦苏窝在院子里,整日整日的不出门。外面的消息全靠小红,以及院子里其他丫鬟们在外面的道听途说。什么十三皇子和齐王又掐起来,什么朝中又死了哪些人。 看着叶锦苏整日都不急的样子,小红都被磨的性子稳了起来,跟着叶锦苏有了几分淡定。 这一稳,便又稳了四五日。 叶锦茹都稳不住了,叶锦苏还在院子里没事喝喝茶,赏赏花。 按照文鸢的说法,叶锦茹自从禁足令被撤了之后,短短四五日里,已经出去两三回了。而且这一回,她还带来了新动作。 她收买了一个丫鬟,跑到叶锦苏院子外边打扫庭院,暗地里为她探听消息。 听的小红一阵阵冒火,这事都是的昨天晚上出现的,她们今天才知道。要是之前那些人没撤,能有叶锦茹什么事? 叶锦苏却只是静静的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头来叶锦苏什么也没做,小红也只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闷闷的开口问:“小姐,咱们到底什么打算啊?” 叶锦苏从发呆中回过神,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小红,“等着。” 小红精神了一下,复又垂下头,拉长声音道:“哦……” 叶锦苏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 “外面什么动静?” “十三皇子对齐王动手了,削了齐王下面几个小官的头,估计是想试探齐王。这几个官职不大,本来可以不用管的。但是架不住现在齐王手下的暗地里都在帮宁王。” “几个重臣教唆了一番齐王,齐王便对着十三皇子也动手了。” 这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就要出事。 一方面十三皇子那边心生怀疑,所以动手杀了几个齐王手下的虾兵蟹将试探。而齐王这边则是得了叶锦茹的消息,怀疑宁云敛还活着。 可这事他也不能透露给十三皇子,毕竟对他无利而且暂时还不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假。 于是如今的齐王只能一边担心着宁云敛的事,一边又要应付十三皇子的事。本来他可以退一步,在十三皇子面前求个和,那几条人命的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好有心思琢磨宁云敛的事。 可是耐不住身边的人教唆,齐王脑子一热就开始反击了。 这下好了,宁云敛的死活他是没多余的心力管了,光是和十三皇子斗起来,就花费了他大量的精力。 “十三皇子是个重情义的性子,齐王下手又狠毒,不顾半点兄弟情分。他动手杀了十三皇子身边辅佐他多年的谋士,算是和十三皇子彻底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 如今的十三皇子一边给自己的好友下葬,一边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而那些牵扯在其中的官员们,才是最惨的,整日担心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小红叹了一口气,剥了个橘子给叶锦苏,道:“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小姐你怎么还坐得住。” “乱点才好呢。”叶锦苏淡淡的说了一句。 还得再乱点。 最好乱到他们自顾不暇。 接过小红手里的橘子瓣,叶锦苏往嘴里一塞,开口问小红:“离贤妃的生辰还有多少日子?” 小红怔了一下,“倒是没多少日子了,算算还有五天。德妃死了之后,后宫便一直由贤妃主理,今年虽正是她四十的大辰,不过看宫里这情形,应该也不会大办。” “小姐要提前准备礼物吗?” 这个贤妃比起德妃就默默无闻多了,家中背景一般,姿色在后宫里也一般,甚至讨好皇上的能力也一般。 能顶替德妃主理后宫,完全是因为她资历最老。她平日在后宫里算是比较安分的,但看她一路四平八稳的走过来,想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们叶家虽然和这个贤妃什么关系,但是宫里娘娘过生辰,礼物还是总的送的。 “送,我亲自去送贺礼。”叶锦苏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 小红忙不更迭的替叶锦苏剥橘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叶锦苏,“不必吧,如今宫里这情形不太好,咱们进宫是不是不太安全?” “也是……”叶锦苏吃橘子的动作一顿,似乎被点醒了什么。 低下头,叶锦苏似乎有琢磨了小声的一句:“那就去外面好了。” 小红正专心剥着橘子,没听清叶锦苏这一声呢喃。等她抬起头,想问叶锦苏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叶锦苏依旧放下的手里没吃完的橘子,打了一个嗝。 “吃饱了。”叶锦苏看着桌上小红剥下来的一大堆橘子皮说道。 小红看了手下半个没剥完的橘子,无奈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开口道:“这橘子是秋日时从祁阳县那边运过来的,这是最后一批,再不吃就要坏掉了。” 如今已经深冬了,这批橘子保存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难得了。叶锦苏吃的这几个,还是从坏的里面挑出来的。 “还有的剩吗?”叶锦苏忽然问。 小红点了点头。 “那带一些吧,给大家伙尝尝。” 小红疑惑的看了眼叶锦苏,咽下嘴里的橘子,没明白叶锦苏嘴里的这个“大家”指的是谁。 第三百五十二章:开光 自那天以后,叶锦苏又开始整日在家躺着。晨起的请安不去,也不去看赵氏的胎,更加没在外面溜达过,有时候连院子里也不去,只在房间里待着。 期间还请了一回大夫,装模作样的把脉诊断,又拿了药装模作样的煎着。 每天早晚准时煎两回药,药香直直的往外面飘,整个叶府都知道叶锦苏病了。 这全靠小红手里的扇子——每到煎药的时候就拼命扇。 她一边扇着炉子,一边转头问旁边的叶锦苏:“小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迷惑二小姐啊?” 叶锦苏正坐在门口抱着小白玩,听见这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样小红:“猜出来了?” 小红的眼睛亮了一下,开口道:“昨儿夜里我去偷偷到药渣的时候,碰巧听见了几个丫鬟在嚼舌根,说小姐是伤心殃及伤身,不然不会这么多日子都闭门不出。” 那可怜的语气,要不是小红是偷偷摸摸行动,直接就站出来就给她们点教训了。 不过回到院子里的小红左想想右想想,忽然觉得这个传言对她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这么一想,就想明白了。 “长进了,越来越聪明。”叶锦苏笑了一声,夸道。 梦兰从外面提着食盒回来,进了屋子匆匆取下身上被沾湿的斗篷,又趁热给叶锦苏布好菜。只是看着这菜,梦兰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装病也太不值了。”梦兰看着桌子上的一碗清粥叹了一口气。 早上叶锦苏吩咐她,去厨房只能拿一些清淡的吃的。叶锦苏平时不喜清淡,这清粥虽然往里面加了鸡肉,可却依旧不是叶锦苏的口味。 眼见着叶锦苏这几天吃的少,都开始有些瘦了,梦兰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叶锦苏拖着腮看着桌上的一粥,也略带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先凑合着吃吧,没几天了。”叶锦苏拿起勺子,转个话题,“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自从不再和宁云敛通信之后,叶锦苏便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 “齐王还在怀疑宁王,已经暗中派了人去查。不过他现在和十三皇子斗的厉害,有些分身乏术。” 说着,梦兰停了一下,看着叶锦苏神色有些沉重的开口:“奴婢担心,齐王殿下会在您这边下手……” 毕竟宁云敛藏的很严实,实在很难找到突破。 但若是从叶锦苏这里入手,那就轻松很多了。 之前叶锦苏院子外面还有人看着,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梦兰有些担心叶锦苏。毕竟这叶府里还有一个危险的叶锦茹。 叶锦苏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并不意外梦兰的话,只是不知喜怒的提了一下嘴角。 “无事。” 叶锦苏放下手里的勺子,起身走到桌前写了些什么。放下笔,叶锦苏吹了吹纸张,将纸收起来,交到了小红的手里。 “把这个送到父亲的手里。”叶锦苏交到道。 小红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接过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若有什么话要说,回来的时候就一并带给我。但若是他要亲自来找我,这就不必了。”叶锦苏开口道。 小红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仍旧点了点头,将叶锦苏的话记牢了。 梦兰在旁边收拾碗筷,看着叶锦苏只喝了一半的粥,心疼的开口:“要不奴婢去小厨房给小姐做点吃的来?” “不用了,叶锦茹不还顶着咱们吗?”叶锦苏摇摇头,坐下来喝了口茶又道,“你去把橘子去准备好就是了。” 小红在旁边微微惊讶且疑惑的看了眼梦兰,又看着叶锦苏:“小姐,您难道真准备给贤妃送橘子?” 虽然这个贤妃在朝中没什么背景,膝下也只有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公主,可是好歹也是个妃子啊。送礼也不能送的这么寒酸。 梦兰在旁边笑了一声,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贤妃今年不在宫里过生辰。” 小红意外的睁大了眼。 “贤妃娘娘说了,近年来边疆不怎么太平,国事也不太顺。如今皇上又病了,她想趁着生辰这个好日子,组织官妇人去庙里给皇上祈福。” 本来她的生辰宫里就头疼该怎么办,如今她自己提出干脆不办了,去给皇上祈福,这正好让宫里的人省了不少心。 小红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妥,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开口道:“那咱们府里谁去?” “老太太年事已高,夫人又怀了孩子,咱们小姐肯定是不会去的,自然是二小姐去。” “那咱们还送什么橘子?”小红撇着嘴说了一句。 梦兰笑了笑,没说话了。 小红看着梦兰脸上的笑,在看着叶锦苏一副莫测的脸色,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又换了一副我明白的表情,转头离开了。 梦兰一脸哑然。 叶锦苏都在旁边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明白了吗?”梦兰扭头看着叶锦苏,满头黑线的问。 叶锦苏继续笑,“估计她以为她明白了吧。” 梦兰再次无奈…… 外头小红煎好药,提着篮子就出去了。她先去了一趟库房,去要了些人参灵芝之类的东西,美其名曰给叶锦苏补身子。 最后回去的时候又去领了些新的皮子,准备给叶锦苏做个护手。 最后回来的时候才“不经意”的经过叶秉洐的院子,悄悄走了进去。 叶锦茹这会正在外面采买。 明天贤妃的生辰,朝中命妇都要跟着去庙里给皇上祈福。这个消息出来的急,之前准备的礼物用不上,她现在赶着买个新的礼物。 她挑了个玉如意,又匆匆赶到寺庙里请大师开了光,这便算个有诚心的礼物了。 只是开光仪式需要些时间,叶锦茹便被安排在寺庙的后院休息。悄无声息的后院里,只有几个小童子在外面打扫残雪,叶锦茹坐在房间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忽然,外面掀起一阵冷风,一个黑影从院子里闪过。 扫雪的小童子揉揉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刚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然而四下什么也没有,小童子心里疑惑了一下,又低头扫雪了。 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一处厢房里出现了关窗的声音。 第三百五十三章:下的再大些 叶锦茹看着从窗口进来的人,一把从凳子上站起来,“王爷呢?” 单膝跪地的人蒙着脸,显然是平时不露面的人,“王爷现在走不开,叫我给二小姐传话。” 叶锦茹心里有些狐疑,但并未声张,只是盯了这人一会,才开口:“王爷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黑衣人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到叶锦茹面前,“这是王爷让属下交给小姐的,王爷说他想说的话,都在这封信里了。” 叶锦茹微微警惕的接过信,看了眼封口,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还有别的吗?” “属下告退!”黑衣人会意过来,正准备离去。 “等等!”叶锦茹一把叫住了他。 黑衣人一怔,又转头跪下,“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王爷?” 叶锦茹勾唇笑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信,伸手将腰间的手帕抽了出来。她将手帕团成一团,别到了那黑衣人的腰间,压细声线媚着嗓子道:“帮我把这个,带给王爷。” 黑衣人身子一僵,低头离开了这里。 叶锦茹这才迅速的把信封藏好,再次警惕的看了眼这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走到门口,叶锦茹又透过门缝看了眼外面,确认外面没人后,才拿出了信封。 信不长,叶锦茹两三眼便可以看完。 不多久时,叶锦茹便伸手将信纸随便一揉,撕了个粉碎。 外头看门的丫鬟在外面开始敲门了,推开一条门缝道:“小姐,前厅的仪式快完了。” 叶锦苏将手里的碎片藏好,整理了一下衣冠,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等叶锦茹回去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开始转暗了。她在外面耽搁了一会,暗地里见了一人。 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人,一双眼珠子却满是精光,一看就是个办事老道的人。如今他收了齐王的钱,办的也是齐王吩咐的事。 倒是叶锦茹震惊了一下,因为这人她之前在府里见过。 她禁足令被解开后的几天,叶秉洐给她重新安排下人,里面便有这人。只是当时叶锦茹看着他不像什么忠心之辈,便没有留下。 原来那个时候齐王就开始谋划了吗? 叶锦茹心里有些忿忿,但也无可奈何。现在的齐王,身边不知道多少女人想攀着他。她费了两年多的努力,本以为自己就能成功了,结果叶秉洐做了缩头乌龟。 不管她怎么劝,叶秉洐就是不肯站出辅助齐王。 真是老眼昏花!愚昧! 这个老不死的眼睛瞎了,可她还没瞎。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帮齐王完成了霸业,她叶家便会彻底风光起来。 而齐王,也绝对不会亏待她。 想着,叶锦茹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看着眼前的人开口:“你们什么计划?” “明天是最好的时候。”瘦小的男人奸笑着说,满脸阴谋的样子。 “明天二小姐会出门,所以不管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您都是没有责任的。” 这倒是真的,叶锦茹满意的笑了一下,继续问:“她手下功夫不浅,你们能制服的了她吗?” 瘦小的男人再次笑了笑,伸手拍了几下。房间里突然多了几个男人,齐齐跪在瘦小的男人背后。他看着叶锦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椅背。 五指一用力,被抓住的那根木头竟然被直接捏碎了。 叶锦茹惊了一下,坐直了起来。 没想到这人也是会功夫的。 “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们人多,而且个个都是练过的。大小姐只是一个花架子,都没和人打过,对上我们是赢不了的。”瘦小的男人又开始奸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叶锦茹看着他脸上的笑,极其不舒服。 她站起身来,清清嗓开口:“行,那就这样吧!明天你们务必做干净点!” 说着,叶锦茹转身离去。 她知道齐王最近一直在查宁云敛的事,可是怎么查也查不到踪迹。如今十三皇子又视齐王为眼中钉,再这样下去,很容易会腹背受敌。 所以齐王才这么着急,要把宁云敛找出来。 既然找人找不到,那就逼人自己现身吧。 叶锦茹看着盒子里今天刚开过光的玉如意,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说实话她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能亲眼看到叶锦苏的惨样。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为了大目标,有些小事只好舍弃了。 只要叶锦苏落在了她们手里,还怕看不到她凄惨的样子吗? 想着,叶锦茹的笑容更加的快意。 外头又开始下雪。 梧桐苑里,叶锦苏站在门口看着开始刮风下雪的天,缩了缩脖子。 梦兰拿过斗篷给叶锦苏披上,感叹了一句:“又下雪了。” “下雪好,下的越大才越好呢。”叶锦苏看着外面的飘雪,淡淡的说了一句。 梦兰没搭话,只是劝叶锦苏回屋。 叶锦苏的嘴里呼出一团白气,转头往屋里走。 “小红还没回来吗?” 梦兰摇摇头。 早上小红给叶秉洐送了信,叶秉洐送完信就回了一句“当真如此吗?” 听的叶锦苏都忍不住冷笑出声了。 都箭在弦上了还问当真如此吗?他叶秉洐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获得无上的荣光。而他现在还问当真如此吗? 气的叶锦苏直接让小红去找赵氏了。 如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红也应该回来了。 正想着,小红匆匆跑了进来,头发上沾了一片残雪。 梦兰伸手给她换掉沾湿的外衣,又替她拍掉雪花,开口问:“怎么样了?” 小红欣慰的笑了一声,“还是夫人比较明事理,她亲自去书房找了老爷,这才把老爷说动了。” 也算是终于完成了。 叶锦苏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回了屋。 屋内朔风和惊云两个人正在等着,叶锦苏看了他们一眼,坐下来开口:“一切都布置好了吗?” 朔风点了一下头,“万无一失。” 叶锦苏脸色缓了一下,他们俩做事她一向放心。 梦兰在旁边多加了些炭火,屋里一下子格外暖和了起来。她看眼叶锦苏被冻红的指尖,开口道:“小姐还是把斗篷穿起来吧,别冻着了。” 叶锦苏搓了搓手,又加了件衣,坐的靠近了火炉。 如今已经入十二月了,这天实在太冷了。 只是在看着窗口时,叶锦苏的心底想的依旧是:下吧,下的再大些。 第三百五十四章:她们中套了! 又是一夜大雪。 叶锦苏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变成一片银装了。院子里的丫鬟还在费力的扫着雪,看着地上积雪的厚度,昨天后半夜应该是下的特别狠了。 以至于到了早上,天上还是在飘着一些小雪花。 叶锦苏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问旁边的小红:“这个时辰,叶锦茹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小红点点头,“祈福需得早起,二小姐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 叶锦苏的眼底沉了一下,目光变的有些悠长。 “那咱们也该出发了。”叶锦苏低下头,轻声开口道。 梦兰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护手,递给了叶锦苏。这是昨天小红选的皮子做的,小红手笨,她做的快,便连夜给叶锦苏做了一个。 她知道叶锦苏冬天最容易手脚冰凉,想着这样宁王又要心疼了,便又添了一句:“别冻着了。” 叶锦苏淡淡笑了一下,知道这是宁云敛的吩咐。 她转身进了屋内,换了一声普通的布衣出来。 “外面的人还在,小姐且从后面出去。”梦兰往外面屋后,领着叶锦苏走。 屋后的墙院挨着一片竹林,叶锦苏翻墙出去便会进到竹林里,那里没有叶锦茹的人盯着。 离开了梧桐苑附近,叶锦苏出府就很容易了。她轻车熟路的选了一条小路,再轻车熟路的翻墙出去。最后又在路边随便买了一个帷帽,戴着走到了大街上。 没人认得出她来。 此刻正是早上临近中午时,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叶锦茹和一众命妇们刚献完礼,正准备一起在庙里师父的加持下,为皇上祈福。 贤妃长着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看着没什么威胁性,眼神也是柔和的。 今天是个难的好天气,天上出了太阳,阳光照在明晃晃的积雪上,晃的有些刺人眼。 叶锦茹一边随着人流走到佛像前,一边看着这天估算这时辰。她琢磨着,这个时候,府里的人应该动手了。 等她回去,就可以迎接一个好消息了。 叶锦茹不禁有些雀跃,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起来。 几十个命妇一起走到厅内,统统被正前方宏伟的佛像吸引了目光。这是整个京城最大的云光寺,这里也有着整个京城最大的佛像。 四五人高的佛像镀了金,在一片烛光里光彩夺目。 人站在佛像下面,渺小的就像一颗尘埃。不少人发出惊叹声,只因这云光寺的佛像是最近一段时间才修好的,有些人还没见过。 还有人感叹这云光寺之大,殿内竟然可以待几十个人还有余地。 有人感叹便有人嘲讽,嘲讽一些官级笑的命妇没见过世面。 总之,一时人声有些多,声音有些杂。 叶锦茹丝毫不受影响,心不在焉的随着大家一起跪在准备好的蒲团上,正琢磨着怎么折磨叶锦苏。 身后的大门忽然关上。 哐的一声,惊的叶锦茹从思绪中脱离出来。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却忽然听见前面一阵窸窣声,贤妃站了起来。 叶锦茹的脸色一变,连着这里其他的一些命妇,表情也有些不对了。 “这……这我们给皇上祈福,小师傅关门做什么?”有人站出来说话了,看着旁边关门的小和尚问。 小和尚只是双手合十,弯腰鞠了一躬离开了。 一时间,大殿内所有的和尚都退出去了。 情况不对。 有人开始察觉到问题,站起来看着早已面无表情的贤妃道:“贤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贤妃静静垂着眸,原本柔和的五官垂成一个耷拉的角度,看上去冰冷又面恶。她扫了眼众人,转头双手合十朝佛像拜了一拜,开口道:“各位稍安勿躁,咱们是来给皇上祈福的,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没人将贤妃的客套话当真,有人立马站起来,跑到门口想推开门出去。然而门早就被锁死了,她奋力的推了几下都没有动静。 不管怎么用力,都打不开这门。 被锁死了。 所有人面上露出一阵惊恐,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叶锦茹震惊的睁大眼,心头猛地一颤,想明白了过来。 她们中套了! 该死的!本以为只有进宫才会不安全,没想到居然在外面也这么不安全! 叶锦茹的眼底闪过几丝慌乱,这到底怎么回事?是宁王做的吗? 慌乱中有人强作镇定,站出来安抚大家开口:“大家别慌!我们都是带了家丁过来的,这里一有什么异样,家丁便会回去报信的!” “这门打不开,我们先稍安勿躁,不过多时,家里一定会派人来救咱们的!”有人又添了一句。 有人站住来说话,至少表面慌乱的局面被控制了一下。然而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现下的处境:被软禁了。 没有谁的眼底是平静的,包括叶锦茹。 下一秒,殿内的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叶锦苏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下震惊,一脸惊恐的看着叶锦苏。 叶锦茹更是惊的后退了好几步。 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这里?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被那群人抓住了吗? 为什么? 然而没等叶锦茹想明白究竟为什么,叶锦苏已经向前两步,开口道:“请各位过来一趟,结果让各位受惊了,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我也没有恶意,就是想请大家在这里待一会。”叶锦苏淡淡的开口。 所有人都一惊,胆子小的直接吓到腿软了,抓着叶锦茹的衣服瘫坐在地上。 而叶锦茹则是被人推挤到人后,一脸惊慌的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锦苏联合贤妃把朝廷命妇全挟持了?为什么叶锦苏会和贤妃有勾结?难道是宁云敛? 可是宁云敛不是在外打仗两年了吗?就算他最近回来了,为什么能这么快就说服贤妃帮他做事? 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锦茹的头脑乱成一团,忽然发觉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而叶锦苏则是在说完后,朝着人群中其中一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只见那人站出来,从叶锦苏身后下人的手里接过一把匕首,咔嚓一声刀刃出鞘。 第三百五十五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陆秋拿着刀看了眼众人,立场已经明确。她向前进了一步,逼的人群后退,缩在一个角落里,“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也是武将出身,手下有些功夫的。” “但是有谁自认可以打得过我陆秋的,大可以试试硬闯!” 陆秋,陆公候的小女儿,曾是带兵上过战场的。 这里虽是有武将出身的人,但却没一个比得上陆秋。她这话一出,那些躲在角落里,原本准备伺机而动的人全部僵住了。 叶锦苏在旁边冷冷的补充了一句:“这外面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就算你们出得了这屋子,也出不了这云光寺。” 此话一出,又吓瘫了一群人。 叶锦苏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转身坐了下来。她神情怡然自得,显然是不着急,又或者说在等待着什么。 安静的环境里,只有细碎的哭声和无数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个。窗外的风吹进这个阴冷的大殿里,吹的每个人都浑身发寒。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就在一片死一样的静默里,叶锦苏终于有点动静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外面的天。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从自己刚刚进来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宁云敛那边应该已经顺利了。 叶锦苏移开目光,转身坐了回去。 外面那群家丁之前就去报信了,叶锦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要过来了。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钟,外面就响起了马蹄声。 接着便是刀剑声。 一声一声传进大殿里,听着那些命妇脸色惨白,却听着叶锦苏微微笑了一下。 另一边,长公主的太平殿里。 朱峤正事无巨细的向长公主汇报宫外的情况:“一切都顺利,叶小姐成功软禁了所有命妇,现在消息以及传出去了,有人已经往云光寺赶了。” 很好。 长公主微点了一下头,继续问:“十四弟呢?” 正问着,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长公主的贴身侍婢推开门,宁云敛从外面踏进来,伸手取下了身上的深色长袍。 朱峤看了他一眼,立马低头跪下行礼:“参见宁王殿下。” 宁云敛淡淡看了他一眼,朝长公主投过去一个眼神。 长公主紧张的脸色缓了一下,起身推开门看了眼外面,低声开口道:“都准备好了,跟我来。” 说着,三个人便由后门出去了。 从太平殿到皇上的寝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长公主之前已经把宫里的人打通了。如今三个人一行往皇上的崇阳殿去,一路畅通无阻。 崇阳殿内出奇的安静。 之前风光无限的寝宫,如今只剩下谨德公公一个人。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一片寂静,谨德公公猛地惊动,起身往门口处一看。 宁云敛正准备往内殿走。 谨德楞在原地,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 这……这是宁王爷和长公主? “宁……宁宁宁……”谨德公公震惊的看着宁云敛,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宁云敛看了他一眼,平静的移开了目光。他漆黑的瞳孔犹如一块寒冷的黑玉,看了眼内殿躺在床上的身影,直直越过了谨德,走到了皇上的床前。 他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宁云敛站定的床上,目光有些沉。 谨德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扑倒在宁云敛的面前,欣喜若狂的开口:“太好了!宁王殿下您还活着,您回来了!” “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皇上日夜盼着念着您呢!”谨德抹着眼泪,感动不已的说着。 宁云敛却没有丝毫反应,他只是沉默的将目光落在床上那个老的不成人形的人身上。 两年不见,他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吗? 床上的人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是谨德的声音吵到了他。他睁开眼,喉咙里发出沙哑而浑浊不堪的声音:“谨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皇上睁着眼,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宁云敛。直到睁的眼睛酸涩,盈出泪水,模糊了眼前的画面,皇上这才终于有点反应。 他颤抖的朝宁云敛的方向伸出手,眼里积满了泪水,“云儿……” “咱们的孩子来带我走了……” 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 宁云敛平静的眨了一下眼,看着眼似乎已经老糊涂的人,还是没说话。 谨德在旁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来开口:“皇上,皇上,这是宁王殿下啊,宁王殿下没死……” 床上的人表情一怔,眼里的泪流出,眼前模糊的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他睁大眼,忽然一把抓住了谨德的手,嘴里喊着不成语调的词。 谨德心疼的不行,转头看着宁云敛,含着泪开口:“宁王殿下,皇上这些日子一直在念着您,他后悔啊……” “您和皇上说说话吧,皇上想您想的紧啊!” 床上的皇上费力的起来,伸着颤抖的手想要去抓宁云敛,却怎么也够不到。宁云敛垂眸看着那只枯槁的手,终于开口了:“父皇。” 床上的人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喷出了血沫了。 “你回来了……” 皇上含着一口血沫子,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刚刚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他现在说话都觉得胸口疼的离开。 他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 宁云敛没说话,而皇上似乎也没想让宁云敛说话,自顾自的接上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母亲的宫殿修好了没有。”说着,皇上嘴角又流出一丝新的血沫。 谨德看惯了这场面,熟练的替皇上擦掉血沫,看向宁云敛,“宁王殿下,和皇上说几句话吧,皇上现在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我回来,不是和你来聊家常的。”宁云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冷淡的就像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旁边的谨德睁大眼,看着宁云敛说不出话来。 而皇上却垂着头干笑了两声。 他没什么力气,笑起来也难听的很,最后只能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请大家吃个橘子 皇上艰难的抬起头,靠在床头躺下。挥挥手,他示意谨德退下。 直到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的时候,皇上才靠着床头用嘶哑的嗓音开口:“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但你答应我,等我百年之后,将我也火化放进思云阁内。”皇上抬头看着头顶一片虚空,语气有些喘。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话,太累了。 可有些话,必须现在说才是,以后就没机会了…… 他停顿歇了一会,继续开口:“我知道,于情于理,你都没有理由这样做。” “于理,按照祖制这是大逆不道之罪。但是我可以拟一道诏书,就说是我的临终遗愿,想必朝中大臣也不会说什么。” “于情,我知道你很我当年没救你娘,你也不想让和我你娘待在一起。” “可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答应我,我就把诏书写给你。”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皇上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说这话。 他的思绪早就飞走了,飞去了他的前半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两年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数会尽的这么快,到了如今,他却还是要走了。 皇上闭上眼,继续念念叨叨道:“你是我最聪明的孩子,就像你娘一样聪明。” “可你太聪明了,比你娘还要聪明。” “你娘临死前都不知道,我其实就是没胆子救她,我不敢救她。可是你知道,你当年才7岁,你就什么都知道。” “你就是这样聪明,聪明的我都害怕……” 他害怕宁云敛的眼神,害怕他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神。 怕极了…… 而如今,他已经无所谓怕不怕了。 “我这一生亏欠你们母子的太多了,到死了也没能给云儿留下个全尸。” “你就当是报复我,也把我烧了吧,就当还给你娘的……” 越说倒后面,皇上的声音变越来越小,小到不靠近过去几乎听不清声音。宁云敛看着不知不觉就老泪纵横的他,伸手替他擦掉了脸上的污渍。 这是他能给他的,最后的体面。 “如果这是你的条件的话,我答应。” 床上的男人眼泪却反而流的更凶了…… 宁云敛转身,走到了外殿。外殿外早已不止长公主三人了,还有四五个老臣正在外面等着,连叶秉洐也在其中。 和所有人一样,叶秉洐满脸紧张。 这是叶锦苏给他的建议,也是他官场几十年来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他生平不是多大胆之辈,大多时候在朝中活的平平庸庸。 如今这番出头,他心里正疯狂打鼓。 看见宁云敛出来,叶秉洐的更加紧张了。 宁云敛只是看了眼他们,开口道:“诸位老臣,进去吧。” 叶秉洐脸上忍不住一喜,这说明事情成了!果然这趟没来错,过了今天,他叶秉洐就是功臣,叶家将会彻底风光无限! 叶秉洐不敢松懈,弯腰低头的走进去了。 内殿里皇上已经重新由谨德收拾了一下,正襟危坐了起来。尽管如此,看上去还是将死之人的模样。叶秉洐几个月没去上朝,如今看见皇上这幅模样,不由得惊了一下。 皇上这是真的命不久矣啊…… 他已经病的提不动笔了,只是叫谨德拿来了自己的玉玺,“诸位爱卿都在呢……” “朕年老昏花,如今已写不了字了,这诏书就由你们代笔吧。”皇上坐在边喘气,便说话道。他现在说话都费尽,哪里能写字? 他扫了眼底下的人,视线最后落在叶秉洐的身上,“叶爱卿,你是大学士,文采斐然,就由你来写吧。” 叶秉洐心底一颤,却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能退缩,硬着头皮站起来,拿过了纸笔。 强作镇定的写完诏书,放下笔的那一刻,叶秉洐的手心已经湿粘一片了。 他呼出一口浊气,紧张的手脚发麻。 皇上看都没看一眼,自己朝旁边的谨德使了个眼神。谨德便立刻拿起旁边的玉玺,在上面盖了玉印。 砰的一声轻微的闷响,屋内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从这一刻开始,这份诏书就生效了,宁云敛不再是宁云敛,而是新皇。 随着这砰的一声落下,皇上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没有力气,笑起来的声音怪异又渗人。 只有旁边的谨德知道,皇上这是真的开心。 因为宁云敛答应了他的遗愿。 宁云敛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留情的转头离开了。 只剩屋内皇上还在椅子上坐着,脸上的笑逐渐拧干住了,再最后一点一点耷拉下来。皇上坐在椅子上,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失去了任何表情。 谨德手里举着一杯刚端过来的参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一声皇上几乎破音,穿破几扇房门直直落进宁云敛的耳朵里。他前进的脚步一顿,然后伸手戴上了帽子,低头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陆公候的人已经带着兵进了宫,一路护送着叶秉洐手里的诏书。 而此刻,天上又开始下雪了。之前明媚的阳光转瞬间消失,天空开始变的浑浊而昏暗,雪花又开始落在长街上。 叶锦苏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眉目疏离。 屋内又陆秋镇场没人敢乱来,而外面的赶过来的救人的人早就打了起来,外面这场雪下的很是时候,无数的雪花落在空中飞溅的温热血液中,最后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鲜红的血水。 人修罗场不过如此。 可惜叶锦苏早已见过一次了。她伸手将窗户支起来,屋外寒风便卷着雪花进来了。同样进来的,还有外面厮杀成一片的声音。 叶锦苏转过头,看着屋内不敢出声也不敢动的人们,淡淡笑了一下,“看起来各位都很害怕我?” “这倒是我的罪过了。”叶锦苏有些惭愧的说。 “看大家这么紧张,不如我给大家赔个罪,请大家吃个橘子。” 说着,叶锦苏提起旁边一直放着的篮子,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白布。一篮开始已经开始腐烂的橘子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空气中开始散发橘子淡淡的糜烂味。 第三百五十七章:奇耻大辱 叶锦苏提着篮子走过去,拿起了一个烂了一块的橘子,一一交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有的手里只烂了一点,有的则全部烂了。 所有人惊恐的看着叶锦苏,不明白这事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毒死她们所有人吗? 发完一圈,叶锦苏有走回去,看着众人说道:“本来是想给大家尝尝新鲜的,可惜橘子这东西实在耐不住收,没想到竟然有些不新鲜了。”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重点是我一片心意,大家不如都尝尝?”叶锦苏微笑的提议道。 没人把叶锦苏这话当正儿八经的提议,除了叶锦苏自己。 这东西在她们手里就是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不仅如此,她们还注意到,在场三十多个人,有一些人是没有的! 而如今,那些手里没有橘子的人,脸上不是庆幸,而是更加恐慌。 叶锦苏这是在暗示什么?想离间她们这一群人? 那些手里空空的,既有十三皇子的人,也有齐王殿下的人。为什么别人都有,就只有她们躲过了这一劫,叶锦苏到底有何私心? 叶锦苏看了眼脸色各异的众人,沉默的端详了一会,最后出声提醒:“大家难道是害怕我给你们下毒吗?” 叶锦苏的语调猛地下沉,语气带了几分厉色。 有人吓的再次腿软,连连摇头,“不不不,怎么……怎么会呢……” 有的大胆,便直接指着那些手里空空的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她们没有?”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这胆子也太大了。 而叶锦苏只是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挑眉沉默了一下。最后,叶锦苏淡淡的开口:“自然是……要顾着点情面。” 说完,叶锦苏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缄声了。 而人群里却炸堆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叶锦苏这是什么意思,大家俨然已经明白了。一瞬间,场内的气氛开始有些变了。手里有东西的人不自觉地开始聚完一堆,警惕的看着那群手里没东西的。 而那些两手空空的,则是什么表情都有。 有的震惊,有的思索,还有的愤怒加着急! 有的脑袋清醒,笃定叶锦苏这就是在给她们身上泼脏水,他们什么时候和叶锦苏有过人情? 而有些平时也不知道自家男人在朝中的立场,听叶锦苏说这种话,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家男人是不是真的和叶锦苏有人情…… 总之,叶锦苏轻而易举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独旁边的贤妃,又深深的看了叶锦苏一眼,忍不住走到叶锦苏的身边,开口问:“你这么做,不怕她们记恨你?” 叶锦苏偏头看了眼贤妃,无所谓的开口:“娘娘觉得我不这么做,她们就不会记恨我吗?” 贤妃没说话了。 罢了,随她吧。 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了佛像面前跪下,兀自开始念经去了。 而叶锦苏则是静静的看着她们,适时的开口打断她们互相的猜忌,再次开口提醒:“这橘子再不吃,可就要不好吃了?” “还是说各位看不上我这橘子,不赏我的光?”叶锦苏反问道。 听叶锦苏这话,是真要逼她们吃这烂橘子了。所有人脸色都变的更加难看,且不说这有没有毒,这可是烂掉的橘子,怎么能吃。 可叶锦苏当着众人的面指鹿为马,说着只是不新鲜的橘子,非要逼她们吃。 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有胆小的人早就被吓的哭出来,不敢再拖延,伸手塞着橘子就往嘴里咽。烂掉的橘子一股腐臭味,入口就令人作呕,苦的浑身发麻。 可是尽管这样,也没人敢吐。大家都是朝中大臣的亲眷,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名门贵女,如今却要吃这烂橘子。 难以下咽的味道,和这满身的屈辱,让不少人边哭边咽了下去。 三十个多人在这个偌大的佛殿里哭了起来,哭声直直的传到了外面。正在交战的人忽然猛地一停,叶锦苏从殿内走出来,看了眼外面的场景。 院子里早就交战成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鲜红的血水流了一地。 一边是殿内绵绵不绝的哭声,一边是殿外兵戈不断的杀伐声。 叶锦苏站起在两者之间,看着其中带头的人,脸色冰冷的开口:“各位将军,你们的夫人,女儿可都在我手里。” 所有人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愤怒。 从殿里传出来的哭声,哭的他们心急如焚。 而叶锦苏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伸手轻拍了两下。只见一群人从四周出现,竟然在佛殿的墙上统统洒上了油。 “你想做什么!”带头的将军瞪大了眼,愤怒的看着叶锦苏。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了油的清香味,一直弥漫到屋子里。 所有人闻到这股味道,一时间恐惧的情绪到达顶峰,一声声尖叫和哭声在殿内响了起来。声声凄切,听在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叶锦苏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下,手里捏着一个火折子,浅笑着开口:“若是各位将军,不想自己的夫人女儿命丧于此的话,就让你们的人都退下。” 她的声音在一片寒风里清冽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带头的年轻将军犹豫了,握着刀的手垂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屈辱的愤怒。 他堂堂英骑将军,七尺男儿,居然被一个女流之辈威胁了! 真是奇耻大辱! 叶锦苏满意的看着她,笑了一下,收起了手里的火折子,开口道:“只要各位将军配合,你们的亲眷就不会有事,放心。” “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人?”英骑将军质问叶锦苏道。 “别着急,只是请各位夫人在里面待一会,时候到了自然会放她们出来的。”叶锦苏淡淡的说,并不在乎他语气里满满的威胁意味。 现在是她掌握主动权。 砰的一声,愤怒的英骑将军竟然丢了自己手里的刀。叶锦苏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瞪了叶锦苏一眼,竟然骑着马调转了方向,朝着外面一路骑出去了。 叶锦苏眯了眯眼,坐直了身子。 不出一刻钟,两声交替出声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叶锦苏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所及处只看见英骑将军的旁边,还多了一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两头动手 齐王骑着一匹赤棕马而来,马蹄踏下时抖落一身的风雪,俨然是一路飞奔过来的。叶锦苏眯了眯眼,眼神却忽然沉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齐王的马背上,还躺着一个人。 马蹄声渐近,叶锦苏的眼神也变的越发凌冽。她睁大眼,看着齐王从马背上将昏迷的小红拖下来,提到了叶锦苏的面前。 “这个丫头的命,叶小姐也是不准备要了吗?” 叶锦苏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你想干什么?” “我想叶小姐不知道吗?”齐王看着叶锦苏,依旧是面容带笑的问。 叶锦苏却丝毫笑不出来,她看着齐王手里昏迷的小红,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全乱了。她沉默了片刻,看着齐王开口:“把她放了!” “这怎么能也小姐说放就放呢?” “你想怎么样?”叶锦苏厉声道,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只要不让她放人,什么都好说。 齐王笑着看向叶锦苏,不慌不忙的开口:“我想怎么样,叶小姐不知道吗?” 叶锦苏眯了迷眼,斩钉截铁的开口:“人我绝不会放。” “那看来叶小姐已经做好决定了?”齐王轻笑了一声,一把拔出自己的剑,比上了小红的脖子。 “慢着!” 叶锦苏脸色猛地一变,千钧一发之际甚至抬起来脚,恨不得下一刻飞奔过去救出小红。然而她最终只挪动了一小步,叶锦苏咬咬牙,阴冷的开口:“叶锦茹的命你也不想要了吗?” 说着,下一刻,朔风带着叶锦茹从屋内出来了。 叶锦苏看了眼朔风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然后转头看着齐王,“你把小红放了,我把叶锦茹给你。” 叶锦茹显然吓坏了,睁着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看着齐王,呜咽道:“齐王……齐王救我,救救我……” 齐王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下。 他握紧剑,没忍住暗啐了一声:“废物!”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眼波流转,视线看向叶锦苏道:“可以,你先把人带过来!” 叶锦苏眯了眯眼,没想到齐王竟然答应的这么快。 难不成这两人还真有感情? 叶锦苏偏头看了眼朔风,点了下头。朔风一把抓住叶锦茹,朝齐王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先把人给我。”齐王看着叶锦苏道。 “你先交人。”叶锦苏丝毫不退步。 片刻的僵持之后,齐王后退了一步,点点头,将手里昏迷的小红往朔风的手里一推。下一瞬朔风抓着叶锦茹的手便松开了,叶锦茹一把朔风,朝齐王的怀里跑了过去。 朔风稳稳的接住了小红。 叶锦苏一急,顾不上许多直接跑了过去,伸手接过了小红,想查看小红的情况。 然而下一秒,叶锦苏就僵住了。 她看着怀里样貌不太对的人,脸色猛地一变。一道寒光闪过,只见“小红”袖里一柄利刃滑出,目标直对叶锦苏心口。 一股大力袭来,朔风一把推开了叶锦苏的,伸手朝着刀尖过去,制住了她的手臂。 叶锦苏被撞倒在地,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个和小红只有五分相似的人。刚刚隔得太远,再加上她和小红身打扮都一样,居然没看出来! 叶锦苏逃过一劫,而朔风却被锋利的刀口划了一刀,让人逃走了! “属下办事不力……”朔风转头走到叶锦苏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叶锦苏看了眼齐王,眼里腾起一阵怒火,“小红到底在哪?” 齐王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他伸手搂住叶锦茹,看着叶锦苏愤怒且着急的脸,伸手拍了几下。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提着被塞住口的小红就进来了。 齐王一把扯掉小红嘴上的破布,捏着小红的下巴朝向叶锦苏,笑着开口:“这次是真的,叶小姐不必担心了。” 的确是真的…… 叶锦苏握紧拳头,眼底是一片骇人的阴鸷,浑身的寒气纠缠着这十二月的寒风,冻的在场每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小红哭红了眼,看着叶锦苏小声的叫着:“小姐……” 她不敢让叶锦苏救她,她怕自己耽误了叶锦苏的大事。 可是她好怕啊,她好怕死…… 小红浑身颤抖着哭泣着,哭的叶锦苏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中了一样,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微微发抖。 “放了她!”叶锦苏一字一句的开口,目光看着如今十分得意的两个人。 叶锦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一天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她看了旁边的齐王一眼,又看着地上的小红,开口道:“殿下,姐姐的事,不如就让我来办好了。” “你来?” 叶锦茹冷笑一声,斜睨了叶锦苏一眼,“我和她的恩怨,还没算清呢。” 齐王看着眼底一片阴狠的叶锦茹,挑了一下眉。他低头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开口道:“那就交给你吧,只是不要让我失望。” 说着,齐王朝小红的方向走了两步,将小红一把丢给了叶锦茹。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这里就先就给叶锦茹。齐王翻身上马,留下了几人,自己转头骑了出去。而在云光寺的外面,齐王的人正悄悄的布局,围住了整个云光寺。 齐王从院内出来,看了眼自己的人,又看了眼皇宫的方向,脸色微沉的朝手下人开口:“十三皇子那边什么情况?” “据说已经带着兵进宫了。” “多少人?” “不多,大半是宫内的禁卫军。” 他就知道。 齐王冷笑一声,并不意外这个消息。宫里的禁卫军顶多也不过几千,这几千里还只有一部分听十三皇子的。 至于其他的兵力……齐王看了眼云光寺的方向,眼里露出一丝杀气。他们的家人都被软禁在这里,那些人还敢轻举妄动? 不得不说,叶锦苏和宁云敛这一招两头动手的方式,真是绝了。 如今再去宫里已经挽回不了什么了,只有抓住叶锦苏,才有一丝翻盘的机会。想着,齐王眼底的杀气更浓了,看着云光寺后面的山开口道:“去山上布好弓箭手,随时听候发落!” 第三百五十九章:恨不得她死 云光寺内,叶锦苏正抓着小红的头发,提着她直起背脊,看着叶锦苏开口:“想救她是吗?” 巨大的力气撕扯的小红头发一阵剧痛,逼的她在叶锦茹的手底下疯狂挣扎起来。 叶锦茹一只手提不起小红一整个人的重量,差点没抓住小红。一时愤怒上头,叶锦茹一把松开小红,很合扇了她一个巴掌。 “给我安分点!” 啪的一声巨响,小红被一巴掌扇的摔在地上,疼的尖叫出声。 叶锦苏眼底一急,手里利刃出鞘,没忍住拔剑指住了叶锦茹。 “我让你放了她!” 叶锦茹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用力过猛,已经开始发红的手掌,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姐姐这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叶锦苏咬紧的牙关颤抖,握着剑的手垂下,看着叶锦茹开口:“你放了她,我答应你的条件……” 她松口了,叶锦茹捏住了她的死穴,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小红落在叶锦茹的手里。 叶锦茹绝对是杀了她! 叶锦苏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和痛苦,她现在很后悔,后悔明知道叶锦茹应该对自己下手,却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被波及。 她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偏偏留了叶锦茹一条命。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让叶锦苏活着! 想着,叶锦苏握剑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到止不住的颤抖。她现在真的恨不得一剑刺死叶锦茹,可她没有机会…… 叶锦茹忽然笑了一声,她看着叶锦苏愤怒的脸色,笑的更开心了。 “叶锦苏……你也有今天……” 叶锦茹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花枝乱颤,笑到最后脸都变了形。此刻的她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这两年来的憋屈,再看见叶锦苏眼底的痛苦之后,统统都变成了快感。 她尝到了兴奋的滋味,眼底烧起一片疯狂的火,看着叶锦苏吼道:“把你的剑放下!” “我们要你的人。”叶锦茹轻声说,勾起的嘴角像一条美丽的毒蛇。 叶锦苏站着没动,心里却猛地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她放人,怎么都好说…… 只是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下一瞬,叶锦苏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她眼底一沉,没说话,只是看着叶锦茹。 叶锦苏气势丝毫不弱她,眼底锋芒姐姐递增,和叶锦茹僵持着。 眼看就也叶锦苏不准备退步,叶锦茹也不再废话。她低头看了眼小红,眼里闪过一丝狠绝,伸手抽出了旁边的一把匕首。 叶锦苏眼底一震,睁大眼看着叶锦茹。 下一秒,叶锦茹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小红的肩头。 一声痛苦的尖叫直冲云霄,叶锦苏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厉吼:“你放开她!” 叶锦茹得意的看着叶锦苏眼底的惊慌,存了蓄意折磨的心,就着扎进去的一小截刀尖,再伤口处转了一圈。 再一声沙哑的惨叫响起,小红睁大的眼里早已放空,剧烈的痛苦让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我让你把剑放下。”叶锦茹一字一句的开口,拔出了刀尖。 伤口不深,可只要她想,她还能再小红身上开几十个这个的口子。 叶锦苏紧握的手心被指甲刺破,她看着叶锦茹,妥协了。伸手将手里的剑丢到一边,叶锦苏看着叶锦茹开口:“把她放了。” 叶锦茹的眼里露出一丝得逞,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笑着看向叶锦苏继续说:“你过来!” 叶锦苏依言向前进了一步。 旁边的朔风脸色一变,朝叶锦苏低喊了一句:“小姐!” 叶锦苏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进了几步。 直到进入叶锦茹的范围内,叶锦茹一声利落的低喝道:“抓住她!” 旁边的人应声而出,一把抓住叶锦苏的手,反折在了背后。叶锦苏被制住了手脚,膝窝处被猛地一击,砰的一声磕在地上。 她被人摁在地上,模样与刚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浑身上下只剩下狼狈。 叶锦茹的眼神便越发猖狂了。 她发丝比叶锦苏还乱,十二月的腊月天却出了一身的汗,汗液和血液湿粘住她的头发,四周苍白的雪景映着她眼底的疯狂和兴奋。 她大笑几声,一把放开早就晕死过去的小红,捏着匕首走到了叶锦苏的面前。 “啪!” 猛地一巴掌落下,叶锦茹兴奋的看着眼前这个只能任自己打骂的叶锦苏,笑声在一片空旷的天地里肆意回响。 “你也有今天?” 叶锦茹一把抓着她的头发扬起叶锦苏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一句又一句的问:“你也有今天?” 她等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 叶锦苏被迫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叶锦茹,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叶锦茹的巴掌在她的脸上迅速落下印记,有鲜血顺着叶锦苏的嘴角流下,一直流到叶锦苏雪白的脖颈上。 她看着叶锦茹,眼底只有一片凌冽的神情,如同这十二月的寒风和雪花。 “把小红放了。”叶锦苏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叶锦茹猛地睁大眼,忽然一把放开了她,后退了好几步。她得意的表情开始崩溃,仿佛被踩了短处一样,一把冲过来,手里的刀逼近了叶锦苏。 “你很得意是吗?” 叶锦茹拿着刀贴上叶锦苏的脸颊,将血污不堪的刀面在叶锦苏的脸上擦干净,看着叶锦苏那张脸变的各位狼狈,叶锦茹只觉得无比快意。 “到现在你还在摆什么谱?我现在随时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叶锦苏依旧只是看着她,冰冷的吐出几个字:“我已经答应你们的要求了,把小红放了。” 叶锦茹的话被彻底的忽略了。 叶锦茹愤怒的抓紧手里的刀,刀口转向叶锦苏的脖子,瞪大眼下一秒恨不得就这么扎死她! 可是她忍住了,她不能这么做。 纵使她心里有千般万般不快,又一万个怨念,她现在也不能杀了她。 既然如此…… 叶锦茹猛地一转头,看向旁边的小红,眼底冒出疯狂的光。 叶锦苏瞳孔猛地放大,死死盯着叶锦茹,“你想做什么?” 叶锦茹大笑了一声,她扭头看着叶锦苏,“我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想撕碎你这张惹人厌恶的脸!” 叶锦茹一把捏住叶锦苏的下巴,语气阴沉的开口:“你知道你只有一个样子最好看吗?就是三年前,你跪在我娘面前给我们磕头的样子……” 第三百六十章:是不是出事了? 说完,叶锦茹猛地甩开叶锦苏,转头就朝着小红走过去。 她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锦苏眼底一寒,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一挣,转瞬间便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刀。手下刀尖出鞘,叶锦苏迅速挣脱桎梏,一把从原地弹起,手里短刀毫不犹豫的扎进了叶锦茹拿刀的手。 一切只在方寸之间,叶锦茹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叶锦苏。 一声惨叫便从叶锦茹的喉咙里迸出。 叶锦苏手里短刀扎进了叶锦茹的手臂,实打实的一下,三分之一的刀身都进去了,比之前叶锦茹扎小红狠多了。 拔出短刀的一瞬间,一道鲜血便直直的喷了一地。 叶锦茹差点没昏死过去。 下一栓,叶锦苏的手捏上了叶锦茹的脖子。 有鲜血飞溅上叶锦茹的脸颊,她睁着眼,只感觉有无数血珠落在她的脸上,最后再滑落。铁锈味直冲进她的鼻子,叶锦茹再一次尖叫出声。 锐利的声音几乎要震的叶锦茹耳聋…… 叶锦苏眉头一皱,手里的短刀插进了她的嘴里。 “再叫一声,你让你在死之前体会生不如死。”叶锦苏冰冷的声音在叶锦茹的耳边响起,每个字都不重,却吐字格外清晰。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利箭,随便能取下她的性命。 叶锦茹大张着嘴,嘴里流出一滩鲜血。混着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眼泪,一起砸落在早就污秽不堪的雪地上。 叶锦苏抽出刀,转头看着四周的人,发话道:“谁敢过来,我就把她杀了!” 没人敢动。 叶锦茹是齐王的人,这个大家都知道。如今齐王不在这里,他们更加不敢让叶锦茹出现什么事。 只能去报信。 叶锦茹则是落在叶锦苏的手里,睁大眼流着恐惧的泪水。她一动不敢动,却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看着叶锦苏的刀刃哭着开口:“我……我错了……” “姐姐……姐姐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叶锦苏冷笑一声,刀尖贴上她还在淌血的嘴角,出声道:“你这张嘴还想要吗?” 叶锦茹不敢再说半个字。 她只能绝望的看着飘着雪的天空,期待齐王来救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锦苏看着天上越下越大的雪,脸色阴晴莫测。 不仅叶锦茹在等,叶锦苏也在等。 她在等宁云敛过来。 按照约定,这个时间宁云敛应该过来了。 而如今…… 远处再次响起一阵马蹄声,叶锦茹的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眼神期盼的看着门口。 是齐王。 齐王从外面再次赶过来,却没想到看见这种场景。他睁大眼,一脸震惊的看着叶锦茹,再看了眼周围的人。 这里这么多人,竟然还制不住一个叶锦苏? 废物! 都是废物! 齐王一贯好脾气的面孔破碎,脸色变的阴沉而难看,翻身看着叶锦茹的眼神,甚至让叶锦茹开始以后怕。 叶锦苏看着他,忽然心里有不妙的感觉,只觉得叶锦茹有可能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抓紧叶锦茹,手里的刀比着叶锦茹的脖子,开口威胁:“把小红放了,我就放了她。” 齐王看着叶锦苏,没说话,只是进了一步。叶锦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妙的神情,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叶锦茹也察觉出一丝不对,也不顾不上叶锦苏的威胁,直接开口道:“齐王殿下救救我!救我!” “求齐王殿下救命啊……” 然而下一秒,齐王只是伸手抽出自己的剑,抬起剑锋指着叶锦苏,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不用管她,不惜一切代价,把叶锦苏抓起来!” 叶锦茹睁大的眼里盈出一丝绝望,疯狂的大吼起来,“不!齐王殿下!殿下救我!” “救我!救我!” 可惜这里没人听她的。 叶锦苏早就先一步反应过来,将叶锦茹往朔风的方向一扔,然后迅速往后退去。一直躲在暗处的惊云也现身,站在叶锦苏身前解决了几人。 她们的后路被截了,没办法回到大殿里了。 叶锦苏的眼里看着周围已经打起来的人,利落的用脚挑起一边的软剑,下手解决了几个人。 旁边的叶锦茹早被朔风嫌碍事,丢在了地上。四周已经开始交战,叶锦茹跌坐在一片混乱里,眼神恐惧又彷徨。 她只能看着齐王的方向,拼命喊救我。 可是没有任何人给她一点回应。 叶锦苏只匆匆瞥了她一眼,没分出空去理她。她这次带来的,只有五百人,全部埋伏在云光寺里。如今打起来,这五百人肯定不够用。 宁云敛怎么还没来…… 叶锦苏一边打一边退,躲在惊云后面喘着气。这里这么多个人,叶锦苏体力再好也打不过来。 “宁王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叶锦苏喘着气问。 惊云的脸色并不比叶锦苏好多少,他一边要照顾着叶锦苏,一边要解决这些不断攻过来的人,身上一件负伤了。 他们再厉害,也架不住齐王人多。 叶锦苏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只觉得心口跳的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下起来。 这场雪下的又大了些。 纷纷扬扬的雪花变的越来越大,羊毛一样往下落,不一会宫道上就积了一层雪。 梦兰跑在这条长长的宫道上,一边剧烈的喘着气,一边疯狂的往前跑着。寂静且昏暗的宫道上只有梦兰一人,看宫门的早就不在了,原本应该有宫人走过的宫道也无一人。 梦兰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四周,急促而慌乱,她的整张脸都白了。从叶府跑到皇宫,再一路跑进宫,她跑的胸口开始发闷,可她却半点不敢停。 快一点……再快一点…… 梦兰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疯狂的驱使着她。 必须要快一点,不然小姐和小红就危险了。 宫里早就乱了,有宫女太监抓着包袱从四处逃窜出来,急急忙忙想从宫道出去。梦兰随便抓住一个人,顾不得三七二十,逼问道:“崇阳殿在哪个方向?” 年纪尚小的宫女被梦兰凶恶的目光吓到了,伸手指了指旁边。 梦兰猛地一把放开她,提起裙子跑了过去。一直跑到可以听见兵戈声,梦兰才脚步猛地一停。她睁大眼,蹲身躲在墙边,喘了一口气。 她听见了刀剑的碰撞声,听见了铠甲被划破的声音,听见了人们痛苦的叫声。 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逼的梦兰胃里一阵翻浆倒滚。 她双腿发软的撑着墙站起来,壮起胆子往里看了一眼。 第三百六十一章:胜负已分 刀光血影里,她看见了一片人间地狱。 无数的鲜血溅洒在半空,连落下来的雪花都被染成赤红色。满地的白雪被染红,红的刺眼,红的触目惊心。宁云敛手中利剑染血,颊边唇角染血,眼底也是一片赤红的血色。 天地间一片肃穆的白,唯映的这红成最后一抹艳色。 最后一个人倒在了宁云敛的剑下,无数鲜红的血水里,是遍地的是尸体。一张张染血的面孔铺满了整个崇阳大殿,那绝对是人间最恐怖景象。 宁云敛伸手拔出自己的剑,看着倒下来的十三皇子,目光逐渐变的沉静。 胜负已分,是他赢了。 梦兰捂着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几乎失声。宁云敛逐渐恢复漆黑的眸子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提着剑转身。 却在一片余光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云敛转头看着旁边的大门,目光猛地一沉。 梦兰回过神来,撑着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红着眼大吼道:“小姐……宁王殿下快去救救小姐吧!” “齐王的人绑架了小红,他们肯定会威胁小姐的,宁王殿下快去救救小姐吧!” 长公主从殿内跑跑出来,脸色微变的抓住了梦兰,“怎么回事?” 梦兰一把抓住长公主的裙摆,哭着开口:“求长公主救救我家小姐,小姐她……” 话音还未落,宁云敛已经转身上马,眼底正掀起一片山河将倾的风暴。 长公主脸色一变,看着宁云敛开口:“你冷静一点,现在应该做的是保护诏书安全送出去!” 宁云敛握剑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愤怒。 他转头看着旁边的人,开口道:“我带一队人去救人,剩下的留在这里。” 说完,宁云敛双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便带着人出去了。梦兰猛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跌坐在一片血水里。 长公主的脸色一急,看着宁云敛的背影,没忍住狠狠拂了一下袖。 荒唐! 荒唐至极! 长公主愤怒的看了眼梦兰,咬咬牙回了殿内。她现在没空处置梦兰,先得出了这宫城。 外面下着纷飞的鹅毛大雪,梦兰之前踩出的脚印早已被覆上一层薄雪。宁云敛的马蹄声急促,如风一般掠过那条长长的宫道。 云光寺内,叶锦苏正难以脱身。 他们突破了包围,一路从前院逃到了侧边的厢房。现如今,叶锦苏藏身在某间厢房的房梁上,正死死盯着下面搜查的人。 一波人进来,又一波人离开。外面逐渐变的安静,叶锦苏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姐,咱们从厢房后面的后山上逃。”朔风压低声音道。 叶锦苏一口回绝,“不行!” 后山这么大个缺口,齐王不可能放着不管,肯定有陷阱。 叶锦苏看了眼昏迷的小红,将小红放到了惊云的手里,开口道:“咱们分开跑,然后找突破口出去,别让他们盯上我们就是了。” 这一块足足有几十个厢房,各种环境都有,是和他们躲迷藏的好地方。 叶锦苏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她看了眼十分平静的外面,推开了厢房的窗户,低声朝朔风道:“咱们得绕回佛殿里。” 在那里,她们才是有保障的。 想着,叶锦苏一跃出了窗户。下一刻,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有人从外面涌进来。可是她们晚了一步,赶来时便只能看见一扇窗户在轻微的晃动着。 叶锦苏迅速藏身进隔壁的厢房。 隔壁的翻找声清晰可闻,叶锦苏屏着呼吸往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下一瞬,叶锦苏就被一直无声无息的手抓住了手臂。 一瞬间,叶锦苏手里短刃出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间,手里利刃便刺出去。 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接住叶锦苏手腕,顺着指尖将叶锦苏手里的刀柄渡到了自己手里,宁云敛一把搂住叶锦苏的腰,低声道:“是我。” 叶锦苏睁大眼,看清楚来人后怔了一下。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叶锦苏看了眼孤身一人的宁云敛开口道。 隔壁的人似乎没找到什么线索,已经开始准备往这边来了。 宁云敛看了眼门口,抓着叶锦苏跳出了窗外,“其他人埋伏在外面。” “后山的人已经解决了,惊云,护送她离开这里。” 叶锦苏微微皱了一下眉,抓住了宁云敛,“那你呢?” “皇宫那边……” 宁云敛抓着叶锦苏一路往厢房的南面退,低声道:“无事,你先离开这里。” 说着,宁云敛松开了手,露在叶锦苏眼前的,是一条可以上山的路。 叶锦苏的再次拉住了他,眼神有些紧张,“齐王的人在外面至少还有一千多,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宁云敛没说话,因为他带的人顶多只有齐王的三分之一。 只一眼,叶锦苏便明白了过来。人数差距大,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叶锦苏眼色一沉,看了眼外面的人,拉着宁云敛上了山,“我有办法。” 片刻之后,齐王的人无功而返,跑回去复命, 齐王勃然大怒。 而一旁的山上,却燃起了点点火星。叶锦苏站在人群后面,居高看着那片血色的广场,伸手抓住了旁边的宁云敛。 宁云敛低头,反握住了她的手,一声低沉的喝令响起:“放箭!” 几百只带着火星的利箭射出,又迅速在另一个人的配合下,换上另一只箭。无数只带着火星的箭矢朝着齐王的方向飞过去,擦着他的鬓边而过。 而那箭矢上,正映着齐王的徽印。 这原本是齐王的箭,被叶锦苏捡了便宜。 底下顷刻间一片混乱,无数只箭羽下来,溃伤齐王一半的兵力。几百只火箭射完,只听院外一声整齐的嘶吼,早埋伏在外面的人统统冲了进来, 所有人统统放下手里的弓,拔出利刃朝着齐王的方向冲了过去。 天上的雪还在下着。 叶锦苏站在半山腰,站在一片茫茫白雪看,注目看着底下一片赤色的人间地狱,打了个寒颤。宁云敛伸手抓住叶锦苏的手,不动声色的站到他面前,开口道:“下去找小红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恭敬不如从命 那一夜的雪丝毫没有停,下了整整三天。那一片血色的痕迹在十二月的天气里结冰,再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只短短三天,就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没有人再提那一天的事,朝中歇朝三天,所有人都闭门不出。那些趁乱逃出来的夫人们,胆子小的已经吓疯了,胆子大的也再没半点动静。 一切都在短短一天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锦苏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手里抱着暖和的小白,目光清浅。梦兰从旁边的走廊搓着手走过来,笑着开口道:“太医今儿又给小红看了,说伤口恢复的不错,再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叶锦苏回过神,皱了一下眉,“让她少动点,伤口虽不深,可别留疤了。” 梦兰连连称是,伸手给叶锦苏添了一件外衣。 院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谨德从外面走进来,避着院子里的其他宫女,凑到叶锦苏跟前轻声开口:“二小姐这事,皇上说了还是得您来处置。” 毕竟是亲姐妹,这事不能太声张,免的给叶锦苏落下狠毒的名声。 叶锦苏想起当日叶锦茹扭曲的脸,沉默了一会站起来,开口道:“我亲自去看看她吧。” 叶锦茹的被关在一处废弃的院长里,由宫里的侍卫看守着。叶锦苏进去的时候,叶锦茹正穿着一身单薄的坐在院子的池塘里。 听见脚步声,叶锦茹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在看见是叶锦苏后,叶锦茹的眼神猛地一变,却又立马平静了下来。她坐了回去,冷笑一声看着结冰的池塘道:“姐姐如今什么身份,也来这种地方见我?” 叶锦苏看着她不过三日就逐渐消瘦的脸,冷笑了一声,“不是见你。” “是送你。” 叶锦茹眼色一变,抬起头看着叶锦苏,眼神开始变得紧张和慌乱。 “你什么意思?” 叶锦茹干笑了一声,开口道:“咱们是姐妹,你怎么能这样……”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是妹妹错了,求姐姐再给妹妹一次机会……” 说着,叶锦茹竟然一把跪下来,朝着叶锦苏膝行两步。 叶锦苏往后一退,躲开了叶锦茹。 她眉头精进锁起,心里腾起一股不耐烦,她真是听够叶锦茹的哭声了! 叶锦苏脸色一沉,不想再和叶锦茹废话,转身放话:“动手吧!” 说完,叶锦苏大步离开了这里。 院子里腾的一声大叫,叶锦茹在一群宫人的手底下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你怎么能对我动手!爹爹不会同意的!” “爹爹不会同意的……” 叶锦苏眉头皱的越发紧,看着旁边的谨德脸色一变,转身朝宫人们使了一个眼神。 叶锦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锦苏眉头松开,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果然没了叶锦茹,就是快活不少。叶锦苏现在更加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解决掉她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 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宁云敛站在院子里,显然在等叶锦苏。叶锦苏意外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这天,走过去开口:“你怎么来了?” 按照时辰,他这会不是应该在和大臣们商讨先皇的丧事吗? 旁边的谨德脸色又一变,凑到叶锦苏面前,小声的提醒:“主子,按照礼数,您该改口行礼了。” 叶锦苏楞了一下,失笑,后退一步正准备行礼,被宁云敛一把拦住,顺势抓着叶锦的手臂往屋里走,“这里没外人,没必要。” “手怎么又这么凉?”宁云敛低头看着叶锦苏的手问。 叶锦苏耸耸肩,弯腰从地上抱起被养的日渐丰腴的小白,伸手塞进了它的肚子里暖手。 宁云敛笑了一声,在小白身上摸了一下,发现这畜生身上居然真的暖和的很。 “看来它比我送你的暖玉还好用些。”宁云敛略酸的开口。 叶锦苏抬眼瞅了眼宁云敛,他现在还在戴孝,浑身上下一片素白,但是却显得他柔和不少。好像就变成了当初第一次见他是,那么温润柔和的模样。 叶锦苏挑了一下嘴角,故意抱着小白又亲又抱道,“是啊,我可喜欢小白了,最喜欢小白了。” 宁云敛微微一眯眼,“最喜欢?” 啧,刚还觉得他温润呢,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 叶锦苏勾勾嘴角,抱着小白顺毛道,“不然呢?” 宁云敛暗自咬了一下牙,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接了。叶锦苏最近嘴皮子功夫见长,再加上仗着身边总有宫人,总爱占些嘴头便宜。 宁云敛恨得牙痒痒,却又喜欢的紧。 他眼底一沉,锐利的目光扫了旁边的谨德一眼,吓的谨德立马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叶锦苏忽然升起一股不妙感。 她一把坐直身子,朝宁云敛眨巴眨巴了眼睛,露出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神。 宁云敛表情猛地一僵,只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叶锦苏最近真是越来越会吃他了。 眼见得逞,叶锦苏立马低头挑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招是她之前在容伯那里的时候发现的,简直屡试不爽。 宁云敛只好认栽。 他无奈的坐到叶锦苏的身边,伸手将袖子里的东西递给了叶锦苏。 叶锦苏接过,疑惑的看了眼宁云敛。 “看看。”宁云敛开口。 这是一则诏书,至于是什么内容叶锦苏就不知道了。她疑惑的打开,目光却在看到内容后的一瞬间凝滞了。 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寂静,叶锦苏转头看着宁云敛,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 宁云敛要为她废了后宫? 叶锦苏觉得头顶有些魔幻。 沉默片刻,叶锦苏终于回过神来,收起手里的诏书开口:“你认真的吗?” “君无戏言。” “朝中大臣怎么办?他们不会同意的。” “朝中大臣十个有九个元气大伤,且拖了你送的那几个橘子,他们现在各自人心惶惶,正互相怀疑。” “没人会这个时候明着和我作对。” “……”叶锦苏一时无言。 她当时想着,软禁她们的同时顺便挑拨一下,以后对宁云敛在维持朝中大臣互相平衡有用。 没想到居然在这地方派上了用场。 不过…… 叶锦苏却忍不住心头一暖。 她勾了一下嘴角,偏头看着宁云敛,“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第三百六十三章:长长的宫道 三个月后。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天气又变凉了。叶锦苏贪睡,直直在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宁云敛的早朝都上完了,叶锦苏才从床爬起来。 小红从外面蹦蹦跳跳的剪着一把迎春跑进来,在叶锦苏面前比了比,“小姐你看,这迎春品种可真好看,咱们之前在叶府里的时候可没见过。” 旁边的梦兰一把接过小红手里的迎春,将她拉的离叶锦苏远一些,别把春日的寒气渡过去了。 “没大没小的,该改口了。” 梦兰轻轻斥责了小红几句,伸手将迎春插在旁边的瓶子里,看着叶锦苏开口,“奴婢前些日子去尚衣坊看了娘娘的礼服,时间虽然有些赶,但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应该就可以送过来试穿了。” 如今已经入了三月,离叶锦苏的封后大典日子越来越近了。叶锦苏的封后诏书早三个月前就下来了,只是那时尚在正月里,大典所需的东西也需要时间准备。 这便拖到了三月。 叶锦苏听着点了点头,这事有梦兰盯着,她放心。 “先皇的思云阁也快建好了吧?”叶锦苏忽然看着宁云敛问。 宁云敛正在替叶锦苏剥松子,手下动作不停,嗯了一声继续剥。 “又是要火化先皇,又是把后宫给废了,朝里那群大臣没吃了你?”叶锦苏忍不住开口问。 宁云敛轻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一把松子仁交到叶锦苏手里,拍拍手心的碎屑开口,“朝中原有几个老顽固,但是最近被我抓到些把柄,消停了些。” 这还得多亏了叶锦苏之前的那一招送橘子。 真是把朝中的局面搅的除了宁云敛,谁看都一团乱遭。宁云敛现在一边和一些大臣表面演着不和,实际上却在暗地里设局。 一边又有一些立场不定的,生怕自己有危险,统统过来宁云拉着效忠。 总之如今宁云敛的明,他们在一团浑水了,想怎么搅,都得看宁云敛的。 那些老腐朽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叶锦苏轻笑了一声,心里放松了些。 外面吱呀一声,门响了。 小红再次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惹的梦兰又斥责了她几句。听的小红撇撇嘴,跑到叶锦苏面前,开口道:“小姐,您之前说要请来的人已经来了。” 叶锦苏眼神一亮,坐起来开口,“小容儿来了?” “这么快?”这样一路上路途遥远,宁云敛还以为在需要些时日呢。 “快让她进来!”叶锦苏兴奋的说。 小红应了一声,飞快风跑出去,不一会就领着两个熟悉的面孔进来。容伯和小容儿一脸拘谨的跟着小红进来,一路上紧张的不敢抬头。 直到看见座上的两人,容伯和小容儿两个人立马磕了下去,“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叶锦苏一把站起来,扶着小容儿和容伯站起来,“快起来吧,一路上累了吧?” 看见眼前熟悉的面孔,小容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看着叶锦苏开口:“你,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居然是皇后……” 之前有人来接她们的时候,她们都吓坏了,差点没敢信。 谁能想到自己随便救的两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 这也太吓人了。 早几天,小容儿还因为这一件事,好几天没睡好。现在虽然好了点,但小容儿还真不习惯。 叶锦苏无辜的耸耸肩,开口道:“我那时候可不是皇后。” 说完,叶锦苏笑了一声,抓着小容儿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请你们过来,是让你来参加我的婚事的。” 她曾见证了小容儿的婚事,如今轮到她了,她也想小容儿在场。 小容儿看了旁边的宁云敛一眼,会意的一笑。 她也凑近叶锦苏的耳边,开口道:“我听说了,皇上可是为了你废了整个后宫。” “你知道先外面怎么传你们吗?” “怎么传?” “大家都传,皇上和皇后两个人伉俪情深,说皇上命中痴情,却唯独钟情于你……” 叶锦苏听着笑了一声,眼波流转间看了宁云敛一眼,没说话。 封后大典定在三月底,礼服早早的就送过来了。封后大典之所以会耽误那么久,也是因为这套衣服工序太复杂。在加上其他的配饰,满箱的行头和珠翠,看着叶锦苏眼花缭乱。 梦兰看着内务府送过来的这两大箱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皇上对娘娘可真好。” “这行头,历年来可没有一个皇后能比得上娘娘呢。” 叶锦苏看着眼底一柔,忍不住转头看了旁边的宁云敛,却正巧看见宁云敛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间,宁云敛眼底温柔的爱意犹如风暴一样将叶锦苏包裹起来。 叶锦苏低头暗笑了一声。 “快给娘娘装戴上,不然就误了吉时了。 ”梦兰在旁边催促道,推着叶锦苏便准备去换礼服。 待到一切都弄好,叶锦苏顶着一个巨重的头走了出来。 她还没照镜子,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只知道这满是珠翠的凤冠真的重…… 侯在外面的宁云敛呼吸一沉,眼底惊艳瞬间化进一片漆黑的眸子。叶锦苏看了看他,又扶了扶子头上的凤冠,“不好看吗?” 宁云敛低头,目光幽深的看着叶锦苏,低沉的嗓音开口道:“很好看……” 好看到他觉得接下来繁琐的大典有些碍事了。 谨德在旁边轻咳了两声,叶锦苏脸上一红,一把推开了宁云敛。宁云敛也干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谨德不敢笑,依旧一脸正经的走在前面引路,开口道:“娘娘,吉时已经到了,走吧。” 崇阳殿外,礼乐正候。 宁云敛看着略微紧张的叶锦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礼乐起,宁云敛牵着叶锦苏,稳稳的朝着崇阳殿走去。 他们手挽着手,一起走过崇阳殿,行过礼乐,上至祭坛告至上天,下至太庙只会祖先,再像寻常夫妻一样踏过火盆。 这条道很长,但他们走的很艰难。 但是当他们一起走过那条长长的宫道,结局终是站在了一起。 追-更:vpo18.com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