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脑洞合集》 不配*顾何欢 顾何欢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身旁的床榻——一片冰凉。她睁开眼睛盯了会儿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下床去洗漱。 镜子里的人有些陌生,带着些她不熟悉的冷淡。 她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弓着腰垂下眉眼不去看镜子里的那人。她快要忘了自己变成这样有多久了,一年,或者是两年。 自从她嫁给梁复后她就变了。 别人都说她好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没人知道她对嫁给梁复这件事心里到底是有多不情愿,到底是有多惶恐。结婚这两年多,她无时无刻不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一切言行举止。 有些人的气质是天生的,可她不是,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她像是个误进天鹅群的丑小鸭,像是个误进天堂的凡人。 最开始的那一年,她什么都不懂,不懂交际,不懂打牌,也不懂那些上流社会里所谓的笑里藏刀。 那些贵夫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和善,但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看啊,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梁先生的夫人,也不怎么样啊,难怪梁先生不喜她。 那一年里她没少听这些话,暗的有,明的也有。但能怎样呢,话再不好听可那也是实话啊。她的确不怎样,梁复也的确不喜欢她。 至于她为什么会嫁给梁复说来也的确是好笑。 那一次她在蓝色酒吧里做兼职,蓝色是个很干净的酒吧,酒吧里的人对她也挺好——大约是看她家世可怜吧。 那个晚上梁复正好在蓝色谈生意。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包间里的人非富即贵,应该很容易将酒推销出去,便推了她去。 那时她也的确缺钱,便应了,却没想到会那么倒霉的碰到被合作对象暗算了的梁复。 梁复的合作对象是个长相艳丽,眉目间尽是张扬的女人。 其实顾何欢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梁复喝了下了药的酒并且正被那女人挑逗的时候还能将那女人吼出去,然后顺便将呆站在门口的她拉了进去。 她真的想不明白。 梁复骨子里应该是个极为保守的人,又是个行动派。第二天的时候便找到了她白天上班的地方。 她始终记得当时梁复的那副模样,那样的高高在上又那样的冷淡至极。 她不想嫁,但梁复开出的条件让她心动——父亲的心脏手术已经拖了很久了,她有些不敢再等,于是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给了梁复。 她和梁复之间只有一张结婚证,没有婚礼,她觉得没什么不对,只是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就这样,她成了梁夫人,成了上流女孩人人都想成为的梁夫人,可没人问过她到底想不想。 自从她有次在宴会上闹出了笑话后梁复就找了几个老师。教礼仪的有,教人际的有,教才艺的也有。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涌上一股屈辱,但她还是学了,为了让她不再沦为笑柄,也为了让自己更配得上“梁夫人”这个称号。 再一次见到梁复是她学成之后。明明心里怕的要命,但她还是按礼仪老师教的,微笑着,眉眼弯弯的叫了声“梁复”。 梁复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冷淡的应了句“嗯”。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手心全是汗。 她同梁复结婚两年,24个月,本来一月一次的房事在梁复母亲隐晦的提醒下变成了一月两次。但尽管如此,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为此,外面总有人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自从她学了礼仪后,表面上和梁复越加相像。听见这些话,她面色不变,竟也能从中看出几分威严。 那些说话的人噤了声,明着不再说,但暗地里背着她又说了多少又有谁知道呢。 顾何欢将思绪收回整理好自己后便下了楼。楼下的做饭阿姨不出她所料的说,“梁先生已经去公司了。” 她面色淡然的点了下头,没回话。 梁复曾在国外呆了五年,所以现在家里的食材大多还是西式,今早也不例外,但却从没有人关心过她是不是吃的惯。 但没关系,顾何欢拿起刀叉,心里想,快结束了。 吃过早饭后顾何欢看了眼时间,八点十分。她和一个律师约好了九点在听蓝见面,时间还早,但是她不想再在这让她快要窒息的地方呆下去了。 到听蓝之后是八点十五分,律师还没来。她就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杯蓝山咖啡喝着。 八点五十二分的时候从门口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对男女。男人面色冷淡,他身旁的女人长得漂亮,正挽着男人的手臂微仰着头笑着和男人说着什么。男人虽然没回答,但却也显得耐心十足。 忽然跟在男人身后的一人瞧见了她,那人停下了步子,略带犹豫的叫了句“嫂子”。 顾何欢认得那人,是李呈。 一群人都停下了脚步。有人看向了顾何欢,也有人看向了走在最前方的梁复。 顾何欢神色淡淡的,甚至冲他们礼貌的笑了下。 梁复盯着顾何欢,看见她的笑容时瞳孔猛的一缩。美人见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梁复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对着顾何欢点了下头便走进了包间。他身后的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顾何欢收回视线,心里有些嘲讽的想,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公司”啊。 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顾何欢约好的律师到了。顾何欢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后便和律师礼貌的道了别。 这期间李呈出来过一次,顾何欢看了他一眼,没管他。 谈话结束后是九点十分。顾何欢看了眼包间的方向,然后拿出了手机找到梁复的联系方式开始编辑短信。 梁复,我们离婚吧。 点击发送。 顾何欢开始了等待。 一分钟,两分钟,叁分钟。 顾何欢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冒冷汗。 好。 收到回复的时候顾何欢终于松了口气。她带着轻松的笑意去结了账,然后回了梁家。 再一次回到这里,顾何欢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心里竟也涌上了股莫名其妙的酸涩感。 她将那感觉压下去,上了楼收拾东西。屋里的佣人见了,有些担心的问了句,但顾何欢却只是笑,别的什么也没说。 第叁天的时候,梁复派来的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 她翻看了一下,财产分配很公平,但那不是属于她的。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就看见律师笑了。 律师道,“顾小姐,这些都是梁先生吩咐的。” 顾何欢一下无言,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的男方已经签上了“梁复”两个字。顾何欢看的愣了一下,随后在女方那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走的时候顾何欢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和梁复,真的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 这样也好。顾何欢想,让这些重回正轨,这样也好。她本就配不上“梁夫人”这个称号。签下离婚协议的第二天,顾何欢就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偌大的房子。 不配*梁复 “复哥,去酒吧吗?” 梁复从文件里抬起头,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李呈抽了抽嘴角,“蓝色很干净的,你工作了这么久,去放松一下啊。” “不去。”梁复干脆利落。 李呈毫不气馁,反而更加兴致勃勃的说道,“复哥,还记得那和尚说的吗,你在二十七岁这一年会遇到自己想要的。你算算,自从过了二十七岁的生日,你有多久没去放松了?” 瞧着梁复一副要开口的样子,李呈又连忙道,“别急,我知道信这些东西是迷信,但你算都算了,信一次也无妨啊。” 梁复眸光一闪,点了下头。 梁复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够遇到她。 顾何欢。 梁复在心里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只觉得心尖都在颤抖。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强烈,顾何欢竟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待两人的视线相触后顾何欢又连忙移开了目光。她将酒一一摆在桌子上后就推门离去。 她不记得我了。梁复有些失望的想,但没关系,我会让她记起来的。 梁复垂下眉眼,低声道,“李呈,我找到她了。” 李呈从中听出了势在必得。 梁复设计了一场戏。在那个女人听话的出去后,他不出所料的在门口看见了呆在那里的顾何欢。 为了逼真,他是用了药,但药量极低。可是梁复却清楚感觉到当他看见顾何欢时心里骤然升起的燥热。 他伸手将她拉了进去。 其实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但看着顾何欢双目嫣红,听着她发出的动听的哭泣声,梁复觉得这样也不错。 也许明天就可以向她求婚。 一旦找到了顾何欢这个人,想要了解她这几年过得怎样简直轻而易举。 原来顾何欢的母亲去世后父亲的心脏病复发,这几年她一直都在为了手术费而奔波。 梁复盯着资料上顾何欢的照片,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当他找到顾何欢说了自己的目的后,他敏锐的发现她的眼神变了,里面带上了点厌恶。他也心知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可没人知道他只是太紧张了,紧张到不会说话。 和顾何欢一起拍证件照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脑袋里仿佛在放烟花,声音大而绚烂。没人知道他是有多想和她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可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仇家也不是一般的多。只有对外表现出不喜,她才不会受到伤害。 知道了她并不精通于礼仪后,梁复找了几个不同的老师教她,但他发现顾何欢好像误会了。他本来想解释,但他这人有个毛病,越是紧张面上就越是冷淡,说出的话也就越冷漠。李呈说,这样还不如不解释。于是他就沉默了。 等他出差回来,看到的顾何欢就不一样了。他看见顾何欢冲他笑了一下,然后甜甜的叫了他的名字。那一刻,他的心脏跳的厉害,他几乎疑心回到了从前。他想要抱住她,却又怕吓到她,沉默到最后他只是冷淡的“嗯”了声。 他应完后就后悔了,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于是又是沉默。 其实梁复觉得最难熬的是和她同床。他一躺下,鼻尖充斥的全是她的味道,他有点难以忍受。但他也知道顾何欢是不喜他的,自然也不会愿意同他做那事,他便忍住了,实在忍不住时他会去书房睡。 在母亲隐晦的提醒下,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她怀孕了怎么办? 不可以。 梁复心想,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于是他瞒着所有人去结了扎。 后来李呈给他说了些外人对顾何欢的评价,他皱着眉道,“是我结了扎。” 李呈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复哥,要不你去看个医生吧。” 梁复也有些呆了,“为什么我要去看医生?” “你不觉得,你对顾何欢有些不对吗?”爱她却不对外公示她的身份,听着外人对她不好的评价却不制止,让她只能依靠自己。后面这些话,李呈没说出来。 不对?哪里不对? 梁复突然想到当初他看到顾何欢表面上越来越像他时心里生出的那股自己快要关不住她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用“关”这个字。 又再者,他不举行婚礼是真的怕那些所谓的仇家还是不想让她被别人发现? 梁复垂下眸子,“我会找时间的。” 闻名全国的心理医生是个大美人。美人看完了梁复的资料,问道,“梁先生,能谈谈你和顾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吗?” “是梁夫人。”梁复强调。 美人笑了,又说了一遍,“梁先生,能谈谈你和梁夫人的第一次见面吗?” “她救了我。” 美人挑眉,“就这么简单?” 梁复回答的毫不犹豫,“就这么简单。” 其实不简单。 梁复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第二个月就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带进了家。 于是梁复在那一年离家出走了。说是离家出走,但说到底他只是走出了富人区,十二岁的梁复依旧渴望着父爱,希望父亲能来找他,但是没有。 于是梁复便在失望和茫然中坐在了公园的木质长椅上。前一天刚下了雨,长椅上很潮湿,梁复有些恍惚的想,自己若是在这长椅上睡上一个晚上,大约会生病吧。 但梁复没有,梁复在那天晚上遇见了一个“愚蠢”的小姑娘。 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好奇的问他,“小哥哥,你怎么不回家啊?” 梁复回答,“我没有家了。” “啊?”小姑娘皱了皱眉,随后笑的甜甜的,“那小哥哥,你要不要去我家啊?” 梁复愣住了,他盯着面前这个软软的小姑娘,确定了她不是在开玩笑后,缓慢的道,“好啊。” 于是梁复住进了小姑娘的家。小姑娘的父母不像小姑娘那样“愚蠢”,但仍是接纳了他。 梁复在她家里住了叁天,这叁天里他觉得自己看见了最美的爱情,他羡慕小姑娘。他走的时候特意选了个没人在的时间,却没想到刚出门就碰见了小姑娘。 小姑娘的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看着他,软软糯糯的问他,“小哥哥,你要走了吗?” 梁复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个单音节竟那样的难发出来。 小姑娘眨了眨眼,看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失望的垂下了眼帘,“那好吧,”她将手伸出来,把那朵蓝色的花递给梁复,冲他笑的甜甜的,“小哥哥,别忘了我哦。” 梁复接过,在小姑娘的脸上看了好久才道,“嗯。” 可是,那个让他不要忘的人,却已经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梁复垂着眸子想。 “好吧,”美人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梁先生,我们先做个实验吧,很简单的。” 梁复抬眼看她,点了下头。 实验确实很简单,只是需要他和美人一起去个离他家近的咖啡馆聊聊天。美人还说,如果不放心可以叫上几个朋友。于是梁复叫了李呈,李呈那时候正和几个朋友唱歌,接到梁复的电话便一起去了。 到门口的时候美人冲梁复伸出了手,梁复看她一眼。 美人笑着道,“这不是绅士都应该做的吗?” 梁复想了一下,然后弯了手臂,美人便笑着将手搭了上去。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不是遇见了顾何欢。 梁复盯着她,她这副样子明显是在等什么人,等谁呢,梁复想,这几年她根本没什么朋友。 当他看见顾何欢朝着他礼貌的笑了下便再无任何反应后,他的心里不受控制的冒出一股酸涩。他刚想上前,却被美人扯住了衣袖。梁复强忍住情绪,也礼貌的点了下头,然后进了包间。 一进包间,梁复便抽出了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李呈看了看梁复,又看了看美人。美人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 过了一两分钟,梁复沉着声音开口,“李呈,去看看她在等谁。” 李呈应了声,便出去了。不过两分钟,他又回来了。 梁复抬眼看他。 李呈有些为难的道,“复哥,是个男的。” 梁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怒火,“看清是谁了吗。” 李呈用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唇,刚要说话就听的美人道,“梁先生,冷静一点。” 梁复侧过头看她,那眼里的不耐烦任谁看了都会有些害怕。美人却笑了,“你忘了你找我的目的了吗?” 梁复僵硬着身子,没说话。 “梁先生,顾小姐有几个男性朋友不是很正常吗,你干嘛这么大反应?”美人走到梁复面前,眼带笑意,“梁先生,放轻松。” 梁复一停一顿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又坐下了。 才不过几分钟,梁复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眼,瞳孔骤缩,然后猛的站起来把手机扔在地上就往门外走。 美人扫了眼内容,眉心一跳,“李呈,拦住他!” 李呈一看事态不对,连忙上去拦在梁复面前。 梁复停住脚步,低眸看他,“让开。”语气阴沉的让李呈打了个寒颤。 但他没让,“复哥,冷静点。” “冷静?”梁复嗤笑了声,“我够冷静了,我再说一遍,让开。”最后两个字已经带了明显的怒火。 李呈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让开便又听的美人道,“梁先生,别忘了你的目的。” 梁复看她一眼,神色冷漠,“找你的时候是我有兴趣,现在,我没那个兴趣了。反正,”他顿了顿,咬着牙道,“无论怎样她都不在乎。”语气里竟也带了点委屈。 “好吧,”美人无奈的耸了下肩,“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出去说不同意,顾小姐是不是会更讨厌你呢?” 梁复浑身一僵。 “不如先答应,然后再让她想起来你的好,拿回她的心。”美人道。 梁复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捡起手机发了个“好”字。 顾何欢前脚刚走,梁复便也跟着走了。梁复不敢回家,怕一见到顾何欢自己就会后悔、会忍不住想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让她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于是他在公司里呆了几天。 顾何欢拿到离婚协议从家里走的时候,梁复在不远处的马路上坐在车里看着她。他看着顾何欢脸上的笑容,手指渐渐捏紧了方向盘。 忽的,他发出低低的笑声,目光紧紧跟随着她,心道,顾何欢,我们来日方长。 驯服HE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我摸索着下了床,想要开灯,却突然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绊倒在了地上。 我懵住。我一向不喜欢在卧室里放椅子之类的东西,就算是放了东西在卧室,也绝对不会在路中间。 我爬起来,去摸那个绊倒我的东西——软软的,有些矮,摸上去像是个懒人沙发。 我更懵了,我从来没买过这东西。恐惧感在我意识到这一点后终于来临。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凭着感觉往门口走,途中被不知名的东西绊倒了多次。 终于,我伸长的手触碰到了墙壁,我在墙上胡乱摸索着,希望能够找到开关或者找到门也好。 “咔嚓”一声。 我被惊得立马回头,“谁!” 是打火机的声音。 我看到床头那一点火苗,然后点燃了一支烟,火苗很快消失,徒留那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烟味弥漫过来,我被吓得紧贴在墙上,强装镇定,“你是谁?你怎么在我房间?” 那人不说话。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站了起来,我看着那烟头离我越来越近,惊惧的想往旁边跑,却被这人一下卡住了脖子。 然后就是一个带着烟草味的吻。 似乎有胡渣扎到了我,看样子是个男人。他的力道很大,我伸手想推开他,他卡住我脖子的手一下收紧,我抬手想掰开,他却一动不动。 我觉得我看到了死亡。 在窒息的前一刻,他猛的松了手,我一下弯了腰拼命地咳嗽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你,咳咳,你到底是谁,咳咳,你有什么目的,咳咳……” 他仍是不说话,但我好像听到他笑了一声。我抬起头来想看他,只看到他似乎转了身,停也不停的往相反的方向走。 “滴”的一声,这声音我很熟悉,是解锁门的声音。我一下激动起来,朝他那边跑,却不料一下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我痛呼一声,刚想站起来,那门已经被他打开,门外明亮的阳光瞬间涌进来,突然的光明让我有些不适的抬手挡了下。 我只看到他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 “不!别关门——”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四周一下又陷入黑暗。 我茫然的坐在地上,看着门的方向。 我以为我会被饿死在这间屋子里,但两天后我发现了食物和水,还有卫生间。 除了必要的时候,其余的时间我都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双眼无神的盯着门的方向。经过长时间的黑暗,我几乎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瞎子。 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又是“滴”的一声。 我睁大了眼睛,明明知道此时的自己应该冲向门口,可身体却因为这段时间的“舒适”而丢失了敏捷度。 我最终也只是在门关上后从床上走了下去。 门关后,我茫然的站在地上,双眼因为一瞬间的强光而失焦。我努力回想着那一瞬间我所看到的那个男人,却发现只是一片白光。 他离我近了些。似乎还在接近。 我惊惧的往后退,直到坐在了床上。 他仍在靠近,近的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你,你别过来了!”我的双手在床上摸索着,却可悲的只摸到了枕头。 他轻笑了声,开口,“在找什么?”他突然前倾,将我压倒在床上,一手将我的两只手交叉举至头顶,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脸颊往下,一直抚摸到了我的锁骨处。 皮肤相触,我感觉浑身战栗,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茫然的睁大了眼,想要看清他的样子,却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是想要反抗我吗,宝贝?”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语,呼出的热气铺洒在我的脖颈间,带起轻微的痒意。 我有些无措的偏了一下头,“你到底是谁?我想出去,求你……” 他哼笑,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等什么时候宝贝离不开我了,就可以出去了。宝贝现在,还不够乖。”说着,他骤然起身,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门,关门。 我茫然的躺在床上,回想着他的话。不够乖?那要怎样才够乖呢? 这次之后,他又来过几次。可每次的理由都是我不够乖。我茫然,焦虑,烦躁,在他不在的时候我会在黑暗中摔东西。可当他一来,我就会黏上去,努力表现出我最乖巧的一面。 但还是不行。 我先是呆了一瞬,然后出离的愤怒了。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他,吼道,“你到底想怎样!你说我不够乖,可我已经很努力了!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叫乖!” 一片沉默。 我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慌张的情绪。我抬手想要去拉他,却被他拂开,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让我整个人都崩溃。 “宝贝,我对你太失望了。” 他语气里的失望扑面而来,我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脚步声逐渐远去。 光。 黑暗。 在那一瞬间,恐惧控制了我。我扑在门上,拍打着,声音发抖,“我错了,求你,别不要我……”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一个称呼就这样脱口而出,“主人……求您……” 可始终无人回应。我绝望的靠着门,双手环抱着膝盖,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原来在这段时间里,我早就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精神支柱,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他了。 只有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真正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没有了他,那我算什么呢?如果连他也不要我了,那我还留着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主人……求您,别不要我……”我低声呢喃着,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擒住了我的心脏,让我觉得难以呼吸。 长时间的黑暗和不进食让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睡梦中。我背靠着门,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我想,不如就这样死了吧。这样,主人是不是就不会再对我感到失望了?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受控制的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的时候仍是一片黑暗。我沉默的躺在床上,一方面为主人还没放弃我而感到欢喜,另一方面却又为我自己的愚蠢感到厌烦。 我不想让主人对我失望,我不想让他讨厌我,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我想,我离不开他了。 乖一点就好了吗?那么,我将会是这个世上最乖巧的人。 “咔嚓”一声。 我蓦的浑身僵硬,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这个声音,是第一次见主人时他点燃打火机的声音! 我缓慢的转头,呆呆的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烟头。 他站了起来,俯身,吻上我的唇,渡过来一口烟。 我的双手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微抬头,加深了这个吻,拼命地汲取着他口中的气体。 这烟草味让我感觉我还活着。主人,他并没有不要我。 他的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强制性的分开了我们。看见我眼角的泪水,他轻笑,“哭什么,以为我不要你了?” 我不答,只拉过他的手亲昵的在脸上蹭,“主人……” 他哼笑,问我,“以后会乖吗?” 我重重的点头,“会!” “走吧,”他冲我伸手,“我带你出去。” 我小心翼翼的牵住他的手,跟在他的身后,仿佛门外有着能威胁我生命的东西。 门开了。 强烈的阳光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待适应之后,我迫切的转头去看我的主人,然后,茫然的吐出两个字,“哥哥……?” 他笑,冲我张开了怀抱,“宝贝,好久不见。”他叹道,“终于,我能够完全拥有你了。” 驯服*番外 宋恒第一次见到宋媛心里就对她有了一种意识:她是我的。这个软软的,小小的人,是属于他的。 以前他喜欢的那些东西最后都无一例外的被埋在了土里,但是她——看在她这么乖巧的份上,也许可以留着。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问,“我可以抱她吗?” 母亲看向一旁的父亲,然后点头,“自然。” 他便伸手去抱她。软软的小人正吮吸自己的手指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的脸,不哭也不闹。在这一瞬间,宋恒心里的那股意识更加强烈了。他抿着嘴笑了,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母亲和父亲看见这一幕,都松了口气。 宋恒有心理疾病。他总是会将自己喜欢的事物埋进土里。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家里的那只白猫不见了,母亲在饭桌上提了句,身旁的保姆便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了她看到的。 母亲自然不信,便将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要理智些,先提出在后院挖挖看,却没料这一挖,还真叫他们挖出些尸体来——都是之前家里养的宠物。而且就尸体来看,这些小动物在死前不是遭受了严重的虐待,就是被活埋的。母亲的大脑一阵晕眩——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成为一个心理变态。 念着宋恒也不过才七八岁,便没找心理医生,只是去咨询了一下,问了一下处理办法。医生给出的建议是转移注意力。两人一商量,便得了个再生一个的想法,想通过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孩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改变他的心理。 一开始他看起来的确有所好转,可等到宋媛开始上小学,两人才发现了不对劲——宋恒他,对宋媛的独占欲是不是太重了? 幼稚园时宋恒便不喜欢宋媛和其他人在一起玩,最开始只是异性,后来连同性也不许了。父母原本只当他担心宋媛,毕竟作为一个早产儿,宋媛的身体并不算好。可是直到她开始上小学,无意间听见宋媛抱怨哥哥不允许她和别人聊天成为朋友之后,他们才意识到,宋恒并没有转好的迹象,甚至说,他更严重了。 两人却仍抱着侥幸心理,都想着也许是现在的宋恒太小了,等再大一点他就会知道宋媛是个人,而不是什么宠物,是他的亲生妹妹。 直到宋媛上了初中,她的初潮来了,伴随着初潮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叛逆期。 初潮来的的时候,是宋恒发现的。他原本正抱着宋媛给她喂饭,结果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白色T恤上染上了血。他先是一愣,随后便侧头在宋媛鼓起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笑着道,“宝贝,你终于长大了。” 宋媛一脸懵,然后也看见了他衣服上的血。宋媛可没有他这么淡定,不过十二叁岁的小姑娘,平时又被宋恒看的牢牢的,以至于她连这个基本常识都不知道,一时间还以为是宋恒受伤了。 她一下挣脱宋恒的怀抱,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衣服上面的血迹,“哥哥,你受伤了吗?” 宋恒心情不错,对于她跳出自己怀抱这事也没计较,只伸手捏了下她的脸,亲昵道,“不是哥哥受伤了,是你长大了哦。” 小姑娘睁着圆圆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有些困惑。 “没关系,”宋恒站起来牵过她的手往厕所走,“哥哥帮你。” 在厕所里,宋恒帮着小姑娘换了内裤,又垫上卫生巾,安抚了以为自己受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然后又拉着她吃完了剩下的午饭,才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道,“从今天开始宝贝就长大了,所以以后就更要离那些男生远一点了。” 小姑娘有些纠结的皱眉,“可是,哥哥不也是男生吗?” 宋恒笑了笑,“可是哥哥是不一样的呀,这些事,也只有哥哥能帮宝贝做哦。” “爸爸也不行吗?” “不行。” “那妈妈呢?” “也不行。”在掰弯小姑娘叁观的这方面,宋恒耐心的可怕,“这种事,只有哥哥能做。”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小姑娘松了眉头,然后就打了个哈欠,“哥哥,我困了。” “那宝贝就先睡吧,哥哥去给你煮红糖水。” “好。” 宋恒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摸了摸宋媛的脑袋,给她改好被子后便出了门,结果刚一出去,就撞上了守在门口的父母。 宋恒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有事吗?” 母亲开了口,“媛媛来初潮了是吗?”她已经在卫生间看到了染血的内裤。 “嗯。”宋恒应了声。 “那你和媛媛是不是也应该分开睡了?毕竟她已经长——”后面那个“大”字,在母亲对上宋恒的视线时不自觉的便咽下去了。母亲有些不自在的垂下视线,然后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父亲朝紧闭的门看了眼,道,“你们毕竟男女有别,媛媛既然来了初潮,就不能再把她当做以前还是婴儿的时候了。”他顿了顿,补了句,“媛媛大概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他的这句话让宋恒成功的思考起来。 据他查阅的资料,叛逆期也在这个时候。那么,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点理由来捆住她呢? 宋恒点了头,“好,我今晚就和她说。” 对于这个结果,父母两个是有些意外的。意外之余,又有些庆幸,还好宋恒没有完全长歪,他也 知道宋媛是他的妹妹。 晚上的时候,宋恒给小姑娘说了这件事。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便有些高兴起来,高兴之余,说出的话也带着些埋怨,“原来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呀,哥哥怎么不早告诉我。” 宋恒脸上的笑听见这话便消失了。静静地看了小姑娘半晌,直把小姑娘看的头皮发麻,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才开口,“媛媛就这么不想和哥哥住在一间吗?” 宋媛虽然天真,但对于宋恒的情绪变化也是了解的。她勉强笑了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讨好般的叫了句“哥哥”。 宋恒抿了抿唇,低头看着小姑娘明明怕得不行,却还强撑着讨好他的样子。算了,宋恒想,还早呢,他有足够的时间让小姑娘学乖。 宋恒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进入初中的小姑娘开始懂得了男女之间的差异,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明明这就是他的计划,可看着小姑娘每天高高兴兴的去上学,再高高兴兴的回来躲进自己的小房间,宋恒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宋恒想,也许可以加快点进程。 于是在一个晚上,宋恒敲响了宋媛的房门。 “等一下!”门内传来小姑娘有些着急的声音。 宋恒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打来了门,门一开,就对上了小姑娘惊怒交加的脸,“你怎么进来的!” 宋恒垂着眸子扫视了一遍赤着脚站在地上的小姑娘,然后目光落在了她背在背后的手上。 “拿出来。” 也许是最近宋恒升入高叁没了太多时间管她,又或许是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太过平淡,以至于宋媛直接呛声道,“凭什么!” “凭什么?”宋恒重复了一遍这叁个字,然后就笑了,“你又不乖了,宝贝。” 明明是笑着,宋媛却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心脏。她刚张开了嘴准备说些什么,宋恒就直接一把扯过她的手肘看到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一个手机。 宋媛尖叫,“宋恒!” 宋恒皱了皱眉,觉得她有些吵。他掰开宋媛的手指拿到了那个手机,只能说宋媛还是个小孩子,连个密码都没有。宋恒一眼便看到了她不想让自己发现的东西——一份聊天记录。 对话框的最下面,显示着“通话时间37分钟”。宋恒一下冷了脸,往上翻,上面的消息更是让他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大脑——原来他一直以为最乖的那个,却是背着他已经勾搭上了一个男生。既然她都不乖了,那又有什么必要留着呢? 偏偏此时的宋媛还在不知所谓的跳起来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嘴里嚷嚷着,“宋恒!你凭什么看我手机,还给我!” 宋恒将手机捏的死紧,然后垂下眼帘看着宋媛。 宋媛冷不丁一下对上他的视线,整个人都僵住了,“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宋恒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么怕我?我记得我说过,让你不要和异性接触,可是你好像根本没当一回事呢。” 宋媛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可正处于叛逆期的她哪里懂得服软,直接就和宋恒杠上了。她梗着脖子道,“关你屁事!” 宋恒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他看着宋媛的眼神也变了,“看来是我错了,我居然还以为你还能被我扳回来。可是,你已经脏了。” 宋媛有些茫然的眨眨眼,“什么脏了——唔!” 宋恒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想干什么。他直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身体一带,宋媛整个人就直接抵在了墙上。 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宋媛伸出手挣扎着,用不算太长的指甲在宋恒的手臂上划出了红痕,可惜宋恒完全面不改色,甚至更用力了几分。 “宝贝,你太不乖了。”他嘴里叫着宝贝,面上却毫无表情,谁能想到他正在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呢? 宋媛惊惧的睁大了眼睛,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宋……”更用力了,宋媛想起了什么,艰难的道,“哥哥,我,我……我错了……” 宋恒却根本不吃她这套,他冷静道,“你在骗我。” 宋媛哭了,身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觉得自己看到了死亡。然后—— “宋恒!你在干什么!”父亲一把扯过宋恒的身体,将宋媛解救出来。宋媛一下瘫倒在地,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眼泪无意识的落下,她往前面一看,正巧看见父亲甩了宋恒一巴掌的场景,然后她便晕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宋媛一睁开眼睛就嘟嚷着要见哥哥,母亲抱住她,温声说哥哥出国了,暂时看不见。 宋媛扁扁嘴,有些不满的应下了。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她的母亲和父亲对视一眼,彼此都松了口气,但眼底也带着担忧——将宋恒送出国,会是一个好的决定吗? ———————————————————————————————— 温馨提示:小说只是小说,现实里遇上这种,建议报警 被困在同一天的男人 一 阳光很刺眼。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在用手制造出的阴影下,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一点一点的将手放下,让自己适应这刺眼的阳光。 这间屋子他很陌生。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一个柜台走去。柜台上摆着一个电视机,电视机旁边有个相框,是个女孩的照片。 他皱着眉把照片拿起来仔细的看。拍的时候应该是个晴天,女孩站在阳台,背靠着栏杆,一只手冲前方伸出,另一只手正在将碎发撩至耳后。 他看着女孩的笑脸,胸腔里的心脏跳的有些快。他愣愣的,然后伸出右手,将手掌覆在女孩伸出的手上。 这是,他的爱人吗? 旁边的电视机突然放起了节目来,将他吓了一跳。他把相框打开,将里面的照片放进自己的上衣包里,然后去看电视。 大约是信号不好,电视机闪烁几下才开始有了画面。首先出现的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镜头有些摇晃,女孩一边遮着脸,一边朝前方走去。 他将声音开到最大,然后听到女孩说,“魏铭,别拍了。” 魏铭?那是他的名字吗? 镜头很明显的左右摇晃了两下。 镜头前的女孩笑的无奈,“好吧,那说好了只拍这一次。” 镜头上下摇晃。 “这是我们入住这个房子的第一天,”女孩站在了客厅,“这是客厅。”女孩顿了顿,有些恼怒,“魏铭,你倒是拍拍客厅啊,干嘛一直拍我?” 一个客厅的全景一闪而过,然后又回到了女孩身上。 女孩朝旁边走,“这是厨房。” 镜头不过离开了一秒左右。 女孩皱了眉,“魏铭,你太敷衍了。” 他笑了笑,看出女孩的眼里满是娇羞。 “算了,你给我,我来拍。”女孩说着,朝镜头的方向伸出了手。 镜头摇晃着离远了一些,随后左右晃了下。 女孩扁扁嘴,收回手,“那好吧,不过你不能一直拍我了,介绍我们的新房,你怎么能不拍房子呢。” 原来是结婚的新房吗。他有些恍惚的想。电视里的女孩还在笑着,但他却听不清女孩在说些什么了。 头有些发晕。他撑住柜台,费力地想,那么,女孩去哪了?他现在是在那栋新房里吗?又为什么自己记不起来了? 电视突然熄了屏,他回过神,直起身子,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门是半掩着的,他轻轻一推,看到了卧室的全景。 里面的床是双人床,主色调是蓝色。屋子里还算干净,应该不久前才打扫过。床头放着一个玩偶,是只挺大的熊。他将那只熊拿起来,和自己比了下身高——刚到肩膀。 那么,那个女孩也差不多这样高吧。他将熊放下,心想。 他在卧室里环视了一圈,走到了衣柜面前。衣柜是象牙白的,挺大。他拉开,里面的衣服只有几件,而且全是男士。他又翻了翻,终于找出几件女士的,但上面布满了灰尘。 他有些愣住了,脑子里浮出一个猜想——难道他离婚了?下一刻看到的只有半张的结婚照几乎认证了他的猜想。 他将地上的只剩下女孩的身影的半张婚纱照捡起来,抹去上面的灰尘,神情仲怔的看着女孩的笑脸。 他的那一部分被撕了吗?被谁撕了?自己吗?自己又为什么要撕掉它呢? 他将照片放在床上,在卧室里翻找了一下,却没找到离婚证,奇怪的是,也没有结婚证。 他的脑子里浮出一个猜想,难道是私奔? 他出了卧室,进了洗手间。洗漱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他随意的拿起一瓶,是护肤水,上面的生产时间是2019年4月2号。他扯了下自己身上的短袖,那么,现在大约是夏天吗。 厨房里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回忆起来的东西,只有一堆放在洗碗池里的碗。 他又回到了客厅,站在沙发前,那个他醒来的地方。他在茶几上看到了钥匙,他翻找一阵,没看到手机。 他有些疑惑的皱了下眉,但看着地上的一大堆酒瓶,也只能猜测是不是掉在了外面。 他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应该出去看看。 屋外也是陌生的。他站在楼道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门牌——502。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门关上时,他右边的一扇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一下转头去看——是个女人。 女人左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右手拿着个购物篮。女人看见他,关门的动作顿了下,随后扬起笑脸,“魏铭,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他觉得这个词有些奇怪,难道他们不是邻居吗,怎么会好久不见? 他有些无措的含糊的应了句。 女人关上门,做出了邀请,“一起坐电梯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电梯里,女人按了一楼,转头问他,“一楼吧?” “嗯。” 电梯到了二楼的时候女人突然开口道,“魏铭,别难过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向前看。” 他愣住,谁死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电梯门就开了。女人走了出去,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迈出了一只脚。 外面的世界仍是陌生的。他走出了这栋楼,站在了楼外的一个草坪上。草地是软的,似乎你蹦两下,还能弹起来的那种。 忽然间,一只雪白的小奶狗闯进了他的视线。它看上去软软糯糯的,连走路都还有些不稳。他就站在那看着,然后那只狗便扑在了他的脚边。他蹲下身去摸它,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让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小奶狗呜咽几声,抬头看他。对上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他以第一视角逗弄着一只狗,它与眼前的这只唯一的差别大约便只有体型了。 他出神的想,所以以前他也养过一只狗吗?那现在那只狗呢?失踪了?又或者是,死了? “嘶——”指尖传来的痛感让他一下回神。他垂下眼帘看着这只咬了他不仅不愧疚反而还冲他龇牙咧嘴的小奶狗。他皱眉,心里有些烦躁。脑子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声音在叫嚣着,在驱使着让他抓起这只狗。 但他没动,只是盯着。直盯得小奶狗夹起了尾巴,呜咽着往后退。 一双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顺着那双腿往上看,是个漂亮的女人。女人弯腰抱起了那只狗,冲他笑,“不好意思啊魏铭,打扰到你了。” 他抿唇,站直了身子,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是,你的狗?” 女人点头。 他更迟疑了。他觉得这种事问别人不太好,可是自己又的确想不起来。 “怎么了?”女人看出了他的为难,主动开了口。 “我,我以前,”他皱着眉,斟酌着用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只狗?” 女人一下惊讶起来,“你不记得了?”她顿了顿,继续道,“是啊。我这只还是雪球的孩子呢。” 原来他的狗叫雪球?他刚消化完这个消息,便听得女人道,“可是,雪球早就死了啊。” 死了?他怔住。 “雪球当初为了保护你和徐佳,死了啊。可惜后来徐佳也死了。”女人的声音带上了点迟疑,“你都忘了?” 他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的晕眩。雪球是他的狗,死了。徐佳也死了。可是徐佳是谁?眼前浮现出电视机里那个女孩的脸,她是徐佳吗? 他近乎手忙脚乱的从上衣包里掏出那张照片,抵到女人眼前,“……徐佳?” 女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看清他的照片,女人点头,狐疑的盯着他,“你连徐佳都忘了?” 他收回照片,脑袋一阵刺痛。对啊,他怎么会把自己爱着的人给忘了? 女人看着他一副神情痛苦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犹豫了半晌,最后说出了和他邻居一样的话,“魏铭,别难过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向前看。” 他恍惚着点了头,脚步虚浮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中间有一颗很大的树,将灼热的太阳光全部遮住。他坐在一片阴影之下,垂着头,视线落在照片里女孩的笑脸上,神色不明。 “魏铭?” 他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又是之前那个奇怪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叫嚣着让他跑。他动了动脚,却没站起来,只是将头垂下去了。 警察坐在他的旁边,取下警帽扇了扇风,“这天可真热啊。”他瞟了一眼魏铭,看他没反应,便轻咳了声,继续道,“凶手我们抓到了。” 他浑身一僵,侧头看过去,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抓到了?” “嗯。”警察点了下头,有些迟疑的道,“是徐佳的前男友。” “罗洋?”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对。”警察笑了一下,“听他们说你连徐佳都忘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罗洋了呢。” 不知为何,他好像从警察眼中看到了一点嘲讽。他愣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把罗洋记得如此清楚。 他有些哑了嗓子,“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警察点头,“当然。” 警察局离这里并不算远,不过五分钟的车程。不知为何,他一坐进警车,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那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尖叫,这尖叫声让他头皮发麻,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要逃离的欲望。 警察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他僵硬的笑了一下,“有点紧张。” “这有什么紧张的。”警察道,“又不是你杀的人。”他顿了下,有些意味深长,“你说是吧。” 脑子里的声音让他已经无暇去分析这警察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只盼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警察局到了。 警察在前面领着路,他一步一步的跟着,最后停在了一间审讯室门前。 警察侧身,用钥匙将门打开,“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但奇怪的是,里面空无一人。他回头想去看那个警察,那警察却一下将门关上,冷笑了声,道,“你想看凶手?那便看个够吧。” 话音刚落,四周便降下了镜子,镜子里,只有一人。 他迷茫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回响着那个警察说的话,所以,他便是凶手? 脑袋一阵阵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它说,看吧,都让你逃走了。 “啊——”他尖叫出声,那些突然出现在他脑袋里的画面让他崩溃。 二 在一个有着刺眼的阳光的下午,他撬开了一扇门,躲进了厨房里。 魏铭会在楼下停车,先上楼的只有一条怀孕的狗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徐佳,这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在徐佳发现门被撬开,将雪球放在门外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想拿菜刀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后,手里拿着浸满了乙醚的手帕。 徐佳推门进来了。他藏在门后,看着她的背影。 在徐佳转身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他冲徐佳笑了一下,然后在她尖叫的前一秒,用乙醚蒙住了她的口鼻。徐佳挣扎了起开,但挣不开他的束缚,渐渐地,她的动作慢了,然后脱力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拿开手帕,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放在了门后。 他拿着菜刀走了出去,遇见了雪球。他嘴角上扬,喊了声,“雪球。” 雪球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兴奋地摇着尾巴向他跑了过去。 他揉揉它的脑袋,意味不明的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佳佳?” 他听见魏铭的声音,便站直了身子,将菜刀握的死死地,躲在卧室门后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客厅里只剩下了雪球。魏铭进来的时候雪球兴奋地舔了舔他的手,把他往卧室里带。 魏铭笑着往卧室走,“怎么了,雪球?” 在他走进卧室的那一刻,眼前只一片寒光闪过,而后便是红色。 鲜血自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魏铭反应迟钝的抬手捂住。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罗......洋?” 而后“砰”的一声倒地。 将魏铭的尸体拖到客厅后,雪球终于发现了不对经,开始烦躁的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吼。 他被这个声音弄得心烦,吼了句,“别叫了!” 雪球呜咽几声,夹着尾巴后退,警惕的盯着他。 他呼出口气,将徐佳抱出来,用绳子绑好,又在她的嘴上封好了胶带,便开始逗弄着雪球。 在雪球被他安抚好后,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菜刀砍进了雪球的脖子。雪球发出哀嚎,开始挣扎起来。他蹲在地上冷漠的看着,在它即将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内时,他一把揪住雪球的耳朵,将它拖了过来,然后又是一刀。 雪球的哀嚎声逐渐变小,在它咽气的那一刻,被迷晕的徐佳醒了。 “唔!!——” 他看过去,对上了徐佳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全是对他的恐惧和怨恨,嘴被胶带封上了,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含义不明的词语。 但不难猜出,她说的是,“罗洋!你不得好死!!!” 他微笑着,“哐当”一声将菜刀扔在地上,然后用那双沾满了雪球和魏铭鲜血的手捧住了徐佳的脸。他轻声呢喃,“佳佳,我们不分手好不好,魏铭有什么好的?”他捏住她的下巴往旁边转,让她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他凑在她的耳边,“你看,他和我比简直弱太多了,一下就被我搞死了。” 徐佳呆滞了几秒,随后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抽噎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又将徐佳的脸侧回来,正对着他,低头碰了碰她被胶带封住的嘴,“佳佳,我把胶带撕下来,你不要叫好不好?” 徐佳的睫羽颤动两下,然后点了头。 他笑了,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佳佳真乖。”他温柔的撕下了胶带。 徐佳呆呆地盯着他,然后眼球转动看到了地上雪球和魏铭的尸体。她吸了口气,正准备大喊,却猛地一下被他又捂住了口鼻。 “佳佳,你不乖。”他皱眉道。 徐佳绝望的哭泣着,几乎要哭的背过气。 “罗洋,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他听见了徐佳含糊不清的祈求。 他呆住,“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求你,求你......” 徐佳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一味地请求着。 他渐渐失了耐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火气又问了一遍,“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徐佳拼命摇头,哭泣着。 他垂下眼帘,又重新拿起了地上的菜刀,“不爱我,便去死吧。”他低声喃喃,然后扬手一下将她的脖颈划破。 徐佳的手被绑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鲜血喷涌而出。眼泪顺着脸颊划过,徐佳盯着面前冷漠的罗洋,徒劳的张了张嘴,“我……”话还没说完,罗洋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最后,徐佳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死了。 他扔掉手中的菜刀,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脸上。他舒了口气,用染满了鲜血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再睁开眼睛时,眼里竟泛起了冰晶一样的东西。 叁 审讯室里,他痛苦的蹲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不……” 审讯室外,围了一圈的人。里面有他的“邻居”,有那个很漂亮的女人,也有那个警察,还有许许多多的围观的人。 女人冷漠的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道,“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最解恨了。” 警察瞟了一眼周围的人,道,“这不也是这些付出门票的人的目的吗。好了,”他伸了一个懒腰,“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工作人员开了门,将还在痛苦中的他粗暴的拉起按在了椅子上,用束缚带绑好后,将一支针管里的液体全部注射到他的身体里。 他的身体抽搐两下,猛地挣扎起来,气的红透了眼眶,“放开我!不要忘!不要忘!” 伴随着他的怒吼声,门被关上了,四周归于寂静。 终 阳光很刺眼。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在用手制造出的阴影下,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一点一点的将手放下,让自己适应这刺眼的阳光。 这间屋子他很陌生。 余生无你尚安好 一 唐菲收到程继的短信的时候正在酒桌上应酬。她只打开看了手机一眼就愣住了。 同事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唐菲将手机摁熄,道:“一个朋友发的邀请短信。”是的,只是朋友。唐菲想。 她端着酒杯站起来,对酒桌上的人一一敬酒,笑的灿烂。 夜间十一点,应酬结束。唐菲将自己灌了个半醉,同事扶着她,皱眉道:“要不我让我家司机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唐菲自己站好,拍了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一点:“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便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唐菲等里面的人出来后坐了进去,冲同事告别:“明天见。” 出租车内的窗户开着,有风吹了进来,唐菲觉得有些冷,便将窗户摇了上去。 司机开了收音机,里面传来陈粒空灵又带着沙哑的嗓音:“你踏着七彩祥云离去,我被留在原地……” 唐菲听着,又将窗户摇了下来,想起了刚刚的那条短信。她想,程继和何瑶瑶,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吗? 二 唐菲和程继看到何瑶瑶是在一个晚上。 她将程继从家里拖出来请他去夜市吃宵夜。就在那个小摊子上,他们看到了作为服务员的何瑶瑶。 何瑶瑶生的漂亮,有一桌混混大抵说了什么带有侮辱性的语言,他们只看见何瑶瑶直接将啤酒瓶砸碎用那锋利的碎片抵上了自己的喉间。混混见状只好收了手。 热闹看完了,唐菲收回目光却发现对面的程继一直盯着何瑶瑶看。 “干嘛,看上人家了?”唐菲开玩笑。 程继将目光移向她,脸色出奇的认真:“你认识吗?” “对啊,”唐菲咬了一口丸子,含糊不清的道,“初中同学,何瑶瑶。” “何瑶瑶。”程继重复了一遍,缓慢而仔细,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唐菲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侧头又看了一眼面色清淡的何瑶瑶,心想,初中时何瑶瑶就够美了,过了这几年,她的身上又填了一份淡然,难怪会吸引住程继呢。 唐菲和程继再一次遇见何瑶瑶是在一场辩论赛上。 程继作为一中的选手站到了最后,何瑶瑶作为二中的,成为了程继的对手。 两人一上台便引起了台下的一片哗然。 唐菲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只在台下给程继加油。她听得有人道:“这两人也太般配了吧。” 她抬眼看去,不得不承认那人说的真对——何瑶瑶长得漂亮,身上又有一种出挑的气质;程继生的帅气,脸上带笑,有一种温和的气质。 真的是,很般配啊。唐菲想。 比赛到了最后,其实胜负已定,但程继却突然停住了,何瑶瑶疑惑的看着他。 唐菲看见程继笑了一下,然后道:“我输了。” 又是一片哗然。 唐菲想,这好像是自己这十多年来第一次听见程继自己主动认输。但她看着程继对面那个何瑶瑶,又觉得又像是理所当然了。 所以,她没有半点机会了吗? 事后唐菲问程继:“你怎么就认输了啊?” 程继又是笑,“之前去厕所碰见她打电话,她好像很需要这笔钱。” “哦,这样啊。”唐菲应了声,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喝了一口——凉的。 叁 他们又一次看见何瑶瑶还是在夜市。 唐菲和程继好不容易从繁重的学业中抽出时间想去宠物福利院看看小白,却没想到碰见了何瑶瑶。 何瑶瑶也看见了他们,何瑶瑶犹豫了一下,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她站在程继面前,道:“上次,谢谢你。” 程继带着笑:“谢什么,那本就是你该得的。” 何瑶瑶也笑了,她一边摇头一边肯定的说道:“不,这点我还是分得清的。” 程继失笑。“那你有时间吗?”他顿了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们去看小白?” “小白?” “那是我和唐菲捡到的一条小狗,”程继道,“你要去看看吗?” 何瑶瑶犹豫着。 唐菲正低头看着手机,却突然感受到程继扯了扯她的袖口。她侧头看过去,看到程继冲她眨了眨眼。 唐菲顿了下,也开了口,“你要和我们去看看吗?” 何瑶瑶更犹豫了,一个是她初中的同学,还有一个,她看着程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一个定义。 “那好吧,”何瑶瑶道,“那你们等等我,我去请个假。” “好。”程继点头。 唐菲看着何瑶瑶的背影,又看了看程继带着笑的脸庞,开口道:“你喜欢她?” 程继一下怔住了,但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我曾见过她的。” “是吗?什么时候?” 程继反问:“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女孩吗?” 唐菲愣住:“你是说,她就是那个让你爱上辩论的人?” “是啊。”程继笑着。 “哦。”唐菲干硬的应了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心里失笑,果然还是,没有机会吗? 四 何瑶瑶和他们一起去了宠物福利院,看到了那只被叫做小白的小狗。但令她奇怪的是:“它不是,黑的吗?” 程继笑着道:“没办法,唐菲喜欢。” 唐菲耸了下肩,反驳道:“你当初不是也没拒绝吗?” 程继不说话了,倒是何瑶瑶笑了。她道:“你们感情真好。” 唐菲没说话,她想,感情再好也不是爱情。 小白看见唐菲和程继很兴奋,尾巴摇个不停。唐菲脸上带着笑,将小白抱起来,随后皱眉道:“程继,小白好像胖了呢。” “不是好事吗?” 程继道,“我抱抱。”他接过小白,小白吐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程继脸上带着笑,“你要摸摸它吗?” “我吗?”何瑶瑶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吗?” “当然,”程继道,“小白很乖的,不会咬伤你的。” 何瑶瑶将手附上了小白的背部,僵硬的移动了几下。小白缩了一下身体,嘴里发出警告的呜咽声。 何瑶瑶一下收回了手:“算了吧,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程继看着她,看到了她眼里些微的失落和无措。 他道:“小白只是才看见你,不熟,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 唐菲就站在两人之外瞧着他们,她笑了下,自己被忽略了吗?程继,还真是……她失笑。 然后唐菲的手机就突兀的响起来了,两人都朝她看去。 唐菲接了电话,她瞧着程继,道:“嗯,在一起,嗯,好,马上回来。嗯,拜拜。” 程继将小白放下来,问道:“阿姨吗?要回去了吗?” “嗯。”唐菲将手机收好,“她说有些晚了,让我去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唐菲笑了下,“天还没黑完呢,不会有事的。”她将目光移向何瑶瑶,“你陪着何瑶瑶吧,我自己可以。” 程继抬头看了眼天色,犹豫了一下,“那好吧,你小心点。” “嗯。”唐菲转身走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她自然还是希望程继能送她的。她又叹了口气,看来是真喜欢了啊。 唐菲走到那条小巷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她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咽了口口水,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吧? 这里正在拆房子,没有路灯,前段时间出了个强奸案,凶手还没有被抓住,所以程继才会提出送她。 就在唐菲走在拐角的时候,发现对面有个人,她被吓得一惊,本能就想往回跑,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口鼻。 眼泪在那一瞬间掉了下来,唐菲挣扎着,不停的呜咽着。手机“啪”的掉在了地上,惨白的灯光映出了唐菲绝望的脸庞。 五 程继去了唐菲的家。唐菲的母亲眼睛红肿着:“程继,你去看看她吧,劝劝她,让她吃些饭。” 程继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块铅块在不停的往下坠。他点头,然后上了二楼,站到了唐菲的门前。 他敲门:“唐菲?是我,开开门好吗?”他低头,看到了门前那份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艰难的开口:“饭还是要吃的,不然你身体怎么办?” “程继,你回去吧,”门内传来唐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用自责,这件事不怪你。你回去吧。” 程继僵硬的站着:“唐菲……”他也有了点哭腔。 最后程继还是走了。唐菲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门,哭了出来。 是的,这事不怪他,那怪谁呢?想想自己的一厢情愿,唐菲又笑了,她抬手盖上自己的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滑落,好像还真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呢。 六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 唐菲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先去了厕所卸妆。 昨天回来后她直接就躺到了床上,却没想到,梦到了过去。 水还开着,唐菲的手指放在水流下,愣愣的。 后来,后来怎样了呢? 后来唐菲搬了家,去了A市,在A市度过了后来的高中和大学。好不容易从阴影中走出来后听得程继在H市开了家公司,她又巴巴的回来了。 进了一家和他经常合作的公司,天天努力工作,就想着那天能够以合作人的身份见一面,聊一聊。 可现在,程继和何瑶瑶要结婚了,那她呢?她又要回到A市了吗? 水还在不停的流着。唐菲抬眼去看镜子里的那个人。那个人脸上画着浓妆,经过一夜已经有些淡掉,她的眼神仲怔。唐菲看见镜子里的那人笑了一下,但那笑又马上消失了。 水还在流着。唐菲出神的看着那水流,突然就觉得有些想哭。然后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然后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 哭声盖过了水声。 七 唐菲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去参加了程继和何瑶瑶的婚礼。 她站在大堂中央看着那副巨大的海报出了神。海报上程继西装革履,何瑶瑶一袭雪白的婚纱,两人相拥着看着镜头,笑的甜蜜。 果然是,真爱吗?唐菲想。 “唐菲?!”唐菲回神,看过去,是程继。 程继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唐菲愣愣的瞧着他。 程继走向她:“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程继笑着,“坐坐吧。”他将唐菲领到一张桌前坐下,递给她一杯红酒,和她碰杯,“我没想到你会来。” 唐菲笑着:“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程继眼里带着笑,他顿了下,斟酌着开口,“当年,你——” “当年?”唐菲笑着打断他,她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喝了口,“当年怎么了?” 程继愣住。 恰逢有人叫他。他道:“抱歉,我过去一下。” “嗯。”唐菲应了句,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杯中自己破碎的倒影,然后笑了。 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离去。 就这样吧,程继。 唐菲当天下午便辞了职,她拖着行李箱朝着机场走去。 飞机起飞了,唐菲朝窗外看去,看到越来越小的H市,然后笑了。 有多少故人,转身即天涯? —————————————————————————————— 这一篇是高中的时候写的,现在看有些过于狗血,文笔也不太成熟,但是我懒的改了,将就着看吧 南方有佳人 ① 阮枝是高二下学期和母亲一起到的北京。 二月的北京,雪下的正大,阮枝是江南人,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雪。母亲和班主任李老师在办公室里谈着她转学的事宜,她便一人在走廊处趴在栏杆上半倾着身子伸手去接雪。 阮枝今天穿着蓬松的白色羽绒服,从远处看,有点像个团子——这是谢雁南看见她时的第一印象。 阮枝也瞧见了他,便收回手冲他笑。谢雁南也笑,然后道,“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敲下门吗?”阮枝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一大摞作业本,点了下头。 不轻不重的力度,恰到好处的间隔,以及敲完后的半退一步,无一不让谢雁南认定了她是个极有修养的人。 门是李老师开的。谢雁南一看见他便朗声道,“李老师,数学作业。” 李老师点了下头,示意他放在桌上,又道,“阮枝,你也进来吧。” 阮枝?谢雁南心道,不知是哪个阮,哪个枝。 谢雁南刚一走进办公室便“啧”了一声。无他,办公室里开着暖气的同时又半开着窗户。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美人,心下了然,冲李老师暧昧的看了一眼。 李老师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把作业放在桌上就回去吧。” “好的李老师。”谢雁南放下作业,刚一转身,却撞上了阮枝的目光。阮枝仍在冲他笑,不言也不语。谢雁南有些怔住了,然后才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想来,大约当时便已是一眼入魂,以后的种种,无非是诠释。 ② 这些其实都已经是叁年前的事了,谢雁南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却没想到只是需要一个酷似她的背影,便又让这些记忆鲜活了起来。 谢雁南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有些恍惚。 ③ 谢雁南回到教室后不久,李老师也带着阮枝到了教室。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李老师笑着对阮枝道,“阮枝,上来吧。” 于是阮枝便在一片掌声中站上了讲台。她微笑着,待掌声平息后便伸手拿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同学们面面相觑,不懂她为什么不自我介绍。 李老师轻咳了一声,道,“那个,阮枝同学因为之前出了点事故,所以不能开口说话,各位同学多体谅一下。阮枝,你先坐那吧,后面我们再进行调整。” 阮枝点了一下头,然后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最后一排的单独一个位置。 “我说怎么李老师让我去搬套课桌呢。” “不过,让新同学单独坐,是不是有些残忍啊。” “但我们班上是双数,这也调不开啊。” 谢雁南偷偷侧过头看她,发现她还是笑着,除此之外他看不出其他情绪。他思考了一下,然后用手肘撞了下自己的同桌。 “干嘛?”他同桌转头看他。 “你介意一个人坐吗?” “哈?”同桌歪了下脑袋,秒懂,“你要去和新同学坐?” “嗯。”谢雁南点了下头,笑着道,“照顾新同学嘛。” “也是,那你去吧。” 于是谢雁南站起来,道,“李老师,我可以和新同学坐吗?” 全班都怔住了,包括阮枝,阮枝侧过头看他,只看见他被阳光浸透的侧脸。 “那,阮枝同学愿意和谢雁南一起坐吗?”李老师看向阮枝。 阮枝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瞬间教室里满是起哄声。谢雁南便在这起哄声中笑着将自己的桌子搬到了阮枝旁边。这个过程中,阮枝始终垂着头。 谢雁南觉得阮枝对于他这个新同桌并不怎么兴奋。他看了眼阮枝的侧脸,然后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好,我叫谢雁南,我们刚刚见过的。” 我知道。阮枝在心里说。她转过头去看他。 谢雁南脑子里突然就一片空白,他讷讷地说道,“你,你是不是有些热啊?” 阮枝点头,然后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羽绒服一脱下来,被紧身毛衣包裹着的美好的躯体就显露了出来。 说实话,谢雁南不是没看过那些东西,他看时也不觉有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瞟了一眼阮枝,就觉得已经面红耳赤了。他侧过了头,目光不敢再偏移。 ④ 谢雁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这些事,也许,是因为和阮枝分开以后自己太过于刻意的去忘记这些东西。 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其实那些东西只是藏在了脑海的最深处。 ⑤ “雁南!等很久了吗?”李酥猛的拍了一下谢雁南的肩膀。 谢雁南回过神,转头看着李酥,笑着道,“没有,走吧,去吃饭。” 李酥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埋怨,“还说没有,”她将谢雁南肩头上的积雪拍干净,“你都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吗。” 谢雁南笑了一笑,牵过她的手,“走吧,你想吃什么?” 李酥微微抬头冲他笑,“吃火锅吧,就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 “好。”谢雁南应下。 一路上,李酥蹦蹦跳跳的,给谢雁南讲着自己听到的有趣的事,谢雁南始终微笑着,他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到了火锅店,李酥便朝着常用的位置走去,刚走一步,她就停下了脚步,失望地说道,“啊,那里有人了。” 谢雁南看过去,瞳孔骤缩,在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⑥ 谢雁南第一次带阮枝来这家火锅店是阮枝转学的叁周后。 那天早上,谢雁南明显注意到阮枝的情绪不高,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也不敢和她随意的搭话。 离放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谢雁南瞧着阮枝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便有些小心翼翼的给她写了张纸条——你喜欢吃火锅吗? 阮枝收到纸条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谢雁南传给她的。待她看清了内容,微微皱了皱眉——生活在江南让她对火锅这种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还行,怎么了? ——没什么。那你放学有时间吗,我请你吃火锅。 谢雁南将纸条又传了过去,用余光观察着阮枝的表情,收到纸条时,他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他展开——好啊。 他几乎快高兴的跳起来。 两个人是走路过去的。一出去,阮枝就又套上了自己的羽绒服,这次是粉色的,衬得她的脸特别的白。 谢雁南看着,觉得心里痒痒的,总想伸手捏一下她的脸,但他好歹把这种冲动给压下去了。 把阮枝领到那家店的时候,谢雁南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因为这家店好吃。” 阮枝侧头看他,觉得他急着解释的样子有些可爱,她有点想笑,然后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谢雁南的脸一下红了个彻底。 坐在座位上时阮枝看了眼周遭的情侣,然后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掩耳盗铃,随后递给他看。 谢雁南一开始没懂,反应过来后脸又红了。他看着阮枝脸上的笑意,心神有些恍惚。他暗想,怎么碰上她自己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点锅的时候谢雁南特意要了鸳鸯锅,又将菜单递给阮枝让她先点。阮枝象征性的点了两个菜后又将菜单传给谢雁南。 服务员在一旁看着,笑着对阮枝道,“你男朋友还挺绅士的。” 两人都红了脸,但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反驳,就好像,谢雁南真的是阮枝的男朋友一样。 阮枝在期间只吃了一次红锅里的,那辣味让她受不了,而后她便转向清锅。吃着吃着,阮枝便停了下来,侧着头看谢雁南吃。谢雁南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分钟了。 他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阮枝摇头,然后在本子上写,“今天谢谢你。” 谢雁南不傻,自然知道这个“谢谢”并非单纯的指吃火锅这件事。他抬手挠了下后脑勺,笑着道,“应该的。”他顿了下,又补充道,“我是你同桌嘛。” 阮枝看着他,眼里渐渐有了笑意。她写到,“我曾见过你的。” “啊?”谢雁南没反应过来。 阮枝继续写,“高一上学期十月份的时候,江南一中是数学竞赛的决赛地点。” “啊,原来你是江南人啊,”谢雁南道,“那你一早就认出我了?” 阮枝点头。 不仅如此,这次转学到二中也是她主动要求的,因为谢雁南就在二中。只是没料到她竟然会和他分到一个班,还成了同桌。 吃过火锅就已经七点了,冬天总是黑的特别早。哪怕街上都有路灯,但谢雁南还是坚持陪着阮枝坐了五站公交车,又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那再见。”谢雁南停住了步子。 阮枝在本子上飞快的写着,然后撕下来塞到谢雁南的手上便进了小区门。谢雁南把它对着光仔细的看,上面写着——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明天见。 谢雁南抬头去看小区,却意外的撞上了阮枝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笑。 明天见,阮枝。谢雁南在心里说。 后来两人一直都是同桌,暧昧的气氛仍存在,自己对另一人的心思也都知晓,只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高考前一个月,两人甚至都说定了会填报的学校,谢雁南也计划好了一毕业就表白。但没想到高考完后阮枝找到他,递给他一张纸条——抱歉,我会填江南那边的学校。 “啊,什么?”谢雁南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阮枝又写,“我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回江南读大学。” “哦,这样么。”谢雁南有些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 阮枝好像叹了口气,写到,“你愿意等我吗,你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谢雁南愣愣的,“我不知道。” 阮枝又叹了口气,“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但时间不多。” 后来谢雁南没给阮枝表白。他知道异地恋有多辛苦,他知道自己喜欢阮枝,但这份喜欢究竟能被这天堑一般的距离消磨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和逃避。 后来他碰到了李老师,李老师叹着气给他说了些阮枝的情况。 阮枝的父亲是个书法家,母亲是个钢琴家。阮枝上初二那年父亲得病死掉了,高一的时候她选择了走艺体这条路。她有唱歌的天赋,长得也不错,时间一长,就容易招人嫉妒。 她的嗓子被另一个唱歌的给毁了,但也不是不能说话,只是声音难听的厉害。 阮枝的父亲死后一年,她的母亲在北京表演时遇到了大学的初恋,本来母亲是不打算再跟一个人的,但又恰逢阮枝出了事,便决定搬到北京。 后来母亲和那人在一起来,同时这人的真实面目也暴露了出来——他有家暴倾向,阮枝心里明白母亲其实早就想走了,只是碍于她。于是她便主动提了出来,母亲果然同意。 两人说好阮枝填江南的学校,反正母亲和那人也没领结婚证,回了江南,一切都好办了。 至于他自己,谢雁南想,阮枝大约是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喜欢是喜欢,可这份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呢?女生大抵敏感,所以阮枝先试探了下谢雁南。 同类人能很快清楚对方想的是什么。阮枝是个聪明人,所以放弃了,而谢雁南,也慢慢放弃了。 ⑦ 再一次的见面是在这家火锅店,这是谢雁南所没想到的。他看了眼阮枝对面的那个男人,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李酥,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这约莫是最好的结局了。 “走吧,我们去雅间。”谢雁南牵着李酥的手走向了雅间,李酥听话的跟着他。 另一边的阮枝自然也看见了他。这次来北京这家火锅店本就是抱着赌一次的心态,结果在她预料之内。 她对面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给她夹了一片土豆,“死心了?” 阮枝垂眉低笑,开口道,“死心了。” 他们终究还是连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也没有了。 四十一个凶手 程升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选择在这一刻自杀?” 我刚一登上QQ就收到这样一条消息。自杀?我皱了下眉,开始编辑,“一直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自杀。”我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五分。 “不懂么,当你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翻了个白眼,将拆开的叁明治叼在嘴里:“哪里会有什么绝路。” “是么。”对方发了个笑脸后就没了消息。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认识这人,但我没多想,几口把叁明治解决完就打开了我最近迷上的一款游戏。 我玩的正兴起的时候有个消息一闪而过,我只看见了“自杀”两个字眼。我不耐烦的想,这人怎么还缠上了。 我切回对话框才发现不是那人,而是我的同学王强。我扫了眼内容:“知道吗,易笙自杀了。”我看清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个玩笑。 我翻了个白眼,回他:“别开这种玩笑,易笙怎么可能会自杀。” “是真的,我不是住她对面的那栋房子吗,大概十二点的时候有救护车进来了,我还看见易笙的父母了。” 看着这条回复,我心里惊疑不定,易笙真的自杀了?可是,为什么啊?我突然想起那陌生人给我发的消息,难道,易笙被逼上了绝路? 可她能有什么绝路?我脑袋有些发晕,刚吃下肚的叁明治此刻仿佛在胃中翻滚,让我有股恶心感。我关掉电脑,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发现班上的人几乎都在谈论易笙自杀这件事。毫无疑问,肯定是王强这个嘴碎的人传出去的。 “嗨!”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王强站在我的身后。他一脸兴奋地说道:“知道吗,易笙是跳楼死的。二十几楼,脑袋都摔碎了。” 我脑子里一下浮现出他描绘的内容——红的白的黄的全都混在一起,更恐怖的是我发现她的眼珠一直对着我。我一阵恶心,推开王强便跑进厕所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在洗手台处洗了脸,抬眼看镜子里的那人。镜子里的那人面色苍白,我几乎认不出那是我。脑子里又莫名浮现出易笙那张比我现在还要苍白的脸,我突然手脚冰凉。 回教室还没坐到两分钟,班主任便走到我的面前敲了敲我的桌子:“程升,来我办公室。”我愣了一下,跟着去了。 办公室里还有四个人。我都认识。其中两个是易笙的父母,至于另外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是警察。 两个警察走到我面前,高个子问道:“程升?” 我有些茫然的点了下头。 高个子又问道:“你和易笙是什么关系?” 我更茫然了:“同学关系啊。”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胖个子拿出一个物品袋递至我面前:“看看这是不是你。” 物品袋里装着一个手机,手机的界面是我昨晚和那个陌生人聊天的记录,但这不是我的手机。 我咽了口唾沫,点头:“是我。” 胖个子又拿出一个物品袋:“那这呢?” 袋子里装着一迭照片,粗略看去大概十张左右。我看清照片的内容时,瞳孔骤缩,心跳也加快起来,我扶住一旁的铁柜点头:“也是我。” 胖个子将物品袋放好,道:“据我们发现,像刚才这样的照片在易笙的房间里还有很多。程升,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会被易笙偷拍吗?” 我的大脑一阵阵的晕眩,我使劲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又用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 我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吗?” 为什么会自杀?我的脑中又浮现出那个陌生人的话。我低声道:“大概是被逼上绝路了吧。” 两个警察再次对视一眼,高个子连忙问道:“能具体和我们说说什么叫‘被逼上绝路’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紧皱着眉,心中一阵烦躁。我吸了口气,压下喉间的那股恶心感,尽量平静的道:“不知道。” “你冷静一点。”高个子道。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了。 胖个子见状碰了碰高个子的手臂。 高个子又道:“程升,你先回去吧。有情况或者你想起了什么记得来找我们。” 我沉默的转身往教室走。王强见我回来,连忙凑上前,问:“怎么了,班主任找你干嘛?” 我看他一眼:“易笙不是自杀吗,为什么会有警察?” “这个……”王强一脸为难的看着我,他先是四处望了望,而后又凑到我耳旁,低声道,“听说,我只是听说,易笙的父母报了案,觉得他们的女儿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呢。” 我一下想起刚刚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两人,仔细回忆起来,他们的神态却不像是刚死了女儿的。 王强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不是吧程升,你被叫去和警察谈话了?” 我含糊的应了几句便趴在了桌上准备补觉,但我却惊恐的发现,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那些照片。 若要说易笙是喜欢我,那她又为什么从未和我说过话,但如果是讨厌我,谁又会在讨厌的人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 我心里异常烦躁。 说实话,我对易笙的印象并不多,只有那一次罢了。 想到这,我忽然顿住了。 真的只有一次吗?我脑子里有个声音说,不止哦。 似乎有个画面一闪而过,但闪的太快,我看不清,也抓不住。 不行,我得再去看看那些照片! 我猛的一下站起来。正在讲课的老师皱眉看向我:“程升,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边往教室外走一边说道:“请假。” “回来!我还没同意呢!” 一片哄笑声。 我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我回过头,将班上叁十八个人的脸都扫视了一遍,见我自己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便又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班主任,他看见我,有些诧异的说道:“程升,你怎么没去上课?” 我有些含糊的道:“突然想起了一点事,想问问警察。” “什么事?”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面前的阳光。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我没躲。”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 “他们现在应该在警察局,你去吧。”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浓厚了,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在阴影下显得有些失真。 我去了警察局,是那个胖个子接待的我。 “我想再看看那些照片,可以吗?” 他正在整理笔记,听见我的话愣了一下,随后问道:“怎么了,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我摇头,“只是想通过那些照片具体看看我被偷拍的时间。” “哦,那行,”他将物品袋拿出来递给我,“不能拆开哦,”他道,“因为我们后面会采集上面的指纹。” “好。”我应了一声,接过物品袋看了起来。越看那些照片我就越心惊,不只是因为照片上面的时间是高二下学期,更是因为我完全不记得高二下学期所发生的事,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失忆了。 我将物品袋还给他:“谢谢。” 他将物品袋放进抽屉里:“发现了什么吗?” 我摇头:“没有。” “是么,”胖个子看我一眼,将双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程升,你知道吗,如果易笙她不是自杀,那么你将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不懂么,”他翻开笔记,道,“易笙死前最后的联系人是你,而且她还偷拍了你那么多的照片。你说,谁不会怀疑你?” 我咬了下唇,点头:“我知道了。” 我出了警察局便回了家,和往常一样,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若是以前我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可现在出了易笙这件事,我便觉得哪里都是奇怪。 我打开手机,找到班里的群相册,却惊奇的发现高二下学期的照片一张也没有。我不禁怀疑易笙自杀和我高二下学期所缺失的这段记忆有关。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我走到王强面前开口问道:“王强,高二下学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问我:“你想起来了?” 我也愣住了:“想起什么?” “啊,没什么。”他道,“高二下学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呀。” 我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闪躲。“这样啊,谢谢。” “没事儿,都是同学嘛。”他笑着道。 大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看见班主任的一瞬间,我忽然浑身僵硬。他正在批改作业,看见我,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先坐下吧。” “不用了,”我觉得自己有些哑了嗓子,“我就是想告诉老师,我昨天的作业忘交了。” 他抬眼看我,道:“就因为这个?” “嗯。”我点了一下头。 “哦,”他将双手放在桌面上,问道,“你昨天去警察局和警察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笑着道,“我就告诉警察,有一次我看见易笙和一个社会上的男生在纠缠,说已经了解过这个情况了,和那个男生没有关系。” “哦,这样啊。”班主任应了句,“那你先回去吧,作业没交,下不为例。” “谢谢老师。” 我出了办公室,展开手心,全是汗。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手上的汗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但自己的身体却仍在不停的颤抖。 易笙,果然是自杀啊,我想。我回了教室,决定不再管易笙这件事。 易笙 “喂,我说易笙,你干嘛这么护着那小子啊。”王强戳了戳坐在他前面的我。 我正在整理自己的笔记,听见问题头也没回:“我想护着谁便护着谁,要你管?” 王强撇撇嘴:“那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要啊。”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着王强:“他要不要那是他的事,我给不给那是我的事,”我顿了顿,吐出的话铿锵有力,“这些又关你屁事?” 王强被气笑了:“不是,我说,你至于吗,不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吗——”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猛的拍了下桌子,皱着眉头,“你有什么证据就这样说别人?” “嗤,证据?”王强嗤笑一声,“诺,这不就是证据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程升正姿势别扭的走进教室。“除了干那行的,还有谁会这么走路?”王强道。 我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到程升面前,有些担心的问道:“程升,你没事吧?” 程升头也没抬,“让开。” 我愣了下,然后听话的让开了,但仍是跟在程升的旁边。“程升,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程升突然停下脚步,偏过头看我。我被他眼中的血丝吓了一跳,“你——” “你他妈有病吧?!”程升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的紧紧的,他看着我,“很好玩吗?” “不是啊,我没有玩——”我慌里慌张的想要解释,却又被他打断了。 “别跟着我!”程升说完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将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中,看上去像是在睡觉。 我咬了下唇,看了眼程升,又扫了眼其他叁十八双看戏的眼睛,吼道,“看什么看啊!”我回了座位,快速的擦了下眼角。 “喂,”王强戳了戳她的后背,“你看我说什么,都说了别人不愿意了。” “你烦不烦啊?”我侧过身子,不耐烦的看着他,“闭嘴吧你!” 王强见状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他一进来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程升。他将教案放在讲台上,笑着叫了句,“程升。” 我侧头看了眼程升,他仍趴在桌子上,半点反应也没有。 “程升。”班主任又叫了声。 他的同桌连忙将他晃醒,“程升,班主任叫你呢。” 我眼尖的看到程升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他抬起头,应了声。这么清醒?我想,原来程升没睡着啊,那他为什么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班主任仍笑着:“程升,老师和你说话的时候要站起来,不然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你说呢?” “嗯。”程升僵硬的点了下头,然后缓慢的站起来。 “怎么了,”班主任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还是那般僵硬的回答。 “是吗,”班主任走下讲台,走到他面前,“昨晚熬夜了?” “嗯。” 我注意到程升似乎后退了一步。 “你躲什么?” “我没躲。”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回答。 “行了,”班主任重新走上讲台,“坐下吧。同学们,你们已经高二下学期了,下一年就高叁了,就不要熬夜了。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我用书挡着脸,悄悄侧过头去看程升,发现他正垂着头,双手将那本数学书捏的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撕了它。 也的确如此。 我听着那清脆的“撕拉”声,眼皮跳了一下。忽然他抬了头,和我目光相触,他眼底的漠然将我吓了一跳,我连忙回过头不敢再看。 放学后,程升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我整理着书本,用余光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半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看不见他的情绪。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到了高二下学期,程升就时不时地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难道是程升的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皱着眉头想,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叫这么多次吧。我有些疑惑,注意着程升大概进了办公室之后,我便也偷偷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并不隔音,但门是铁质的,在被关的死死的情况下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的。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了几个模糊的词汇,什么“舒服吗” “开心吗”。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呢。 大约是在听到程升的那一声毫不压抑的哭泣时。我愣愣的,听见了班主任带着笑意的声音,“嘘,小点声,这门可不隔音。” 接下来的声音让我觉得恶心。我捂住嘴巴,半弓着腰跑出了学校。 我不懂为什么。 我趴在家里的马桶上干呕,觉得胃里的食物翻涌上来,一阵一阵的恶心感让我脸色苍白。 是威胁吗? 我冷静下来后想。如果不是威胁,我想不到程升这样做的理由。我咬了咬唇,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麻烦你帮我跟踪一个人,和我一个班的,叫程升。嗯,就这一周之内的吧,嗯,钱我会打给你的,嗯,谢谢。” 我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我不能让程升的人生就这样毁了。我想。 那些照片送到了我手上,我一张张的翻过,其中只有一张班主任给程升看手机的照片像是威胁。但由于是从窗帘的缝隙处拍的照片,所以看不太真切。 我抓着这张照片,心里有些茫然,我不确定我拿到这些照片后想要干什么,于是,我打印了封信,连同照片一起寄给了程升的父母。 后来程升请了一个月的假,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变了。 他似乎,不记得那些事了。 这是好事,我高兴的想。这样他就又是我喜欢的那个程升了。 但我发现,班主任似乎知道我知道了他和程升之间的事。他将我叫进办公室,笑着对我说道,“易笙,知道吗,程升他被催眠忘了那些事,所以,你不要辜负了他父母的期望哦。” 开始的时候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现在,我懂了。 我冷眼看着桌子上用红色粉笔写的“贱人”两个字,半晌后抬头扫视了一眼班上叁十九个人的脸,“谁干的?” “怎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引起了班上人的哄笑,其中自然包括程升。 我看着他的那张脸,只觉得格外的刺眼——自己,为什么会帮他呢? 我不想和这些人浪费口舌,将桌子上的粉笔字擦干净后就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数学书。 班主任进了教室,我敏感的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后他温声道,“易笙,昨天的数学卷子全班就你一个不及格呢。” 又是一阵哄笑。 撒谎。 我冷冷的想,明明程升也不及格的。为什么只说我呢。 班主任笑着,“易笙,老师和你说话的时候要站起来的,不然代表着不尊重,你说是吗?” 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听得一人道:“老师,一个贱人就不要要求她有什么教养了嘛。” 班主任在一片嘲讽声中了然的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么,既然这样,易笙同学就不用站起来了呢。” 我紧紧的握着拳头,气的双眼通红。 我不懂。为什么本来是针对程升的,就在这一瞬间,全都开始针对我。就仅仅是因为我帮了程升,动了他的蛋糕? 我侧头看了一眼程升,他仍笑着。我在心里道,我后悔了。 下课后班主任让我去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桌上有一本翻开的杂志。我看清那杂志的内容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会看到那本杂志。他甚至还将那杂志翻了个面朝向我。他道:“很漂亮吧。” 我浑身僵硬,看着那张男孩浑身赤裸被束缚一脸痛苦的表情的图片,心里泛起恶心。 “你知道吗,”他温声道,“程升也是这般的美丽的。” 我手脚冰凉。 “但是,”他顿了一下,语气冷了下来,“因为你,我失去他了。” 我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就算,就算这样,你也可以重新找上程升的啊。” 他嗤笑了声,“易笙,你还不懂么,对于程升,我和他父母之间的威胁是相互的,而对于你,是单方面的。” 我现在懂了。 回家后我上网查了“后悔”这两个字,它还有个近义词,叫“怨恨”。 我关闭网页,盯着那些程升的照片看了好久,然后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选择在这一刻刻自杀?”我点击了发送,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四分。 “一直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自杀。” 我看着这条回复,笑了下。 “不懂么,当你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哪里会有什么绝路。” 哪里会有绝路? 我几乎要大笑出声,若是以前,你程升可是天天都在绝路上吧,现在你问我哪里会有绝路?我呜咽了几声,咬住自己的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吵醒父母。 我在键盘上将字母一个一个的找到,像是泄愤一般按下去,“是么。[笑脸.JPG] ” 那边没了回音。 我放下手机,走到阳台处。风有些大,但是不影响,我想。 我从阳台上翻身一跃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高一下学期程升的笑脸。 是啊,我愣愣的想,好像是也是那时候才喜欢上程升的啊。也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帮他的啊。可为什么…… “砰!” 我的意识一下模糊起来,世界归于黑暗。 “易先生,我们还原了我们在您女儿房间里找到的那几张碎纸,你再看看,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您女儿的笔迹。”胖个子将一个物品袋递给易笙的父亲。 物品袋里装着张薄薄的纸,纸张已经很皱了。易先生伸手接过,上面只有一句话——我的死,有四十一个凶手。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刺 唐芊是纪成州心里的一根刺。 纪成州年少的时候仗着长得挺帅就肆意撩拨女孩,唐芊就是其中一个,也是那么多女孩里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成为他心里的刺的人。 说来奇怪,在唐芊之前也有不少和她性格相差无几的女孩,甚至在她之后长得好看的又有趣的更是大有人在。可唯有唐芊,也只有唐芊,成了那一根刺。 纪成州曾在唐芊走后问过自己,后悔吗? 他愣愣的在心里琢磨这两个字,酒杯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被他一口饮下。 后悔?他摇头,他从不后悔。哪怕唐芊因此而离开也不后悔。 他咬着牙抬手狠狠地擦了下眼角,有什么后悔的,他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后悔。 不就是一个唐芊吗,纪成州在心里带着赌气的想,没了唐芊还有千千万万个李芊、王芊,难道就非唐芊不可吗? 的确不是非唐芊不可。 在唐芊之后纪成州换了好几个女朋友。活泼的,可爱的,高冷的,性感的,能有的类型他都试了个遍,可没有一个和他交往的时间超过了一个月。 圈里有人骂他渣男、种马,他听见了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便搂着怀里女人的腰从那人面前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唐芊其实也骂过他渣男——在他还没和她妹妹分手时就转而和另一个女人暧昧时。 但哪怕是纪成州的错,纪成州的第一反应也是——这女的有病吧。 唐芊的确有病。 唐芊是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被教导不能生气,不能和别人吵架,不能激动。 所以哪怕是唐芊骂他渣男的时候也只是牵起她妹妹的手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吐出了轻飘飘的两个字,他要不是听力好,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冷清的人,也会被他逼得歇斯底里的哭喊,更会举起手来想要扇他耳光。 可他是谁,混了这么多年能被她扇到才是有鬼了。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过分的手腕甩了下去,对她恶狠狠的说,“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这样,有本事就别喜欢我!” 后来唐芊就真的没再喜欢过他。 那次的吵架让唐芊进了医院。120是邻居打的,他和唐芸是医院打的,那个男人是唐芸打的。抢救结束后他站在唐芊的病房门口听着里面那个男人对唐芊的嘘寒问暖没敢进去。 他就一直在门口听着,像是自虐一般。 唐芸从公司请了假赶到医院,看到他一句话没说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纪成州措不及防,实实在在的挨了那一巴掌。 唐芸冷笑着,“我说我姐那男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渣男啊。” 纪成州侧过头看她。 唐芸朝病房里看了眼,看见里面的情景后顿了顿,有些嘲讽的问道,“你知道我们是双胞胎吧。” 纪成州心里一跳,似乎猜到了她会说什么。 唐芸道,“我当初喜欢你,所以姐姐也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后来发现了你的真面目后,我就不喜欢你了,所以,”唐芸撩了下头发,“你猜,姐姐还会不会喜欢你呢?” 纪成州愣愣的,他想说,不是的,你们不一样。唐芊是即使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却仍选择和我在一起,你们不一样的。 可他张了张嘴,像是喉咙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唐芸轻嗤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门被开的一瞬间,纪成州听见了唐芊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唐芸,你来了。” “姐,我知道他是谁了。” 唐芸似乎是特意没关门,纪成州听到这句话,全身都僵硬了。 “什么?” 纵使纪成州看不到唐芊,但他也能通过这两个略显僵硬的字想象出此时唐芊是有多紧张。 唐芸嗤笑了声,“你紧张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是双胞胎啊。” 纪成州知道唐芊肯定听明白了唐芸话里的意思,他全身紧绷,仔细的听着她的回答。 唐芊沉默了一会,道,“对啊。”语气听起来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纪成州突然就泄了气,像是被人戳破的皮球。 “你们在说什么,别欺负我听不懂啊。”病房里的那个男人带着说笑的口吻。 唐芸笑着,“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欺负你,我要是欺负了你我姐还不得打死我啊。” 她特意提高了声音,然后朝门口看了眼,看到门口没了那道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在心里冷笑了声,道,还算识趣。 唐芊是一周后出的院。出院的那天是个晴天,阳光灿烂的有些刺眼。 纪成州站在医院的马路对面看着之前病房里的那个男人和唐芊一起走出了医院门口,然后不敢再动一步。 对面的唐芊在笑,笑的很是灿烂,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也在笑,笑的温柔。 纪成州觉得喉咙里痒痒的,他吞咽了几次,不仅没任何效果,反而嘴里还变得干了。 他们开始等红绿灯了。纪成州仍然站在那看着。 不知道那男人对唐芊说了什么,唐芊笑着偏过了头。 纪成州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他紧张的看着。 唐芊偏过头,视线随意的朝前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纪成州。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 绿灯亮了。 纪成州看着他们迈出了步子,身体也跟着迈出了一步。 她身旁的男人瞧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问了句,“怎么了?” 唐芊摇了摇头,“没事。” 然后,她和纪成州擦肩而过。 纪成州其实也只迈出了那一步,然后就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然后看着自己和她擦肩而过。 他始终都还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 红灯亮了。 一辆车从纪成州面前飞驰而过。纪成州眨了眨眼,回过神,然后转身,只看见了唐芊和那个男人的背影。 就像是两个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 追-更:po18.app (ωoо1⒏ υip) 悔*杜芸 一 拿到那纸休书的时候,是我和他成亲的第叁个年头。 屋外下着大雪,我吩咐着侍女点燃了油灯,然后披着外衫坐起来,展开了这封被折了叁次的纸张。他写字向来便是最好看的,可是这封休书,却像是另一个人写的。字迹潦草不堪,言语间也毫无逻辑,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酒味。 我将休书重新折好,问身旁的侍女,“世子爷还没回府?” 侍女垂着头,低声回,“听送信的小厮说,世子爷今夜要歇在醉香楼里。” 我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厌烦。看了眼手里的休书,原本想吩咐派人去将他接回来的话没能说出口。 我让侍女灭了油灯,道,“那就不用留门了。锁门吧。” 侍女一愣,有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夫人是说,直接锁门?” “对。”我应下,看着她一副“你终于想通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在休书上,便抿了抿唇,道,“叁年了,他累了,我也乏了,就这样吧。” 侍女吸了下鼻子,我听见她带着哭腔,语气里有些许的埋怨,“小姐早就该这样做了,哪有世子爷这样子磋磨人的。早知道当初就该听夫人的话,不嫁给世子爷了,偏生小姐固执的很。” 我听见这话便笑了,“因为我曾经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啊。” 说什么会一辈子喜欢的这种话,果然是做不得数的。 我同赵彦是青梅竹马。少年时代的时候也曾相互喜欢过。我曾以为这种喜欢能到永远,他也是这样承诺我的。 可是,大概这永远本就只有几年的时光,我的夫君,他不再喜欢我了。 我不清楚缘由,他就像是突然醒来,就厌烦我了。我错愕过,伤心过,也寻死觅活过,可得到的也只是他的冷眼。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不再喜欢我了,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 等到这一封休书,大约也是我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二 第二日一早,我便醒了过来,往窗外瞧了一眼,心中便忍不住叹道:今日倒是个好天气,就连地上的积雪也化了几分。 唤了含烟给我梳洗后,我看着铜镜里的那人愣了一下。镜子里的人眉目温和,但冷下脸来也极具威严,我一时有些恍惚,我还记得,刚嫁给他时,镜子里的那人鲜活的神色。 就好像,我在这府内,被披上了一层别人的皮。 母亲在我出嫁时说,希望我不会变成她那样。当时我笑着,眉眼羞涩的回,他和父亲不一样。 母亲却只是叹气。 我想,我明白了。 世间有千种人,可说到底也只有两种人。有情人,和无情人。有情人千千万,无情人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用早膳时,我便吩咐了含烟派个小厮去醉香楼瞧瞧他醒酒没。话毕,我又加了句,“若他不愿回来,便也不必强求。” “诺。”含烟应下,低垂着头出去了。 含烟走后,我看着桌上的白粥便觉有些乏味,便放下了筷子,让候着的侍女将其处理好后,我便回了卧房。我愣愣的看了半晌桌上那纸被我折的好好的休书,随后便开始整理起东西来。既然休书已经到了,想来我也在这府里留不久了。 叁 “世子爷,您慢着点!” 我刚将东西整理好,便听得门口传来了小厮的声音。我抿了下唇,终究还是打开门看了一眼。 赵彦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披散着头发正站在离门口不远处。 他身后那小厮连忙赶上来,冲我行礼,“夫人。” 我颔首,低眉叫了句,“世子爷。” 他朝前走了一步。 “世子爷今日不用上朝么?” “今日休沐。” “今日休沐么,倒是妾身忘了。”我瞧着他这幅匆忙的样子,笑了一下,道,“是妾身的不对,那需要为世子爷备车么?” “备……什么车?” “去醉香楼呀。”我道,“不过妾身还得劳烦世子爷一下。”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抿了下唇,道,“你说。” 我走进屋内将那休书展开,然后走到他面前,“世子爷这封休书的字迹糟糕,言语也不清楚,想来宗祀那边是不会认的。所以还得麻烦世子爷再写一份。” 我瞧见他直直的盯着我手里的这封休书,便主动上前将其递到他面前,这下他倒是直接接过了,然后将其揉成一团,这动作我看的心一跳,随后便听得他道,“我会重新写一份给你。” 我缓缓笑了,“那妾身现在去备车。”说罢,我直接转身,冷声道,“含烟,还不跟上。”在看见他背后不远处的含烟后,我便明白今日他来,大约便是含烟说了什么,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在看见他将那休书揉成一团后,我竟还心存奢望,我竟还会想着:他莫不是后悔了? 含烟跟在我身后往大堂那边走,等我吩咐了车夫后,她便在我面前跪下,道,“请小姐责罚。” 我垂下眼帘看她一眼,“含烟,你是自我还在闺中便跟着我的,我的身边,不需要擅自做主的下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奴婢只是想着当初世子爷那么喜欢小姐,就算如今不喜欢了,也会心存怜惜,可没想到,没想到……” “够了,”我闭眼轻呵一声,睁开眼后竟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我越过她,“随我回房。” “诺。” 走过小花园时,我便听得有几个小丫鬟的谈话声,声音没有刻意压小,我也倒听得真切。 只听其中一人道,“听说了吗,世子爷准备休妻了。” “这事不是早晚的事么,世子爷早就不喜欢夫人了。” “你们说这事多奇怪啊,我还记得当初才进府的时候世子爷和夫人可是一对神仙眷侣呢,怎的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唉,喜欢这回事,哪里说得清楚呢。” 后面的谈话声我听不见了,想来是她们有事走远了吧。含烟本想上前将其揪出来,被我拦住了,倒也不是心善,只是我想,如今连这府里的小丫鬟都知道我快被休了,更甚至还知道他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便觉得此时出去只是自找难堪罢了。 含烟跟在我身后倒是愤愤不平,嘴里一直念叨着“是哪几个小贱蹄子在嚼舌根子”,我听了几句,便也烦了,“含烟,够了。” 身后登时安静下来,一下的沉默让我有些奇怪,正当我准备转过头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诺。” 四 两日后,我再次收到了休书。这次我倒是心里平静得很,只是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我便愣住了。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吾赵彦,因心系于另一女子,自觉再不堪面对妻子杜芸。吾已违背当初诺言,便于隆冬时节五日写下此封请离书。” 我愣愣的看着这请离书半晌,随后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我立刻将其放在桌上,以免泪珠滴在上面晕开了字迹。 原来他还记得,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将以前全部忘了,却没想到,再次听他提起这些,却是在一纸请离书上。我不知这是讽刺还是什么,大约他是想让我死了这条偶尔还会有奢望的心吧。 我从未知道,有人可以狠到这地步,就好像,我和他从未遇见过,也从未相爱过。既如此,我再留在这府中,倒活像是毫不知耻,腆着一张脸跟在他赵彦的身后,只为希望他能有时回头看看我,能将那从前满眼都是我的目光,有一丝落在我的身上。 可是,我杜家儿女绝不是这般不要脸的人物。既然他赵彦希望我离开,那我便离开,从此,我同他,也只是一介陌生人。 只是,我被请离这事,难免会令家族蒙羞,思及此,我倒是头一回多了几分悔意。 后悔当初不听母亲的话,执意嫁给他。 悔*赵彦 一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再加上被人吵醒,就算是性子一向温和的赵彦,心里也难免多了点烦躁。他从床上坐起来,让那敲门的小厮进来。 小厮低垂着头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道,“世子爷,楼外有个说是您府里的姑娘找您。” 府里的姑娘?赵彦几乎是一下就想起了杜芸身边的那丫鬟,他揉了揉眉心,道,“让她进来。” “诺。”小厮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含烟便走进来了。 她行了礼,“见过世子爷。” “起来吧,”赵彦皱着眉,但想着这毕竟是杜芸身边的大丫鬟,倒也耐下了性子,“找我有什么事,你家主子呢?” “回世子爷的话,”含烟说起话来不急不躁,“我家小姐正在府里整理行囊,便派来了奴婢来醉香楼瞧瞧世子爷醒没有。” “整理行囊?”赵彦呆了一呆,“她为何要整理?” 含烟闻言倒是轻笑了声,“世子爷就别再说笑了,这不是世子爷提出的要求吗,我家小姐自然要办到了。” 赵彦蹙眉,目光不善的看着含烟,“杜芸就是这样教她大丫鬟说话的?我什么时候——”话还没说完,他就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事,他语调一转,低了下来,“她拿到了?” 含烟点头。 赵彦抿唇,半晌后从床上下来,轻叹一声,“罢了,我回府一趟。” 听见这话,含烟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二 赵彦回了府,原本是想着慢慢悠悠的去瞧瞧她是不是真的在整理东西,可不知怎的,一想到也许她已经整理好了一切,这步伐就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小厮在身后惊慌的叫着让他慢些,可他停不下来,直到站在了卧房的门前。 门开了,他看到了杜芸。杜芸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站在门口,然后上前冲他行礼,“世子爷。” 赵彦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可也只是一步。 杜芸抬起头看他,“世子爷今日不用上朝么?” 赵彦想起以往他留宿醉香楼的时候,最开始杜芸还会在休沐日时派人来找他,可到后来,便没有了。 他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干着嗓子开口, “今日休沐。” “今日休沐么,倒是妾身忘了。”杜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笑了笑,“是妾身的不对,那需要为世子爷备车么?” 赵彦愣住,一时有些茫然,“备……什么车?” “去醉香楼呀。”杜芸抿着嘴笑,“不过妾身还得劳烦世子爷一下。” 赵彦愣愣的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他想从中看出点言不由衷,可惜的是,他只看到了那抹笑意。他抿了下唇,道,“你说。” 于是他便看着杜芸转身走回了屋内,然后拿着那封昨夜荒唐时的产物走到了他面前,嘴里说着让他想直接拂袖而去的话, “世子爷这封休书的字迹糟糕,言语也不清楚,想来宗祀那边是不会认的。所以还得麻烦世子爷再写一份。” 赵彦直直的盯着那纸上的字迹才不过一会儿,杜芸便主动将休书递给他。赵彦深呼吸,然后接过,想也不想的就将其揉成了一团,这动作将他自己也下了一跳,随后他便强作镇定的道, “我会重新写一份给你。” 这一份宗祀那边的确不会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撕毁这休书,留下她。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她。 然后他便看见杜芸笑了,这一下,他看出了里面的嘲讽,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在嘲讽什么,可毫无疑问,心口的那点刺痛,越发的明显。他的手攥紧了那纸团,废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想拉住她的欲望。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后悔,后悔就是扼杀了当初迈出第一步的自己。于是,他冷静下来了,只是心口,却仍是痛。 往大门口走路过小花园时,赵彦听见了几个丫鬟的谈话声。话里的内容让他自己也迷茫。原来在这些下人眼中,他早就已经不喜欢杜芸了么?可他摸摸胸口,刚才刺痛的感觉还在,这让他更加迷惑,喜欢这东西,真的是可以控制的吗? 听着她们的谈话内容越发的越矩,他便招手让身后的小厮处理这几人,然后远远地瞧着杜芸的背影。离得远,他有些听不清杜芸在和她那丫鬟说什么,只是看起来那丫鬟似乎是惹她生气了。他目光沉沉的看了会那丫鬟,丫鬟便扭头看了一眼,一下对上他的视线,立马便噤了声。 他抿抿唇,收回了视线。 叁 赵彦花了两天重新写了一封请离书。写的时候他待在书房,没有喝酒,旁边没有衣着暴露的女人,没有任何能影响他的东西。明明应该很容易就写出来,可他拿着笔,笔尖触到纸面,晕出了一大块墨迹,却也没有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是想要她留下的,可是不行。他就是因为心狠才能成为继承这位子的人,所以此刻,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心软。 杜芸是在一个大雪天和含烟走的。明明走的悄无声息,可赵彦那时心头莫名一慌,行动快于大脑的直接也出了书房,然后就瞧见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身上披着大貂往府外走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开口叫住她,可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大雪落下,将她的脚印掩下,就好像是,她从未来过一样。 杜芸走后,他开始把一切都摆上了台面——早就下给皇上的慢性毒药,通过醉香楼得到的情报,还有暗藏的私兵。 四 隆冬,京城乱了。 先是皇上在上朝时吐血,退朝后世子府世子赵彦被传唤,引众位大臣热议。第二日,皇上缺席朝会,太后垂帘听政,退朝后太子和赵彦被传唤。第叁日,太后垂帘听政,正常退朝。第四日,皇上现身朝会,面色青白,毫无血色。 开年春初,皇上驾崩。朝中分为两派,一为太子党,二为世子党,其中,杜家为太子党。半月后,太子被发现在府中暗藏女奴,并对其凌辱虐打,朝中只余一派。 四月底,世子爷赵彦登基,引部分民众不满。这时,民间突然有了世子爷其实是先皇私生子的传言,只是幼时寄养在世子府,赵彦得民心,改年号“鸿蒙”。 五 赵彦又一次看见杜芸是在庙里。他远远地就看见杜芸头上戴着帽子,穿着海青站在佛前垂着头。说来奇怪,这庙里那么多和尚尼姑,可他偏偏就是一眼就看见了她,认出了她。 他当时站在那看了许久,直到庙里的住持来找他,他才回过神。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他对上了杜芸的视线。他愣住了。 杜芸眼里的冷淡让他终于想起是自己打压了杜氏一家,甚至由于杜老爷子太过固执,还处死了一些人。是了,这就是为何他执意要和杜芸和离的原因——杜老爷子,一直到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可笑最开始他还以为他能够通过杜芸得到杜家的支持。 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朝着那个位置而努力,如今如愿所偿,他从不后悔,赵彦心想。 枪声与玫瑰 女人曾无数次被人拿着枪抵在头顶,但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感到危险——这个男人很强。她认命的举起双手,枪挂在手指上,以此向男人表露自己的无害。 “你也是为了那东西来的?”她试图探出男人的目的,“我可以带你去。”同时彰显出自己的价值——她可还没活够呢。 男人听到这话,面上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抵在她额间的枪用力几分,吐出不带感情的两个字,“带路。 女人清晰的感受到了额间的痛感,但她仍想挣扎一下,“那这枪…… 男人瞟了眼她手心那把袖珍的小枪,虽然他知道女人打不过自己,但他仍不想留下个可能导致意外的因素,于是他摊开手掌,“放上来。” 也行吧。女人听话的把枪放在他手心,暗想:希望这男人能有点良心,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把枪还给她。 男人将两把枪收好,侧身让了一步,命令道,“你走前面。” 随着这路越来越偏僻,男人的警惕心高涨。他瞧着前面那女人不带停顿的步子,微眯了眼,“站住。” “怎么了?”女人回了句,但步子仍未停下,语气中带点焦急。 “你这么急做什么?” “这地方很危险。女人回头,“如果你不想死在这就走快点。 闻言男人警惕心更重,一方面他不完全信任女人,另一方面却也直觉这地方不对劲。他抽出了自己的枪,紧紧地握在手里,神情严肃,“走。” 女人便再度加快了速度。男人背对着她,自然没看见女人眼里的笑意——这地方怎么会有危险?寸草不生的地方,连个鬼都没有。不过谁让男人半路跳出来劫了她,还威胁她呢? 又走了快二十分钟,女人停下了,“到了。” 男人看过去——一片火红。 他怔住,这地方,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好的玫瑰? “好看吧。“女人的声音惊醒了他,“这地底下还有更好看的。” 男人皱眉,不去看那片玫瑰,盯着女人,“东西呢?” “就在那里呀。”女人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指着玫瑰田,“你要的东西就在那片玫瑰中间。” 男人犹豫了。心思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然后用枪指着她,“你去。 女人便苦了脸,“我说大哥,我要是能取到那东西,还有你们什么事啊。” 男人盯着她半晌,女人面不改色,甚至还冲他撒娇般的眨了眨眼。 男人移开视线,枪放了下来,冷声道,“要是被我发现你骗了我你就死定了。” 女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怎么可能呢,我的命、我的枪可都还在您身上呢。 男人没再理她,一脸凝重的走进了玫瑰田。玫瑰田很大,这里的玫瑰也长的很高,几乎是男人一走进去,女人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虽然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她又转念一想。这男人这么强,万一他真能拿到那东西呢?想当初她和其他两人一起进去,最后只她一人存活——还是因为她太害怕,走到那人高的玫瑰面前就胆怯了。 所以,如果这男人真的拿到了那东西,想来也会受伤,那她说不定可以趁人之危;如果他没能出来,那她便再走就是了。 于是女人站在了原地,盯着那片玫瑰田。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砰”的一声枪响。 原本坐在地上的女人一下站起来,便看见玫瑰田里扬起了一片玫瑰花瓣。女人挑眉,这是,拿到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砰!” “砰砰!” 每一声的枪响都伴随着洋洋洒洒的花瓣从空中掉下来。 女人皱起了眉——这花田里,到底有个什么东西? 女人心里默数着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十一分钟。十二分钟。十叁分钟……叁十分钟。 女人等不下去了。她决定原路返回,这地方诡异的让她害怕。 可她才刚转身走了一步,便听见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跑什么?” 女人顿住——他出来了? ! 她转身,对_上黑漆漆的枪口和男人冷冽的视线。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男人右手的口袋上,“你拿到了? “自然。”男人面无表情。 女人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等等——” “砰!” 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扣动了扳机,伴随着枪响,女人额间出现一个血洞,她表情空白,“轰的一下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见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收起了枪,然后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变成了飞扬的花瓣。 血红色的花瓣从天空缓慢的飘落,铺在女人的尸体上,女人睁着眼,眼底一片血色。 (完) 首-发:woo18.cc (ωoо1⒏ υip) 悲欢引赋 入夜了,一向灯火通明、日日笙歌的乾清宫却奇怪的只留下了主卧内的一盏油灯。 “皇上,您别喝了。”陆枳半跪在秦暮旁边,见他一直不停的灌酒,有些担心。 秦暮斟酒的动作不停,却在端起酒杯的那一刻忽的伸出手捏住了陆枳的脸颊,然后将那一整杯酒都倒了进去。陆枳猝不及防,她抬手想将秦暮的手拉下去,秦暮却纹丝不动,她被那烈酒呛得直咳嗽。 秦暮将一杯酒见了底,便也松了手,玉质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陆枳一下弯了腰,不停地咳嗽,连眼角都咳出了泪花来。 秦暮听着她的咳嗽声又缓慢地斟满了一杯。他抿了一口,又转向陆枳,动作轻柔的将她的下颌抬了起来。陆枳刚喝了烈酒才止了咳嗽,此时正满脸通红,眼角也挂着泪珠。 秦暮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神色一时有些恍惚。而后他俯下身吻上她的眼角,在她耳旁轻声道:“陆芷,我爱你。” 陆枳一时心神动荡,她的睫羽颤动两下,几乎带着哭腔,“皇上——” 一 陆芷和秦暮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皇家宴会上。秦暮听着皇上讲话有些听得厌了,便随意地将头一转,一眼就瞧见了坐的端端正正的陆芷。 陆芷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朝秦暮那望了过去。两人的目光相触,陆芷礼貌的冲他笑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仍是那般的端庄。 秦暮有些呆呆地,漂亮的美人他不是没看过,但却从未见过像陆芷那般的眼睛。倒也不是说有多美,只是目光相触时望进对方眼里的那种感觉,秦暮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恰当的形容词。 后来秦暮在皇家书院又遇见了陆芷,她作为左丞相之女陈芸的陪读。陆芷也瞧见了他,仍是像宴会时那般礼貌的冲他笑,没有任何语言。 下了学后陈芸有事,便先走一步,秦暮瞧着孤身一人的陆芷,不只是从哪生出的勇气,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陆芷愣了下,随后福身,道:“五皇子安好。” 他开口道:“我叫秦暮。”他顿了下,见陆芷还是那般,便又道,“你呢?” “民女陆芷。” 后来两人熟了点,秦暮便也知道了是因为陆芷曾经救过陈芸一次,才能够成为陪读。也知道了陆芷就是以前母妃给他定下的亲事。他无法想象,这该是何等的巧合。 再后来,秦暮因为母妃的死,突然懂得了权势的诱人之处。同时他也开始嫉妒,嫉妒秦宸。他嫉妒秦宸为皇后所生,被立为太子;他嫉妒皇上只关心秦宸,无论他怎么表现,都比不过秦宸。 更让他气恼的是,他找不到秦宸的任何软助。他气愤秦宸永远是那一副模样——面色冷淡,谨言慎行。直到他看到了陆芷。 为了权利,他亲手将陆芷推给了秦宸。没什么舍不得的,他告诉自己。可当他看见两人日渐相谈甚欢,他却又开始嫉妒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喜欢陆芷的。 果然啊,他嘲笑自己,这世上哪来的坚持到底,不过是坚持到一半想放弃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秦宸在早朝上问皇上要了赐婚,因着他和陆芷有着一个口头之约,皇上便问了他。秦暮觉得自己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咳不出咽不下,难受极了。 他干涩着嗓子开口:“无妨,儿臣只当她是妹妹。” 陆芷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但许给秦宸做妾也还是不错的,但没人能想到,秦宸想娶她做正妻。皇上大怒,自然不可能同意,秦宸以前一向听话,却在这件事上固执的可怕,甚至连绝食自残也用上了。皇上无奈,只好同意。 后来左丞相也在朝上要了赐婚,说自己的女儿想要嫁给秦暮。话一出,满朝皆惊,包括秦暮自己。他觉得事情在不受控制的往另一边发展,但这发展对他有利,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成亲的那天秦暮有些恍惚。他看着身旁的那人,总觉得盖头下的那张脸是陆芷,所以当盖头一掀开,看见了那张陌生的脸,他有一瞬的失望,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的新郎该有的样子。 陈芸瞧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但他却看见了,看见了那一抹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登基后他曾问过陈芸这个问题。陈芸说,因为陆芷向她保证过秦暮一定会登上那个位置。秦暮愣住了,他从不知道陆芷竟然如此了解他。那么,秦宸的事呢,她是否也是清楚的?秦暮被这个猜测弄得彻夜未眠,却也不敢去问。 二 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他提了陆芷的父亲陆善做一品官。陆善是个好官,可日子只清闲了几天,便有成堆的弹劾奏折呈上来表明陆善贪污,甚至连证据都一并送了上来。 秦暮冷哼一声,将那些奏折扔到一旁没管。陆善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第二日早朝,近半的朝员都跪在地上请旨处理陆善——全是右丞相的人。哪怕左丞相那边不同意,但人数太少,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秦暮看着右丞相那张严肃下暗藏着得意的脸庞,几乎要捏碎了龙椅的扶手——不过是仗着他还没掌握实权。他深吸口气,下了圣旨——将陆府抄家。做出这个决定后,他便知道,这辈子他和陆芷再也不可能有可能。 后来的一次皇家宴会上,秦暮只见秦宸孤身一人。他心里明白为何陆芷没来,却仍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秦宸冲他行礼,垂着眼帘道:“回皇上,内人身体不适,望皇上恕罪。”秦暮觉得这话说反了,应该是他向陆芷请罪才对。 谁也没料到这场宴会会有刺客。情况太紧急了,秦暮只听见几只箭羽刺破空气的声音和众人的尖叫声,便被一群侍卫围着往安全的地方走。 他有些茫然的往四周看,一抬眼,就看见秦宸被一支箭刺穿了胸膛,然后倒地。秦暮有些不明白,明明应该是很吵闹的场景,但他一时间竟然什么都听不见。宫人的逃跑和刺客的追杀,在他看来就是一场哑剧。哑剧有些可笑,他便笑出了声,声音空洞而悲怆。 第二日,秦暮从一大堆的尸体里找到了秦宸。那支箭从后背穿至心口——他死的透彻。在他的手中,有一封已经被血浸湿的信。秦暮费了好一些力气才将它从秦宸已经变得僵直的手中抽出。 在书房,秦暮看完了整封信。阳光从左边移向了右边,秦暮紧抿着唇,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 原来他一直追求的,是别人一直唾弃的,而他为之放弃的,却是这世间再难寻到的。秦暮在这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位置的意义是什么,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想到了死亡。 可随后,他便想到了陆芷。秦宸已死,陆善已死,她还有谁呢——她只有自己了。突然一种莫名的情绪控制了他,就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和陆芷两个人,那么,便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叁 陆芷死了。殉情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暮坐在凳子上,半边的脸浸透了阳光,半边脸隐藏于黑暗。报信的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不敢抬头,不敢再言语。 秦暮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说了话:“下去吧,朕知道了。” 报信人松了口气,小声的应了句:“诺。”而后弯着腰退出去了。 秦暮孤身一人坐在凳子上,指腹摩挲着扶手上的龙纹浮雕,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一切都想错了,他竟然会以为陆芷还是以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陆芷。现在的陆芷,只有秦宸。哪怕秦宸死了,她也想陪着他。那他呢?谁来陪他? 他蓦的低笑一声,掀起眼皮,眼里的冷漠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暴君。 他成了秦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暴君,也是最后一个。 四 秦国在一个月后灭了。被齐国一举歼灭。 只因陆枳,她其实原本是齐国公主齐枳。至于为何齐枳能够化名为陆枳并成功进入宫内,自然是因为秦国皇后陈芸。 城破的那天,百姓欢呼,四处喜庆,不像是破国,倒像是过节。秦暮拥着陆枳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陆枳有些不忍,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颤抖:“皇上,别看了。” 秦暮却只是笑了笑,将她的手拿下来,道:“陆芷,你看,这秦国内无一人认可我,无一人为我的失败而难过。”他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陆芷,我后悔了。” 我后悔当初为了权势将你推给秦宸,我后悔当初因为愧疚将你父亲提官,我后悔当初为了保位将你父亲处死,我最后悔的,是当初因为无聊多看了你一眼。如果没有当初那一眼,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陆枳睫羽颤动:“皇上,你还有我啊。” 秦暮看着她,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我虽然没了陆芷,但我还有陆枳。”他俯下身,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轻声:“谢谢你,齐枳。” 齐枳呆住,却又突然笑了起来。 秦暮叹了口气,温柔的用指腹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别哭。” 齐枳抱住他,声音都在颤抖:“臣妾是高兴呐,皇上。” 秦暮回抱住她:“怕吗?” 她摇头:“不怕。” 于是两人便相拥着跳下了城墙,身体砸在地上的时候激起了巨大的风沙,在那一瞬间,迷了站在不远处的陈芸的眼。 悲欢引赋*番外 番外*秦宸 我写下写封信时,手中拿着笔不知道该如何开头。我的笔尖沾了一次又一次的黑墨,晕染了一张又一张的信纸。 这已经是第五张了,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我不知道这封信会落到谁的手上,或者阿芷,或者秦暮,所以我真的没想清楚写给谁。所以,我决定写给你们两个人。 我从小便受尽了宠爱,但这种宠爱却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我必须得时时刻刻防着任何一个试图接近我的人,得分辨出每一个人对我的好坏。 我真的是受够了这种日子! 没有自由,没有放松,没有玩耍,没有快乐。有的只是高高的红墙,正正方方的天空,看的腻味的景色,听的烦躁的叮咛。 我必须得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的状态,秦暮你也许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有着我所没有的一切,我所向往的一切。 可是啊,你却向往着我所拥有的这恶心的一切。 当我注意到你的拼命表现时,我对你不再是单纯的羡慕,还有同情、愤恨。 我不能理解你有什么权力来挥霍这一切去换得一个令人作呕的位置。你凭什么不珍惜这一切?你有什么权力将那么美好的陆芷伤害的那么彻底?! 为了个令人作呕的位置! 我太想逃离那四四方方的地方了,所以在你将陆芷引荐给我时,我欣然接受。我一开始对阿芷不过是同情和利用,可到最后是真的爱上了阿芷。 我本想对阿芷你说一声抱歉,但转念想想,我利用你,你利用我,秦暮利用我们,我又利用秦暮,我们之前谁也不欠谁,谁都在利用谁。 何须抱歉? 当我告诉你秦暮只当你是妹妹时,你一下苍白了的脸色令我心疼,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秦暮的。我还想,要不就算了吧,我成为皇帝,秦暮和你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幸福了。 可是啊,阿芷,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从懂事起就一直想逃离那令人作呕的皇宫,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你,而放弃? 今晚这件事,我是知道的,齐国派来的刺客,冲着秦暮来的。所以我没让你来,虽然我很想让你陪我,但我转念一想, 你还是活着吧,给秦暮就一个念想。 番外*陈芸 我从出生起便一直被灌输一种思想——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毫无疑问,那便是皇帝,下一任皇帝,毫无疑问,那便是秦宸。 我对于秦宸的印象并不多,只觉得他总是皱着眉头,眼中闪着警惕的光芒——像极了幼时我父亲带回家中的那只小狼崽。 我对他没有半点兴趣。 他面对我的时候,目光不再那么警惕,可警惕一旦消失,余下的只有疲惫。他兴许觉得我和他是一类人——呵,可笑,哪怕我必须嫁给他,我也绝不会穷尽一生——我可不会像他那么的听话。 我八岁那年瞒着父母偷偷跑到湖上游玩,却不小心落入湖中,被大我一岁的陆芷救了上来——早就听说陆家父母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识水性,在后院修了个池塘,让陆芷练习,原来是真的。 模模糊糊间,我看见一个穿着浅青色衣衫的男孩朝这边走来,看着我身上象征着身份的腰牌抿了抿唇,随后便差人送我回去了。 躺在床上我努力回想他的容貌,突然想起好像在秦宸的生日宴会上碰到过他,是个皇子,叫什么,我着实记不清了。 时间过得很快,秦宸在朝上说要娶陆芷为正妃,那我呢?不嫁给秦宸我还能嫁给谁? 陆芷说,你可以嫁给秦暮,放心,他会是皇帝。 我心里疑惑,就连皇上都保不准秦宸会是皇帝,她就这么的肯定? 秉着她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应了,大不了就当是报恩了。 成亲的那天,秦暮掀开我的盖头,我清楚的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以及马上堆起来的假笑。 我对他有些好奇,却又有点不屑。就算他日后成了皇帝,那也是用陆芷的幸福换来的,这又算得上什么? 他没碰我,我自然也不想让他碰我。我们脱下衣服,躺在同一张床上,眼中却都无半分欲望。事后,我咬破手指,滴了血在上面,造成圆房的假象。 果不其然,他成了皇帝,我也成了皇后。他从未碰过我,甚至是后宫中的任何一人。我觉得好笑,若是为了陆芷而守身如玉,那有有什么意思呢? 一次外出游玩,我在船上偶然结识了齐国太子齐衡。 我本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四个字,但因为他,我信了。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仿佛刻进了我的心里。 我对当秦国皇后的日子受够了。我早就厌烦了一切,而齐衡,就是一个机会。我为他们提供秦国的情况,亦告诉了他们秦暮的软肋。当我提及陆芷的眼睛的时候,齐衡说,齐枳的眼睛在齐国也是很出名的。 于是他们派了齐枳,化名陆枳。明明和陆芷长得相差太多,却仅仅因为那一双与陆芷神似的眼睛和相同的读音,成为秦暮的绝宠。 渐渐地,我发现了齐枳的不对劲,我清楚的明白,她动情了,对秦暮动情了。 我提醒她莫要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她沉默了一瞬,随后笑的灿烂,那双眼睛中溢满了光彩,她说,我没忘呢,陈芸姐。 我的心震了一下,在那一刹那,我好像明白了她想要干什么。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那日齐兵攻破都城,我站在齐衡的身旁,亲眼看见齐枳和秦暮站在城台,相拥着,随后一起跳了下去。 他们落在地上,激起了层层烟沙,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转身走进营帐,恍然间,一些冰凉的液体滑入我的脖间。 番外*齐枳 齐枳,棋子。 我出生在齐国皇室,自小便被当做与外国联姻的对象。我心中烦躁,却又不得不面上乖巧。我的容貌算不上是绝美,但那双眼睛却又吸引了无数的人。每当有人盯着我的眼睛看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涌上一股烦躁。 渐渐的,联姻竟然成了我所期待的东西。 那日太子来找我,说是要我化名为陆枳,假装是陈芸的远房亲戚,去接近秦国皇帝秦暮,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宿命。 遇见秦暮那天,是个大晴,我跪在地上,偷偷的抬眼看了一眼秦暮,阳光透过窗户星星点点的照在他的身上,我从没有见过对生如此绝望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我答,陆枳。 那一瞬间我听见椅子划过木质地板刺耳的声音,他的呼吸急促,说,“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头,那一刹那他一下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抱住我,喃喃道,“陆芷,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另一个陆芷。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疯狂的亲吻着我的双眼,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再落入口中,咸的。他见我脸上有了泪痕,温柔的抚去它们,道,“阿芷别哭,你要什么暮哥哥都给你。” 我突然想起陈芸姐给我说的事,觉得他很可怜。 从此以后,我成了妖妃,他只宠我一人,甚至在我的宫殿中住下,有时连早朝也不去上,我从中得到了不少信息。其实,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防过我,仅仅是这双和陆芷相似的眼睛。我突然对陆芷有了几分嫉妒。 有一日,他醉酒,伏在我的肩头对我道,陆芷,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知晓他说的不是我,可在那一刹那,我的心里还是涌上一股满满的欢喜,但下一刻却又化作了满满的嘲讽。他爱的是陆芷,不是陆枳;正如陆芷爱的是秦宸,而不是秦暮一样。 仅仅一个字的差别,却是千差万别。 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动了情,陈芸姐让我莫要忘记自己的目的,我当然没忘,只是有些不甘。哪怕他爱的是陆芷,可他现在只有我这个陆枳,他绝不能再失去一次,哪怕是在地狱。 秦国被攻破的那天,我与他一同站在城台,他突然笑了,他说,齐枳,谢谢你。 我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未点明。我与他一同跃下城台,第一次,他吻了我的双唇,而不是那双陆芷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有一点爱,但我知道,我爱他,这点就足够了。 NoMeansNo 这是男人和女人的第五次见面,女人坐在店外的长椅上转头去看还在排队的男人。男人似有所感,侧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两人视线相触的那一刻,都羞涩的笑了一下。 女人收回视线,给朋友发消息:“我觉得他好可爱啊。” “这才第叁次见面就沦陷了?” 女人抿着唇笑,回她:“倒也不至于啦,就是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他还愿意拍那么长的队给我买奶茶,就觉得有点感动。” “听起来还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好。” “嗯嗯。”女人将手机熄屏,抬头去看那家奶茶店,正好看见男人拎着两杯奶茶走了出来,对上她的视线,男人清了下嗓子,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她,面色有些泛红,“给,给你。” 女人站起来接过,笑的眉眼弯弯,“谢谢。” “不客气,”男人的视线落在女人手里的那杯奶茶上,“那接下来我们去看电影吗。” “好啊。”女人点头同意,她觉得男人不错,有想和他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那就去最近的电影院吧,可以吗?” “可以的。”男人连连点头,“我知道那边就有家电影院。” 两人一边朝那边走着,男人一边拿出了手机摆弄。女人侧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男人认真的有些严肃的侧脸,她觉得有些郁闷了——也许男人对她并不是很有好感?但她觉得可以再争取一下,于是她轻咳了一声,“那个,你平常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呀?” 男人将手机放下,但余光却一直扫视着屏幕,嘴里答道,“我都挺喜欢的,看你喜欢什么。” 女人有些气馁的瞟了眼男人的手机,眼尖的发现是个聊天界面,她一时有些生气,闷闷的应了句,“哦。” 男人也很敷衍的回了个“嗯”,然后再次开始摆弄起手机来。 两人到了电影院,女人想着最后再挣扎一次,于是选定了一部战争悬疑片,本以为男人会喜欢,但直到电影开始,男人也还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女人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于是悄声问他,“你有事情吗,不然先走?” 男人愣了一下,“没有啊。” “那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男人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有些紧张,所以问问朋友…..” “哎?”女人看着他手机屏幕上“求救!怎么和喜欢的女孩子聊天啊!我太紧张了!”,一下通红了脸,“你,你喜欢我?” 男人也有些红了脸,他无措的挠了下脑袋,“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别生气。” 女人晃了一眼下面的聊天记录,没好意思再看下去,将手机推还给他,有些结巴起来,“那,那,那我们先看电影吧。” “好。”男人应下,捏紧了手机,偷偷用余光看她,结果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两人都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急忙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盯着大屏幕。但几秒后,两人又不由自主的测过头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电影看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都没带伞,站在屋檐下沉默的看着从檐上垂落下来的雨滴。 “我送你回家吧。”男人先开了口,“可以吗?” 女人迟疑了一下,然后侧头对上了男人带着期待和羞涩的眼眸,她便犹豫着点头,“好。” 男人松了口气,在网上叫了车。 两人坐在车的后座,虽然隔着一个位置,但就连前面的司机都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两口子吵架了?” 两人的脸瞬间爆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司机又道,“男孩子嘛,多让着一点女孩子啦,有什么事摊开来讲多好呀。” 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解释。 车子停下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两人停在小区门口,女人看了眼时间,犹犹豫豫的开口,“你要不要上去喝杯姜茶?”淋了雨她怕男人感冒。 男人愣了一下,“可以吗?” “可以,”女人点头,又说了句,“只是喝杯茶。” “好。”男人笑了,然后看了眼手机,轻舒一口气。 女人的家在五楼,两人坐了电梯上去,女人那钥匙开门的时候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我家有点乱,你别介意。”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客厅的装修,赞叹了一句,“你家好漂亮。” “还好吧。”女人冲了两杯速溶的姜茶,递给男人一杯,“小心点,还烫着。” “谢谢。”男人接过,吹散了便表面的浮沫喝了一口,给他烫的差点跳起来。 女人连忙递给他一杯冰水,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他,“都说了还很烫。” 男人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将冰水含在嘴里降了下温,而后侧头去看女人。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男人想起了朋友给他发的消息,于是他鼓起勇气朝女人那边挪了一点,身子缓慢下倾。 毫不夸张的说,女人被吓了一跳,她“噌”的一下站起来,对上男人有些迷茫的视线,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重话来,只道,“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男人看起来更迷茫了,“可是……” “外面雨停了,现在出去也不用淋雨了。”女人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朝窗外看了眼,果然雨已经停了。他站起来,应了声,原本都已经走到了门口,脑子里却突然浮出朋友的话来——“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啦,要是她邀请你去她家,那这就很明显了嘛。” 男人停住,转过身,对上女人一下变得警惕的视线,到底还是先问了句,“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女人干脆的回答。 ——“女人说不要就是要啦” 男人朝前走了一步,准备鼓起勇气在女人脸上印下一吻,却被女人“啪”的一个耳光给打懵了。 女人后退几步,手背在身后,摸到了放在墙边的棒球棍,她的眼里充满了警惕和厌恶,“我说了不可以。” “可是,”男人茫然了,“那你邀请我来你家做什么呢?” 女人觉得心里憋着口气,“我怕你着凉。”她瞧着男人不解的表情,继续道,“我同意和你见面,不代表我同意和你亲吻;我接受你给的奶茶,同样不代表同意和你接吻;我邀请你来我家,更不代表我同意和你做爱。不论我事先同意和你做了什么,只要我没有同意接下来的事,你就应该停下。” “可是,女人说不要不就是要吗?” “狗屁!”女人道,“不的意思就仅仅是不。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我说了不,就代表着我不想要。不,就仅仅代表不!” 男人有些昏了头,但他听懂了,于是他道,“对不起,今天这件事是我的错。” 女人松了口气,却也没说原谅的话,只是道了句,“时间太晚了,你先走吧,不然要赶不上地铁了。” “好。”男人应下,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扭头问了句,“还可以再见面吗?” 女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好吧。”男人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对不起。”而后出了门,还顺手将门给关上。 女人上前将门反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拿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结束了。虽然他看起来挺好,但有个不怎么好的朋友。”女人稍微一想就知道这种“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歪理是谁告诉他的。 朋友听完了整个过程,道:“做的好。他朋友真是恶心。” 谁说不是呢。 女人躺在床上,有些感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女人就被贴上了“不要=要”的标签,甚至有许多男人坚信女人是喜欢被那样对待的——岛国片不就是这样吗,原本看着一脸清纯的女人一旦被男人进入,个个都变成了荡妇,她们尖叫着面色扭曲,露出一副爽到不行的样子。 每当听到这种言论,女人都想说:“滚你妈的蛋!” 更有甚至还说,“如果你不同意,那干嘛同意和我见面呢” “如果你不同意,那干嘛要接受我送的礼物呢” “如果你不同意,那干嘛和我一起吃饭看电影呢” “如果你不同意,那干嘛邀请我去你家呢”,诸如此类的发言让女人生理性不适。 如果这样说,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你不同意被我阉割,那干嘛要接受我送给你的烟呢?” ———————————————————————————————————— 被微博上的热搜恶心到了,yue 自作孽 说实话,当温清寒持剑一把刺穿她的丹田的时候,宁霜是没有太大的感受的。也许是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心里甚至还有一种“终于来了”这样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她没感觉,不代表别人没感觉。 不远处她的徒弟猩红了一双眼,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嘴里大叫着,“温清寒!你敢!” 温清寒还是那副表情,只是在抽出剑的那一刻,说了句“抱歉”,而后不顾她还清醒着,直接伸手进她的丹田,抓住元婴,生拉硬拽的将其扯了出来。临走前他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宁霜,微微皱眉,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仍是瞬间消失。 宁霜费力的喘着气,她知道他那么着急是去干什么,去救他的徒弟,唐清清,或者说,他的心上人。 她的徒弟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破损的丹田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师,师父,”他结结巴巴的,“对不起。”最后也只说出了这句话。 宁霜闭上眼不去看他,她挺想不明白的,这个时候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说的好像他没参与进去一样。 宁霜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正在渐渐流失。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怕是等不到师父来,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凡人了,成为凡人之后,又因为丹田破损,缓慢的死去。 死了也好。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 在这个异世待了这么久,她也是想家的。这么一想,眼前便浮现出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一幕——她不耐烦地听着电话里妈妈的唠叨,然后就被飞驰而来的车给撞飞了。 宁霜突然觉得委屈。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再次死去。死亡的痛苦,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可是如今,如今 宁霜喘了几口气,心道,却没想到自己会死在道侣的剑下,这大概也会成为修仙界的一大笑谈吧。 她自嘲一笑,意识渐渐模糊。到最后,她也没能等到师父,身旁只一个心早就不在她身上的徒弟。 她最后睁开眼睛费力的说了句,“赵闻,去看看唐清清吧。” 赵闻浑身一僵,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师父,对不起。” 宁霜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宁霜身死,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赵闻站起来,一挥手将她的尸体收入金丹之中,随后御剑飞行至温清寒为唐清清疗伤的地方。 按理说,这疗伤之地应是灵气四绕的地方,但此处却以唐清清为圆心,向四周散发着黑气。自然,与唐清清离得极近的温清寒也被这黑气所围绕。 若是宁霜看到这一幕,定是会明白为何温清寒和赵闻如此痴迷于唐清清。魔界少女,向来便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更别提这两人与唐清清走的极近。 温清寒终于将那从宁霜体内拿到的元婴放进了唐清清体内,感受着她的状态逐渐转好,便松了口气。 余光一瞟,看见不远处的赵闻。他微微皱眉,走出结界,道,“她呢?” 赵闻哑然了一瞬,随后道,“死了。” 温清寒一怔,重复了一遍,“死了?” 赵闻点头。 “她师父呢?” 赵闻抿抿唇,低声道,“被魔界之人缠住了,没赶回来。” 温清寒眨了眨眼,觉得心里骤然空落落的。他抬手覆上心脏的位置,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 他垂下眼帘,应了句,“那她的尸体呢?” 赵闻手一挥,宁霜的身体出现在了地上。 温清寒盯着她丹田的伤口看了半晌,而后将她的尸体收起来了。 “你做什么!”赵闻登时瞪大了眼。 温清寒看他一眼,“我是她道侣。” “道侣?”赵闻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是你杀了她,夺了她的元婴。”他每一个字都咬的特别重,眼神带着股恨意,“你现在说你是她的道侣?” 温清寒眸色沉了下来,“那也无法否认我是她道侣的事实。” “可笑!”赵闻控制不住的拔出破风对准他,“温清寒,把我师父还给我。” 温清寒并不理他,目光落在端坐在石台上的少女身上。 “温清寒!”赵闻大喝一声,“唰”的一声破风划破空气,剑气直冲着他而去。但温清寒动也未动,只是手指一抬,那剑气瞬间消失殆尽。 赵闻铁青着一张脸,“温清寒,把我师父还给我!” 话落,他凌空起步,破风直直的朝着温清寒的头顶劈下,但温清寒只是一抬眼,抬手一划,那赵闻的身子便在空中一顿,随后“砰”的一声撞上不远处的巨石。他咳出口血,恨恨的盯着温清寒。 温清寒冷着脸,“看在唐清清的份上,滚。” 话音刚落,他便瞧见结界内的魔气疯狂的朝唐清清涌去,他也懒得管赵闻了,忙进入结界为她护法。 赵闻捂着胸口站起来,飞身落在结界外,防止有人偷袭。 半个时辰后,唐清清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温清寒,她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便瞧他已经睁开双眼,“师父。”她叫了声。 温清寒神情淡漠的点头,而后站起身一挥手收了结界,“身体如何?” 唐清清站起来,一脸的兴奋,“很好,我的修为更进一层了。不愧是师娘的元婴。” “有用就行。”温清寒半垂着眼帘,手张开,掌心中出现一支玉簪,“问心簪。” 唐清清一脸兴奋的接过,“有了它我就不用再担心被人发现身份了吗?” “嗯。”温清寒应了句,侧头对赵闻道,“这段时间你多照顾一下她,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赵闻还没开口,唐清清便道,“师父要突破了吗?” 他迟疑了一下,摇头,抬手按着心脏的位置,“这里,有些不对劲。” 唐清清眸光一闪,那张漂亮的嘴一张一合,“是因为杀了师娘吗。” 温清寒身形一顿,看向唐清清那双盛满了恶意的眼眸。唐清清歪头,微微一笑,“师父快忍不住了吧。这样说来,师娘在你心中还是挺重要的呢。” 温清寒没回她,只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唐清清撇嘴,翻看一眼手中的玉簪,将其随意的插在头上,然后侧头去看赵闻,“走吧,再晚会儿那林老头就要来了。” “是。”赵闻应下。 唐清清等人走后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林正清便已赶到此地,他眸光一震,心道,好浓郁的魔气!他右手持剑,从剑尖滑下的魔血还没落在地上便已被魔气吸收。 他没去管这东西,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布满裂痕的魂牌,魂牌已被他用阵法加持,还能撑一段时间,可若是找不到尸体,便是他也无法将宁霜复活。 此地是她魂魄出现的最后地点,按理讲来尸体也应在此,可瞧着周围的黑气,林正清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莫非已被魔物分吃? 他知晓一个重伤的元婴修士对这些魔物是多大的诱惑。眼瞧着魂牌已快要承受不住,他也并未找到宁霜的尸体,只好面色铁青的先回了青凌峰。 “师祖。”赵闻上前行礼。 林正清看了他一眼,“受伤了?” 他身体一僵,垂下眼帘道,“小伤,不碍事。” “嗯。”林正清冷淡的应了声,扔给他一瓶丹药,正走到一半,忽又回头,“看见你师父了吗?” 赵闻捏着丹药瓶的手一下收紧,忆起温清寒,他摇头道,“未曾。只远远地看见她同温师叔在一起。” “若是和温清寒在一起,又怎会死呢。”林正清自语。 是啊,怎会死呢。赵闻心中冷笑,因为正是温清寒杀了她啊。当初只说需要师父温养问心簪,虽说有毒,却也能活下来,可他提也不提还要杀她取元婴。难怪啊,赵闻想,难怪当初温清寒对她那么好,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她快些到元婴罢了。 “师祖不若去华霜峰问问温师叔。”他也不提温清寒闭关的事,甚至恶毒的想,干脆打扰了他闭关,使其走火入魔,修为就此止步算了。 林正清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宁霜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心中记挂着,也不再多言,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站在原地的赵闻直起身,将瓶塞拔出倒了颗丹药出来扔进嘴中,感受到胸腔里的疼痛渐渐消散,正感叹了一句“好东西”,便听得耳边响起唐清清的声音,“你想让师父走火入魔?” 他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对上唐清清含笑的眼眸,“别怕,”她眼中眸光闪烁,“因为我也想。” 赵闻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何她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青凌峰,并且站在他身后,便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你想为宁霜报仇,”唐清清瞧着他,嘴角上扬,“我又何尝不想为自己报仇。” 赵闻有些懵了,他知晓唐清清是魔族,却不知温清寒和她是有仇的,他一直以为—— “你以为师父喜欢我?”唐清清微笑,“他是因为愧疚。”愧疚当初临阵脱逃,更愧疚在仙界站稳脚跟后没去找自己,还愧疚,自己孤身一人。 唐清清眼中露出一丝讽刺,“他那样的人,可不会喜欢一个人。”瞧着赵闻,她突然顿了下,“不,也许,是有的。” 赵闻和她对视,“你是说,师父……?”他眼中有些许的迷惘,“可是,是他杀了师父……” “所以,”唐清清看向华霜峰的位置,“我们的机会来了。” ——————————————————— “宁霜。” “嗯?” “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我,我可以吗?” “自然。” “我,我愿意。” “那这簪子我便送与你。” “我会保管好日日带在头上的!” “那便再好不过了。” ………………………… “师父,我还得等多久啊?” “她已到元婴,只是问心簪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师父,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那样对我。” “……应当是的。” “那,你会后悔如今这般对师娘吗?” “……为何这样问?” “我只是觉得,师娘多可怜呐。” 是啊,自己多可怜啊。宁霜睁开眼睛,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游魂也是会睡着会做梦的。死时她的魂魄还未离体便被赵闻收入金丹中,刚刚离体尸体又被收入温清寒的储物戒中,导致她只能在这片地区游荡。 她看着赵闻和温清寒打了一架,看着唐清清炼化她的元婴,听着元婴痛苦的尖叫,也看着温清寒将那簪子交予唐清清,还有那赵闻对唐清清言听计从。 这一切她都站在那看着,奇怪的是,她的心里竟也没多大的感觉。也许,游魂是没有心的。她抬手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却一下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她怅然若失的松手,这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游魂。 温清寒等人没发现她,她只当是他们的修为不够,可是当她的师父拿着她的魂牌也没发现她,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拼命在林正清周围盘旋,甚至多次穿过他的身体,她叫着“师父”,可惜林正清仍是没发现她,最后她站在那片黑雾中,形单影只。 …………………………………… “温师叔。” “嗯?” “我好喜欢你啊。” “……” “你喜欢我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何愿意同我结为道侣呢?” “……” “清寒……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喝醉了。” “我喜欢你。” “我知晓。” “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快睡吧。” 温清寒睁开双眼,神情仲怔。他抬手摁住胸口,垂下眼帘,他似乎,生了心魔。 ——————————————————— “师父。” 石室内的温清寒连眼睛也没睁开,“何事?” “我准备去栈璃一趟,您要去吗?” 温清寒睁开双眼,神色微顿,片刻后回道,“我同你一起,今晚便出发。” “是。”唐清清应下,将手中的信物捏碎,瞧着一道流光朝天边飞去,勾了下唇角。 栈璃是唐清清出生的地方,也是温清寒长大的地方,更是他逃跑的地方,也是现在宁霜游魂的所在之地。 唐清清踩碎脚下已经干枯的落叶,“咔嚓”的脆响惹得温清寒看了眼她脚下。 唐清清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乖巧的微笑,“师父还记得这里吗。” 温清寒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空地。 “是以前我们村的入口哦。” 温清寒掩下眉眼,“太久了,记不清了。” “也是,”唐清清盯着那片空地,轻声道,“原来都过了七百年了。” 温清寒看她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便瞧着她又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比刚刚还灿烂而甜美的笑容,“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我这次的目的可不在此。” 他咽下想要安慰她的话,“嗯。” 片刻后,两人停在当初她修复元婴坐在的石台上。 温清寒蹙眉,一到此地他便想起了自己的心魔,“你来此做甚?” “师父你大概不记得了,”唐清清走上前,目光落在那石台上,“其实这里是我们的家。” 温清寒目光一凝,瞟了那石台一眼,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随后他移开视线,道,“便是如此,又如何?” “你也是在此地,” 温清寒看向她。 唐清清冲他笑,“抛弃了我。” 他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但他并不觉得唐清清能够威胁到他,更何况,他与唐清清性命相连。 “如果那时师父没有生出心魔,”她步步逼近他,“你会来寻我吗?” 温清寒不想同她离得太近,只好步步后退,直到抵在了石台的边缘。面对她的问句,“自然不会”这四个字卡在喉咙,没能说出口。 “自然不会。”唐清清道,对上温清寒略带诧异的眼眸,她道,“那时我以为你逃跑后会来救我的。可是你没有。后来听见有人称赞仙界清寒仙君,我便又一次以为也许你是想在仙界中站稳了脚跟再来寻我,我满怀期待的等啊等,你还是没来。后来我便认命了,没有你我不也活了那么久?可是,偏偏,在我过的最后好的时候,你来了,第一句话便是,我来带你走。” 唐清清笑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时我根本就已经想不起你了,你不由分说的要带我走,还打死了墨莲,怎么,你瞧不起魔吗?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啊温清寒,你是个连魔都不如的东西,披上一层皮不会就真把自己当人了吧?” “闭嘴!”温清寒沉了脸,一掀袖子唐清清便飞身而起,“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到底还是顾及着她身体不好,没用太大的力。 唐清清咳了两声,坐在地上挑衅的看着他,“怎么,恼羞成怒了?温清寒,你根本不配被称为仙,是魔,就该永远是魔,你永远也无法成为仙。” 听到这话,温清寒却是冷静了下来,他朝她走去,语气平淡到不可思议,“你想让我入魔?” “你本就是魔。” “你不行。”他摇头道,“如果这便是你今日的目的,放弃吧,没人能让我入魔。” “我当然不行,”唐清清扬眉,“可有人行。”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宁霜。 ————————————————— 不止温清寒愣住了,就连站在那看戏的宁霜本人,也被吓了一跳。她飘过去,绕着这“宁霜”四处看,竟也未找到一点瑕疵。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笛子上。她非是剑修,而是音修,这女人手中的碧玉笛是她的本命武器,宁霜有些呆住了,能拿到她的本命武器的人,难不成是—— “赵闻!”不过一息的时间,温清寒便已经冲到“宁霜”面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面色阴鸷,“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宁霜”被他掐的面色泛青,却抬手落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滑动,“夫君……为何这样说?” 宁霜眼睁睁的看着这人顶着一张和她一样的脸,却蓦地生出股媚意,就连温清寒都怔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的面色却是更加难看,手中用力,眼中轻蔑,“果然是只狐狸。除了这些伎俩还会些什么?” “宁霜”便笑了,将碧玉笛抬起对准他的腹部,而后往他身上一扑,只听“噗呲”两声,那笛子便已刺进两人的身体中。温清寒垂眸,看见从腹部洇出的血迹,复而抬头看见宁霜那张笑的灿烂的脸。 “如此,你可后悔那般对待我师父了?” 温清寒冷着一张脸,松了掐着他脖子的手,转而一掌打在他胸口,“与你无关。” 这一掌他用了全力,直接将赵闻打飞出去,口中喷出几口血。他摔在地上,还没到几息的时间便显了原型,是只皮毛已经失去光泽的狐狸。 狐狸趴在地上,双眼血红的恶狠狠地看着温清寒,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片刻后,便倒在地上断了气。 仍坐在那的唐清清低笑了声,“师父,你又一次的杀了师娘。” “他不是宁霜。”温清寒拔出插在他腹部的玉笛,给自己疗了伤,看着滴在地上的血迹皱了下眉。 “呵,”唐清清站起来,走到那狐狸面前,“师父你可仔细看看,你杀的,真的不是师娘吗?” 温清寒抬眼看去,竟真的看见了宁霜的尸体摆在那,他心神一晃。也就是他恍神的这一瞬间,唐清清眸光一凝,逼出一滴心头血双手结印,往他那地方一压,喝道,“镇!” 温清寒迅速回神,刚想嗤笑她的天真,便瞧着从地面也浮现出一个阵法,和他上方的阵法结合在一起,却刚好完美无缺,他面色阴沉的看向站在那里笑的一脸开心的唐清清。 唐清清笑的弯了腰,“温清寒啊温清寒,你不会以为我就真的那样蠢吧?”她揩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声音骤然转厉,“是魔,就该好生在魔域待着!哎呀,我忘了,”她忽而又捂嘴娇笑道,“师父可不是魔,不过一只半魔,半人罢了。” 温清寒死死地盯着她,“我与你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 “唔,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唐清清将地上的狐狸尸体抱起来,摸着并不是很光滑的皮毛,“反正师父不论在哪里,都是能够活下来的吧?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自私自利,永远都以自己为主。可惜了啊,我那可怜的师娘。” 提到宁霜,温清寒脑子里骤然浮出一个猜想,他双手藏于袖中紧握成拳,“所以,你并不是真的需要另一人的元婴……?” 唐清清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眼里充满了恶意,“啊,被师父猜到了呢。我只不过是在我们性命相连后随口一说,谁知师父便可为了我,啊,不,是为了自己,”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漂浮在空中,久经不散,“牺牲了师娘呢。” “唐清清!”温清寒双目怒睁,全身魔气与灵气冲天而起,“你居然敢骗我!” “怎么能说骗呢,”她笑的眉眼弯弯,“师父若是去查一查便知我不过信口胡诌罢了,可惜师父太想活下去了,不是吗?” 温清寒冷静下来,双眼阴鸷的看着她,“你难道当真以为这阵能够困住我?” 唐清清抿唇一笑,“光靠这个阵法自是不够的。但是,若再加上入魔阵呢?” 话音刚落,从一角落便走出一光头和尚来。 温清寒面色一变,“莫问!” 莫问低垂着眉眼,双手合十,冲二人弯腰,“温施主,唐施主。” “莫问,你竟也要进这趟浑水吗,你是佛门弟子,应当知晓这世上若是多了一个魔,该是怎样的后果。”温清寒心知佛门绝学是伏魔阵,与之相对的,自然也有入魔阵,可这阵,为禁阵。 “师父便别挣扎了,”唐清清收敛了刚刚看见莫问时的一瞬仲怔,“我同莫问可不是那般简单的关系。” 莫问微微一笑,“我欠唐施主一个人情,今日之事,不过为了还情。”他的视线在温清寒那方向停了一下,一瞬后收回。他同唐清清的纠缠已经够多了,何苦再担一桩因果? “对啊,还情罢了。”唐清清呢喃一句,待抬起头来时却又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啊,师父,”她眸色狠厉,“今日这个魔,你是入定了!” 温清寒面色阴沉,瞧着莫问把手中的佛珠串一扬,那珠串便悬于他的上空,而后那和尚便端坐在地,闭上眼开始念念有词。 身上的魔气愈发的浓郁起来,温清寒竟有那么几瞬看见了宁霜站在他旁边。他咬牙强撑着,双目猩红的盯着唐清清,注意到她落在莫问身上的视线,便哈哈大笑起来,“一魔一佛,怪不得!怪不得!” 唐清清面色一变,阴郁的看向温清寒,随后再次逼出一滴心头血,“给我压!” 两滴心头血后,唐清清面色苍白了下来,不受控制的低咳了一声。坐在地上的莫问动作停顿了一下,叹道,“唐施主不必如此,他迟早会入魔。” “我不在乎。”她在莫问身旁坐下,被点破之后倒是肆无忌惮了起来,就这样明目张胆的盯着莫问看。莫问注意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声吟诵的速度变快。 被困在阵中的温清寒本就已魔气不稳,再加上唐清清一滴纯粹的魔血,他整个人被压的半跪在地,咳出几口血来,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的事。 温清寒在人界出生,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很美好,直到他五岁那年村子里的人被魔物杀光。 除了他。 那些魔遇见他都躲得远远的,他本以为可以以此保护他的娘亲,可他的娘亲却像是疯了一样将他推开,嘴里叫着“怪物”,最后一下,将他推倒在地,而后他便瞧见一柄黑色的长剑刺破了他娘亲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脸上。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剑又猛地被拔出,娘亲吐出一口血,身形不稳的晃了两下,视线落在他染了血的脸上,吐出“怪物”两个字,而后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他的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温清寒费力的喘着气,目光愣愣的落在他娘亲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从她嘴中溢出的鲜血滴在他的额间,他觉得火辣辣的痛,他想要抬手,却被其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娘……亲……?” 那魔物注意到,拎着那柄长剑凑近他,鼻尖微动,“嗯?半魔?” 最后他被带到了栈璃,而那魔物,正是唐清清的父亲。那里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半魔,都瞧不起他,唯有唐清清一人对他好,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起母亲死亡的时候。 既然他是半魔,那么,选择修仙也是可以的吧?他下了决心后,就连老天爷也在帮他。在一次外出时,他遇见了一位修仙者,他便与其做了交换,他告诉栈璃的位置,而那人教他修仙。 后来,栈璃被仙人围攻,他在混乱中杀了唐清清的父亲,而后逃掉了。那位仙人大约是瞧他可怜,便收他为徒,教了他遮掩魔气的方法。 温清寒悟性好,还不到两百年的时间便已到达金丹,可那元婴,却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他师父知晓后,问他有无心结,他便想起逃走那时看到的唐清清那张哭的不成样子的脸。 师父告诉他,他生了心魔。于是他便去寻了唐清清,想要将她带走,有个魔物冲上前想要阻止他,被他一掌掀翻。 唐清清被他带到了仙界,可她是魔的事,如何遮掩呢?师父便告诉他,又一法器,名为问心簪,是遮掩魔气的最佳办法。只是这簪子,须用修仙之人的气息温养。 他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宁霜进入他的视线。恰逢那时唐清清告诉他她有个朋友想修仙,他也再无心力去照顾另一人,便干脆一举两得的,设计了宁霜同赵闻的相遇,而后问宁霜愿不愿意和他结为道侣。 毫无意外的,宁霜答应了——他早知宁霜喜欢他。 只要是唐清清提出的要求,他都尽力满足了,可他却还是无法进入元婴。他便去问了唐清清,唐清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道,“实不相瞒,我始终担心师父会再一次的抛弃我。” 他想了想,便将自己的命与她相连,果不其然,唐清清高兴了,而他也顺利进入了元婴。 他本以为这便是故事的结束,可谁知这才是开始。 唐清清生病了。她多次吐血,看上去奄奄一息。虽说他没受到什么影响,可一旦她死了,他也会死。他开始暴躁不安,他做了那么多,不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给她寻了很多的丹药,却都无用。唐清清告诉他,只须另一人的元婴,她便可痊愈,她的父亲也曾患过这样的疾病。 像是理所当然的,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宁霜身上。 温清寒再次吐出口血,整个眼睛已被血色笼罩,浑身上下看不到半点灵气,“宁……霜……”,他看到宁霜站在他面前,红着脸羞涩的点头说,“我愿意。” 莫问停下诵念,将悬于温清寒上空的佛珠收回,手指拨动着,“唐施主,他已入魔。” “我知晓。”唐清清应道。 “以后,我们就再无因果。”和尚低垂着眉眼,站起身来。 唐清清呆愣的仰头瞧着他,嗓子干涩,“是……我们以后,再无因果……” 莫问突然侧头看她,对上她眼尾通红的双眸,沉默了半晌,他叹道,“罢了,如此,再送你一桩。”唐清清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便瞧见他冲温清寒那方向道,“女施主可是离不去了?” 宁霜呆滞的看着浑身泛着魔气的温清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上了莫问的视线。她愣了一下,飘过去,“你能看见我?” 莫问手里拨弄着佛珠,“自然。” “可是,他们……?” 莫问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略显的茫然的唐清清,他微微一笑,“女施主是异世游魂,他们自然看不见。” 宁霜皱着眉头,“那你为何能看见?” “我?”莫问垂眸轻笑了声,“自是因为我是佛门弟子。”其实不然,若不是因为唐清清,他也不能看见宁霜。 旁边的唐清清有些听明白了,试探的问道,“师娘?” 宁霜本不想理她,毕竟她体内还有着自己的元婴,但瞧着她一脸迷茫的模样,到底还是说了句,“莫问师傅,可麻烦您替我与她解释一番?” “自然。”莫问应下,“唐施主,你的师娘乃是异世游魂,故而你们发现不了。” 唐清清怔住,手指捏紧了狐狸的皮毛,“那,师娘自那日起,便一直在这?” 宁霜点头。 莫问应下,“是的。” 唐清清便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待垂下眼帘瞧见怀里尸身已经不再柔软的狐狸,又开口说了句,“赵闻他不知元婴这件事。”她有些红了眼眶,“他只知问心簪。” 宁霜沉默着,目光落在那狐狸身上,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赵闻就连他是狐狸这回事,也是瞒着她的。 “我曾救过他的,”唐清清道,“他欠我一条命,所以才答应了问心簪。”顿了顿,“他是真的把你当师父的。” 宁霜收回自己的视线,难道她就没把他当成真徒弟吗?按照以往说不准她还会同唐清清争论一番,可现如今她已不想再说些什么。 “莫问师傅的意思是,您能送我回去?” “若是女施主的尸身已入土,自是能够送您回去,不然则是送予尸身所在之处。” 尸身?宁霜有一瞬的茫然,她似乎是有些印象的,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尸身到底在哪。 “应当是在赵闻这边的,”唐清清听出二人正讨论的事,接话道,“他应当是埋了。” 埋了吗?宁霜有些疑惑,她似乎记得她的尸身是在谁身上的,可是,是谁呢?她有些犹疑的想,难道自己的尸身真的已经被埋了? “那便麻烦莫问师傅了。” 莫问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摸着狐狸头的唐清清,顿了顿,道,“女施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宁霜有些明白莫问的意思了。她看了眼唐清清,忆及毕竟是自己的晚辈,又想起师父,心中一叹,道,“那便麻烦莫问师傅告诉她让她转告我师父。” “莫问定当做到。”随后他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经。唐清清站在一边瞧着,仍是没能看见宁霜,但却注意到被困在阵法里的温清寒身上的魔气愈发的浓郁,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她心知是魔域在召唤他,便收回了视线。 片刻后,莫问站起身,目光落在唐清清身上。 唐清清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指,“她……没了?” “嗯。”莫问移开视线,“她让你告诉她师父一声。” “让我……吗?”她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紧张。 “嗯。” “她原谅我了?”唐清清有些迷茫。 莫问自是不会说明这其中的缘由,只道,“如今因果已断,唐施主,有缘再会。” 唐清清垂下眼眸,“有缘……再会。”再抬眼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 宁霜面色无波的看着温清寒将足有十尺高的魔物撕成两半,而后将其吞下。这样凶残的事较其他人温清寒却仍带着股仙气,大约是他还穿着身白衣又生的好的缘故。 她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温清寒身边,更不知他为何成了这副模样。近来她忘了不少事,但奇怪的是,她仍记得以前的事。 比如,她不知自己现在是死了还是如何,也不知为何就单单与温清寒绑在了一起——莫不是因为他们是道侣? 就像刚刚所说,她仍记得与温清寒结为道侣的事,也记得自己收了个徒弟,还记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但更多的事,却记不得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飘了几步,宁霜抬眼看见温清寒盘腿坐在魔气中央,紧闭双目,便知他又快突破了。当初两人结为道侣后他便已是元婴,那么现在无论如何也应快到合体了吧。 其实宁霜倒是小瞧了温清寒了,最初就连温清寒自己也没想到,身为一个半魔,修炼起仙界的功法却是事半功倍。 那日入魔时莫问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也知晓此时宁霜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他想着,也许是自己修为不够,等到真的成为了仙,就能看见她了。 刚开始到魔界的时候他还注意几分,可在一次差点被别的魔吃掉后,他便也顾及不得什么形象问题了。 再说,宁霜已经被绑在他身上了,也就是说,无论他现在是什么样,她都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只能”这两个字,让他心生愉悦。 身体自动吸收着魔气,他惬意的想,古书上有过仙人撕裂虚空的记载,说不定届时还能去宁霜真正的家去看一眼。 宁霜是被一声惊雷给炸醒的,温清寒这次突破的声势十分浩大,她仰着头去看悬在半空中的那人,被那粗壮的雷给吓了一跳,那雷直直的朝温清寒头顶打去,沉闷的一声响,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道,温清寒不会已经死了吧? 脑子里刚出现这个念头,便瞧见温清寒从云层中冲出,眸色通红,却仍是一副白衣飘飘的模样。原来没死啊。宁霜朝他飘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就这气势,不应该只是合体期吧? 温清寒从未感觉到机体如此的通畅,好像一迈进渡劫期,整个世界都变了样。他的猜想是对的,修为越高,离看见宁霜就越近了一步,虽然他现在仍是看不见,但已经能够感受到她在自己的身边,能够准确地感知到她的位置所在。 他心情愉悦,突然间脑子里闪出以前学过的一个小法术,通过将灵气附着在隐形的人身上,使其显形。灵气他现在是无法凝聚了,但魔气却有一大堆,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相通的,于是温清寒在掌心凝聚了浓郁的魔气,小心翼翼的朝宁霜打去。 宁霜愣住,她看着朝自己飘过来的魔气想,他终于发现身边跟了个游魂想要杀掉了吗。她吸了口气,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魔气,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她没动,其实也想看看完全透明后她会变成什么样。 温清寒紧紧地盯着那团魔气,然后就看见那里出现了一片裙角的模样——这个方法可行,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再次凝聚出一团魔气朝裙角上方打去。 魔气缓慢的蔓延着,宁霜垂下头看着温清寒,突然间有种想要说些什么的欲望,但最后却还是连嘴都没张开,就这样看着自己彻底透明。 半柱香后,温清寒看见了宁霜。他看见宁霜看着自己,半张着嘴,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他走上前,抬起手,手指微颤的想要触碰,“宁霜……” 但他只握住了空气。 魔气渐渐消散,刚刚凝出的轮廓也逐渐消失。温清寒愣住,一下上前抱住那团魔气,但他却只抱住了自己。 他颤着声,“宁霜?” 无人回应。 温清寒接连打出无数的魔气,直到他面色发白,却再也没有类似的轮廓出现,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在原地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宁霜是魂体没错,但她生前修仙,对上魔气只会让她越发的虚弱,所以——他蓦的抬眼,里面一片血红,他再一次的杀死了宁霜。 他呕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上,口中呢喃,“宁霜、宁……霜……” 可惜,他却再也见不到宁霜,那个始终跟在他身后,笑起来甜甜的人,他再也不会见到了。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