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里的人都不正常》 第1章 《这个小镇里的人都不正常》作者:柿圆【完结】 文案: 【温和咸鱼沉默寡言受x绝美天仙性情冷漠疯批攻】 殷诗觉得,这个小镇里的人都不太正常! 两岁的孩子,就可以搬起一只巨大的石狮子。 隔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大妈,竟然会河东狮吼。 镇上卖猪肉的沉默大叔,还会凌波微步。 镇子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奇能异士,说话都好听,饭又好吃,殷诗超喜欢这里的! 就是,镇子里的人都不太正常,最不正常的就是镇子的镇长…… 明明长得跟个天仙似的,最后竟然喜欢上了殷诗这个瞎子。 【小甜饼,很甜】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种田文,甜文,古代历史,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诗、一歌┃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说真的,他们不太正常 立意:给生活的一颗糖 第1章 天才刚蒙蒙亮,殷诗就被大黑给舔醒了。 他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一只大白鹅正站在大黑狗的背上,拿翅膀扫他的脸,嘴里还在“嘎嘎”的叫。 “知道了大白,”殷诗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挡住了大白鹅的翅膀,扭头往窗外看去,面前却模糊一片儿,只能看见一层淡淡的白影。 殷诗是个瞎子。 准确来说,应该是三个月前的他是个瞎子。 但是在来到这个奇怪的梨花镇上后,他被镇子里面的医生拿针随便扎了两下,眼睛的情况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起来。 殷诗在这个镇子里面住了三个月,越来越发现这个镇子里面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 就比如现在。 殷诗一脸平静的抬头,就瞅见原本空荡荡的窗口,突然冒出来了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一人一狗一鹅非常有默契的同时歪头,盯着那个小孩看。 张虎子发现自己被抓包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举高手里的木头拐杖,黑亮的大眼睛闪闪躲躲的看着地面,小声道: “殷诗哥,我就是看你醒没醒……” 殷诗早就习惯了,他手轻扶着大黑狗的头下了地。 张虎子一看殷诗下地了,想要搀扶他,所以立马冲到门口,刚想伸手推门呢,殷诗一惊,飞快开口劝阻: “虎子,别用……” 还没等他说完呢,脆弱的木板门发出一声哀嚎,就这么断成两半掉在地上,英勇的牺牲了。 殷诗:“……” 他早该习惯的,这个镇子里面的人都不太正常。 张虎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木板,又看了看自己推门的手,眼睛里面瞬间冒出了水花,眼泪就这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对不起,殷诗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嗝……呜呜…我不该……” 看着面前哭个不停的孩子,殷诗皱起眉头,揉了揉额角,在大黑狗的帮助下,拖着左腿艰难的走到虎子旁边,用衣袖帮他擦了擦眼泪,耐心哄道: “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门太脆弱了。” 张虎子知道殷诗看不见,所以自己乖乖抬手,抓住了殷诗的衣袖往上挪了挪,准确的擦到了眼角的泪水之后,这才放心的又掉了一滴泪,难过道: “不,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能像一歌哥那么厉害的话,我就不会第六次弄坏你的门了!” 殷诗给他擦泪的手一顿。 一歌。 这是他在梨花镇三个月以来听过的最多的一个词,一歌这个人就好像梨花镇里的守护神一样。 不管谁提起一歌,都是一副崇拜到极点的样子。 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岁小孩,每天只要有空都会跑到殷诗面前,跟他讲一歌到底有多么厉害,讲关于一歌的各种英雄事迹。 殷诗听到现在,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一歌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这么多不太正常的人封他为神? 殷诗不懂,也不想懂。 从他死过一次开始,他就对这个世界再无留念了。 活着是死,埋进土里也是死,殷诗的心就像一滩死水一样,对自己的命根本就不爱惜,也不在乎。 “殷诗哥,你是不是又没吃药?” 张虎子动了动鼻子,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药味。 殷诗拄拐杖的手一顿,但很快就直起腰来,一脸平静道:“我吃了。” 张虎子不信,他的鼻子可灵着呢,谁家藏着好吃的根本就瞒不过他。 看见殷诗这副不愿意吃药还撒谎的模样,年仅八岁的张虎子老神在在的背着手,语重心长的对殷诗说: “殷诗哥,你到底吃没吃药?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让我妈过来念叨你!” 殷诗一听,平静的脸上有一丝破裂,诚实道:“我没吃。” “这就对了嘛,”张虎子牵住了殷诗的手,小心翼翼的牵着他往门外走,嘴上还不忘记叮嘱道:“你以后可一定要吃药哦,不吃药的话你的眼睛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些药不是殷诗不吃,而是因为那些药太贵重了。 有些药材甚至已经在世间绝迹了,但是现在这些珍贵的药材却突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镇子上。 第2章 然后这个小小的镇子还把这么宝贵的药材送给一个陌生人吃。 这很怪异,不符合人性的常理。 没有人可以无条件的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所以这个镇子上的人,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殷诗现在穷的连房子都是别人的,除了这条苟延残喘的贱命,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镇子里的人想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所以那些药材,他不愿意吃。 张虎子不知道殷诗的心思,他脸上的泪痕已经淡了很多,小孩子的心性很纯洁,他仰头看着殷诗,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小声道: “殷诗哥,那些药材都是一歌哥的收藏品,所以趁他没回来的时候你赶紧吃,他这个人可小气了!” 殷诗脚步一顿,平静的面容再一次破碎,不可思议的问:“谁的药材?” 张虎子傻乎乎的笑:“一歌的呀!” 闻言,殷诗竟然有些欣慰的闭上眼睛。 他这条贱命,终于可以归土了。 梨花镇里缺个敲钟的。 所以两眼半瞎,双腿半瘸的殷诗成了新的敲钟人。 刚来的第一个月,殷诗每天早上都是自己一个人拖着残腿,在大黑狗和大白鹅的陪伴下,摸着黑往大钟塔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很艰难,如果没有大黑狗帮他顶开路上的障碍物,殷诗不知道要跌多少个跟头,可能天都亮了,他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梨花镇的人慢慢的接受了殷诗的存在。 路上的障碍物都不见了,有的时候还有会人来殷诗家串门,帮他打扫打扫卫生,或者是跟他聊聊关于一歌的事情。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甚至在殷诗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每天早上他的窗边都会多出来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 张虎子明明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但是他照顾殷诗的心情却很急切,弄的跟殷诗才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天天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殷诗后面。 说起张虎子,那是他对门柳大妈的儿子。 在初认识柳大妈的时候,殷诗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柳大妈更喜欢唠叨的人了。 可是现实告诉他,还真有。 住在他隔壁的竹大婶,在唠叨的程度上并不比柳大妈少。 刚来梨花镇的那几天,柳大妈和竹大婶吵架,吵架的声音硬生生的掀飞了殷诗家的屋顶。 更是把殷诗震的耳膜流血,整个人差点没把命交代在别人家里。 最可怕的是,每次柳大妈和竹大婶一吵起架来,梨花镇的男女老少都会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在殷诗家门口,磕着瓜子,剥着花生,津津有味的听这两个人吵架。 明明殷诗被那巨大的音量都快震吐血了,这群不正常的人屁事没有,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或许是为了殷诗的身体着想,这两个女人把殷诗硬生生的震吐了三次血之后,终于休战了。 就算真要吵架,也是捏着兰花指,掐着嗓子,你一言我一语细声细气的吵,那画面别提多惊悚了。 简直是用最柔弱的语气,骂对方最狠毒的话。 最可怕的是,后来殷诗也入乡随俗了,每次她们两个要是吵架,殷诗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大部队的后面,竖着耳朵听。 所以有的时候殷诗简直不敢相信,像柳大妈那种性格泼辣的女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张虎子这样傻兮兮的儿子的? 张虎子不知道殷诗是怎么想他的,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殷诗,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絮叨: “殷诗哥啊,老末特地交代我,让我好好的看着你,你要是不喝药,就别怪我告状了!” 老末,就是那个随便在殷诗眼上扎两下,就让殷诗眼睛能看见光亮的医生。 是个老头子,脾气很倔,又臭又硬。 尤其是看见殷诗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时候,恨不得拿着自己的小针就往殷诗身上扎。 但他看了看殷诗半瘸的腿,又看了看自己虽然年过八十但依旧捣腾的贼快的腿。 又看了看殷诗已经瞎了一半的眼睛,再眨巴了一下自己虽然年过八十但依旧能看到黑暗中最亮的星的眼睛。 那针最终没能扎下去。 老末拍了拍殷诗的肩膀,眼中好像带着慈爱,开口劝诫道:“年轻人,多晒点太阳,好的快。” 这句话殷诗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张虎子放在心上了。 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张虎子让殷诗坐在镇口的那块儿大石头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说: “殷诗哥,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晒晒太阳吧,我替你敲钟。” 闻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眼睛还看不见的殷诗总觉得自己在梨花镇就是一个废物。 还不如年仅八岁的张虎子。 “不用,我自己去,”殷诗挣扎着想要从大石头上站起来。 却被张虎子单手摁在了大石头上,只见小朋友歪头,特别单纯的问: “哥,你能单手抗动一只石狮子么?” 殷诗瞬间不动了,仰头看着马上要出来的太阳,把自己当成一座雕像。 张虎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之前还不忘记絮叨殷诗几句,这才去了钟塔。 周边安静了下来。 殷诗敲了敲自己有些酸痛的左腿,有些嘲讽的扬起嘴角,喃喃道:“还真是个废物……” 第3章 连个小娃娃都不如。 大白仿佛听懂了殷诗的话,“嘎嘎”的叫着,把自己的头塞进了殷诗的怀里,用嘴巴轻轻的啄他的脸颊。 大黑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像个勇士一样,站在殷诗后面,用尾巴把他圈起来,沉默的守护着他。 小动物的安慰往往是最直白的,殷诗嘴角嘲讽的弧度在这样无声的安慰下,缓慢的降了下去。 太阳出来了。 因为殷诗看不见,所以他能够敏锐的察觉到阳光的热度,梨花镇的太阳永远都是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昏昏欲睡,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一人枕着一狗,怀里还抱着一鹅,旁边是巨大的白色梨花树,点点梨花瓣随之倾落,飘在殷诗的发间,像是下着一场圣洁的雪,干净又温暖。 就在殷诗抱着怀里的大白鹅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耳边极近的位置,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梨花镇么?”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咬字的时候尾音有些上翘,带着点小调皮,又像两颗上好的玉石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很吸引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殷诗身子僵硬住了,他下意识的扭头,往身后看去。 朦胧之间,发现那个人穿着一身干净飘渺的白衣,就半蹲在他身后,脸离他贼近。 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了。 殷诗甚至能够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 但这些也不是重点。 殷诗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抱紧了怀里的大白鹅,忍不住想: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又盯着他看了多久? 第2章 殷诗在来梨花镇之前,是一个暗卫。 或者说,是一个很牛.逼,还直属于太子手下的暗卫。 并且殷诗在这群暗卫中综合实力排行第一,也是最得宠的那个。 能够待在太子身边贴身保护的人,实力到底有多强劲只有殷诗自己知道。 哪怕后来腿瘸了,眼睛也瞎了,但曾经身为暗卫锻炼出来的警觉性还深深的刻在殷诗的骨子里面。 所以当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的时候,殷诗只察觉到了危险。 半蹲在他面前的人很危险,实力也很恐怖。 “请问这里是梨花镇么?” 那个人又问了一遍儿,身子也往前倾了倾,殷诗好不容易隔出来的一点距离,又被这个人拉了回去。 清甜的梨花香味又充斥在了鼻尖。 殷诗皱起眉头,屁股往后面挪了挪,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但是不管他怎么尝试,眼睛上就跟蒙了一层雾气一样,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人唇红齿白的,长的应该很不赖。 “你想干什么,”殷诗抬手摸向了身后的大黑狗,不太明白一向很凶的大黑,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叫了。 在殷诗看不见的角度里,半蹲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勾了勾手指,原本疯狂摇尾巴的大黑瞬间不摇了,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盯着他瞅。 “我从上面的山崖摔下来了,走了很久这才发现了这个小镇。” 听着面前人的解释,殷诗冷笑了一声,先不提崖底深得到底有多可怕,就算你修为再深,掉下来也是死无全尸。 面前这个人,说谎还真的是不打草稿。 仿佛是听见了殷诗的冷笑声,那个人的脸颊又往前凑了凑,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 “我想住在这个小镇里,可以么?” 闻言,殷诗的眉头皱着更深了,这个人是有皮肤饥渴症么? 这么喜欢往别人脸上凑? 这次殷诗直接抬手,推开了那个人的脸,指尖好像碰到了对方的眼睫毛。 他的眼睫毛很长也很翘,像蝴蝶的翅膀,扫在人指尖人。 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殷诗就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的收回了手,冷着一张脸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不是……镇子里的人。” 在梨花镇里住了三个月,哪怕镇子里的人对他再好,殷诗都只是把这些好放在心上,最大限度的帮助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却不敢把他们的好记在心里。 因为他从没把自己当成镇子里的一员。 真心这种东西,错交一次就够了。 曾经殷诗对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但是最终他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即将登基的那一天,折断他的双腿,毒瞎他的眼睛,还嫌不够似的一掌拍在他心口上。 最终,把濒死的殷诗扔下不知道有多深多高的悬崖。 从头到尾殷诗都没有挣扎一下。 心里的痛,比身体上的痛,疼了不止百倍、千倍。 殷诗真的怕了,他不敢再随意相信别人了。 他真的疼怕了。 “咚”的一声,悠远空灵的钟声响起,唤醒了沉睡中的小镇,一片片儿雪白的梨花瓣顺着风,打着旋儿的跌落在地上,铺满了一地馨香。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 暖洋洋的照在殷诗身上,他抬头逆着光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的男人,这次没有犹豫,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属于这个镇子,也不是镇子里的人。” 张虎子敲完钟之后,马不停蹄的往大石头方向赶,当他看见殷诗面前竟然半蹲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顿时冰冷了下来。 第4章 在殷诗眼里纯洁又傻憨憨的张虎子,此时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个人身后。 那个人好像有所感应一般,瞬间回头,和张虎子对视了。 张虎子一愣,眼里的杀意逐渐褪去,重新恢复殷诗熟悉的纯洁干净,无比兴奋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开口高兴道: “一……” 还没等他说完呢,就被一歌飞快的捂住了嘴。 张虎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前笑眯眯的一歌。 “你就是这个镇子里的人吧?”一歌问。 张虎子有点不明白,在自己的记忆里面一向白衣飘飘、高深莫测、充满仙气、容貌绝艳的一歌,此时为什么像个变态一样…… 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该配合一歌演出的张虎子不能视而不见,所以听话的点了点头。 “我叫一白,力气很大,吃的还不多,以后能住在你们镇子里面么?” 一歌明明是在说话,但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殷诗看。 仿佛饿了半年的捕食者在看一只美味的草食动物一样。 张虎子有些不忍心了,一歌的性情到底有多腹黑多玩劣,没人能比从小在梨花镇长大的张虎子更清楚了。 他不舍得让好不容易有点生气的殷诗哥,因为一歌的原因,又变回最初那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一歌挑眉,捏着张虎子下巴的手左右摇了摇。 “我可以住吧?”一歌笑了,笑起来跟个天仙似的,眼里却带着浓浓的警告。 张虎子不敢再看殷诗,怕自己忍不下心来。 最终,他昧着良心,闭上眼睛特别喜庆的说: “当然可以住进来啊。” 对不起了,殷诗哥,我是个没用的八岁小娃娃! 张虎子同意一白住在梨花镇的时候,殷诗有些惊讶。 因为在这三个月以来,哪怕他看不见了,但依旧可以感知到梨花镇的人到底有多排斥外人。 而且殷诗可以确定,在这个时间段里面,肯定不止他一个外人因为种种原因,幸运的被梨花镇的人捡回去。 但是最终,能活下去的,就他一个。 能顺利待在梨花镇里面的外人,也只有他一个。 剩下的人都去哪了? 殷诗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 因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是不应该存在血腥味的,除非那个孩子从小就见惯了生死,并且熟悉了血液的味道,还不畏惧杀人。 张虎子就是一个例子。 不,或许说……梨花镇的每一个孩子,身上都沾有淡淡的血腥味。 殷诗只是瞎了,又不是傻了。 这个镇子里面的人绝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善良,热爱救济。 所以当殷诗带着一白往自己居所方向走的时候,他甚至都做好了一白被梨花镇的人当街斩首的准备。 果然,当他们三人一狗一鹅出现在这热闹的小镇时,原本激烈的喧哗声和叫卖声,在一瞬间奇迹般地停止了下来。 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声音都消失了,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集结凝聚。 殷诗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为这个身上带着淡淡梨花香味的男人感觉可惜。 哪怕他眼睛看不清,但依旧可以模糊的感知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肯定长的特别不错,气质也极为的好。 可惜就要这么死在梨花镇中这群不正常的人手里了。 在殷诗的惋惜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一路攀岩向上,越攀越高,越攀越高,终于……在即将到达顶峰的那一刻! “我叫一白。” 在殷诗看不见的地方,站在他身后的一歌缓慢的笑了起来,水漾的狭长眼眸里带着威胁和惬意,卷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他眼底沉下一片儿暗影。 一歌竖起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抵着唇瓣,勾唇轻笑,笑容肆意又享受。 他在享受这种把殷诗蒙在鼓里的感觉。 众人都是猫,只有殷诗是一只眼睛看不见,腿还瘸了一只的可怜小老鼠。 真的是……真的是太让人喜欢了。 一歌心情愉悦的眯起眼睛,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后,微微一挑眉,再一次声音欢快的重复道: “我叫一白,以后就住在镇上了。” 三秒钟过后,令殷诗万万没有想到的场景出现了。 他幻想中的一白脑袋搬家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原本气氛凝固到差点爆炸的梨花镇,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哎呦喂,原来是一白啊,欢迎你加入我们梨花镇啊,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镇子里面的人了,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平日里,卖菜最抠门的那个大妈,竟然直接将两颗又翠又嫩的大白菜塞进了一白怀里,语气别提多亲切了。 殷诗:“?” “原来你叫一白啊,怪不得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当真是俊俏!我也没啥给你的,家里最近下了一只小猪仔,长的可好看了,就送给你吧!” 平日里,谁敢偷他的猪他就跟谁拼命的大叔,此时一脸谄媚的将一头白白嫩嫩的小猪仔放到一白肩膀上,脸上的笑容都快挤成一朵菊花了。 殷诗:“??” “我……我……算了,这些给你……” 第5章 平日里,一天说话都不超过五个字,并且疑似会用凌波微步的卖猪肉的酷哥,将桌子上的肉用大白布一包,豪气十足的将那个白包挂到一白的脖子上。 殷诗:“???” 这一路走下来,殷诗整个人都懵逼了。 说好的不喜外人呢?说好的人头落地呢?说好的血流三尺呢? 最终,一歌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就这么慢悠悠的晃荡在殷诗身后,跟着他回了家。 殷诗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他拄着拐杖,扭头皱眉看着一歌。 “我没有家,所以我想跟你住可以么?” 闻言,殷诗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不行。” 一歌挑眉,眼眸黑沉:“这不是你的房子吧?你有决定权么?” 此言一出,殷诗推门的手一顿,这确实不是他的房子。 “这些东西都给你,你让我住进去,而且我吃的不多,力气还很大,我很有利用价值的。” 一歌极力的推荐自己,并且还在心里偷偷的加了一句: 我长的还这么好看,可以给你暖床,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对不还手的那种。 闻言,殷诗看了看一歌怀里丰富的物资,掐指一算够他吃一个月了,最终让了步,转身道: “进来吧。” 一歌扛着小猪慢悠悠的进来了,表情像一个大尾巴狼。 第3章 就这样,一歌顺理成章的和殷诗同居了。 但是同居了之后,殷诗想象中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并没有到来。 这让殷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歌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这些东西都给你,你让我住进去,而且我吃的不多,力气还很大,我很有利用价值的。】 事实证明,以上话里的内容……都是放屁。 每次都是殷诗做饭,他吃一碗,一歌吃三碗。 平日里搬东西,说自己力气很大、很有利用价值的一歌,连一个小小的棒槌都搬不动。 小猪仔还能解决解决剩饭……啊,不对,自从一歌在家里住下来之后,家里就没有剩饭了。 “殷诗殷诗!”一歌从厨房里面跑了出来,找到了正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的殷诗,随后半蹲在他面前,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委屈道: “刚才我劈柴的时候,有一根木刺扎进我手里了,你快帮我挑出来。” 闻言,殷诗喝茶的动作一顿,他面无表情的和一歌对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开口道:“我是瞎子。” 你让一个瞎子帮你挑刺,这不就跟鸡蛋里挑骨头一样么? 没事找事。 如果张虎子目睹了全部过程的话,就会发现一歌的手白白嫩嫩的,别提木刺了,连一个茧子都没有。 一歌根本就是在欺负殷诗看不见! 但是殷诗不知道半蹲在他面前的一歌嘴上说着可怜兮兮的话,脸上的表情却风轻云淡,嘴角还在上扬着,跟逗弄小老鼠的猫儿一样,轻松又惬意。 “真的好疼啊,”一歌把自己的手指递到殷诗面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你帮我吹吹嘛。” 闻言,殷诗皱起眉头,他盯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一歌,努力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奈何成天不喝药的他,眼睛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不少。 他看不清一歌脸上的表情。 但听对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面满满的都是委屈,看来是真的扎进去木刺了。 这样一想,殷诗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他当真握住了一歌递过来的手,低头对着一歌根本就没受伤的指尖,轻轻地吹着气。 殷诗的动作很轻,低垂着的眉目也很柔和,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错觉般的温顺。 梨花镇暖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一歌单手支撑着下巴,仰头看着面前的殷诗,对方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那双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显得空洞又茫然。 但这样挺好的。 一歌歪头笑了,看不见的殷诗挺好的。 这样的话,哪怕殷诗再不愿意,他也会成为殷诗新的眼睛。 “吹好了,”殷诗松开了一歌的手,完全不知道一歌心里在想什么。 “殷诗,你对我真好,”一歌从地上站起来,看似随意的抱住了殷诗的肩膀,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殷诗的脖颈,撒起娇来。 殷诗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一歌做这些举动的时候都太自然了,还总是喜欢撒娇,简直就是吃准了殷诗心软的弱点,在殷诗可以接受的范围里尽情撒野。 “好了,”他忍了一歌一会儿,发现这个人完全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后,这才抬手推开了一歌:“去把灶台升起来,我去做饭。” 闻言,一歌顺着殷诗的力道站了起来,喝光了他茶杯里面的水之后,就听话的去厨房生火了。 好听话,像某种粘人的大型生物。 这样的感觉,让殷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京城里生活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了……也想起了那个亲手折断自己腿的人。 那个孩子跟一歌一样,也很喜欢撒娇。 殷诗从那个孩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暗卫是不应该有感情的,但是殷诗却犯了错。 他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孩子。 第6章 在殷诗的记忆里,那个孩子最讨厌下雨的时候打雷了,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叫殷诗过来,然后窝在殷诗怀里,蜷缩成一小团,软软糯糯道: “殷诗,我怕。” 所以每次一到下雨天,殷诗都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那个孩子身边。 殷诗的剑从不在下雨的时候沾血。 因为那个孩子害怕打雷,他离不开殷诗。 到现在为止,殷诗隐隐约约还能想起来那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信任,像一只柔弱的小动物,只能可怜的依靠在殷诗旁边。 仿佛殷诗就是他的大树一样,他没有殷诗在就活不了。 但是现实却残酷的告诉殷诗,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殷诗对那个孩子的温柔,那个孩子对殷诗的依赖,最终都只是硝烟一缕,被龙椅上的风轻轻一吹,长达25年的陪伴,都只是权利之下被风吹散的灰烟。 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殷诗自作多情罢了。 那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只把殷诗当成一把好用的杀人剑。 人杀光了,龙椅坐上了。 剑就失去价值了。 * 这几天,梨花镇总是下雨。 雨滴答滴答的从空中砸落在石子路上,清脆的响,像是在拨动琴弦弹奏一首悦耳动听的小曲,细细如丝的雨珠从屋檐上垂落下来,像天然的冰凉雨帘。 整座梨花镇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中还能看见几个小孩子举着油纸伞,在雨中玩耍踩水。 今天依旧是一个雨天,空气潮湿又带着点凉。 殷诗坐在大门下,身上穿着一件单衣,怀里抱着大白鹅,旁边卧着大黑狗,他单手支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门前的小孩子踩水。 看了一会儿后,殷诗终于忍不住了,不禁对着那群小孩子开口道: “这么冷的天,就别玩水了,生病很难受的。” 闻言,最小的那个娃娃有些好奇的看着殷诗,随后踩着雨鞋,跟个小鸭子似的,“啪叽啪叽”的朝殷诗跑了过去。 殷诗下意识的张开怀抱,害怕小女孩摔住了。 但是对方站的很稳,举着小小的油纸伞,仰起头盯着殷诗,奶声奶气道: “哥哥,生病是什么意思呀?” 梨花镇的小孩,几乎从来都不生病。 殷诗抿了抿唇瓣,抬起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小影子,缓声道: “我眼睛瞎了,这就叫生病。” 小女孩“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用脚踩了踩水,她总觉得面前的哥哥很怪,但是这种怪并不让人讨厌。 所以她笑着仰起脸,声音又奶又甜的叫了一句“大哥哥”,随后抬起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殷诗的眼尾。 殷诗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和他冰冷的脸颊不同,小女孩的手软软的,也暖暖的。 “因为大哥哥的眼睛很漂亮,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闻言,殷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大哥哥我先走啦,下次我还会过来找你玩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 小女孩朝殷诗挥了挥手,就又踩着自己的雨鞋,晃动着身子,跟个快乐的小鸭子似的,“啪叽啪叽”的往回跑。 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咯吱咯吱的笑,一边儿踩着水,一边儿打闹着往回走。 小小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啧,我们家殷诗还真的是受欢迎呢。” 一双手臂从殷诗的身后伸了出来,手臂的主人跟个没有骨头的软体生物一样,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殷诗身上了。 一歌懒洋洋的将下巴垫在殷诗的左肩上,胸膛紧紧的贴着对方的后背,开口道: “有没有暖和一点。” 其实一歌大可不必这么做。 殷诗抿了一下唇瓣,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用这么近的距离靠近他,但一歌身上的味道殷诗却并不讨厌。 是淡淡的梨花香味。 跟梨花镇夏天正午时飘散在空中的味道很像,同样的清甜又带着几分阳光的温暖。 这几天两个人相处下来,殷诗发现一歌真的是个很任性也很随性的人。 他明明知道殷诗不喜欢别人离他那么近,一歌明明都清楚。 但是他偏要挨着殷诗,挤着殷诗,时不时的用手摸殷诗几下。 不知不觉中,殷诗竟然诡异般的习惯了一歌靠近他的感觉。 这种习惯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像一歌带给殷诗的感觉一样,像风,也像雾,让人明明能感知到存在,却又看不见,也捉不到。 “如果我不让你趴在我背上,”殷诗回头,鼻尖蹭过一歌的脸颊,“你会给我拿一件大衣么?” 闻言,一歌抱着殷诗蹭了蹭,笑眯眯的开口道:“当然不会啊。” “那不就得了,”殷诗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接着看雨。 当初他就不应该让这个烦人精进门,失策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并且雨势越来越大,夜空中甚至能看到紫色的闪电一闪而过。 殷诗敲了三个月的钟,所以时间观念很好,一旦到睡觉的时间了,身体就会自主的动起来。 他熄了灯,刚想把门窗关上,就发现自己的门外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第7章 殷诗:“……” 就假装看不见吧。 门外的人好像洞察到了殷诗的想法,也不打招呼,自己推门抱着枕头进来了。 殷诗面无表情的转身看他:“什么意思?” 一歌歪头,抱着怀里的枕头,声音有些颤抖道:“殷诗,我害怕打雷。” 闻言,殷诗一愣,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还没等殷诗再思考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呢,一歌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殷诗,将脸颊埋进了他的脖颈里面,随着外面的一声雷响,身子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我好害怕,我好怕打雷啊……” 殷诗赶人的心情有点犹豫了。 如果是装,那也装的太像了吧? “让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一歌的唇瓣紧贴着殷诗的脖颈,说话的时候,热气呼的人痒痒的,再加上一歌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放软了态度,声音听起来软糯糯的。 简直将“弱小可怜又无助”并且还能吃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殷诗……”一歌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 外面又是一声巨大的雷响,紫色的闪电划过了天空,房间里亮起了短暂的光明,随后又陷入到黑暗当中。 殷诗有些迷茫的听着窗外的雨,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了。 仿佛此时,躲在他怀里的不是一歌,而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半晌,殷诗垂下眼帘,抬起手沉默的拍了拍一歌的肩膀,算是答应了一歌的请求。 在谁都看不见的位置上,一歌脸上哪里有害怕可言? 他狭长的眼眸里沾上了冰冷和戾气,有些漫不经心的用指尖玩弄着殷诗的发尾,整个人透着危险的味道,却又在张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奇迹般地软: “殷诗,我怕。” 这一刻时间仿佛重合了,每当下雨天打雷的时候,那个孩子也会窝在殷诗的怀里,对他说: “殷诗,我怕。” 每次,殷诗都会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孩子,轻声安慰: “别怕,我在。” 可是,被折断腿,弄瞎眼睛的时候,殷诗真的好疼啊。 他真的好疼。 一歌没有得到殷诗的回应,他闭上眼睛,眼帘遮住了眼里越来越黑暗的情绪,一歌弯下腰将脸整个埋进了殷诗的颈窝里,再一次的重复道: “我怕……” 殷诗晃过神来。 怀里的人身上透着淡淡的梨花香味,身子也在害怕的抖动着,脊背弯了起来,看起来很脆弱,殷诗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安慰。 又是一阵惊雷,仿佛要劈开整个天空一样,照亮了殷诗脸上的表情。 最终,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抱着怀里的一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他真的疼怕了。 第4章 这场雷阵雨下了整整一夜。 黑暗中,殷诗和一歌躺在床上,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两个人的肌肤紧贴,传递着彼此间的温度。 一歌紧紧的抱着殷诗,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里,一呼一吸之间,滚烫的鼻息都喷洒在了殷诗脆弱的脖颈间。 明明两个人的身体挨的如此近,但是心却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一歌进不去,殷诗也出不来。 从头到尾,殷诗都没有说过一句安慰一歌的话,只是沉默的拍着对方弓起来的脊背,半垂下眼帘的动作显得冷漠又疏离。 一歌一开始还会叫殷诗的名字,还会跟他撒娇,但是到后面,一歌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安静。 最后,宛若一具尸体一样,静静的窝在殷诗怀里。 整整一夜,两个人都没有合眼。 天逐渐的亮了,雷雨也渐渐的停歇下来,雨点砸落在地上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如果仔细听,还能够听到在不远处屋檐底下的鸟叫声。 一歌的反应殷诗都看在眼里,他抿了抿唇瓣,有些不自在的闭上眼睛。 他是知道的,自己这样很过分。 但安慰的话,殷诗根本就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闭上眼睛藏住了眼底的内疚和尴尬,又轻轻的拍了拍一歌的背。 但原本活力满满,一顿饭恨不得吃三碗的一歌,现在却变成这副寂静的模样,真的让殷诗有些不适应。 也有点慌。 他总觉得自己的沉默伤害到一歌了,可是一歌想要的东西,他根本就给不起。 就在殷诗纠结着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气氛的时候,原本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的一歌,突然推开他的胸膛,从床上坐了起来。 殷诗怀里一空,淡淡的梨花香味从鼻尖散去。 他下意识的抬眼,就看见一歌半散的墨发披在身后,正背对他而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的背影正好遮挡住了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光,屋子里还有些黑。 到处都散发着压抑又沉默的气息。 殷诗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他总感觉现在的一歌有些怪异,身上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正悄悄的蔓延在空中,仿佛连带着房间里面的黑暗,一起纠缠着往上生长。 从殷诗的脚踝开始缠绕,一路向上,最终紧紧的掐住了殷诗的脖颈。 他有些害怕眼前的一歌了。 明明看不清脸,却让他觉得很危险。 第8章 一歌在生气,绝逼在生气! 殷诗下意识的想张口说话,却被一歌越发恐怖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来气, 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显然随着他主人的意志还不打算放过殷诗,他们继续一路向上,仿佛要刺穿殷诗的头颅,钻进他的大脑里面。 将他整个人都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凝聚到顶峰的时候,窗口处突然冒出来了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张虎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殷诗哥,起来敲钟了!” 小孩子的声音又脆又响亮,如同一根针般刺破了满室的寂静。 原本一动不动的一歌,突然抬起头来。 他转动了一下脖颈,随意的撩拨了一下肩上的长发,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后颈。 殷诗麻木的身体终于能动了。 张虎子眯眼一瞧,这才看清了床上竟然有两个人,立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盯着姿势怪异的殷诗看了三秒之后,眼中带泪道: “殷诗哥,你不纯洁了。” 殷诗一惊:“不是……” 还没等他说完呢,一歌就打断了他的话,一只腿随意的弯了起来,单手支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张虎子道: “还真就是你脑海里想的那样。” 张虎子顿时哭了,怪不得殷诗哥脸色发白,神色间还带着难掩的疲惫,都是他没有保护好殷诗哥! 他的殷诗哥脏了,不纯洁了! 这样一想,张虎子捂着自己的脸,哭哭啼啼的往外面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喊“娘”! “娘”这个字彻底惊动了殷诗,他立马急了,这要是让柳大妈知道了那还得了?! 柳大妈和竹大婶的嘴就是梨花镇的两大喇叭,一旦她俩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么不出一天,梨花镇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别!” 殷诗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被一歌压了整整一宿的胳膊早就麻掉了,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幸好一歌及时的抱住了他,人才没有摔到地上去。 “没事吧?” 一歌伸出左手,想要碰一碰殷诗的脸。 但是刚才他带给殷诗的可怕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以至于殷诗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缓过神来。 所以下意识的躲开了一歌的手。 一歌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 半晌,就在殷诗准备道歉的时候,一歌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距离挨的很近,就像在交换呼吸一样,这么近的距离,殷诗闻见了对方身上好闻的梨花香味。 他迷蒙着一双眼,看不清一歌脸上此时的表情,但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一歌的心情很不好。 果然,一歌轻笑了一声,但是眼里并没有笑意。 他就像逗弄宠物一样,用指尖慢条斯理的摸了摸殷诗的下巴,一字一句说: “敢躲我?” 气氛有些不太对。 殷诗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一歌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真面目马上就要暴露了。 就像一只披了羊皮的狼,正在慢悠悠的撕掉黏在身上的羊皮,逐渐露出了嘴角锋利的獠牙。 殷诗垂下眼眸,三秒钟过后,突然一把握住了一歌的手,乖乖的把自己的脸放了上去。 “摸吧,”他睁着半瞎的眼,一脸平静。 一歌愣住了,他下意识的用指尖摩擦了一下殷诗的脸颊,对方配合着他的动作仰起了头,让一歌摸的更方便一点。 殷诗抬眸,眼前一片朦胧,只能模糊的看见一歌的影子,开口纵容道:“还摸么?” 一歌静了三秒,随后点了点头,逮着殷诗的脸摸了好一阵子。 刚准备撕开自己绵羊外皮的饿狼,又缓慢的把掉了一半儿的羊皮粘了回去,重新变回了殷诗记忆里面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羊羊。 看一歌身上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殷诗这才推开了他的手,从床上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往门外走: “今天的地还没浇水,猪也没喂食,还要去镇子里换鸡蛋……” 被安抚成功的一歌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在殷诗之前冲出了房间,撸了撸袖子信心满满道:“我来做!全部都交给我!” 以前殷诗让一歌做点什么,一歌总是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说自己这里疼,一会儿又喊那里疼,反正就是粘糊着殷诗。 简直就是“好吃懒做”的典型代表。 但是现在的一歌,手脚极其的麻利,干活的时候也无一丝怨言。 殷诗原本是想坐在大门口那里晒晒太阳的,一歌却不同意了。 他搬了个小椅子,随后强迫殷诗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干活,还要求殷诗的眼睛必须放到自己身上。 没有办法,殷诗只好单手支撑着下巴,一边儿晒着太阳,一边儿盯着眼前来回晃悠的白色影子。 只见白色影子蹿到了猪栏旁边,一顿操作也不知道干了什么,随后一歌开心的叫了起来:“殷诗殷诗!你快看这只小猪仔胖了整整一圈!好肥啊!” 殷诗啥都没有看见,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一歌又蹿到了菜地里面,亮着眼睛看着长高了两毫米的萝卜,又开始瞎叫唤:“殷诗殷诗!你快看这个萝卜长高了两米!好高啊!” 第9章 殷诗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熟练的点点头,敷衍道:“好,看见了。” 一歌倒是不在意殷诗的敷衍,只要殷诗应他了,他自己就能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殷诗盯着那上窜下跳的白色影子看的快睡着的时候,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大妈推门进来,一眼就瞅见了坐在小板凳上的殷诗,开口说话的嗓音特别大: “殷诗啊,虎子中午的饭忘记带了,你帮我给虎子送过去呗!” 虽然殷诗的耳膜被震的生疼,但心里还是特别感谢柳大妈。 他终于可以摆脱一歌这个烦人精了。 所以殷诗立马拄着拐杖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接过柳大妈递过来的小包袱,刚想抬脚就走呢,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过来的一歌拦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 那怎么能行,殷诗只想体验一会儿没有一歌黏着的感觉。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一歌的请求,背着小包袱出门的时候,一歌恋恋不舍的叮嘱他: “在镇子上别乱勾搭人,也别看别人,不然我会生气的,你应该知道我生起气来有多可怕吧?” 确实挺可怕的。 所以殷诗跟一歌打了保证,自己在路上绝对不会随便勾搭别人,也不会随便看别人,一定会保持自己的节操。 一歌这才满意了,咬着小手绢目送殷诗离开。 直到殷诗的背影消失在长街的拐角处,一歌这才收回了视线,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回头看着柳大妈,眼神冰冷了下来,开口道: “这三个月,他的眼睛竟然没被治好?” 柳大妈叹了一口气,头上不知不觉中出了点冷汗,赶紧解释说:“老末给他开了药,但是他不吃,总是偷偷倒掉,殷诗要是自己不想吃,也没人……也没人能逼他啊……” 一歌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脑海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几分戏谑的挑起眉,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漫不经心道: “明天……啊……不,今天晚上就给他煎一壶药送过来,他不喝也必须给我喝下去,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柳大妈是看着一歌长大的,所以当她看清一歌脸上表情的时候,有些于心不忍的开口劝阻: “你别玩的太过火了,那个孩子……唉…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刚被虎子扛到镇里的时候,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腿还被人硬生生折断了,眼睛也……” 眼睛也被人用极其难解的毒药弄瞎了。 可以说要不是殷诗幸运被张虎子看见扛回来,除了梨花镇里的大夫,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治好他。 闻言,一歌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兴奋,明明殷诗都那么惨了,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扩大了几分,甚至催促道: “能不能描述的再详细一点?” 柳大妈一愣,她有些生气的看着一歌,骂道:“殷诗那个孩子都可怜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问我这个!” 一歌盯着柳大妈看了三秒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他缓慢的轻声道: “因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他疼一下。” 柳大妈又是一愣。 一歌眉目间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又道:“所以我想知道,他疼起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关于殷诗的一切,一歌都想知道。 半晌,柳大妈的神色也放松了不少,看着一歌无奈的摇头:“你啊你啊,或许被你看上,这就是殷诗的命吧。” 一歌补充:“别提命不命的,他现在可喜欢我了,而且在可爱的程度上,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闻言,柳大妈多问了一句:“除了外表,内里变了么?” 一歌的脑海里面想到那天下雨,殷诗坐在门口,看着雨里玩耍的孩子时脸上温柔的神色,不禁勾唇笑了一下,有些骄傲道: “一点都没有变。” 哪怕被人折断了双腿,弄瞎了眼睛,殷诗依旧用自己最大的善意,对待梨花镇的人。 是刻在骨子里面,小心翼翼却又闪闪发光的温柔。 第5章 小镇里面也是有教书先生的。 但殷诗在镇子里面住了三个月,愣是没机会见到这位人人称赞的教书先生。 因为教书先生有品酒的习惯,听镇子里面的人说这位先生每年都会抽出三个月的时间去镇子外面,尝尽天下有点名气的酒之后,这才会返回村子里,继续教书。 对于这位先生,殷诗没有一点好奇心,只是想快点把饭带给张虎子,然后自己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晒晒太阳,好好享受一下自由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梨花镇里的人喜欢殷诗的原因。 殷诗好奇心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好奇心值几乎为零。 哪怕梨花镇里有那么多秘密,也有那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但殷诗从不多问,只是安安静静的住在镇里,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明明腿被折断了,眼睛还瞎了的殷诗,性子并没有变得阴狠恶毒,而是越发的沉静了。 三个月里他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争不抢的坐在阳光底下一脸安详的晒太阳,时不时的还呲溜一口手中的茶,看起来别提多乖巧可怜了。 所以当殷诗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提着小包袱出现在小镇里面的时候,瞬间吸引了大众的关注。 第10章 住在殷诗隔壁,平日里对殷诗也很关照的竹大婶,她一看殷诗竟然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抓住了殷诗肩膀上的小包袱,细声细气道: “殷诗啊,怎么自己一个人上街了?还背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沉不沉啊?看把我们殷诗压的,肩膀都压弯了……” 这么大的一个包袱?肩膀都压弯了? 殷诗一愣,包袱明明很小啊,也很轻,根本就没有什么重量,他虽然腿瘸了,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完全没有竹大婶说的那么夸张。 “不用了竹大婶,”殷诗用了点力气想要把自己的包袱夺回来,“真的不沉,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背动。” 但竹大婶不愿,在她的眼里殷诗就是一个需要人照顾,需要人疼爱的小可怜。 不止竹大婶是这么想的,梨花镇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殷诗还不如梨花镇里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八岁的小娃娃还能一手提起一个石狮子,但是殷诗离利索的走路都不能,更别提眼睛还瞎了。 “别跟我客气!竹大婶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竹大婶今天就跟殷诗犟上了,非要夺过他肩膀上的小包袱。 “真的不用,”殷诗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妇人帮他提东西,他虽然身子弱,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这些东西真的不沉,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行。” 两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最后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弱的小包袱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壮烈牺牲了。 用来装饭的盒子掉在了地上,两个人均是一愣,互相沉默了三秒。 最后殷诗先弯下腰,将饭盒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竹大婶嘴唇喃喃了两下,不知所措的看着殷诗,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吵架在气势上绝对没输过的女人,现在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既担忧又害怕。 “没事的。” 殷诗捡起碎成两半的布,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竹大婶还是一脸忐忑的看着殷诗。 静了一会儿,殷诗突然开口道:“……麻烦竹大婶送我去学堂一趟。” 他将拐杖收了起来,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竹大婶,顿了下之后,又多加了一句:“我的腿今天有些不舒服。” 果然,竹大婶脸上忐忑担忧的表情立马变了,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殷诗,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话: “殷诗啊,老末给你煮的药你可要吃啊,还有每天都要晒太阳,你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又不知道心疼自己,竹大婶又没办法天天跟在你身边,你……” 竹大婶一旦絮叨起来,跟柳大妈有的一拼。 但殷诗没有不耐烦,相反他很认真的听竹大婶讲话,时不时的还轻轻附和几句,点几下头。 这也是为什么梨花镇里的人明明那么排外,却慢慢接受并且喜欢上殷诗的原因。 别看殷诗整天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也很沉默寡言,像是对什么都很冷漠不在乎一样。 其实殷诗的骨子里面比谁都温柔,只是不善言辞罢了,梨花镇里的小孩子原本都很怕殷诗,可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平日里只要小孩子没事,都会缠在殷诗身上。 这是独属于殷诗身上矛盾的气质,也是他吸引梨花镇里人的原因。 在竹大婶的搀扶之下,殷诗很快就到了学堂,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学堂里朗朗的读书声。 梨花镇里的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季节都是柔和的,吹在人脸上的时候又软又痒,带着点淡淡的香味,像极了一歌身上好闻的梨花香。 风吹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读书声,还有几声犬吠。 小孩子读书的时候总是喜欢拖着长音,长音里还带着几分小孩子特有童真,配合着大榕树上小鸟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浑身轻松,往大榕树上一靠,昏昏欲睡。 原本坐在竹屋里面念书的张虎子,无意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当他看到殷诗的那一刻,书也不念了,拎着书就从窗口跳了出来,大喊道: “殷诗哥!!!” 一看殷诗来了,学堂里面的小孩子也不念书了,挤着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黏在殷诗身边,吸着脏兮兮的鼻涕仰头问他: “殷诗哥,今天你还能给我讲京都里柳小姐的故事么?” 站在他旁边的小女孩不乐意了,推了那个男生一把,皱着小鼻子说: “我才不要听柳小姐的故事呢,我要听帝王的故事!殷诗哥你上回给我讲到你陪帝王一起吃鱼,那帝王吃糖醋鱼的时候最喜欢吃哪个部位啊?” 小孩子好奇的地方总是奇怪的,带着几分天马行空的想象,并没有什么恶意,单单只是好奇。 但殷诗提饭盒的手却紧了紧。 他不想讲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故事,只要一提起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瘸了的这条腿就会隐隐作痛。 殷诗还记得,自己被扔下悬崖的时候,那个人就坐在轿子里,最后看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放下帘子,漫不经心的用手指扣了扣窗户,冷漠道: “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把废剑罢了,死不足惜。” 不再需要杀人的剑,不如毁灭来的让人安全。 殷诗知道关于龙椅上的人太多秘密,知道的越多那就越危险。 一把知道太多又过于锋利的剑,当然是折断剑身来的最干净利索,让人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怕夜长梦多。 第11章 “殷诗哥哥,”小女孩发现殷诗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所以困惑的伸出小手抓了抓殷诗的手指,担忧道:“你怎么了?” 殷诗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苍白了几分,他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了动自己麻木僵硬的腿,半晌弯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缓慢开口道: “他最喜欢吃……” 还没等殷诗说完呢,不远处一道温润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抢了他的话: “他最喜欢吃鱼肚子上的肉,吃的时候还专门要你给他挑刺。” 当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殷诗猛地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白色影子,整个人就像站不稳了一样,身子摇摇欲坠。 那个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视线瞥了一眼殷诗瘸了的左腿后,对上他半瞎了的眼睛,意味深长道: “殷诗,好久不见。” 第6章 曾经京都里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他三岁识百字,五岁吟诗书,七岁当字画,十岁学医下棋,到十八岁时更是勾的京城里的少女芳心暗许。 就是这样一位绝世天才,却在二十二岁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地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了,依旧找不到这个人。 他就像京都里的一个神秘传说,除了那些真实见过这位天才的人,别人都只是把传说当笑话听。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 但是别人没见过,不代表殷诗没见过。 他不仅见过,还和这位传说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八年。 任谁都没想到,梨花镇里人人敬仰的教书先生,不仅是京都里广为流传的传说,还是当今圣上李泽渊的亲哥哥——李泽欢。 或许别人不知道李泽欢突然消失的原因,但是殷诗知道。 他还记得在李泽欢消失的前一天下午,那个人坐在郊外的小山上,神色平静却又带着几分看透世俗的淡漠,哪怕在生死关头,整个人依旧闲适潇洒,不见一丝惶恐。 那天的夕阳是红色的,像是被鲜血浸染了一样,透着淡金色的光晕照在两个人身上,像是朦胧上了一层轻薄的雾纱。 那个时候殷诗的眼睛还没有瞎,手里紧握着的剑却在滴着血,猩红的血液缓慢划过了锋利的剑身,最后汇聚在剑尖,停顿了两秒之后,砸落在地上。 李泽欢没有转头,只是单手支撑着下巴,浑身轻松的看着那轮被山淹没的夕阳,轻声开口道: “你不杀我?” 殷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甩了甩手中的剑,血液被甩飞了出去。 有几滴沾在了他黑色的衣服上,但那黑色极深,看起来就像是从血水里泡出来的一样,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殷诗在来找李泽欢之前,杀了多少个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李泽渊说杀了,他便杀了,从不多问为什么,也从不犹豫。 但是这一次,李泽渊让殷诗在郊外把李泽欢杀了,殷诗却犹豫了。 他不想杀李泽欢。 因为李泽欢不仅仅是看着李泽渊长大的,还是看着殷诗长大的,他待殷诗极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李泽欢不在乎殷诗肮脏的暗卫身份,会笑着跟殷诗说话,会用温暖的手掌摸殷诗的头,会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新作出来的诗拿给殷诗看,会偷偷给殷诗带宫里好吃的点心。 所以面对李泽欢,殷诗根本就下不去手。 李泽渊明明知道李泽欢对殷诗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却偏偏命令殷诗去杀了对方。 这是一种无声的残忍,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你不杀了我么,”李泽欢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粘着的灰尘,眉眼温和的看着殷诗,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就是这里,一刀捅进去就行了,我不挣扎。” 殷诗看着他,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却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他纠结的看着李泽欢,手里的剑在微微颤抖。 “殷诗,没事的,”李泽欢缓步走到殷诗面前,一点都不嫌弃他手上粘稠的血液,轻轻的握住殷诗的手抬了起来,放到自己的心脏上,“我不怨你。” 手掌底下的心脏在微微跳动,很沉稳也很有力。 殷诗咬牙,抬头凝视着李泽欢,对方的眼里坦坦荡荡,没有怨恨也没有勉强,甚至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就如同殷诗初见他时,那惊才绝艳却又潇洒淡雅的李泽欢。 半晌,殷诗收回了视线,低头静默了三秒之后,突然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往山脚下走。 李泽欢愣了一下,看着明明才十八岁,气质却死气沉沉的殷诗,皱眉道: “殷诗,你不杀我,李泽渊会怎么对你,你知道么?” 闻言,殷诗的脚步没有停,他腰杆挺的笔直,每一步都很坚定,手里挽了一个剑花,锋利的剑就入鞘了。 他不想杀李泽欢,哪怕是违背李泽渊的命令,他也想难得任性一回。 李泽欢神色复杂的看着殷诗的背影,就在殷诗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 “殷诗!趁早从李泽渊身边离开!总有一天他会对你下手的!” 殷诗握剑的手紧了紧,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就这么一步一步消失在李泽欢的视线里面。 第12章 影子在斜阳的照耀下,越拉越长。 回去的时候,殷诗告诉李泽渊自己任务失败了,主动跪在地上,愿意自行领罚。 李泽渊没有说话,只是神色莫测的静静盯着殷诗看了一会儿,随后突然笑了,亲自将殷诗从地上拉了起来,软软的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 “我怎么会舍得罚我的殷诗呢,你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泽渊就对殷诗起了杀心,他要的是百分百听他话,不会反抗他的殷诗。 杀了李泽欢就是他给殷诗下的试炼,一旦殷诗没有完成,那一把不听话的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泽欢曾经给殷诗的忠告,在李泽渊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终于实现了。 殷诗被无情的帝王亲手折断双腿,喂下毒药弄瞎眼睛,再命人扔下悬崖。 如果要问殷诗后悔么? 他不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殷诗依旧愿意放走李泽欢,他虽然是肮脏的暗卫,手里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却从不杀老人和小孩子,他有着自己的原则和标准。 难道杀人就不痛苦么? 殷诗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人死去的时候阴毒的眼神和恶毒的咒骂,仿佛坠入地狱的恶鬼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要勒住殷诗的脖颈把他一同带往地狱去。 他再也不敢穿白色的衣服。 只能像个刽子手一样,穿着黑袍,在夜间夺取一个又一个李泽渊让他杀的人的命。 或许这个人是个贪官,但当他回到府里,却又是一个愿意为了妻儿洗手下厨做饭的普通丈夫。 或许这个人是个乞丐,但当他看见街边快要饿死的流浪猫时,依旧愿意分出一半的食物和这只猫咪共享。 或许这个人是个小偷,但当他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时,依旧可以金盆洗手为那名女子笨拙的绣起嫁衣。 世界上本来就无完全的黑白与对错,殷诗杀了太多的人,所以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李泽欢见面了,却没想到命运的□□在无声中继续向前滚着。 在这片儿安逸又祥和的小镇里,殷诗和李泽欢再一次相见。 李泽欢没有变,依旧一身雪白干净的长袍,说话的时候温润又有力,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深的凿刻痕迹,却让他比起当年来更让人惊艳。 但当初拿着剑站在李泽欢面前的殷诗,却瘸了左腿,双眼半瞎,身子骨几乎被毒药糟蹋的根基全毁,身形削弱单薄,右手的手筋被挑断,再拿不起剑。 除了身板依旧挺拔外,殷诗和当年比,简直凄惨到了极点。 这样的对比,让殷诗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抿起了唇瓣。 但李泽欢就好像忽略掉了殷诗身上的变化一样,抬脚走到殷诗旁边,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把将殷诗抱进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 “殷诗,你长大了,但脸上的表情怎么还这么少呢。” 殷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僵硬着身子,尴尬的垂下眼帘。 就在李泽欢还准备摸摸殷诗单薄的脊背时,突然有人一把握住了殷诗的手腕,强硬的把殷诗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殷诗下意识的想挣扎,可是鼻尖却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儿,顿时身子骨软了下来,不挣扎了。 一歌紧紧的抱着殷诗,抬眸冰冷的看着李泽欢,不爽的开口道: “干嘛呢干嘛呢,李泽欢你的手摸哪呢?我家殷诗是你能碰的么?” 李泽欢看了看窝在一歌怀里呆若木鸡安安静静的殷诗,又看了看浑身炸毛恨不得把殷诗团吧团吧塞进自己怀里藏起来谁都不许看一眼的一歌。 他摇了摇扇子,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 把可怜的小暗卫交给一歌照顾,也不是不可以。 “走,”一歌瞪了李泽欢一眼,强势的揽住殷诗的腰往回走,“以后别跟这个人说话,殷诗我们回家去!” 李泽欢笑眯眯的用扇子扇风,扬声道: “殷诗,明天我去找你聊天。” “滚!”回应他的,是一歌毫不客气的拒绝。 第二天,李泽欢没能聊上天,因为殷诗发烧了。 或许是和李泽欢的相见,打翻了他心里承载痛苦情绪的瓶子,那些殷诗最不想回想起来的记忆,在他心智晃动的时候,从小缝里面钻了进来,逼迫殷诗一遍一遍儿的回想。 那些他杀过的人,那些在夜里一次又一次折磨过他的梦魇,那些人死亡前的尖叫和咒骂,甚至还有李泽渊对他说过的话还有绽开的笑颜,蜂拥而至的全部出现在了殷诗脑海里。 殷诗被折磨的脸色苍白,浑身直冒冷汗,恍惚间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脑门上,殷诗迷迷糊糊的拽过那个冰凉的东西,贴在烫红的脸颊边。 忽然间他嗅到一股儿熟悉的淡淡梨花香味儿,不知怎的殷诗逐渐放下心来。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下意识的用脸颊蹭着那个冰凉的东西,轻声喃喃道: “我好疼……” 第7章 殷诗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他脸上的表情很少,别说示弱了,就连皱皱眉,笑一笑这种情绪,都很少出现在他脸上。 虽然他的腿被折断了,眼睛也瞎了,但殷诗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不管心里有多痛苦,他都不曾和别人说过,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半分。 第13章 就是这样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撒娇的殷诗,一旦撒起娇来,足够让任何一个喜欢他的人心疼落泪。 一歌低头,看着殷诗像个小动物一样,用滚烫的脸颊一下又一下的蹭着自己的手背,眼眸黑沉了下来,喉结难耐的翻滚了一下,哑着声音道: “殷诗,想喝水么?” 因为连绵不断的高烧导致殷诗的嘴唇很干涩,他不仅脸颊烫,就连呼吸和嘴唇都是烫的。 他整个人都快要烧迷糊了,根本就听不清一歌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用脸颊贴着对方的手背,感受那片儿解热的冰凉。 “你是想喝的,对不对?”一歌把茶杯拿了过来,低头静静的看着殷诗蹭他手指的动作。 现在的殷诗哪里还有平日冷漠疏离的样子,暴露在外面的一点脖颈也被烧红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纤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渴……”殷诗勉强的睁开眼睛,低声喃喃道,迷茫中瞅见了一歌手里的茶杯,软绵绵的抬起手想要碰。 却被一歌躲开了。 殷诗睁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一歌。 却发现对方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水,随后低头看着殷诗,点了点自己的唇瓣。 意思就是:水在这里,想喝自己来取。 殷诗渴极了,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对水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撑起自己又软又烫的身子,费力的环住了一歌的脖颈,将唇瓣印了上去。 两唇相碰,一歌微启唇,几乎宠溺又放肆的任殷诗勾着自己的舌尖索取水源。 殷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正在吸的东西软软的,凉凉的,舔起来像冰又比冰甜,又像小孩子最喜欢的棉花糖。 难道水里放糖了? 殷诗疑惑的撤开身子,两唇分离,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但还没看两眼呢,他就被一歌摁住肩膀,压在了床铺上。 唇瓣又被堵住,那个像冰又像棉花糖的东西正在使劲的咬他的唇瓣,咬的太重了还带着点疼,让殷诗呼吸不上来,只能小声的哼唧。 情绪有点失控了。 一歌知道殷诗现在正在发烧,可是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想在殷诗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想使劲的欺负殷诗逼的对方流泪。 他真的是坏透了。 所以当柳大妈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歌正把发烧的殷诗压在床上,头埋在人家脖颈里面啃啃啃,跟个禽兽一样。 柳大妈一惊,三秒过后细声细气的尖叫道:“一歌!你这个畜牲!” 一歌就像被惊醒了一样,啃咬的动作停下了,他微微抬头但身子还压在殷诗身上,瞥了一眼柳大妈后,还挺理直气壮道: “我不就只啃了两口么,又没把殷诗怎么样。” 说完之后,又不要脸的低头在殷诗唇角处响亮的“啵”了一口。 柳大妈大怒:“一歌!!!” 她气势汹汹的冲到床边,一把将一歌拽了起来,提溜到旁边,看着殷诗脖颈上被啃咬出的痕迹。 一看就不是“只啃了两口”的事,有好几个地方都咬破皮了。 “你现在给我去那边坐着!”柳大妈手一挥,就把一歌赶到了小板凳上,自己心疼的帮殷诗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给他盖好被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一歌委屈巴巴的坐在小板凳上面,还砸吧了一下嘴,磨了磨自己有些尖利的虎牙。 柳大妈瞪了他一眼,指使道:“你现在去外面,把大家给殷诗带的东西搬进来!” 一听殷诗病了,梨花镇里的人瞬间慌了,心疼死他们的小殷诗了,不仅眼睛看不见就算了,身子骨还这么弱。 所以他们就拖家带口的拿着准备好的东西过来看殷诗,但又怕影响殷诗休息,就把东西放到了门外。 一歌也知道自己理亏,当真听话的去外面搬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竹大婶也提着自己煲了好几个小时的粥推门进来,柳大妈立马跟她讲了一歌刚才做的禽兽事,把竹大婶听的直掉泪。 两个大妈碰面难得没有吵起架来,等一歌搬完东西之后,就把一歌拉了过来,一左一右坐着把他夹在中间,开始训斥一歌。 柳大妈:“你看看你,你还是个人么?殷诗才多大啊,那么小一点点,你就舍得对他下手啊!” 竹大婶:“就是就是,一歌不是大婶说你,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殷诗现在可发着烧呢,你就急不可耐了!” 这两个人一旦絮叨起来,堪比佛祖给孙悟空念经,但一歌从小听到大,也就习惯了。 他单手支撑着下巴,眼睛紧紧的盯着床上的殷诗,漫不经心的听着耳边的训斥,心里还在想: 他家殷诗就连脖颈都长的这么好看,喉结好像是他的敏感点? 轻轻一咬,身子都会跟着发颤。 跟个被欺负的小动物一样,只能无力的在自己的爪下瑟瑟发抖,眼中含泪却不能反抗。 一直等到张虎子过来送药,一歌才堪堪停下脑海中越来越危险的想法。 “殷诗哥好点了么?”张虎子把药放到桌子上,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好多了,”柳大妈碰了碰殷诗的头,“最起码不烧了,老末的药果然有用。” 竹大婶站起来拿过桌上的药,刚想喂药给殷诗呢,就被一歌拦住了。 第14章 “你们出去吧,”一歌端起药碗,坐在床边:“我给他喂药就行。” 柳大妈和竹大婶立马不放心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怀疑。 一歌皱起眉头,抿了抿唇瓣,眼神冰冷了下来:“在你们眼里,我连一点信用都没有了么?” 一看一歌不高兴了,竹大婶和柳大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临走前特地嘱咐道: “殷诗正发着烧呢,你……你可别再对他做什么了……” 一歌垂下眼帘,慢悠悠的吹了吹药汤,冷淡道:“嗯,我自有分寸。” 柳大妈和竹大婶这才放下心来,拎着小竹篮出门了,还特放心的关紧了门。 谁知,等屋子里面的人都走干净之后,一歌仰头一口饮尽了碗里苦涩的汤药,捏着殷诗的下巴,自己倾身把唇印了上去。 良药苦口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唇间苦涩,殷诗皱起眉,偏过头想要躲开一歌。 却被对方牢牢地压在床上,被迫扬起脖颈,吞下苦涩的药汁。 确定殷诗完全吞下去之后,一歌的舌头又在他口腔里扫荡了一圈,这才缓慢的退了出来。 他眼神深沉的看着殷诗,用拇指抹去他唇角来不及吞下去的药汁,哑着嗓音道: “你看,我就亲了你一下,多有分寸。” 这分寸有点大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歌盯着殷诗被自己亲红了的唇瓣,盯了好一大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再动手动脚,刚想起身去拿粥呢,手指突然被人拉住了。 一歌一愣,低头看向殷诗,对方正睁着刚才被欺负的满含水光的眼睛,气息有些虚弱道: “别走……” 梦里的世界太可怕了,里面都是会吃人的怪兽。 就像血债血偿那句话一样,曾经殷诗杀过的人,都在殷诗最脆弱的时候席卷而来,恨不得吞吃掉他身上的血肉。 殷诗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脖颈处有好几只苍白的手正在狠狠的扼制住他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浑身发抖。 血色在封闭的黑暗中蔓延,几乎要将他溺毙在这片儿血海中。 一歌重新坐到殷诗旁边,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摇了摇殷诗的手,轻声道: “我不走,陪着你。” 殷诗这才平缓了下来,他今天有些烧糊涂了,就连心智都低了好几个度,一歌身上的味道又很好闻,他忍不住依赖了几分。 一歌脱了鞋上床,把殷诗包在了被子里面,然后自己再把被子抱住,将下巴放到了殷诗头上,轻轻的蹭了蹭,腿也霸道的搁在他身上,亲了亲殷诗烫红的耳垂: “很疼么?” 殷诗跟个小粽子似的,在被子里面艰难的转了一个圈,把脸埋进了一歌的怀里,带着点鼻音小声道: “好疼……” 一歌抱好他,手钻进被子里面,挑开了殷诗的腰带,冰凉的手紧贴着殷诗的脊背,缓慢的上下抚摸着: “睡不着么?” 殷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占便宜了,只觉得在自己腰间游移的那只手很舒服,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将额头靠在一歌的胸膛上,咳嗽了一声说: “睡不着……害怕……” 一闭上眼睛,就有好多好多的血,耳边还能听见很多很多的哀嚎和尖叫。 一歌应了一声,他将手放到殷诗的眼睛上,遮挡住了周围的光亮。 随后紧紧的把殷诗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缓慢的拍着他的脊背,低声温柔道: “别怕,我在。” 第8章 老末的药果然有用,到了后半夜殷诗就没再发烧了。 整夜里,一歌时刻的关注着殷诗的情况,几乎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帮殷诗擦汗,时不时的渡过去一口水,再稍微占点小便宜。 在一歌的安抚下,殷诗的情绪好了很多,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紧紧的捏着一歌的衣袖,不知不觉中把对方当成了守护神对待。 一歌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几乎护了殷诗整整一个晚上,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眼睛还有掐在脖颈上的窒息感觉,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殷诗人生中第一次,能安安心心的睡上一个好觉。 一直到天亮,一歌才呼出一口气,坐在床头任殷诗拉着他的衣袖,整个人有些疲惫的仰头靠在床框上,闭上眼睛假寐。 太阳的光芒略过小小的庭院,朝窗口倾斜进来,像是往里倒入了一池浓郁的金色,缓慢的在屋子里面流动着,照亮了黑暗的屋子,带来了一片儿生机。 殷诗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小小的打了一个哈切,只感觉浑身虽然酸痛却也轻松畅快,整个人精神气好的有些出奇。 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缓慢的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但对方身上的气息还有味道却让殷诗在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一歌发现了殷诗的小动作,懒洋洋的转动了一下脖颈,用手指揉了揉殷诗的耳垂,打了一个哈切道: “睡醒了?” 殷诗原本死机的大脑这才开始运转了起来,他顿时有些尴尬的松开了一歌的衣摆,整个人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小声又别扭道: “谢谢……” 一看殷诗现在的模样,一歌就危险的眯起眼睛,他就知道一旦殷诗清醒过来,什么依赖啊、撒娇啊、眼中含泪啊,通通都会变成天边的浮云! 第15章 这叫什么来着……吃完就抹嘴跑,翻脸不认人! 不过……记不清楚也有好处…… 一歌的视线逐渐下滑,落在了殷诗的脖颈上,目光缓慢的在那片儿区域里扫了一圈,那里的咬痕还没有褪干净,颜色已经有点深了,看起来停恐怖的。 嗯,看不见也挺好的,记不清了更好。 一歌心情好了起来,他难得大发善心放过了殷诗,叫早就等在门口的柳大妈和竹大婶进来。 一进门,两个妇人就赶紧冲到床边,不顾殷诗的窘迫,掀开被子把殷诗上上下下都扫视了一遍儿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殷诗啊,饿了吧,大妈给你做了点海鲜粥,”柳大妈把殷诗扶了起来,从旁边的小篮子里面拿过刚煮好的香喷喷的粥。 竹大婶心疼的帮殷诗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殷诗不习惯别人的照顾,微微垂下眼帘,转动了一下脖颈,犹豫了半晌,才迟疑的开口道: “我……我觉得嘴巴和脖子有点疼……” 那可能不疼么?! 柳大妈和竹大婶看着殷诗被咬的青紫的脖颈,又看了看殷诗不仅红肿还破了皮的唇瓣,同时心虚的偏过头,叉开了话题: “哈哈哈,殷诗你是在床上躺久了,所以才疼,再加上镇子里好久都没人生病了,所以老末给你开的药可能用量过猛,这都是正常的啊!” 说完之后,竹大婶赶紧拿过来绷带,把殷诗的脖颈缠了起来,遮挡住了那恐怖的痕迹。 殷诗抿了抿唇瓣,其实他大腿根也有点疼,但他害怕麻烦别人,所以就没说。 一歌靠在门框上,慢悠悠的用眼神将殷诗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儿,样子不仅没有一丝忏悔,反而还有一点后悔。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可以再过分一点了,可恶,亏本了亏本了。 殷诗从出生开始就被当成暗卫培养,只知道听主人的命令,却从来不懂儿女情长,唯一的几次舒缓,还是他自己用手解决的,思想纯洁的很。 “殷诗啊,出门晒晒太阳吧,”柳大妈小心翼翼的扶着殷诗下了床,“今天外面的天气可是很好的,你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也有好处。” 殷诗没有拒绝,但也不想让别人扶他,所以在床边摸索着自己的拐杖,却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他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梨花香味儿,腰被对方一把揽住,殷诗张口刚想拒绝: “不用了,我……” 还没有等他说完呢,一歌就语气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照顾了你整整一夜,现在就扶扶你怎么了?” 整整一夜? 殷诗一愣,昨天他虽然睡的熟,但并不代表没感觉,一歌确实整整一夜都没睡,牢牢地守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让殷诗愧疚,他本身就是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所以只能压下心里的不适,让一歌揽着他的腰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太阳不刺眼却很暖,照耀在人身上就连骨子都酥了,心情都好起来了几分。 一歌把小板凳搬了过来,让殷诗坐了上去,自己倒是很随意的一掀衣角,潇洒的坐在殷诗旁边,头自然的靠在殷诗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很亲昵,殷诗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一歌的脑袋上,摸了两下。 对方的头发很柔也很顺滑,很好摸。 殷诗没忍住,又多摸了两下,刚想收回手呢,就被一歌一把拉住了。 他拉着殷诗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把玩着,时不时的捏两下殷诗的手腕,只感觉对方又瘦弱了几分,他只需要轻轻一握,就能把对方的手腕捏碎。 或许是昨夜一歌带给殷诗的巨大安全感,连带着让他对一歌的忍耐度和接受度都高了不少。 殷诗也不挣扎,就这么任一歌玩他的手,时不时的摸两下一歌的头发。 树影婆裟,阳光熹微,从远处看还当真是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老夫老妻,一片儿岁月静好。 可是很快,在柳大妈和竹大婶的积极宣传下,全镇的人都知道殷诗病好了,立马拖家带口的带着礼物过来看殷诗。 原本依偎在殷诗旁边的一歌,不知不觉中被挤了出去,只能站在外围看着被包裹在人群里不知所措的殷诗。 他盯着殷诗看了三秒之后,脑海里面突然生出了一个绝佳的想法,有些坏坏的挑起嘴角,一把勾住了老末的肩膀,低声道: “老末啊,等会你跟殷诗说,他身子凉,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有人陪在他身边。” 老末摸了摸自己的小羊胡子,他是看着一歌长大的,所以对方在想什么,他一猜就能猜到:“你别想乱来啊,你能控制的住自己?” 一歌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啊,我像是那种人么?” 老末盯着殷诗被白色绷带绑起来的脖颈,叹息了一口气:“近几日,我新做出来了几副毒药,正好缺一个试药的,所以你看……” 一歌挑眉,揪了揪他的小羊胡子,嗤笑了一声:“行了行了,知道了,帮你试不就行了。” 老末从一歌手里拽回自己的宝贝胡子,满意的笑了。 这场慰问持续的挺久,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哄说的要给殷诗办个酒席,大伙双眼一亮,纷纷表示赞同。 在小镇里面,谁过生日了,或者是哪家有孩子降生了,哪家老人仙逝了,镇子里的人都会一起帮忙。 第16章 与其说是一个小镇,倒不如说是一个难得可贵的大家庭。 而作为酒席主人的殷诗,一句话也插不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只能坐在板凳上,时不时的点几下头应和。 一歌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挤到殷诗身边,自然的捏住他的手摇了摇道: “殷诗,你开心么?” 殷诗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身为暗卫,任何情绪都是不能出现了。 但现在他的心脏跳的很快,一种充满生机的陌生情绪从他的心底蔓延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开心。 所以殷诗诚实的摇了摇,低头道:“我不知道。” 一歌没有怨他,站在殷诗身后弯下腰,虚虚的把他抱在怀里,又轻声问: “那你喜欢这里么?” 殷诗抬头,他的眼前一片儿朦胧,但听觉却更加灵敏了,他能够听见人群中的欢声笑语,也能够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气氛。 柳大妈扬高声音叫他:“殷诗,晚上吃甜杏南瓜吧?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么?” 竹大婶插嘴:“怎么能光吃甜品呢,怎么说也要弄个粥什么的!” 两个大妈的意见不统一,免不了又是一顿争吵,细声细气的尖着嗓子骂对方坏话。 殷诗听着听着,明明应该是感觉到无聊厌烦的,但梨花镇里的风永远是那么柔和,太阳永远也是那么温暖,从人身前拂过的时候,仿佛就连心灵都被洗剂了一样。 变得更加纯净、干净。 一歌捏着他的下巴抬了抬,又问了一次:“你喜欢这里么?” 殷诗抿了抿唇瓣,半晌低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一歌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静静的抱着殷诗看着远处欢快的人群。 一歌不急。 关于这件事情的答案,他总会知道的。 酒席被订在了晚上。 等太阳落山了之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红灯笼,还挂上了小孩子亲手做的彩色绳结,从远处看花花绿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过年了。 殷诗还被迫穿上了柳大妈和竹大婶给他做的新衣服,随后被一歌推到了镜子前面。 “我们家殷诗不管穿什么都这么好看。” 一歌对着镜子,双手从殷诗身后穿了过来,帮他重新系好腰间的纽扣,“真是不想让别人也看见你这个样子。” 闻言,殷诗抬头,自己对着镜子瞅了瞅,只能瞅见一片儿模糊的蓝色。 除了知道新衣服是蓝色的之外,剩下的殷诗一概看不清。 这还是他第一次穿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走路都觉得别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他不想辜负了柳大妈和竹大婶的好意,所以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上好的布料,别扭道:“挺好的。” 柳大妈和竹大婶这才放下心来,又凑到一旁小声嘟囔着说明天要给殷诗再多做几套衣服,确保殷诗在四个季节都能有新衣服穿。 还没等殷诗拒绝呢,一歌就揽着他的腰,强迫性的把他带到门外。 殷诗敏感的发现,自从他发烧好了之后,一歌总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而且跟他相处时姿态也随意了很多。 就好像一匹乖巧可爱的小绵羊突然撕掉了屁股后面黏着的羊皮,露出又大又蓬松的狼尾巴。 殷诗皱眉,想要拍掉一歌揽在他腰上的爪子。 谁知一歌一把握住了他拍过来的手,还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病痊愈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乱动?能不能安静一点!” 殷诗:“……” 还没等他再说两句什么,早就等在门外的老末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两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殷诗之后,突然开口道: “殷诗啊,你这身子骨太弱了。” 殷诗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确实很弱,李泽渊喂他的那副毒药在世间根本就没有解药,他的身子骨也被毒药折磨的根基全毁,能活到现在全部都是靠老末的功劳。 但要是让殷诗知道,那副世间仅此一副的毒药只是老末闲暇时光顺手造出来玩的小东西,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老末当然不会傻乎乎的把事实说出来,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小羊胡子,故作沉吟了一会儿后,无比严肃的开口道: “你这毒在身体里面还有残余,这次发烧也是因为这个毒勾起来的,所以为了保证你身体里的毒素不再发作,晚上你睡觉的时候旁边必须有人陪着!” 殷诗又是一愣,他微微皱眉,一歌没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睡的,也没见毒素发作过啊。 一歌瞥了殷诗一眼,立马开口,添油加醋道: “对啊,你不知道老末为了你的病,耗费了多少珍贵的药材,你万一晚上再发烧了,旁边还没人看护怎么办?” 老末揪着自己的小羊胡子,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说: “所以殷诗,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不要再任性了,晚上就让一……一白陪着你睡吧,我可是个老人家了,可受不了来来回回给你看病折腾咯。” 闻言,殷诗哪怕心里再疑惑再不愿意,此时也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正巧这个时候柳大妈出来,和竹大婶一起把殷诗带进了厨房,跟他商讨晚上吃点什么。 第17章 一看见殷诗走了,原本还说自己是个老人家经不起折腾的老末,突然腿脚麻利的蹦到院子里的梨树上,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三包毒药,递给了一歌: “咱俩说好了啊,试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一歌白了他一眼,夺过那三包毒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拆开其中一包塞进嘴里,咽了下去,随后皱眉舔了舔嘴角说: “怎么这么甜,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欢吃甜味的东西么?” 老末摸了摸自己的小羊胡子:“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做成咸的?想的还挺美,不管甜的还是闲的,你都必须给我吃!” 一歌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直接把剩下的两包毒药塞进嘴里,齐齐咽下去。 厨房里面,柳大妈一直询问殷诗到底喜欢吃什么。 其实就连殷诗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因为暗卫根本就没有可以挑选的权利,主人让吃什么,他们就必须吃什么,别说喜欢吃什么了,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殷诗摇了摇头:“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竹大婶急了:“那怎么行啊,你不要嫌麻烦,想吃什么就跟我们说,生了一场病之前给你养的肉都白养了!” 一提起这事儿,柳大妈和竹大婶就停不下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给殷诗灌输“大口吃肉”的思想。 殷诗面瘫着一张脸烧柴火,在脑海里想了想……一白好像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殷诗停下扔柴火的动作,突然仰头看着柳大妈,开口道:“做一条糖醋鱼吧,或者糖葫芦也行。” 一白应该会喜欢吃这两样东西吧。 毕竟……毕竟李泽渊也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口味也很挑剔,只有糖醋鱼和糖葫芦这两项,是李泽渊不挑剔也喜欢吃的食物。 两个大妈还以为殷诗终于有胃口了,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整个小镇的气愤比平时还有活跃,处处都洋溢着喜庆和兴奋,还有不少人拿了家里珍藏多年的美酒,拎着自家的小桌子带着做好的饭菜,来到了殷诗家的门口。 梨花镇里的人都没什么讲究的习惯,直接支愣起自家的小桌子。 大人和大人们一桌,小孩子就去找自己平日里玩的小伙伴,三三俩俩的结成一团,低头“咯咯咯”的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镇子里的狗啊,猫啊全都聚集了过来,狗就乖乖的卧在主人的脚下,等着吃肉和骨头,猫咪们就跳到树上,慢条斯理的舔着自己的小爪子。 殷诗在屋子里面就听到了门外的欢声笑语,他低头剥了一个花生,递给了旁边的一歌。 “我在这里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是不是不太好,”殷诗乖巧的将花生壳扔到了小竹筐里面。 一歌跟个大爷似的,美滋滋的靠在美人椅上,无法想象一个长的跟天仙一样的人,现在却不要脸的吃瞎子手里剥的花生,还吃的那么甜甜蜜蜜,心安理得。 “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剥花生,”一歌又挑了一个饱满的花生塞进了殷诗手里,“动作别停,接着剥。” 殷诗无语的捏了捏手里的花生,只感觉到头疼。 幸好酒席马上要开始了,殷诗这才摆脱了剥花生的命运,一歌原本想黏着殷诗坐的,却被人逮住推向座位上,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殷诗,弄的跟生死离别一样。 殷诗则被柳大妈带着去了厨房,竹大婶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快尝尝,刚做出来的糖醋鱼,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柳大妈:“糖葫芦刚才端出去了,绝对酸甜够味!” 殷诗还没有进小厨房呢,就闻见了香味,食欲被勾了起来,他尝了一口鱼肉,那鱼肉又嫩又滑,裹上浓郁的汤汁,好吃极了。 “很好吃,”殷诗没忍住,又吃了一小块儿。 一看殷诗喜欢,两个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刚想把鱼端出去呢,殷诗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她们:“那个……再给一白做一条吧……” 这盘鱼虽然大,但肯定不够那么多人吃,估计一人一口,鱼就吃没了。 闻言,柳大妈和竹大婶均是一愣,不可思议道:“一……一白?” 柳大妈疑惑道:“他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么?上回吃了甜杏南瓜还吐了啊。” 这回轮到殷诗愣住了,他嘴唇开合了两下,也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抿起唇瓣,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沉默的跟在两个妇人身后出去了。 外面很热闹,大伙正在猜酒拳,气氛一时之间沸腾了起来。 殷诗在夜里看不太清楚,但他却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了一歌所在的方向。 离他不远,对方的手里好像还拿了一根糖葫芦。 殷诗抿了抿唇瓣,在柳大妈的搀扶之下,坐到了一歌旁边,鼻尖嗅到了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儿后,这才放下心来。 一歌一看殷诗来了,立马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臭屁道:“我刚才跟他们猜拳,给咱家赢了不少钱,还赢了两头小猪崽呢!” 说完之后,他就一口咬掉了一个糖葫芦,看似很享受的眯起了双眼。 周围的人顿时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那裹满了糖浆的糖葫芦,又看了看一歌笑眯眯的表情,同时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一歌碰甜。 但哪怕他们再惊讶,为了配合一歌表演,还是手下不停的跟一歌碰酒。 第18章 殷诗垂下眼帘,眼底带着淡淡的情绪,他突然扯了扯一歌吃糖葫芦的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开口问:“甜么?” 一歌又是一口咬掉了一个糖葫芦,鼓着腮帮道:“甜呀,可甜可甜了。” 【他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么?上回吃了甜杏南瓜还吐了啊。】 殷诗的脑海里面回响起柳大妈说过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给一歌做的东西,就是糖糕。 那个时候的一歌害怕伤了殷诗的心,哪怕再不喜欢吃甜,也是嘴角带着笑,把那碟子糖糕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留。 所以殷诗一直以为,一歌是喜欢吃甜食的,甚至时不时的还把小孩子塞给他的糖,递到一歌手里,看着对方吃下去。 这样一想,殷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他抿了抿唇瓣,一把夺过一歌手里的糖葫芦,塞进自己嘴里,轻声道: “不能吃甜,以后就不要吃了。” 一歌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随后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柳大妈,对方接触到他的视线立马怂哒哒的低下头,一看就是做了坏事。 “我没有不喜欢吃甜食啊,”一歌看着慢吞吞吃着糖葫芦的殷诗,开始挽救:“甜食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撒谎。” 殷诗打断了他的话,一口一口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干净,随后抬眸静静的瞅着一歌,轻声道:“没关系的,不喜欢吃也没关系的,以后给你做别的。” 一歌嘴唇开合了两下,他的唇齿间还带着糖葫芦的甜味,但对于他来说,这甜味就像□□一样,泛着苦涩。 他的身体虽然变得百毒不侵,但同时也丧失了一部分味觉,尤其是对于甜味,尝一点就像吃毒药一样。 这些,一歌都没跟殷诗说过。 一歌第一次见殷诗的时候,对方还很年幼,看起来只有十二岁,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却依旧耐心的站在李泽渊身前,手里拿着的就是他亲手做给李泽渊的糖葫芦。 十二岁的殷诗就连看向李泽渊的目光,都暗含着满满的宠溺和喜爱。 李泽渊吃着那串糖葫芦,双手环着殷诗的脖颈,用软软的脸颊撒娇般的蹭着殷诗的肩膀。 殷诗好脾气的抱着他,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轻声开口问:“甜么?” 李泽渊笑得很软,舔着糖葫芦说:“甜呀,可甜可甜了,殷诗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看着怀里小孩幸福的模样,殷诗没忍住,勾唇笑了起来,虽然那个笑很淡很淡,却有一种莫名的好看。 躲在小角落里面的一歌呆呆的看着殷诗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安安心心窝在他怀里的李泽渊,眼中带着一抹羡慕。 如果……如果有人也能像殷诗一样这么抱着他,这么宠着他就好了。 在宫里的那一个月,小小的一歌养成了一种习惯,他总是喜欢偷看跟在李泽渊身边的小暗卫。 看对方对李泽渊的一瞥一笑,看对方对李泽渊无条件的纵容,看对方亲手给李泽渊做红彤彤的糖葫芦,看对方在打雷的时候温柔的安慰怀里的李泽渊。 李泽渊对殷诗说:“殷诗,我好害怕。” 每到那个时候,殷诗都会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一歌看着看着,心里就泛着酸涩,用小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够变成李泽渊就好了。 但在一歌即将离开皇宫的时候,他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小小的一歌扒开窗户凑头往身后望,华丽壮观的皇宫在他眼里缓慢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他真的好羡慕,羡慕李泽渊身后能有殷诗的存在,帮他一起支撑皇室里暗藏的波涛和来自各方的明刀暗箭。 但他的身后,却背负着梨花镇里所有的秘密和上千人的性命,还有那些人对他的依赖与信任。 没有人保护的孩子,从来没有哭的权利。 想起了往事,一歌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他软下身子倒在殷诗身上,将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里,轻声道: “我的愿望实现了。” 殷诗一愣,有些疑惑:“?” 一歌笑了笑,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身上沾了李泽渊的影子,殷诗就会逐渐的接受他。 李泽渊害怕打雷,那他也害怕打雷。 李泽渊喜欢吃糖醋鱼,那他也吃糖醋鱼。 李泽渊爱吃糖葫芦,那他也逼着自己吃糖葫芦。 只要能够让殷诗接受他,一歌愿意卑微到尘埃里去。 但是从头到尾,一歌都没有想过,或许对于殷诗来说…… 他是比李泽渊更重要的存在。 第9章 自从那次酒席之后,殷诗和小镇里的人关系密切了很多。 一歌也更加得瑟了,他原本想着自己能够代替李泽渊在殷诗心里的地位就行。 但人都是贪婪的,他现在不仅要取代,还要超越! 是李泽渊亲手把殷诗推到悬崖下,也是李泽渊亲手把殷诗送到了他的身边。 那他凭什么不要? 这样一想,一歌美滋滋的抱着自己的被子,连枕头都没带,就把东西全都搬到了殷诗的房间里。 殷诗正坐在小院子里面晒太阳,他眯起双眼,朦胧中只能看见一歌跟个白色的小耗子一样,抱着东西来来回回的乱蹿。 第19章 等对方终于把东西搬好了之后,殷诗就瞅见那只白色的小耗子蹿到自己身边,随后抓了一把花生塞进自己手里。 一歌坐到殷诗旁边,推了推他的手:“我想吃花生。” 殷诗偏头,虽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纵容的给一歌剥起了花生。 这副赖皮的模样正巧落到了柳大妈的眼里,柳大妈睁大眼睛怒了,提着自己的小竹篮就冲到了一歌前面,双手叉腰骂道: “想吃花生你不会自己剥么?我们殷诗身子骨那么弱,你还让他给你剥花生,光天化日之下好一个臭不要脸的!” 听柳大妈这么骂他,一歌早就习惯了,他慢悠悠的接过殷诗手里的花生塞进嘴里,眯起眼睛享受道: “真香。” 柳大妈气急:“你!”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殷诗把剥好的花生塞到了柳大妈的手里,开口劝架: “柳大妈没关系的,我天天坐在板凳上晒太阳也没事干,剥一剥花生也好。” 听见殷诗这么说,柳大妈气呼呼的看了一歌一眼,虽然嘴上还想叨叨两句,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她把小竹篮放到木桌上,里面是刚做好的杏仁南瓜,味道又香又甜,吃起来软软糯糯的,口感丝滑,唇齿留香。 “来,这是大妈刚给你做好的,”柳大妈把勺子递给了殷诗,“趁热赶紧吃,等凉了就不香了。” 殷诗很喜欢吃柳大妈做的杏仁南瓜,他道了声谢后,刚准备吃一口呢,就被身旁的一歌抓住了手。 “我也想吃,”一歌满脸希翼的看着殷诗。 他不喜欢吃甜,但他喜欢逗殷诗玩,喜欢看殷诗平静的脸上因为他的话从而变化的各种表情。 一歌觉得很有趣,欺负殷诗的时候,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关于这点殷诗不知道,柳大妈却清楚的很,她是看着一歌长大的,对方的肚子里面到底有多少坏水,柳大妈心里可都计算着呢。 眼看着殷诗就要把第一口南瓜递到一歌嘴边,柳大妈不忍看着殷诗被欺负,所以踢了踢一歌的小板凳,让他坐到旁边。 “别天天逗殷诗玩,”柳大妈用手轻轻的点了点一歌的额头,“人家身子骨弱着呢,被你玩坏了可怎么办?” 玩……玩坏? 殷诗用舌尖抵着勺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还没等他纯洁的小脑瓜再深思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张虎子圆溜溜的小脑瓜从门口探了进来,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挠了挠脸颊后,张口说: “镇子里面跑进来了一只兔子,挺肥的。” 闻言,一歌挑了挑眉,漂亮的眼眸半眯了起来,眼底沾染上了几分冰冷和阴戾,柳大妈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仗着殷诗看不见,一歌脸上的表情也懒得伪装了,他咂了咂舌,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唇角上扬勾出一抹暗含嘲讽的笑容,眼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就让我看看,这只兔子到底有多肥。” 一歌抬脚刚想往门外走呢,但脚步突然顿住了。 随后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一样,整个人飞快的转身弯腰,抓住了殷诗的手腕,把他那勺甜杏南瓜塞到了自己嘴里。 “唔,好甜,”一歌皱眉,缓慢的松开了殷诗的手,随后又身子前倾,张嘴在殷诗脸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还是这个好吃。” 突然被偷袭的殷诗:“……” 他抬手捂着自己刚被咬过的脸颊,指尖在上面蹭了蹭,立马摸到了牙印。 耳边响起了一歌恶作剧成功后“吱吱吱”的古怪笑声,整个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捏着勺子,继续淡定的吃着自己的杏仁南瓜。 柳大妈赶紧给一歌说好话:“殷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他心智还没虎子成熟呢,咱不跟他生气啊!” 殷诗眉目间一片祥和,他的性子本就沉稳不易动怒,再加上一歌这段日子对他的百般折磨,促使殷诗的性子更加淡定安静了。 就在大木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殷诗突然放下勺子,扬声道: “一歌,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回家吃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一歌真正笑出了声,他原本变得烦躁的心情,也因为殷诗这句简单的话由阴转晴,不禁眼里带笑的回应道: “知道了,等我回来!” 可是等他彻底关上大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张虎子,有些懵逼道: “殷诗刚才叫我什么?” 张虎子想了想,傻乎乎的说:“一歌呀。” 一歌不确定的抬手指了指自己:“他叫我一歌?” 张虎子非常肯定的点头,严肃道:“对呀,我刚才听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的!” 话毕,两个人先是一阵沉默,随后集体愣住了。 张虎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脑瓜子,有些局促的看着一歌,小心翼翼说:“那个……一歌哥,你是不是……” 完蛋了,马甲莫得了。 不过仔细想想,以殷诗的聪明才智,可能早就发现了一歌的真实身份,只是他从来没说过罢了,配合着一歌在自己面前演戏。 一歌叹息了一口气,一把拐住了张虎子的脖颈,带着他往前走,惆怅道: 第20章 “虎子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是都说小孩子内心纯净,能够看清一个人的本质么? 张虎子吸了吸鼻子,在脑海里想了一会儿措辞后,就开始拍一歌的马屁: “一歌哥当然很好啊,人不仅长的美,心地还那么善良,不管是武学还是诗画,在这世间都无人能敌,简直太完美了!” 闻言,一歌又问:“那让你在我和殷诗中间选一个,你选谁?” 这回张虎子想都没想,直接说出了答案:“当然是殷诗哥啊。” 话毕,气氛凝固了。 半晌,一歌眯眼:“你不是说我长的好看,心地善良,不管是武学还是诗画,都是最完美的么?” 张虎子小心翼翼的抬眼,哼唧了好半天,才敢小声嘟囔道:“我妈说了,有些话只听一半就行了,不能全听……” 一歌冷笑:“那你刚才说的话,是想从哪里断开,让我只听一半?” 张虎子默默的和一歌拉开了距离:“心地善良之前的都可以留着……” 一歌转念一想,心地善良之前的可以留着……那就只剩长的好看这一点了。 “虎子,”一歌抓住了张虎子的小脑瓜,微微使了点力气,“等会杀兔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闻言,张虎子哀嚎出声:“这是我妈刚给我做的新衣服啊,被血弄脏了怎么办!一歌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选你!” 一歌唇角轻扯,拉长声音:“晚了。” 说是杀兔子,但这路也有点太长了,穿过了闹腾的小镇,又穿过了一片儿小树林,最后才在树林的尽头,来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小木屋有些年头了,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液体,黏糊糊的,闻起来还带着让人呕吐的浓重血腥味。 但张虎子就像习惯了一样,推开了小木屋的门走了进去,看着地上的兔子。 与其说是兔子,到不如说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子被绳子紧紧的绑住,脸上有被树枝划伤的小口,右腿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重物,已经摔变形了,诡异的摊在地上。 看起来惨兮兮的。 屋子里面还站着两个人,如果殷诗在这里的话,就能发现一个人是李泽欢,还有一个是镇子里卖猪肉的许需。 李泽欢用扇子掩住口鼻,懒洋洋道:“虎子啊,你也长大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张虎子撇了撇嘴,走到那个人身边蹲下,掏出匕首拍了拍“兔子”的脸,委委屈屈小声嘟囔: “我的新衣服等会就要脏了,这可是我妈刚给我做的,还香着呢,颜色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看小孩子委屈,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许需睁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摸了摸虎子的头,来了一个很苍白无力的安慰: “不气,给你,猪肉。” 虽然苍白,但对张虎子来说很管用,一听晚上可以吃肉了,小孩儿这才不委屈了,好奇的用匕首戳那个人的头发。 一歌不想进去,屋子里面的血腥味太浓郁了,他怕味道粘在身上,回去后被殷诗闻见。 明白一歌的小心思,李泽欢摇着扇子从木屋里面走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似乎有话想跟一歌说。 酝酿了一会儿后,才“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李泽欢转头看向一歌,轻声道: “这个人说,自己叫殷画。” 第10章 殷画? 一歌的眼眸逐渐眯了起来,眼底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光听这个名字,就能猜出来这个掉下悬崖的人肯定和殷诗有一点联系。 “你还在京城里面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歌垂下眼眸,明明身上穿着一身飘渺的白衣,看起来干净漂亮的就像个天仙似的。 但当身边没有殷诗在的时候,一歌身上的伪装全都没有了,露出了性子里的冷漠和残忍,就像梨花镇里的人一样,对待镇外的人就像看牲畜一样。 事情有点久远了,李泽欢把玩着手里的纸扇,想了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过。” 当时在李泽渊身边的,除了殷诗之外,还有几个暗卫,其中并没有一个叫殷画的。 但这个人,一定知道关于殷诗的事情。 一歌想知道更多关于殷诗的事情,所以他不再嫌弃空中的血腥味,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对蹲在殷画旁边的张虎子说: “虎子,弄醒他。” 张虎子“哦”了一声,用匕首拍了拍那个人的脸,见人还不醒,歪头想了想,就用匕首戳了戳殷画已经扭曲到变形的腿。 顿时,殷画痛的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身子神经质的抽搐着,嘴里一边儿倒吸着凉气,一边儿叽哩哇啦的乱叫。 张虎子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着李泽欢:“先生,他真的是暗卫么?” 三个月前,他把殷诗扛回来的时候,殷诗身上的伤比这个人重多了,张虎子也没听殷诗惨叫过一声,甚至连闷哼都很少发出。 李泽欢也嫌弃的掩住口鼻:“还真的是不如我们家殷诗呢,就这样还敢出来当暗卫,现在这个年头怎么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殷画疼到神经都有些模糊了,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殷诗”这两个字,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恨意,这股恨意支撑着他睁大眼睛,哑着嗓子道: 第21章 “殷诗?那个……咳咳……那个贱人还没死么……” 此言一出,原本眼睛还滴溜乱转的张虎子立马不笑了,他神色冰冷了下来,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但当他不笑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匕首,看起来比殷画更像个暗卫。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张虎子啐了他一口,“我们殷诗哥是你能说的么?” 殷画勉强睁大眼睛,瞅见说话的人只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后,鄙夷的意味更甚,不怕死的笑了两声,叫骂道: “谁不知道殷诗只不过就是个玩物,还天天自持甚高,冷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多少钱一样,活该他最后被玩腻了然……啊!!” 还没等他说完呢,张虎子眼睛都不带眨的,直接把匕首插进了殷画的胳膊上,红色的血液飞溅落在了他的新衣服上,但张虎子此时都不在乎了。 他不明白,明明殷诗是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外面的人都不珍惜他,才让这么一颗干净纯粹的宝石从天空坠落,落在了梨花镇里面。 满心绝望的殷诗身处在这片安静祥和的小镇中,被镇子里的人精心养护了三个月,内心的伤疤好不容易才痊愈了一点。 对于殷诗身上的变化,张虎子欣喜还来不及呢,所以绝不允许有人说殷诗半句话坏。 这一匕首下去,是下了十足十的功力,疼得殷画脸上涕泗横流,嚎叫连连。 梨花镇里的孩子三岁起就能双手拎动一个石狮子,张虎子没能把殷画的手臂贯穿,说明殷画的性情品质虽然不像个暗卫,但骨子挺硬的,耐戳。 张虎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耐戳的人,猛地把匕首抽了回来,不顾殷画的求饶惨叫,眼睛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打转,手也跃跃欲试的想往下戳。 屁股那应该挺不错的。 张虎子眯起眼睛,锁定目标后,刚想动手呢,就被一歌拦住了。 “虎子,你们先出去。” 闻言,张虎子“啊”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拿匕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但又不敢违抗一歌的命令,最终只能跟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出门之前,李泽欢还特别贴心的把门给关紧了。 小木屋里只剩下殷画的啜泣声和惨叫声。 过了一会儿,一歌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殷画,他的背影抵挡住了从窗户外射进来的阳光,阴影投射到地面上,正好遮挡住了殷画狼狈蜷缩起来的身影。 “把你知道的关于殷诗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一歌不开心的时候,说话声音总是轻轻的,清越的声音似水涧青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微微的薄凉,落在人耳朵里就是勾人的痒。 殷画被声音勾的抬起头,当他看清一歌长相的时候,顿时睁大了眼睛,哪怕他跟在李泽渊身边见了那么多的美人,也没一个可以跟一歌比拟的。 对方像是雨天落在山峰间飘渺不定的雾,又像是夜间隐藏在浓云后皎洁清高的月光,低头看着他的时候,半散的墨发披在身后,肌肤如云,容貌绝色,气质清冷高贵。 殷画看呆了,眼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痴迷,忍不住喃喃道:“你……你生的真好看……” 还没等他再看一眼呢,眼前闪过一丝血光,殷画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左眼的眼眶里面掉了下去,温热的液体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三秒过后,殷画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 他痛的蜷缩起身体,抬手捂着自己的左眼,大声哀嚎道:“我……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一歌低首浅笑,眸色深沉如夜,他明明笑得那样好看,脚却抬了起来,豪不留情的踩在了殷画断掉的那只腿上。 一歌加重了脚下的力度,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发丝,一会儿没见殷诗,他就想对方了,所以有些懒洋洋开口道: “看我,你配么?” 你又不是殷诗,看个屁看。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渐的变晚,一歌才从小木屋里面走出来。 他脸上的神色臭臭的,眼神也冰冰冷冷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 张虎子等的都快睡着了,抱着李泽欢的大腿当靠枕,头跟小鸡叨米似的一点一点的,就连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李泽欢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打趣道: “一歌,你知道现在你脸上的表情像什么吗?” 一歌没有搭理他。 李泽欢不在意,接着说:“活生生的像一个被老婆抛弃了,浑身上下难过又伤心却还要装出一副我不生气我很懂事的寡夫模样。” 一歌大怒:“滚!” 张虎子被吼醒了,迷瞪着两只大眼睛,头跟个拨浪鼓似的来回转,惊慌失措道: “咋了咋了!谁家鸡打鸣了!” 一歌更气了,一脚踢到了张虎子的小屁股上,小孩子被踢的“哎呦”了一声,抓着自己的匕首,就从地上麻溜的爬了起来。 “干嘛踢我啊,”张虎子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屁股,斜眼想瞪一歌,却又不敢真的瞪,只能跟翻白眼似的一瞥一瞥的,说:“一歌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一歌冷笑:“说话之前,先把你衣服身上的血给擦干净再说话!” 第22章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他一提这事儿,小孩子立马低头看,发现自己的新衣服果然被鲜血给弄脏了,顿时眼里含泪,金豆豆要挂不挂的垂在眼角,看起来老可怜了。 “我再也不跟你是梨花镇里最最好的了!” 张虎子手里拿着匕首,嘴里咬着自己的袖子角,哼哼唧唧的哭着跑远了。 李泽欢皱眉,不赞同的看着一歌:“你生气就生气,怎么还跟虎子一个小孩子见识啊。” 沉默寡言的许需难得插了一句嘴:“就是,就是。” 一歌心里还窝着一团火,那团名为“嫉妒”的火正烧的他浑身发烫,他可是从殷画的嘴里听到不少关于李泽渊和殷诗的“好东西”呢! “不跟一个小孩子见识?行啊,那你俩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镇外打一架!” 李泽欢和许需一听,一个不摇手里的扇子了,一个更加沉默寡言了。 跟一歌打一架? 别别别,千万别! 别看一歌长的好看,手段却极其的残忍,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是梨花镇里,再没有比一歌武功更高强的人了。 除非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才想着去跟一歌约一架找不痛快! “那个,”李泽欢合上手里的扇子,轻咳了一声,“我突然想起来学堂那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许需看了李泽欢一眼,又看了看怒气值马上就要爆表的一歌,最后脚步一转,乖巧的跟在李泽欢身后说: “我,卖猪肉。” 没了两个出气筒,一歌深吸了一口气,在小木屋前转了两圈,拍了拍自己天仙似的脸,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假笑: “一歌,你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生气的,你要大度一点,做一个体贴又细心的好男人……” 但他越是劝说自己,脑海里面越是清晰的回忆起了殷画的话: 【李泽渊睡觉的时候,旁边需要人陪,但那个人必须是殷诗,其他人根本不行】 【李泽渊小时候娇气,都不想走路,必须要殷诗抱在怀里,他手指着去哪,殷诗就带他去哪】 【李泽渊十二岁以前,洗澡都是殷诗亲手在一旁服侍的,就连吃饭有的时候也要是殷诗亲手喂他】 【李泽渊……殷诗……】 一歌哪能不气啊,气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想让怒气值下去一点,可是这一捶彻底让他想到了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李泽渊最喜欢跟殷诗撒娇了,平日里还喜欢让殷诗亲他的脸】 “我不气……我一点都不气……真的…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呢……我特么快被气炸了!!!” 好你个李泽渊,让殷诗又是□□,又是陪玩得,你可真的是会享受啊! 一歌二话不说,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就运起轻功,快的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没过一会儿就跳到了家门口,一脚踹开了刚修好没多久的家门。 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哀嚎,刚获得新生不到一天就又夭折了。 正坐在院子里面剥毛豆的殷诗,被吓了一跳。 “殷诗!”一歌吼。 殷诗:“???”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殷诗,一头雾水,不知道一歌又发了什么疯。 “你给我过来!”一歌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地,但他又一想殷诗瘸了一只的腿,只好道:“算了,你坐那别动,我过去。” 说着,在殷诗眼里,白色的小耗子气势汹汹的几步走到他身前,捏着他的下巴抬了起来,大声质问: “你说,你是不是红杏出墙了!” 殷诗:“……” 红……红杏出墙? “你怎……”,殷诗原本是想问一歌“你怎么了”,但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歌训了,对方生的气还挺大,骂他: “你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殷诗好脾气的把嘴闭上了,不明白一歌又发了什么疯,只好低头陪着他胡闹,继续低头剥毛豆。 但这副模样落在了一歌眼里,就变成了“殷诗不想跟他说话并且嫌他烦并且态度非常冷漠”的无理取闹的样子。 所以他一把拽过殷诗手里的毛豆,扔到盆子里,随后自己再抬脚把盆子踢开,整个人委委屈屈的窝进了殷诗怀里。 殷诗手里还捏着毛豆,一脸懵逼的环着一歌的小细腰,终于问出口了:“你怎么了?” 一歌跟个猫似的,用脸颊蹭着殷诗的下巴,开口撒娇:“你搂紧点。” 殷诗依言,把那小细腰搂紧了一点。 一歌开口问:“我的小腰,它细么?” 确实挺细的,殷诗捏着毛豆,诚实的点了点头:“细。” 一歌又问:“那我是个乖孩子么?” 殷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配合着答道:“……是。” 柳大妈,竹大婶,你们家一歌犯病了,快点来救他啊,他不就剥个毛豆么,为何要受此折磨! 一歌还在跟李泽渊争宠:“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必须陪在我身边,其他人我都不要,我就要你!” 闻言,殷诗缓慢点头,他不同意也不行,小白耗子今天早上就把东西搬到自己屋子里面了,两个人说什么今天晚上也是要同眠共枕的。 看见殷诗点头,一歌又将“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接着说:“那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走路了,你必须抱着我走路,我手指哪你就去哪!” 第23章 闻言,殷诗嘴角又是一抽,他先是伸手摸了摸一歌的额头,发现对方没发烧之后,才确定对方不是发烧,是间接性发骚了。 “一歌,你觉得我现在瘸了一只腿,还能抱动你么?” 一歌低头看了看殷诗瘸了的左腿,只能不甘心的“啧”了一声,总觉得自己败给了李泽渊。 “亲老子!”一歌吼。 殷诗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出了毛病。 但一歌不满了,他就缠着让殷诗亲他,殷诗要是不亲他,他就拿自己的小细腰直往殷诗手上蹭,将“臭不要脸”的品质发挥到了极致,说什么都要殷诗亲他一口。 最终,殷诗被他烦的受不了了,面无表情的捏爆了手里的毛豆,唇瓣轻轻的在一歌滑嫩的脸颊上点了一下。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遇见这种缠人的祖宗。 一歌终于不闹了,他从地上站起来,随后突然把殷诗抱了起来,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还用脚把毛豆盆勾了过来,美滋滋道: “你抱不动我,我就抱你嘛,这岂不是一箭三雕?” 敢问,那三雕是什么品种的雕? 殷诗简直被一歌闹得没脾气了,面瘫着一张脸继续剥毛豆,听着一歌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 “以后你洗澡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你,你不想吃饭的时候我就喂你,你向我撒娇的时候我都受着,你说怎么样?” 殷诗又捏爆了一把毛豆,闷声道:“大可不必。” 一歌就像听不见一样,跟抱布娃娃似的紧紧抱着殷诗,害羞般的低下头,骂了一句: “你坏坏,就当你答应我了啊!” 殷诗抬头看天,想死。 第11章 这几天一歌黏人黏的厉害。 殷诗去哪儿,他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来来回回的转悠,从远处瞧还真像个小白耗子一样。 这些,殷诗都忍了。 直到那天晚上,柳大妈给殷诗烧好水,让殷诗去洗澡的时候,他前脚刚进了门,后脚一歌就跟了进来。 刚准备把门关上的殷诗,一转身正好撞进了一歌怀里。 殷诗无语的仰头,两个人对视了五秒钟之后,殷诗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想干什么?” 一歌用手在空中夸张的做了一个“搓背”的动作,极力的推销自己:“少年,搓背么?我很强的哦。” “不需要,”殷诗绕过他,把门打开,“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洗。” 一歌不愿意,自从上次殷诗发烧之后,他就再也没和殷诗“亲密接触”过了,就连他在殷诗脖颈上留下的印子都消了不少,几乎看不见了。 “你腿脚不方便,眼睛又看不见,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闻言,殷诗把屋门敞的更开了,“在你没来之前,三个月里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洗澡的,什么事儿都没出。” “那也不行,”一歌一脚把门踹上,“我不同意!今天我说给你洗,你就必须让我给你洗!” 说完之后,他也不看殷诗的反应,直接弯下腰把殷诗扛了起来,大步朝屋里走去。 殷诗惊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夺良家妇男! “你放我下来!”殷诗难得焦躁起来,双腿在一歌的肩膀上来回乱踢。 “啪”的一声脆响,一歌一巴掌拍到了殷诗的屁股上。 殷诗虽然瘦,但是屁股上的肉不少,这一巴掌下去让一歌爽到了,一个没忍住又使劲拍了两下。 “……你!”殷诗脸上除了愤怒之外,还带着几分窘迫和尴尬,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耳垂都变红了。 走到木桶旁边之后,一歌轻松的把殷诗放到旁边的小板凳上,二话不说就要扒殷诗身上的衣服。 “一歌你给我放手!”殷诗拼死保护自己腰间的腰带,平日里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因为愠怒沾染上了几分薄红,多了几分生动和艳色。 他本身就长的不差,只不过被脸上寡淡的表情所遮掩了,现在一旦有了表情,那好看就显露在一歌面前。 一歌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殷诗,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手下的动作又狠了几分,就殷诗那力气怎么可能跟一歌比啊? 所以只听见一声布料碎掉的声音,殷诗拼死守卫的腰带就这么嗝屁了。 “一歌!”殷诗真生气了,白皙的胸膛随着衣襟的滑落暴露出一大半儿,看的一歌两眼发直。 “小美人你叫啊,”一歌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只想扒掉殷诗身上碍眼的衣服,“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 殷诗的力气根本就比不过一歌,哪怕他费劲力气守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扒掉。 眼见着殷诗身上最后一件亵裤也要没有了,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柳大妈宛若天神下凡一样,大喊一声: “一歌小贼,你对我们脆弱又可怜的殷诗做了什么!” 殷诗第一次知道“劫后余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赶紧拽紧自己的亵裤,扬声道:“柳大妈,救我!” 柳大妈当然不可能看着殷诗被欺负,所以当下拽着心有不甘的一歌出了门,让他坐到小板凳上,痛心疾首的训斥: “一歌,你这样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啊?我是真的心痛,当然没把你摁死在襁褓里面!你这个不争气的狗东西!” 第24章 柳大妈在说什么,一歌根本就听不见,他还伸长脖子想往屋里瞅,却什么都没瞅见,这才是一脸失望的低下头,语气沮丧道: “你坏了我的好事,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是梨花镇里最最好的了……” 柳大妈冷笑,用手指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一歌的额头,先是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蹲下身子凑到一歌旁边,小声道: “你猴急什么呢?殷诗迟早都是我们梨花镇的人,你什么时候下手都不迟,你这个笨孩子!” 一歌摸着下巴想了想,发现此话有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你那应该还有那种药吧?” 柳大妈没反应过来:“什么药?” 一歌咂舌,皱眉严肃道:“就是那种,红楼里,常用的,润滑的,懂了没?” 柳大妈久经沙场,顿时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奸邪的笑容,用一副“你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表情拍了拍一歌的肩膀,小声道: “大妈这里还有好多本男子之间的……咳咳,你等会来我家,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奸笑出声。 从远处看,还真的像是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一粉一白两只耗子“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正泡在木桶里面并且听完全部过程的殷诗:“……”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歌最近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 他早上去小木屋里面听殷画讲李泽渊和殷诗的故事,听的满肚子都是火,嫉妒的恨不得挠张虎子光溜溜的小脑瓜子。 下午就带着这一肚子火,用轻功跑回家,一脚踹开房门,逮住殷诗就拼命的撒娇耍赖,恨不得黏在殷诗身上,非要逼着殷诗说一些肉麻的话。 越肉麻越好,一歌喜欢听。 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张虎子看在眼里,大呼痛惜,替殷诗感到痛惜。 你说殷诗他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被一歌缠上了,再加上殷诗自身沉稳不易动怒的性子,简直增添了一歌身上嚣张的火焰。 所以某一天,张虎子趁一歌去小木屋的时候,赶紧跑到殷诗旁边,开始说一歌的坏话: “殷诗哥啊,如果你忍受不了一歌哥的脾气的话,我支持你跟他分居!” 殷诗正在剥毛豆,没错,就是那盆剥了整整三天还没剥完的毛豆。 每次就在殷诗准备剥毛豆的时候,一歌就跟掐着点似的,踹门而入,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的一脚把毛豆盆踢开,自己“嘤嘤嘤”的窝进殷诗的怀里。 美名其曰这毛豆是在跟他争宠! “你们闹别扭了还是怎么了,”殷诗抓紧时间剥着毛豆,“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情了。” 张虎子蹲下来,帮他一块儿剥着毛豆,义愤填膺道:“没有闹别扭,我就是看不得一歌哥欺负你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样子!” 闻言,殷诗的眉目柔和了下来,看着虎子的目光中带着欣慰。 这镇子里面终于有一个明白人了,这是何等的好消息啊。 “虎子……”还没等殷诗说完剩下的话呢,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 昨天刚修好的大门再一次瘫倒在地上,发出沉重又哀怨的嚎叫,彻底碎裂。 这回可修不好了。 一歌一进门就瞅见张虎子正趴在殷诗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当即眉头一挑,双手叉腰大喊一声: “张虎子,你干什么呢?谁允许你离我的人这么近了?李泽欢给你布置的学堂作业写完了么?!” 张虎子被吓了一大跳,一看一歌来了,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脚步“唰唰唰”的后退,足足离殷诗有三米远之后,大呼冤枉: “我什么都没跟殷诗哥说啊,我就是帮他剥一剥毛豆!” 一歌冷笑:“剥个毛豆还离这么近?你信不信我找李泽欢说让你以后的学堂作业翻倍!” 顿时,张虎子脸色一变,他非常严肃的看着殷诗道:“殷诗哥,其实吧我觉得咱们一歌哥人挺好的,不仅长的美,心底还那么善良,祝你俩百年好合啊!” 说完之后,他就两脚一蹬地,单手抓着树干,动作麻利的翻墙头出去了。 目睹了全部过程的殷诗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剥着手里的毛豆。 好吧,这个镇子里面还是一个明白人没有。 他殷诗就是个小可怜,或许这辈子都逃不掉一歌的手心里了。 还没等他再多剥一颗毛豆呢,一歌就一脚踢开了盆子,整个人委委屈屈的缩进殷诗怀里,今天他受的委屈比较大,差点没把殷诗的腰给勒断。 “我委屈,”一歌哼哼唧唧的说。 殷诗把手里的毛豆扔到了旁边的盆子里面,本来想安抚性的拍一拍对方的肩膀,可是手上粘着土灰,只能作罢。 他将下巴轻轻的放到一歌头顶,算是安慰了。 一歌的脾气就是只要殷诗不问他委屈什么,他就窝在殷诗怀里生闷气,非要殷诗亲口问他,他才矜持的说出来。 殷诗现在早就摸清一歌的脾气了,所以熟练的开口问:“你委屈什么?谁惹你生气了?” 一歌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殷诗的腰。 殷诗静静的等一歌先开口,等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一歌矜持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第25章 就在他犹犹豫豫准备仔细问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埋在他怀里的小娇妻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小鼻音: “如果……如果有人想把你带出梨花镇,你怎么想的?” 闻言,殷诗一愣,有人想把他带出梨花镇? 如果是刚来那会儿,殷诗可能还有一点想要离开梨花镇的意思。 但这三个月在梨花镇的生活,让殷诗逐渐的习惯了这样一座独特又满是秘密的小镇。 他喜欢梨花镇里的风,这里的风永远是那么柔和干净,午后时光吃饱了就窝在小院子里的竹椅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带来的梨花香味,整个人就连骨子都舒软了下来。 他喜欢梨花镇里的雨,这里的雨不大也不小,下雨的时候天就像蒙了一层雾,雨水滴落在人脸上清清凉凉的,小孩子们会穿着雨衣跑到雨里踩水玩。 一到那个时候殷诗就喜欢坐在大门口静静的看着,感觉心灵都被洗剂了一般。 他喜欢梨花镇的阳光,这里的阳光不会太热,晒在人身上总是那么温暖,殷诗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听别家的鸡犬吵闹,只感觉一片祥和,晒得骨子都酥麻了。 他喜欢梨花镇里的人,这里的人看起来对外人很冷淡,可是当他们接受了你,就会拼命的对你好,张虎子是这样,柳大妈是这样,竹大婶是这样,最后…… 最后就连一歌也是这样。 梨花镇里的一草一木,一阵风一道阳光,都让殷诗感觉到宁静舒服。 仿佛他不再是手里沾血的阴冷暗卫,不是李泽渊手里的工具,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 殷诗也怕疼,也想要是被人喜欢被人疼爱,但他从来不说,但是梨花镇里的人就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一样,把殷诗当成一个小孩子疼爱。 这让殷诗在尴尬又窘迫的同时,又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融入到了梨花镇的生活里面。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梨花镇更让他安心的地方了。 所以当他听见一歌说有人要带他走的时候,殷诗竟然笑了一下,是一抹极淡极淡却很好看不加任何杂质的笑,很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我不会走的,”殷诗轻抱住一歌的脑袋,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儿,“我不会走的。” 一歌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抱紧殷诗的腰。 殷诗说了自己不会走,但是一歌却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是其他人说要来带殷诗走,一歌有把握相信殷诗不会踏出梨花镇半步。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李泽渊呢? 第12章 “一歌哥,你确定要放殷画走么?” 张虎子蹲在小木屋前面的空地上,无聊的用匕首尖尖儿在地上画着圈圈,还别说,画的挺圆的。 一歌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他从殷画口中得知了所有关于李泽渊和殷诗的事情,要是再让殷画讲点什么,对方也讲不出来了。 “放他走,”一歌捏着手里的毛豆,这是今天早上殷诗刚剥的,“路上护着一点,确保他能顺利到达京城。” 张虎子撇了撇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不满意,除了极少数的个别人外,还没几个外人能从梨花镇里活着走出去呢。 “要不……”张虎子拿锋利的匕首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我下手把他解决了?” 一歌把玩着手里青色的豆子,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更多的是藏在眼底的深沉和戾气,语气冷淡道:“不用,让他走。” 张虎子不明白一歌到底是怎么想的,要知道梨花镇的存在可是一个秘密,是经过多少代人的守护,才有了今天的宁静与和平。 要是让殷画回到了京城,并且泄露了梨花镇的秘密,到时候有外人溜进镇子里面可怎么办? 但是不管张虎子再怎么想不通,他都尊重一歌的选择,一歌对于整个梨花镇来说是灵魂般的存在,也是梨花镇的守护神。 别看一歌整天顶着一张天仙似的脸在镇子里面为非作歹,招招西再摸摸东,镇子里面的人却都愿意宠着他,包容他的小脾气。 因为他们知道,一歌到底是受了多少罪才长成今天这副模样,他几乎是背负着梨花镇里所有人的难过和念想,却依旧骄傲的挺直脊背,自己一个人顶着风雪往前行。 张虎子崇拜一歌,也尊敬一歌,所以对于一歌的决策,他哪怕是想不明白,也会认真的完成。 “中午的时候你把殷画带到镇口等我,”一歌捏着那枚豆子,手里使了一点力气,脆弱的豆子就被捏爆了。 张虎子没细想,提着匕首点了点头。 中午一歌提早回到了家,那一盆豆子终于被殷诗剥完了,而那个被一歌踢变形的铁盆子也被殷诗放到高处,让它好好的休养生息。 无事可干的殷诗只好自己找事情干,比如帮隔壁的竹大婶洗洗花生,或者是帮对门的柳大妈弹弹棉花。 自从他跟一歌住在一起之后,治眼睛的汤药他再也不能偷偷倒掉了,因为一歌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时时刻刻守在他旁边,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殷诗要是不喝,他有的是办法让殷诗喝下去。 由于喝药准时的原因,殷诗的眼睛好了一点,以前是只能模糊的看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现在他能大概看见物体和人清晰的影子了。 第26章 这一切的一切,一歌功不可没。 听见一歌回来的脚步声,殷诗转头,盯着几步就蹿到自己面前的白色影子,疑惑的开口问:“怎么了?” 一歌也不多废话,直接弯腰殷诗扛了起来,手贱似的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宝贝别说话,跟我走,我们去镇口晒太阳。” 殷诗脸色一红,“说了多少次了别打我屁股,再打你今天睡房顶!” 一歌嘴上乖乖应了,其实心里不屑一顾,心想你身上哪块老子没见过,哪块没尝过,矫情! 要是让殷诗自己走的话还要费些功夫,但一歌的轻功可不是盖的,轻轻松松就扛着殷诗跳到了镇口。 也不知道一歌是不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抄小道去镇口,但他偏不抄小道,非要从镇子里面的房顶上走。 这下子可好,几乎全镇的人都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一歌对殷诗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下一秒都准备关上房门包彩礼了。 殷诗面如死灰,听着房屋底下“哦豁”、“呀嘿”、“哎呀”的惊叹声,还有人说“羞羞”的,只觉得自己名节不保,可能这辈子都要挂在一歌身上了。 反观一歌意气风发,脸上尽是洋洋得意之色,恨不得昭告天下: 【从此以后你们的殷大公子,就要变成殷小娘子了。】 等一歌大摇大摆的扛着他到镇口的时候,殷诗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脸面是什么,能吃么? 几乎全镇的人都知道今天一歌扛着殷诗在房顶上飞檐走壁的事情,脸面那种东西殷诗早就丢干净了。 一歌倒是挺爽的,整个人都快飞上天去,几乎全镇的人都清楚殷诗是他的专属品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可喜可贺啊! “来来来,宝贝坐这里,”一歌随意的用手帕擦了擦镇口的那个大石头,随后小心翼翼的把殷诗放了上去,“我都给你擦干净了,一点都不脏!”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歌现在狗腿的不得了,恨不得亲手把自己栓到殷诗的裤腰带上,让殷诗去哪里都必须带上自己。 反观殷诗,他面瘫着一张脸,冷漠的吐出两个字:“你滚。” “好嘞,”一歌麻溜的应了一声,自己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算是滚完了。 殷诗气急,更不想搭理他,对于一歌靠过来的脸,嫌弃的用手往外推了推,动了几分火气:“今天晚上你去房顶睡。” 一歌当然不愿意了,这几天夜晚他都是和殷诗一起睡的,两个人同床共枕,亲亲密密,小手拉着小手,时不时的再把头靠在一起亲密的说着情话。 其实这些都是一歌的幻觉。 应该是他强迫性的用身体压住了殷诗的半个身子,单方面的跟殷诗亲亲密密,拉着人家的小手,再臭不要脸的把头靠在人家头上,自己一个人起劲的吓唬乱说。 “我错了,”一歌不想睡房顶,他哄起殷诗来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殷诗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歌黏黏糊糊的坐在殷诗旁边,原本清冷的嗓音现在变得又软又粘,好像一块儿裹了蜜糖的糯米糍一样,听起来让人半个身子都酥了。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一歌双手搂住殷诗的腰,把脑袋搁在对方的颈窝里面,跟个粘人的小猫精一样,撒娇般的蹭。 别看这一系列动作粘糊,其实殷诗最吃一歌这一套了,再大的火气也在对方这一蹭一蹭下,渐渐的消散。 “下回不许再犯了,”殷诗面上的冷色减少了很多。 “好啊,”一歌抓住了对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把玩着,嘴里说着甜蜜蜜的话,“以后我都听你的。” 殷诗的手因为常年握剑的原因,指腹还有虎口的位置有很多老茧,摸起来当然不如青楼里又软又香的姑娘来的舒服。 所以殷诗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手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一歌一捏住就不松手,来来回回的摸他手指上的茧子,自己一个人玩的尽兴。 虽然殷诗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哪点吸引住一歌这尊大佛了,但他性子好,擅长隐忍,只要一歌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他都乐意宠着对方。 在殷诗看不见的地方,乖巧趴在他肩头的一歌有些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眸,眼神却一点都不乖巧,眸光微深,眼底黑渗渗的,带着点狠戾更多的却是挑衅。 对于一歌在殷诗面前装乖的技巧,张虎子早就习惯了,但是被他压在身下的殷画却不习惯。 以前的他也是一个美男子,是继殷诗之后李泽渊最喜欢的暗卫,巴结他的人极多,恨不得爬上他床的人也极多,更别提那些想靠他得到皇上赏识的人了。 在还没被李泽渊打断腿扔下悬崖的时候,殷画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被人侮辱的一天! 不仅左腿彻底断掉了,眼睛还被人挖掉了一只,曾经名声响彻京城、人人都想巴结舔一口的暗卫,现在却像一条垂死的狗一样,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当成小板凳坐在身上。 而那个挖掉他一只眼睛,气质清冷绝伦,长相好看到像个天仙似的男人,现在却收起了浑身的倒刺与狠绝,像个又黏又粘的小猫精一样,小心翼翼的讨好殷诗。 对于殷诗,殷画是恨之入骨的。 一开始他不明白自己一个无权无势,长相也没美到开花的人为什么会受到李泽渊的关注,并且被李泽渊当成暗卫收到身边。 第27章 后来他才得知,只不过是因为那天他被几个高官权贵挤在小角落里,那几个人看他有几分姿色又看他无权无势所以想对他下手,玩弄一番再扔掉。 殷诗看他可怜,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才向泽渊求情。 他这才得以成了李泽渊身边的暗卫,并且被赐名为——殷画。 一开始殷画是感激殷诗的,毕竟是殷诗救了他,他也很粘殷诗,直到他渐渐喜欢上李泽渊的那天开始,他对殷诗的感觉就变了。 李泽渊依赖殷诗,他嫉妒的晚上睡不着觉;李泽渊干什么事都带着殷诗,他在羡慕的同时又多出了几分怨恨;李泽渊向殷诗撒娇的时候,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多想取代殷诗啊,多想让李泽渊喜欢的人是他啊! 所以当殷诗再对他好的时候,殷画觉得殷诗这个人可真伪善啊,看着他嫉妒的睡不着觉,看着他嫉妒的偷偷掉眼泪,殷诗这个贱人是不是觉得可爽啊? 其实这一切都是殷画自己想太多了。 殷诗看他好几天都无精打采的,所以特地去佛寺里面求了好几个小时,才求到了一小罐醒神的茶。 他把殷画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所以求到茶时,马不停蹄的就往王府里赶,因为心急没来得及精心包装一番,就直接将简易的茶罐交给了殷画。 殷诗对殷画是真心的好,但那个时候的殷画却以为殷诗是在侮辱他,觉得殷诗是在明里嘲讽他只配喝这样粗糙不上场面的茶。 所以他表面上笑着接受了,其实背地里却把那罐千金难求的茶扔到了猪圈里面,恨得牙痒痒。 殷画看李泽渊越是和殷诗亲近,他就越是厌恶殷诗,却不曾想过为什么那么多暗卫中只有他没受过致命的伤,只有他能够安安心心的在夜里不用巡逻睡个好觉。 殷诗为殷画做了那么多,殷画全都没放在眼里,只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恨不得把殷诗一刀一刀削成人彘,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当李泽渊命令他挑断殷诗的手筋,并且把殷诗扔下悬崖的时候,殷画高兴疯了。 他对殷诗下手的时候,不求一刀痛快,而是慢慢的折磨殷诗,一点一点的剥开对方的皮肤,挑断对方的手筋,看着殷诗脸上痛快地神色,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殷诗越是痛苦,他就越是痛快。 折磨完殷诗之后,殷画就狠狠的一脚将殷诗踹下了悬崖。 看着殷诗掉下悬崖的模样,殷画开心的险些落泪,却不曾想过世界上再也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了。 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他对殷诗做过的事情,会被放大百倍并且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现在的殷画,比那天的殷诗还要惨。 因为现在的殷诗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心,有人寒嘘问暖,而现在的殷画什么都没有了。 只能狼狈至极的被一个八岁小孩压的趴在地上,忍着全身的疼痛,恨得牙呲欲裂,双眼通红的瞪着远处宁静祥和晒太阳的殷诗,嫉妒的吐出了一口血。 又因为被点了哑穴,殷画嘴里那些肮脏又难听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歌轻描淡写的扫了殷画一眼,带着那股粘糊劲用修长的食指挑起殷诗的下巴,看似无意的倾身,在殷诗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动作轻佻却又暗含着满满的占有欲。 一歌抱紧殷诗,下巴垫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盯着远处瞪红眼睛的殷画缓缓的勾唇笑了,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嫉妒吧,越嫉妒越好。 然后带着你所看到的一切,添油加醋的告诉那坐在血海中的皇帝,说的越过分越好,越夸张越好。 然后让李泽渊那个狗逼知道: 【你不要的、亲手折断的剑,现在是我的掌中宝、心上人。】 第13章 一歌当着殷画的面,又对殷诗做了很多亲密的事情。 殷诗是习惯了,所以哪怕一歌逾越一点他也没太过激的反应,只是微微有些嫌弃一歌太过于粘人罢了。 但是殷画不习惯,他嫉妒的双眼通红,硬生生的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是真的不明白殷诗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被两个优秀完美的男人喜欢上。 他长的比殷诗好看,嘴还比殷诗甜,凭什么殷诗就能让人围着团团转,他现在却要像个垂死挣扎的狗一样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眼看着殷画要挣扎,张虎子懒散的掏出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跟一歌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就连骨子里面都带上了一点恶劣。 “我劝你别动,匕首不长眼啊,”张虎子把匕首往殷画面前一放,锋利的刀身擦着剑尖堪堪而过。 殷画被吓了一跳,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忘记那天张虎子往他身上插的一刀,明明年纪还小,下手的时候却又快又准,不见一丝害怕。 有了虎子的威慑,殷画也不敢再动了,只能一脸阴狠的看着不远处被一歌护在怀里的殷诗,心里骂着各种难听到极点的脏话。 一歌跟殷诗亲热了好大一会儿,一直到太阳晒眼的时候,他才拉着殷诗的手,当着殷画的面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张虎子老道的叹息了一口气,明明才是个八岁的小娃娃,却非要故作深沉道:“好一对儿璧人啊!” 殷画不屑一顾,在心里嗤笑一声,暗暗骂道:“放屁,分明是一对儿贱人!” 第28章 张虎子要是知道殷画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二话不说再往他肉里插一刀,看这个不懂感恩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有没有力气说话了。 不过有一说一,可能是加了滤镜的关系,虎子觉得屁股底下的人肉板凳还是挺好坐的,毕竟殷诗现在已经是梨花镇的人了,谁敢说梨花镇里人的坏话那就是找死。 梨花镇里的人都护短,自己人互相对骂可以,但是外人敢骂一句? 抱歉,不行,打的你回娘胎重造。 张虎子舒舒服服的坐着人肉板凳,抬头看看天,逗逗鸟,时不时的再玩一玩殷画的头发,终于等来了自家老娘。 这次送殷画回京城的任务交给了柳大妈和张虎子。 至于为什么一歌要把这样艰巨的任务交给一个小孩儿和一个妇人,原因总共有两个。 原因一,镇外的人打不过柳大妈和张虎子,一个会河东狮吼,一个小小年纪就是个白切黑,匕首玩的贼溜。 原因二也是主要原因,一歌嫌他们天天过来找殷诗说话,他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两个电灯泡给踢出镇去。 然后他就可以和殷诗过二人世界了,两个人甜甜蜜蜜,你黏我粘,小手拉小手,晚上盖着同一个被子睡觉觉。 光是想想这个场面,一歌就爽到不行。 张虎子不知道一歌阴暗的想法,活了三十多年的柳大妈能不知道? 她大呼一声“不要脸”,然后在走之前还不忘记给殷诗叨叨千万不要轻信一歌的任何一句话,一歌就是个不要脸的大尾巴狼,可不能把我们殷小兔叼回窝里强了。 但她哪怕再不愿意,最终也只能背个小包袱,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殷画,上路了。 一歌没说多久到京城,也没给个时间限制,所以娘俩儿也就不急,慢悠悠的带着殷画在路上走着。 念着殷画一条腿彻底瘸了,他们专门问许需借了小毛驴,让小毛驴在前面晃晃荡荡的拉车,把殷画扔了上去,算是发挥一下无处挥洒的善良。 而柳大妈抱着张虎子坐在小毛驴上,心情很好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妈,那个花好好看啊,”张虎子看见一朵紫色的小嫩花,一时之间觉得新奇,所以从小毛驴上跳下来把小花给摘了。 随后将花轻轻的斜在了柳大妈的耳边,眼睛亮亮的,开口夸奖:“花好看,妈更好看。” 顿时,柳大妈的心开花了,开了一朵好大的花,把张虎子抱进自己的怀里,“啾啾啾”的亲了好几下,直呼“不愧是娘的大宝贝子”! 被扔在马车里面的殷画目睹了全过程,恨意在眼底凝聚,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心里暗骂: “这两个蠢货,等我回到京城就是你们两个的死期!现在赶紧多笑笑吧,以后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在张虎子和柳大妈欣赏风景的时候,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也不知道柳大妈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马车上没有安车帘,所以他只要微微坐直身体,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殷画的记忆力不差,他抓紧时间记着周围的景象,当暗卫这几年让他学会在脑海中绘制简易地图的技能,不多时就大差不差的把梨花镇周围的景色记下来了。 等他回到京城后,就把这些消息告诉李泽渊,以李泽渊对殷诗的注重程度,肯定会派人把梨花镇里的人都给杀光! 一想到梨花镇里血海满天的样子,殷画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期待又畅快的笑容,眼睛上抬隐晦的看了看坐在小毛驴上说话的二人,自己得意的不行。 却熟不知,张虎子正悄悄的跟柳大妈说:“妈,他在干啥啊?” 柳大妈陶掏耳朵,满不在乎的吹了吹:“记地图呗,还能干啥?” 张虎子揉了揉自己光溜溜的小脑瓜子,直率的开口:“唉,他真傻,真的,他光以为记住景色就行了,却不知道这些景色都不是真的。” 梨花镇被一歌设置了阵法,想要真正找到镇子在哪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柳大妈美滋滋的摆了摆自己耳朵旁的小花,掏出小镜子自己欣赏了一下,漫不经心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不仅坏,还傻。 这几天,母子俩故意绕了特别多的弯路,殷画记地图都快要记傻了。 每日吃饭的时候,殷画的地位比小毛驴还低。 小毛驴还能啃口鲜嫩多汁的草或者吃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他却只能吃干巴巴的烧饼。 每天辛苦拉车的小毛驴长胖了,而每天躺着辛苦记图的殷画却变瘦了。 原本殷画还挺没精神的,直到他看见那栋熟悉的雄伟城楼时,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后满血复活激动不已! 京城到了。 李泽渊登基之后,自然什么东西都要好的。 尤其是皇宫,更是重新装修了一番,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皇城威武庄严,四周古树参天,红墙黄瓦尽显金碧辉煌,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 此时,在宽阔华丽的大殿内,雪白色的薄薄轻纱半遮半掩的挡住了大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影,直到一个老太监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吵醒了睡在龙床上的皇帝。 李泽渊皱眉,懒洋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撩起了额前的黑发,眉目间带着浓浓的杀气,他的五官很好看,还带着一股皇家特有的高贵矜持,俊美异常。 第29章 能让那么多人喜欢并且爱上的皇帝当然长的不差,他跟一歌的好看是两种类型。 一歌的美似天仙,是高高挂在夜空中的皎洁明月,任你看的着却摸不着,想要得到却要看对方脸色,光是什么也不干往那里一站就是一副山水画。 而李泽渊就像烈日中那刺眼的光芒,他太耀眼也太张扬了,能坐上皇位的人手段都不简单,平白让他添了几分血气,宫里的人都怕他。 “袁公公,我看你现在坐的位置是不想要了吧,”李泽渊伸出手,懒散的剥开了那层薄薄的轻纱,手臂上还有□□的胸膛上都印着吻痕。 躺在他身边的妃子也被惊醒了,柔美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害羞的酡红,眼尾还带着春色,一看就是昨夜被浇灌的透透的,起身的时候雪白的身子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皇上,”她柔柔弱弱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搭在了李泽渊的肩膀上,整个人倚靠了过去。 李泽渊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扔到了旁边,漫不经心的看着袁公公,示意让对方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袁公公知道面前能够坐上龙椅人的手段到底有多残忍,胖胖的脸上满是汗水,一边儿害怕的抖动身子,一边儿小声道: “殷画……就您那个暗卫,他……他回来了……” 仅此一句,李泽渊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向不喜与色的皇帝在此时就像找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焦急的想从床上下来。 “殷画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 一看皇帝要走,那个妃子有些不死心,她当然想缠着皇上多要几回啊,后宫的妃子那么多,她要抢在那么多人前面生下孩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不怕死的伸手拽住了李泽渊的袖子,娇着嗓子道:“皇上,晨光无限好,不如我们……” 李泽渊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啊,一把甩开妃子的手,冷漠道:“滚。” 妃子还不死心,刚想再扑,却正好对上了袁公公警告的眼神,这才压下了心底的不情愿,坐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皇上高大的背影离去。 等皇上走了之后,袁公公这才放心下来,长呼出一口气,“娘娘,我请人送你回宫。” 那个妃子恶狠狠的瞪了袁公公一样,趾高气扬的仰起头哼了一声,心里怪袁公公多管闲事。 却没想到,要不是袁公公及时阻止她,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跟在李泽渊的身边越长,袁公公越明白皇帝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那个人像白月光一样,谁都碰不得。 皇帝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就急急忙忙的去了书房,在书房里面看到了被折磨的惨兮兮的殷画,开口问的第一句却是: “见到殷诗了么?” 原本想诉苦寻求年轻帝王安慰的殷画整个人一愣,心里又生出了怨恨,却又不敢不告诉对方详情,只好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李泽渊接着追问。 殷画计上心头,准备添油加醋的将一歌和殷诗之间的暧昧举动放大千万倍,让李泽渊生气发怒,一举灭了梨花镇。 有了自己想法的殷画反而冷静了下来,收起了眼底的那些小心思,开口缓声道: “他很好,现在正住在一个小镇里面,和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李泽渊眉头一挑:“男人?” 殷画故意说:“还和这个男人的举动特别密切,看起来就像调情一样。” 接下来,殷画开始颠倒黑白,添油加醋,肆意的扭曲事实,将原本清瘦瞎了一只眼的殷诗说成了白白胖胖身子健全的普通人。 还把一歌塑造成了天上的仙人,把一歌都快捧上天了,故意激起李泽渊的嫉妒。 那天他所看见的明明是一歌搂着殷诗的腰。 明明殷诗和一歌晚上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什么事情都没做。 总之殷画能说会道的天赋在此时完全的发挥了出来,将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听的李泽渊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终将价值连城的青花瓷一把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其实还有更过分的事情我没给皇上说,怕您更生气……”,殷画乖乖巧巧的低着头,看起来很无害。 李泽渊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和嫉妒,冷笑:“你是被谁带回京城的?” 殷画一想到柳大妈和张虎子二人,眼里闪过一丝痛恨,他没想到那两个人跑的竟然那么快,刚把他送到京城就跑没影了。 “皇上,那个小镇里面的人都不正常,每个人都是绝世高手,如果再让这个小镇存在下去肯定会影响皇上亲手打下来的江山!幸好我在途中偷偷的记了地图,知晓小镇的方位……” 李泽渊一听,压下火气,用手指不紧不慢的敲打着檀香木,上下打量了殷画一眼,半晌微微抬头,又挂上了那副温柔的假面,轻声开口道: “你先回去,我会专门派人去伺候你的,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等你修养好了之后再把地图画出来也不迟。” 殷画痴迷的看着李泽渊脸上温柔的神色,一时之间想到了李泽渊还没有登基前的少年模样。 却忘记了当初李泽渊让他打断殷诗的腿时,也是这样一副温柔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李泽渊,笑得一脸温柔,亲眼看着殷画挑断殷诗的手筋,再看着殷画一脚把殷诗踹下悬崖。 第30章 明明笑得那样温柔好看,却做着世间却狠毒的事情。 晚上,皇帝派袁公公弄来了几分身家干净,还没被人碰过,并且气质冷漠脸上很少有表情的小倌。 可是最终,这些小倌他一个都没碰,通通让人杀干净了。 不一样的,跟殷诗是不一样的,哪怕再像也只是个冒牌货。 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白月光弄丢了。 第14章 殷画在梨花镇里受的伤,这几天在皇宫里面都养回来了。 李泽渊派人一直好喝好吃的伺候着他,就等他病好了把梨花镇的地图画出来。 但殷画一点都不急,反而得意洋洋起来,觉得自己在李泽渊心里无比重要,这几天李泽渊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看他,一脸温柔的跟他说话。 殷画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 或者说是后宫里的女人们什么时候享受过李泽渊的温柔? 她们就像李泽渊泄欲的工具,每日锁在这高高的城墙中,日复一日的等待着李泽渊的宠幸。 所以殷画觉得自己对于李泽渊来说是特殊的,最起码现在是特殊的。 今天李泽渊也过来看殷画了,他褪下了龙袍,穿上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笑盈盈的看着殷画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那个被众人宠爱着长大的小王爷。 “陛……陛下……”殷画有些飘飘呼呼的从美人椅上坐了起来,刚想跪下行礼,就被李泽渊轻轻握住了手腕。 “你的腿现在还没有好,”李泽渊让他重新坐到椅子上面,眉目间满满的都是柔情,“你我之间,无需行礼。” 殷画呆呆的注视着李泽渊眉目间的柔情,简直整个人都要溺毙在这片儿温柔海里面了,连带着心脏也一起“怦怦”跳动。 “傻愣着干什么,”李泽渊一低头就看见了殷画脸上的傻样,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用指尖轻轻的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我派人做了小点心,你尝尝喜欢么?” 点心送了上来,小小的很精致,像梅花的形状,内里塞着柔软香甜的馅儿,这种糕点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就连后宫的妃子都没有这个权利。 但现在,李泽渊却把这样珍贵的糕点送到了殷画面前,这让殷画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整颗心就像泡在了糖罐子里面一样,抓起小点心啃了一口。 “好吃么?”李泽渊用帕子蹭掉了粘在殷画嘴边的点心屑,单手支撑着下巴,唇角带笑的看着他。 “好吃!”殷画好吃的停不下来,几乎一口一个的把小点心往肚子里面塞。 李泽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吃,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坐下的木凳,眼神还带着点寡淡的笑意,谁也猜不透现在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等殷画把全部的点心都吃完了之后,李泽渊甚至还倒了一杯茶给他,看对方完全喝下去,终于开口说: “身子骨好些了么?” 殷画一颗心都被李泽渊贴心的动作给弄酥麻了,整个人有些飘飘欲然,根本就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直接点头承认:“身子骨好多了。” “那现在画地图吧,”李泽渊拍了拍手,就有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殷画一愣,脸色变了变,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他其实不想把地图这么早交出来,一是因为李泽渊可能就是因为地图才对他这么好,二是因为没有了地图在手,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腿断了,眼睛也瞎了一只,容貌本就中等的他现在连最后一点倚靠都没有了,除了这张地图外,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留住李泽渊的视线。 还没等殷画想好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李泽渊根本就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的捏住殷画的下巴抬起来,轻声道: “你是在怀疑我么?” 他靠的极近,身上的龙延香味很好闻,熏的殷画神志又不清晰了起来,脸色发红的看着李泽渊,害羞的喃喃道:“不……不敢……我怎么敢怀疑您呢…” 李泽渊嘴角上扬,他长相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声音低沉道: “等你把图画好了之后,我们去江南好不好?你以前不是说最喜欢看江南的烟雨么?我都陪你去看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磁性,落在殷画耳朵旁就跟□□一样,让殷画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加晕沉,盯着李泽渊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呆呆的回了一句: “好。” 等殷画把图画完之后,李泽渊又安抚了他一会儿,这才拿着图纸出来了。 看皇上从小院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等待的暗卫将水盆递了过去。 李泽渊垂首,仔仔细细的把刚才碰过殷画的手给洗了三遍儿,脸上哪里还有柔情可言? 尽是居于高位的冷漠和傲气。 “陛下,”那个暗卫看了一眼小院,“需要把这个人解决么?” 李泽渊洗干净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随意的“嗯”了一声,就大步跨向前,一次都没有回头。 不久后,血腥味从小院里面传了过来,院前的落花砸落在地上。 一同砸落的还有殷画那颗还在幻想江南之旅的头。 而远在梨花镇里的一歌,正无聊的用瓜子逗弄着站在自己指节上的信鸽,低声叹了一口气: 第31章 “我是不是应该亲自跑一趟了?” 坐在一旁正在剥豆子的殷诗:“怎么了?” 一歌将下巴垫在殷诗肩膀上,信鸽自觉的跳到殷诗头上,“咕咕咕”的叫。 一歌埋怨说:“那个人太笨了,连个地图都记不准,亏我还费劲心思将阵法弄的简单一点,哎呀……真是笨死了……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跑一趟吧……” 完全听不懂一歌在说什么的殷诗一头雾水,三秒钟过后慢慢释然了。 一歌的脑回路清奇,他跟不上,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殷诗一开始还以为一歌只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想到三天过后,这个吵闹黏人的家伙…… 还真的走了。 一歌走的那天早上,天色还很早,殷诗原本还在熟睡中呢,就被一歌给蹭醒了。 “怎么了?”殷诗的意识还很模糊,眼睛都没睁开,抬起手随便的在一歌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一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拿脑袋蹭他的脖颈还有脸颊,时不时的还发出一两声委屈的哼唧。 殷诗被他蹭的清醒了一点,转过身子对着一歌,勉强的睁开眼睛问:“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就开始发嗲。” “我要出去了,”一歌揉着殷诗的腰,闷闷不乐的在他耳边道。 殷诗还以为一歌口中的“出去”,指的是去钟塔敲钟。 这几天都是一歌代替他去钟塔敲钟的,所以殷诗没有多想,困的又把眼睛闭上了,打了一个哈切道: “去吧……” 这副干净利索的模样落在一歌眼里,可把一歌给刺激的,手使劲的勒了一下殷诗的腰,骂道: “你这个吃完就扔、冷血无情、狼心狗肺、不守妇道的小屁股蛋子!” 小屁股蛋子是什么鬼呦? 殷诗被他勒的差点没上来气,只好无奈的睁开眼睛,敷衍的在一歌下巴上亲了一下,开口道: “乖,快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说完之后,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一歌被殷诗气的不行,张嘴就在对方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开始交代后事: “我们现在躺着的床,只有你和我可以上,其他人碰都不能碰一下,你知道了么?” 殷诗闭着眼睛,敷衍应道:“嗯嗯。” 一歌又在他脸颊对称的位置上啃了一口,继续交代: “不要和镇子里的小姑娘走太近……小伙子也不行,其他人也不行!都不行!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走的近!” 幼稚死了。 殷诗翻了一个身子,把后脑勺对着一歌,还没清静两秒呢,又被对方翻过来了。 “你翻身干嘛啊,我还没说完呢,还有村子里的猫猫狗狗你也别随便摸,摸咱家大黑和小白就够了,别天天沾花惹草,出去还四处留情,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殷诗被一歌烦的不行,一直耐心的听着对方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最终耐心被磨光了,忍无可忍的殷诗直接抬手,一把将一歌揽到自己怀里,低声道: “我抱着你,睡吧。” 殷诗这个动作很霸气,弄的一歌还当真像个小娇妻一样,委委屈屈的缩进他怀里。 小娇妻用鼻尖在殷诗白皙的胸膛上画着圈,闷声闷气道:“我警告你啊,等我把人带回来了,你要是敢多看他一眼,你就等着挨操吧。” 殷诗没听清一歌在说什么,什么“操”不“操”的,他把一歌团吧团吧又往自己怀里塞了塞,好脾气的顺了顺小娇妻光滑的脊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快睡,起来了给你做烙饼吃。” 一歌挺喜欢吃他做的葱香饼,所以昨天晚上殷诗就提前把面给揉好了,就等着早上起来的时候给一歌烙。 可谁知等他真正起来的时候,怀里满是梨花香味的小娇妻不见了。 殷诗愣了愣,这才清楚的意识到,一歌并没有跟他开玩笑,而是真正走了。 他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意识的用指尖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只触碰到一片儿冰凉。 人已经走很久了,殷诗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歌要起那么早,因为对方光是跟他絮叨那么有完没完的东西就花了两个时辰。 从“西边镇口卖花的小姑娘对他有意思”一直说到“东边狗市里的小狗太黏他”,中间嘴巴就没停过,要是不早点起,可能现在还黏着殷诗躺在床上呢! 烦人的小娇妻彻底走了。 殷诗一开始是高兴的,干活都倍有力气,一大早就把家里上上下下给收拾了一遍儿。 现在他的眼睛好多了,能大概看清物体的位置,腿在老末的帮助下也利索了不少。 整个人精神气都好了起来,甚至在干活的时候还难得哼起了歌。 是一首江南小调,和清晨灿烂温柔的阳光很配,这首小调一歌时常在殷诗面前哼,久而久之殷诗就学会了。 没有小娇妻在,可真好啊! 殷诗舒舒服服的在太阳底下坐着,一边儿和前来看望的张虎子说着话,一边儿勤快的剥着手里的豆子。 再也没人打扰他剥豆子了! 保持着轻松愉悦的心情,殷诗晚上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呼吸都是顺畅的,再也没人会霸道的把手脚缠在他身上了,把他当成大型玩偶似的搂一夜了。 但是殷诗却在半夜的时候突然醒了,是被冻醒的。 第32章 以往身旁有一歌在的时候,殷诗的身上都是暖和的。 他的身体不好,连带着四肢都是僵硬冰冷的,但是自从和一歌睡在一起之后,殷诗就再也没有体会过半夜被冻醒的感觉。 身子骨有点冷,殷诗只好下床又加了被子,被子是棉花做的,放久了带着点霉味,两床被子一起压在人身上真的很沉。 殷诗嗅着那股淡淡的霉味,愉悦的心情渐渐淡了下去,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子,盯着一歌的枕头,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突然伸手把那个枕头拽了过来。 随后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闻着枕头上依稀残留的梨花香味儿,僵硬的身子这才舒缓了很多。 小娇妻走了之后,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了。 殷诗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之后,先把没吃完的饼给热了一下。 没有一歌在他连饭都不想好好吃,吃完饼之后,又去把被子晒了晒。 接着他又去给地浇浇水,施施肥,一歌带回来的小猪仔长的已经很大了,肥嘟嘟的。 母鸡生的小鸡崽也长大了,毛绒绒的一群小黄鸡跟在殷诗脚边打转,看起来可萌了! 殷诗撸了一会儿鸡,又撸了一会儿大黑狗,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无事可干的他只能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 然后无聊的把大白鹅放到腿上,数对方身上到底有多少根毛。 毛当然是数不清的,殷诗数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剥花生了,一开始他还是剥一个吃一个,后来等他回过神,一扭头就发现小木桌上满满的都是他剥好的花生。 他习惯了,习惯剥好后放到小木桌上存着,等一歌回来之后,让爱撒娇的小娇妻一口气吃个舒服。 殷诗继续剥花生的手顿了一下,抿了抿唇瓣,突然觉得整个人挺无聊的,以前觉得清闲是好事,没人黏着他也是好事。 可是现在身边空荡荡的,平常喜欢跟他撒娇的家伙也不在了,整个小院子里就自己一个人,孤独感油然而生。 殷诗把手里的花生扔回篮子里面,背倚靠在身后的梨花树上,脚下趴着大黑狗,怀里抱着大白鹅,就这么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就像□□出窍了一样,灵魂在天空中飞呀飞呀,一飞就飞了整整一个上午。 要不是柳大妈中午过来送饭,殷诗估计能盯着猪圈看上一整天。 “殷诗啊,没有一歌在你也清闲了很多吧,”柳大妈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菜,手脚麻利的摆在小木桌上,把小木桌摆的满当当的。 “嗯,”殷诗先把筷子递给了柳大妈,等对方先动了筷子自己才动。 何止是清闲,要是让一歌知道自己竟然能盯着猪圈看整整一个上午,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呢。 柳大妈没有多待,她家里还有农活没有干,张虎子的学堂作业也没有写完,她需要操心的事儿很多,临走前顺嘴说了一句: “一歌走了你也别想他啊,不然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反正没过几天他就回来了!” 殷诗把收拾好的大篮子递给她,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想他,清闲一点好。” 他才不会想一歌呢,绝对不会。 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大妈害怕殷诗自己一个人在家会寂寞,专门放了张虎子一天假。 让张虎子带着几个小孩子来家里玩,带着殷诗扔沙包跳皮筋。 可是梨花镇里的小孩子都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其中年龄最小的女孩子用力过猛,硬生生的用沙包在殷诗家的墙上砸出了一个洞。 殷诗:“……” 小女孩吓哭了,明明身高才那么一点,拳头也小小的,哭起来的时候却是梨花带雨,生怕殷诗埋怨她,哭的直打嗝。 一同遭殃的不仅是墙,还有一歌最宝贝的那盆水仙花。 水仙花还没完全长出来呢,就惨死在花盆里。 张虎子一看,大事不好啊! 赶紧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跑路了,想着去后山上找个长的差不多的水仙花移植到盆里,先把一歌糊弄过去在说! 活泼的小孩子们一走,院子里面又安静了下来。 梨花镇里的夕阳也是暖色的,空气里带着点炊烟的味道,很有烟火气息,不知道是谁家的饭香飘了过来,时不时的还响两声狗叫,一片儿宁静祥和。 殷诗怀里抱着那盆死去的水仙花,走到家门口坐了下来,也不嫌弃盆里的土脏,用手轻轻的摸了摸才刚长出来的花蕊,不知为何轻声叹了一口气。 大黑狗感知到了殷诗低落的情绪,将脑袋拱到了殷诗怀里,“呜呜”的叫了几声,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我没事的……” 殷诗抱住大黑的狗头,用下巴蹭了蹭,眼睛下意识的抬起看着镇口的方向。 仿佛下一秒一歌就会像个盖世英雄一样,从浓郁的暖阳中走来,他闭上眼睛,轻声道: “我只是……有点想他了。” 第15章 一歌这次去京城,带的是许需。 以前一歌出镇子的时候,从来都不带人,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想出去的时候就了无牵挂的出去,想回来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回来。 但是这次,他不仅把自己要出去的事情告诉了柳大妈,还专门把许需带出来了。 告诉柳大妈是因为想让她多关照一下殷诗,其实真正的作用是把柳大妈当成了自己的人形监视器,严密的紧盯殷诗的一举一动。 第33章 让柳大妈一天三次严格汇报殷诗的一举一动,比如今天哪个小姑娘趁他不在的时候过来找殷诗啦,或者是哪家不长眼的狗子又来蹭他家大宝贝子的腿啦! 一歌带许需出来,其实一共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许需沉默寡言,善于聆听,他可以尽情的讲自己和殷诗的故事,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许需脾气好,不管一歌怎么得瑟,许需都不会生气。 就比如现在,一歌看着路边的大树,表情忧愁道:“万一有树叶砸到我们家殷诗头上了可怎么办啊?” 许需瞥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树叶,砸不死人。” 一歌却摇了摇头,无比痛惜道:“绝对不能让人看见我家殷诗头顶树叶的模样,你是不知道我家殷诗到底有多可爱,我家殷诗头上呆萌呆萌的顶着一个树叶……” 一口一个“我家殷诗。” 许需一脸面无表情,冷漠的“哦”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一歌又开始了。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糕点,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眼底的水光,“怎么办,这个糕点好好吃啊!” 这回许需长聪明了,直接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啃着手里的糕点。 一歌一点都不受影响,自我陶醉道:“我好想和我家殷诗一起共吃这块儿小糕点哦,许需你现在能理解我的心情么?” 许需表示自己不想说话,并且转过脑袋,将后脑勺对准了一歌。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一歌问。 许需咽下嘴里的糕点:“……没什么可说的。” 一歌顿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嫉妒了?” 许需难得震惊:“???” 嫉妒?他嫉妒什么?嫉妒一歌能喝殷诗一起吃那块儿小的可怜的可怜小糕点? “你看你,说不出来话了吧,”一歌叹息了一口气,目光中带着怜悯的把手里的糕点放到许需手心里,“没事的,你也能找到媳妇的。” “但你要记住,我们家殷诗就算变成了小媳妇,也是这片儿大陆上最好的小媳妇!” 许需怒了,他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今天他就要反抗,再也不要听一歌哔哔赖赖了! 只见许需刚想捏碎手里的小点心呢,就被一歌捏住了手腕。 一歌一脸温柔的看着许需,眼里仿佛带着水光,水光之下又仿佛带着威胁之意,他特别和善道:“你会听的,对吧?” 许需沉寂了三秒,最后憋憋屈屈的把那块儿小点心给吃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兄弟!” 一歌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开始慷慨激昂了起来,讲自己和殷诗是怎么相遇的,讲自己和殷诗之间的爱情故事,讲殷诗对自己有多么迷恋。 许需在心里冷笑,暗骂:“呸,殷诗这辈子都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正在进行激烈演讲的一歌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许需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咒我?” 许需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不敢。” “来来来,我接着给你讲!”一歌给许需讲了一路,听的许需脑壳痛,一边儿憋屈的忍耐着心里的怒火,一边儿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当马车终于到达京城的时候,一歌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让许需清净了一会儿。 京城里有梨花镇的人接应,给一歌安排的当然是最好的房间。 一歌先沐浴了一番,洗完澡后,身上就披了一件白色的内衫,头发湿漉漉的躺到太妃椅上,一边儿品着茶,一边儿懒洋洋的听着暗探带回来的情报。 “大人,李泽渊把地图交给了自己的心腹。” 闻言,一歌嗤笑了一声,眼底沾染上了点冰冷和讽刺。 哪怕在得知殷诗没有死还活着的情况下,李泽渊依旧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大好江山,只是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的心腹,却不愿亲自跑一趟接殷诗回家。 “他不愿意去,我就逼着他去,”一歌从太妃椅上坐起来,他没有穿鞋,光裸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暴露在外面的长腿,白的人晃眼。 “我要让李泽渊亲眼看着,当初最在意他的人,现在却只对我一个人好。” 只有殷诗不在旁边的时候,一歌才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面目,他的性子其实有些残忍,骨子里也很冷漠,不是自己在乎的或者不是镇子里的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月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衬得一歌面如玉冠,黑色的发丝有些湿漉漉的,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肩膀上,沾湿了那层薄衫,肩膀还有大片儿后背若隐若现在这片儿月光中,惹得人眼馋。 一歌就像毒药一样,他长的太好看了,与月光极为相衬,像是从月亮上飘下来的一样,光靠外貌就能俘获人心,想要谁的心勾勾手指就有了。 可惜,殷诗是个瞎子。 * 一大早,一歌就跑没影了。 许需无聊的坐在房间里面嗑瓜子,对一歌倒不是很担心,在这片儿大陆上没人能打过一歌,一歌想去哪里都是横着走的。 就连皇宫也不例外。 等等,皇宫?! 许需嗑瓜子的手停了下来,心中逐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右眼还跳了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面成型了。 一歌……不会去皇宫里横着走了吧? 第34章 抱着这样可怕的想法想了两秒,许需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老了,怎么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一歌怎么可能一大早就去皇宫里呢,一定是他想多了! 许需放下心来,开始认真的嗑起瓜子,却不曾想过一歌还当真实现了他脑海里面那个大胆的想法,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跑到皇宫里遛弯了。 而且还真的是横着走的。 一歌在皇宫高高的城墙上面横着走,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嘴里还不忘记贬低挑剔道: “这什么破地方啊,穷死了,还是我和殷诗的小家好,温馨又可爱。” 他逛了一会儿,就没兴趣接着逛下去了,只见一歌坦坦荡荡的从那群侍卫的头顶上走了过去,走的那叫一个不紧不慢,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一样。 李泽渊的宫殿在中间的位置,一歌轻轻几个起跳就落在了那辉宏的寝殿上,嫌弃的跳了下来,从窗户的位置踩着进去了。 寝殿里那张宽大的龙床上,透过朦胧的轻纱,可以看到两个正纠缠睡在一起的身影。 一歌冷笑一声,明明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还是自己好,守身如玉,长的还好看,除了对殷诗感兴趣之外,从没碰过别人,自己都这么好了,殷诗到时候要是再不选自己,那就等着屁股开花挨操吧。 一歌气鼓鼓的想着,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到寝殿里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动静,喝了一口茶之后,还砸吧了两下嘴。 李泽渊能坐上这个位置警惕性当然不低,听见倒茶的声音后,立马睁开眼睛,一把掀起了那层薄纱。 一歌听见动静抬头,两个人对视了。 李泽渊愣了一下,盯着一歌看了三秒之后,逐渐皱起眉头说:“是你?” 一歌歪头,单手支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冲李泽渊打了一个招呼:“好久不见,和床上的大美人睡的爽么?” 李泽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底带着深深的戾气和愤怒,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一歌一字一句的说: “你把殷诗藏哪儿了?” 闻言,一歌嗤笑了一声,好看的眉眼中带着点懒散的意味,卷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语气中带着点清晰明了的嘲讽和轻佻,开口道: “是你亲自下的命令让人打断他的腿,也是你亲手喂了他毒药,更是你亲眼看着他被人扔下悬崖,现在你却问我把殷诗藏哪了?” 李泽渊抿了抿唇瓣,眸光冰冷中又带着几分逃避的意味,但他有自己身为帝王的骄傲,哪怕做错了也从来不会低头认错,只是提高声音说: “把殷诗还给我!” 一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身上的气场逐渐变得凛冽,明明坐姿很随意,却又无处可击,骨子里带着天生的傲意,看起来比李泽渊更有几分帝王的样子,抬眸冷笑道: “你说还给你就还给你了?殷画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殷诗现在喜欢的人是我,爱的人是我,他从被你扔下悬崖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我梨花镇的人,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李泽渊,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这片儿大陆是谁在帮你守护着,想要梨花镇帮你,就先掂量掂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还能坐多久。” 一歌抬手将茶杯扔在了地上,上好的瓷器碎成了一地粉末,他眸色深沉如夜的看着李泽渊,一字一句的说: “以前那个一心一意护着你的殷诗,早就在眼睛被毒瞎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而现在活在世界上的,是属于梨花镇的,是只对我一个人好的殷诗。” “想碰我的东西,你配么?” “你!”李泽渊愤怒的瞪大眼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一歌,胸膛快速的起伏,“一歌我再警告你一遍儿,把殷诗给我交出来!” 一歌静静的看着他,脚尖踩在那堆儿粉末上,慢条斯理的碾压着,轻嗤了一声后,缓慢开口道: “你知道以前的我,有多么羡慕你么?” 小时候,一歌有一段时间是生活在皇宫里面的,梨花镇的存在是大陆上最隐秘的存在,他们是保护这片儿大陆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的再神圣一点,就是救世主。 哪怕是皇帝,看见梨花镇里的人,也要放低三分傲气,没有梨花镇的人为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清除外来的隐患,皇朝早就不复存在了。 而就是这样神秘又强大的梨花镇,带领他们的人必须更加强大。 所以梨花镇的下一任继承人从小都要去皇宫里住一段时间,经历最严格也是最残忍的修行。 别的皇子在骑马射箭,一歌在被夫子打手心、背诗经。 别的皇子在参加宴会吃喝玩乐,一歌在天寒地冻的湖心里面泡着,忍受着刺骨的寒冷,浑身直打哆嗦。 别的皇子在调戏各家小姐逛红楼,一歌在习武练剑、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 别的皇子哭了可以像任何人撒娇,一歌哭了却只能抱着剑偷偷的躲在小角落里面,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梨花镇的继承人是不能哭的,他们没有哭的权利。 哭是最无用也是最懦弱的表现,你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变优秀,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第35章 小时候的一歌真的很羡慕李泽渊,羡慕李泽渊能有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李泽渊被夫子打手心了,殷诗会心疼的帮他吹吹,还会拿好吃的小点心哄他。 李泽渊稍微被寒风吹着一点,殷诗就会默默的快走两步,走到他身侧,帮他抵挡住袭来的冷风。 李泽渊练剑被划伤手了,殷诗虽然嘴上不说,却处处照顾着他,亲手给他做糖葫芦吃。 李泽渊哭了,会躲进殷诗的怀里,每到那个时候殷诗脸上的神色都是温柔的,他明白李泽渊的骄傲,也纵容李泽渊的小脾气,总会耐心的一遍儿接着一遍儿的哄他。 目睹了这一切的一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殷诗可真好啊。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也能有人对他这样温柔就好了。 他不求那个人像殷诗一样,只希望那个人能够多一点纵容给他,多一点耐心给他,多一点喜欢给他,在他哭的时候也不要嫌弃他烦,多一点宠溺给他。 一歌要的不多。 却没想到,就在那天清晨,他梦里最鲜活美好的存在,却坐在镇口的大石头上晒着日光,眉目间是细水长流的淡淡柔情。 那天,殷诗的怀里抱着毛绒绒的大白鹅,旁边趴着一只吐舌头的大黑狗,他看起来嘴角上扬,好像在笑,明明只是单纯坐在那里,却让一歌觉得…… 啊,我终于可以哭出声了。 【我明明要的不多,神却在一个明媚的早晨,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了我。】 第16章 曾经的一歌到底有多羡慕李泽渊,现在的他看李泽渊就有多怜悯。 明明殷诗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李泽渊却亲手把殷诗给折断了,连带着殷诗对他的感情与希望,也一并坠落到那片儿悬崖底下。 “我再说最后一遍儿!把殷诗还给我!” 李泽渊生气了,他发恨的盯着一歌,像是要用眼神一刀一刀把一歌身上的肉给刮下来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现在肯定跪在地上大呼求饶,但是一歌面对着天子的怒火,却依旧笑眯眯的盯着他瞧,甚至还挺闲适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在这片儿大陆上,谁能打的过一歌? 皇宫外面的侍卫听见寝殿里传来的声音,立马破门而入,当他们看清坐在椅子上的一歌时,刚想上去擒拿呢,就被李泽渊的怒吼声制止住了: “朕让你们进来了么?滚出去!”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好遵从命令,先退了出去,却也不敢退太远,生怕一歌把皇上给怎么样了。 李泽渊拽开被子,把躺在自己旁边的妃子都拉了起来,一把扔到了地上,妃子早就醒了,但是因为害怕的原因一直在装睡。 被李泽渊扔到地上之后,连衣服都不敢穿整齐,随便披了一件白色的白衣,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闹剧,一歌身体放松,压着嗓音轻轻的哼着那首江南小调,修长的手指搭在腿上,随着小调的起伏有节奏的敲打着。 看人都退干净之后,李泽渊逐渐的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由愤怒逐渐变得清明,盯着一歌道: “你就不怕梨花镇血流成河么?” 闻言,一歌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捂着自己的嘴轻笑了一声,眼底沾染上了几分嘲讽,调笑道: “就你,配么?” 梨花镇的存在每一任皇上都知道,也不是每一任皇上都能接受梨花镇的存在。 梨花镇确实能帮助皇帝掌控江山,但同时也能轻易地取代皇帝的地位,让自己成为坐在龙椅上的人。 皇帝都是多疑的,他们不信梨花镇的人对皇位、对这片儿大好江山没有一点想法,却不曾想过人家梨花镇还当真对你脚下的土地一点想法都没有。 每一任皇帝或多或少都有想除掉梨花镇的想法,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想要除掉梨花镇,就算你是皇帝,还真的不配。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前阵子是谁帮你抵挡住了海边来的异族,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了,没有我们梨花镇的存在,你屁股底下的皇位屁都不算一个。”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压的李泽渊也无法说出反驳的话,他看着一歌慢悠悠喝茶的动作,最终选择了退让一步,深吸一口气问: “那你到底怎样,才能把殷诗还给我?” 一歌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他故意钓着李泽渊的胃口,等年轻的皇帝快要发飙的时候,这才不紧不慢道: “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要亲自跟我去梨花镇。” 闻言,李泽渊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了:“不可能!” 他亲自去梨花镇就像小绵羊落进了狼窝里一样,梨花镇里的人会对他做什么,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哦,那算了,免谈。” 一歌无趣的把茶杯撂在了桌子上,刚想起身就走呢,就被李泽渊叫住了: “你等等,我可以让我的心腹去梨花镇,让他把殷诗给接回来。” 听到他这么说,一歌冷笑了一声,眼神刺骨的对上了李泽渊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到现在为止,你还是认为自己脚下的土地,还有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比殷诗重要是么?” 第36章 这个问题很致命,李泽渊下意识的想反驳,但当他看清一歌脸上神色的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只能逃避般的偏开视线,保持沉默。 是的,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将殷诗从悬崖上推下去。 因为殷诗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知道他是怎样把自己除了李泽欢之外的所有兄弟姐妹全都杀死的,知道他是怎样靠着那些阴狠毒辣的手段一步一步登上这高贵的王座。 李泽渊无意是贪婪的,也是自私的。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殷诗带给他的所有温暖,却又在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可以毫不心软的把殷诗扔下悬崖,除掉后患,免得晚上夜长梦多。 可是当他真正失去殷诗的时候,他开始不习惯了,这诺大的皇宫里面,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殷诗那样百分百真心对他的人。 所以李泽渊开始想念殷诗带给他的温暖,他想殷诗了。 他自私的索要着殷诗身上的热度,自私的在不想要殷诗的时候就亲手折断,自私的再想重新贪念起那份温暖的时候又想重新将折断了的刀捡回来。 李泽渊一直认为就算他再一次找到殷诗,殷诗依旧会选择原谅他的,愿意跟他回来。 毕竟……毕竟殷诗是那么喜欢他啊。 毕竟那可是他的殷诗啊。 哪怕被他伤害了,殷诗也可以平静着一张脸,心软的原谅了他对他所做的所有的伤害。 李泽渊有这样的信心,也有这样的觉悟。 “我愿意跟你去梨花镇,但是我要带两个心腹去。” 一歌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李泽渊在心里暗想: “殷诗,你等着我,我带你回家。” * 今天是一歌离开后的第三天。 殷诗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周围,刚想倒掉手里的药呢,就被躲在小角落里面的张虎子给当场抓获了。 只见张虎子几个灵敏的跳跃就从小角落里面窜了出来,一把捏住了殷诗想要倒掉药的手,发出严肃的厉斥声: “殷诗哥,被我当场抓获了吧?” 这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殷诗心里一紧,但是表面上还是那张面瘫脸,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后,为自己辩解: “我不是,我没有,你看错了。” 张虎子不信,他双手抱胸,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殷诗,小小年纪就有当镇长的天赋,非要亲眼看着殷诗把药喝下去。 没有办法,殷诗只好仰头,一口气把药给灌了进去,刚想放下碗呢,就又被张虎子给训了: “殷诗哥,还剩一口药你没喝干净!” 殷诗:“……” 小屁孩管的还挺宽呢! 还没等殷诗摆出自己大人的架子,说点什么符合自己大人身份的话时,张虎子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匕首,大声道: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一歌哥!” 此言一出,殷诗瞬间乖了,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接仰头把最后一口药给喝了干净,不放心的张虎子还拿过他的药碗,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儿。 确定殷诗都喝干净之后,这才挥了挥手,小大人似的放任殷诗去给小猪仔喂食,自己挑了个担子去给地里面的小青菜浇水。 “虎子你放那里,等我给猪仔喂完食儿之后,我就去浇水。”殷诗不习惯让小孩子去做这些累活。 但张虎子乐意帮他干,再说了他很喜欢听殷诗讲京城里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现在一歌又不在,他可以随意跟殷诗说话,跟殷诗撒娇,还能带着殷诗玩跳皮筋。 毕竟好脾气的殷诗在镇子里面可受欢迎啦,其他大人都嫌小孩子烦,只有殷诗愿意耐着性子陪他们玩,别提多得小孩子喜欢了。 以张虎子为首的小孩子们每天都跟在殷诗的屁股后面,左一个“殷诗哥”叫着,右一个“殷诗哥”叫着,天天把自己的零食往殷诗怀里塞。 “殷诗哥没事的,这些活儿我都做惯了,我快点帮你搞完这些农活,等会你陪我们去后山抓鸟好不好?” 小孩子的请求殷诗一向无法拒绝,看见殷诗同意了之后,张虎子兴奋的凑到殷诗旁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蹭了蹭,悲哀的叹了一口气,难过道: “说不定今天晚上一歌哥就会回来,他回来了之后我就不能这样黏着你了。” 殷诗低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怀里的张虎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摸两下他光溜溜的小脑袋,轻声道: “没关系,等他回来了之后,你依然可以每天都过来找我玩。” 闻言,张虎子瞥了瞥嘴,在殷诗看不见的位置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就一歌那种占有欲强的人,怎么可能天天放殷诗出来啊? 张虎子大逆不道的想:要是一歌这辈子都别回来就好了。 小孩子黏起人来很有一套,黏在殷诗身边帮他把农活都干完了,这才随意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兴奋道: “殷诗哥!你等我啊,我回家拿捕鸟用的网子!等会我带人过来找你!” 张虎子跑的嗖快,出门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 这副憨蠢的样子落在殷诗眼里,看的他一个没忍住,捂嘴轻轻的笑了笑,晃晃悠悠的坐在小板凳上,给大黑狗梳毛。 第37章 在梨花镇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没有一歌在的时间固然是有些无聊的,但镇子里的镇民总是很照顾他,有事没事都喜欢来家里串串门,跟殷诗唠一些家长里短。 镇子里的风,镇子里的阳光,镇子的一草一木,镇子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缓慢的治愈着殷诗的心灵。 曾经一歌问过他:“你喜欢这座小镇么?” 殷诗那个时候回答:“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殷诗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但是现在,殷诗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有点喜欢上了这座小镇。 殷诗突然想要努力的活下去,活下去不是为了让生命继续延续。 而是活下去之后,就能感受到第二天的早晨梨花镇里的太阳晒到人身上温暖的感觉,就能感受到来自小镇里的勃勃生机。 活下去就能看见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在下雨天里像个小鸭子似的叽叽喳喳的踩水,活下去就能听到镇民对他说的每一句真情实意的“早安。” 这座充满神秘与善意的小镇,在突如其来的一天迎接了一个遍体鳞伤的青年,他们不在乎青年的寡言沉默,也不在意青年满是鲜血的双手。 而是用独属于自己的宁静与温和,一点一滴的去治愈青年身上的伤口。 殷诗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小院,一开始破旧灰旧的小院,不知何时突然变了。 在进门的地方有一歌亲手搭建的猪棚,猪棚旁边是菜地和鸡圈。 鸡圈旁边种了很多野花,是一歌亲手从山上挖回来的,美名其曰是要提高生活质量,其实就是一歌闲得无聊,那些花都被鸡给啄秃了。 一歌总是喜欢弄一些精致小巧的物件回来,自从他跟殷诗睡在一起之后,这一点尤其突出。 屋子里面的家具基本上都翻新了一遍儿,在窗户上面还糊着几个丑兮兮的小印花。 这都是一歌亲手剪的,家具也是他亲手做的,他总是这样,只要是跟殷诗沾边的东西,他都不喜欢让别人插手,全部都揽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包办。 一歌真的是个很神秘的人,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拼命的黏着你,不高兴的时候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明明想要自己一个人生气,却又害怕殷诗不过来哄他。 但是这些的这些,殷诗都不讨厌。 一歌的存在,让殷诗彻底明白,自己想要活下去的真正意义。 他想好好的活着,想活的久一点,让一歌高兴的时候能够黏着他,在一歌生气的时候蹭过去哄他,想跟一歌一起坐在镇口大石头上晒太阳,想听一歌撒娇着跟他说话。 他好像有点喜欢上一歌了。 殷诗抬起头,盯着头顶上的梨花树,梨花花瓣带着淡淡的清香,从上空缓慢的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他的唇瓣间。 殷诗缓慢的闭上眼睛,用指尖捻起那片儿花瓣嗅了嗅,是属于一歌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也很让人安心。 你快点回来吧,殷诗在心里悄悄的想,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一个紧紧的拥抱。 下午的时候,殷诗去跟虎子他们抓鸟了,山上的鸟很多,小孩子们的精力十足,在树上跟个猴子似的,看的殷诗眼花,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最终只能坐在张虎子给他带来的小板凳上,单手支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小孩子们抓鸟。 虎子抓得最多,几个小孩子凑到一起合计了一下,最后挑了一只最漂亮的青色长尾小鸟,装到了笼子里面,送给了殷诗。 殷诗一开始不想要,可是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只好无奈的一手提溜着鸟笼,一手牵着张虎子的小手,带着一群闹闹腾腾的小孩子们下山了。 天色有些渐晚,夕阳下的风带着点炊烟味儿,殷诗盯着远处的山头看的出神,张虎子也陪他一起盯着山头看的出神。 就在殷诗的意识逐渐飞远的时候,张虎子突然捏紧了他的手,激动的跳了起来大喊一声: “一歌哥,你回来了!” 闻言,殷诗的意识瞬间回笼,赶紧回过头往镇口的方向看去,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熟悉的白色身影时,嘴角下意识的上扬起来。 可是当他看清站在一歌旁边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挂在嘴角的笑顿时僵硬住了。 左手一松,鸟笼砸落在地上,吓得笼子里的小鸟“吱吱”叫了起来。 殷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和李泽渊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在这里,在这座小镇上。 这一刻,殷诗竟然希望自己的眼睛从来都没有好过。 记忆里的那个孩子长高了,容貌上也完全的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成熟了,身上的气质也带着久居高位的帝王气息,整个人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喜欢撒娇的小王爷了。 殷诗在时隔五个月后,再一次看到李泽渊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酸涩。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李泽渊的时候,对方就像一只软软的小团子一样,整个人抱起来像是飘在天边绵乎乎的云朵,咬一口都带着甜味。 殷诗的陪伴贯穿了李泽渊的整个青春年少。 他习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小团子的成长,不该存在感情的心脏却逐渐的住进了少年的影子。 第38章 李泽渊第一次开心时候的笑,第一次难过时候的哭,第一次耍小脾气的娇气,第一次回头找他位置时的迷茫,第一次亲吻他额头时的羞涩,第一次叫他名字的腼腆。 这些的这些,殷诗全部都记得。 他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却为了李泽渊,愿意忍受杀人后带来的黑暗感与罪恶感,一次又一次用手里的剑收割着那些鲜活的生命。 难道殷诗就不痛苦么? 他总是习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所以其他人包括李泽渊都以为,殷诗在对待杀人这件事情上一点都不在乎。 被殷诗疼爱着长大的少年,从来不懂殷诗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是随意的挥霍殷诗对他的宠爱,让最爱自己的人两手沾血,夜夜难眠。 在每一个李泽渊安心睡着的夜晚,殷诗却在重复的挥动着手里的剑,麻木着表情和心灵杀着李泽渊想杀的人。 但是那个时候,哪怕殷诗再累,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取自己最珍惜的少年一夜好眠。 但是最终,他用命保护的少年,除了疼痛之外却什么都没留给他。 殷诗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泽渊,整个人仿佛处在梦境里一般,灵魂像远处人家飘起来的炊烟,映衬着身后的晚霞消散在空中,只留下淡淡的灰烬味儿。 再一次见到李泽渊的时候,他的眼睛和左腿,依旧隐隐作痛。 李泽渊显然也看到了殷诗,在失去殷诗的这五个月里面,他想殷诗想的快要疯掉了,下意识的朝殷诗所在的方向大跨步走来,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殷诗的脸。 殷诗的身子瑟缩了一下,还没有等他避开,站在他身前的张虎子就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李泽渊的手,双手叉腰骂道: “你干嘛啊,我们家殷诗哥是你想碰就能碰的么?把你的手放干净点!”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李泽渊说话,他身为天子,哪个人见他不是屈尊附就的,连跟他说话之前都要再三考虑,生怕李泽渊生气动怒,派人抄了他们的家。 但是现在,一个八岁的小娃娃都敢站在他面前这样毫不客气的跟他说话,这让李泽渊的眼神冰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张虎子。 这样的眼神,殷诗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身体动的比脑子还要快,当即之下直接把张虎子拉到自己身后。 虽然他还有些不敢面对李泽渊,但依旧挺直脊背,牢牢地将张虎子护在自己身后,抬起眼眸静静的和李泽渊对视。 李泽渊也没想到殷诗竟然会这样做,以前不管他说什么,殷诗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干,不管多困难的事情,殷诗都能给他办成。 但是第一次殷诗却在他面前,护着除了他以外的人。 这让李泽渊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张虎子突然被殷诗拉到身后,顿时不满意了,生怕李泽渊对殷诗动手,所以拼命露出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嗷嗷叫道: “殷诗哥你别动!让我跳起来打他的膝盖!还敢对你动手,也不看看他现在脚底下的土地到底是谁的!” 殷诗抿了抿唇瓣,微微转身抬手捂住了张虎子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眼神盯着地面轻声道: “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要跟他计较。” 仅此一句话,让李泽渊心里的阴霾更重了几分。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殷诗看了三秒,随后抬手刚想用指尖触碰殷诗的脸颊,就被一歌一爪子拍开。 “干嘛呢干嘛呢,”一歌从身后牢牢地抱紧了殷诗,下巴垫在殷诗的肩膀上,占有欲十足的用自己侧脸蹭了蹭殷诗柔软的耳垂。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张虎子顿时更有底气了,学着一歌的语气重复道: “干嘛呢干嘛呢!” 一歌“吧唧”一口亲了亲殷诗的唇角,炫耀似的看着李泽渊,得意洋洋道: “现在这是我的人了,你晓得不?” 张虎子“吧唧”一口亲了亲殷诗的衣角,狐假虎威高声道: “现在这是我们一歌哥的人了,你晓得不?” 第17章 李泽渊被这一大一小气的不行,但他不能说什么,这里不是京城,他也不是那个权利滔天的皇帝,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梨花镇里的一个外来客罢了。 李泽渊还没蠢到在梨花镇里面,当着梨花镇那么多小孩子的面儿,对一歌和张虎子下手。 所以,他只能忍,忍下心里的嫉妒和愤怒,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殷诗看,希望殷诗能够像以前那样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边。 但是这次殷诗并没有如李泽渊所愿,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地面,几乎是纵容的任一歌蹭着他的脸颊和脖颈,乖乖的被一歌搂在怀里。 李泽渊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如果当初他没有把殷诗扔下悬崖,没有用毒药弄瞎殷诗的眼睛,那现在……趴在殷诗肩头的人,会不会还是他呢? 李泽渊的反应一歌都看在眼里,对方越是吃瘪,他心里就越是开心,蹭殷诗也就越蹭的起劲,恨不得让李泽渊再嫉妒一点,他心里才爽快。 围在几个人周围的小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提着手里的小鸟笼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大人都不说话了,气氛还很奇怪。 直到其中年龄最小的女孩子肚子饿的叫了一声,这才打破了表面的沉静,张虎子率先从中间窜了出来,提起殷诗掉在地上的鸟笼子,小手一挥说: 第39章 “走啦走啦,我们回家吃饭喽!” 早就饿到不行的小孩子们立马欢呼雀跃了起来,提着自己手里的战利品,跟在张虎子身后,叽叽喳喳的往前走。 一歌还趴在殷诗身上,他宛若一个常胜将军一样,撩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泽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道: “那就请陛下去我们的小院子里面住几天喽。” “陛下”和“我们”这两个字,一歌咬字极重,就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耀武扬威的在李泽渊面前晒尾巴,生怕对方不知道那是他和殷诗的温馨小院一样。 李泽渊没有说话,只是视线一直放到殷诗身上,他来梨花镇的主要目的就是带殷诗回家。 他本以为只要殷诗一见到他的面,虽然心里还有气,但只要他像以往那样,跟殷诗撒撒娇什么的,殷诗就会心软最终跟他回家。 但事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殷诗哪里好像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无条件宠溺他的殷诗了。 李泽渊来时轻松的心情也逐渐沉淀下来,他盯着殷诗向前走的背影,最终还是怀着复杂的感情跟了上去。 路上一歌牢牢地牵着殷诗的手,非要让殷诗跟他并肩走,要是殷诗敢慢了半步,他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用水润润的大眼睛回头瞅着殷诗。 随着殷诗眼睛的好转,现在他越来越能看清一歌天仙似的模样了,虽然还是有一点点模糊,但那点模糊就像滤镜一样,用现代人的口吻来说——那叫朦胧美。 所以每当一歌跟他撒娇的时候,殷诗对着那张天仙似的脸,再大的火气最终也被好看的脸给磨灭了。 “殷诗,累不累啊,”一歌抬起殷诗的手“啾啾啾”的亲了三下,开始大献殷勤。 “不累,”殷诗有些别扭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走路的时候被一歌牵着走。 但回应他的,是一歌强硬加强的力度。 “你看你又说假话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肯定特别想我是吧?没事的啊,乖宝贝,我现在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你都不会寂寞了哦。” 一歌黏黏糊糊的蹭到殷诗旁边,故意亲密的将自己的脑袋往殷诗肩窝里面塞,他长的比殷诗高一头,从后面看不像是小鸟依人,倒像是大鹏展翅。 殷诗其实心里都清楚,一歌这是吃醋了,毕竟一歌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就连家里那只他亲自扛回来的小猪崽被张虎子碰了一下都不行。 一旦被打上了一歌的标签,或许是一歌认定了这是自己的所有物,那这个人或者是其他生物就要被迫接受一歌霸道的占有欲。 一歌原本放在殷诗肩头的手一路下滑,缓慢的落到了殷诗的腰上,嘴里夸张的“哎呦”一声,开始了大夸特夸: “我们家殷诗宝贝的腰,可真细、真软、真好捏啊!” “细”、“软”、“捏”这三个字一歌说的那叫一个九曲婉转,恨不得把这三个字编成一首小曲,高声唱出来。 殷诗:“……” 这一路上,殷诗身上的便宜都快被一歌占完了,对方几乎把毕生的赞美词都送到了殷诗身上,恨不得嫉妒死走在他们身后的李泽渊。 但是李泽渊很能忍,他只是看着,并没有说什么词,好像一歌在他面前只是一个善妒的小孩子一样,他大度的摆出了大人的姿态。 等几个人终于回到了小院里面之后,一歌嫌弃的让李泽渊住到了自己之前的屋子里,让他带来的两个心腹住在柳大妈家。 安排好一切之后,自以为自己很nice的一歌同学尾巴一甩,趾高气扬的跟在殷诗身后,进屋了。 一歌的屋子好久没人住了,里面都是灰尘,幸好李泽渊的心腹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泽渊这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看着面前简陋的屋子,竟然只是皱皱眉,没说什么,直接抬脚跨了进去。 这样的李泽渊是殷诗从未想过的,毕竟以前的李泽渊到底有多娇气,没人能比殷诗更清楚了。 天色缓慢的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火,从天上看好像一盏一盏暖黄色的小星星。 晚上殷诗多烧了一桶水,又拿了一套干净松软的被子,朝隔壁的大房间走去。 一歌一看见,立马明白殷诗是要去干什么,当即瞪大眼睛,躺在床上叫住了殷诗: “殷诗!我警告你啊,你今天要是敢从这个房间踏出去,我就一头撞死在床头上,让你守寡!” 还没结婚就要守寡的殷诗无奈的回头,就瞅见一歌把自己裹的跟个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看起来挺萌的,一点都不天仙了。 殷诗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说:“乖,我不跟他睡,我只跟你睡,等我回来。” 说完之后,也不看床上大粽子的反应,肩上扛着被子,手里提着热水就去隔壁了。 他还没敲门呢,早就等候多时的李泽渊将门打开。 年轻的帝王静静的看着殷诗,眼底的思念像一条涓涓的溪流,悄无声息的空中发酵。 木桶里滚烫的热水散发出朦胧的蒸汽,那些带着潮湿味道的水汽缓慢的在空中升腾起来,像模糊了岁月一样,也打湿了李泽渊脸部的轮廓。 一晃眼,这让殷诗还以为,站在他面前的还是当年那个笑容灿烂,会甜甜的叫他“阿诗”的小王爷。 第40章 记忆里的岁月是那样美好,美好到一旦回忆起来,殷诗对李泽渊的心就会软上三分。 和记忆里一样,他曾经珍惜过的少年抬起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用从来没对任何人示弱过的语气,可怜巴巴的问他: “阿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么?” 第18章 李泽渊太知道殷诗的弱点在哪里了,他知道自己一旦示弱,那么殷诗就会不由自主的心软。 他不信殷诗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十三年里就算是一条狗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这十三年以来事事都顺着他的殷诗。 果然,原本想来送个水就走的殷诗,眼底闪过了几分挣扎,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阿诗,那件事情都是我做的不对,”李泽渊趁热打铁,软着嗓音轻轻的跟殷诗说话,就像小时候他犯错后跟殷诗撒娇那样,乞求得到对方的原谅。 殷诗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地面,半晌就在李泽渊以为殷诗会原谅他的时候,对方只是把被子搭在他肩膀上,低声道: “陛下,天色已经晚了,您先就寝吧,被子是昨天刚晒过的,没有人盖过,不脏的。” 说完之后,殷诗就直接转身回屋,没有再看李泽渊一眼。 他现在不想和李泽渊探讨谁对谁错的问题,因为侧屋里面还有一只正在生气的大粽子需要他哄。 果然,等殷诗推门一看,原本还露出两只眼睛的大粽子,现在完全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躲在被子里面悄悄的生闷气。 殷诗:“……” 看这副模样,生的气肯定不小。 没有办法,自己招惹生气的人就只能自己去哄。 殷诗抬脚朝床边走去,随着他和床铺的距离越来越近,床上的小娇妻也暗搓搓的挪动着屁股,一点一点的往床角里面挤。 “一歌,”殷诗叫着他的名字,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离自己远远的小娇妻,歪头想了一会儿后,开始学着平时一歌跟他撒娇时候的模样,说着好话: “你别生气了,我们家一歌是这片大陆上最最好的人了。” 夸完之后,殷诗还抬手轻轻的在一歌后腰的位置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但一歌怒了,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来,痛斥殷诗道: “你干嘛呢,臭流氓!谁允许你碰我尊贵的翘臀了?!” 原本还想再安慰两句的殷诗:“……” “我告诉你,我现在正在生气呢,我很生气很生气,”一歌咬着被子角,含糊不清道:“我生气起来连我自己都怕!所以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哄哄我!” 殷诗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开始想着法子的安慰一歌,什么好词他都安慰上了,甚至还给听好话听的快起来的一歌锤肩膀。 但是这些都没有用。 一歌持宠而娇起来连他自己都怕,殷诗越是宠着他,他就越是尾巴往天上翘,爽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最终殷诗什么好话都说尽了,他盯着面前还躲在被子里面不出来,跟个蛆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的一歌,脸色一沉干脆不哄了。 殷诗下床把灯一吹,自己掀开被子整理了一下,随后钻进去,两眼一闭说睡就睡。 还等着殷诗来哄的小娇妻顿时感觉大事不妙。 所以他悄悄的从被子里面探出头来,用大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殷诗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这才彻底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殷诗啊,”一歌用手揉了揉殷诗的耳垂,身体一点一点的往殷诗身边蹭,讨好的把手伸进了人家的被子里面,拉着人家的小手,软着嗓音叫: “殷诗啊,生气了?” 殷诗气定神闲的闭着眼睛,听不出来什么情绪道:“我困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起来敲钟。” 一歌不满意了,他来了一个饿狼扑食,直接压在了殷诗身上,把脑袋埋进殷诗脖颈里面钻来钻去的,哼哼唧唧道: “不要嘛不要嘛,陪我玩陪我玩,人家不想睡不想睡!” 殷诗被压的闷哼了一声,皱眉骂道:“一歌!我看你是柳大妈家里那只天天除了睡就会吃的大公猪么!你他娘的想压死我啊!” 闻言,一歌抱住殷诗不说话了,但是抱得力度却越来越紧,差点没把殷诗给勒死。 一歌闹腾的时候很正常,但一歌一旦沉寂下来,就让殷诗想起来了那天雷雨过后,一歌奇怪可怕的模样,对方身上的气势就像蛇一样,紧紧的缠绕着他。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殷诗长聪明了,他也不嫌疼,当即反抱住一歌,耐着性子问: “到底怎么了?” 一歌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用脸颊蹭着殷诗的脖颈,时不时的还伸出舌尖舔两下,把殷诗抱得死紧死紧的。 殷诗也惯着他,只好闭上眼睛,安抚性的用手轻轻的拍着一歌的背。 他今天忙了一天农活,拍着拍着自己反倒快要睡过去,但依旧迷瞪着一双眼睛。 就在他意识即将飘离的那一刻,一歌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别对他心软好不好?” 闻言,殷诗一愣,大脑反应速度有点慢,没明白过来一歌在说什么。 但是趴在他身上的人就像害怕似的,一口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第41章 “嘶……”殷诗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歌这一口咬的极重,直接见了血,他吮着那从伤口处流出来的鲜血,声音轻轻的,含糊道: “你对他心软,我会吃醋到发疯的。” 鲜血味并不是那么好闻,但是一歌却吮的很认真。 这一下咬的极重,疼得殷诗眉头紧皱,用手揪着一歌的头发,不轻不重的往上拽,压低声音道: “别舔了,脏。” 闻言,一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加重力度,宛若一个吸血鬼一样,恨不得顺着那处咬痕,把殷诗身体里的血液都给吸干。 殷诗被他吸的又疼又痒,感觉着一歌大有再咬一口的迹象,心里的警钟瞬间被敲响了,这要是再让人咬一口,那他的脖颈还要不要了? 为了生命着想,殷诗深吸了一口气,将浑身的力气凝成一团,随后用力的把一歌掀了起来,自己一个迅速的翻身,就以一个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了一歌身上。 一歌有点懵了,他正舔的不亦乐乎呢,刚控制不住想再咬一口的时候,就措手不及的被殷诗给压在了床上,整个人迷茫的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殷诗。 借着点从窗户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殷诗抬起手捂住脖颈上的咬痕,低头眯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一歌。 不得不说,一歌实在是长的太好了,一袭浓墨似的黑发半散在床上,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透着光,一双含着水光的丹凤眼看着有点朦胧迷茫,向来淡色的薄唇此时沾上了点殷诗的鲜血,清冷中带着魅惑。 一时之间,殷诗竟然有几分被迷惑住了,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用拇指轻轻的揉了揉一歌鲜艳柔软的唇瓣,身子低了几分。 以前他看不见的时候,一歌一靠近他,他总觉得是一歌在占他的便宜。 但是现在他能看见了,所以当一歌靠近他的时候,他总觉得是自己在占一歌的便宜。 此时,殷诗有多希望自己还是个瞎子! 他盯着一歌那张清冷好看的脸,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压,等他回过神后,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呼吸都快要纠缠在一起了。 他的鼻尖处环绕着一歌身上好闻的梨花香味,平日里熟悉的味道,在此时却变得有些滚烫。 一歌乖巧的躺在殷诗身下,黑沉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我到底在干什么? 殷诗瞬间惊醒了,他猛地抬起身子,捂着脸喘了两口粗气,随后赶紧翻身从一歌身上下来,整个人手脚发烫的缩在被窝里面。 鼻尖处还环绕着那股淡淡的梨花香味。 一歌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上的鲜血,用手指戳了戳殷诗的背,声音里充满了恶趣味: “殷诗,你刚才是想吻我么?” 诗诗不想说话,诗诗现在只觉得丢脸。 “你刚才绝对是想吻我,”一歌也跟着翻了一个身子,手臂搭在殷诗腰上紧紧的环住。 “为什么不吻下去呢,如果是你,我愿意乖乖躺好,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 一歌的腿也抬了起来,霸道的压在了殷诗的屁股上,“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宛若一只发现了诗诗秘密的小妖精一样,抱着殷诗蹭个不停。 殷诗难得的恼羞成怒了,他不得不承认就在刚才那一刻,躺在月光底下的一歌确实让他产生了欲望。 他想吻一歌,在刚才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欲望告诉他,一歌现在所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殷诗不想承认,听着一歌越来越大的“咯咯”笑声,殷诗羞红着一张脸,愤怒的拉着被子一把裹住了一歌的脑袋,低声骂道: “赶紧睡觉,不然明天你就跟小花睡吧!” 小花就是一歌亲自扛回来的白胖小猪,现在已经长的很大了,自己就霸占了两个猪圈。 一歌在殷诗的被子里面拱来拱去,自己的被子都不要了,抬腿往旁边踢了踢,随后整个人不要脸的蜷缩进了殷诗的被子里面,揽住殷诗的小腰,美滋滋的说: “小花哪有我们家殷诗香啊,诗诗快让爷亲一个!” 回应他的,是殷诗冷漠的大白眼子。 第二天早上,殷诗提前起来了,一般早饭都是他做的,他和一歌随便吃什么都行,但是现在多了一个李泽渊。 毕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帝,殷诗想了想,只能把家里唯一剩下的三个鸡蛋拿了出来,给李泽渊做了一个蛋羹,又用剩下的鸡蛋给一歌烙了一张蛋饼。 殷诗自己就着咸菜随便啃了个馒头,就当吃过早饭了。 蛋羹不能蒸的太久,殷诗心里算着时间,也不嫌烫手,等那个点一到立马动作飞快的将蛋羹从锅里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儿晾着。 弄好蛋羹后,他一转身就看见站在小厨房门口的李泽渊。 对方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了,双手抱胸的靠在门框上,和殷诗的目光对上了之后,先露出了一个笑容,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殷诗,开口道: “这是给我做的蛋羹么?” 殷诗不太自在的偏开视线,转过身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泽渊盯着殷诗抗拒交流的背影,眼眸暗沉了几分,就在他还准备说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大门的方向突然发出了响动。 “我去开门,你接着做饭,”李泽渊看了一眼殷诗行动不便的左腿,没摆什么皇帝架子,倒挺自觉的去开门了。 第42章 殷诗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的继续揉着手里的面。 现在整个天下,能使唤动当朝天子的,也就只有殷诗一个人了。 李泽渊走到大门口,将门上的横梁拿了下来,缓慢的拉开了门,他下意识的抬头,正好和站在门外的人对上了视线,顿时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正如何殷诗从没想过会在梨花镇里见到他一样,李泽渊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梨花镇里见到李泽欢。 他的亲哥哥。 当年殷诗唯一反抗过他的命令,拒绝杀的人。 李泽欢眯起眼睛,摇着手里的扇子静静的看着已经长大了不少的李泽渊。 过了好半晌,他才“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扇子,用扇子抵着下巴,垂下眼眸勾唇笑了笑,轻声道: “弟弟,好久不见。” 第19章 确实挺久不见了,在殷诗决定放走李泽欢的那一天起,两兄弟有整整八年没有再见过面。 当他们再一次相见的时候,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哀愁埋怨。 有的只是隔着这半扇简陋破旧的小门,两个人互相静静的对视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追忆起曾经相处过的时光。 梨花镇里清晨时特有的雾气在两个人周身缓慢的环绕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感受着在异乡见到故人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的心情。 最终,还是李泽欢把扇子“唰”的一声展开,遮挡住自己小半张脸,他有着一双和李泽渊极其相似的眼眸,那双眸子盯着面前的故人,开口轻声道: “随我去聊聊?” 李泽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跟在李泽欢身后去了小镇里的学堂。 学堂不大不小,是用竹子搭建成的,在学堂的后面有一个小小的亭子,是梨花镇里的人专门给李泽欢搭建的,让李泽欢在教书乏累的时候,能有一处安静的地方休息。 梨花镇也盛产茶叶,这里的茶入口微苦,回味却带着绵绵的甘甜,是顶尖的好茶,根本不流通到外面去,只是镇子里的人自己喝。 李泽欢带着李泽渊坐到小亭子里面,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温度刚好不热不烫,看来李泽欢早就把茶准备好了,又亲自把李泽渊请了过来。 “好茶,”李泽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李泽欢笑了笑,把茶壶往他那边推了推,随后歪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垂下眼帘,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 李泽渊喝茶的手一顿,他知道李泽欢的意思,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却放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泽欢仰头,平静的看着有些灰蒙的天空,接着说: “到底是皇位的诱惑太大,大到不管我们多么疼惜你,你都觉得我们是你登上皇位的最大阻力,需要派殷诗一个一个的把我们除掉。” 李泽渊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但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光是往那里一坐,天子的威严就出来了,他是知道的,知道李泽欢口中的“我们”都指的是谁。 先帝一共有七个孩子,五个男孩,两个女孩,而李泽欢是先帝的最后一个孩子。 年龄最小的那个总是最受宠的,更何况还是老来得子。 所以从李泽渊出生开始,他就备受了所有人的宠爱,在宫里几乎都是横着走的,还敢直接用手扇先帝的脸,先帝还乐呵呵的给他呼着小手,问他一句“疼不疼”。 李泽渊小时候长的特别可爱,嘴巴又甜,差不多所有的兄弟姐妹们都喜欢他,哪怕有着皇位的阻隔,他们依旧很疼惜李泽渊。 “在你十二岁生辰的那天,其实我们都说好了,”李泽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神也变得雾蒙蒙的,好像也回忆什么,半晌才轻声喃喃道: “我们约定好,以后不管谁当了皇帝,都不能对小七下手。” 闻言,李泽渊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猛地回头看向李泽欢。 李泽欢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眼底带着点薄凉的笑,像是笑自己的天真,又像是笑自己曾经对李泽渊的心软,捏紧手里的茶杯,一字一句道: “李泽渊,以前的我们真的很疼你。” 皇子六个人中,只有李泽欢逃脱了追杀,剩下的所有人,都被李泽渊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给除掉了。 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用真心疼爱的弟弟,最后竟然是逼死他们的杀人凶手。 “你还记得二姐么?”李泽欢问。 “她最爱美了,也是最疼你的那个,可是你都干了什么?你当着她的面亲手杀死了她最爱的男人,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手里握着兵权!随后你又在自己即将登基的那天,赐给她一条白绫!” “李泽渊,如果当时二姐有孩子了,你会不会心狠到连她的孩子一起杀掉?” 李泽欢回头,紧紧的盯着李泽渊的脸,原本平静的目光此时变得冰冷起来,像是要在年轻皇帝的脸上找到某样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我会亲手把那个孩子抚养长大,”李泽渊垂下眼眸,盯着那杯纯净的茶水。 闻言,李泽欢嗤笑了一声,他想是在笑李泽渊虚伪,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事到如今了,为什么还要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第43章 “抚养?呵,你只会将那个孩子的喉咙割断,然后自己在旁边毫无人性的看着,等确定那个孩子真的死透了之后,才会彻底发下心来。” 听到李泽欢这么说,李泽渊的牙一咬紧,目光也冰冷了下来,双手握成拳,低低吼了一声: “我不会!” 李泽欢重重的把手里的茶杯摔到桌上,他的情绪也激动了,就像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一样,身上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眼眶红了一圈,大声道: “你不会?你怎么可能不会!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清楚么,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么?李泽渊,当初我就应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面!” “放肆!” 李泽渊目光赤红的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心里不知名的怒火因为李泽欢的话烧的越来越旺,可是就在他的目光触及到李泽欢通红的眼眶时,心猛地被刺痛了一下。 他杀亲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不难受? 李泽渊捂着自己的胸口,每杀一个人,他的胸口就会痛上一分。 所以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安慰自己: 【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都是殷诗杀的。】 对,没错,这些人都是殷诗杀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杀人只是为了皇位而已,二姐他们不是最疼爱他么? 一定会原谅他的,对吧? 他只是想安稳的坐在龙椅上罢了,一旦自己的哥哥姐姐们死了,那他就是唯一一个流着龙血的人了,天下再也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不如其他皇子了! 李泽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只是爱脚下的江山,爱沉重的龙椅罢了,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 两兄弟隔着碎裂的茶几相望着,李泽欢眼尾通红,李泽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明明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此时却以那张破碎的茶几为界,一个隐藏着心里的后悔和伤痛,一个固执的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碎掉的东西哪怕再重新修好,那条尴尬明显的痕迹依旧永远被时光铭记。 李泽欢盯着李泽渊看了半晌,突然感觉整个人很疲惫,他率先移开视线,抬起手捂住发烫的眼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底快要爆发的情绪。 他缓了好一会儿,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等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下来之后,这才移开了捂着眼的手,眼眶已经不红了,身上的气质有些冷。 “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想带走殷诗,”李泽欢的声音哑哑的,“李泽渊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放过殷诗吧。” “他已经为你付出太多了,也为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殷诗从来没为自己活过,如果你想带走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李泽欢有些疲惫的站了起来,眼底带着淡淡的失望,八年过去了他以为李泽渊会有一些不同,却没想到时间证明给他的,却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他直起身,拿过自己的扇子,不再回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像是要与曾经的过往做个了断一样。 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李泽欢在李泽渊的注视之下,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的像风一样,撕裂了以前所有的记忆,一字一句说: “我多希望自己从未见过你。” 第20章 李泽欢走后,李泽渊在小亭子里面坐了良久。 对方走前最后一句话,像是透明的钉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他心里,他看着李泽欢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回忆起了二姐被白绫吊死时,无法瞑目的双眼。 或许李泽欢所说的是对的。 二姐生平是最疼他的人,小时候他摔一下、磕一下,都是二姐亲自给他包扎的伤口,还会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做甜甜的苹果糖吃。 她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女子,身上的气质宛若江南湖面上的朦胧烟雨,看着人的时候眉眼清秀温婉,待人温柔有礼,明明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性子却极其刚烈。 李泽渊还记得二姐喜欢的那个大将军,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长的虽然很硬汉粗糙,性子中却又带着耐心细致,对二姐也是一心一意的好。 “泽渊,我真的好喜欢他,你也很喜欢他对不对?” 二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光,那些光暗藏着浓浓的希望,像是在憧憬美好的未来,看向李泽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欢喜的。 但是最终,李泽渊做了什么? 他亲手杀了二姐最喜欢的男人,又在即将登基的那一天,害怕二姐心怀怨恨以后带兵造反,一时鬼迷心窍给那个外表柔弱却性子刚强的女人,送去了一条白绫。 等李泽渊后悔的时候,那个对他好了一辈子的女人,如了他的愿,死在了一条简简单单的白绫上。 【我们约定好,以后不管谁当了皇帝,都不能对小七下手。】 这句话,是一把坚硬的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扎在李泽渊心里的那根钉子上,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和李泽欢的再一次见面,让李泽渊不由自主的质问自己——当时做下的决定,真的是对的么? 如果他没有杀二姐,没有杀其他的哥哥姐姐,那么现在的他是不是可以吃上大哥亲手做的饭菜了? 是不是可以窝在六姐怀里撒娇讨糖吃,或者是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去三哥府上喝茶,一起投壶骑马。 这种存在于想象中的生活,似乎比现在孤独一人坐在龙椅上的生活美妙太多了。 第44章 宫里的人都害怕他,哪怕他们不说,李泽渊依旧可以敏锐的察觉出来。 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谁都不敢真心对李泽渊好,生怕老虎生起气来,一下子把他们连皮带肉一起吞了。 是李泽渊亲手,将真正爱自己的人一个又一个的杀掉,是他亲手将自己推上孤独的王座,也是他亲手将世间最后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扔下了悬崖。 如果当时他没有做那些蠢事,他现在是不是怀里正抱着二姐生的孩子呢? 如果是个男孩子,他就教他骑马射箭,四书五经,如果是女孩子,他就什么都不教,只是宠着她。 李泽渊会对这个女孩子很好很好,就像二姐曾经对他的那般好,将世上最美好的事物都送给她。 可是没有如果,世间本就没有后悔药,也没有什么时光倒流。 他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如今,李泽渊终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可是那个位置太高了,高到身边没有一个人,高到台阶底下众臣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他都看不清。 【我多希望自己从未见过你。】 李泽渊的脑海里面又出现了这句话,这一刻他的心脏难受的快要爆掉了,他好想找一个人抱一抱。 他的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殷诗的影子。 殷诗喂他糖时嘴角的浅笑,殷诗哄他睡觉时轻柔的低语,殷诗站在远处等待他时挺拔的身影,殷诗为他整理龙袍时认真的神情。 李泽渊想殷诗了,他想让殷诗抱一抱他,想让殷诗像小时候那样亲一亲他的脸颊,他想躲到殷诗怀里,再当一当以前那个长不大的小王爷。 李泽渊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殷诗。 他有些慌乱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脚步飞快的朝家里赶。 他的身上没有了帝王的威严,也没有杀人时高高在上的闲适,有的只是迫切和迷茫。 就像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小孩儿。 李泽渊的两个心腹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生怕李泽渊一不小心绊倒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李泽渊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一时之间想要安慰,又害怕李泽渊生气,最终只能闭口不言,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 他走的很快,十分钟才能到的路程硬生生的被李泽渊缩短了一半,当看见那扇破旧的小木门时,李泽渊的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 他快走了两步,急不可耐的想推开门,却听见门后传来了一歌的声音: “殷诗啊,我要吃这个蒸蛋!” 李泽渊推门的手一顿。 一歌赖在殷诗身上,眼馋的看着石桌上色泽黄嫩的蒸鸡蛋,一个劲的缠着殷诗说自己非吃不可。 殷诗正在擀面,被一歌烦的不行了,但也只是隐忍的皱着眉头,好笑的无奈道: “那不是给你的。” 一歌瞬间明白这是给谁的了,小娇妻生气的很,家里本来就剩下三个鸡蛋了,这些小母鸡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 看那份鸡蛋羹的量,一看就用了两个鸡蛋! “你偏心!”小娇妻生气的在殷诗还留着咬痕的脖颈上啃了一下,愤怒道: “你给他两个鸡蛋!却只给了我一个!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 殷诗一时哽咽,有些心虚的说:“一个鸡蛋怎么可能做成蛋羹啊,行了行了,下次给你做三个好不好?” 小娇妻冷笑:“不好。” 顿了一下,又道:“除非是四个。” 辛苦家里的老母鸡了,它为这个家庭已经付出太多了。 殷诗没办法,看着还在气鼓鼓的小娇妻,只觉得就算小娇妻生气了,无理取闹了,也是无比可爱的,一时之间心软了下来,只想把人放在心头上好好的宠着。 “行,下次给你放四个鸡蛋好不好?” 爱吃醋的小娇妻这才消停下来。 他满足的抱着殷诗蹭了蹭,嘿嘿一笑,眼睛似有似无的扫了一眼破旧的大门,像是一只宣誓主权的大猫一样,洋洋得意的翘起了屁股后面的尾巴,散漫道: “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你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这么大度的人,跟他置什么气呢。” 木门外,李泽渊放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捏紧了,眼底带着隐忍和痛苦。 他看着一歌和殷诗亲密的样子,心里的那根针扎的人越来越痛了,疼得他迷茫了一双眼睛。 李泽渊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可能是那份可贵又真实的感情,也可能是他的魂。 他在回家的路上,走丢了。 * 梨花镇这个不同寻常的小镇并没有因为一位年轻帝王的到来而变得吵闹轰动,大家都不觉得来了个帝王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在酒局饭后拿来当话题讲: “诶,翠柳你知道的吧,就殷诗家里来了一个帝王!” 翠柳就是柳大妈的真名,竹大婶的真名叫翠竹,两个人明明是亲姐妹,却两看生厌,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吵起架来。 “我还从来没见过帝王长什么样子呢,不过上一任帝王我倒是见过,”老末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李泽欢亲自酿的酒,唇齿间满是浓郁的酒香。 他已经活的很久了,从上一任帝王算起,他一共见过四任帝王。 柳大妈不屑的哼了一声,霸气十足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面,随意的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冷笑道: 第45章 “帝王怎么了,有什么好稀奇的?还真以为他能像条金龙一样飞起来么?我看他就是个人渣!” “姐妹,说得好!”竹大婶站起来,一脚踩在木凳上,比男人还爷们,难得的跟柳大妈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在他们眼里,李泽渊就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渣。 所以这几天,柳大妈没少折磨李泽渊的心腹,今天让这个人去挑猪粪,明天让那个人去给马修整马蹄。 原本身体看起来还挺强壮的两个心腹,短短几天时间里,就被柳大妈折磨的脸上血色全无,精神迷茫,看谁都觉得对方身上飘着猪粪味。 接下来的酒席,柳大妈和竹大婶强强联手,姐妹花再也不分家了,用自己强大的语言天赋把李泽渊塑造成了一个品行不端、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绝世大大大人渣。 听的大家一愣一愣的,时不时的还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直,听到精彩的狗血桥段还有闲心端起酒杯喝一口。 等酒席结束之后,柳大妈和竹大婶终于满意了,她们没出饭店之前原本是手挽着手的,可是出了饭店之后,两个人同时把手撒开了。 柳大妈怒:“我怎么会跟你这种臭女人手挽着手走路呢?呸!” 竹大婶气:“你以为我想跟你这样的老女人走在一起啊?呵!” 因为两个人是顺路回家的,所以一路上嘴巴几乎都没停过,什么精彩的词汇全都从嘴里蹦哒出来了,恨不得把对方骂回娘胎里面。 来接柳大妈回家的张虎子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他跟在两个妇人身后,转头去劝柳大妈: “妈,你别跟竹大婶吵……” 柳大妈:“翠竹你算个屁!当初敢跟老娘喜欢上同一个男人!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长什么鳖样!” 张虎子赶紧转头劝竹大婶:“大婶,你别跟我妈生……” 竹大婶:“你真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老娘当年长的美若天仙,你这个喜欢吃蒜的蒜头王八!” 张虎子声音高了一点:“你们别再……” 柳大妈和竹大婶同时转头,凶巴巴:“你闭嘴!” 虎子委屈了,抽抽鼻子不再说话,低头看着地面,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妇人身后,时不时的悄悄抬眼,生怕姐妹花因为言语过激再打起来。 等他们终于快要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大老远就瞅见在梨花树下,李泽渊和殷诗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柳大妈:“偷欢?” 柳大妈:“偷情?” 张虎子:“出轨?” 三者合一就等于——红杏出墙,一歌绿了。 “咳咳,别人的事情我们都不要管,都各自回家吧,我今天也累了,就这样解散!” 柳大妈带着张虎子回家了,竹大婶也说自己累的不行先回家休息了。 但是五分钟过后,三个人奇迹般地在同一个草丛相见了,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我这是关心殷诗,不叫偷看!”柳大妈小心的蹲在浓密的草丛里面。 竹大婶咳嗽了一声:“我是害怕殷诗被这个人渣欺负了,我这也不叫偷看啊!” 年仅八岁的张虎子:“……” 三个人委委屈屈的蹲在小草从里,仔细听梨花树下两个人的对话,李泽渊一开口就让三个人怒了,他说: “殷诗,明天你跟我走吧。”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辛辛苦苦把殷诗养的这么健康、这么肥,要是让李泽渊就这么轻易地给带走了,那他们的心血和投喂不就白费了?! 眼见着张虎子就要拿匕首戳上去,柳大妈和竹大婶赶紧抓住他,示意再听一听。 殷诗大宝贝,你可千万不能跟他回去啊! 在三个人急切的目光下,殷诗缓慢的摇了摇头,说出了答案:“我不会跟你走的。” 闻言,李泽渊咬牙,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还停留在他心里,他看不得殷诗对别人好,所以质问道: “悬崖上的那次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一时间鬼迷心窍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殷诗我以后都不会犯了,我以后一定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你跟我回京城吧,好不好?” 今晚的月光很亮,哪怕头顶是梨花树繁茂的枝丫,殷诗也能清楚的看见李泽渊脸上的表情。 对方变得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个他用命保护的小王爷了。 在梨花镇的这四个月,殷诗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的心里想了很多。 一开始他对这座神秘的小镇是陌生的,但是现在他已经爱上这座小镇了。 他爱这座小镇里的每一个地方,也喜欢这座小镇里的每一个人。 殷诗盯着李泽渊,反问道:“京城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一个充满欲望,空气里都带着权谋味的地方罢了,这个地方被夜晚从不熄灭的灯火包装了起来,却不曾看见在那华丽的外表之下,是一张会吃人的大嘴。 是啊,京城有什么好的? 李泽渊抿了抿唇瓣,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京城有什么好的,因为京城有的东西,在这座神秘的小镇里都有,最终他只能盯着殷诗的眼眸,轻声说了一句: “京城里有我。” 闻言,殷诗垂下眼眸,竟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他盯着自己曾经杀了不少人的手,一字一句说: 第46章 “可是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李泽渊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一下,心脏猛地一疼,他没想到有一天,一向宠着他的殷诗竟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李泽渊。” 殷诗抬头,张口叫的不是“陛下”,不是“皇上”,不是“小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完整的叫出李泽渊的名字,就好像要洗脱身上的血腥和阴暗一样,缓声道: “我再也不想杀人了,也不想为了你一个人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一把刻上了‘李泽渊’三个字的剑,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 这双手再也不会沾染鲜血,他的这颗心也会追着阳光的方向,放出光明。 李泽渊慌了,他下意识的抬手,紧紧的捏住了殷诗的手腕,焦急道: “殷诗你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你要是恨我你就打我,全天下我只允许你一个人打我,跟我回京城吧,我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殷诗静静的看着李泽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也看清了他眼底的哀求和焦急,李泽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求过一个人,如果是以前的殷诗早就心软答应了。 但现在的殷诗,虽然会心软,却绝对不会再为了李泽渊,动摇自己的信念。 “我早就不恨你了。” 闻言,李泽渊的眼睛一亮,手下的力度忍不住加重了几分,他直勾勾的盯着殷诗,想要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殷诗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清冷的月光,在李泽渊期待的注视下,他坚决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活动了两下被捏的发麻的手腕,一字一句开口道: “但我不会原谅你。” 他抬眸,继续道:“现在不会,此生更不会。” 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就藏在这座小镇里面,殷诗早就找到并拥有了。 李泽渊被殷诗的话激的浑身颤抖,两眼发红,怒吼道:“为什么!” 殷诗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梨花香味,像是想到了某个爱撒娇的家伙一样,眼底沾上了几分笑意,轻勾起唇角轻声说: “我喜欢梨花镇,喜欢柳大妈和竹大婶麻烦的絮叨,喜欢虎子呆头呆脑时候的可爱表情,喜欢老末虽然强硬却又柔软的心,喜欢许需虽然沉默寡言却又喜欢养小动物的温柔。” “虽然一歌又懒,又爱贫嘴,又喜欢黏着人撒娇,但我喜欢他看我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一个人的眼眸。” 这一次,殷诗不再犹豫,勇敢的说出了自己心底一直压着的答案: “我喜欢梨花镇,我想成为这里的人。” 柳大妈、竹大婶还有张虎子早就热泪盈眶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觉从心底冒出,也有一种自己没白心疼殷诗的辛酸感。 他们终于把这棵心灵和身体都受到伤害的倔强小草给治好了。 没人能知道,就在殷诗和李泽渊头顶的那颗梨花树上,听完了全部过程的一歌双眼含笑,用指尖在虚空中轻轻的点了点殷诗的唇,低声骂了一句: “傻瓜。” 想艹你。 第21章 李泽渊是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的,一日不坐在那张龙椅上,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原本李泽渊打算着,等他见到殷诗之后跟殷诗撒撒娇,一天搞定殷诗之后,第二天直接带殷诗回京城。 但他没有想到,这次殷诗根本就没想过原谅他,最终在梨花镇多耽误一天的李泽渊心神不宁,只能先带着自己的心腹乘车回了京城。 他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探头往身后看,却只看到一片儿白蒙蒙的雾气,雾气环绕着这座神秘宁静的小镇,李泽渊却没在雾气中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殷诗没有过来送他。 得知这个结果后,李泽渊有些失望的放下帘子,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内心又酸又涩,他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身边已经什么人都不剩了。 在这片儿大陆上,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殷诗一样爱他的人。 能当上帝王到底有什么用呢? 每天提心吊胆沉迷于权术,看着后宫的女人各种明争暗斗,他最初想要帝王这个位置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泽渊的心里升腾起了迷惑,但是没人能帮他解决这个疑问。 身后那层雾气越来越浓郁,就在马车出了小镇的那一刻,原本还能看到轮廓的小镇,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从未出现过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让人宛若处在梦境之中。 李泽渊伸出手碰了碰那些雾气,阴冷潮湿的感觉一瞬间就包裹住了整个手。 他原本想着等过几个月后再来找殷诗,却没想到…… 此别就是永远。 从此以后,一歌不会再让他与殷诗有任何一点亲密接触的机会。 至于殷诗为什么会不来送李泽渊,其实他是想送的,但是却被一歌给缠住了。 大早上的,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人给绑了,那个人把他裹的跟个粽子一样,从肩膀开始一直绑到脚,被粗粗的麻绳勒了个死紧。 最后这个人,还在尾部打了一个死结。 只有一个头露在外面的殷诗:“……” 他艰难的转了转脑袋,偏头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的一歌,先是盯着对方那张天仙似的脸看了三秒之后,无语的开口: 第47章 “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 但是一歌就像真的睡着了那样,一脸安详,睫毛都没动,睡的可香了。 殷诗皱眉,只感觉胸口沉沉的,腿上也沉沉的,想翻个身子都难,他费劲的抬起脖颈瞅了一眼,这才发现一歌这不要脸的狗东西竟然把双手双脚都压在他身上了。 这能不沉么! 殷诗都快要被压死了! 可怜的殷诗转念一想,一歌这样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没超过五秒钟,随后立马明白了对方是不想让他去送李泽渊,所以出此下策,大半夜的直接把他连人带被子的绑了起来。 得知真相的殷诗那是又好气又想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劝诫道: “我不去送他了,你把我解开吧。” 回应他的,是一歌天仙似的安静睡颜,不管他说什么,在一歌耳朵里面就像是放屁一样,人家就是不睁开眼睛,自己装的那叫一个安详。 最后,说的口干舌燥的殷诗终于不说了,他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感受到一歌正在蹭自己脸颊的小动作,骂道: “不要脸。” 一歌轻轻的在他耳垂旁蹭了两下。 殷诗冷笑:“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阴暗小人。” 一歌心安理得的把脑袋强行塞进殷诗的脖颈里面,美好的勾起唇角。 殷诗“呸”了一声,继续谴责:“成天屁事不干就知道干这些下三滥事情的梅花小猪。” 一歌被骂的心情舒畅,小猪就小猪吧,最起码还是个梅花的,他仰起头亲了亲殷诗的嘴角,霸道的抱着身旁的大粽子,两眼一闭接着美滋滋的睡觉了。 他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出来,过了敲钟的时间。 一歌打了一个哈切,懒洋洋的从殷诗身上爬了起来,还挺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殷诗默默的盯着那小细腰看了两眼,随后又看了两眼。 一歌穿好衣服,回头看似无意的瞥了殷诗一眼,随后“哎呀”了一声,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捂着心脏道: “殷诗你醒了啊,怎么醒的这么早呢?” 被裹成了粽子的某人:“……” 一歌趁殷诗现在不能动,居高临下的看着殷诗,眯起眼睛散漫道: “你起的这么早,你倒是叫我啊。” 你他娘的接着给我装! 殷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压的喘不上来气,冷漠开口道: “你从我身上下去。” 一歌可没那么听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殷诗,觉得对方这样躺在自己身下的大粽子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他不禁想动手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莫名读懂一歌眼里情绪的殷诗,小身板一抖,立马警惕道: “你别过来啊!你敢对我动手以后就自己睡!” 一歌笑着弯起了眼睛,他纯黑色的发丝散落着,搭配着那冷白色的肌肤看起来带着几分勾引与魅惑。 他顶着那张天仙脸想要勾起人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看你有拒绝的余地么?” 殷诗确实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现在就是案板上的五花肉。 殷诗难得的慌张了,他咬着牙,发出了最后的通碟:“你要是敢对我动手,你就等着……” 还没等他说完呢,一歌就用行动来证明他还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手。 殷诗的脸瞬间红了个头顶,像菜园子里成熟了的小番茄一样。 * 这次殷诗是真的生气了。 他直接把一歌的被子和枕头扔到了小花的猪圈里,并且非常严肃的跟小花说: “小花,晚上睡觉的时候压死他,听见没?把你优越的体重发挥到极致。” 小花吃的正香呢,它抬起猪头看了殷诗一眼,哼唧了两下,示意今天的饭菜不错。 一歌跟在殷诗身后,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他也知道自己趁人之危不好,但当时那个情形谁忍得住啊? 早知道殷诗会这么生气,当时他就不应该忍着,应该再多做一点过分的事情赚足够多的利益! “可恶,亏了啊……”一歌恨铁不成钢的抬起左手揉搓了一下指尖。 这一幕正好被殷诗给看见了,他一向很少有表情的脸一红,生气的把一歌的手给拍了下来,愤怒道: “你在干嘛呢,看什么看啊?” 一歌立马伏低做小,一边儿诚恳的进行最真挚的道歉,一边儿屁颠屁颠的跟在殷诗身后,围着对方转。 但是整整一天,殷诗都没怎么搭理他,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更是直接把房门一关,把准备偷溜进来的一歌关在了门外。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独守空房,还要被迫和小花住在猪圈里! 一歌怒了,他撸起袖子,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刚想强迫性的直接把门推开的时候,门里就传来了殷诗轻描淡写的声音: “敢进来,以后都跟小花住吧。” 此言一出,一歌乖乖的把挽起来的袖子又给放下来了。 其实独守空房也挺好的,和小花睡也挺不错的呀,小花不仅白白胖胖的,而且还善解人意,特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一歌留了点空地。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一歌低头喃喃自语,他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殷诗真的不给他开门之后,这才失魂落魄的垂下脑袋。 第48章 一点都不好,他才不要和小花睡呢! 情场失意的一歌去地窖里面拎了一瓶酒,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就飞到了屋檐上面,他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潇洒的一甩衣袖,拎着酒罐子直接席地而坐。 酒塞子一打开,浓郁的酒香味瞬间扑鼻而来,一歌仰头喝了一大口,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下滑,流进了他的衣襟里。 一歌穿的很薄,单薄的衣襟因为酒液的原因,黏在了白玉般的肌肤上,好酒配明月,坐在屋檐上独酌的人又是那么美,任谁看都会觉得眼前这副景象是处不可多得的美景。 一歌轻叹了一口气,舔了舔被酒液润湿的柔软唇瓣,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面仿佛盛满了清亮的月光,美人迷茫了一双眼睛,仿佛在埋怨屋檐下的人实属无情,声音轻轻柔柔的,无比哀怨道: “小白菜,白又白,头顶发绿,还下不来。” 说完之后,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有些醉醺醺的吸了吸鼻子,用指尖玩弄着垂落下来的黑发,大半夜的像个怨妇一样抱怨: “爱吃殷诗和青菜,蹦蹦跳跳下不来,下不来啊下不来!” 一歌啜泣了两声,低声感叹:“好诗,好诗啊好诗。” 在屋子里听的清清楚楚的殷诗:“……” 三分钟之后,房门被打开了,殷诗身上披着被子,散落着发,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坐在屋檐上自暴自弃的大美人,冷声开口: “下来吧。” “好嘞!”闻言,一歌酒也不喝了,擦了擦眼角虚假的泪水,麻溜的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殷诗摸了摸脖颈,再摸一摸身边的位置,发现一歌人不见了。 殷诗迷瞪着一双眼睛,仔细的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早上的时候,一歌确实抱着他的脑袋“啾啾啾”了好几口,哼哼唧唧的蹭着他,说自己有事情要早点出门。 当时殷诗正瞌睡着呢,他被一歌养的越来越废柴了,身为暗卫的本能在一点一点的退化,早上不管一歌怎么蹭他,他除了烦之外根本起不来。 殷诗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等迷瞪劲过去了之后,这才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就准备给一歌做点梨花酥。 一歌最近特别喜欢吃殷诗做的梨花酥,天天求着殷诗给他做。 但因为做的时候挺麻烦的,所以殷诗隔几天才给一歌做一回。 梨花酥做的好不好吃,重点在于酥皮和馅的掌握程度,要想让外皮变得酥脆,必须把面和馅揉到极致的柔软,这可是非常耗时间的,是一个技术活。 殷诗忙活了一早上,这才把金灿灿的梨花酥给做好了,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精致的小点心放到篮子里面,随后挎着小篮子,捶了捶自己酸痛的腰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刚下学堂的张虎子,殷诗拉住他问:“虎子,你见一歌去哪里了么?” 张虎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道:“殷诗哥,我可以带你过去找他。” 说完之后,虎子的眼睛正大光明的往小篮子里面瞅了瞅,“想要吃梨花酥”这六个大字非常的明显。 殷诗笑着摇摇头,分给了他两个梨花酥。 张虎子宝贝似的捧着那两个梨花酥,根本就舍不得吃,他也非常喜欢吃殷诗做的梨花酥,但是一歌可抠门了,每次就让他舔一舔渣渣。 今天他可真的是幸运呢! 张虎子带着殷诗在镇子里面左拐右拐的,捧着自己的梨花酥,小心翼翼的说: “殷诗哥,马上就到了啊!” 殷诗没有张虎子那么淡定,他没想到镇子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这里的人衣着暴露,神色也带着几分轻佻和暧昧,有点像……有点像京城里面的青楼。 “到了殷诗哥!就是这里,翠仙居!” 张虎子咬了一口手上的梨花酥,指着面前透露着浓浓胭脂水粉气息的豪华酒楼,一脸纯洁道: “一歌哥就在这里面,我今天早上上学堂的时候亲眼看着他走进去了!” 殷诗缓缓的皱起眉头,唇瓣颤抖了两下,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 “他去了一早上?” 张虎子还没发现不对劲,傻乎乎的笑着说:“对啊,一歌哥去了一早上呢!” 不知为何,殷诗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很生气,就像抓到小娇妻出轨的绿帽丈夫一样,明明他和一歌并没有那种关系,但他现在就是很生气。 一歌去青楼,还去了一早上,你说不是干那挡子事,殷诗自己都不信! “长本事了,”殷诗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现在头顶发绿,和一歌口中哀怨的小白菜还挺像的。 第22章 张虎子没有发现殷诗的不对劲,毕竟哪怕殷诗再生气他脸上的表情也很冷淡。 所以傻乎乎的张虎子同学又啃了一口手上的梨花酥,以为自己帮上了殷诗的忙,开心的说: “殷诗哥,我带你上去找一歌哥吧!” 殷诗仰头看着面前带着浓浓胭脂气息的青楼,抿了抿唇瓣,他知道自己无权管一歌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的头脑一抽,就真的跟在张虎子的身后,进了青楼。 满怀心事的殷诗并没有发现,虽然青楼的外面很俗气,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里面的女子虽然穿的暴露,姿态和气质却不低俗。 第49章 来青楼里面的客人单单也只是喝喝酒,放松一下心情,甚至有的人还和青楼里的女子对起诗来。 这种情况在京城的青楼里面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现象,有心人明眼一看就知道其中隐藏的猫腻,但是殷诗现在的心很乱,根本就没仔细看青楼内部的情况。 这座青楼一共有五层,张虎子好像对青楼里的构造特别熟悉,带着殷诗左转右转的,“蹭蹭蹭”的就上了五楼。 五楼更是别有洞天,不管是摆放在楼道里面的物件,还是整体的设计风格,都透露着高雅与精致。 从楼梯口往上望过去,可以看见五楼稍微高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平台,站在上面几乎可以眺望整个梨花镇。 “殷诗哥,一歌哥就在那里,我带你过去吧?” 张虎子指着那个巨大的平台,拉住殷诗的衣袖,想要带他过去。 但是殷诗上楼的脚步却停了下来,那最后一层台阶他是怎么也挪不动脚。 根本就不用张虎子指,他就能看清在那个巨大的台子上,一白一红两个身影正亲密的靠在一起。 一歌喜欢穿白衣,他是知道的。 更何况一歌的背影,殷诗更是熟悉到不行,但是靠在一歌身上的红衣女子,殷诗却从未见过。 他此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 如果说一歌的美是天上月,那么眼前这位红衣女子的美就是白日娇阳,一瞥一笑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诱惑和优雅,一袭红衣更是衬得她肌肤如玉,轻轻一笑就有绝世倾城之姿。 绝世大美人正懒散的靠在一歌身上,伸出纤纤玉手玩弄着一歌垂落下来的发丝,轻佻的捏了一块儿桃花酥递到了他嘴边。 一歌竟然没有拒绝。 而是眼角含笑的启开唇瓣,含住了那块儿桃花酥,抬起眼眸多情的看着红衣没人,两个人含情脉脉的互相对视着,从远处看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相配极了。 张虎子顺着殷诗的目光看了过去,瞬间恍然大悟了,这还是殷诗第一次见到故酒,毕竟故酒只要没事就不会出这个翠仙居。 秉着“同一个镇子的人就要好好相处”的原则,张虎子拉了拉殷诗的袖子,开口给殷诗介绍: “殷诗哥,那个人是故酒,和一歌哥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是个男……” 还没有等张虎子说完呢,殷诗突然把挽在胳膊上的小篮子塞进了张虎子的怀里,脚步一转直接转身往楼下走。 他的背影看起来太过决绝了,哪怕左腿不利索,也加快速度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张虎子抱着小竹篮一脸懵逼。 他不明白殷诗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了,不是之前还好好的么,还亲手给一歌做了梨花酥,怎么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生气了呢? 张虎子不敢让腿脚不好的殷诗一个人回家,所以赶紧抱着怀里的小篮子“蹭蹭蹭”的跑到殷诗旁边,仰头看他问: “殷诗哥,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么,还是我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 殷诗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一歌是天上月。 但他殷诗是个什么东西? 瞎子?瘸子?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需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从他认识一歌的那天开始,就不应该产生任何想染指月亮的念想和冲动。 他殷诗不配。 现在想想,他一大早起来给一歌做梨花酥的举动真的是可笑至极,梨花酥再好吃,一歌再中意,能有绝世大美人亲手喂的桃酥好吃么? 这样一想,殷诗反而笑了,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明明嘴角是上扬起来的,但是这样的表情落在了张虎子的眼里,却让张虎子觉得殷诗现在很难过。 “殷诗哥,你到底怎么了?”张虎子担心的捏住了殷诗的手腕。 “我没事,”殷诗还在笑,他抬手揉了揉虎子的头,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儿,说:“我真的没事。” 但是他心里很疼。 比毒瞎眼睛,挑断手筋,折断左腿还疼。 不是身体上的疼,是一种荒唐过后笑自己可悲苍白的疼,是一种之前自我沾沾自喜却发现自己只是自作多情的疼,是一种见到太阳后又被阴暗覆盖的疼。 或许对于一歌来说,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只不过是一个瞎子,是一个瘸子,是一个没用的废物,是一个需要麻烦别人照顾的可怜家伙罢了。 他不配。 一直到晚上,一歌才回来,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抱住殷诗蹭一蹭,闻一闻殷诗身上的味道。 他一天都没有见殷诗了,可把他给想死了。 但一歌总觉得今天的殷诗很奇怪,虽然以往他黏着殷诗的时候,殷诗也会表现出不耐烦,却不会拒绝他的亲近,顶多推他两下。 但是今天他抱殷诗的时候,殷诗挣扎的很厉害,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对方的抗拒。 被强硬推到一边什么都没蹭到的一歌:“?” 吃晚饭的时候,殷诗竟然没有做他的饭! 甚至还自己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吃只有一人份的菜,完全把站在自己旁边的一歌当空气。 整整一天只吃了一口桃酥非常想亲近殷诗的一歌:“??” 临睡前洗澡也是,殷诗也只准备了自己一个人的热水,自顾自的洗着,彻彻底底的无视了一歌的存在。 第50章 傻不拉几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殷诗并且极其委屈的一歌:“???” 最后,在晚上该上床睡觉的时候,一歌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一脚把门踹开,杀气冲冲的大步走了进去,对着正准备起身的殷诗二话不说就直接压了上去。 把人压的闷哼出声后,一歌捧起殷诗的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啾啾啾啾”的亲了十来下,这才双眼黑沉,杀气腾腾的咬牙切齿道: “三天不艹,上房揭瓦!” 第23章 殷诗被亲的一脸发懵,眼看着一歌就要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被子,殷诗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一使劲把一歌给推开了。 “你出去,”他给一歌下了逐客令。 一歌被殷诗给气笑了,他一把并住殷诗的手腕,高举起来压在头顶上,用舌头顶了顶腮帮,挑眉道:“我偏不。” 说完之后,身子就俯了下来,一歌把脸埋进了殷诗的脖颈间,张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咬的地方跟之前啃过的位置一模一样。 小尖牙叼着那处软肉磨了磨,时不时的还伸出舌尖舔两下,疼得殷诗闷哼出声,却又被尖牙磨的又疼又爽。 “你起来,”殷诗使劲的挣扎了两下,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压在他身上的一歌愣是一下都没被他推动,殷诗气急,低声骂道:“你到底想怎样!” 正啃着他脖颈的一歌动作一顿,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抬眸黑沉沉的看着殷诗,嗤笑一声后,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想怎样?”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是我哪里做错让你生气了?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 殷诗抿了抿唇瓣,偏头看向地面:“我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嘴巴都委屈的抿在一起了,这话说出来可没人信。 一歌捏着殷诗的下巴,态度强硬的把他脸转了过来,目光冰冷的盯着殷诗看了三秒之后,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 等他再次把眼睛睁开的时候,目光中的冰冷和烦躁少了很多,更多的是耐心和温柔,他低下头亲昵的用自己的鼻尖蹭着殷诗的鼻尖,撒娇般的问: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不理我的话,我心里就会很难受,难受的快要呕吐了。” 说完之后,还装模作样的“呕呕”的吐了两下。 殷诗一向拿这样的一歌没有办法,他咬着下唇,神色间充满了纠结,或许是那位红衣女子的绝色容颜压倒了他心里名为“自卑”的坟墓。 这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一歌。 因为他长的顶多清秀,性子也木讷呆愣,不会讲俏皮话,更多的时间都是在沉默,而且眼睛还瞎了,腿也瘸了一只,就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配得上一歌? “我……我……”殷诗低声喃喃着,他闭上眼睛,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一歌轻轻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气息,还有对方身上熟悉的梨花香味。 或许就是这熟悉的味道儿给了他安全感,殷诗就像逃避一样,紧紧的闭着眼睛,结结巴巴道: “如果……如果你厌烦我了,想和别的女子成亲了,大可直接跟我说,我绝对不会纠缠你,会自己乖乖的走。” 此言一出,一歌懵逼了。 厌烦?别的女子?成亲?乖乖的走? “我跟哪个女子,在哪个地方,成哪门子亲?”一歌皱眉问。 殷诗吸了吸鼻子,一一回复:“红衣女子,在青楼,成交杯酒的亲。” 闻言,一歌想了想,顿时明白殷诗今天到底因为什么不对劲了。 他突然很想笑,不是嘲笑的笑,而是觉得自家诗诗实在是真特么可爱的笑。 “殷诗,你是在吃醋么?”一歌就连声音里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殷诗的脸颊,心里的不痛快和烦躁如同潮水一样迅速退去了。 你看,他的诗诗多可爱啊。 就连吃醋都只是隐忍着一张小脸,委屈的咬着自己的下唇,难过的紧闭着眼睛,实在是……惹人怜爱。 殷诗就像被戳中了心事一样,慌乱的睁开眼睛,却还是假装镇定,面瘫着一张脸低声道:“我没有,想跟谁成亲都是你的自由。” 一歌憋着笑,从殷诗身上翻身下来,环抱着殷诗笑眯眯的说:“你早上看见的红衣女子,是个男的。” 殷诗一愣,不可思议的转头,呆呆的问:“男……男的?”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竟然是一个男的?!不应该啊,男子怎么会有如此明艳完美的长相?! “他叫故酒,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主外,管理梨花镇对外的社交和明面上的事情,他主内,管理梨花镇的账本还有镇子暗地里的大小事,平日里只要没事故酒都不会出翠仙居。” 一歌看着殷诗呆愣的模样,只觉得对方像个土拨鼠一样,傻傻的样子很可爱,一个没忍住伸手捏着殷诗已经有些肉的脸颊,继续说: “我今天去翠仙居,只是和故酒商量他大婚的事情,而且镇子里是没有青楼的,虽然外表俗气了一点,但那都是故酒的恶趣味,里面的人都很正经,不是什么皮肉生意。” 闻言,殷诗顿时窘迫的不成样子。 他……他弄了一个天大的乌龙! 因为这个事情,他默默的吃醋了整整一天,还跟一歌甩了整整一晚上的脸色,自己一个人跟个怨妇一样在心里唱小白菜,还准备等一歌成完亲之后自己提着小包袱走人。 第51章 早上干的种种事情结合在一起,殷诗现在羞耻的脸都快要烧破皮了,他飞快的举起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默默的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大粽子,隐藏起来。 一歌看着身边的大粽子,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他用白皙的指节抵着唇瓣,这才堪堪防止低哑的笑声流出。 他的诗诗,真可爱。 一歌和故酒是一起长大的,对方互相是什么尿性他们都清清楚楚,一歌嫌弃故酒天天穿女装,故酒嫌弃一歌不懂得小仙男的精致。 像故酒这样的绝世妖孽,一歌原本以为这片儿大陆上没一个人可以治他的,却没想到在李泽欢踏入小镇的那一刻开始,故酒就栽了。 今天早上,一歌是去给故酒挑嫁衣的,最后挑中了那身仙气和妖娆并存的红色裙子。 “你说,我要不要练习一下怎么讨好李泽欢,让对方觉得我小鸟依人?” 故酒低头扯扯自己身上的嫁衣,总觉得哪里还缺了点什么,他知道李泽欢原本是只喜欢女子的,现在娶他一个男的会不会觉得别扭。 一歌正在发呆看着天边的云彩,心里想着在这片儿云彩下面,殷诗是不是正在给大黑狗梳毛毛呢? “喂,一歌,你快点看看我这个姿势对不对!”故酒摆好姿势,妖娆的靠在一歌身上,故意露出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张嘴轻声道: “你用这个角度看我,喉结还明显不明显了?李泽欢不会下不了口吧?” 一歌敷衍的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不明显,整挺好。” 恋爱中的小仙男不需要别人的否定,只需要别人的肯定。 他美滋滋的撩拨了一下肩头的黑发,抬手做作的捏了一块儿桃酥,递到了一歌的嘴边,轻启红唇娇滴滴的说: “泽欢,啊~~~” 一歌在谁都看不见的角度里面翻了一个白眼,但是最后还是配合着故酒的表演,张开了嘴小小的咬了一口。 妈的,恋爱中的人智商真的为零。 看故酒兴奋到不行的样子,一歌不得不说自己嫉妒了。 如果殷诗同意和他成亲,他也想变成智商为零的小仙男。 故酒一直在询问一歌关于婚礼的事情,大到婚礼的流程,小到婚礼上的装饰,两个人折折腾腾,一直弄到傍晚才歇息。 梨花镇里的太阳落山总是会慢一些,有些泛蓝的天空中,大片儿洁白的云朵被夕阳染成了滚烫的颜色,金红色云彩和浅蓝色的傍晚天空纠缠在一起,仿佛编织成了一个美丽甜美的梦。 故酒仰望着头顶绚丽多彩的天空,一向张扬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柔和,就像每一个即将要出嫁的新娘子一样,娇羞又期待,他摸了摸身上的嫁衣,转头看向一歌笑。 美人笑起来很美,故酒的眼睛里面藏着漂亮的小星星,他看着一歌轻声道: “一歌,早点和殷诗成亲吧。” 在这里,就在这座神秘又宁静祥和的梨花镇,一个不再被伤害,一个不再继续流浪。 * 故酒出嫁的那天,是个好天气。 几乎全镇的人都来给他们庆祝,殷诗看着不是很富贵的家,觉得就院子里那棵上了年份的梨花树是最值钱的。 但那棵梨花树是一歌的命,天天宝贝的不得了,因为掉落下来的花瓣可以做梨花酥吃。 要不是有殷诗拦着,一歌恨不得把梨花树给薅秃了,整天蹲在树下,眼巴巴的等着花瓣掉落。 因为礼物发愁的殷诗冷落了一歌好几天,得不到宠爱的小娇妻愤怒的离家出走了。 一歌只离家出走了半天,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粉色珍珠。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珍珠,竟然这么大! 所以在故酒结婚的那天,殷诗抱着藏在怀里的大珍珠,跟在一歌后面去了翠仙居。 翠仙居的外表还是那么俗气,外面还挂了很多灯笼和七彩的绳结,人都拥挤在大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新娘子出来。 故酒没让人等太久,他身上穿的嫁衣就是殷诗前几天看见的那一身,哪怕是见过故酒一面儿,殷诗看到故酒的时候,还是微微的愣了神。 他真的很美,是超越性别的美。 还没等殷诗再多看两眼呢,一歌突然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一歌弯下腰,凑到殷诗耳边,轻声道: “不许看。” 殷诗无奈的拍了拍一歌的胳膊,开口保证:“我不看他了,你把手放下吧。” 一歌对于这种敷衍的语气很不满意,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你跟我说,我和故酒谁长的好看?” 幼稚鬼,连这种事情都要争。 殷诗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赶紧熟练的拍着小娇妻的马屁: “当然是我们家一歌好看啊,我们家一歌是这片儿大陆上最最好看的人!” 闻言,一歌这才满意了,把手放了下去。 而站在高台上的新娘子早就下了楼。 殷诗什么都没瞅见。 翠仙居的大门终于被打开,随着身后的人潮流动,殷诗和一歌走了进去。 故酒专门留了一个最好的位置给殷诗他们,那里视野极好,从上面看几乎能看到整个大厅,故酒和李泽欢站在最下面中央的台子上,正和前来送礼的人敬酒。 第52章 故酒没有李泽欢能喝,所以李泽欢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挡在故酒面前,来一个人他就仰头喝一杯,能挡的几乎全被他挡回去了。 故酒小脸通红,平日里多霸气妖孽的一个人,现在却软成了一滩春水,紧紧的黏在李泽欢的后背上,双眼朦胧仿佛他才是喝醉的那个。 殷诗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一转头,把目光放到了一歌脸上,对方的目光也放在故酒身上,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在此时淡去了很多。 头顶的红色灯笼在一歌脸上染了一层模糊的暗影,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一歌嘴角是上扬着的,无声却又真诚的祝福着故酒。 但不知为何,殷诗在一歌的眼底发现了淡淡的羡慕,他在羡慕着故酒和李泽欢。 殷诗抿了抿唇瓣,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的转回了头,随一歌一起往楼下看。 这场婚礼热热闹闹的,在全镇人的祝福下,一直闹到凌晨才算彻底结束。 一歌被故酒喂了很多酒,连带着殷诗也喝了一点,但暗卫不能过多饮酒,所以殷诗才喝了一点,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反倒是喝了三大坛的一歌跟个没事人一样,一把将殷诗给公主抱了起来,这回他没走房顶,而是老老实实的抱着殷诗在路上走着。 因为现在是夜晚,大家都喝多了也没人看他秀恩爱,这要是白天他肯定抱着殷诗就走房顶:) “你放我下来,”殷诗嫌这样的姿势丢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一歌正抱得美着呢,说什么都不让殷诗下来,他低头亲了亲殷诗的发顶,说:“你看你醉的脸都红了,还想自己走。” 殷诗挣扎了一会儿,发现反抗无效后,就安静了下来,乖乖的窝在一歌怀里。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殷诗头脑有些发懵,他盯着那轮银色的圆月,又低头看了看一歌好看的侧脸,突然开口道: “能够遇见你,真好。” 一歌笑了笑,他颠了颠怀里的人,开口轻声说:“应该是我能遇见你,真好。” 但殷诗固执的认为,能够遇见一歌,几乎花光了他一辈子的运气。 梨花镇和一歌一样,温柔又悄无声息的把破破烂烂的殷诗包裹了进去,把整颗心几乎都要坏掉的小人给重新治愈好了。 殷诗吸了吸鼻子,放松下身体,把身子软化了整个窝在一歌怀里,闭上眼睛喃喃道: “家里的菜都熟了,明天给虎子他们送过去一点吧,还有竹大婶。” 一歌抱着他,低声应道:“好。” “还有,大黑最近好像发情了,整天追着大白想要干那挡子事,这件事情很严肃,你要管管。” “好。” “小花最近又变胖了,家里的剩饭都不够它吃,要找许需给它买正宗的饲料了,小花怎么说也是家庭成员,你可不能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它杀了啊。” “好。” “也不要再去折磨那颗梨花树了,想吃梨花酥的话,我去镇口的梨花树那里给你摘……” “好。” 殷诗今晚的话很多,这不像他平时沉默寡言的模样,叨唠的还都是些繁琐的家长里短,很无趣也很平凡。 但是一歌喜欢听,还听的很认真。 他抱着怀里的小人,心满意足的听着对方的唠叨,因为酒的原因,殷诗说话语调软软的,声音小小的,像某只无害的小动物。 他抱着怀里的人,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即将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殷诗突然挣扎了起来,他使劲用力从一歌怀里跳了下去,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后缓缓站稳。 夜晚的风很柔和,带着梨花镇特有的香味,就连清冷的月色都沾染上了几分尘世间的烟火,殷诗抬头,看着家里的那棵巨大梨花树,神色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歌害怕殷诗感冒,抓过他的双手用内力暖着,仿佛殷诗现在不再是一个男子,而是需要他时时刻刻宠着的娇气包。 浓密的云层一点一点的散开,白色的梨花瓣缓慢落下,正好落在了殷诗的鼻尖,他忽然笑了,轻轻一吹梨花瓣就飞了起来,顺着夜风飘向空中。 “一歌,明年的今天,我们成亲吧。” 殷诗转头,冲一歌笑,他从来没笑得这么率真,这么开心过,嘴角完全是上扬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闻言,一歌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着殷诗的手紧了紧。 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殷诗到底在说什么,眉目瞬间柔和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捧起殷诗的脸,眼眶红了红,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道了一个字: “好。” 【我以整座梨花镇为聘礼,娶你回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