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情同谋 (H)》 大小姐 一切原本都要按照她精心制定好的完美计划顺利进行的。 一切原本都该如此。 辛黛躺着喘气,感官淹没式的冲击只留下眼前一片空白,扣子被拨开的衬衫没能拦住胸脯前春光,一起一伏。 “我伺候好你了吗,许太?” 张幼臣从她双腿间抬起头,鼻尖蘸着可疑水光,状似无意的舔舔嘴唇,笑一笑。 一定是空气稀薄,她鼻翼翕动仍然得不到足够大脑思考运行的氧气。 “不说话,看来还是不满意。”没得到回答,张幼臣瘪瘪嘴,像是幼儿园里没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孩,眉毛垂下来,眼睛湿漉漉,看上去很无辜又委屈。 当然,他接下来的动作实在是和无辜沾不上半点关系。 温热的唇舌舔上大腿内侧,一点一点,一寸一寸,鼻尖呼出的热气蹭过敏感处,只半秒,刺激源短暂触碰便逃开,如同燃烧火柴遇水后冒出星星点点的烟雾,慢捻抹挑建起的欲望,不被满足的折磨,烈火燎原迫在眉睫。 “嗯……嗯你别……你快点……” 下腹火热,她弓起身子,腿间真丝面料上水色洇湿。 张幼臣舔吻着细嫩皮肉,享受为数不多辛黛发出这种诱人嗓音的时刻,舌尖滑到腿根,微微用力,又勾来耳边一阵喘息,白如奶油的皮肤上留下他的青紫印记,一点不留情。 他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签名,忍不住又吻一口,才将注意力放在辛黛那张含情脸蛋上。 老天,她怎么连欲求不满的时候都漂亮的像个芭比。 “这么没耐心啊,许太。” 张幼臣又用这个称呼,这回辛黛反应过来了,怒从心起,也从身下起,一脚揣上他的背,隔着一层薄薄衬衫,高跟鞋鞋底击打上时有他片刻暂停的喊痛。 刚想出声,他抬头,看见洁白床单上浑身泛起粉红色的女孩,眼睛红红,昂起下巴,咬起嘴唇,两条纤长细腿环在他脖颈间,腿心中湿得一塌糊涂,欲望驱使下,不断向他面前靠近,嗅起来,很甜。 “快点……张幼臣……” 她声音颤抖着,咬起嘴唇。 张幼臣挑起眉毛。 尽管硬的发疼,他依然没有动作。 辛黛快要发疯。 一只手钻进张幼臣头发里揪着,另一只摸在他的嘴巴上,微微陷入唇间。 “舔我……张幼臣……舔我!” 她叫出声。 他嘴角拉大,故意吻上面前的手指,细长,白嫩。 舌尖舔上圆润指腹,施加恰到好处的力度,吮吸着,发出阵阵声响。 辛黛右手指甲在他头发中陷得更深了一点。 他吞下整根中指,咂咂有声。 有重量从手指上消失。 张幼臣垂下眼睛。 新做的豆沙色指甲,她不爱流行的哑光磨砂,偏要水光粼粼的。 像她的穴一样。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他舌头绕着圈舔吻她指节,“大小姐。” 完蛋。 辛黛哭叫出来。 “张幼臣!我让你舔我的穴……” 后半句没说完,热源被吻住。 终于得偿所愿的叹息和直冲云霄的快感混合在一起,分不清。 她头向后仰,埋入羽毛被中,不管鲜艳口红会如何蹭花。 然后,近乎晕厥的感官中又有视觉前的图像。 辛黛被张幼臣从被子中捞出来,他的面孔出现在视网膜前。 漂亮的男孩眼睛弯弯,这回像幼儿园拿了糖果的小孩。 “说过了,要论做爱,我比许南城更该当你未婚夫。” 辛黛盯着天花板,身体惯性因失去他的唇舌抚慰而不耐的扭动起来。 她已经开始忘了原本一开始的计划是什么了。 噢。 好像是以为许南城接机开始,以她和许南城上床结束。 “让你舔我,没让你说话,张幼臣。” 辛黛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又按回了腿心。 张幼臣咯咯笑起来。 “遵命,大小姐。” 妹妹 六小时前。 “好家伙,赵姨说的真是真的,你真在下午四点钟喝双倍浓缩啊?“ 应舒不可置信的举起双手,大喝一口堆成小山的奶油泡,焦糖甜香打成分子钻进鼻息里,试图抵挡对面那杯棕褐色毒药。 辛黛按了暂停键,家庭影院偌大屏幕上男女主角嘴唇相差距离一毫米。 “要不是上周末你拉我去做超声刀,至于我现在还水肿吗。“ 辛黛带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咬着冰块里的吸管,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可惜,饶是做好心理准备,苦涩液体还是让她露出的嘴角抽搐几番。 “问题是,为了许南城被苦死至于吗?“应舒转转眼睛,一副思考状,”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的哪是去水肿,明明就是咖啡因,你们两个今晚大战叁百回合绝对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一旁辛黛难得换了的叁厘米鞋子踩了她狠狠一脚。 靠,还真挺疼。 “怪不得你昨天回西边儿呢,“应舒倒吸一口冷气,又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点点头,”你最大的衣帽间不就是在西——“ 又一脚。 应舒继续,“你看看,你这就是戳中——“ 这回没等辛黛开口,电话来的比第叁脚更早。 “到了?“应舒问。 “到了。“辛黛答。 她从衣袋盒子中拿出戒指,转了又转。 铂金镶了一圈钻,中心光滑水润的翡翠明亮又璀璨。 迟迟没戴上手。 上半年叁月刊做珠宝特辑,还在她的主编专栏里露了像。 “老张真不来了啊……?”应舒咬着吸管,发出声音。 辛黛没有回答。 许南城一直都纵着她,辛黛一直都知道。 但他不爱她,辛黛也一直都知道。 只是那时当辛黛说要他太祖母传下来的戒指时,他第二日便不假思索的赠与她做订婚礼物。 模样真挚,目光诚恳,爱她如斯,仿佛只差一句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就能共度众生, 平白叫她生出愧疚来。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能感到愧疚的话。 - 许南城叁年前赴欧开辟市场业务,那时他同辛黛订婚尚不满半年。 许家的意思显而易见,辛黛一同前去,想读书便去读,不想读就来做个公关总监,两全其美,还能算得上专业对口。 狗屁,辛黛想。 她念商科纯粹是因为家里确实有矿也有皇位,万万不是奔着去许家做什么上门媳妇的。 她才二十四,男人还没睡够就要一辈子捆给一个人,简直救命。 虽说许南城确实人长得好看,虽说许家确实大富大贵,虽说他们这类联姻确实婚后各玩各的不少见,但辛黛仔细想想,她也长得好看,她家也大富大贵,最主要她妈辛筠给她这名字实在好听,她就算哪天当够了辛黛,她还想当辛小姐,或许当辛女士,但绝不会成为许太。 绝不会。 “……一大早大家就都来了,小黛啊,人家可等你一下午了。“ 名副其实的许太保养得当的面庞上面带笑容,米色丝巾垂下来,挡住唯一泄露机密的脖颈。 当家太太亲自热情招呼,辛黛马上应对起同样一副笑脸,更何况对面这位可将成为她法律上的母亲。 尽管这个将来时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无限期。 许南城回国的消息一个月前便确定了,辛黛从那天起重启她的无糖低脂少油饮食,私教课和芭蕾也跟上,水光针热玛吉超声刀通通来一遍,衣帽间从里到外又更新,想来微信上的sales们应当是最开心的人。 ”要我说,人家做时尚杂志的就是不一样。“ 初秋天,辛黛今天穿米色羊毛裙,裸色小猫跟,指甲新换了豆沙色,本想跟风头发做点挑染,转念一想她的亲和力人设,又换了黑茶色。 逢了夸奖,她也微微一笑,商业互吹回去。 许太看她的眼神满是赞许。 她要是知道名媛必备米色套装下穿了什么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慈母情怀,辛黛恶趣味的想。 “阿姨夸张了,我也才到没多久。“她乖巧的向前走,扣上许南城的手臂,又察觉到许太佯嗔的眼神,又改口道,”……妈。“ 许太点头笑,挡不住辛黛发觉许南城微微撤回的右臂。 这是国外美好生活结束的负隅抵抗?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平白无故要踏入婚姻的坟墓,她也不见得开心到哪里去。 一顿接风宴饭吃的愉快。 辛黛小小放纵自己一下,借许南城之手吃了一块东坡肉,当即心花怒放,连她木头美人的未婚夫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期间,辛筠女士虽然人在国外日理万机,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进行了视频通话,不知道是最近体验了哪一款新式医美,看上去宛若二八,指的是二十八。 当然,不排除辛女士开了美颜。 “幼臣怎么没来?“许国正问。 在座的小辈筷子皆是一顿。 没等应舒和辛黛想好理由打马虎眼,令堂张衿先开了口,抿了杯中红酒,“犬子日前去澳洲试试水,有点想法,只是南城这次回国也是好久不见,真是可惜。” 语气平平,听不出可惜。 许太睨了许国正一眼,圆起场,“南城这次也待得久,机会总是有的,也不差这一次。还是幼臣人家有想法,一群一起长大的,就属幼臣有魄力,不靠父母自己打拼。” 应舒桌子下踢踢她。 辛黛挑挑眉。 饭毕,社交场合开始。 早先不够亲近得以用餐的诸位有次序到来,小小礼物包装盒里带着嘴上的不成心意,和心里惴惴的期盼。 许国正一直作陪张衿聊道,很难说没有私心。 他是一步步见证着面前这个一半洋人血的张衿如何发家的,手段狠辣,无所顾忌,为了利益当真是豺狼虎豹也难夺,冷血残酷,哪怕是亲生儿子都能舍去,他许国正又如何不怕。 好在,他们都会老。 许国正看着深目高鼻的张衿,年前染了一头白发,微微释然。 - 她将许南城推倒在床上。 辛黛在脑袋里彩排过无数遍这个场景。 准确来说,她确实也在一些酒吧猎艳后的浓情时刻身体力行的彩排过这个场景。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真正上阵这一刻,在她脱去了裸色小猫跟,脱去了米色羊毛裙,脱去了属于名媛小姐的外表后,许南城不仅是表情令她大失所望,连裤裆也是。 她披散了头发,遮不住诱人身姿,皮肤像抹了奶霜的上好釉瓷,嘴唇鲜艳,令人想起咬下车厘子后沾湿的紫红印记。 尤其是裤裆,辛黛恨恨的想。 她还没来得及像演练一样跨坐在他腿上,用濡湿的布料去磨擦他光洁的西裤,嘴唇吻上他的喉结,双手挽着他的脖颈,眼睛眨眨,在他耳边说哥哥我好想要。 反倒是许南城飞快站起身,将她爽快抛掷的大衣拿起,认认真真的帮她穿上外套,将她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耳后,系紧腰带,捧住她的脸蛋,说小黛,我有时候真的把你当妹妹。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辛黛想。 讨你开心 打破尴尬的是一阵微信语音电话声。 辛黛舔舔后槽牙,站立不动。 主要是,她实在是湿的不行了。 整整,叁十六天,没有,做爱。 许南城现在简直就是在她濒临爆炸的神经上反复横跳,脱了又穿的大衣挡不住初秋凉风从光裸小腿刮过,腿心热源处又遇一阵冷意刺激,反而吐出一包水,腻在大腿根。 “小黛,好像是你的电话。” 许南城一开口,辛黛就闭上眼睛,反复在脑中循环播放大悲咒,克制住自己欲望上头而后又下头的过山飞车。 救命,许南城连看她的眼神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圣父模样,他难道去澳洲这叁年皈依了,戒色了,准备青灯古佛常伴一生了? “没关系,你在这里接就好,我先出去倒杯水。”许南城安慰式的拍拍她肩膀,将房间让给她。 辛黛顿了顿,“呃……谢谢。” 满脑子嘀咕,她将目光转回震动的手机上,来电人头像,很熟悉。 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狗,脸蛋白绒绒,棕色垂耳朵,仿佛挑起眉毛,嘴巴向左歪一歪,简直可爱犯规。 才看一眼,她似乎心情就好了一点。 只有一点,一丁点,辛黛告诉自己。 按下绿色接听键,那边传来更为熟悉的声音。 “嚯,你还能接电话啊……”背景音吵闹又喧嚣。 辛黛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啧啧,我猜猜,是不是许南城——” 辛黛反手挂了电话。 果不其然,不到十秒又是一通电话。 辛黛又挂了。 然后又是一通。 直到微信转来一条消息提醒,是张幼臣。 他发来张截图,已付款订单,Tamp;C家秋冬限量铂金镶钻耳环,地址是她家,礼物信息上写十二个字。 【全世界最好的辛黛快接电话】 神经病。 她嘴角弯了弯。 回电话,同一句开场白,“有屁快放。” “我好心痛啊,花钱难买你开心。”对面声线佯装受伤,别说,辛黛确实能想象出来张幼臣皱起眉毛眨眨眼睛,双手捂在心口,说他好受伤。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对面语气一下转变,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看来还是奏效的。“ “再说一句废话,你就是买栋房给我也没用。” “你好懂我噢辛黛,提的要求我还真碰巧能——” “拜拜,我——” “别别别别别,”语气一下慌乱,仿佛电话线就是他的生命线,“我好好说。” 辛黛嗯了一声。 “刚在Gravity玩,要买单,我卡里没钱了。“ 辛黛大脑宕机了叁秒,她又问了一边,确认自己没听错。 “就我们今天开了几个卡座,黑桃A要的有点多,我爸最近把我卡给限额了嘛,就……就这样。” 张幼臣听上去委屈的很,辛黛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只水汪汪大眼睛的狗狗,她抓了一把头发,“你刚不还买了叁万块的耳环吗?” 委屈狗狗眨着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反正也不够,还不如买东西送你让你开心嘛。” 牛人,辛黛想。 - 编了个理由从许家大宅开溜去捞人,应舒看她走的急急忙忙,笑容暧昧的凑过来,“这……速度有点快啊?” 辛黛胳膊肘捅她,“车钥匙借我。” 应舒后退,眨眨眼,“怎么,你们是找刺激去车——” 迟迟没到来的第叁脚,成真了。 辛黛是今年夏天才拿的驾照。 辛筠说她没必要,反正来回都有司机接送,何必多此一举,明明可以陪她去塔希提玩两个月,偏偏浪费上一整个夏天的时间跑去鸟不拉屎的驾校练车,鬼知道她挥一挥手就有私教,搞不懂这些年轻女孩脑袋里都装着什么。 辛黛把口红盖子合上,抿抿嘴,亲切指出鸟不拉屎这个词实在不符合上流社会女企业家的人设。 一路疾驰。 张幼臣向来玩得疯,圈子里盖章公认的混世魔王。他上次玻璃透明房作恶通宵,来来回回七八个个公主,受邀在列某位的女朋友找上门来,姐妹团乌泱泱一群,一哭二闹硬是惊动张衿。后果是他被打发去澳大利亚,名义上好听,不过据应舒说人家在东十区照样花天酒地,夜店小王子,活脱脱fuckboy一个。 “叁岁看老,我早就知道张幼臣这人脑袋和屁股装反了。”应舒不止一次在下午茶后的动感单车上一边挥洒汗水,一边向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辛黛也总耸耸肩,提醒应舒小时候张幼臣刚搬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天天夸人家可爱乖仔。 所以说,那么一个可爱乖仔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Gravity里灯光一片蓝紫迷幻风,镭射灯球不停转动,舞池中人群涌动,打碟DJ兢兢业业将一曲老歌也编排出电子音,驻场乐队切换到下半场,主唱穿着少得可怜,更有如火如荼的大众助燃一把,酒精和香水味交迭在一起,淹没在细细的亲吻与呻吟声中。 辛黛皱起眉头,转身想走。 张幼臣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买一栋房都不够还的那种。 且不说她眼前地面上黏糊糊的一层是什么东西,只要但凡有一个人拍下名媛辛黛涉足此类夜店场合,她苦心经营二十四年的绝佳名声不用提,瞬间山崩地裂。 并不是说辛黛不喜欢这类场合,事实上在某些欲望极强的时刻,她时常光顾。只不过那些时候她总会换一种装束,或许是八厘米的高跟鞋,红如鲜血的嘴唇,挑染打卷的大波浪,以及紧身开叉到大腿的V领裙子。 而不是此刻的她,穿着被很可能遁入空门的未婚夫系上的米色大衣,拉直了的柔顺发丝垂在肩头,活像个新闻发言人。 辛黛清楚的很,她本性是个什么东西。 一点提示——她已经在此驻足叁分钟了。 眼前是意乱情迷的一对男女,男人背对着她,蹲下身子,头钻进女人被拨上大腿根的裙间。 女人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半张着嘴,喘息,双手抓着男人的头发,下身向前送,双腿打颤。 她喉咙动了动。 下身有春水涌出。 热的生疼。 “抓住你了,大小姐。” 一定是看的太入迷,一定是这样。 才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才没阻拦他滑入裙底的手掌。 环绕耳边的歌词换了调子,迷幻电子风。 But we're not 19 in Mexico, We don't just kiss We touch like this 一定是她看的太入迷。 而不是因为辛黛知道那是张幼臣。 绝对不是。 野马 辛黛五岁那年,称霸各类过家家游戏。 小朋友好胜心最强,都是豪门里娇养出的金汤匙儿,过家家分穿着打扮,分长幼次序,哪一个也不愿意低一低高贵头颅,非大小姐不做。 五岁的辛黛雪肤乌发,蕾丝公主裙配同色小皮鞋,像极典藏芭比,当仁不让凭借霸权次次蝉联大小姐。 大概从小喜欢分配工作还分外注重仪表的表现,也在某种意义上对她进行了最早的职业生涯训练。 以下为她所颁布的政令: 张幼臣因为拽了辛黛的辫子,被她永久放逐到管家一职,永不撤销。 谢意浓因为试图篡位失败,被她永久驱逐出所有社交圈内的过家家,永不撤销。 许南城则是她钦点的未婚夫,同样永不撤销。 唯一一次破例是在辛黛六岁生日宴会上。 张幼臣在她养了叁年却突然发了狂的捷克狼犬前挺身而出,以手臂上的四道血痕、长达叁个月的疫苗和花容失色嚎啕大哭的辛黛告终。 为了掩盖自己在他的西装领结上蹭上了鼻涕,以避免大小姐失格为由的弹劾,辛黛眼一闭心一横,废除一号政令封上了张幼臣的嘴。 此后许多年他们将目光放在丑闻、出轨和八卦上,不再谈论年少蠢事。 直到某个阳光极盛的酷暑夏日,张幼臣光裸着上身,蒙在洁白被单下,唇舌与手指在水穴中前后节奏进出律动,一滴不漏将她春水吞入口中,享受着背部她鲜红指甲勾画出同样鲜红的印记。 “……改变主意了吗?”他鼻梁高挺,四分之一淡化了的日耳曼血统塑造出阳光斜射入时瞳孔的浅绿褐色,像青柠夹心的布朗尼。 辛黛咬紧牙关,不让始作俑者得偿所愿,“你……嗯啊……你做梦去吧张幼臣……啊啊啊嗯……” 他狠狠在肿胀不已的小核上吸了一口,饱满下唇上滴着可疑液体。 张幼臣歪歪头,被她揉成一团的乱发又在鼎盛日光下泛出点淡金色,他眼神诚恳,配上一副乖仔相貌,像认真回答问题的小学生:“说实话,我的确每晚都梦见在吃你的逼,大小姐。” 吃你的逼,大小姐。 用温热濡湿的舌尖从大腿根舔起,隔着湿透了的内裤再描摹一边轮廓,布料摩擦着淫靡吐水的洞口,一股又一股,可以想见红肿惹人怜爱的淫豆会如何迫不及待的蹭上舌头,以及烂熟如蜜桃般的花又在如何隐秘盛放。 最淫荡的,最纯洁的,最高贵的。 最不可一世的疯子魔王张幼臣,在吃她的逼,津津有味,声声作响。 操。 辛黛骂了出来。 操,她喷了。 “愿赌服输,契约精神。” 张幼臣最近留了头发,毛茸茸的,从腿面拱上脖颈,鼻息喷在锁骨间,语气间尽是藏不住的开心,像只求表扬的大狗,“我可是把你给舔喷水了,辛黛。” 然后抬起头,含住她的耳垂,细细品尝那一块软肉,声响羞人。 “嗯……” 高潮后的余韵像在迷幻海里寻找浮木。 孤立无援,却如斯享受。 “好吧。” 辛黛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仍然忍不住在颤抖,“但只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 张幼臣吻上她的乳尖。 声音戛然而止。 他当真和魔鬼签了协约,换一条魔力十足的舌头。 缠着花苞绕圈打转,激的她忍不住弓起身子,捧住奶子向他嘴中送,生理性泪水在眼角还有痕迹,泪光盈盈还想要更多。 张幼臣相当受用这一套,纯真端庄的大小姐在他的床上,上下都流水不断,还不知满足的要喂着奶子,他笑一笑,埋下头更卖力大口吞吃着起伏的乳肉,左手揉上被冷落的白桃,揉捏,搓弄,咂咂出声。 间隙他抬头,乳上尽是晶莹津液,四目相对,张幼臣伸出舌头,从浑圆下端一口舔上脖颈,动脉在唇下跳动。 “你要撒什么谎呢,辛黛?” 大狗再驯化还是有一半狼的基因组,牙齿磨着血管,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情爱性事变作命案现场。 辛黛呼吸一滞。 她当真有错觉,张幼臣随时会把她操死在床上,然后再吞吃入腹,他太疯了。 辛黛摩挲着他细软浓密的发,手感很好,向下,有力的肩胛臂膀,肌肉线条看的她不止是春心荡漾。于是辛黛决定偷偷承认她很喜欢和张幼臣白日宣淫,毕竟和运动画报做爱,谁能拒绝呢? “你知道的……” 她手臂用劲,姿势反转,跨坐在他腰间,湿润花瓣在腹肌上磨蹭留下水痕,午后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细腰,圆臀,两颗欲滴桃儿挂在胸前,白中一点红,艳的要命。 “我一直都喜欢野马那辆车……” 她舌尖从他肚脐一路向下,直勾勾盯着他,抚上硬如烙铁的玩意儿。 阳光也眷恋她身子,光影在腰窝处造物,披散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辛黛勾起嘴角,在前端轻飘飘吻触,再一口吞下硬挺的性器,发出色情的一声“啵”。 “骗我妈说去学车之前,我得练习练习手动挡。”辛黛说。 她天生适合作恶。 渴欲 夜店昏暗的角落绝对不适合突然想起限制级回忆,辛黛掐了一把大腿。 尤其是当身后有个心怀不轨的张幼臣,正兴致勃勃隔着薄薄一层丝绸玩弄湿润腿心时。 绝对不适合。 辛黛毫不留情的拍开他在裙底兴风作浪的右手,面色严肃,警告道,“你该庆幸今天我鞋跟只有叁厘米,混蛋。” “辛黛,你真的来啦!” 张幼臣无疑是英俊的。 辛黛每每见到他,都不得不感叹上帝造人绝对存在偏心和原则问题。 浪荡子怎么能长一张他这样的脸——棕褐色松软的发铺成底,古典油画里彬彬有礼的贵族公子都有这样柔软的发,他低下唇舌吮吸肉缝时,抓住发丝的手感也极好,辛黛想。 下唇也是软的,像海绵蛋糕按下去时轻轻弹回来的触感,亲吻时要来的比任何推广更真实的果冻唇,活色生香。 鼻梁高挺,西洋血统稀释后揉合在骨头中,承了雕塑面庞的情谊,附上东方春水化开后的皮面,光影都偏爱他在墙壁上残碎的投射,拼凑出动人的基因密码。 噢,还有他的眼睛。 张幼臣的眼睛。 喜悦的,思虑的,动情的。 她和张幼臣做爱时,最爱看高潮来临那一刻的眼眸,似乎有万千颗水晶碎裂,翡翠尖的绿,和布朗尼的棕,吻上他的眼皮,尝起来也是甜的。 “手,拿开。” 辛黛克制住美色乱人心的冲动,即使不远处就有一对大尺度成人表演秀,看可以,她可没兴趣参与进去。 他穿白T黑裤,脚上踩运动鞋,寻欢作乐都一副清纯男大学生的模样。 辛黛对此嗤之以鼻。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张幼臣。”语带威胁。 于是,始作俑者识时度的战略性撤回,一双狗狗眼反而点亮了光,即使暗色已吞没瞳仁中夏日树叶的翠绿,还有余下巧克力糖浆般的棕褐色,甜蜜,浓稠,化不开。 张幼臣睫毛垂下眼睛弯弯,鸦羽般打在面颊上,仿佛是在控诉辛黛近一个月的冷落,“我以为你就丢下我不管了……“。 辛黛想过见面的十叁种应对方式,假若他调情,假若他高冷,假若他冷漠,都有应对之法,以保证她半夜捞人起码气势占生风,哪想到还是漏掉了当下人形金毛乱拱人的情景。 张幼臣委屈了没半分钟,便转了性情,直直往她脖颈里钻,像是寄养在宠物店的狗狗突然看到了来接它回家的主人,埋怨转瞬即逝,兴奋溢于言表,恨不得舔上两口。 当然,托管狗狗可不会在她臀肉上留下揉捏的红痕。 也不会在知名乱搞夜店的VIP包厢消费叁十四瓶黑桃A,或是叫上十几位公主作陪。 “喂,开个房随便你们搞,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墙角情侣中的男人突然发声,语气不耐,似乎对两人在此谈话侵占空间相当不满。 辛黛扶额,她就知道半夜一点来夜店没好事,早解决完早撤。于是,她索性拎起歪在颈间的毛绒脑袋,无视一双洒满碎金的眼瞳,说道,“张幼臣,你是自己作去澳洲,我可不背锅。小票待会你自己拿,打钱的时候微信告诉我一声就行。”说完,大步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被甩开丝丝嵌合的身躯,张幼臣立刻意识到辛黛的去意,他向前快走,伸手拦下,明知故问,“你要干嘛?” 辛黛向前走,没回头,“回家,卸妆,睡觉。” “你要把我丢在这儿啊?”狗狗可怜兮兮问。 “不然呢?“辛黛翻了个白眼,“我看那几位Cherry,Candy,Tiffany可不打算放你走。” 操。 张幼臣心里暗骂一声,弄巧成拙他简直是典型案例。 卖可怜不成,又生一计,他绕到辛黛身前,漂亮的眼睛闪来闪去,配上一头乱发显得相当无辜,“我只是想说……要是许南城知道你半夜来捞人的话,不会生气吧?” 许南城。 去他妈的许南城。 辛黛终于停了脚步,拳头紧了紧, “我又不是他老妈子,他生气不生气,高兴不高兴干我屁事。” “噢……”张幼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是怕,虽然你来夜店只是帮我解围,但万一他知道之后误会你,我肯定也自责……” 丝毫不提先前早已超出“帮人解围”定义域十万八千里的手掌行动轨迹。 “我也没有想参与你们关系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他的话话没说完,辛黛转了身。 她抓起张幼臣的衬衫衣领,转身将他撞向墙壁,狠狠吻住,好像空气骤然消失,只有彼此亲吻才能延续生命。 没有预料中的酒精熏人,他的嘴巴上也是甜的,软软的,芒果味。 厮磨缱绻。 “操说了让你们两个找个别的地再——” 暴躁男人又出声,看样子女伴自己享受后拍拍屁股离开的行为并没有帮助他培养耐心,反而火上浇油。 “你给我闭嘴!” 对于非要暂停和辛黛的吻两秒钟,才能将完整一句话吐出的充要条件设定,张幼臣相当恼火,一向含情的眉目中积攒了怒气,直冲男人吼道。 微微被吓到,愣了愣,男人才想起来要捡拾颜面,“我操你妈的!你以为你是——” “我开的这家店,所以你最好,在保安把你扔出去狠狠揍上一顿之前,自觉点,滚出去,”一字一句,耗时太长,张幼臣急切的用在辛黛颈边舔吻的方式寻求纾解。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亲吻时辛黛脸上的迷醉。 糟了。 他心下一跳。 “你买了……这家店?”果然,辛黛松了松在他脸边纠缠的双手,挑起眉毛问道。 张幼臣脑中狠骂了自己一通,操,就因为他控制不住嘴巴和老二,一整个月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操。 操。 只是…… 想象中脸上会被甩的一巴掌疼痛迟迟没到来,反而耳边听到的是辛黛的笑声。 “噗嗤……”美人脸上泛起涟漪,“张幼臣,你喜欢我吗?” “一点也不。”他答。 辛黛奖赏性般摸摸他的下唇,“太好了。” 张幼臣又因一场闹剧而不安,忐忑开口:“其实今天晚上——” 被打断。 被一个吻打断。 唇齿交缠,津液从嘴角流下,双腿发软的那种吻。 “你很会说嘛……” 张幼臣又被推至墙面,感受到腿上隐约的湿漉漉,他听到辛黛开口说话,勾起嘴角。 “辛黛……我真的不想伤害许南——” 被打断。 这回是他自己停了话。 辛黛微微解开大衣,只两人可见的距离与景色。 这实在不能被称之为诱惑。 这简直是恶魔在敲门。 一个嘴唇鲜艳,媚眼如丝,白如奶霜的恶魔。 黑色蕾丝边勾勒奶团下缘,沉甸甸,滑腻腻,难以承受的重量让受力布料勒出几条红痕,她手指从沟壑向外勾画,抚上几欲跳出的红粒软果,似是不满足,细嫩的手指还放进嘴唇舔舔,蘸着晶莹液体重新覆上,慢慢,打圈,揉一揉,又停下。 他不需要低下头,就能知道那同样稀少的布料会怎样湿润,又会怎样嵌进她红艳艳的两瓣肉缝里,包裹着新吐出来的淫水,溢在他的裤子上,留下深色印记。 她又靠近,将距离缩小为热气喷发。 一记深吻。 “你的嘴巴找到新的用武之地了吗,”辛黛问,“张幼臣?” 她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白天,黑夜,床上,床下。 “我渴了,大小姐。” 他笑起来,将她那根抚过乳尖的手指含住,慢条斯理,褪下过于明亮的翡翠戒指。 狗东西 辛黛从小就知道,有一天她会嫁给许南城,成为许太,生下一个长得像她的女儿,一个长得像他的儿子,从名媛过渡到贵妇,再从贵妇过渡到富婆,衣食无忧,妥妥当当。 只要她能比许南城活得长。 所以她会在家庭聚会时娇着嗓子喊南城哥哥,生日时将缀有最多草莓的一块奶油挞蛋糕留给他,但凡遇上他生病,总是誊写出工工整整一本笔记课下辅导他,辫子上编着粉红格子蝴蝶结,侧身低头时,脖颈处嗅到玫瑰香,不经意露出少女微微隆起的胸脯。 一切原本都要按照她精心制定好的完美计划顺利进行的。 一切原本都该如此。 唯一的变量是四岁时搬来的张幼臣。 家庭聚会上,他捉来飞蛾放在她的公主裙上,惹得辛黛哇哇大哭;生日宴上,张幼臣吃掉了她切下来最大最甜的一块蛋糕,只因为辛黛跑去找许南城时忘了带上;每逢许南城告病在家,张幼臣第一个主动请缨帮忙补习落下的功课,尽管他连书本都对照不上是哪一学期,照样稳稳当当坐在书桌前,将辛黛精心设置的春光乍泄遮挡成十年难遇日全食。 在辛筠没查封她的言情小说前,十六岁的辛黛仔细代入考究了一番言情小说女主的思维模式,得出了个看似荒谬但却是方程唯一解的答案—— 张幼臣喜欢她。 假设成立计时叁天,宣告结束于应舒憋不住好奇心,跑去同张幼臣旁敲侧击打听。 结果,早该从她五十米跑十叁秒的成绩推断出来,应舒打听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消息变化,反倒是她想要去打听的这一动向说不定引起了什么蝴蝶效应。 谢意浓和张幼臣睡了。 在英国游学的第二个周末。 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辛黛和摔断了腿的许南城做法语对话训练,身边坐着叁四五六位海归与外教,眼睛全粘在他们两人身上,连一句Parfait都舍不得说,美名其曰挫折教育。 辛黛想,也许她当时不该为了表现善解人意,就冲动留下来和行动不便的许南城一起学习。 辛黛想,也许她还是有点怀念和张幼臣争抢讲题的时光的,他神采飞扬的时候眼睛很漂亮。 辛黛又想,但没想完,就被许南城一句“请您向我讲一讲印象派的诞生好吗”的疑问打断了思绪。 谁关心张幼臣啊。 反正不是她。 “辛黛。”张幼臣叫她。 “说。” 她言简意赅,虚脱后的敏感身体再也负担不起大剂量的言语输出了。 性事后的贤者时间总会让辛黛从脑袋瓜里扣出些回忆,陈芝麻烂谷子,顶多算是多巴胺燃烧后的副作用产物,烦人的很。 她抬头继续看天花板 “辛黛。”他又喊她。 “干嘛?”这回说出了两个字。 张幼臣像是对名为辛黛两个字的游戏上瘾,翻来覆去在她脖颈间哼唧着,叫她的名字。 幼稚鬼。 “张幼臣,”她语带威胁,“别逼我在做完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后扇你。”说着,裹在被单中光裸的右腿象征性的踢他一脚。 正合他意。 指尖从小腿线条处轻柔划过,紧随着落下他细密的吻,从脚踝开始,星星点点都不放过。 “滚——” 辛黛干脆的很,从床上利落爬下,眯眼看着地面上散落的零碎布片,尽管它们最开始也不见得比现在的形状得体多少。 张幼臣身子向后靠,被踢开了触摸实体的机会也不恼,全心全意投入欣赏前排风景线中。 他抿一口冰块化尽的威士忌,乐得其所。 不追求时下流行的零号身材,辛黛一身奶油皮更像油画里微微肉感的贵族小姐,吹干复又受床上运动挤压的头发带点弧度在蝴蝶骨下打卷,侧过身穿他的衬衫,奶尖把硬挺面料顶出诱惑形状,微黄灯光打在他半小时前吃的津津有味的乳上,身下发热。 “这就走啦?” 浑圆挺翘的臀瓣在褶皱衬衣的下缘若隐若现,张幼臣又喝一口烈酒,丝毫不解渴。 辛黛动作迅速,系上大衣腰带,将散落头发简单编起来,拿出口红再补上一层水光潋滟的红。 “记得还我钱。”她扬起下巴,抿匀唇釉。 她指的是张幼臣自导自演的一出捞人戏码。 “还有,夏天已经结束了。”辛黛面庞在灯光下边缘渐渐晕开,像水墨画上洇湿了宣纸,“今晚从来没发生过。” 说着,重新踏上小猫跟,朝门边走。 但张幼臣更快。 辛黛还没反应过来他何时从床上下来的,就感受到面前一股冲击力,将她死死压在门板上。 初秋晚风吹凉的木板隔着衣料硌着骨头。 他的吻来的急切而凶狠,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辛黛还没来得及哭恼出刚补上口红,长舌便撬开齿关,扫过后槽牙,密闭湿润空间内同她的舌紧密纠缠着,芒果味盖不住刚一饮而下的烈酒气息,直冲大脑。 然后是血腥味。 “啪——” 辛黛皱起脸蛋,摸着嘴唇,果不其然,食指上沾染的红色,一般是花了的口红,一半是刚渗出的鲜血。 “狗东西。”她骂他。 上次你可不是这么说我的……提醒一下,上次你喝了整整五瓶唐培里侬的时候。“ 张幼臣舔舔嘴上残留的唇脂,笑得清纯又无辜。 “你的名字刚刚被我从剪彩典礼名单上划掉了。”辛黛摔门而出前丢下一句,气恼让她把叁厘米也踩地落地有声。 张幼臣拉开门,冲走廊中的窈窕身影笑道:“下周日见!” 反悔 张幼臣当然不会忍受整整一周见不到辛黛。 这是酷刑。 被告诫要适可而止,切忌贪得无厌,他一向按照准则行事,不出错,不作恶。 可惜,辛黛总让他的一个又一个戒断决心化成一个又一个肥皂泡,笼在她狡黠弯弯的眼角唇边。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后来变成牵住她的手,再后来从拥抱,亲吻,到更多卧室里耳边散不去的娇声细语,直到痴心妄想取代某某,名正言顺在众人祝贺中拥她入怀。 贪得无厌,不过如此。 周一辛黛和应舒喝咖啡,斜角坐张幼臣,他慢条斯理吃红丝绒蛋糕,然后在洗手间第二个隔间吻光她新涂的蜜桃水光唇,比奶油甜,他想。 周叁辛黛和许南城去逛华伦天奴,偶遇刚从隔壁爱马仕出来的张幼臣,他帮女伴拎了四五个橙红袋子,笑容洋溢刷卡闲聊,然后在试衣间将她抵在镜子上一寸寸抚摸,耳垂后留下一块青紫吻痕,花一点小钱请一位演员,混进来尝尝她,好值,他想。 周五辛黛在家中睡美容觉,左边美甲师正在修剪食指指甲,右边蹲坐着另一位,大拇脚趾的车厘子红甲油涂了第叁层,拿着美容仪年轻女孩将她碎发小心翼翼挽在耳边,轻柔操作补水仪器,小声提醒辛黛可能会有微微刺痛,但请尽可能保持稳定,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富家小姐脸蛋上的绯红一片是因为过度干燥,而不是无线耳机中相隔半个城市的张幼臣正在自渎的原因,电流声压低他的低沉喉音,喉结一上一下,手上动作也一上一下,辛黛看上去肯定像颗红透了的樱桃,一口咬下汁水十足的那种,他想。 “张—幼—臣!” 老天啊,她总有办法把他的名字念地有滋有味,从舌尖一一滚过,元音使得娇嫩红唇微鼓,露出半截贝齿。 张幼臣想象那个画面,边拿起纸巾擦去手中白浊边轻笑应道。 “周五快乐,大企业家。” 辛黛气哄哄走入洗手间,指甲上的一抹红还没彻底干透,她重申立场,听上去严厉又认真,“张幼臣,我们说过了,no strings attached,只是炮友。” 都是胡闹,不是正事,纯粹教学性质。 许南城一回国就结束。 “我是说……”顿了顿,辛黛道:“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反悔。” 张幼臣有片刻晃神。 是啊,我们说好的,辛黛,你不能反悔。 我们说好了,你竖琴下课后来看我的网球赛,可你怎么反悔去陪应舒跑了叁条街去小摊上冰奶油泡芙。 我们说好了,你要在海德公园簇拥着的鼠尾草花海里同我合影,可你怎么因为许南城装病摔断的左腿留了下来。 我们说好了,你选择大冒险就要当众亲吻我叁十秒,可你怎么就在隔壁书房将初吻献给了丝毫不领情的许南城。 “对不起……我只是……上次Gravity给你添了麻烦……”他是惯会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鼻音浓重讲话的,像只淋雨湿了毛发的狗崽,“应舒说,许南城回国后你一直都不大高兴,我就只是想……” 他如愿以偿地听到电话线对面的妥协式的一声叹息。 辛黛的解压方式简单粗暴。 她花钱,做爱,或者花钱去做爱。 这是个他们间的小秘密。 应舒也不知道。 许南城更不知道。 《豪斯医生》里演,做爱让人瞳孔放大,动脉收缩,体温上升,心跳加速,血压猛涨,呼吸短浅急促,大脑放射电脉冲。 而人总是为了眼冒金星的快感,忽视掉足以致死的体征。 “我……”偃旗息鼓,辛黛尝试在大脑里搜刮词语,最终托了长音,“我倒是有个别的办法。” 张幼臣应了一声,道:“那四点钟,卡地亚见?” 辛黛咬咬嘴唇,犹豫不决。 她实在不相信在张幼臣身边的自控力。 像是连这一点都考虑到,电话那头继续道:“你要是不放心,那就带上应舒。正好上次她气我,我算是赔礼道歉咯。” “我劝你这回带好卡,”辛黛忍不住笑,他确实对她知根知底,“应舒干嘛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把她温柔可人的好sales给睡了?” 电话那头不出声了。 - 贵族圈是他们这群人画地为牢起的漂亮名字,为了证明自己高人一等,任何事物都能分出个圈层和叁六九等。 买豪宅要分地域风水,买爱马仕要分普通皮稀有皮,就连买只猫咪也要划出界线,双色布偶同某太新宠的赛级豹猫就是有壁,水蓝眼睛再怎么楚楚可怜,也买不上一张下午茶的入门票。 最搞笑荒诞的莫过于标榜出的蓝血老钱望族。 许太对自家上下祖宗十八代倒背如流,每每茶话会中总是以一句“倒也没什么好提的,只不过宋朝的那个时候……”开场,只差把盘古开天地也纳入自家版图中。 男人们嘴上不说,饭局里白酒洗胃大几斤,总要搬出来什么上尉什么元帅什么大总统。 张衿是个意外。 他做地产白手起家,生生实践了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的真理。所以哪怕当年搬来本市时是个带有一子的鳏夫,红艳艳的钱币可不会招人嫌。 “我还是觉得这件白金的衬你。”应舒放下手机,在她面前端详片刻,下了结论。 镜子反射出她纤白脖颈,方领卡在锁骨下缘,正露出一颗小痣。 肤色白腻,金链上一只侧卧躺猎豹落在凹陷处,明亮钻块密密铺缀豹身,缟玛瑙点豹鼻,石榴石同祖母绿添上两只瞳,慵懒而惬意。 “还好吧,”辛黛抚了两下,没兴趣的松手,“那个玫瑰金的也不错。” 她上次同许南城来,就是sales说调货已到的原因。若不是后来先进了华伦天奴,遇见张幼臣,在试衣间里腿脚发软半刻钟,这只豹早就该收入囊中了。 只是辛黛明知张幼臣来纯粹是想把她在Gravity莫名其妙花出去的账单补回来,差不多选个区间合适的就够了,用不着他来一手打理参与她的日常。 说过了,No strings attached “嘶——” 颈上突然覆上的微凉触感让她回过神来,是张幼臣。 他手指流连在眯着眼的豹子上,游走,抚摸。 辛黛轻咳一声,试图提醒他对面还有应舒在场。 “我也觉得这个挺好的。” 张幼臣开口说,表情专注认真,仿佛真的是在鉴赏挑选。 除了时不时手指滑出边际,落在淡奶油般的锁骨间,修剪圆润的指甲留下一道浅浅划痕,泛起粉红。 应舒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位模样清秀的男sales吸引走,背过身去同他试戴几支新款手表。 应舒看不见,背后张幼臣借着替辛黛看一看链条接口的由头,脸庞凑近她脖颈。 店中零散分布着走动的sales,明亮白炽灯光打在辛黛今天鹅黄的裙子上。 “这块儿是……” 他说着,低下头,在她锁骨处留下一小块咬痕。 裙子与碎片 忙活了大半年,真到临头反而清闲了下来。 辛黛同应舒年前就在策划搞个工作室,不为别的,杂志主编听上去光鲜亮丽,到头来除了塞得满满当当的衣帽间和social不完的社交圈,似乎也就只剩下每月选题排版的琐碎。 她想赚点外快搞点小钱,这总没有错吧。 好在有应舒,她大学通辛黛一样被踢去学商科,但从小她就热忱摄影,两人一合计,拍拍脑袋就定下了主题。 一个做业务,一个拉人脉。 尽管辛黛对她自己的定位是白吃白喝,看点帅哥。 九点钟应舒发微信说卡地亚的清秀小哥邀她去吃早午餐时,辛黛正在把衣帽间拆了个七零八乱。 许南城七点半打电话告诉她,那件暂存在他家的成衣礼服裙被管家不小心混入了干洗衣服中,青灰色真丝裙不但染上了深蓝色,还成了皱巴巴一团了无生气的废品。 “你在开玩笑吧?” 辛黛第一反应是如此。 许南城冷静的向她拍了一张可悲丝绸裙的遗体。 操。 操。 操。 有那么一瞬间,辛黛想冲电话那头的男人大声吼叫,只简简单单这么一件事,他都无法做好。 你不会干女人,总会保管衣服吧,许南城,辛黛想问他。 但她没有。 辛黛压着怒火,拒绝了许南城有口无心的补救办法,挂了电话。 【Madam X:许南城把我晚上的裙子搞毁了。】 她发微信给应舒。 很快,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在开玩笑吧?”不可置信的声音。 辛黛把一排香奈儿链条包从架子上一扫而下,听到地面上的撞击声,她感到一丝劝慰。 “我开始怀疑许南城其实秘密地恨着我,打算和我结婚当晚就在蜜月酒店里用破碎的红酒瓶杀了我。”她没有起伏的说道,拿起剪刀,咔嚓作响。 “你先别急,你先别急……”应舒两叁句打发了正欲与她浓情蜜意的小哥,“不是还有Plan B吗,虽然那条蓝色纱裙比不上真丝的好看,但到底也算——” “你猜猜我发给你的图片上,那一大片丑陋恶心的蓝色污渍是从哪儿来的?” 应舒急的抓头发,“你不会在剪包发泄吧,辛黛。” “Bingo。” 又一个碎成了皮条。 许南城回国一个月前,辛筠要她给未婚夫一点甜头,一点盼头。 辛黛琢磨了一个超声刀疗程的时间,决定邀请他来剪彩做男伴。 毕竟一张好皮囊,不用白不用,放在身边当挂件也长脸。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放任许南城来挑裙子。 都是那时候张幼臣微信被盗号,朋友圈里摇身一变成了日欧韩片源大全,辛黛发誓她就是好奇,点进去反被导引至什么狗屁《促进伴侣琴瑟和鸣的十种办法》。 第一条就是信任对方。 自讨苦吃,辛黛恨恨的想。 剪完十叁只包后,她看一眼手机上弹出消息。 没有一条裙子的补救措施成立。 直到被泡在五号香水里的大脑运作起来,戳进那个黑葡萄大眼的狗子头像。 “你需要条裙子,是吗?”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的人已经把答案公之于众。 “宋叔正开车在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到。” 辛黛微皱眉头,不解,“你是说——” 我们是朋友,记得吗?朋友会帮助彼此。“张幼臣似乎叹了口气,“我不求别的,只要你能高兴,辛黛。所以打几个电话,拜托几个人帮帮忙,答应几个设计师做点捐款,无所谓的。” 她握紧了手机,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会跟你上床的,张幼臣。” 他忍俊不禁。 “老天,我在你脑袋里面就是这种精虫上脑的形象啊?” “呃……”辛黛耸耸肩,“差不多。” 他身边似乎还有别人,估计也并不悠闲,她感谢的话出了口就寻了理由催促他去忙,不必再来操心这边。 “所以,今晚剪彩的名单上有我的名字吗?”张幼臣明知故问。 知道他是意指那天Gravity一夜后的话,辛黛道:“你昨天在我脖子上咬的牙印还可没消掉。” 他轻笑两声。 仿佛隔着电波她也能看到那双漂亮的脸,真该下次去看展的时候买几个雕塑送他,辛黛想。 挂电话前,张幼臣若有所思同她讲:“我有种预感,你穿红色会很好看。我是说,让人当场暴毙的那种好看。” - 许南城听完了整通电话。 “你满意了?” “你该说谢谢。” 张幼臣放下手中茶杯,交迭双腿。 深青的叶子漂浮沉落,一如他眼中晨光映射的翠色。 “你迟早要遭报应,张幼臣。”他气急,怒红上脸。 张幼臣觉得好笑,“这就是你骂人的方式吗,许南城?” 被拿捏把柄,被逼到墙角,也只会说遭报应这种话。 没意思。 “小黛知道后会恨死你的,”他拳头指节响,“你根本配不上她!” 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棕绿色眼眸。 张幼臣松一松卫衣领子,“恨我什么呢——恨我教她怎么上床,恨我摆平辛筠一个个不消停的情人,还是恨我填上许家欠债的无底洞?” 他一向恶劣,像只恶犬,“许南城,没事干的时候可以去上上表演课,我很乐意为你买单付款——学学怎么表演亲昵,怎么表演关心,怎么表演出你爱人爱的要死要活的模样。你不是要演一天或者一个月,你活着的每一分钟每一秒,你都要给我好好演出,你要爱辛黛爱的死去活来,听明白了吗?” 张幼臣惯是如此。 他头发还带着淋浴后未干的湿意,套上灰色运动裤与卫衣,闲适又家具,像下一秒就要去上微观经济学,或是开火煮包泡面。 可他偏要以这种姿态,最亲切最休闲的姿态,看着面前的男人被恐惧和绝望所吞噬。 “辛黛只想做你的新娘,所以你许南城最好确保她如愿以偿。”张幼臣面无表情地说。 “这就是你想要的啊,张幼臣。你觉得我可笑,我觉得你可悲,你简直就像辛黛养的一条狗,啊哈哈哈哈哈——”许南城似是找到了漏洞,一时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为她做这么多,她一丁点儿都不会知道,至于吗,值得吗!她让你跳楼你也去吗?!” “你好像有点搞不清楚形势,”张幼臣揉揉眉心,“辛黛让我跳楼,我只会问多高。” 手机震动声。 【Madam X:裙子收到啦。鉴于我没什么创造力,也没什么想象力,你想要什么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Madam X:除了上床】 他的表情一瞬间柔和下来,弯起嘴角。 【Somnambulist:不如你——】 没打完字,她又发来一条。 【Madam X:对了,你要是碰到许南城了,跟他说今晚六点半酒店见,他被大赦了。下不为例/】 茶杯跌落,茶水四溢。 许南城出声提醒他热茶撒了一手。 张幼臣放下手机,“你说错了。” 对面的人皱起眉头,摸不着头脑。 许南城说错了,张幼臣想。 他才不是辛黛养的狗。 因为辛黛很喜欢小狗崽。 于是他把那条没发出去的信息,一字一句删掉了。 吹碎了 辛黛没想到会再遇到杜骆。 更没想到再遇到这位曾经渣了她的帅哥前任时,他功成名就,穿新定制合身西装,拿起泡粉红香槟,言笑晏晏祝贺她事业顺利,万事顺意。 这很难不令人气恼。 “你今晚很美。”他举杯向她致意,脸上浅浅微笑,打底白衬衫衬着眼眸温柔,大约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多戴一副平光镜,也无损回忆里当年校园里停了单车等她下课的少年风貌。 当年,银行账户上多了八九个零的少年。 托张幼臣的福,辛黛见了裙子第一眼就认出是某蓝血的暂存高定秀款,秋季时装周后便封存了款式不外借,饶是多大牌都一句带来不便深表歉意,当时还引起好一阵猜测哪家大手笔,只是辛黛没想到当期主编专栏自己的种种推断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她是适合红色的。 那种艳如红海般的色泽往往衣服穿人,压人一头,可辛黛不一样——她偏偏要红都来做陪衬。辛黛一身白皮,前几年响应潮流试过风很大的美黑,结果出来后硬是还要比色卡白上几个度,她琢磨一番,还是坚守自我,坚守初心。 欧根纱拼接丝绸,该严丝合缝的美好弧度一寸不少勾勒出来,完美腰臀比要从袅袅婷婷背影处最惊艳,夜色笼她白霜似的蝴蝶骨,美人转身更增媚意,风情万种都写在真丝布料下,细嫩脖颈上悬着栖息豹子,缀以珠石也难敌她眼波叁分。 今晚应舒夸赞她造型师巧心匠思,尤是在颈间顺着绵延不断的红画朵玫瑰,绕锁骨蜿蜒。 辛黛不失礼,抚精心编制的盘发,也回他好话恭维:“杜总近况见报也相当好,我人微言轻,只能祝您常驻本市青年才秀企业家。” 杜骆看她眼神玩味。 辛黛深吸一口气,后悔今晚没带上祖母绿盈盈水色的订婚戒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不是——” 辛黛没避开他的双眼,打断杜骆未说出口的邀请,一字一句道,“抱歉,应舒那边看上去挺需要我的,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装。 继续装。 她又不是精虫上脑有钱没地花的十九岁了,何必委屈自己迁就他人。 更何况是迁就杜骆。 “十一月刊《锐秀》不是要做杜骆的人物专访吗,你助理排的是下周叁,我去把内页和封面拍了。”应舒用胳膊肘戳戳她,表情暧昧,“人家可是冲着你的,来势汹汹。” 辛黛翻了个白眼,“淹不死他。” 大实话,选题的时候她否过好几次杜骆专访,辛黛发誓她没有什么前任见面尴尬的私心,纯粹是从社内的公共利益出发——时尚美妆杂志,干嘛要个大男人做本期主题人物。 市场部理由简单:国民老公,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档期配合,合作意愿高,多有长期发展为赞助的潜力,简直活脱脱送上门来。 辛黛喝一口咖啡,“他一个搞投行的,和我们八字不合。” 当晚辛筠一个电话打来,问她和什么过不去干嘛和钱过不去,下一句就是已经拍板决定了,她辛黛只有执行的份儿。 那时她在美国,张幼臣也在。 她便打了飞的去找他喝了个烂醉,向当地赌场贡献不少业绩,边喝边骂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后来见他实在跑前跑后,那根弦松了松,又管他叫了一堆脸红心跳的名字,在酒店里呆了叁天没出门。 当然这些,应舒都不知道。 “别说,你这慧眼识金应该去投基金。”她捻一块迷你熏肉叁明治,又对其中的酸黄瓜皱起鼻头,“谁知道当年随便找个缓冲剂就是个一顶一的绩优股,不过确实,家庭清贫,自主奋发,还外带一张绝佳帅气脸蛋,要我我也忍不住,是不是。” 辛黛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走开了。 张幼臣是在九点过叁分接到她电话的。 “你今晚没来。”辛黛问。 他挑起眉毛,“看来某人很是期待嘛……” 拖长尾音,留点遐想。 “许南城来了不到叁十分钟,就搭飞机要去出差了。” 下一秒,他似乎能听清辛黛一饮而尽杯中香槟时喉口吞咽的声音。 事发突然,他看上去脸色也相当不好,说是公司业务有问题,要去紧急处理。 辛黛放他走了。 前提是许南城今晚朋友圈不屏蔽任何人,发一张他们的合照。 晚风吹过,初秋微凉,她在露台远离人群,实在没有待客之道。 辛黛看着庭院里窸簌作响的树叶,“张幼臣,杜骆来了。”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辛黛垂下眼睛,眼线拉长出她精致妆容,“张幼臣,我要是这辈子都无法爱上人怎么办?” 男声在电流中沉了音调,“那你会成为家财万贯的无情贵妇。” 她笑出来。 “你问过别人这个问题吗?”张幼臣发问。 辛黛摇摇头,否认了。 她撒了个善意的谎。 是问过的,问过杜骆。 那时他眼中亮亮的,秋风也吹不走的意气风发。 抱着厚厚一本货币金融学,白衬衫袖口挽起手肘,他揉一揉她的头发,像是在克制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在额头上落下轻柔一个吻。 “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可后来又怎么被风吹碎了桂花树下的诺言呢? 焦糖 公事公办,但哪里都有可钻的空子。 “至于吗?”辛黛咬着焦糖玛奇朵的习惯,看着将摄影室围堵水泄不通的一群人,冲正在脱下外套的林默西说道。 “食色性也,不看白不看。”她提起化妆箱,“许南城朋友圈里那张你俩还真配。” 辛黛撩起头发,“P图P的好。” 想起些什么,林默西顿了顿脚步,“你待会儿不审查一下妆容?” 辛黛拿七厘米高跟鞋踢她,“你要是能把他化的像牛鬼蛇神的话,我还真得谢谢你。” 林默西表情暧昧,“上次老张不还嚷嚷着做专访,可没见你点头啊。” 说的是去年叁月刊。 她要是脑袋进水了才会点头。 寸土寸金的黄金叁月刊,辛黛再精虫上脑也不至于让厮混床伴吹上枕边风。 更何况那是张幼臣某次提议的荒淫周末,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有穿上过内裤的时刻,简直想起来就让人惭愧。 他刚释放完,汗水打湿额前的发,微闭双眼,睫毛轻颤着,嘴唇沾了她的口红,像刚吃完草莓留下的印迹。 除去身下性器仍半硬抵她腿根。 “辛黛。“张幼臣叫她,像某种狗崽般舔吻着她脖颈。 辛黛是很喜欢这种时刻的,完美符合她性与爱分离的观点。 她刚忙完了时装周策划选题和定稿,急需要性爱来发泄,这是她同张幼臣秘密关系进行的第十九个月,恰巧应邀。 张幼臣向来做爱也如小兽捕猎,往往将她弄得汁水淋漓不罢休,偏生要看她形状规整的唇上口红褪尽,乳团大劲揉捏时红色手印淫靡地落下痕迹,两瓣肉臀上阴茎和淫水湿的一塌糊涂。 纯粹的发泄。 倒不亚于燃脂运动,辛黛想。 手机在桌上震动,张幼臣又在颈间发出咯咯笑声,湿润舌尖缠着耳廓不休。 “不接吗?” 辛黛捂上眼睛。 不愿去想一刻钟前性事正酣时一阵又一阵电话带来,分明是她合理休假时间点,还是没控制住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张幼臣可不愿意。 他要辛黛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从嘴唇,小穴,到大脑都属于他。 说过了,贪得无厌是他的本性。 辛黛伸手去勾,他不满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雪白臂移开关心他事,翡翠珠石碎的眼珠子转一转,起了玩心,慢了身下进出的动作,引起她一阵不耐的小声哼哼。 “我们玩点刺激的。” 说着,他颇有暗示意味的一记深入,将她勾在腰间的两条长腿分的更开一些,操熟的淫花儿一吐一张,裹着肉棍滴着涎液,衬出嫩尖上一颗小豆可怜兮兮,张幼臣边进出捅弄,边腾出一只手去蹂躏红豆,待到她手松了禁锢,顺势将仍在震动的手机一把压在逼口上的豆粒上,可怜见的激的她春水流了一手,直直将身下床单也浸湿。 “自己玩过吗,辛黛?”他问,声音沉着,像浸了巧克力糖浆,又甜蜜。 张幼臣戳了戳小蒂,将手机又紧紧压在上摩擦,不出半秒,立刻感受到性器上紧致的包裹。 “嗯……嗯啊啊啊……太啊啊嗯啊啊啊……” 她上周换了件磨砂手机壳,玫瑰花瓣凸起,正巧此刻被张幼臣收为己用,狠狠碾着最细嫩的一块软肉。 “一边被鸡巴操,一边又被手机操,你喜欢哪个,辛黛?“ 起了坏心,将手机拿远。 辛黛呻吟出声,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右手就先一步牵上他手腕,将手机再按上小豆,握着他手背施加力度。 “看来是不喜欢我啊……” 语气无辜又受伤,深棕色的柔软发丝被汗打湿,张幼臣垂了眼睛,手握着仍然硬的发烫的老二,要撤出。 “喜欢……” 如蚊子般憋出两个字,辛黛摸上他两边卵蛋,快要哭出来。 足够了。 这两个字就足够了。 所以总体看来,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满足。 “好乖。”张幼臣奖赏般的捏一把她乳尖,“水都流到我嘴里了……” 他说着,低下头,狠吸一口蜜汁,好甜。 “啊啊啊啊啊——” 辛黛拱起腰来,不自主地向震动同贯穿迎合着,两只手无处可放,放在嘴中沾了津液揉捏上胸前奶子,车厘子红的指甲扣着乳头,胡乱揉搓,肩头的卷发被甩在脸上,刚好遮去她一片视野。 张幼臣拨开了发丝。 吻上她被打湿的睫毛。 眼中是迷乱神色,没有聚焦。 他开口问,似乎很清醒,“你去年九月刊内页的模特打电话过来了。” 辛黛手抚上他线条美好的肌肉,嗯出声。 “你睡过他吗?” “没有。” “你打算睡他吗?” “不是不可以。” 刚出声,姿势反转,张幼臣一个用力,辛黛便转了方向,女上位,直直坐在他腰间。 他少有这种漂亮且脆弱的神情,有那么一秒,辛黛觉得张幼臣或许有点伤心。 “但凡和杂志工作沾点边的男人,再帅也不睡,这叫职业道德。”她自己压根就没意识到语气像是在哄人。 “那去年你不睡他,今年呢,说不准吧。”张幼臣追问道。 辛黛翻个白眼,“他又不是我的类型。” 张幼臣问她为什么。 五官清秀,干净,穿白衬衫好看得要命,完全辛黛年少爱而不得的取向狙击。 “因为他话太多了——” 磨着牙齿,辛黛傲慢地抬起下巴,“操我,现在。” 祈使句。 张幼臣当然做最忠诚的公主骑士。 事后,辛黛随口问起张衿同他专访的档期,张幼臣转口说他不要去。 “你不之前还非上不可吗?”辛黛点了支薄荷烟,裹着床单问道。 张幼臣吻她,烟雾弥漫两人之间,像蒸腾出的未尽言语。 “比起杂志,我更想上你。” - 林默西擦了手,最后调整一下杜骆向后梳去的头发。 “帅哥就是省力。”她笑起来,拿起桌上冷泡茶。 浅灰色丝缎双排扣,牛津雕花鞋,泛点冷光的手表衬他面部轮廓,头发向后梳去,大约照下照片做网络搜图,第一关联项就是商务精英。 杜骆温和笑一笑,消解掉严肃感,仿佛不是什么卓越青年代表,更像是大学校园里迷妹千千万的学长。 尽管这也曾是事实。 “头发……能不用发胶吗?”他问道。 林默西相当敬业,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水,“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只是点私心。”杜骆弯起眼睛,亲和力十足。 林默西挠挠头,想了想。 “太正式显得不好接近,我也是要做生意的嘛……”杜骆加了尾音,整理下领带,看向她,“更何况,想显得年轻点也不丢人。” 拜托,您还是二十好几的年轻人。 林默西琢磨了一会儿,寻思辛黛通常也都会给她充分造型自主权,点了点头。 碎发烘托面庞上鼻梁高挺,削弱几分西装带来的锋利与正式,眼睛含星,林默西问他何时染了泛棕色的头发,杜骆笑笑答是为了遮点白头发,投行金融,加班起来疯狂的要命。 林默西哦了一声,无端想起张幼臣那一头天生焦糖色的柔软头发。 肥皂泡 拍摄结束时,才将将六点半。 辛黛吃下最后一口生菜拌牛油果,喝口水,补上口红,这才让助理将应舒放进来。 第一句,是她不可置信的音调。 “救命,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至于不至于啊?!“ 办公室里,辛黛踢了尖头高跟鞋,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果冻橘色的指甲油透着光。 “所以我没穿鞋子。”她耸耸肩。 照片版上,英俊男人布满几十张底片。 眼神温顺,发丝柔软,解开了西装扣子,丝毫不见那位手段狠辣投行经理半分厉色。 辛黛敲了敲手指,不想再见这张脸。 “美术那边定吧,只要卖得出去,都算好照片。”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坐进沙发里。 初秋的天,偏还燥热的要命。 应舒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掉在面上,她直勾勾盯着辛黛,挑起眉毛问道:“你不觉得,这很像某个人吗?” “像有钱无德的暴发户。”辛黛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应舒摇摇头,眯起眼睛来,“你明明知道的。“ 她确实知道,辛黛想。 像十七岁的张幼臣,私立学校臭名昭着的混血小少爷,定制西服总要解开领结解开扣子,脖颈间悬着一条银色闪光项链。嘴唇红红,眼睛明亮,平生爱好有叁,花钱,喝酒,睡女人。 皮相害人,偏生混世魔王有张再少年不过的脸蛋,年轻无辜而精致,泡在奶泡拿铁里绿松石般眼睛忽闪忽闪,眼角处一颗小痣,棕褐色,睫毛时而亲吻它。 “据我所知,张幼臣性取向应该为女。“她从玻璃碗中挑出一颗糖,在指尖转起来。 应舒瘪瘪嘴,失了兴趣。 收起照片版,临走前顺了个颗艳红蛇果,关门前随口问道:“你高中那会儿不是快烦死老张了吗辛黛,我都快忘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铁了,前两天还去捞人……” 辛黛手里的糖掉在地上。 这是真的。 她很讨厌张幼臣。 讨厌死了。 都怪那天许南城的裤子拉链太难拉开,都怪那天下雨导致道路湿滑,都怪那天她恰巧背的下他的号码。 都怪她先吻了他。 同杜骆的专访定在次日下午两点。 一点二十分,责任编辑突发阑尾炎。 办公桌前,两人对坐,辛黛冷冷道他实在幼稚的很。 “郑元芝可以请病假,事实上,她之后也不必来了。” 闻言,杜骆只是交迭起双腿,嘴角含笑,“所以她报酬丰厚。” 两尾热带鱼在水中延长出金黄色的色泽,绕在水草后藏匿起来,似是为了避免将要到来的核爆灾难。 “有必要吗?”她问出口。 微眯眼睛,压下眼角勾勒精致的眼线,咬起左边嘴唇,杜骆清楚辛黛是在发火的边缘。 可该死的,他确实很想看她生气,最好加上摔碎瓷瓶装饰物的声响,天生配她一张活该恃靓行凶的脸蛋。 “阿黛……” 曾经念过格雷欣法则的沉静声音,也如过往一般念她的昵称,浊音含在喉口,比叁伏天要烫。 但总是不对的。 辛黛想。 杜骆站起身,向前拉近距离,强迫辛黛昂起下巴,直视他双眼。 “我是不该对你太温柔的,对不对。”杜骆问她。 双目含情,仿佛淌过春日融化溪流。 可惜此刻已入秋,容不得柔情万丈而下。 “你未免有点自以为是。“ 辛黛拍开他的手,新换浓郁琥珀色指甲因为用力过猛,在男人皮肉上留下一道划痕,青白,泛粉,然后渗出血。 下一秒,她被扣住手腕按在墙壁上。 杜骆的气息湿润她耳垂。 故事是不该这样开始的,也不该这样结束的。 更不该这样继续的,辛黛想。 黑色羊毛裙拥抱她曲线美好的身形,哪怕是困境中也磨不去半分风情,从来不存在的低头和身体里生长盘亘二十好几年的反骨天生一对,反倒让她气焰火上浇油,连根头发丝都带燃烧后的烟熏味。 “你要强暴我吗?辛黛开口,公关包裹内初秋新色号染遍枫叶红的嘴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真够恶心的。” 杜骆笑出声。 “你说我恶心,阿黛?”依然称呼她的昵称。 辛黛说,“我办公室里有摄像头。” 换来一记更狠的挤压。 “是我记忆出了差错吗,那时一边同我睡觉,一边挽着许南城手臂做他完美女朋友的不是你吗?” 他眼睛该是红了,至少比手上一道血痕要红。 天之骄子捧着头颅的场面,混着恨意不甘和心碎的情感,像凑近看博物馆玻璃内却布满裂纹的御制瓷器,因为破碎残缺才美丽。 又可惜此刻是在水泥钢筋森林里的偌大橙黄玫红撞色办公室内,少了年代做滤镜,好格格不入。 “辛黛,我现在很有钱。”杜骆弯下腰,弯下头颅,弯下眉毛,一副服软姿态。 那些昂贵却食不饱腹的精致餐品,那些昂贵却了无趣味的珍品珠宝,那些昂贵却华而不实的高定衣裙,他现在可以眼也不眨的全部为她买下,只要她愿意。 杜骆想。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辛黛,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哪怕是许南城。” 但肥皂泡总要碎。 液体间的张力在维持水分凝聚,可偏偏要加剧上下部分泡壁厚度的差异,无论反射出的海市蜃楼美的如何令人窒息,有朝一日,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厚度差总会因无法承受张力而破碎。 幻想中的假梦最美,因为不必承受现实张力的拉扯。 杜骆看到辛黛推开他的手,一如从前,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教他投降。 他听到辛黛讲, “不巧,我也很有钱。” 狠厉是他骨头里残存的基因序列,不然如何解释在每次并购后他为什么那么享受对方高层一点点崩溃的过程,眼泪,泥土,下跪,磕头,捶地。 越无用,他越喜欢。 杜骆抹开额前碎发,他想他也要亲自体验一次了。 伊卡洛斯被太阳灼烧后陨落的时刻,融化的蜡会不会烫伤他呢。 杜骆不知道。 漂亮的无情的凶狠的美人俯视着他,勾勒精致的眉眼含情脉脉,像下一秒要同他商议今晚何处进餐做爱。 辛黛看着他,语带同情:“养谢意浓做我的替身,你好可怜,杜骆。“ 砰—— 肥皂泡碎了。 清脆的很。 围城 谢意浓是最符合娱乐小报张牙舞爪好奇心想象的那种名媛形象。 派对动物,无乐不欢,生日时夜店整场脱衣舞男拿起昂贵香槟瓶作陪,鲜奶油蛋糕助她演出性暗示,偏生紧身开叉裙子已经穿的活色生香;奢侈大道上十二厘米高跟鞋又踩得生响,挎着珍稀皮肉粉色铂金包,涂的火红鲜艳的脚趾甲映着刷卡时清脆一声的金闪支票,简直活生生大钞浇注出的当代缪斯。 她天生同辛黛不对付,像科学实验对照观察组,一个放浪外表掩饰炽热羞涩,一个端庄得体隐藏作恶心思。 道理说千道万,还是一条,自己拼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是对方轻而易举就可实现的不屑,意难平。 十七岁海边沙滩周末,太阳晒干汗水盐分,蒸腾出多巴胺荷尔蒙兑上酒精直冲大脑,月上梢头提炼萃取浓缩,度数高达五十七。 夜游归来少男少女,多金镶嵌武装到头发丝儿,围坐一团玩幼稚刺激游戏,天堂七分钟。 叁层别墅灯火通明,乙醇蜜糖和香水浸泡腌入骨头,客厅里墨绿色葡萄酒瓶将暗紫色液体通通丢失于胃袋中,惨惨沦为新一轮游戏的义务上帝。 惊呼一轮高过一轮,尺度一次大过一次,灯光适时也生出意识,将白皙古铜皮肤都镀上暧昧绯红。 二楼主卧里,张幼臣直立的身影笼住她一层暗色。 辛黛穿米黄色吊带裙,一字带粗跟鞋中露出白嫩双足,新涂上脏橘色指甲油更衬她像块和田美玉,禁不住好奇是否布料下的皙白肤也如传闻中一般冬暖夏凉。 她涂睫毛膏,手很稳,“谁让你进来的?” 语气冷漠。 “辛黛……” 张幼臣刚从大洋另一头捞回来,下了机飞速冲了澡就从张家一路奔驰来,一头微卷褐发被夜风吹出别样乱意,套卫衣长裤运动鞋,睫毛打在高挺鼻梁上,眼角红红,压住眼中翠色。 “你自己不是挺本事的吗。”她又拿了支唇釉,奶糖香甜绕在光裸脖颈间,舔舔唇,晶体釉色上了面庞。 “辛黛。” 又喊她,少年人个子窜的极快,分明记忆里还是矮团团一块的棕发乖乖仔,如今已是在面前高出压迫感的英俊逼人。 “我要换衣服。”她冷静自持的下了逐客令,脑中却克制不住的模拟摔开唇膏管,破碎,裂开,滴滴落下木质地板上的水红像爆炸后血肉模糊。 拉链拉开的声音。 辛黛挑起眉毛,左手握住裙子侧边拉链,面色冷漠。 “你觉得我脏了。” “你有病。” “对不起。” “我又不是你爸。” 她最后施舍一眼,卷翘纤长睫毛膏物尽其用,帮他遮住辛黛眼中直刺心脏神经的冰冷。 确实好用。 “我不喜欢处男是真的,”辛黛脱了鞋,光裸白皙的脚踩在地毯上,指尖将张幼臣推出门外,“但我更不喜欢谢意浓。” 然后关了门。 谢意浓从本市社交圈中彻底消失是在此之后。 但辛黛不止一次在私下场合吞下叁杯长岛冰茶后,向不限于应舒、林默西等人眯着微醺的眼睛,说此事与她无关。 “没狗仔队吧。”神智告诉她此刻需要补涂一下口红。 应舒翻了个白眼。 确实与她无关,吞下第四杯。 又不是她耳提面命令谢意浓那位便宜哥哥商业联姻的。 “谢意浓对她户口本上那哥,有点那啥啊?”林默西问。 辛黛翻了个白眼。 拜托,谢意浓对谢鹤那点儿不正常的执念,但凡有双眼有个脑袋就看得出来。 光风霁月的贵公子人如其名,从白衬衫到西装裤,都穿得潇洒正派,念荷马史诗的薄薄两瓣唇却生诱人唇珠,喉结动一动,上天吻过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手指扶一扶,便从最洁白中生出欲。 “你同谢鹤原本就有六分相似。” 午后阳光擅自偷美人的吻,像浸泡在湿漉漉黄金浴般,辛黛瘪瘪嘴,一副同情模样。 她抚摸上杜骆的脸庞,“加副眼镜,眯起眼睛,不仔细看,很像的。” 所谓什么圈都不过是围城。 进不来的人不知这算是命运赐福,偏偏去学童话寓言故事里没吃着葡萄的狐狸,编造些无趣又惹人讥笑的传言,最终还是要在这群腐化金堆里长成的人面前自叹不如。 自叹不如他们卑劣。 极端震惊前,杜骆瞪大了双眼,青筋蔓上脖颈额头,说不出话来。 “谢意浓当年差点去上电影学院,要不是她妈一把枪口指着自己太阳穴,我估摸着她现在奖也要拿一吨了。” 辛黛歪了歪头,热烈的浓郁的唇色映出她面颊白净如玉,“她不要你的房子,不要你的银行卡,不要你每周像对待情妇一般的耐心慰问,我猜猜,你不会还心里暗自惊叹人有自觉不粘人吧?” 杜骆觉得自己的脚步很虚浮。 他似乎需要墙壁的援助才能将一副身躯勉强支撑起来。 “你都知道。”他说。 辛黛挑起细细的眉毛,她最近换了风格,偏爱中式古典画中女性一轮新月细弯眉,温柔又风情。 “分手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杜骆,你好好想想,兴许还能记起来——像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每月必有一项秘密支出是付给私家侦探的。” 她那时是说过的,杜骆想。 阳春四月的艳阳下,风吹落一树花,她穿墨绿色丝绸裙,像他们一同看过的电影《赎罪》里一般,盘了头发,星星点点碎钻点缀其中,可她的眼睛却比那些昂贵石头更亮。 因为水光粼粼。 辛黛没有流泪,她的尊严她的教养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只是松开了握着杜骆的手,“所以一个行将就木却家财万贯的伦敦富太更重要,不是吗?” 这是她最接近爱情的一次。 可惜最后复盘看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幻觉罢了。 “我那个时候别无选择,你知道的辛黛。” 字字沁血,他红了眼镜,想为自己正名。 “我今年二十四岁了,杜骆。”辛黛笑了一声,“我理解你那个时候的选择,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又当又立。” 又当又立。 戳中了痛点。 他们最开始就是这样叫他的,凯瑟琳的中国婊子。 于是杜骆开始想起可怕的老人斑,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老人味,层层浓妆下仍然挡不住的橘皮组织。 一阵干呕。 你看,那时候他多厌恶这一群可以随意掌握摆弄别人的人啊。 含着金汤勺出生在罗马,眼高于顶,狂妄骄傲。 “又当又立,这个词还是留给你那个未婚夫许南城最合适,阿黛。”杜骆出奇的冷静,仿佛正在点出市场调研报告中某个模型里的低级错误,“我可没有让人操屁股的癖好。” 他看到辛黛的笑容破碎了一秒。 可怎么奋力从污泥中爬上金字塔的过程中,他也变成了他们呢? 杜骆不知道。 风光之下 朱英在成为许太前不叫朱英,叫朱红花。 她一生的高光时刻概括下来有叁,代表本市荣获全国第一届最美城市小姐冠军奖项,慧眼识金在一桌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聚会中接过了许国正的房卡,以及凭借一鼓作气的肚皮生下许家长子成功扶正上位。 朱红花这一生是相当风光的。 她至今仍然笃信自己就是新时代女性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杰出代表,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地位尊荣,年轻时手术去除的两根肋骨,饱受勃起障碍与肥厚脂肪侵袭的富商,整整十个月蒸野菜炒野菜炖野菜的求男宝民间偏方,这些都不值一提。 十六岁离开山村时,她那位被酗酒丈夫打瞎了一只眼睛的干瘦母亲从破布缝旧的衣袋中掏出叁张皱巴巴的纸币,跪下磕头恳求半仙替苦命的女儿算上一命。 命中少木,大字不识的母亲从破旧不堪的字典上翻出一页,小学一年级的学历帮助她将草与木连在一起。 朱英后来没少讥讽名字里的这个偏旁。 坐稳许太的位子不是件轻松事。 某种意义上,是需要自我奉献和自我牺牲的终身事业。 她需要永远美丽,但不可过度娇艳;需要身材姣好,但不可曲线毕露;需要戒骄戒妒,但不可放任不管。 于是朱英适度医美,适度健身,适度安排许国正每个城市的艳遇与情妇。 她的父亲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村庄大火。 她的丈夫在玩乐五十四年后终于回归家庭。 她的儿子即将强强联合迎娶名媛贵女。 一切都像时钟打点。 几十年的血脉深埋,从草芥到盛木,她终于将自己变成了许家离不开的茂树。 直到辛黛二十一岁的生日派对。 朱英走上叁层,手中拿着晶莹剔透的水色祖母绿戒指。 许国正近来行踪成谜,几位情妇处都联系过,没有消息。 私家侦探的钱花得值。 朱英看到照片与财报的那一刻,冷汗与皱纹爬上她保养得当的面庞。 只是一瞬,山村中即将与死人拜堂冥婚的无力感卷土重来。 辛黛必须成为她的儿媳。 准确来说,辛筠必须成为她最坚实的亲家姻亲。 门内的呻吟声打破了幻想。 门内男人的呻吟声。 门内两个男人。 手中的戒指在颤抖。 眼前的视野在颤抖。 一切都在颤抖。 作为朱英,她无法接受许南城正在被一个男人压在床上。 她天之骄子的儿子,会讲六种语言的儿子,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儿子,即将成家立业接手企业的儿子。 正在与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 朱英闭了眼睛。 于是作为许太,她关上了门。 一如当年原配未婚妻捂着肚子痛楚倒地般。 她转身离开了。 - 酒保今晚第四次添满他的酒杯。 张幼臣捏起玻璃杯,灯光下反射流光溢彩。 基因这东西奇怪的要命,显性隐性都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编程代码输送大脑,再拿社会浸染血管涂色,红的蓝的青的黑的,一笔一划,从脸庞线条到舌尖滚动音节,标注声调,分割阶层,打上标签。 稀释后的洋人面貌。 棕褐色眼瞳里的一点翠。 天赋异禀伏特加耐受度。 卑劣上不得台面的脑袋。 他一饮而尽。 张衿从来瞧不上他,你看,连喝酒这种成年人的基本娱乐活动,他都要选择最贫瘠烈性的伏特加。 连骨头都能热起来,脑袋清明,仿佛合法飞升。 可辛黛是个威士忌女孩。 十六岁的夏天,热的要人命,辛筠又出国,没人来管,也没人敢管她。 找间辛女士抛之脑后被遗忘的爱巢,窝上半个月,将那层端庄名媛皮剥下,重新鲜活又生动。 辛黛刚商场血拼完,深黑米白橙红袋子丢在红木椅子上,说实话,确实不搭。 但她一向说一不二,张幼臣疑心若是有朝一日她要他做出世界上最离经叛道的事情,他也别无选择,只会乖乖从思维导图开始做起。 “这么讨厌派对狂欢和女孩儿,啧啧。”辛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他。 张幼臣耸耸肩,“我太人见人爱,得藏着掖着。” 辛黛伸出手打他,张幼臣笑着躲开。 下午四点钟有许南城马术比赛,她最近改心思,换风格,早早换上马球衫和短裤,大剌剌躺在新添置的懒人沙发上,梳马尾,打卷发梢荡在肩头。 闲适,慵懒,像只猫,丝毫不见几月前春日舞会上拖尾长裙的风情。 空调呼呼吹,辛黛抱车厘子小碗,送进口中。 深红汁液溅在唇上,舌尖舔过,牙齿隐现,困得要命,微眯起眼睛,半张着嘴。 张幼臣喉结动了动。 电视在播纯真爱情片,庄园中少年少女赤脚奔跑在草坪上,白裙子,双辫子,长睫毛,大太阳。 逆光拍摄,两张青春稚嫩的脸蛋彼此接近,胸膛起伏,双双垂下眼睛,呼吸声仿佛就近在耳边。 似乎冷气一瞬间失效,客厅温度骤然受到全球变暖影响。 不多时,辛黛便一张脸沉浸在睡意中,反而将她不可一世的锐利艳色削弱几分,留下柔软与安静。 张幼臣鼓起勇气向前靠了靠。 睡眠正酣,她搭在桌上的小腿受重力垂坠下来,整个人也随之从平躺变成了歪向一边。 歪向他,枕着他,攀上他。 某年生日辛筠送过她一只巨型限量泰迪熊,直接巴黎空运回来。 熊肚子侧面有个拉链,拉开后,里面躺着辛黛人生第一支香奈儿手包,她那个时候四岁,正在酒店套房准备间里因为辛筠无法回国同她过生日派对而哭的稀里哗啦,眼镜红红,嘴巴红红,鼻子红红。 “都怪姓张的把我妈抢走了——” 她拆了头花,捂着脸,透过手缝看到眼睛像肿杏仁。 张幼臣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视听电影上。 她脑袋一点一点,顺着弧度划到边界上,松散马尾即将丢失发圈,白玉奶霜般的脸上缀着碎发丝丝。 辛黛闻起来像朵玫瑰,张幼臣想。 他咬紧后槽牙,手臂僵直,目不斜视。 睡觉不安稳,辛黛短裙卷到大腿上,交汇的末端似乎是淡粉—— 张幼臣突然想起很多绮梦中的画面。 她咬起棒棒糖,眼尾狡黠弯着;她捡起网球挥动拍子,裙角转动的弧度;她亲吻许南城时,未关紧的书房门泄露纤细腰肢。 辛黛将全身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冷汗,眩晕,苍白,说来可笑,白日做梦成真时竟然生出恐惧。 对终将失去的恐惧。 贪得无厌。 张幼臣转动手中玻璃酒杯,从某个反光瞬间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面庞。 夜店吵闹舞池外,他穿宽松卫衣白鞋子,头发松软,像闯入成年世界做坏事的高中生。 有穿紧身低胸装靓女朝他送秋波,端着马天尼凑来身边,咬起橄榄,诱惑之语无需言。 “张少今晚一个人吗?” 她手上安自动导航器,空气中飘荡着脂粉香水味,红色指甲正欲摸上面前胸膛。 张幼臣一把揽过她脖颈,惊出女郎一阵娇呼,睁大戴了浅灰色美瞳的双眼,反应过来后,才是银铃般的笑。 “好心急……”她道,雪白手臂想顺势挽上。 张幼臣向后退,不留痕迹地避开,他抚上女孩浓妆的脸庞,含情又温柔。 “不过问题是美女,我对赝品硬不起来。”漂亮温顺的男孩如是说道。 她假睫毛停止颤动的时候,张幼臣笑起来。 可这是句真话,他想。 GoneGirl 高速公路上,她难得注意安全,穿平底鞋将油门踩到底,玻璃外树丛飞驰而过。 手机震动,同车轮高速碾过柏油马路时的声响合作奏鸣一曲。 屏幕短暂明亮一瞬后又迅速变暗熄灭,五个未接来电的火红电话符号后跟着辛筠的名字。 她腾出只手,将手机倒扣。 很难说,辛黛这么多年来没对她妈生出过怨来。 她那颗奇妙的脑袋里究竟正在有些什么化学反应,没人知道,辛黛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过,如果按照性格行事这种量度来讲,谢意浓或许是辛筠早年风流在外的某个私生女。 当然,这当中多少搀着点辛黛看不上谢意浓她妈小四上位的私人因素。 但总归来说,辛筠二十岁叁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的艳史故事实在称得上一句荡气回肠,据不可靠传言,本市某家纸媒上市时还专门宴请辛女士出席庆功宴,感谢她当年凭借一己之魅力养活本刊一众编辑专栏,吸引读者订报无数。 交际花,辛黛不觉得她妈会以此名为耻。 事实上,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一辈子都生活在梦幻的世界里,有情饮水饱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她历经叁任丈夫七任未婚夫和十六任男友,辛筠没想过要安定。 她二十岁的时候做演出经纪人,同摇滚乐手陷入疯狂爱恋中,嘴巴和嘴巴像黏了520特效胶水从不分开,八爪鱼般长在一起,结果最终以辛小姐拒绝开放式关系结束。 叁十岁的时候热情不减,不过虽然还在艺术领域打转,这回是爱上更烧钱的摄影师,私人模特,张罗策展,最终在摄影家先生的最后一次巡演时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现代诗人。 于是四十岁辛女士收了心性,开始品茶插花,从旅居海外的祖母曾为她创建的信托基金中取出叁分之一,专门成立诗社协会,诗人有才华,但也算带资进组,荣任副主席,因为主席是辛筠。 很奇怪,辛筠似乎确实对辛黛没什么怨的。 明明这个孩子来的极其不合时宜,诗人在验孕棒出现两道杠后的叁个月火速逃离,但辛女士仍然乐得自在。 甚至在疗养中心同隔壁另一位VIP客户痴缠爱了两个星期。 怀孕,卸货,继续光彩照人。 辛筠的人生早已因金钱的富裕而门路大开,出产房当天下午就染了橙红头发,做延长美甲,种C翘睫。 辛筠可真漂亮。 辛黛从小就知道。 辛筠爱她,但辛筠更爱自己。 辛黛也从小知道。 周围一群阔太将娃扔给佣人保姆时,她妈会专门投资家儿童乐园设施公司,舍去一天约会时间带她去玩个痛快。 但也会在接到飞往意大利试装高定时将她留下。 她妈后来一直没结婚,对外的说法是婚礼婚纱司仪看烦了,誓言透支太多,没灵感了,但辛黛知道是因为她。 但也会因为邀请西装男人共进晚餐后的秘密活动而让她一人入睡。 所谓上流社会,所谓豪门世家,大部分时候不过就是延续淡薄感情的工具脉络罢了。 比起周围托管给空旷别墅、油画老师和海外游学的孩子来讲,辛黛自觉还算幸运。 至少她妈是她亲妈。 出现不对劲的时候,是四岁时搬来本市的张姓一家。 父亲有一张和意大利语恩佐老师很相似的面孔,深目高鼻,不苟言笑。母亲是典型的水乡模样,眼睛弯弯,嘴唇弯弯,细白纤瘦,常穿素色旗袍,采摘院子里新开的紫丁香编成花环,还煲一手好汤。 辛黛穿着定制小皮鞋,公主蕾丝裙,遮阳伞在头顶扎金色皇冠处投下阴影。 她坐在露台,周围绕一圈言听计从的姑娘小伙,许南城任由辛黛帮忙整理小号波点领结,小大人似是将头发竖向后。 隔壁家的小男孩冲她挥挥手,然后弯起嘴巴,笑起来。 那种露出八颗牙齿,睫毛也被眉眼压弯的快乐笑容。 他跑来,西洋血统的面目精致如辛黛那支典藏芭比的新郎。 琥珀色眼瞳中两抹翠色,看向她的眼神宛若看向奶油草莓蛋糕,尽是喜悦,他看着辛黛头上阿姨整整半小时的精心编发之作,歪头,思考这是否也尝起来会是巧克力味。 于是,张幼臣伸出手拽了她的辫子。 辛黛在放声大哭前,看到他的母亲正将一朵新摘下的紫罗兰别在他的父亲胸前。 而辛筠在叁小时前乘飞机前往大马士革参加新香水的发布会。 然后是憋起嘴巴,皱起眉毛,整张脸蛋紧巴巴蜷在一起,哭声中气十足。 辛黛想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不喜欢张幼臣。 准确来讲,她很讨厌他。 讨厌死了。 她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胡作非为。 将张幼臣邀请来家中开茶话会,却又临时计划同许家父母出城过周末,害他在辛筠季包的酒店外酷暑天等待六小时;约好看他网球锦标赛,应舒却馋嘴拉她偷跑去小摊上买泡芙,回来时球场上只余高挑又英俊的少年,手拿奖杯;圣诞晚宴舞会上整理好许南城同她裙子相配的蓝色领结,看向门外凝立的张幼臣,皱眉道一句计划有变。 相当过分。 辛黛承认。 但尽管如此,得益于混世魔王张幼臣面对她便神迹般拥有的无限的好脾气,他们从未有过争吵甚至不快。 ——辛黛恼起来,他便一双狗狗眼耷拉下来,辛黛心中便念叨她年岁渐长心肠也越软,反倒是将小时候的脾性同眼前这个年轻又漂亮的男人颠倒了一番,丝毫不念从前自己的混蛋做派。 唯一一次,是十六岁的夏天。 谢意浓同张幼臣在曼切斯特游学的那个暑假。 他们睡了的那个夏日。 提起辛黛,别人家的孩子标签长久贴在她身上。 小时候乖巧可爱,少女时端庄得体,成年后高雅有礼,社交圈内皆是比比称赞,以至于多方传言许家的商业联姻多次都要被半路截胡程咬金,实在是难得一位名媛小姐。 可辛黛知道,内心里掩藏着张牙舞爪的欲望。 像枝桠丛生的暗林,铺天盖地的黑,无处可逃。 好在,张幼臣是她的同谋。 后来流言传回国内。 辛黛笑一笑,同应舒讲她正在和许南城上法语课,待会下课后去楼下咖啡厅同她再聊八卦。 许南城拉她衣袖,出声提醒她米白色的小指甲片在桌下折断了。 辛黛将张幼臣彻底剜出了她的世界。 没有言语,没有对视,没有接触,仿佛从来他不存在过一般。 无视他早课递来的鲜榨橙汁,无视他周末逛街血拼的邀请,无视他送来的最新一季高定裙目录。 彻底屏蔽。 直到密闭丛林即将把她溺毙的第四个月,辛黛在高尔夫球场上接到电话。 张幼臣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刚到达医院,正在进抢救室。 停了车,开了门。 她前几年常出差,房子装修也并不很上心,只叮嘱应舒帮忙她确保每处都有个试听室。所以常常是坐十七小时的国际航班回来,换上家居服不由分说便钻进家庭影院里,似乎3D环绕声能充当白噪音,抚平焦虑,睡得天昏地暗。 手机震动,刚好在电影公司图标开篇时。 是辛筠。 辛黛揉揉眼睛,交迭起双腿,按灭了屏幕。 荧幕上,海边深蓝浅蓝色晕染开,音乐舒缓,伴着一行英文。 Gone Girl 勤能补拙 似乎她和张幼臣面对面的有效沟通地点,总是牢牢固定在床上。 辛黛想。 羽绒被皱巴巴堆迭着,床单布满可疑浸湿深色,抽屉中叁两撕开包装袋的床上。 体液流失到临界点,要着火,她习惯性伸手去够床头柜水杯,莓果色洛神花茶,辛黛一向不好甜,尝一口,蜂蜜代替冰糖滑入喉中。 张幼臣从身后抱住她,柔软的发蹭过耳边,轻吻肩头,姿态多温柔。 一个连做爱后她口渴都要思虑周全的人,很难不夸一句炮友的职业道德感。 或许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张幼臣能在以露水情缘着称的辛黛身边待满整整五年的原因,她追求新鲜,拿性爱做解压方式,一回生两回熟叁次便生厌,同样的面孔与姿势要不了五次,有时或许四次,通通都要沦为庸俗定式,好无趣。 可人总不能轻易挥手作别习惯。 而张幼臣就是她的习惯。 通过日复一日的亲吻,拥抱与身体纠缠渗透进辛黛生活的一点一滴,在每个记忆中的时刻都自作主张留下他那双该死的翠绿眼睛,樱桃味的嘴唇,布朗尼色的头发,用浓稠的丙烯颜料在她大脑里肆意涂抹,意识到的时候已然太晚——错过了清除的最佳时期,也错过了风干剥落的遗忘过程,只能任由这样一个身影驻扎下来。 她不懂怎么爱人,所以至多只能将张幼臣模模糊糊划在自己人的圈子里。可她同时又与张幼臣规律性交换体液,并不完全能称之为肝胆相照的朋友。 种种集合汇成张幼臣一个交集,特殊,特别,不可代换。 “张幼臣,” 微哑的嗓音沾了花茶,滑出润意来,辛黛喊他。 他吻过她的耳垂,感受身下微微震颤。 睫毛弯弯,她问:“我向你提过最最最最奇怪的要求……是什么?” “你六岁的时候管我要月亮……?”张幼臣挑起眉毛,阳光侧入眼眸照亮一小片深绿色。 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抬头看辛黛一脸被戏弄的不悦,他却笑声清脆,到底禁不住美人嗔怒一颦一笑,于是又去吻她散在枕上丝缎般的发。 仔细想想,或许这趟活计她该去找应舒——一向井井有条的好学生代表,做事滴水不漏,考虑周全;又或许该去投向林默西,大闲人一个,从前青年时期她们两人一同又不是没做过许多过火疯狂、离经叛道的事,林默西总说她们是酒肉朋友,辛黛心道如今这桩事也不见得有多正经;甚至是谢意浓,她天生坏心眼,无恶不作,虽然辛黛同她根本不对付,但这种能将本市搅翻天的大新闻,谢意浓乐在其中。 可偏偏,她就来寻了张幼臣。 没有一丝犹豫的同他大汗淋漓云雨巫山,一如每次她有事相求时的理直气壮——张幼臣不会拒绝她,从来不会。 他似乎正处于一场商业鏖战中,风言风语传张衿近日有意扩展海外版图,锻炼独子,皆因某场酒会上年前染了满头银发的大鳄饮一口威士忌,同身旁左拥右抱不成器的儿子夸赞英伦雨季很美。 张幼臣从会议室出来时穿银灰色西服,带白金袖口,软棕发向后撩去,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勾在布料里,随步隐现出。 惯穿卫衣运动裤的浪荡儿换上人模人样的商业套装,出色皮相站在原地哪个角度看来都是新一季奢侈品代言人现场直拍。他关门,转过身,从二楼俯视辛黛,气压要爆炸。 他笑起来,削弱周身冰冷金钱场域下的肃静,嘴角上扬,眼角上扬,连眉毛也上扬,只差从头后长出耳朵、腰旁长出尾巴。 辛黛很明白,张幼臣那点暴虐因子又在隐隐作乱叫嚣。 果不其然,推进休息室的下一秒他就撕开了包裹白嫩双腿的黑色丝袜,一手一边,笑得依然如只大型犬。 毁誉参半,张幼臣依然是本市有名的风云人物。 年轻英俊又多金,出手大方还阔绰,虽说是这类人物少有回床客,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可但凡同他有过一段露水夜晚的皆是交口称赞,有口皆碑。 辛黛早年被二流叁无言情小说糟蹋得不轻,处男技术不行的流毒余孽可好好把她洗脑了一阵子。 她同张幼臣的第一次是在某个雨夜,不是那种文艺电影里烘托动人气氛的狂风骤雨,顶多只能称之为天上落零星雨点,巧的是大小姐刚在许南城处受了挫,一恼火自个儿从暖和舒服的酒店里跑出来,碰上天公不作美,披珍珠米色貂皮,登九厘米高跟,在初冬街头恼得踢石子儿。 至于是怎么同那个少年时一贯表面不对头的绿眼睛烦人精滚上床的,那需要的篇幅可不止区区小几行了。 总而言之,同张幼臣的第一夜直接打破了辛黛对于身经百战阅女无数床上技术便优秀的迷信,她心算好歹张幼臣也睡了小半个班的女生,更别提说起来就牙痒痒的谢意浓,以及她最喜欢一位古着店主,这男的除了老二又粗又硬的之外,很难昧良心从技术层面上打出个五星好评。 到头来,水平不好,人鱼线公狗腰,八块腹肌十八厘米统统都是绣花枕头般的摆设。 鬼知道她被操的腰酸嘴软想逃开时,被拉着脚踝从背后一记贯穿时的绝望。 怎么有人床技这么普通,又这么自信。 辛黛那时想。 猜测是,多半从前花花公子的床伴一个两个都是演技派影后,只可惜遇上辛黛这一位真性情的,可没心思像从前的哪一位效仿,小心翼翼照顾大少爷的自尊心,套上他的卫衣去洗漱时,当机立断便挑破张幼臣对于自己床技的不清醒幻想。 “……比如,五年前你大冬天睡了我之后,让我去好好研究再自学几部黄色电影?” 张幼臣摸摸下巴,眼睛转一转,真心实意回答辛黛提出的问题,狗狗眼垂下来,不仔细看时还有种那一晚他很受伤的错觉。 虽说辛黛当时确实也没什么拐弯抹角的语言处理艺术罢了。 “这要求哪里荒唐了!”辛黛甩他一白眼,“这叫,实话实说,温馨建议。” 她一向对床伴要求甚高,秉承关灯开灯都要百里挑一的拔尖优秀程度,十九岁同张幼臣窗外寒风萧瑟床上抵死缠绵的一晚,着实不太达标。 “好委屈你那一晚……” 张幼臣声音沉下去,片刻后辛黛才意识到那声音是在物理空间意义上的靠近。 他撩开额角汗沾湿的碎发,细细密密的吻从她右耳后方一路之下,留下形色可疑的水色踪迹。一手握上左乳,随着唇齿相接的节奏上下揉动,本就丰满的白桃儿在他蜷缩的指中挤出,修建齐整的食指捏着硬挺的尖尖揉搓晃动。 “嗯……啊啊……” 舌尖热度过渡在下颚、脖颈、锁骨,直到终于舔吻起因空虚冷落而在凉空气中挺立的蕾苞,辛黛在他耳边小猫崽似的吟叫,身下热流一股接一股,明明白白感受到床单濡湿蘸上后臀的触感,馒头穴里红豆一颗涨得发疼。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提枪上阵将那软嫩吸人的小口给操出红嫩色,只是单单凭指与舌,便尽情享受美人玉体陈秋时泛来的粉霞色。 结束后,张幼臣咬她耳朵,“辛老师……我还是蛮爱学的吧?” 反复高潮榨干体力,辛黛双臂无力搭在他颈间,点点头,算是默认。 他像得了糖的小孩,止不住吻她的唇笑起来。 这笑是在辛黛凑近他时说第一句话时停止的。 “许南城喜欢,也只喜欢男人,对吧。” 释放后眸光中水色怎么消失的如此之快,挡不住清明世界的刺痛。 辛黛看着他,如同每一次她要提出荒谬要求时一般看着他。 “张幼臣,你假装绑架我吧。” 第五天 辛黛失踪的第五天,应舒打通他的电话。 许南城揉开惺忪睡眼,将自个儿从大床上对侧深陷下去的人形臂弯中抽身而出,从堆迭在小沙发上的衣服中捏出手机,走进浴室。 “……我还在出差,估计下周才能回去。” 他对着镜子涂抹上剃须膏,青刺在泡沫下露头,泄露出几周来的倦怠。 电话那头声音骤然提高,“许南城!不见的人是辛黛,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好不好!” 辛黛辛黛,永远都是这个名字。 和许南城联系在一起的永远都要是这样一个名字,连姓氏笔画中都遮不住她艳光四射。 他放下剃须刀,镜中的男人眼下一片青灰。 “她又闹什么脾气了?”许南城问。 应舒似是愈发恼火,“你搞清楚状况许南城!这是辛黛!她已经整整五天没来上班了,打电话不接发邮件不回,你就不害怕又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吗!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 他要担心什么,许南城失笑。 甚至在心里某个阴暗角落,他倒想合手祈求上帝希望辛黛当真是一了百了的消失掉。 场面话还是要说。 “我知道了,我也尽量打听看看。”语气平静,又激起应舒的不满。 好说歹说,终于安抚下那一边,证明他到底对这个未婚妻有点关心,不至于是形同陌路的装模作样。 可许南城和辛黛捆绑在一起,不是装模作样又是什么? 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还是辛黛的时装秀台? 或者是许家盛大的回光返照,还是辛筠满世界环游留情时一个归家探望的理由? 他从来都不能做自己,辛黛又凭什么能永远肆意妄为,许南城近几年时常这样想。 有时他回同自己下注,有时会与半睡半醒的伴侣打赌,名媛辛黛需要几年,才能熬成他妈许太朱英。 和辛黛最开始在一起时,是高中时双方家长的默许,看在他眼中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办婚姻。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性格互补、体贴体谅。 瞧瞧,漂亮话谁不会说。 于是他们就要做一对涂抹着鲜艳色彩的壁人甜心情侣,舞会开场一支华尔兹,她穿烈火般的红色层迭纱裙,他于理就要配上一条橙绯条纹领带,辛黛闪着金粉的唇釉靠近,许南城不留痕迹地避过接触,只在脸颊上留下美人唇形。 唯一庆幸,按照许家意思的订婚程序走完后,他得已借海外业务拓展逃往欧洲,得一线生机,喘一口气。 几乎是存着默许的心思,许南城很难不在发现辛黛与张幼臣并不能称得上谨慎的来往中推测出两位友人的关系演变。抱着愧疚与自卑的混合心情,他灌下酒精后向张幼臣发问是否每次都做好了安全措施。 不出意外,许南城免费得来右颊上居留时间达两周的一片青紫。 许南城只需要确保,辛黛会生下许家的长孙,这一点足以成为他未来四十年五十年的免死金牌与随性执照。 至少朱英这样向他保证过。 豪门婚姻向来不都是这样,心照不宣的各自为营,表面上和气相敬二叁十年已实属不易,尽完繁衍一道程序后便向囚徒终于刑满释放,一个个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太子公主,哪个肯低下头屈尊降贵包容另一位,哪个敢心存幻想找到一位同样情投意合的昏头蠢蛋坠入爱河。 许南城是相信这个的。 但张幼臣似乎是例外。 他最开始时不是没想过成人之美,后来想想若是朱英再张罗来的下一位倒不一定能有辛黛这般好说话,他们到底一同长大,许南城多少心里有底,倘若这一局搅黄了,难保再来一位要他百分百婚姻妇男的新娘。 可最后促使许南城下了决心的,是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辛黛或许有她的缺陷与坏处,外表端庄大方的名媛小姐面皮下或许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张幼臣是条疯狗。 居高临下的地位,却偏偏带无辜神情,棕发柔软,套着卫衣,摆手就是天文数字般的救火资金,一定是他注资自己因为投资失误而枯竭的信托基金时轻巧签字动作太轻巧,以至于许南城那时没成想到他这是在同魔鬼做一庄不可反悔不可撤销的交易。 张幼臣买了他的命。 更可怕的是,张幼臣将这条命拱手送上奉给辛黛。 “怎么了,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 思绪被打断。 身后一把温柔男声传来,许南城揉揉太阳穴,紧皱眉头瞬间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些。 掬一把凉水,微冰的触感重新启动了大脑。 “没事,你不用担心。”许南城回道,语带安慰。 闻言,面前的男人也似乎安心许多,他一张眉目深邃的面孔上挂了浅浅的笑容,碧蓝色的眼睛如若装了半片大洋,平静而温柔。 被如此目光注视着,许南城打字的手微微加速,不愿再在电子空间的一亩叁分地浪费时间与精力。 【Nancheng:小黛,如果方便的时候联系我一下,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及时享乐是对的,安东尼。” 他放下手机,报以纵容的微笑。 * 高亮,人物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叁观。 骗婚同性恋不过是把灾祸转嫁在了一个女人身上,是自私逃避,和爱情与妥协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