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他不干了(快穿)》 第 1 章 帝都三月,春寒料峭。 已是黄昏时分,暮色沉沉,远方的天空渐渐被一片浓云吞噬,酝酿着一场春雨。 皇宫一隅,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屋檐下,每一个四角宫灯上面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在萧瑟的冷风里显得格外诡异。 廊下灯影重重,身着暗红色喜袍的消瘦身影疾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怀抱狐皮大氅的小黄门。 忽地止步,二人砰地撞在一起。 金宝顾不得鼻子痛,噗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地面,渗出血丝。 “起来吧。”那人回身,喉咙里仿佛藏着生锈的齿轮,嗓音沙哑低沉,令人不寒而栗。 迷离的灯影下,只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约莫三十多岁,但两鬓已经斑白如霜。平素冷白色调的皮肤,此时染上一片不健康的潮红。 金宝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同。 病态中的睡凤眼没有往日凌厉的气势,眼尾微微下垂,睫羽投下的阴影,笼罩在黑沉沉的瞳孔上,平添了几分清冷寒凉。 “去备轿辇吧。”面前之人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困乏,有气无力地说。 金宝得令刚跑出几步,又折回来,将狐皮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对上他的目光,金宝瞬间低下头,解释道: “方才侯爷走得急,是夫人,不,是阮月姑娘吩咐奴才带上的。” 说罢,行了个礼之后,小小的身影很快钻进夜色当中。 见他离开,孟寒声伸手在自己裤/裆里掏了一把,怔愣片刻。 卧槽,我下面呢? 【小巴,给我滚出来,这具身体怎么回事?】 孟寒声怒喝之后,一只丑萌的狗出现在眼前,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子望着他。 他是快穿局的一名任务者,面前凭空出现除了他别人都看不见的丑狗,是最近跟他绑定,负责跟进新任务的智脑京巴。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小巴被新主人骇人的威压吓到,战战兢兢道: 【主人,任务都是随机抽取的……】 【那也不能是个……太监!】 【原身不仅仅只是太监,还是权倾朝野的千辰侯……】 感觉到孟寒声周身气压急降,小巴呜咽了一声,趴在地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孟寒声心烦,转脸,入目的是设计雅观的园景,怪石假山林立,奇花异草点缀其间。 湖里的鲤鱼游来游去,钻得那浮在水面的残荷枯枝不停荡漾,一如他脑子里混乱的记忆。 孟寒声恶狠狠地瞪了小巴一眼,继续接受记忆。 这个世界的原身,叫做沈晏,本是世家子弟,娇生惯养,天性纯善洒脱。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真到令人发指的蠢货,居然为了成就一个女人,甘愿背负永世骂名,成为历史之上人人唾弃的大奸臣。 那个女人便是当今太后孙玉颜。 原身跟孙玉颜从小青梅竹马,本该郎才女貌,结成眷侣,但孙玉颜在某次游园会,吸引了当时微服出巡的太子,一跃成为太子侧妃。 若是他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也轮不到孟寒声来接替他的人生。 孙玉颜成为太子侧妃之后,原身陷入情殇,痛苦不已。 没过多久他收到一封泪迹斑斑的信件,于信中得知孙玉颜在东宫处境艰难、受人迫害的消息,便不顾一切改名换姓入宫,从一个骄傲的世家少爷变成了寂寂无名的侍卫。 侍卫一职的确给了原身接近孙玉颜的机会,但是随着交集变多,也引来无穷无尽的猜忌和陷害。 孙玉颜被新帝误解,整日以泪洗面,原身心痛不已,做了一件他此生最为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为了保住孙玉颜的清白,他放弃了作为男人的尊严,成了一名太监。 原身无颜再面对父母兄长,甚至连多看心爱的女人一眼的勇气也随之覆灭。仅剩的价值,便是变成一条狗,为孙玉颜抵挡明枪暗箭,扫清一切障碍。 入宫十余年,原身运筹帷幄,扶持孙玉颜坐上后位,辅佐她的儿子登基为帝。 可他换来的,却是三十出头,就已经行将就木的身体。 孟寒声来到的节点,正是原身命不久矣,孙玉颜看他独身一人,孤苦无依,把御膳房里一个跟她长相极为相似的宫女,赐给原身做对食夫妻。 但大婚当晚,原身得知孙玉颜身体不适招了太医,便抛下新婚妻子,冒雨前去探望。 最后孙玉颜倒是活蹦乱跳,原身却因为淋雨病情加重,差点没救回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孟寒声靠着栏杆,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光滑扶手,喃喃自语道。 能让一个男人一生都围着她打转,甘心做舔狗,连备胎都算不上,可不像是个光会哭的弱质女流。 还有赐婚这一手,实在是巧妙。 光是这个“赐”字,就已经无形之中拔高了她的地位。以赐婚之名,实际上是告诫原身谨记自己的身份。 这二来嘛,还可以测试孙玉颜在原身心中的地位。 原世界里,原身自然不负孙玉颜所望,把她奉作神明,眼中再无旁人。 对于新婚妻子阮月不闻不问,任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受尽冷眼欺凌。 甚至她那张跟太后相似的脸也成了原罪,被人恶意毁容,缠绵病榻之际,偏殿一场大火让她香消玉殒。 而原身也没有比她活得长久,没过几个月便药石无医而亡。 薄暮消沉,浓云压顶,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金宝领着抬轿辇的宫人们过来了。 孟寒声瞥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烦躁,问: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主人,您在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是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好好活一场,修复原身的遗憾,获得父母的谅解,守护无辜炮灰阮月,可以让你获得额外积分和幸运值。】 【哈?】 【主人,这是男配组,不会有你想象当中作天作地的反派任务。】 【那你不觉得投放的时间有点晚?】 再早一点,他何至于当太监,一想到自己下面都没有了,孟寒声就忍不住想锤爆小巴的狗头。 小巴往后退了几步,跟孟寒声拉开距离。 【主人,穿越的时间我也不能干预呀……但是,您的幸运值越高,以后穿越的时间点就会越好!】 意思就是让他做支线任务呗! 孟寒声不再做声,恼火地接过金宝递来的雨伞和汤婆子,一屁股坐进轿辇里。 狗屁任务,速战速决,反正原身也就几个月好活。 阮月的问题很容易解决,送她出宫,给她花不完的钱,在安排几个护卫暗中保护,这也算是守护了! 至于修复原身的遗憾,他曾付出了多少,自然要拿回同等价值的报酬! ※※※※※※※※※※※※※※※※※※※※ 新坑开挖,还请大家多多支持鸭~ 阿巴阿巴~ 本书原名是舔狗不干了,后来编辑说舔狗不太好,所以改了名和文案,就变成了工具人不干了,导致第一个故事就完全跑题。 由于任务进行大半实在不好改,所以本书的下个故事才会开启工具人任务世界,还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呀~ 下本更新:[快穿]在名著里貌美如花或[快穿]在逃公主,求收藏~ 文案:苏芮,一生都活在勾心斗角里,直到最后把所有的敌人都斗死了熬死了,稳坐高门大宅老太君之位,子孙满堂,她才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就没有过一天平稳安逸的生活。 后来,苏芮成了《理智与情感》里自私自利的雅亨·坦斯沃特夫人。 公婆不喜,小姑子厌恶,外人眼里刻薄自私没有丝毫情趣可言的坏女人? 苏芮:姑奶奶长袖善舞,人见人爱,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看我左边给你画条龙,右边再给你画一道彩虹! 《聊斋画皮》里愚昧无知的原配。 丈夫花心出轨,被夜叉掏心,受尽屈辱饮痰救夫? 苏芮:死了最好,下一个更乖!风流浪荡的男狐狸?好像也不错! 《水浒传》里毒杀亲夫的潘金莲。 被人设计嫁给矮穷丑,不安于室终至命丧黄泉? 苏芮:敢把心思动到姑奶奶身上,让我看看是哪个龟孙嫌命长! 《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恶毒继母; 《雾都孤儿》里助纣为虐的南希; 第 2 章 静慈宫,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孟寒声乘坐轿辇,走到一半,雨势便越来越大。 索性他披着狐皮大氅,金宝又机灵地带了伞,才没有像原身那样淋成落汤鸡。 不过风雨飘摇,遮挡地也不严实,衣衫发髻上还是沾染了冷寒的水汽。 进了静慈宫里,炭火的暖气袭到身上,满身寒意驱散,嗓子越发地干痒,孟寒声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一个样貌有几分精致的宫女迎了上来,张口就道: “侯爷可算来了,太后一早醒来就不舒服,早膳也没有吃,奴婢本欲早些通知侯爷,可太后说今日是侯爷大喜之日不便打扰,一直拖到晚上,实在撑不住才叫了张院判来。奴婢见她实在难受,这才瞒着太后去找您过来,您……” “闭嘴!” 孟寒声不耐烦地打断她,“太后病了,找本座有什么用,本座难不成是太医?还是本座长得像药,太后看一眼就能痊愈?拖到晚上找太医,还成了你懈怠的理由不成!” 孟寒声满脸写着“老子很烦,别来惹老子”几个字,火气冲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漂亮宫女被孟寒声吓得禁了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时,她身后的另外两名宫女,上前行了礼,似是早就知道孟寒声会来一样。一个面无表情地替他解下大氅,一个把孟寒声领到里间。 寝房跟外间还隔着一道珠帘。 掀开琉璃玉珠帘进到内室,里头烛火摇曳,映照着头顶数十颗夜明珠,将偌大的华丽寝殿照得亮若白昼。 一股浓淡适宜的冷香扑面而来,孟寒声不自觉轻触鼻尖,略显反感的皱起眉头。 他的鼻子对香味极其敏感,像这种用不成熟的古法混合了好几种花草粗制出来的拙劣熏香,简直就是在对他的鼻子用刑。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床榻上,一只玉臂柔柔软软地从垂落床榻四周的淡金色的纱帐中间伸出来。 太医院的张院判正跪在榻边,将一方柔软的丝帕盖住如雪的皓腕,枯瘦的手指落在上面,抚须探脉,面色深沉。 孟寒声冷嗤一声,装得还挺逼真! “启禀太后,千辰侯到。” 宫女突然出声,刚探完脉的张院判跟着抖了一下。 一回头,发现孟寒声已经走到身后,跟见到鬼似的,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孟寒声俯视他的发顶,也不让人起来,抵唇咳了两声,沙哑声线幽幽传出: “太后的身子不是一直由太医院在调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生病,怎么又突然传太医?是你们太医院的人无视本座的话,对太后不够用心?还是学艺不精,全是饭桶?” 张院判闻言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磕磕巴巴地开口: “启禀侯,侯爷,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天凉,早前生产时吹到冷风,落下偏头痛的毛病就复发了。” “你可知欺瞒本座的下场?”孟寒声意有所指,他当然知道孙玉颜没病。 什么头痛脚痛,不过是试探原身在不在意她的借口,妥妥的绿茶行径。 正欲抬脚把这个敢明目张胆蒙骗他的老东西踹翻在地。暖帐内传来女人温柔安抚的声线,打断了孟寒声的动作。 “侯爷且慢,张院判先退下吧。” 皓腕随意挥了两下,张院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宫女见状,也跟着退到外间,只留下孟寒声和太后孙玉颜两人独处一室,看上去已经是习以为常。 寝殿恢复安静,不远处的桌案上,镂空的三脚鎏金瑞兽香炉里,一缕缕冷香,随着白烟袅袅升起。 孟寒声踱步到桌边倒了杯茶,直接浇进香炉里,眉头终于舒展。 帐内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孟寒声回头,便听见她亲昵的软语 。 “阿宴,这么多年,你冲动的脾气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素手撩开金色帐帘,一张明媚动人妆容精致的小脸便露了出来。 孙玉颜看上去二十出头,浑身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斜倚在高枕之上。青丝披散,其间点缀几只白玉簪子,清雅脱俗。 容色妍丽卓绝,并没有因为苍白的面色而折损半分颜色,反而更添了几分柔弱美感,惹人怜惜。 忽然,她抬起藤蔓般柔软的小手,朝孟寒声伸了过来。 他定定地看着,皱起眉头。 这是太后病犯了? 还是把他当伺候她的太监? 见孟寒声不动,孙玉颜愣了片刻后,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脸颊微晕,嗔道:“木头,你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的脸上长了花?” 她自顾自坐起来,鞋也不穿,赤脚踩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软若无骨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靠了过来。 孟寒声挑起眉头。 难怪原身这么些年都对孙玉颜念念不忘,实在是她段位太高啊!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却还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对一个深爱自己男人做出如此暧昧亲近的举动,别说是太监了,就是个女人在这儿也被她撩得腿软吧! 不过—— 在那张卡粉的脸还未靠近他胸口之前,孟寒声嫌弃的伸出手指,抵在孙玉颜的额头,用力将人推得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床上。 迎着孙玉颜不可置信的表情,孟寒声抬起素白枯瘦的指节,搓了搓指尖沾到的白色粉状物,皱着眉道: “本座方才是看娘娘面色惨白才有些愣神,还以为娘娘病得很重,没想到竟是用了这等粗制滥造的水粉所致!莫不是有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换了娘娘平日用的胭脂?” “这就是我平素惯用的,许是寝殿里烧着炭盆,干燥了点,这才有些脱落了呢。”孙玉颜心虚道。 为了装病,她多往脸上涂了几层遮掩红晕,谁能想到立马就被发现。 还有,刚刚他是把她推开了?! 没等孙玉颜质问,孟寒声接着道:“即便如此,这宫女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她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伤及你的皮肤吗?我记得平常伺候你梳妆的丫鬟,是槐静对吧,做事如此疏忽大意,居心不良,这种人留在你身边,我着实不放心。” “不关槐静的事,今天是我觉得疲累,才没让她替我卸下妆容。”孙玉颜立马焦急地解释。 孟寒声恍若未闻,义正言辞道:“既然娘娘不忍心,那便由本座代劳。” 说罢,直接走到帘外,高呼一声,“来人,槐静伺候不利,从今日起革去一等宫女职务,贬去浣衣局。” 帘外两名宫女默契的对视一眼,遵循孟寒声的命令一左一右扣住一头雾水的槐静,把她往门外拉。 她们两个是原身特意调/教好,安排在孙玉颜身边保护她安全的,有得是力气和身手,寻常的宫人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槐静才喊了一声,就被堵住了嘴。 孙玉颜娇叱一声,连鞋子也顾不得穿,急匆匆的冲到孟寒声的旁边。 “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带走她!” 宫女闻声停下。 孙玉颜抓住孟寒声的一只袖子,责怪地说: “阿宴,槐静是我的陪嫁丫鬟,你怎么能罚她去浣衣局呢?” 孟寒声不理会她的阻拦,朝那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槐静很快便消失在静慈宫。 堂堂太后的话居然不起作用? 孙玉颜面色凝固,双眼怒睁。一把甩开孟寒声的袖子,咬牙切齿道: “千辰侯这是何意?孤乃大亓太后,说得话居然连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视而不见,莫不是千辰侯要只手遮天,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 感谢在2021-01-11 18:54:13~2021-01-12 20: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酥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 章 孟寒声不答话,只是垂眼冷视,睥睨一切。 孙玉颜半天得不到回应,又被孟寒声突然冷冽下来的气势所震慑,心中即觉得他变了心,又觉得他是吃软不吃硬。 几番思量之下,便拿出了这么些年应付他的看家本事——哭。 拥有几十年经验的孙玉颜,自然知道自己怎么哭最好看,那个角度最楚楚动人。 秀目微垂,睫羽眨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丛生的睫毛上都沾上了泪珠,宛如梨花带雨,配上那示弱的委屈声线,寻常男人见到只怕是要心软万分。 “阿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孟寒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到孙玉颜的手上。 那帕子上绣着一只寒鸦,锁边的丝线都已经磨旧,可原身却因为这是孙玉颜多年前的杰作,一直没有换过。 孟寒声不是原身,不需要对着一条帕子睹物思人,正好物尽其用,省得放在身上隔应。 等孙玉颜哭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娘娘,你的妆哭花了。” 孙玉颜哭声立止,悲痛欲绝的表情落在那张被泪水冲刷出好几道痕迹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她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丑态,赶忙背过身去用帕子擦脸。 孟寒声笑容灿烂,那个叫槐静的宫女,便是方才在他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那个。 平日没少狗仗人势,在孙玉颜旁边出谋划策,帮她把原身耍的团团转。 孟寒声一方面想替原身报复回去,另一方面槐静是孙玉颜的左右手,把她弄走,整个静慈宫里,剩下的都是他的人,孙玉颜也就飞不出他的掌心。 他也不是要对孙玉颜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原身的悲剧虽然大部分由她引导,但说到底还是他过于愚蠢所致。 所以,对于孙玉颜这样虚荣的心机绿茶婊,拿走她喜爱权势地位,让她做个傀儡,便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他叹了口气,明明是刻意为之,却还是一副为孙玉颜操碎了心的模样,假惺惺地道: “娘娘,你平日最是心软善良,又单纯无争,我知道你待槐静如同姐妹,可是容颜之于女子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像你这样母仪天下的尊贵之人,每年光是为了保养你这张脸,国库就得花上不少的银子。槐静明知这些水粉留在你脸上不好,却纵容你不清洗,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啊。” 孙玉颜愣住,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好像是在夸她,又好像是在损她。 孟寒声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如今陛下年幼,朝堂局势不稳,亓国群狼环伺,若是这时你出了什么意外,无法再垂帘听政,必然人心惶惶,摄政王狼子野心,早有争权夺位之心,要是他趁机发难,那陛下的皇位岂不危矣?槐静是你的亲信,也是最容易陷害你的人,我猜她可能早就跟摄政王勾结,对你起了二心,此举只怕是摄政王授意,故意加害于你。” “你说,槐静勾结摄政王?” 孙玉颜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脸上血色尽失。 “如今除了摄政王,还有谁会居心叵测,对你对陛下不利?”孟寒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 殿门大开,一阵冷风灌进室内,吹得珠帘发出清脆响声。 宫女们赶紧关了门,但寝殿好不容易升上来的温度,还是被吹散了几分。 孙玉颜觉得冷,不自觉抱住胳膊。 往常这种时候,原身早就贴心的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将人小心翼翼抱回床榻。末了还得宠溺深情的说一句,娘娘怎么不穿鞋就到处跑,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可孟寒声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这种神经,以及他这个人也没有怜香惜玉的风度。 等孙玉颜回过神时,竟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炭盆旁边,搓着手烤火了。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阿宴?” 孟寒声回头,孙玉颜困惑诧异的表情直达眼底,他愣了一下,闷咳几声,哑着嗓子道: “娘娘,凤体要紧,你不是偏头痛,怎么还光脚站在地上?难道是在等本座扶?这恐怕不行,本座感染了风寒,离得近了会把病气过给娘娘的。” 孟寒声的话好似在为他今天的反常作解释,可孙玉颜心中的芥蒂却越来越深。 赐婚之前,眼前的男人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比她身边的狗还要忠心。 如今看着她眼里连一丝情谊都没有,生分的就好像他们是陌生人。 难不成御膳房那个胖丫头是个狐狸精不成?才一天的时间就把人勾走了混! 孙玉颜哪里接受的了这么大的反差,越发想要搞清楚,他是真的变了心,还是故意同她置气! 若是置气的话,倒也好办,给他点甜头,哄一哄便好。 反正他是个太监,也不能把她怎样,她只要稍微忍受一下便也过去了。 回到床上,已经想通的孙玉颜姿态优雅地斜倚着靠枕,芊芊素手将一缕碎发顺到耳后,杏眼微抬,流露出丝丝勾缠的眼波。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瞎子也能看得出她在暗示什么吧! 但她娇媚的表情在看到孟寒声时僵硬在了脸上,孙玉颜发现她的媚眼还不如抛给狗,因为孟寒声压根就没看见,他的满腔热情全都给了面前的火盆。 孙玉颜不甘示弱,掐着嗓子,用娇的能滴出水声音道: “阿宴,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嘛。” 孟寒声终于给了个她一个眼神,同时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太监。 处变不惊,坐怀不乱! “娘娘既然头疼,就早点休息吧,本座还得回去揭盖头呢!洞房花烛夜,总不好把新娘子一个人留在新房。” 孙玉颜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忽然垂下睫羽,几滴清泪砸在手背,低声感慨: “阿宴,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给你赐婚,可那也是我的一片好意,我希望你身边能有贴心人,一直照顾你,这样我也能放心。” “娘娘说得哪儿的话,我这把年纪,这副残躯,还能娶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娘,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哪里会忍心责怪你。你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孟寒声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然而他真情实感说得话,听在孙玉颜耳里却十分阴阳怪气,反而让她觉得他是在同她置气。 她抬起泪眼,嗓音带着哭腔,“阿宴,我已经耽误了你这么多年,只是希望,你能忘了过去,重新开始,难道这也有错吗?” 当然有错! 孟寒声眸中冷意逼人,消瘦的脸颊在明明灭灭的灯影里,多出几分诡谲。 孙玉颜根本不想让原身忘了过去,反而是用那个无辜的替身来一遍一遍地提醒原身他们的过去。 只不过他看破不戳破,戏瘾忽然上来想跟她互飙演技。 他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玉颜,你非要我把别的女人当成你,连一点希望也不留给我吗?你好狠的心……” “我没……”孙玉颜看着他的模样,心中一喜,急着辩解,却被孟寒声挥手打断。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那我便如你所愿!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好好呵护我的如今的妻子,待她如珠如宝,只要她要只要我有全部奉上,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罢,一甩长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孙玉颜伸手挽留: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第 4 章 新帝登基之后,原身被封千辰侯,掌管秘府,审刑司和三万精锐亲卫军,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他在宫外并没有府邸,为了近身保护心爱之人,一直住在离御花园不远的太央宫。 如今陛下年幼,后宫无人,御花园几乎没什么人光顾。 原身住在这儿一是图清净,二是此处离宫内最高的建筑登仙楼近,他偶尔会上去坐一阵子,俯瞰这座把自己困死的皇城。 今日登仙楼灯光大作,从上往下坠着好几排红灯笼,映红了半边天。被这一片红光笼罩着的太央宫里,毫无喜乐的气氛,一如既往清冷萧瑟。 新房门口,孟寒声挥退守在门外的宫女,在门外踟躇不定。 转组之前,他在反派炮灰任务组混得风生水起,接手的任务千奇百怪,但从来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生死。 现在突然要他守护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一只饿极了的野兽跟一只兔子放进一个笼子里。 然后告诫他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你要保护它。 简直鬼扯! 孟寒声吸了口气,拿出他最平易近人的一面,用力推开房门。 房间里,身穿喜服略显圆润的少女坐在桌边,红色的盖头掀开一半,两颊鼓鼓,满嘴油光。 宽大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素白的小手各拉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用力将它们从已经快吃了一半的整鸡上扯下来。 两人对上视线,都愣住了,时间好似画上休止符,除了烛火仍在跳跃,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 “参,参见侯爷……咳咳咳……”阮月首先反应过来,立马就要跪下,结果嘴里的鸡肉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刚说完一句话就呛得直咳嗽。 下跪的姿势也不够利索,还踩到自己的裙边,整个人五体投地扑向大地。 “夫人小心啊!”金宝吓得捂住嘴巴。 小巴也跟在后面急得乱吠。 【主人,快抱住她呀!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也是守护条例中的一条!】 孟寒声啧了一声,脏兮兮的,抱是不可能抱的。 在阮月离地面四十五角的时候,他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襟,用力把人提溜起来。 还挺沉! “站好!” 阮月手忙脚乱站直,扶稳头面,像个小童子军一样不知所措。 孟寒声绕过她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新房里生着炭盆,但用得却不是上等银丝炭,烧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想来也是他带了头,让那帮看人下菜碟的宫人们,不把新夫人当一回事。 “金宝,让人把炭盆换了,是谁自作主张拿了下等炭,让他自己去领罚。” 金宝赶紧把炭盆端出去,吩咐了人准备新的炭盆之后,把门窗全部打开,让室内的烟气和暖意全都散出去。 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太监端着新升起来的炭盆放到房间里,金宝跟他们一起离开,贴心地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孟寒声和阮月两人,他又饮了口茶,让还在原地罚站的阮月坐下。 两人大眼对小眼,孟寒声顺便打量阮月略显圆润的小脸。 她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眉梢眼角,跟孙玉颜确实有几分相似。 只是十五六岁时的孙玉颜已经有了介于妩媚和清纯之间,浑然天成的特殊气质。 眼前的少女,一双眼睛则是干净通透,黑白分明。 大亓人都喜欢纤细的美人,无论男女均以瘦为美。 孙玉颜这般年纪的时候,吃东西克制节制,瘦到可以媲美前朝飞燕,能在掌上起舞,甚至因此引来先皇的垂怜。 阮月就……胖乎乎,圆嘟嘟,勉强够得着一个可可爱爱吧。 【小巴,你以前的主人都是怎么执行守护任务的?】 孟寒声临时抱佛脚问了一句。 【额,就对任务目标关心照顾、疼爱宠溺,不时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什么的!】 这么麻烦?孟寒声皱起眉头。 抬起手指贴着装烧鸡的盘子,触到一片冰凉,孟寒声关心地问:“怎么不让人热一热再吃?” 阮月面色一白,“侯爷,奴婢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你以为我不回来了?” 阮月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其实她认为的挺对,原身当时就是在静慈宫过得夜。第二天回来,碰到阮月,还因为她没站稳差点撞进他怀里,让她在院子里罚了跪。 孟寒声忽然跳了个话题,问:“你今年十五?” 阮月愣了片刻,孟寒声没有问责,她稍微松了口气,结结巴巴地回复:“再过一个月,奴婢就十八了。” “你有十八了啊……”孟寒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矮又圆,实在看不出。 不过即使她十八了,还是比原身小了一轮多。 孟寒声对于老夫少妻没有什么意见,也不会有负罪感。 但是他做了那么多的任务,一直都是孤家寡人,若是突然有个人睡在他的身侧,他担心自己半夜不小心拧掉她的小脑袋。 所以,夫人就算了,勉强当是多了个女儿吧。女儿也可以关心宠爱,亲亲抱抱举高高呀! “你太小了,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爹。” 阮月:你占我便宜? * 卯时方至,孟寒声一脸恹恹之色,脚步虚浮来到明德殿,陪同小皇帝和太后一起上朝。 昨夜他失眠了,准确来说并不是失眠,而是因为有人睡在自己旁边,所以根本无法安稳入睡。 他说了要把阮月当女儿,奈何对方不愿意叫爸爸,还觉得他占她便宜,差点气哭了。 孟寒声无奈,只好行使新郎官的职责,按照洞房花烛夜的最基本流程,跟她同床共枕。 倒不是他有什么歪心思,而是大婚当晚就分房,在宫人们的眼里,这绝对是新夫人不得孟寒声欢心的证据。 孟寒声才说过会好好呵护这个妻子,那么他的态度,自然就决定了别人的脸色和眼色。 当然,一起睡楚河汉界还是分得十分清楚,他们根本没睡一个被窝。 躺下之后,阮月刚开始还有些羞涩,结果发现孟寒声什么也不做,很快就睡着了。 但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孟寒声愣是睁眼到天明。 掩唇打了个哈欠,目光掠过人才济济的朝堂。 大臣们也不见得比他精神,有好几个偷偷打哈欠都被他看到了。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谢枘霖,脑袋也在不停地点,同样困得不行。 先皇驾崩之时,他才六岁。 孙玉颜虽说已经是皇后,小皇帝算是嫡子,可先皇还有先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以及各宫嫔妃所出儿子女儿十数人,稍微有点能力的,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要不是原身早有预谋,提前一步知道先皇驾崩,隐瞒消息假传圣意,将所有人全都召集到明德殿,封锁宫门,来了个瓮中捉鳖,皇位还轮不到他头上。 谢枘霖顺利登基,他余下的兄弟们在原身的操作下,要么死的死,残的残,要么灰溜溜的滚回了封地。 唯独一人,是在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那天从边关赶回来的。 那便是先皇的胞弟,如今的摄政王谢铖钧。 十年前,原身入宫后不久,谢铖钧便向当时的陛下请命,奔赴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大亓坚不可摧的壁垒。 谢铖钧虽然及时赶回来,但谢枘霖登基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他只好委屈一下,做了摄政王。 小皇帝亲政之前,谢铖钧、孙太后,以及原身这个大奸臣,在朝堂之上呈三足鼎立。 实际上,孙玉颜的的话语权其实还不及原身,她本家几乎已经死绝了,如今只能靠着几个不成器的旁支。生意做的还不错,就是没有一个当官的料。 而谢铖钧,手握兵符,要不是谢枘霖已经登基,他名不正言不顺,否则直接挥师帝都 ,皇位就能手到擒来。 所以,谢铖钧有的是底气。 他哪怕不坐皇位,在皇帝的下手,那把椅子甚至比皇位还要华丽浮夸。 他今年才三十八岁,皮肤有些黝黑,但魅力不减,俊美与阳刚并重,比之那些风一吹就倒的文官,显得英武不凡。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所过之处,无不臣服。 小皇帝在他旁边身边,硬是被衬得跟个奶娃娃一样不经事,偶尔被谢铖钧的目光眷顾,便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方才微臣所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第 5 章 小皇帝突然被谢铖钧点名,吓得抖了一下。发现底下的大臣全都看着自己,立马朝孟寒声投去求助的目光。 其实朝堂上大多数事情,都轮不到小皇帝管,就算轮到他,前面还有太后和原身,所以一直以来,他看似坐在高位,实际上却是个旁观者,早朝走神打瞌睡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孟寒声咳了两声,刚刚他也在犯困,并没有留神听,不过声音过耳,记住了几个关键词,大致知道谢铖钧说了什么。 春雨泛滥,南方有些地区发了水灾,朝廷要派人去救灾,此去回来便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理所当然。 谢铖钧手握重兵,却还要靠着朝廷发军饷。他此次便是向小皇帝推荐了一个他在户部的亲信,户部侍郎苏晟。 苏晟年近半百,多年资历熬下来,若不是上头的户部尚书还稳稳坐在位置上,他早就升官了。 原身同他接触过,不过这个老家伙精明的很,打从心里看不起原身太监的身份,跟他打过无数次太极。看似中立,只效忠龙椅上的那位,实际上苏家跟谢铖钧母妃的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苏晟稳居户部尚书之位,那么国库就相当于掌握在谢铖钧的手中,日后他只怕是一手遮天,无人再能望其项背。 这可不是孟寒声想看到的。 面对小皇帝的求助,孟寒声状似不经意的道: “陛下前两日不是还说属意陈谷处理江南水患一事,他在工部历练几年,有得是经验,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至于苏晟大人,年事已高,这身体虽然看似硬朗,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那我大亓岂不是少了一位肱股之臣。江南之行陛下随意派个户部的小将便可。” 孟寒声所提的陈谷,其实并不是他的人,甚至是个比苏晟还要难啃的硬骨头。 那个家伙一根肠子通到底,当言官的时候,没少写奏折弹劾原身和孙玉颜。 后来被原身借故贬去了工部做了个小吏,每天苦哈哈的在外奔走,人都跟着苍老了许多。 不过,他倒是因为这次贬黜,跟着如今的上峰解决了几件水利问题,若是把握住时机给了他一个下江南的机会,如今工部侍郎正好有空缺,他不出意外回来便能走马上任。 孟寒声之所以给他这次机会,一方面是想卖个人情,另一方面,这个人他搞不定,别人也搞不定。 无论他晋升与否,对孟寒声或者谢铖钧来说,都是一张安全牌。 “千辰侯所言极是,苏卿的确年事已高,去了江南,灾民众多,委实不太安全。”小皇帝对孟寒声的话,完全没有异议。 他今年才九岁,天资也不算聪颖,正是天性单纯懵懂的年纪。只是听孟寒声说苏晟年事高,便盯着人家看了一会儿。 发现他的确发髻斑白,皱纹遍布,脊背稍显佝偻,出于对老人家的关照,就顺着孟寒声的话说出口。 但旁边坐着的谢铖钧就不乐意了。 陈谷作为工部官员前往治水救灾,乃是情理之中,加上他不是孟寒声的人,谢铖钧对他的安排完全没有异议。 但苏晟本来是板上钉钉,下江南名单当中的一员,谁能想到孟寒声狡猾至此,居然拿他的年纪和身体做文章。 龙椅上的小娃娃虽然没有话语权,但此次派苏晟下江南的确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既视感,一旦他坚定不移的维护孟寒声,就是他这个摄政王也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谢铖钧目光如炬,盯得小皇帝坐立不安。 眼神冷冷地扫到人群里,不紧不慢道:“苏大人,本王竟不知你的身体已经连累到陛下替你担心了?” 台阶下文武百官里,一个穿着红色官服年近半百的中年文士哆嗦了一下,随即走出队伍,朝着台阶上的天子拱手行了个礼。 “陛下体恤下官,实在叫下官心生感动。只是下官为官三十载,每日闻鸡起舞,风雨无阻,身体还硬朗的很呢。况且微臣也想在自己告老还乡之前,多为陛下为百姓尽一份心力,既然陛下信得过臣,那微臣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是孟寒声也不好反驳。 谢铖钧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多了一丝笑意,转头对着茫然无措的小皇帝道: “陛下,既然苏大人身体无碍,不妨让陈大人辅佐苏大人,相信两位大人双剑合璧,必能救灾民于水火之间。” 救灾一事,工部出力,户部出钱。 如此本末倒置,头功自然落在了苏晟身上。谢铖钧的决断一出,在场没有人不明白他的想法。 小皇帝偷看了一眼孟寒声的脸色,其实他根本不懂谢铖钧的说法有什么不同,对他来说都是去救灾,不论派谁只要能帮助百姓就行。 所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根本就没什么差别。况且摄政王说得句句在理,苏晟也没有丝毫不愿意。 这边孟寒声不说话,他就只能顺着谢铖钧的话应了下来。 “既然众卿家都没有意见,那此次江南之行,苏晟任钦差,陈谷一切听从苏晟安排,务必救灾民于水火之间。” 谢铖钧满意地点了点头,挑衅地瞥了孟寒声一眼。见他满脸病态,风吹即倒的模样,不屑地哼出一声短音。 孟寒声早就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抬眼对上,无喜无悲,依旧风轻云淡。 “救灾一事刻不容缓,待下朝之后,臣立马点一千亲兵,护送两位大人下江南。” 此话一出,谢铖钧志在必得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就连朝臣当中的苏晟,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孟寒声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满意足地回到原位。 原身手里握着三万亲卫兵,虽不敌谢铖钧的几十万雄师,可是在小小的帝都,能做的事情,却比他多。 谢铖钧有几十万兵马,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孟寒声完全有机会,让苏晟去了江南,再也回不来。 当然,他是任务者,不能太随便的伤害别人性命,让苏晟提前告老还乡,还是可以的。 下朝之后,孟寒声果然被谢铖钧堵在了大殿门口。 谢铖钧背着手,器宇轩昂,浑身都久历沙场所磨砺出的血腥之气,威压迫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高度差不了多少。但是谢铖钧是武将,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抡起拳头,孟寒声恐怕连一下都接不住。 好在谢铖钧不会光天化日之下给他一拳,顶多逞一逞口舌之快。 但,论嘴炮,孟寒声从来没有输过。 第 6 章 缠绵的雨丝从昨晚开始下,只在半夜停了一会儿。天还不亮,又眷恋不已地投向大地的怀抱。 气温更低了,孟寒声拢了几下肩上的大氅,苍白的面色、漆黑的眼瞳,赤红的唇瓣,仿佛伫立在阴沉的天光中的一个纸扎人偶,透着几分诡异。 站在他对面的谢铖钧,黑色乌纱翼善冠下乌发如墨,随意披散在暗红色金丝四爪蟒袍上,腰间配金箔玉带,左右分别坠着一块玉佩和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贵气逼人,更是把他衬托的孱弱单薄。 “本王今晨进宫时才听说侯爷昨日大婚,可惜你瞒得太紧,本王也没能去喝一杯水酒。不过,这酒虽然未喝,本王还是给侯爷备了一份贺礼,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咳咳,白头到老,白头到老。” 不管谢铖钧是有意还是无意,早生贵子,对别人是祝福,但对于一个太监那就是扎心捅肾,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寒声不是一般男人,适应性良好,这个身体,甚至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早已没有昨日暴跳如雷的感觉。 “本座自知是残缺之身,但能陪伴太后身边,余愿足矣。但奈何太后与本座有些私交,她一直担心本座无人照顾,这才特意赐婚,实乃臣之福分。 说起来本座比王爷还要小了三岁,结果王爷到现在居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后院空置,连烟花之地也不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跟本座一样,身患隐疾呢生怕被人知道呢!” “放肆!沈宴,谁借你的胆子对太后不敬,对本王口出狂言!” 谢铖钧的手指差点戳到孟寒声的眼睛里,像极了昨天知道自己变太监的孟寒声。 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般男人,容不得别人质疑他那方面的能力。 “唉,王爷,方才你祝我早生贵子,我以为你在同我开玩笑,便也同你开个玩笑。你这个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呢!”孟寒声撇撇嘴,叹了口气。 谁跟你开玩笑了! 谢铖钧窝了一肚子火,帝都流传他不行的消息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是……他也不至于连个通房都没有。 眼前人不过是仗着他还未拿下户部,兵权在握,却要仰仗国库发饷,处处掣肘,才敢踩在他的头上。 等户部到他手中,就是他的死期。 谢铖钧咬紧后槽牙,正准备转移话题,便听到孟寒声说: “既然王爷不喜,那便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座还得去点兵护送苏大人去江南赈灾。事情太多,真是让人忙晕了头。” 不提赈灾一事还好,一提赈灾,谢铖钧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就跟被人迎头浇了一桶热油似的,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谢铖钧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表情,不屑继续跟这阉人虚与委蛇,厉声喝道:“沈宴,若是苏晟不能从江南安全回来,本王一定拿你是问!” 孟寒声轻笑一声,半点不受影响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王爷,若是流民□□死上一个两个人,本座也拦不住呀!” “你——” 谢铖钧怎么也没有想到,孟寒声会这么直白地透露他对苏晟不轨的想法。 可是,明明知道他要加害于苏晟,谢铖钧却没有办法阻挠。 事情还未发生,孟寒声并未露出任何把柄,就算他想要惩治也有心无力。 为今之计,便是私底下多派人手保护苏晟的安全。 “沈宴,本王会盯着你的!我们走!”谢铖钧留下一句威胁,带着随从离开。 孟寒声站在台阶之上,看着他背影渐渐远去,大声喊道: “王爷说要送给本座的礼,是不是忘了给本座了?” 谢铖钧脚步一顿,脸色跟黑压压的天色一样,乌云密布。 他没有回头,大步往前。 但他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却冒着雨跑到孟寒声旁边。 金宝把上前接过他怀中的木盒,又退回到孟寒声身后。 那小太监送了礼并未急着离开,反而唯唯诺诺地道:“侯爷,我家王爷让奴才带一句话,王爷说,希望这礼,侯爷能用得着。” 说罢,小太监追着自己主子而去。 “侯爷,摄政王送得东西……”金宝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觉得沉甸甸像块石头。 孟寒声示意他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摆着一尊送子观音的玉像,还有好几件玉石雕刻的阳/具。 金宝头皮一麻,赶紧关上盒子,面色比孟寒声还要苍白。 这礼,实在恶毒,可谓杀人诛心。 孟寒声冷眼扫过红木锦盒,转身往御书房方向走,漫不经心地声线随风飘进金宝的耳朵。 “留着吧,难得摄政王一片好心,也许以后用得着也说不定。” 用…用得着? 金宝瞬间瞪大眼睛。 御书房里,光线明亮,淡淡的龙涎香在室内蔓延,银丝炭盆燃在角落,温暖如春。 御案前,小皇帝端坐着,面色凝重,正埋头写着什么。 他平日不用批阅奏折,只是因为年岁小,还需要跟翰林院的学士们学习为君之道,读书写字等。 见到孟寒声进来,小皇帝眼睛瞬间一亮,立马给他赐座。 孟寒声坐下,侍奉的宫女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刚吹散一口白烟,就听到小皇帝怯怯的嗓音。 “阿声,今日朕在朝堂之上,是不是惹王叔不高兴了?” 自从一年前的围场上,原身替小皇帝挡了箭开始,他就异常的信任原身。平时有些想法或是抱怨的话,也乐意说给原身听。 原主看着小皇帝长大,心疼这孩子命不好,兄弟不和,父亲不喜,母亲不理解。 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还在登基那天,被谢铖钧吓得差点尿裤子,毫无帝王威严可言。 他一直把他当成是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但孟寒声可不喜欢带小孩儿。 只不过他心里萌生出一个计划,还需要小皇帝的帮忙,故而脸上还能装出几分和颜悦色。 “陛下须谨记,你是君他是臣,摄政王因陛下年幼才摄政,但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始终都是陛下你。他不过是小人之心,以势压人罢了,还做不出以下犯上之事。况且陛下还有臣和太后娘娘在你身边保驾护航,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半分,陛下只管跟太傅专心学习便好,有什么事微臣和太后都在前面替你挡着。” “可是……”小皇帝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说:“也只有阿声你才会跟我说这些,我每次同母后说王叔可怕,她只会叫我多听王叔的话,说王叔都是为我好。方才朕因为一时气愤跟母后顶撞了一句,母后便以朕要学习的借口,叫我近期都不要去静慈宫请安了。” 小皇帝的声音越来越低,坐姿也不如孟寒声刚进来时那么端正,脸上满是苦恼。 孟寒声挑起眉头,眼中玩味更深。 小皇帝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一个劲的大吐苦水,“……朕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所以母后才不喜欢朕?” 孟寒声低头饮茶,这恐怕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 放下茶杯,孟寒声恢复苦口婆心的模样,劝道: “陛下何出此言,太后娘娘想必也是一片苦心,希望你尽快成才罢了。毕竟,哪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可是娘娘冒着生命危险带到世上独一无二的子嗣,你是她的血脉骨肉,这份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拆散的。” 小皇帝露出一丝笑意,渐渐振作起来,“阿声,你说得对,朕一定会用功念书,让母后为我感到骄傲。” 孟寒声欣慰的点点头,道: “陛下,再过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花信节了,陛下也是久未出过宫,到时候便由微臣安排陛下出宫散散心吧。微臣听说花信节上猜灯谜的魁首,能在每年要放的最大的那个天灯上题字作画。到时候陛下若是能夺魁,不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写下祝福之语,等灯笼放起来之时,便是娘娘在深宫之中,也能看见,届时必然会感念陛下的孺慕之情。” “你要带我出宫?可是母后那里……”小皇帝有些犹豫。 “陛下难道还信不过我?” 得到孟寒声的保证,小皇帝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几步冲到他面前,时时刻刻谨记的端正严肃也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露出了孩子一般单纯无害的笑容。 “那咱们可说定了,你可千万不能食言!” 孟寒声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淡笑不语。 第 7 章 孟寒声点了一千亲卫兵,又吩咐了亲卫军统领几件事,回到太央宫,已是辰时。 换了一身粉色衣裙,梳着妇人发髻的阮月迎风站在宫门口,清新地宛如刚刚从枝头剪下来的一支还沾着露水的蔷薇花儿。 “侯爷,你回来啦!”少女眉眼弯弯,圆润的小脸上挂着一抹甜笑,看上去已经忘了昨夜孟寒声要她叫爸爸的尴尬。 孟寒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瞥见周围宫女太监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顺手把怀里的汤婆子递过去。 “天冷,下次不要在这儿等。” 他昨天想了一夜,既然阮月想要待在他妻子的身份上,那他便把她当成妻子好了。 就像小巴说的,关心照顾、疼爱宠溺,时不时再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咳,虽然按照阮月的体重和原身的身体素质,举高高可能无法实现,但是关心照顾,还是很容易的。 阮月愣了一下,接过汤婆子,脸上笑容更盛。她乖巧地应了个是,一路把孟寒声迎到花厅。 花厅里头早已升了几个火盆,温度宜人。八仙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早膳。 孟寒声刚一坐下,阮月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双筷子,把一份热腾腾,上面叠着青菜萝卜丝鸡丝荷包蛋的汤面,放在他的面前。 “侯爷,这是我亲自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阮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寒声,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昨天之前,所有人的人告诉她侯爷很凶,结果她在新房里偷吃烧鸡没有被罚,甚至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他还特别温柔的替她掖了被角。 阮月曾经以为,她从小就没了爹娘,是个命苦的人。现在看来,是之前没有到账的运气,一次性兑现,所以才让她掉进了福窝里。 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再一次遇见这个人呢? 孟寒声吃了一口面,劲道弹牙,面条里吸收了鸡汤的营养,配上清甜的小菜,口感十分丰富。 迎着阮月期待的眼神,孟寒声诚实的回答:“很好吃,不过本座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围着锅台转的,以后这种事,让膳房的人做就好。” “可是,我想要给侯爷做饭呀。”阮月认真的说,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洒满了闪烁的星星,亮晶晶的。 “随你。”孟寒声不再说话,专心吃面。 很快,一碗汤面见底,腹中有了饱足感,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宫女们端来香茗,孟寒声端着茶杯,呷了一口,坐在旁边的阮月犹豫着问: “侯爷,待会儿咱们是不是得去太后哪儿谢恩?” 阮月不提,孟寒声几乎都忘了这件事。他们二人是由太后赐婚,新婚第一天早晨,的确该去静慈宫请安。 以孙玉颜的脾性,到时候肯定要为难阮月。 孟寒声转头对旁边伺候的金宝道:“等下你去库房里……算了,你直接将库房的钥匙给夫人好了,等下吃完饭,陪她去挑些喜欢的首饰,本座记得库房里还有不少之前搜集来的布料,都寻出来,拿去司制房叫人给夫人多做几身衣裳。” “可是那些布料,不是您……”为太后搜集的? 金宝还未说完,就被孟寒声打断。 “哪儿那么多废话?” 金宝噤声,退到一边。 在场所有的宫人,都跟他一个表情。或许之前还对孟寒声的态度存疑,现在则把风向看得真真的。 新夫人,是真的受宠。 才来第一天,库房的钥匙都拿到了手。还把侯爷近几个月,派人到各地搜罗的准备进献给太后的绫罗绸缎都给了她,这得是多大的福气。 只不过她那张跟太后极其相似的脸…… 到底是真受宠,还是被当成了替身,谁又知道呢? 阮月从金宝那里接过钥匙,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说不出话。她看着钥匙的眼神,比看孟寒声还要狂热,俨然一副财迷的样子。 喜欢就给,孟寒声大手一挥,非常霸气: “库房里的东西,你喜欢的话就让人收拾出来。里头的银子,你可以随意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的就是你的。” “谢谢侯爷,你对我真好。”阮月感动的想哭。 静慈宫。 孙玉颜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听着宫女打探来的消息,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指甲。 “侯爷当真连库房的钥匙都给了那个丫头?” 跪在地上的槐安,便是那天晚上把槐静拖出去的宫女之一。她是孟寒声培养的女暗卫,身手了得,寻常的武将都不是她的对手。 但因为孙玉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只把她当成是普通宫女。 加上槐安面容寡淡,性情木讷,不讨孙玉颜欢心,到现在还是个二等宫女,一直被当成跑腿的使唤。 “是的,奴婢听太央宫的宫女说,侯爷让人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给了夫人,甚至连您之前提了想要做衣裳的料子,也都给了她。据说,昨天晚上,侯爷还挑了几个不把新夫人放在眼里的宫人杀鸡儆猴,现在整个太央宫,谁都不敢得罪她。”槐安老实的把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全都说给孙玉颜听。 不能做更有挑战性的任务,还被人当跑腿,槐安的心里是有怨气的。 明知道孙玉颜不会想要听到这些,她还是故意描述的详细,目的让她心里不快活。 太后对侯爷是什么态度,她可是一直看的清清楚楚。现在风水轮流转,侯爷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她不趁机给孙玉颜添点堵,都难为自己憋了这么久的气。 孙玉颜面目扭曲,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响,对眼前呆板的宫女更加不满意,对孟寒声的积怨也越来越深。 良久,她呼出一口浊气,对槐安道: “待会儿千辰侯要来谢恩,就泡之前侯爷喜欢的雀舌吧。” 槐安领了命下去,暗地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因为要给阮月收拾一套体面的装扮,两个人一直到巳时才不紧不慢地来到静慈宫。 槐安把二人领进去,内殿冷香清淡,温暖如春。 孙玉颜一身正红凤袍,坐在装饰着明黄色垫子的雕花红木内部宝座上。 背后是一面九扇黄梨木插屏,上面用各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凰图。头顶上悬着一块书有“德洽六宫”四字的金字匾额,整个人看上去威严不可侵犯。 第 8 章 这是阮月第一次见到孙玉颜的真容。 上次是替一个闹肚子的小宫女送膳食,只隔着帘子听见过孙玉颜的声音,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被赐了婚。 没有哪个脑袋灵光的宫女,会想要去跟太监对食。 更何况,还是掌管审刑司的头目,阉人里手段最歹毒最残酷的那个。 阮月觉得自己是幸运,才碰到曾经施舍过她一块碎银的恩人。 而他看上去,跟那些宫女们形容的一点也不一样。 进入静慈宫之前,阮月都还沉浸在幸福的洪流里无法自拔,然后她只是匆匆瞥了孙玉颜一眼,浑身的血液就似冻僵了一样。 孙玉颜的容貌,跟她有六分相似。 只是她略胖,脸颊饱满圆润,略显稚嫩。 而孙玉颜则是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妆容精致,气质不凡,比她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她想起早晨不小心听到膳房里厨娘的话,她们都说,她是因为长得像太后娘娘,才从山鸡变成了凤凰。 起初她是不信的。 但是孙玉颜的脸,以及这满屋子,跟她昨晚从孟寒声身上闻到的相同冷香,由不得她不信。 茂密的睫羽垂下,掩饰眼底失落。 阮月快速收拾心情,盈盈拜下,朝孙玉颜行了个万福礼。 她如今贵为侯夫人,不需要行跪拜礼。 但万福礼做久了也会腿酸。 因为孙玉颜并未马上叫她起来。 相比于阮月的小心翼翼的探视,孙玉颜的打量更加明目张胆。 她把阮月从头到尾都挑剔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跟她没有可比性,顿时有了自信: “阿宴,你这新夫人孤看着着实有眼缘,真是个标志人儿。此前孤还在担心你们没办法好好相处,毕竟你也觉得孤赐婚之举是多管闲事。现在看你们站在一起如此登对,孤也就放心了。” 孙玉颜对孟寒声亲昵的态度,比平日更胜几分。 言语间不经意揭露的秘密,让阮月浑身一震,面色僵硬。 孟寒声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只看了阮月一眼,便知道她是着了孙玉颜这位茶艺大师的道,认定自己被当成了孙玉颜的替身。 孟寒声隐有不快,上前托住阮月的手臂,扶她起身后,慢条斯理道:“娘娘说笑了,从前都是因为本座身子不好,总担心成了亲也是拖累别人,才一直推脱。如今有阮……” 孟寒声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直呼阮月姓名,会不会显得太过疏远? 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 “如今有阮阮陪在本座身边,本座才知道娘娘一直劝说的,身边要有个知冷暖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若不是娘娘赐婚,本座只怕这辈子也没有福气遇到阮阮这样贴心的姑娘,说起来真要感谢娘娘的撮合。” 孙玉颜娇媚的笑容僵在嘴角,长袖掩盖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 她明明还未让阮月起身,孟寒声就直接扶阮月起来,牵着她大咧咧坐下。 实在是好大的威风,全然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去给侯爷泡他最喜欢的雀舌来,也让阮月姑娘尝尝鲜。”孙玉颜冷声吩咐完,换上笑颜,继续道:“今年年初黔北进贡的新茶,总共只得了不到十两,原本孤准备赏给侯爷,但是侯爷知道孤也喜爱,就推辞说以后常来静慈宫同孤一起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玉颜居然还在给他挖坑! 孟寒声面色完全冷下,不咸不淡地反驳:“本座那是瞧着娘娘更喜欢,不好夺人所爱。结果说好了品茶,本座来静慈宫十次也不见得娘娘泡一次,如今早改喝明前龙井了。” 孙玉颜表情僵硬,正欲说什么时,宫女们正好奉上茶水。 细白描金的官窑白瓷,盛着色泽鲜亮的茶汤,水雾中飘散出淡淡茶叶芬芳。 孙玉颜眼波一转,笑着道:“阮月姑娘也试试吧,这茶寻常可喝不到。” 阮月应了声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孙玉颜话中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从刚刚孟寒声拉她坐下开始,就一副满怀心事,精神恍惚的样子。 孟寒声不免对她多留意了几分,果然看见她不小心打翻茶杯。 滚热的茶水在桌上蔓延,滴滴答答流向阮月的大腿。孟寒声眼疾手快,起身把她拉到安全地带。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可阮月的手背上还是烫出了几个红点,裙摆也被打湿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腿有没有烫到?来人,快去取些烫伤膏来!”孟寒声一手拉着阮月,一手牵着她的裙摆,担心溢于言表。 阮月盯着他们相握的手,脸比手还要红,声音细若蚊蝇。 “侯爷,我没事。” “怎么没事,手都烫红了,谁知道会不会起泡!” 孙玉颜脸色越来越难看,强撑着一抹端庄的笑意,让宫女去请太医。 见孟寒声还牵着阮月的手,关切地说:“还好没有泼到身上,不过衣裳弄脏了,不如先去后面收拾一下吧。” 阮月谢了恩,跟着来领她去换衣服的槐安一起去了偏殿。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良久,孙玉颜打破了沉默:“我还以为你那日是故意同我说气话。” 孟寒声见她一副受了极大委屈但是却不说的模样,嘴角扯开一抹冷笑。 “娘娘,我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气话,况且这难道不是你希望的?” “是,我的确希望你能幸福,但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孙玉颜顿了一会儿,面露委屈,用无比诚恳的语气问道:“阿宴,你真的喜欢她吗?我不希望你是为了我才……” “为了你?娘娘,你想多了!阮月是个好女孩,我能娶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也得感谢娘娘做媒。” 孟寒声失笑,直接打破孙玉颜的幻想。她越不想听什么,他就越说什么。 谁叫这个女人即自恋又自私自利,觉得地球都该围着她转。即便她不喜欢原身,还把他推给别人,但她心里却不允许他喜欢别人,对别人好。 “就让我以茶代酒……”孟寒声端起茶杯,凑到嘴边。 茶香肆意,驱散鼻尖令人不适的冷香,一瞬间拯救了孟寒声的嗅觉。但是他的动作微微顿住,抬头,迎上孙玉颜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孟寒声忽然笑了。 门外,一个宫女,把太医院的张院判领了进来。 ※※※※※※※※※※※※※※※※※※※※ 感谢在2021-01-17 22:42:47~2021-01-19 18: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柒柒似柒柒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还好溅到的茶水不多,涂了药之后,就没有大碍了。”张院判给阮月上了药,把剩下的药膏一并给了她。 这个老东西每次看到孟寒声都像是做贼心虚,来了之后除了行礼,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给阮月处理完烫伤,提起药箱就要离开。 孟寒声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用杯盖撇着茶叶末。杯中余温尚足,水汽袅袅升起,笼在他面前。隐在水雾后那双狭长的睡凤眼中,寒芒迫人。 “张院判也留下来喝杯茶吧,娘娘可是拿出了今年的新茶招待我们,正好,顺便给本座号号脉。” 张院判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应是,躬身往前几步,将药箱放在桌上,拿了脉枕,给孟寒声摸脉。 张院判如今已有五十多岁,须发花白,满脸的褶子。他在太医院待了三十多年,经历三代帝王,是当之无愧的三朝元老。 都说大夫越老越专业,原身的身体,也一直由他在调理。 “张院判,本座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中毒有余毒未拔干净?”孟寒声状似不经意的说。 张院判的手哆嗦了一下,垂眸避开孟寒声的视线。 他还未开口说话,宝座之上,孙玉颜便投来关切的目光,柔声道: “阿宴,你身子不舒服怎么不说呢!如今还天天给陛下跑腿,风里来雨里去的,要是病情更重了可怎么好,你啊别事事亲力亲为,还是自己身体要紧。” 语重心长后,孙玉颜吩咐了槐安去取自己库房里的老参给孟寒声补身体,掉头看向阮月,面含几分韫色,声音也冷淡下来。 “阮月,侯爷身子不适,你理应多关心照顾。在御膳房待了那么久,没道理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娘娘,阮月又不是太医,本座的身体,她知道什么?况且她如今贵为侯夫人,本座可不舍得让她洗手作羹汤。”孟寒声直接打断孙玉颜的话。 孙玉颜被忤了面子,连假笑也露不出来。 阮月心知孟寒声在给她解围,但她没想到孟寒声私下这么不给太后面子,心中隐隐担心,怕给孟寒声招惹麻烦,干脆应了个是。 孙玉颜的刁难其实并不会让她为难,她反倒更关心孟寒声的身体。 见张院判已经给孟寒声诊了好一会儿脉也没说话,焦急的询问了一句。 张院判收回手,朝孟寒声和阮月分别作了个揖,才慢吞吞地回答:“回夫人的话,侯爷的身子是早前亏损的严重,如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没有保养得当所致。只要侯爷放宽心,多休息,再辅以食补,便可慢慢调养过来。” 放宽心,多休息?这是让他放权的意思吗? 一个小小的院判也敢对他说这样的话,只怕是得到某些人的指使! 砰的一声。 上好的官窑瓷器摔碎在地,还未动过一口的茶水飞溅,沾湿孟寒声的衣摆袖口。 张院判连忙跪下,只听见孟寒声的声音,犹如一桶冰水,迎头浇下。 “你怎么不说是你医术太差劲?” 张院判哪敢反驳,头都埋到地上。 孙玉颜做和事佬劝了两句,孟寒声慢慢收起怒火中烧的表情,接过阮月递来的帕子,擦拭身上的水迹,语气生硬地说:“今日的茶看来是喝不成了,本座先行回去更衣,之后再来向太后娘娘告罪。” 说罢,拉着正要向孙玉颜行礼的阮月,直接离开了静慈宫。 走出不远,他停下脚步。阮月刚准备询问,就听见身后传来槐安的声音。 她急匆匆跑过来,朝孟寒声行了礼之后,将一个翠绿的竹罐,递给了一旁的阮月。 “这是今年进贡的雀舌,娘娘说,既然侯爷喜欢,就都给侯爷带回去喝。娘娘还说,怒气伤身,要侯爷不要同张院判计较。” 槐安说完孙玉颜吩咐的话,便回去复命。 孟寒声和阮月坐上轿辇,怀里便被塞了一个滚热的汤婆子。 太监们抬着轿辇往回走,孟寒声对着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金宝说,“你去太医院请张毅恒来,就说本座要请他喝茶。” 阮月盯着手里的茶叶罐,打开闻了闻味,好奇的询问:“侯爷,你刚刚停下来,就是猜到后娘娘会把茶叶送给你?” 孟寒声点了点头,他今天还真是有个不得了的发现,足以打破原身记忆里的所有滤镜。 太央宫,书房内。 窗户紧闭,室内温度宜人。 张毅恒坐在孟寒声对面的椅子上,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从进门到现在,孟寒声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打香篆。 他打香篆的手法跟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分别,但是看上去更加行云流水,令人心旷神怡。 香拓压紧香炉里雪白的香灰,在中心放上一枚云纹香篆,最后用银勺匙往香篆的缝隙里填上配置好的香粉,同样压实,再小心取出香篆,白色的香灰上方,便出现一枚云纹状的香粉。 孟寒声将那香粉的一端点燃,浓淡适中,宛如百花同时绽放般的热烈香气,便在书房内缓缓蔓延开来。 盖上炉盖,他把香炉推到一边,抬眼,看见坐在对面的张毅恒,似乎这才意识到,书房里还有旁人的存在。 “小张太医怎么不喝茶?”孟寒声问,“这茶可是太后方才赏赐的贡品,黔北的雀舌,黄金都买不到的。” “多谢侯爷抬爱。”张毅恒拱了拱手,端起茶杯,呷了几口,非常给面子的说了好几句夸奖的话。 他是张院判的长子,生得是一表人才,清俊不凡。年龄只比孟寒声小了两三岁,但是看上去却像是小了一个辈分。 孟寒声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茶。 不过他喝得不是雀舌,而是明前龙井。 放下茶杯,孟寒声幽幽道: “有劳小张太医亲自跑一趟,早就听闻你的医术青出于蓝,而我这病情反反复复拖了一年多,至今没有任何起色,心里想着或许换个太医,能有不同的进展。” 张毅恒哪里听不出孟寒声的意思,这分明是在说他父亲的医术不顶用。 张毅恒连忙拜下,以额点地,言辞恳恳道:“侯爷,家父在太医院任职几十载,一直小心谨慎,至今从未出过差错。如今他年事已高,本有告老还乡之意,只不过承蒙太后娘娘和侯爷的抬爱,才一直留在宫里尽心尽力,倘若他出了什么差错,还请侯爷念在家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他一马。” ※※※※※※※※※※※※※※※※※※※※ 啊,还是替换了,第十章的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感谢这么多天的等待,谢谢大家(*°°)=3 第 10 章 张毅恒说完,久久未听到孟寒声的声音,他小心翼翼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眼瞳黑如点墨,寒凉之中略带几分讥讽,嵌在深凹的眼窝当中,几乎看不到一点光亮。 倏而,那泛着病态红润的薄唇往旁边一扯,漫不经心的嗓音仿佛一缕刺入骨髓的寒风,让张毅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也要我放一马,那也要我放一马,怎么,本座看起来像是放马的?” 张毅恒面色一白,连忙摇头,“侯爷威风八面,气宇非凡,臣等只可仰视,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孟寒声冷嗤一声,半晌,睡凤眼懒懒地掀开,大发慈悲道: “算了,你替本座把个脉就回吧。” “下官遵命。”张毅恒心神一松,又叩了个头,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给孟寒声把了脉之后,金宝亲自将他送出大门。 没过一会儿,金宝回来复命。孟寒声抬起下巴,指了指香炉,要他把香炉拿出去,再把窗户打开。 一阵寒风灌入,吹得桌上宣纸哗哗作响,飞了一地。金宝赶忙去捡,像只猴子似的在书房里上蹿下跳。 孟寒声收回视线看向窗外,已经三月,春寒未消。 屋外雨已经停了,只余漫天薄纱般的水汽飘散如烟。屋檐不时滴落几颗水珠,落在窗台下一口种着睡莲的大缸里,发出叮咚的声响。 院子里的树都抽出了嫩叶,为迟迟不到的春景,添了一抹新绿,孟寒声的心情渐渐好了一些。 吱嘎一声。 孟寒声回神,转头看向书房门口,金宝打开门,外面阮月端着一个托盘慢慢走进来。 金宝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二人独处。 阮月走到书桌前,孟寒声看见托盘里放着一只炖盅,浓浓的枸杞山参炖鸡的香味,从盖子上方的小孔里溢出。 阮月站在桌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除了鸡汤的香味,还有未散尽的冷香,沁人心脾。 她只消吸上一口,便认出,这香味跟太后娘娘宫里的一模一样。 眸光微凝,阮月并未询问,将炖盅的盖子揭开,用小碗盛了一碗,放到孟寒声面前。 “侯爷,这是太后娘娘今天赏的参,我剪了几根参须,顿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省得到时候娘娘又说我在御膳房白待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 孟寒声抬眼,视线落在阮月莹润的小脸上,见她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粉嫩的小嘴微微撅着,大约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孟寒声无奈地说:“我跟太后,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这个“我”单指他自己,并不指代原身。 阮月猛地看过来,盘旋在心里好久的疑问,脱口而出:“那这香你怎么解释?成亲那天,你从外面回来,身上也沾着这个香味,这分明跟太后宫里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阮月闭了口,两只小手却在无意识地发泄着不满,揪住金宝压在镇纸下的宣纸,将它们的边角一点一点撕下来。 孟寒声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屑,没打算隐瞒,“这香里有毒。” “什么?!”阮月瞪大眼睛,连忙捂住鼻子,又分出一只手一把捂住孟寒声的口鼻,把他推倒在椅靠上。 干瘦的后背和后脑勺一起撞上实木,孟寒声疼得闷哼了一声。 阮月想要松手,又担心松开手,孟寒声会吸入香气,只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 孟寒声狼狈地将她的手拿开,从笔架上抓过来一支毛笔,往她手心里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阮月疼得收回手,孟寒声这才解释:“这毒,并不致命。只不过,跟另外一种毒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慢慢腐蚀人五脏六腑的剧毒。” 迎着阮月求知的眼神,孟寒声将手边的茶杯推过来。杯盖是打开的,里头的茶叶片片舒展,茶汤清亮,带着一丝苦涩的香气。 意思不言而喻,另一种毒在茶里。 这是他今天在静慈宫的发现,若是做了无数任务,对中医也有涉猎的话,孟寒声根本闻不出来。 当然,他也想不到。 原身最终死亡并不是因为药石无医,而是中毒。 而且下毒的那个人,还是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女人。 原身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临死还觉得自己死得太早,不能继续守护孙玉颜母子。却不知道,对方绞尽脑汁,巴不得他死得快一点。 阮月愣了片刻,说不出话来,一瞬间手脚冰凉。这杯是明前龙井,孟寒声不可能给自己下毒。 今天,他们只在太后那里喝过茶! 黔北进贡的雀舌,她不小心打翻了,所以没有喝。而孟寒声那杯,在被他扫到地上之前,也是没有动过一口的样子。 因为没喝,后来他们离开之时,太后就让宫女把茶叶送给了他们。 所以,另一半的毒下在雀舌里。 这怎么可能,太后怎么可能给侯爷下毒? 咚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了几下,她猛地望过去,便看到跟着金宝来到书房门口的老熟人张院判。他背着药箱,一脸慌张,不断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侯爷,张院判求见。” “没看见本座正在跟夫人说话?”孟寒声冷冷地回复。 此话一出,门口两人的头压得更低了。 孟寒声收回视线,放下毛笔,顺手端起汤碗,散漫地询问:“现在本座可以喝汤了吗?” 阮月下意识抓住孟寒声的手臂,面上尽是后怕的神色。 “这参也是……”太后送的。 “这参没问题。” 得到孟寒声的保证,阮月这才放手。 一碗热汤下肚,孟寒声的手脚都暖和起来。不得不说阮月在御膳房真的没有白待,煮的汤十分符合他挑剔的胃口。 “汤煮的不错,过些日子,本座带你出宫玩。” “真的吗!”阮月兴奋地叫了出来,不顾形象地抓住孟寒声搭在桌上的手,惨白的面色,总算恢复几分。 她的手,比孟寒声还要凉,手心里还湿湿的。 孟寒声从怀里掏出先前阮月给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手。见她又一副面红耳赤的失神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出去吧。” “侯爷,我留下来好不好。”阮月拽着他的袖子,撒了个娇。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的张院判,深知他这个时候过来,一定跟下毒有关。 她脑子里思绪万千,有很多问题也想弄个明白。 孟寒声答应了阮月的请求,索性让她坐到一边。宫里腌臜事多,让她知道多长一个心眼也没错,省得哪天他死了,她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金宝得到孟寒声的首肯,将张院判领进书房。 年过半百的院判,战战兢兢走到书房中央,跪下给了孟寒声磕了个头。看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鞋面和衣摆上,溅了不少泥点的样子,显然是来得很急。 第 11 章 “罪臣该死,还请侯爷饶了犬子,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张院判以额点地,露出汗湿的后背。他现在还处在从儿子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和雀舌香味的恐惧当中。 那香味和静慈宫里的一般无二,香料是无毒的,可是配合他喝下去的那杯雀舌,就成了能将人置于死地的剧毒。 本来这毒若是下得少,断断续续喝个一年半载,只会慢慢掏空身体,还不至于马上就死。 但是张毅恒喝下的茶和他身上染上的香气足以说明,两样都是超出剂量的。 也就是说,他在孟寒声这里只喝了一杯茶下去,却能顶别人喝半年。 故而,张毅恒回了太医院不久,就呕了一口血,彻底昏厥过去,这会儿刚服了解毒的药,依旧昏迷不醒。 张院判来太央宫的路上,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他背地里做的事情暴露了,他的小命完了,或许张家也要完了。 “你的确该死,不过你要是能帮我做一件事,我倒是可以留你一命。” 张院判愣了一瞬,原本已经枯败的面色,顿时焕发出新的生机。但是他的脑子只是稍微转了转,那股喜悦便僵在了脸上。 这件事背后涉及的人,他不论得罪谁,都是死路一条。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罪臣一人所为,请侯爷赐死,罪臣死而无憾。但是犬子及家人,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还望侯爷明察,放他们一马。” 孟寒声差点笑了,张家这对父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求情的话都是一样,当他是放马人。 要不是孟寒声现在拿着是个束手束脚的初级号,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他早就不耐烦在这里跟这个老家伙虚与委蛇。 现在这个老家伙已经是他计划当中的一环,虽然这一环也不是特别重要,可孟寒声从来都不打没把握的仗,补足他这个小细节,可以让他的计划尽善尽美。 一层层铺垫,一点点补充完整,最后收网之日,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孟寒声靠进椅靠,翘起二郎腿,衣摆流光溢彩的刺绣,在光线中格外耀眼。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就跟在阴风里打了个滚,冷冽入骨。 “原来在张院判的心里,本座是那种会放人一马的人吗?”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茗,袅袅白烟徐徐升起,在明亮的天光中,仿佛一层细沙,笼罩着孟寒声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本座只给你两个选择,你替本座做事,本座保你一家大小性命无忧。或者,送你们一家整整齐齐到阴曹地府作伴。” “我要你做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给太后下毒罢了。” 张院判瞪大眼睛,顿时面如死灰。 “放心,不致命的。” 夜深。 明月高悬,淡薄的水雾弥漫在整个皇城,将四处挂着的灯笼,渲染地如同鬼火一般。 到了后半夜,巡防的近卫也都耐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张口打了个哈欠。 宫墙下,一列侍卫缓缓走过,走在最后的两人,见无人回头,便有些松懈,小声聊起了天。 “真是要命,一到这个点,简直把人困死。”那人一边说,一边活动一下筋骨。 旁边人附和道:“可不是,这陛下年岁小,宫里头连作妖的宫女妃子都不在半道拦人了,这个点,除了鬼,就只是咱们了。” “唉,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这宫里头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有没有脏东西,前些日子,就有巡防的兄弟见着鬼影了,吓得差点尿出来,你可别说那画面……” 那人越说越兴奋,却听不见回应,转头看向旁边,位置已经空了。 回过头,只见他站在远处并未跟上。等他走到近前,就听见那人张着嘴指着远处的拐角,颤抖的唇里慢慢发出一个恐怖的音节。 “鬼……我看到鬼了……” 与此同时,太央宫里。 亲卫军副统领吴胜站在孟寒声的书桌前,等待指令。 孟寒声正在翻阅白天张院判留下来的脉案,越往后翻,孟寒声脸上的笑意越大。 “都看清楚了?” 半晌,吴胜听到孟寒声冷冽的声音,咽了口口水,压低音量道:“属下看得清清楚楚,绝对出不了错。侯爷,属下还要继续监视吗?” “不用,我另外有事要你去做。” * 三月十七,花信节。 这是大亓的传统节日之一,取自花信风之意,意为花开时节吹过的风。 风有传播授粉的作用,所以这个节日说到底是祈求风神,为新的一年带来丰收的意思。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街头巷尾都是卖花卖灯的小贩,人们到河边放河灯,观赏各家布置的精美花船,如同阅兵一样,顺着护城河缓缓行驶一圈。 酉时,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驶到宫门口。 守门的亲卫队竖起长矛,高喝一声:“宫门已经下钥,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车子!”坐在左边车辕上的吴胜,怒骂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带头的亲卫一看,朝身后众人挥手,所有人同时抱拳跪了下来。行了礼后,其中二人着急忙慌的把宫门打开。 吴胜一扬马鞭,马车很快驶出皇宫。 车内小皇帝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跌坐回来,暗自舒了口气。总算出了宫,他脸上多了一丝孩童的雀跃。 随手从矮几上拿了一块糕点,正准备塞进嘴里之时,瞥见对面从他上车以来,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的阮月,犹豫着递过去。 “你吃吗?” 阮月摇头,她怎么敢吃! 她到现在,脑子都蒙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陛下会出现在车子里? “阿声,她便是你的新夫人?朕瞧着似乎有几分眼熟!” 阮月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可不是眼熟,因为她的脸跟太后娘娘几乎一模一样啊! “陛下,她叫阮月,只比你大了九岁。小孩家家的不懂事,你可别吓到她。”孟寒声端起桌上的糕点,递到阮月手边。 她拿了一块,像只小仓鼠似的,缩在孟寒声的肩后,细嚼慢咽。 谢枘霖摆摆手,注意力很快就被车窗外逐渐开阔的街景所吸引。 道路两旁挂满了彩旗和灯笼,串联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最终汇聚在帝都的中心。 明月高悬,远远望去,远处点缀着无数灯光,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仿佛脱离人间的世外仙境,包裹着华丽的羽衣。 烟花在夜空中炸裂,将这繁华的尘世,镀上一层层耀眼的光。 孟寒声掀开车帘一角,沉声问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坐在左边车辕上,一身车夫打扮的亲卫军副统领吴胜,微微侧过脑袋,表情慎重而严肃。 “回侯爷的话,属下已经安排了一百武艺高强的亲卫乔装打扮混入百姓当中,确保在不影响百姓的情况下,保护陛下的安危。” 孟寒声点了点头,吴胜是原身亲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小心谨慎,做事干净利落,他既然安排得宜,孟寒声是放心的。 “我之前吩咐你做的事……” “侯爷放心,属下一直派人密切关注,如有任何异动,会立即给我发信号。” 孟寒声放下车帘,回头看见阮月和谢枘霖,一人霸占了一个窗口,都把头伸到外面,不时发出“哇哦”的声音,活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他附身从柜子里取出两个亲手绘制,独一无二的狐狸面具。 将其中一个给了谢枘霖,另外一个给了望眼欲穿的阮月,“陛下,前面人就多了,马车再过去就不方便了,咱们不如下车缓行,边走边看。” 谢枘霖没有异议,听话得戴上面具,阮月看他戴了,也把面具戴在脸上。 孟寒声先下车,将阮月和谢枘霖依次抱下来。 吴胜将车子停在巷子里,拴好了马,跟另外一个亲卫,一前一后把孟寒声他们包围在中间。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人流越来越多,孟寒声不紧不慢地跟在阮月和谢枘霖的身后。 他们两个年纪小,正是对各种的事情都好奇贪玩的时候,街边有个耍猴的、喷火的、买糖人的,就把他们的注意力给吸引走。 每当他们离得远了,孟寒声就伸出手,揪着两人的衣领,再把他们拉回来。然后稍微不留神,两个人就又跑开了。 孟寒声快步跟上去,他们正站在一家卖河灯的小摊前,分别从摊子上挑了一盏漂亮的河灯。 “侯……爷,你快看,这个灯好看吗?”阮月举着兔子灯。 “当然是我这个百兽之王老虎灯更加好看!”谢枘霖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大约都是孩子心性,玩得昏了头,阮月此时完全忘记了谢枘霖的身份,为了谁的灯更好看,跟他吵得不可开交。 旁边的摊主一脸慈祥地看着两人,笑呵呵地对孟寒声道:“这位爷有福气呀,儿女双全,既然公子和小姐都喜欢小老儿的灯,小老儿……” “咳咳咳——”孟寒声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吴胜听不过去,上前打断,这着阮月说:“你这老头说什么呢!这是我家夫人!” 摊主连忙道歉,最后半卖半送,两个灯只收了一个灯的钱。 拎着河灯,走出去几尺远,阮月想想还是气不过,一脸幽怨地瞪了摊主一眼,小脸鼓鼓的,像条金鱼。 孟寒声伸手在她腮边捏了一下,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我早说让你叫我爹了!” 阮月气性上来,一把拍开孟寒声的手,压着音量,娇声怒道:“老夫少妻怎么了,又不是没有过,不是还有首诗,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都是那摊主少见多怪罢了!” 她说完,发现孟寒声满脸刮目相看的表情,旁边谢枘霖也投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眼神,小脸瞬间通红。 “小姑娘家家,看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不知羞。”谢枘霖嫌弃地说。 阮月咬牙,强忍着羞意,吼了回去:“我,我说得都是事实!” 转头看孟寒声正一脸看好戏姿态,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决定化悲愤为食量,指着从旁边经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气呼呼地发号施令。 “我要吃糖葫芦!” 小贩停下,怜爱地看了阮月一眼,对孟寒声说:“这位爷,给小姐和公子,买根糖葫芦吧!” 阮月:啊啊啊!气死我算了! 阮月抓着糖葫芦,把它们当成是那些不识货的小摊贩的脑袋咬。 面具也不愿意戴了,红着脸抓着孟寒声的衣袖,谁再对她露出看小孩的表情,她就恶狠狠地瞪回去,更加显得孩子气。 到了戌时末,运河里最大的花船上有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亲卫队里早有人就给他们占好了最佳观赏位置,当烟花在天空一朵朵绽放之时,吴胜走到孟寒声身边,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孟寒声听完,面上笑意更浓,拍了拍谢枘霖的肩膀,“霖儿,我让人安排了花船到了,我们也去游灯河吧。” ※※※※※※※※※※※※※※※※※※※※ 感谢在2021-01-29 22:12:03~2021-01-30 20: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绿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吴胜准备的花船,就停在桥下。 他在前面开路,混在人群里的亲卫队,小心地为孟寒声等人隔开人群,让他们几乎没有经受半点拥挤,就上了船。 花船很气派,虽然不是所有的船里最大的,但一定是内部装饰最舒适豪华的。 船上用各色的花扎出鸟兽的造型,芳香馥郁,让人恍然置身于奇幻仙境。 桅杆上灯笼明亮,天上飘着星星点点的孔明灯,映照在河水里,跟随水波流动的河灯交相辉映。 烟花表演正当时,花船宛如漫游在星河之中,叫阮月和谢枘霖都看花了眼。 孟寒声把吴胜叫到自己面前,又嘱咐了一遍,“今日四处都是明火,让巡防之人切莫掉以轻心。” “侯爷放心,这花信节每年来一次,百姓比咱们还要谨慎。属下已经安排了几十辆水车分散在周围,派人严密观察,不会出什么乱子。” 孟寒声沉吟片刻,目光从周围的船只收回,落在吴胜脸上。 “他们的船在哪儿?” 吴胜伸手,指向前方,“跟咱们离得不远,就在前面。” 孟寒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撞上去。” 吴胜睁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撞,撞上去?!” 这船可是刚做好的,花了不少钱! 心情忐忑的吴胜领了命下去,孟寒声回到甲板,一手抓住一个把花船上扎的兔子老虎给揪秃了的家伙,将二人拉进船舱坐下,给他们分别斟了一杯热茶。 迎着谢枘霖亮晶晶地目光,孟寒声笑着道: “游完灯河,我们便去猜灯谜,陛下,今日人多眼杂,你可要戴好面具,别被人看到,要不然,我可承担不了私自带你出宫的罪名。” “放心吧阿声,朕到现在都没用摘过面具,不会有人发现的。况且,就算被发现了,朕也会说是朕要求你带朕出宫的。” 孟寒声勾起唇角,“陛下可要记着你说的话呀。” 他的话刚落音,船上忽然剧烈摇晃一下,装着糕点的碟子跟着震颤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摆成塔状的点心,滚落下来,摔了一地碎屑。 吴胜很快来报,原来是他们的花船“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花船。 “……咱们的船艏撞坏了对面的船尾,这会儿缠在一起分不开了。对面的船屁股破了个大洞,属下本准备赔偿,但对方说不用。听那语气,我以为是哪家富贾豪商,便凑过去从窗户看了一眼,没想到船舱里坐着的是摄政王!” “摄政王”这三个字从吴胜嘴里说出来之后,谢枘霖以肉眼可见的慌乱,瞳孔地震,恨不得立即躲到桌子底下去。 孟寒声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感慨:“摄政王还真是好兴致,居然一个人游灯河。既然他不要赔偿,那便算了。” 那边吴胜并未立马起来,而是接着孟寒声的话道:“侯爷,这您可就猜错了,方才虽然是匆匆一眼,但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船舱里,还有别人,跟侯爷亲密得很。看打扮像个宫女,只不过蒙着面纱,看不清楚长相,但是那个身条嘛……” 吴胜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抬起双手比了个波涛汹涌、前凸后翘的手势,脸上满是猥琐的淫/笑。 阮月嫌弃不已,揪了一朵花,砸到他脸上,吴胜才恢复正色。 “咳咳,应该是个貌美的宫女。” “摄政王这么多年都是孤家寡人,搞得帝都人人都在猜测,他是不行,还是好男风?没想到,他居然老铁树开花,早有了心尖儿上的人,在这儿偷偷摸摸搞地下情呢!” 孟寒声用手指敲着桌子,目光扫过谢枘霖的被面具遮住的脸。 他真是怕谢铖钧怕到了极点,嘴唇都白了。 孟寒声没再继续往下说,倒是吴胜,抓了抓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摄政王看上一个宫女而已,何必遮遮掩掩,害得人心里痒痒的,我得再去打探打探,看那人是谁!” 他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一个亲卫从船后面跑过来,跟吴胜撞了个照面,气得他一脚踹过去。 “赶着投胎呢!” “吴副统领,不好了,方才撞船,后面船舱里一盏油灯摔下来,把仓库给点着了,我们的人正在灭火。这火势要是控制不了,恐怕得烧到隔壁船上呀!”来人顾不得屁股痛,跪下来禀报。 孟寒声面色一凝,极快下达命令。 “那还等什么,船艄还未解开吗?解不开就用刀给我砍断了,要是真的烧起来,那可就是火烧连环船了。” 吴胜领命,让人都去后面灭火,他则飞身上了船头。他们的花船比较小,长长的船艄正好扎进了对面的船屁股,不得不被对方拖行。 解恐怕是难解了,吴胜抽出腰侧大刀,用力砍过去。 每砍一下,船只就震荡一下。连续砍了十几下,船艄总算断了。两船分离,孟寒声他们所在的花船猛地往下一沉,摇晃了好半天。 杯碟滚的满地都是,就连阮月都变了脸色。 船尾冒出黑烟,周围的船只见状,连忙闪避,都不敢冒着自家船被点燃的风险来帮忙救火。 火势越来越大,孟寒声一手拉住阮月,一手拉着谢枘霖,把他们带到甲板上。 “陛下,这船实在危险,我们得避一避了。” 谢枘霖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早吓得六神无主,听到孟寒声说要避一避,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 孟寒声弯腰,一只胳膊夹住一个,飞身跃到前面的船上。 谢铖钧的船上有重兵把守,见到有人跳上来,铮的一声,拔刀相向。 谢枘霖的脚刚踩到实处,对面的刀尖就抵到他的鼻尖上,吓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摘下面具,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大声叫道:“别杀我,我是皇帝!” 还好周围的船只都离得远,除了这艘花船上的人,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然而听见了谢枘霖声音的护卫们,却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有见过皇帝,不知真假,最后还是闻声赶出来的谢铖钧解决了一触即发的危机。 孟寒声见多了谢铖钧狂炫酷帅、霸气侧漏的一面,从未见过他打扮得如此骚包的模样。 白衣胜雪,手持折扇,俨然一副言情小说男主的做派! 孟寒声目光闪了闪,抬手朝谢铖钧拱了拱,“实在抱歉,打扰了摄政王的雅兴。只不过本座的船不小心着火,让陛下继续待在船上,委实不太安全。” 谢铖钧望向已经落后很远的船,火势已经得到控制,只余一阵阵黑烟从窗户翻滚出来。 他眯起眼睛,孟寒声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 今天有这么多船只来来往往,他们两个人的船怎么就这么巧就撞在一起,这其中要是没有鬼才怪! “外面风大,不如我们到船舱再说?”孟寒声提议道。 船舱里,是比孟寒声那条船还要富丽堂皇的装饰,船舱整体装扮,结合了豪横的直男审美和少许女性柔美。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每一件装饰品都不是凡物,甚至连墙上挂得画都是说得出姓名的画师的鼎盛之作,有价无市。 只是,吴胜所说的那个蒙面宫女却不见了。 现下四周都没有船,离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对方除了凫水,没有其他可能上岸。 这才是孟寒声撞船烧船的目的所在! 众人落座,谢枘霖坐在了离谢铖钧最远的位置,头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谢铖钧可没那么好心放过他,没有给他好脸色不说,甚至比平常在朝堂上还要威严几分。 砰的一声! 谢铖钧一掌拍在桌子上,谢枘霖差点吓破胆,浑身抖若筛糠。 “千辰侯好大的胆子,居然私自带陛下出宫,若是陛下的安危出了任何意外,你就是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孟寒声掏了掏耳朵,掀开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谢铖钧一眼。 “摄政王说那儿的话,本座既然敢带陛下出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让陛下少一根汗毛。倒是你,吓到陛下了。” 面对谢铖钧阴沉如水的面色,孟寒声不紧不慢地从托盘里取出三只茶杯,依次续上茶水。 他把其中两杯茶分别放在谢枘霖和阮月面前,自行饮了一口茶后,接着道: “本座知道,是我们突然出现打扰了摄政王与佳人幽会,你才发这么大的火气……” “什么佳人,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铖钧拒不承认。 孟寒声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为,让谢铖钧怒火中烧,可是他是个爱面子的人,这种小事,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暗暗生闷气。 孟寒声撇撇嘴,得寸进尺的把阮月眼馋了半天却不好意思动手的糕点,整盘端到她的面前,顺势捂住她的耳朵。 “王爷何必不好意思,到了你这个年纪,即便你是狎妓,又不是跟哪家的已婚妇人偷/情。” 砰—— “放肆!”谢铖钧高声怒斥,厚实的大手把桌子拍得震天响,脸色瞬间黑得像锅底。牙齿咬得咯吱响,额头上都爆出青筋。 孟寒声满脸不以为意的表情,继续火上浇油,“王爷这是做什么,狎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罢,他松开阮月的耳朵,迎着她茫然的目光,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继续吃东西。 然而阮月用眼神表示,她现在更想吃瓜! 突然,船舱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谢铖钧眉心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启禀侯爷,属下在船尾抓到两个行迹诡异的刺客。” 船舱的门被推开,孟寒声手下两个隐藏在暗处的亲卫,押着所谓的刺客进来,动作粗鲁地将他们按在了船舱中央。 谢铖钧看清那刺客,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座椅都撞翻在地。 阮月和谢枘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个刺客好生眼熟! ※※※※※※※※※※※※※※※※※※※※ 感谢在2021-01-30 20:49:31~2021-01-31 20: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甜甜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面前跪着的刺客,全都是谢铖钧手下护卫的打扮,只不过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脸上都蒙着黑布。 其中一个,从身材上看,极容易看出是个女子。蒙面巾外的那双杏眼睁圆,怒中带惧,但瞧着总有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方才这两名刺客,用一条小船偷偷靠近摄政王的船,不知道要做什么,属下不敢私自处置,还请侯爷和摄政王定夺!”跪在地上的亲卫正气凛凛道。 孟寒声借喝茶掩饰眼底的笑意,那两名所谓的“刺客”,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瞪着那名亲卫,眼神分明在说:老子那是要走! 孟寒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这可得好好查查,陛下刚上船,就有刺客出现,定是某些个居心不良,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企图对陛下不利!” 一听是要行刺他,谢枘霖整个人都不好了。 孟寒声给他倒得茶叶不敢喝,点心也不敢吃,跟自闭了似的,缩在桌角,别说是帝王威严,连镇定自若都做不到。 “把他们的蒙面巾摘下来,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 孟寒声说完,那个“女刺客”反应尤为激烈,拼命地挣扎起来,朝着满脸急色的谢铖钧喊道:“王爷救我!” 谢铖钧几步冲到她面前,一脚踹开那个正欲揭她蒙面巾的亲卫,迅速将人从地上捞起来,用自己威武的身躯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不免更令人好奇了。 孟寒声笑了起来,事情完全按照他计划的发展,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王爷这是做什么,是要维护这个刺客吗?莫非,这个刺客就是你派的?” 谢铖钧面色铁青,人被按着跪在船舱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动作,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孟寒声就直接下了定论,意有所指的言辞,气得他一阵眼黑,这才错过了第一时间把人保护起来的机会。 “沈宴,你诚心的是不是!”谢铖钧指着孟寒声的鼻子,破口大骂。 孟寒声起身,慢慢踱步到他跟前,瘦削身量,在谢铖钧的衬托下,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 他抵唇闷声咳了两下,一脸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摄政王这是要恶人先告状?刺客是在你的船上发现的,本座替你抓了,你不感谢本座,反倒责怪起本座的不是,真是叫人怪伤心的。” 谢铖钧差点气了个仰倒,什么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阮月撑着下巴,看着自家侯爷几句话把摄政王气得跳脚,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 我家侯爷真厉害! 为了不让侯爷输阵势,她起身走到他旁边,或者说拽着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偷偷注视着谢铖钧的一举一动。 一旦他要抡拳头,她一定要及时把侯爷拉开。 否则,他肯定会被打死! 孟寒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扯了几下衣袖都没扯出来,回头看见无形之中坏了自己好事的阮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是想趁谢铖钧不注意,把那个女刺客的蒙面巾给拽下来的。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不过,有谢铖钧在,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甚至很有可能被一掌拍死。 护着阮月往后退了两步,他朝谢铖钧身后那两个亲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支飞镖,直接朝藏在谢铖钧身后的女刺客射过去。 嗖的一声。 谢铖钧警觉地闪避,但是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那只飞镖擦过女刺客的下巴,刺穿她的蒙面巾,咚的一声将蒙面巾钉在了船舱的墙壁上。 她吓得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正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柳眉杏眼,粉面桃腮,放眼天下都再难找到几个比她更标志的美人。 孟寒声清楚看见她的脸,眉头轻挑,抬起双手作揖,将满脸得逞的笑容,藏在宽大的衣袖之后。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这话一出,船舱里的亲卫以及谢铖钧的护卫,全都跪了下来,大声参拜。 “母……母后?!” 千岁千岁千千岁在花船里响彻,震得坐在椅子上的谢枘霖差点摔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铖钧身后的孙玉颜,这才意识到那股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谢枘霖起身,看着躲躲闪闪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的孙玉颜,瞳孔震颤,口中嗫喏道: “母后……怎么会跟王叔在一起?” 吴胜的话,在谢枘霖耳边回荡。 “……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船舱里,还有别人,跟摄政王亲密的很……” 亲密?怎么可能? 母后虽然常叫他听摄政王叔的话,但那难道不是出于害怕他吗? 即使不是,她堂堂母仪天下的太后,为何会跟摄政王孤男寡女夜游灯河,被抓住之后,还满脸心虚的表情? 太多的疑问集中在谢枘霖的脑子里,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强烈冲击。 一直以来,孙玉颜在他心里的形象,是端庄优雅,雍容矜贵……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享受着无上的权势和地位。 可是现在…… 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枘霖开始发抖,想通所有事情之后,他只觉得恶心、愤怒,以及感受到这份母子关系里,充满的欺骗、谎言和背叛。 “母后多年未出宫了,正值佳节,便让摄政王带孤出来看看。倒是霖儿,你怎么能跟着千辰侯胡闹,还偷偷跑出宫呢?要是出现任何意外,你叫母后怎么办?” 尴尬紧张过后,孙玉颜极快恢复正色,越过孟寒声,走到谢枘霖面前,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啪—— 一阵皮肉交接的脆响。 孙玉颜诧异的捂着火辣辣的手背,不可置信地看着还不及她胸口高的儿子。 他竟然拍开了她的手?还对她露出一脸仇视的表情? “霖儿你这是做什么?”孙玉颜猛一甩袖,满脸愤慨的质问。 谢枘霖愣了片刻,方才拍开孙玉颜的手,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只是突然觉得她……不配! 不配做一个母亲,不配为一国之母! 但拍开之后,他就后悔了,或者说是后怕。 如果母后和摄政王是一边的,那今日带他出宫,目击一切的孟寒声又是什么样的心理? 他害怕极了,就好像前有悬崖,后有猛虎,旁边还有只毒蛇伺机而动,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面对孙玉颜的质问,谢枘霖脑袋一片空白,嘴巴张开再闭合,却发不出声音,让站在一旁的阮月都忍不住替他着急,把孟寒声的胳膊都拧下来一块肉。 他看了半天好戏,也差不多看够了,走过来把手搭在谢枘霖肩膀上,“太后娘娘,陛下年纪还小,你一个大人同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孙玉颜当即就怒了,把所受到的委屈、愤怒、惊惧……全都发泄到孟寒声一个人的身上。 “千辰侯,孤还没有找你麻烦,你私自把陛下带出宫,要孤给你下跪,还让手下用飞镖偷袭孤,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想要图谋不轨!” 谢枘霖从未见过孙玉颜发这么大的火,吓得揪住孟寒声的腰带,缩到他的腋下,只露出一双幼兽般通透且充满恐惧的眼睛。 孟寒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肢窝,谢枘霖在他眼里分工明确,就是一颗棋子。利用他,孟寒声没有半点羞惭感。 谁让原身这个大写的工具人,为了这对母子,宛如蜡烛一样的燃烧自己,就差把一条贱命奉献出去。 哦不,应该说他的命最后也被孙玉颜拿走了。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道理孟寒声懂,孙玉颜也懂。 所以自从谢枘霖登基以来,或者说,自从谢铖钧从边关回来之后,她就陆陆续续开始给原身下毒。 要不是孟寒声的鼻子太过灵敏,在以前的任务世界学过医术,大概就会像原身一样,被她毒死了还对她念念不忘,临死之前迫不及待地献出自己的骨血供养这只扒在他身上吸了多年血的水蛭。 这个女人,实在歹毒。 孟寒声还曾因为原身的愚蠢,有放过她的想法。 但现在,他要她给原身偿命。 “怎么,被孤问道哑口无言了?”孙玉颜扬声道,眼底还压抑着刚刚被迫下跪的屈辱和怒火。 “太后,让你跪下也好,还是用飞镖射你也好,难道不是因为你行迹诡异,不以真面目示人,让本座误以为是有人对陛下不利吗?更何况,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既然你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宫和摄政王幽会,本座怎么就不能带陛下来游灯河,猜灯谜,夺魁首,让陛下在天灯上留言表达对太后的孺慕之情呢?” 孟寒声不再对她客气,太把自己当一回事的人,被打脸的时候最疼。 “混账!你休要血口喷人!孤今日出宫,不过是久居深宫,对花信节心生向往罢了!你这般诋毁孤,分明就是想要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被戳中痛脚,孙玉颜瞬间暴跳如雷,骂完孟寒声,她低头对着躲在孟寒声腋下的谢枘霖道: “霖儿,千辰侯不怀好意,你万万不能被他蒙骗呀!” 谢铖钧走到孙玉颜身后,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跟着附和道:“沈宴,本王与太后清清白白,你胆敢污蔑太后,污蔑朝廷命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第 14 章 啪啪啪—— 孟寒声抬手拍出清脆的巴掌声,满脸假笑,在他眼尾挤出几条细纹。深凹的眼窝里,那双黑沉的眼,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口: “原先本座也是不信的,直到本座不小心从太医那里看到娘娘的脉案,跟着查了娘娘的彤史,可以确定,你现在至少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叫出来。 孟寒声笑了一声,迤迤然朝孙玉颜拱手,“恭喜娘娘,喜得麟儿。” “这不可能!”孙玉颜面色苍白,这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谢铖钧脸上刚刚扬起的一抹欣喜,因此僵在了嘴角。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千辰侯好计谋,你以为编造这样的证据,就能把脏水泼到本王跟太后身上吗,简直是痴人说梦!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本王是不会承认的!” 孟寒声摊开手,瘪瘪嘴,“你们不信也没有关系,随便在大街上拉个大夫过来,替娘娘再诊一次脉,便可真相大白!” 说罢,孟寒声直接吩咐了一个亲卫,让他带一个谢铖钧的人一起去找大夫。 孙玉颜面色更白,毕竟如果孟寒声说的是假话,他就不会让人去找大夫自打嘴巴。就算要找,也不会让谢铖钧的人跟着,这样他就没有机会做小动作。 所以,她是真的有孕了! 孙玉颜面上仍是愠怒的表情,可心里却无比忐忑不安。 一国太后有了身孕,迎接她的是毒酒一杯还是三尺白绫…… 不,她不能死。 “孤知道了,沈宴,你果然是蓄谋已久,狼子野心,枉我这么多年如此信任你,如今为及千辰侯,满朝文武谁见了你不叫你一声千岁大人,如此,你竟然还不满足,趁机毁了孤和摄政王,让霖儿成为你手中的傀儡,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吗!你胆子不小,野心也不小,你真是——不得好死!” 孙玉颜指着孟寒声破口大骂,那张被原身呵护到如今都没有一丝愁绪沧桑的娇美容颜,显得格外扭曲狰狞。 “趁着现在还未真相大白,太后娘娘,你能多骂几句就骂几句吧,等大夫来了,一切便知真章。你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你的肚子,总有一天会遮掩不住。” 谢铖钧眼里已经有了杀意,只要把在场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杀了,那他就安全了。 到时候,再可以把罪名推到孟寒声身上,毕竟是他带陛下出宫的!在宫外遇到刺客而死,哪怕他有嫌疑,也怪不到他头上。 谢铖钧朝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刚准备掏出信号弹,就被孟寒声的亲卫一击毙命。 鲜血溅到孙玉颜的裙摆上,她吓得厉声尖叫,下意识缩进了谢铖钧的怀里。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孟寒声把阮月的脸压在胸口,船舱外,很快有人进来把尸体拖了出去,甚至连地面的血迹都清理干净。 谢瑞麟呆呆的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已经不知道眼前到底哪一个画面更让他惊恐。 孟寒声没有理会他,松开阮月,把她推到身后,“王爷,你这艘船上现在都是本座的人。所以,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谢铖钧面如死灰,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你……早就计划好了?” 孟寒声笑笑没有回答。 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这个计划还得从半个月前早朝结束,被谢铖钧拦在大殿外开始说起了。 要不是谢铖钧主动找他麻烦,孟寒声还发现不了他跟孙玉颜之间的秘密。 这个骚包,大大咧咧地把孙玉颜亲手所绣的香囊佩戴在身上,孟寒声才注意到,那香囊上刺绣的针法,跟他刚刚还给孙玉颜的那副旧帕子一模一样。 后来他点兵去江南时,顺道派了几个亲卫去调查。 再之后,他从静慈宫的茶水里发现被人下了毒,用张毅恒拿捏了张院判,才知道原来孙玉颜从一年前就开始给他下毒,那毒则是由谢铖钧在关外所得。 张院判在原身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就知道他中了毒。但由于孙玉颜和谢铖钧的威胁,他才一直三缄其口,甚至成为帮凶,隐瞒此时。 也是从那天起,孟寒声就开始密谋将这一对秽乱宫闱的狗男女一网打尽的计划。 原本他并没有准备这么快行动。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居然如此大胆,敢趁着花信节在外幽会,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执行计划的完美时机。 “启禀侯爷,大夫来了。”门外传来吴胜兴奋的声音。 “带进来吧。” 吴胜带了一个年迈的大夫进来,那人脸色很不好,大概是来得不太情愿,被去请大夫的人威胁了一番。 进到船舱,闻到空气里还未散尽的血腥味,当即头皮发麻,朝船舱里看上去最为镇定气势不凡的孟寒声跪下来磕了个头。 “这位爷,老朽只是个大夫,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不要伤了小老儿的性命,老朽还有一家子要养活呀。”大夫声泪俱下。 孟寒声让吴胜把他提起来,笑着说:“老人家,放心吧,请你来是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替那位夫人探个脉,看看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老大夫一听就放下心来,见孙玉颜和谢铖钧离得近,以为他们二人是夫妻,还未望闻问切,就抱着拳跟谢铖钧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把孟寒声逗得直乐。 等谢铖钧气不过快要拔刀了,孟寒声才开口把人拦住,让他不要忘记正事。 “夫人在桌边坐吧,老朽替你诊上一诊,老朽这医术,虽不至于摸出你是怀了男胎还是女胎,但是只要足月,保管能摸得出来。” 孙玉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要不是记着他们在船上,恨不得拔腿就跑。 她努力保持镇定,当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时,脸上的表情终于破功!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给我诊脉!”她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没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老大夫被她赤红的眼睛,以及尖厉的嗓音吓了一跳,无助地向孟寒声投去求救的目光。 孟寒声已经坐下,今天发生了太多变故,阮月也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没有耐心继续跟他们纠缠,冷声道:“我劝你还是让大夫给你诊脉以证清白,否则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孙玉颜哪里敢让大夫探脉,她近日的确总觉得疲惫,还有恶心的感觉,月事也迟了。 原以为是天寒受了凉,现在想想这几乎跟她怀谢枘霖时候的状态一模一样!心中越发觉得孟寒声所言非虚。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联合这个大夫蒙骗我,我要张院……张大夫给我诊脉!” 孙玉颜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几个办法可以拖延时间。 孟寒声朝吴胜挥挥手,让他把大夫带走。 “既然如此,那就请太后娘娘、摄政王,跟本座一起摆驾回宫吧。” 谢铖钧眼底幽光闪烁,脑筋飞速旋转,现在整条船都被孟寒声控制了,他双拳难敌四手。 但跟孟寒声回宫,无疑是羊入虎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谢铖钧立马就有了决断。 他起手用力将孙玉颜推向孟寒声,凌空一跃,撞破窗棂。 众人只听见扑通一声,凑到残破的窗边去看,水里已经不见了谢铖钧的身影。 吴胜闻声冲进来,站在孟寒声的身后,看着河面漂浮的一团白色泡沫发呆,感慨不已: “侯爷,您可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猜到摄政王会跳河。” “哼,那你们就好好招待他。死活不论,本座亲眼看到尸体就行。” 吴胜领命下去,船舱里恢复安静 ,只剩下孙玉颜在经历巨大的冲击后,小声的啜泣。 孟寒声从她面前走过,牵住阮月的手,朝谢枘霖道: “陛下,咱们回宫吧!” 第 15 章 从静慈宫出来,已经快要子时。 吴胜带领埋伏在护城河里,追杀谢铖钧的人,也无功而返。 倒不是一点功也没有,谢铖钧虽然逃了,但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其中一刀,是照着他脐下三寸去的,砍成什么也不知道,就看见一片血肉模糊。 吴胜得意洋洋地说完,孟寒声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忍不住揶揄:“你们也忒缺德了!” 不过,干得漂亮! 当初谢铖钧送给他的那份礼,看来有了更好的去处。 “砍那刀的小子,原来不小心得罪过摄政王,还是您把人救下来的。阴是阴了点,但也算是为您出了口气。”吴胜小心陪笑。 没有完成任务,他还在担心侯爷发飙。 孟寒声没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问:“兵符找到了吗?” 从宫里出来之前,他就安排人去王府守着了。 谢铖钧逃了就逃了,兵符才是最重要的。 吴胜面色严肃下来,摇头道:“属下办事不利,我们的人在王府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兵符,或许还藏在摄政王身上也不一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属下已经让人继续搜查了。” 兵符没找到,谢铖钧也没死,孟寒声不得不感叹他的运气,同时也有一点犯愁。 谢铖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虽然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调兵遣将,但是他手里还豢养了一批近五千人的私兵,想要在帝都闹出乱子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尤其,谢铖钧这一次在他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把他给活刮了,对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吩咐了吴胜严加防范,继续寻找兵符、谢铖钧的下落,孟寒声便回了太央宫。 方才孙玉颜在静慈宫大闹了一场,一会儿骂他狼子野心,一会儿又哭着带他回忆往事,吵得他是头昏脑涨、心力交瘁。 按着鼻梁进了院子,阮月就站在暖融融的灯火下,等他回家。 还未走到进前,她就迎了上来,扶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侯爷,张院判在书房等了一会儿,我方才炖了汤,你喝一点暖暖身子再去吧。” “也好。” 在桌边坐下,冒着热气儿的养生汤就送到孟寒声面前。里面加的材料,比之前还要丰富。 除了老参,还有黄芪、白术、龙眼等,全是补血益气的良药。 “我问过张院判,这里面加的药材都是对你身体好的。明天,我再去御膳房跟之前大师傅学几道药膳,保准能把你的身体养好。”阮月坐在桌边喋喋不休。 孟寒声好笑的看着她,眸底闪动一丝暖色,“怎么,你这是怕本座死了?” 阮月脸上笑意一收,忽然变得认真且严肃,坚定地说:“你不会死!” “人都会死,不过你放心,本座死之前一定为你谋个出路。”孟寒声拍拍她的脑袋,把最后一口汤喝下去。 半天没有听到阮月的声音,孟寒声侧脸,就看见她在啪嗒啪嗒掉眼泪。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哭得像只兔子一样红通通。 孟寒声愣了一下,取了帕子替她擦脸,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叹了口气,无奈至极,“……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阮月猛地扑过来,撞进孟寒声的怀里,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侯爷,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呀!”她哭得伤心极了,旁边几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眼看,被孟寒声挥退下去。 他被勒得进气少出气多,面色涨红,青筋爆出,不得已在她后背轻拍几下,温声安抚道:“你放心,本座死了,会给你留很多钱,再给你留几个人保护你,到时候不论是你想再行嫁娶也好,还是想一个人过也罢,都随你的心意。或者本座送你去我在牧阳老家,就说你是我的养女,到时候……唔……” 孟寒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阮月咬住了脖子。她咬得很重,颇有他再说一句话,就把他的皮肉咬下来的狠劲。 孟寒声歇下了劝说她的意思,无声安抚她的情绪。 许久,耳边传来阮月鼻音浓重的声线: “侯爷,我们成过亲,拜过堂的,你休想不认账。这辈子,我就只有你一个相公,你别想抛下我!” 她说完,又啃了孟寒声一口。 这次不是脖子,是嘴。 兴许是第一次,没有掌握好力道,直接把他的嘴都啃出血了。 这下阮月又是羞又是囧,脸红得像火烧,孟寒声都还没喊疼,她就直接跑得没影了。 书房里。 张院判忐忑的坐在椅子上,偶尔抬头,瞥见孟寒声对着茶杯里的倒影,照嘴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就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张院判,令郎的身体怎么样了?” 孟寒声的声音突兀响起,张院判恢复正色,作揖道:“多谢侯爷关心,犬子已经可以下床了。” “既然如此,那本座身上的毒,还可解吗?” 原身断断续续服了一年半左右的毒,加上他的身体不如张毅恒那般强壮,孟寒声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解毒的想法。 也不认为拔出他身体里的余毒,他能够活着的日子,会比现在长。 但是阮月的态度,让他原本坚定的完成任务就离开的决心,稍微有些软化。 多留一段时日的话,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 张院判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在孟寒声的强迫下开了口。 “大人身体亏损严重,若是强行拔毒,势必会遭到反噬,但如若好好调养,再活个四五年应该不成问题。”张院判一番话说得小心翼翼,说完后背都汗湿了一半。 孟寒声没有给他预想中的激烈的反应,放下茶杯,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你便好好准备准备吧,本座的身体,之后可要靠你了。” 张院判点头应了个是,想着今天来太央宫的目的,继续问道:“侯爷,太后那边?” “太后那边,你只要如实的告诉她,她没有怀孕便好,其他的不用多说。” 孙玉颜的确没有怀孕,只不过是张院判配合孟寒声做了一点小动作,让她的月事迟迟未至罢了。 但她亏心事做多了以至于心虚露怯,加上孟寒声的暗示,让孙玉颜哪怕在张院判的诊断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有怀孕。 现如今,张院判若是真的告诉孙玉颜她有孕,说不定她反而不信,觉得孟寒声做了手脚。 但告诉她没有,就不一样了。 只要她一日没来月事,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就会生长得越来越茂盛,这个过程中,她会陷入不安和恐慌,体会到什么是惶惶不可终日。 隔天早朝。 从未缺席过早朝的摄政王没有来,就连垂帘之后的太后,也不见了踪影。 这还得归功于孟寒声早晨去静慈宫传得一道圣旨。 谢枘霖背着他,在没有同任何人商议的情况下,取消了太后垂帘听政的权利。 而他给大臣们的理由则是,太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原本,朝臣们对太后垂帘听政本来就有些不满。毕竟,有摄政王,还有一个千辰侯。用那些老臣们迂腐的思想来说,那就是还轮不到她一个女人多管闲事。 所以,孙玉颜在不在,并没有任何人关注。 但谢铖钧不一样。 他从边关回来已有三年,这三年里,他想尽办法在朝堂中安插自己的势力。要不是有原身的干扰,只怕半个朝堂都被他拿下。 现下他突然缺席,意识到不对劲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面对询问,谢枘霖面色苍白,不免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孟寒声在一旁,等谢枘霖快要撑不住了,才面无表情地说: “本来这件事情不应当当着大家的面的说,但是既然你们非要问,那本座便大发慈悲的说了。摄政王他病了!” “什么!?” 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孟寒声示意众人安静,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接着道: “摄政王生的病,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又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你们都知道,他都一把年纪还未娶亲,不是不想,而是因为当年在战场上,不小心被敌人一刀给……” 孟寒声比出手刀,用力砍下去,下面那几个盯着他动作瞧的大臣,下意识夹紧的腿,表情酸爽。 “唉,都是些男人不便宣于口的隐疾,各位大人还是不要问了。要是碰到摄政王,都好好安慰安慰他,虽然他身残,但是志坚呀,足以为我大亓儿郎做榜样!” “……” 原本还喧闹的如同菜市场一样的朝堂,顿时雅雀无声。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夺笋啊!这种缺德事,我才不干! 第 16 章 整个早朝,除了摄政王和太后缺席这件事外,最受瞩目的当属苏晟和陈谷两位大人前往江南赈灾一事。 距他们启程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从帝都出发到江南,快马加鞭,一路上大约需要七日时间。 十五天,足够他们赶到,并传回来一些消息。 消息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孟寒声的探子,更早一步到达帝都。宫门刚开就进了太央宫,跟他报备了所有的情况。 这次护送苏晟南下,谢铖钧派了不少人保护他的安全。 许是阵势太大,反而让苏晟心慌意乱。刚到灾区,正好碰到一群灾民闹事,谢铖钧的人草木皆兵,当机立断杀了几个带头的,把苏晟吓得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未康复。 探子回来之前,赈灾一事,全都由陈谷一手操办。 “陛下,既然苏大人病了,不如再重新派个人,顺便带个太医过去。苏大人是大亓的肱骨之臣,若是病情严重那就不好了。”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发呆,听到孟寒声的话,回过神来。 “既然如此,吕承德听令,江南水灾关乎民生,朕为此事忧心不已,吕卿明日即刻启程,带上太医张毅恒,前往灾区,帮扶陈谷处理一切事宜。至于苏卿,便让他好好休养。” 孟寒声侧头看向小皇帝的头顶,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问询任何人的意见,独自处理一件政务。 加上早晨处置孙玉颜的圣旨,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帝王一夜之间成长了。 手段虽稚嫩,不过足够满朝文武看明风向。 小皇帝,想要掌权了! “陛下,吕大人资历尚浅,赈灾一事,不如让沈礼言沈大人前往,他到户部已经有两年之久,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 沈礼言是原身安插在户部的人,说起来跟原身的本家还有一点关系。原先孟寒声也是想要他替代苏晟的,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谢枘霖抬头看了孟寒声一眼,面上表情不显,下巴微微点了两下,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下朝之后,百官散尽。 等在外面的金宝迟迟不见自家侯爷出来,急急忙忙跑进大殿里。 孟寒声站在谢枘霖旁边,视线扫到金宝身上,他连忙跪下,行了礼之后道:“陛下,侯爷,早晨太后娘娘接到圣旨之后,大发雷霆,把静慈宫里的东西都砸了,现在正吵着要见陛下。” 谢枘霖端坐在龙椅上,小手紧扣扶手上金灿灿的龙首,眸底一片晦暗。 到了静慈宫,脚刚跨过门槛,只听见啪的一声,一只上好的官窑细颈瓷瓶,就摔在了孟寒声和谢枘霖的脚边。 殿内满地狼藉,孙玉颜面色阴沉扭曲,摔砸了好半天,这会儿已经没了力气,瘫坐在内部宝座上喘着粗气。 见到他们进来,一双眼睛瞬间红了,随手抄起手边的茶杯,朝孟寒声的脸丢了过来。 他微微侧头,茶杯擦着他的耳朵飞到殿外摔得稀碎,把跪在外面的宫人们吓得抖若筛糠。 孟寒声挥手让她们退下,脚下轻轻踢开挡路的瓷片,走进殿内,阴阳怪气道: “娘娘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可不利于你养胎。” 一句话,足以让孙玉颜偃旗息鼓,却不能让她把火气全都吞回肚子里,玉手指着孟寒声的鼻子,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沈宴,你撺掇陛下不让孤垂帘听政,不过是想趁着摄政王不在,独揽大权。你一个连男人都不算的阉狗,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想来被心上人称作“阉狗”,原身这个彻头彻尾的舔狗工具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娘娘这是要与本座撕破脸?” 孟寒声反问,寒潭般清冷的黑眸,并无任何异色,却叫孙玉颜心惊,猛地清醒过来。 旁边谢枘霖一改往日的沉默,移步到宝座正对面的椅子坐下,脸上再也没了孺慕和信赖。 “不让母后继续听政,是朕的主意。” “霖儿,你……” 谢枘霖无视她震怒的表情,直接打断她的话: “母后若是还要脸,不想儿子被天下人耻笑,往后就在这静慈宫中,烧香礼佛。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前朝就留下来的规矩。您在静慈宫的这段时间,也想想清楚,是不是太后之位都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你,你怎么敢跟我说出这样的话!”孙玉颜怒道。 她长这么大,都没人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谢枘霖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 说实在的,她的震惊要多过愤怒,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转变。 孟寒声亦然。 从今天早朝上小皇帝看似不经意的决断,到现在亲眼见证这对母子的关系变得水火不容,都说明谢枘霖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他的成长是十分迅速的,要不了多久,羽翼便会丰满。 回太央宫的路上,金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交到孟寒声手上。 “侯爷,这是沈礼言沈大人要奴才务必交到侯爷手中的。” 孟寒声定睛一看,信封上的字迹透着几分熟悉。 拆开信件,墨香扑鼻,白纸黑字,只有只言片语: 你离家之后,我们本该当家里从没有你这号人。但近来母亲病重,昏迷之际数次呼唤你的小名,泪湿沾巾。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归家见她最后一面! 原身入宫十余年,起初还打听过家中情况。 后来得知父母举家搬迁,回了老家牧阳,并对外宣称幼子已逝的消息,他就当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打探过他们的消息。 从原身兄长的信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原谅原身,只是一片孝心,想让重病的母亲了却遗憾。 修复与原身父母的关系,是孟寒声的任务。 他会回家,但不是现在。 等孟寒声回到太央宫,看到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阮月,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帝都不安全,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送她离开。 “我不走!”阮月一口回绝。 她不是不知道现下的局势,一旦找不到谢铖钧,让他有机会调来兵马围攻帝都的话,孟寒声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走了,就只剩下侯爷一个人,我不要,我死都不要离开你。” 阮月扎进孟寒声的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细腰,一副“死都不放手”的架势。 孟寒声一把老骨头都快被她勒折了,被推着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阮月顺势坐进他怀里,抬起倔强的小脸,撅起的小嘴快能挂油瓶。 “我父母年事已高,至今还未能喝我的一杯媳妇茶。帝都事多,本座暂时不能离开,你作为本座的夫人,难道不该回去替我尽尽孝心?” 阮月不说话,固执地看着孟寒声,好似要再咬下他的一块肉。 “本座的脖子和嘴都快被啃下两块肉,谁见了不说是新夫人作风彪悍。你要是再咬我,往衣服能遮住的地方咬,否则你这悍妇的名声可是要传出去了。”孟寒声同她打趣。 阮月哼唧一声,羞得躲进他颈窝里,像是小猫一样,叼住他一块颈肉,用牙齿轻轻地磨。 过了好久,她才不情不愿地说:“那侯爷跟我拉钩,保证你一定会来接我!” “小孩子气……嘶……轻点儿……松口……” * 送阮月离开并不简单,从帝都到牧阳,一路不停歇,大约需要五天时间。孟寒声得防范谢铖钧的小动作,若是让他趁机抓了阮月,以此要挟,那这场仗还没有打他就已经输了。 孟寒声安排了三波人马,分成不同时段,乔装离开帝都。 阮月不在这三波人当中,孟寒声只让她带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宫女,化作母子二人,走水路南下,再走陆路赶往牧阳。 果然,他送出去的三波人马,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袭击。而尾随阮月,送她们上船的亲卫,则带回了她们安全离开的消息。 四月初,天气暖和了不少。 对于孟寒声这种体寒怕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谢铖钧一直没有消息,兵符也没有下落。 孟寒声不准备坐以待毙,让谢枘霖下旨,钦点了钦差,前往边关,暂时接手几十万大军,稳固军心。 并且劝说谢枘霖同意,将孙玉颜送去成安的皇家避暑行宫。 谢铖钧如今成了“太监”,也就意味着孙玉颜肚子里那个“胎儿”,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如果还妄想把谢枘霖拉下马,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绝对会出现把孙玉颜带走,或者他足够有耐心的话,蛰伏几个月,等她生产之后,再来抢孩子也行。 不过,孟寒声相信,他不会有那样的耐心。 将帝都的事宜安排妥当,孟寒声随太后凤驾,一同前往成安。成安离帝都不过几十里的路程,一天便可到达。 沿途风光秀丽,景色宜人。 除了中途孙玉颜几次企图逃跑外,并未发现有谢铖钧的人马出没的痕迹。 成安的避暑行宫,素有小皇城之称。里面装饰、亭台楼阁、一花一草一木,跟帝都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孟寒声除了每日批改从帝都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外,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舒心,让他快要忘了还有谢铖钧这个人的存在。 一直在行宫住了小半个月后,终于有了第一波试探。 第 17 章 书房里的灯忽然灭了,孟寒声收起牧阳那边送来的信件,放进衣襟深处。 外面一阵刀光剑影,不消片刻,恢复平静。 吱嘎一声。 书房门被人推开,屋里的蜡烛再次点燃,吴胜抱拳跪在书房中央,浑身煞气未退,脸上衣服上,渐满了血污。 “侯爷,刺客已经全部伏诛。” 孟寒声轻敲桌面,询问:“没有活口?” “本来是有,但是对方咬碎毒囊自戕了。” “太后那边呢?” “风平浪静。” 孟寒声沉默了一会儿,看来这次的刺客,除了探听行宫的虚实,主要目的是为了刺杀他。 “立刻跑着去把张院判叫来,太后那边继续加强保护,务必连苍蝇也不能放进去一只。之后这段时间,本座不方便露面,你们除了守卫行宫之外,不要有太多动作。如若再有刺客,记得留两个活口。” 吴胜离开,孟寒声掏出没看完的信,接着往下看。 信是阮月写的,去牧阳仅需要五天的路程,她们多花了一倍时间绕道,终于安全抵达,如今已经成功住进了沈家。 一封信写了四五张纸,里头密密麻麻,从离开帝都到入住沈家,事无巨细。 孟寒声看完,便将信烧了。 没过一会儿,吴胜背着药箱,一手拉着气喘吁吁的张院判,冲进了书房。 见孟寒声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张院判不由狠狠瞪了吴胜一眼。 “吴胜你去外面守着,这两日再多派几个人巡视,谁来都不许他们进本座的院子。张院判,劳你写张治疗刀伤的方子,安排人每日煎药,不可间断。” 从张院判那里拿到方子,吴胜便关门出去了。 房间恢复安静,烛火通明,衬得一室温暖。 孟寒声让张院判坐在茶桌对面,对金宝道:“去把围棋拿来,张院判便留下,陪我下下棋吧。” 金宝得令,取来围棋。 两人这一下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张院判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同样熬了一夜,面色惨白如纸的孟寒声,带着金宝,去了孙玉颜那里。 假山岩缝中,一个身影快速隐匿,走到行宫墙角之下,放飞了手里的信鸽。 半炷香后,成安某家医馆内,一阵清脆咕咕声,吸引了后院里正在熬药的男人的注意。 瞧见四周无人,他快速摘下鸽子腿上的竹筒,送到旁边门窗紧闭的房间。 房间内,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浓重的中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浸染到每一件家具上,闻久了直叫人反胃。 男人沉声道:“王爷,有信了。” “快给本王。”干涩沙哑的嗓音自闭合的帐帘中传来,随即伸出一只苍白的大手。 男人将已经看过一遍的纸条放在他手上,那只手瞬间收了回去。 片刻之后,帐帘中传来压抑的笑声,过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看来沈宴是真的受了伤,也不枉我们死了那么多人!” “可是信上说,他还能走动,还去太后那边转了一圈,把太后气得摔了一套杯子。”男人说出疑问。 “莫风,这你就不懂了。沈宴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要去玉颜那里,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让人以为他没有受伤。他若是真的闭门不出,我倒是有几分怀疑。可他故意搞出大动静,那就说明他在虚张声势。”帐帘内,谢铖钧斩钉截铁道。 远在行宫里的孟寒声,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仰头打了个喷嚏。 金宝赶紧把窗户关严实,他家侯爷,简直是不顾自己身体,一夜没睡,撑着病弱的身体,在行宫里转了一圈不说,回来还把帝都送来的奏折批了一半。 “侯爷,您还是睡一会儿吧,要是夫人知道您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肯定会难过的。”金宝忍不住劝道。 孟寒声抬头往他脸上一瞥,抵拳在唇边咳了两手,竟然真的听劝,放下了朱砂笔,走到榻边。 金宝伺候他脱下衣衫,从食盒里取出还有温度的汤药递过来。 “张院判说,大人解毒之前,还需把身体调养好。这补药,是奴才煎药的时候一起煎的。”金宝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夫人临走之前嘱咐金宝,要看着大人好好喝药。” 孟寒声没有说话,端过汤药一口灌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金宝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每次提到夫人,大人就意外的好说话,真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夫人真是个活菩萨!金宝在心里感慨。 牧阳,沈府东厢房。 阮月端着一个托盘,缓缓步入。 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靠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在陪她说话。 见到阮月进来,那妇人连忙起身迎了过来,接住她手里的托盘。 “哎呀,娘,你看,这还是新媳妇孝顺呢,一大早天不亮就起了,说是要做几道拿手好菜给你开胃,就连我们也跟着沾了您的光呢!”妇人笑呵呵地说,把托盘放到丫鬟们刚刚搬来的矮几上。 里头几道菜,都是牧阳鲜少见到的菜式,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 妇人忍不住夸道:“不是我说,弟媳妇的手艺只怕比起御厨也差不了多少。” 这话一出,房间里就是一静。 妇人,或者说沈家长媳元氏,暗自打了下嘴。 床上沈家主母沈周氏表情瞬间黯然,枯瘦的病容透出几分落寞。 阮月看在眼里,唇边绽开一个乖巧的甜笑,娇嗔道:“嫂子!您这不是取笑我嘛!要是等下娘吃在嘴里,觉得不好吃,却要因为你的话反过来安慰我了。” 被她这么一打趣,沈周氏也跟着笑起来,抬手伸向阮月,把她招到床边,慈眉善目地说: “月儿啊,你回来可不是来当厨娘的,坐在这里,陪娘好好说会儿话,娘就心满意足了。” 阮月依旧乖巧懂事地笑着,可心里还记得自己刚进沈家大门时,除了沈周氏以外,其他所有人对她相公的态度,都十分冷漠,好似巴不得他死在外面一样。 将来他能不能进家门,恐怕就要看沈周氏怎么说了。所以,她当然要花双倍的心力,把老人家哄得开开心心。 等下回去,还得再写封信问问侯爷老夫人的喜好才是!阮月这般想着。 成安避暑行宫,孟寒声还未收到阮月的信,就迎来了第二次的刺杀。 这次的刺客比上次有头脑,懂得声东击西,烧了孙玉颜寝宫旁边的宫殿,等到大半人马都敢去救火时,一拨人去抢孙玉颜,一拨人来杀孟寒声。 他早有防备不说,还亲手卸了一个刺客的下巴,免于对方咬破毒囊自杀。 至于孙玉颜那边,孟寒声只让亲卫杀了所有的刺客,随后放任她跟着一直隐藏在行宫里谢铖钧身边的细作一起离开。 刺客尽数伏诛,最后留下来的活口,仅有两人而已。 跟孟寒声一起到成安行宫的随从当中,有不少在审刑司待过,对于屈打成招、严刑逼供这样的事情,简直手到擒来。 两个刺客面对面被绑在椅子上,负责刑讯的宫人在他们之间点兵点将,挑了一人出来。 随后再点兵点将,决定用什么刑具伺候对方。 审刑司刑罚百十种,严酷的、阴狠的、毒辣的……千奇百怪。 那个不幸被挑中的刺客,还未把所有的刑具尝试一圈,就晕死过去好几回。 牢房里血气弥漫,尖叫哀嚎不绝于耳。闻着心惊,见者恐惧。 对面那个眼睁睁看着同伴受刑的人,被吓得屎尿屁一起崩了一裤子,在混合着腥臊味的牢房里,老老实实地招出了谢铖钧的所在。 书房里,孟寒声还在跟张院判下棋。 装受伤的这段时间,张院判白天回去睡觉,晚上基本就在孟寒声那里陪他下棋。 一段时间后,棋艺见长,但人也跟着苍老了几分。 吴胜面色苍白的进来,把刺客招出来的地址,跟孟寒声说了一遍。 孟寒声落下一枚黑子,笑眼望向对面犯愁下一步怎么走,快要把脑袋抓破的张院判,状似无意地问道: “太后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了吗?” 吴胜皱起眉头,把埋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跟出去的探子回来说,太后并未去刺客说的那个地址,而是往北边去了。侯爷,您这般把太后放走,要是她真的跟摄政王碰了头,那咱们不是再也没有跟摄政王对峙的筹码了吗?” 张院判想了半天,终于将白子落下。 “谁说我们要对峙了。” 孟寒声脸上笑意更大,修长指节捻出一枚黑子,在张院判的视线中,落在他布了半天的棋局上,将对手满盘白子收复大片。 孟寒声好心情地一颗一颗将白子捡回棋篓当中,余光瞥到吴胜不解的表情,耐心地解释:“本座的局早就布好了,只待他上钩,你且等着看吧。” 吴胜更加好奇了,要是旁人这般跟他故弄玄虚,他早就上手锤爆他的狗头。 可面对孟寒声,他敢怒不敢言,只好站到一旁看孟寒声跟张院判下棋。 他自己就是个臭棋篓子,见到张院判节节败退,一会怪他下错地,一会指导他该怎么下,最后被孟寒声斥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才噤了声。 这一局棋,很快就以孟寒声赢而结束。 第二局下到一半的时候,院子里,终于传来了不一样声响。 第 18 章 亲卫们人手一支火把,火光熊熊,将偌大的院落照亮。晚风吹拂,送来一阵阵清甜的金银花清香。 孟寒声的脚刚踏出门槛,金宝就给他披上了披风。吴胜眼疾手快端来一把太师椅摆在院子中间,孟寒声掀开衣摆,大剌剌坐下。 面前,伤口崩裂、满身血污的谢铖钧被两个亲卫按着跪在中间,旁边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目若寒霜的孙玉颜。 呸—— 谢铖钧用力吐掉塞在他嘴里的破布,犹如笼中凶兽,目眦欲裂地看着孙玉颜,大声骂道:“贱人!你敢阴我!” 孙玉颜淡淡扫了他一眼,上前几步,抱拳跪在孟寒声面前: “侯爷,属下幸不辱命,成功抓住了逆贼。” 谢铖钧瞳孔直接地震,别说是他,就是在场的张院判和吴胜,都惊讶到下巴脱臼。 “这是虎符,请侯爷过目。” 金宝接过虎符,递到孟寒声手上。 他拿在手里把玩一阵,确认了真伪,轻笑,“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正式归队吧,槐安!” “多谢侯爷!”槐安磕了个头,起身揭下脸上的□□,露出一张普通且木讷的面庞,双眼明亮,熠熠生辉。 “怎么会……”谢铖钧呢喃一句,随后发疯一样地吼道:“沈宴,你把玉颜怎么样了,她人呢!” “王爷还是关心自己的处境比较好,太后娘娘她非常安全,如今正在帝都,跟陛下母子和乐。” “!!!” 谢铖钧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其他人也都愣在原地。 只有在这次任务中表现突出的槐安,一脸“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老神在在的表情。 她在孙玉颜身边待了好几年,对她的动作习惯、喜好表情,了解的比本尊还要透彻。 原本她接受的培养就是易容替身,在关键时候,保护孙玉颜安全,替代她吸引注意力的存在。 不得不说,孟寒声给她这次机会,让她发挥了妙用。 “沈宴,我的大军很快就要到帝都了,你敢动本王一根毫毛,本王必然踏平帝都!” 谢铖钧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对他而言没有伏低做小一说,直接拿出最大的筹码,最后放手一搏。 孟寒声接过金宝递来的茶杯,饮了一口热茶,嗤笑一声道:“王爷,你现在恐怕已经没有资格跟本座谈条件了。金宝!” 金宝被孟寒声的声音叫回神,立马从袖袋里掏出一卷明黄卷轴,当着众人之面打开。 四下亲卫尽数跪下,高呼一声万岁。 金宝才慢慢摊开圣旨,声音洪亮,将当中内容读了出来。 这是孟寒声临走之前,谢枘霖让人送来的圣旨。 里面的内容,则是痛斥谢铖钧以下犯上的三项罪名,藐视皇权、秽乱宫闱、预谋作乱,每一项都可以把他钉上耻辱柱,赐他死罪。 “沈宴你害我!”谢铖钧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身上伤口尽数崩裂,血腥味慢慢覆盖了花香。 他根本不相信,这封圣旨是谢枘霖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所写。 殊不知刚拿到圣旨时,孟寒声跟他一样惊讶。 虽然圣旨上的内容,跟前朝某位帝王在位之时面临境况所做出的应对极其相似,有效仿的嫌疑,可是足以让人认清小皇帝的雷厉风行和眼里不柔沙。 甚至,就连孟寒声都无意当中成了他的枪。 “废话本座也懒得同你说,送你上路之前,本座再说一句,那就是孙玉颜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怀孕。” 杀人诛心,正可谓是。 谢铖钧不肯相信,可是孟寒声笃定的表情让他眼底的火光瞬间暗淡。 他竟然被一个阉人玩弄至此! 一切的开始都源自于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铮的一声。 吴胜拔出长刀,明晃晃的刀面反射着幽暗冷芒。 手起,刀落。 终成定局。 孟寒声起身,打了个哈欠,这段日子,他可是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烧了吧。明日启程回京。” 帝都。 夜深露重,晚风清幽。 红墙金顶的皇城,仿佛遗落在尘世间的一颗璀璨明珠。无数王朝在这里更替,新人换旧人,只有它沐浴着的星光依旧伫立不倒。 孟寒声入宫的队伍,被几千亲卫包围在了宫门口,带头的是亲卫军统领赵峰,站在城墙之上,令他交出虎符和亲卫军指挥权。 “赵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真是看错你了,你能有今天,都是侯爷一手提拔,你怎么好意思对侯爷兵刃相向!”吴胜气得脸红脖子粗,在一旁扯着嗓子骂道。 城楼之上,赵峰面色不变,沉着接话:“吴胜,我们各司其主罢了,我一直以来效忠的只有陛下而已!” 孟寒声端坐在马车内,嗤笑出声。 小皇帝还真是尽得了他母亲的真传,兔死狗烹,毫不留情。 孟寒声本不准备做得太绝,祸不及子孙,跟孙玉颜、谢铖钧的私人恩怨再深,他也没有想过从谢枘霖身上加以报复。 若是对方足够聪明的话,孟寒声不介意他继续待在那个位置上。 但显然,他不够聪明,还有着手腕不足以支撑的野心。 “吴胜,告诉外面的亲卫,放下手中的兵器,每人可得一金。至于那些不愿意的,本座悬赏一个人头十金。” 吴胜领命离开,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他是亲卫军副统领,平时跟弟兄们混在一起,情分不必多说。孟寒声成为太监之前,也是亲卫军当中一员,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他的旧识,受过他的照顾。 而明眼人都知道,自陛下登基以来,他和摄政王才是背后掌权之人。 如今摄政王不在了,加上孟寒声还开出的高额悬赏,只有看不懂风向的傻子才会白白送出人头。 叮叮当当的缴械声,在宫墙内回荡。 赵峰没想到自己的人这么快就叛变,不由紧张起来,连忙派了身边一员小将去通知陛下。 孟寒声把玩着手上的虎符,对着面色在苍白和恢复血色之间来回转换几次的金宝道: “带着圣旨去城外迎谢铖钧的人马,将里面的内容,给本座一字不漏的告与三军。本座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谢氏德不配位,该退位让贤了。另外,让李文忠来见本座。” 李文忠,便是当日孟寒声劝说谢枘霖派去边关的钦差大臣,是原身多年的心腹,就连孙玉颜都不知道他与原身的关系。 这次派他前往,也是孟寒声下得一步暗棋,本意是助他尽快拿下军权。 毕竟,谢铖钧在边关待了七八年,虽然自从新帝登基之后,他就回到帝都,但过往的情谊和军心,不可能那么容易涣散。 几十万大军可能大部分人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但得知谢铖钧的死讯之后,不妨碍他们听从上封的安排指示,对孟寒声造成威胁。 李文忠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甲胄森然,面目严肃冷酷的大将军严信。 他的气势,非一般亲卫可比,就是吴胜也被他浑身肃杀之气都所震慑。 孟寒声纹丝不动,也不说话,远远地同严信对视,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吴胜来回张望,心中忐忑不已,手上暗暗握紧了刀柄,肌肉紧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千辰侯,不知李大人所说,是否属实。” 良久,严信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孟寒声目光如炬,微微颔首。 严信面色多了几分动容,就在吴胜恨不得快要拔刀的时候,他忽然抱拳,朝孟寒声跪了下来。 “下臣任凭侯爷差遣。” 严信直接表明忠心,省去了孟寒声的许多废话。 很多时候,想要兵不血刃,就要开给对方足够优渥的条件。 孟寒声不过是拿了一套非常人性化现代化的军队管理和福利方针,这对于在战场上朝不保夕的将士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一块大馅饼,严信完全没有不接受的理由。 “起来吧。”孟寒声懒散地应了一句,待严信起身之后,他继续道:“有劳严将军替本座开路。” 孟寒声离开之时,只带了五百人。 亲卫军三万人,由统领赵峰带头反叛,叛军人数不到两万人。 孟寒声现在有李文忠和严信带回来的大军,只要一声令下,便可包围皇城,更别说城内还有一万多追随他的亲卫。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峙,孟寒声几乎没有损兵折将,就顺利进了宫门,见到了端坐在明德殿龙椅之上的谢枘霖。 他缓步步入大殿,衣袍上金色的蟒纹,反射烛火和夜明珠的光辉,在他身上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殿内,亲卫军统领赵峰站在谢枘霖身边,看到孟寒声身边的严信将军,满脸惧意和后悔就已经掩饰不住。 更别提王座上的,还只是个刚过十岁,在压抑环境中长大的——孩子。 他有今天的举动,是沉默数年的爆发,只可惜,结局早已经注定。 隔着朦胧的灯火,孟寒声一双笑眼望进谢枘霖震颤的瞳孔中,语气淡淡地说:“陛下的手段,本座领教了。” “本座当年怎么把你捧上位,今天就怎么把你拉下来。” 谢枘霖面色苍白,双手紧扣龙椅扶手,骨节发白。 微颤软糯的童音,朝孟寒声发泄着最后一丝不满和恐惧: “千辰侯,你胆敢欺君罔上,谋权篡位,难道就不怕名不正言不顺,堵不住天下人之口,在历史上留下遗臭万年的污名吗!” 孟寒声笑了起来,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你别说,我还真不怕。” 第 19 章 夜凉如水。 御书房内,明亮如昼。 临近御案边的窗户开着,夏蝉嘶鸣的声线划破寂静长空,让这座空荡且孤寂的皇城吵翻了天。 孟寒声揉着鼻梁,手中朱砂笔机械式地在奏折上批下“朕已阅”三个红字。 一个月前,他登基了。 非常草率以及荒唐。搞得史官们凑在一起商量,能不能把新帝是太监的事实记录下来。 孟寒声知道后,让金宝去传了一句话,要他们如实记载。 太监当皇帝,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也算开创了先河。 谢枘霖之前问他,他怕不怕名不正言不顺,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遗臭万年。 孟寒声给他的答案是不怕。 他不是谢铖钧,瞻前顾后,明明想要皇位,却又顾忌别人的看法和史书对自己的评价。孟寒声就算不做这个皇帝,他的名声也臭得要死。 倒不如做绝,成为绝唱。 他可不怕被人骂,甚至还带着金宝偷偷出宫,在茶楼里听那些酸腐书生们义愤填膺的辱骂他无耻窃国,连男人都不是,不配受他们这些读书人跪拜,甚至不屑入朝为官。 然而骂完之后第二天,新帝登基开恩科,考场里头的人,一点也不少。 “陛下,您歇一会儿吧,你都一晚上没有合眼了。”金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孟寒声的沉思。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地炸响,酸痛不已。 他刚刚登基,政务繁重,每天收上来的折子堆积如山,哪怕他不眠不休地批改,也看不完。 “给朕换杯茶。” 孟寒声还没有睡意,突然换了自称,也没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 金宝正准备用阮月的说辞来劝孟寒声,可是一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又担心说出来会惹孟寒声更加心烦,只好退出去给孟寒声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谁知道他回来后,还是绕不开想躲的问题。 “牧阳那边,传消息来了吗?” 金宝低下头,避开孟寒声的视线,低声道:“吴统领说,沈家人都不愿意来帝都。” 孟寒声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原身十年没有回家,除了他的母亲对他还有一丝念想,其他人恨不得他早就死了。 沈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沈父更是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教出来两个儿子都是文思敏捷,天资不俗。 长子从小就被人称赞有乃父之风,一直恪守本分,端方雅正,未来接任山长一职,是理所当然。 这两个人,不出意外是要名留青史的。 如今孟寒声“恬不知耻”地改了国姓,天底下骂他的人比比皆是,各种污名全都堆叠到他的头上,这个时候跟他扯上关系,无异于把一块璞玉扔进茅坑。 原身想要修复跟父母的关系,孟寒声作为任务执行者,愿意在这上面下一点功夫。 当然要让他放下脸面,去沈家众人面前痛哭流涕表示悔恨,祈求原谅……他可做不出来。 既然不尊口谕,难道圣旨还不管用? “拿玉玺过来,朕要拟旨。” 五天后,明德殿。 孟寒声穿着量身定制的龙袍,懒散地坐在那个坐起来并不舒服的位置上。 九级玉阶之下,是沈家一家老小,以及许久未见的阮月。 侍卫、宫人,被孟寒声尽数赶了出去,身边只留下了心腹金宝。 台阶之下,沈母眼眶通红,隐忍泪水,阮月和沈家大嫂分别在她左右,搀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沈父和长子长孙并肩而立,作势要跪。 孟寒声示意金宝拦住他的动作,声音挑高:“沈老先生莫不是故意要折煞朕?” 这一句话,就直接表明了孟寒声的态度。 他心里仍然把对方当成自己的父亲,但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归到他儿子的位置上。 沈家都是聪明人,对他的意思了然于胸。 一时间,本已准备好的说辞,反而不便宣于口。 沈父一生高风亮节,磊落光明,可是身上带着几分学者的通病,喜欢言传身教,且过于爱面子。 在他心里哪怕孟寒声做了皇帝,却始终是他的儿子。 还没有轮到他来断绝父子关系,孟寒声就“自作主张”的拉开距离,这让他压抑的怒火终于再也忍不住。 “呵,老夫只是一介草民,见了陛下怎么能不下跪?”沈父阴阳怪气道。 “哦,那你跪吧。”孟寒声面无表情。 “……” 这下,沈父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气得面色涨红,不停喘着粗气。 旁边沈家长子沈如松扶着沈父的胳膊,表情跟沈父一样难看。但相对来说,他更会审时度势一些,抱拳朝孟寒声作揖道: “多谢陛下方才怜惜家父腿脚不便,便由草民代替家父对陛下行跪拜之礼!” 说着,他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陛下——”一道女声打断了沈如松的动作,接着阮月从人群当中站了出来,走到前面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膝盖在地面磕出清脆的“扑通”声。 金宝头皮一麻,还未等孟寒声吩咐,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把阮月扶了起来。 “娘娘,您不用跪。” 阮月被这个称呼喊得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金宝是在叫她。 乖乖,这辈子当上侯夫人已经跟做梦一样了,谁能想到她还当上了娘娘! 孟寒声远远地朝阮月伸出手,示意她过来,见她呆呆愣愣,毫无反应,起身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阮月旁边,握住她的一只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随后,清冽的视线落到沈家一家老小身上,抵唇咳了两声之后道: “多谢沈老先生和沈老夫人,收留保护朕的皇后,这次将你们召进宫,便是想向众位表达感激之情。” 孟寒声决口不提和沈家的关系,让人百感交集。 沈周氏病了许久,还是阮月到牧阳之后,心情放松才有所康复。一路舟车劳顿,面色隐隐有几分苍白。她思子心切,在见到孟寒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今近距离看到跟自己分离了十多年的儿子,便因为他一副形销骨立,明明正值鼎盛之年,却满头白发的模样,而控制不住眼泪滚落。 “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众位都辛苦了,金宝,带他们去休息,今天晚上朕在太华殿,宴请众位以表感谢。” 沈家人离开之后,明德殿只剩下孟寒声和阮月两人。 他依旧牵着她,慢慢往太央宫而去。 “沈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孟寒声问道。 阮月心中本来还在忐忑,见他这么问,面上一喜,“来得路上,小张太医给娘诊过脉,说她是多年郁结,只要解开心结,好生调养,便会慢慢康复。” 她说完,另一只手也握上来,巧笑嫣然,眸光笃定。 “我就知道侯爷……不是,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不关心爹娘的!” “爹娘叫得这么娴熟,看来是真想给沈家当媳妇呀!”孟寒声打趣道。 阮月面色一红,举起孟寒声的手挡住眼睛,“陛下不许笑话我!” 她害羞了一会儿,放下孟寒声的手,面上多了一丝忧虑。 “陛下跟沈家,往后是不会认回关系了吗?那我以后还能叫他们爹娘吗?” “我是我,你是你,你想叫便叫吧。” 夜,太华殿。 孟寒声让金宝安排的是一场家宴,没有很大的排场,也没有歌舞表演助兴。只有一张圆桌,满桌珍馐,共计不到十口人。 饭桌上,孟寒声并不多说话。 因为他每次说话,应答的那个人总会起身朝他行礼之后才答,搞得人兴致全无。 他本来胃口就不好,这几日又天天熬夜,更是没有食欲,简单吃了几筷子,就不想在动。 阮月坐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众人都是看着孟寒声,他只要一停,他们也停,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凝固。 这也许是这一家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阮月不希望宴会草草结束,让众人失望,便不时给孟寒声布几道他爱吃的菜,让他的碗一直都没有空下来的时候。 然而吃到一半的时候,金宝从外面进来,附身在孟寒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死了?” “还没有。” “那就等死了再跟朕说。”孟寒声随意得摆了摆手,把金宝赶下去。 刚拿起筷子,就听见酒杯重重落在桌面震出一声闷响。 沈父起身,朝孟寒声微微拱手,道:“为君者,正其身,而国定矣。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陛下若是不能做到仁义正,只怕国祚无法绵长!” “沈老先生这是在教朕做事?”孟寒声反问。 沈父一脸正气,推开沈如松拉住他的手,义正言辞道:“陛下莫不是听不得一句谏言?若是是如此,那便赐死草民好了,反正对您而言,人命轻贱如草!” “感情你搁这儿是在跟我求情?”孟寒声放下筷子,好整以暇道:“那你可知要死的是谁?” 沈父不习惯孟寒声的态度,碍于他如今是陛下,才没有冲动的拿出长辈的姿态。 但越是见他草菅人命,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他就越是忍不下去。 “不论是谁,陛下也不该是这样漠视的态度,实在是没有为君者的仁德大度。” 孟寒声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冷声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大度这种东西,朕的确没有!” ※※※※※※※※※※※※※※※※※※※※ 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摘自《孟子·离娄章句上·第二十节》 解释:君王有仁爱之心,百姓就没有不仁爱的;君王讲情义,百姓就没有不讲情义的;君王作风正直,百姓就没有不正直的. 第 20 章 “恐怕只有如沈老先生这样以德报怨之人,才会对一个妄图毒杀自己,且差点成功的人有怜惜之心,朕可没有。沈老先生桃李满天下,还是不要到朕这里说教了。朕这个皇帝做不做得好,都留给后人说。” 餐桌上恢复静默,沈父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愧疚。 嘴唇动了几下,歉意的话还是未说出口。 晚宴不欢而散,孟寒声回了御书房,拟了一份圣旨,以救了皇后的名义,赏赐给沈家一些金银珠宝,史书古籍,兼并一块免死金牌,便不再有任何召见的意思。 金宝带了赏赐过去,念完长长的一段赏赐清单,最后将圣旨卷好,交到站着听旨的沈父手中。 “陛下国事繁忙,但是亲口吩咐了奴才,让奴才陪同沈老先生一家在宫里转转,权当出门一场散散心。” “有劳公公,只是草民乃是乡野之人,平日无拘无束惯了,待在宫里不慎习惯,若是陛下无召,我们也该准备回乡了。”沈父说道。 他们这趟之所以到帝都来,完全是因为孟寒声那一份圣旨的逼迫。 “若是沈老先生执意回乡,那奴才这便告诉陛下,再为众位准备车马。” 金宝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公公留步。”一道苍老女声突然叫住他。 金宝回头,对上一双泪眼,是沈周氏。 “夫人请说。” “民妇想知道,陛下这些年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他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太忙没有好好吃饭……” 沈周氏于心不忍,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做不到和其他人一样狠心。 金宝想起孟寒声的吩咐,朝沈周氏恭敬地行了个礼,“陛下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过得很好,还有皇后娘娘在身边陪着他,请夫人您不要为他担心。” 沈家人是在第二天启程离开帝都的。 孟寒声带着阮月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离开。 由吴胜带队护送,一路将他们送回牧阳。 “或许你该和他们一起走,宫里不是个好地方。”望着沈家的车马远去,孟寒声对阮月道。 沈家人对她是真心喜欢,而他活不了多久。 阮月一把抱住他孟寒声的细腰,贴在他胸口蹭了两下,抬起亮晶晶地眼睛: “沈家的确好,可是我走之后,就剩下陛下一个人,我不舍得,我心疼。” 孟寒声低下头对上阮月的视线,眼底清寒慢慢攀上一丝温度。 沈家人离开之后,宫里忽然安静下来,孟寒声每天依旧很忙。 上朝、批折子、处理政务、治病,间或尝尝阮月这个新晋皇后娘娘的手艺,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除了继承人的问题。 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不能生,却又催不得。干脆联合在一起给孟寒声上了几十本折子,让他尽早考虑太子人选。 孟寒声翻折子翻到发笑,正好阮月给送参汤过来,好奇问了一嘴。 “没什么,就是那些老东西们急着让朕找个继承人,言下之意,是要朕从各家挑选一个孩子,带在身边扶养……哼,痴人说梦!”孟寒声冷笑。 本事不大,倒爱占便宜! “那陛下是怎么想的呢?”阮月把参汤放在孟寒声面前。 她不问政事,但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继承人不选出来,以孟寒声这样衰弱的身体,难保那些大臣们不会蠢蠢欲动。 孟寒声牵住阮月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 “那你呢?你还这么小,就想养孩子了?” “陛下!” 阮月恼羞成怒,气得在他下巴上咬出一个牙印。 “朕怀疑你是属狗的!”孟寒声捉住她的手,直接咬回去,咬得阮月瘫在他怀里哭唧唧。 过了几日,孟寒声带着金宝和吴胜出了趟宫。 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女孩,才三四个月大,面黄肌瘦,包裹她的襁褓单薄破旧,可见是被家里人遗弃的。 孟寒声出宫的时候,本来是想找个无父无母的男孩。 但是他忽然发现,无论是家里多穷,都很少有遗弃男孩的。 流落在街头,或是一些下三滥场所的,多是女孩。 于是,他便改了初衷。 他一个太监都能当皇帝,为什么不能再培养一个武帝? 孩子送到太央宫阮月的手上时,她一下子就红了眼。 过后就跟宫女一起,给孩子洗澡换衣。 因为从未想过会这么快迎来一个孩子,司制房甚至还来不及给她做衣裳,临时穿的是以前给谢枘霖做的,但是没有采纳尘封箱底的旧衣。 孟寒声给她取了名字。 叫做齐宣。 齐为大亓改朝换代之后的新国号,宣为“选”字谐音,公开说出之意,昭告天下,她便是齐国未来的天选之女。 齐宣一岁半时,孟寒声接到孙玉颜去世的消息。 他登基之后,孙玉颜就被关在冷宫里。孟寒声不许有人伺候她,让宫人给她送了很多农具和种子,让她开荒拓土,自给自足。 孙玉颜被逼得没有办法,不得不卷起袖子,做她这辈子都没有做过的农活。挑水劈柴,耕地种菜,洗手作羹汤…… 没几日功夫,她就被折磨的不行,在冷宫哭天喊地、破口大骂,将孟寒声曾做过的恶事,桩桩件件披露出来。 久而久之,冷宫外连个活人影都没有,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秘辛被杀人灭口。 唱够了独角戏,孙玉颜又开始哭诉求饶,为了吸引孟寒声的关注,不止一次搞出大动静。 最大的动静还要当属她放火烧了冷宫,自己躲闪不及时被火苗燎了衣角,烫了一身伤疤,整天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哼唧。 孟寒声直接让人把她抬去了皇陵,跟守灵的谢枘霖做伴,让他们母子互相折磨。 听到她去世的这个消息之前,孟寒声刚吐了一口黑血。 他调养了将近一年时间,才让张院判给他解毒。 积压在身体里的毒素太多太乱太久,解毒过程十分复杂痛苦。 他每天不仅要喝几碗黑漆漆的汤药,还要配合痛苦万分的行针走穴和浸泡药浴。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要不是阮月每次哭得双眼通红,他怕自己死得太早,她眼睛都会哭瞎,好几次都恨不得立马去死。 余毒全部拔干净,用了大半年时间。 这段时间,孟寒声瘦到只剩一副骨头架,大臣们私底下都在讨论他什么时候会驾崩! 却没想到他坐在皇位上十三年之久,齐国在他励精图治之下海晏河清。 不论是经济、文化,还是政治军事,都进入了最鼎盛的时期,在历史上留下光辉一笔。 他死之后,才十三岁的齐宣登基为帝。 她不是像谢枘霖那样在压抑的生活环境当中长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时期,被迫接受权利与尔虞我诈。 她是在孟寒声的严苛教育以及阮月温柔强大的爱意支持下,茁壮成长的幼苗。 两人在她身上倾注的心力,将让她在后续的几十年里,让齐国经久不衰,万世景仰。 而沈宴这个名字,也成为了历史上的一个传奇。 后世对他褒贬不一,但是从来都不会有人否认他的能力,和对后世之人造成的影响。 * 昏暗的房间,浓烈白蔷薇香气,混合着某种大型动物野性而蛮横的汗腺和血液的味道,缠绵出一股别致新奇的味觉效果,像是蔓延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瓦斯,稍有一点火苗,就能点燃爆炸。 孟寒声的意识还未彻底回归,只觉得浑身滚烫,四肢无力。 这个状态——怎么那么像中了药! 他浑身一震,立马清醒过来。 下一秒,脖子忽然被人掐住,有人重重的坐在了他的身上,并且…… 孟寒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居然被一个女人…… 草,一种植物。 他才不要做下面那个。 想反抗,但是更想哭,控制不住的想哭,哪怕被人掐着脖子。 孟寒声咬住唇,喉间溢出呜咽,泪水夺眶而出,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最后慢慢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孟寒声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睁开双眼,浑身好像被卡车碾过。 “……” 视线聚焦,他一眼就看见窗台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女人,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蜜棕色的波浪卷发,浓密而茂盛。 修长的手指,夹着一直香烟,扬起下巴,靡艳的红唇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你……” 孟寒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堵在喉间。 “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好给了你一个临时标记,你不用感激我。这件事,就当作是个秘密,我有未婚夫了,所以……你懂得。” “……懂你爹!” “我就当你是谢谢我了,下次注意安全,也幸亏你这次遇到的是我,要是其他人,就不是临时标记这么简单了。”女人将烟暗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起身,“你已经醒了,如果能起来的话,早点离开吧,或者,你还想再来一发?” 女人跳上水床,一屁/股坐在孟寒声的腰上。 玛德,腰要断了。 “滚,你好重!” 女人不仅没滚,反而揪着孟寒声的衣领,低下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孟寒声想要推开她,却在那越发浓郁的野兽般强势的气息里,每一根指尖都开始发抖。 “嗯~” 眼眶发热,孟寒声浑身僵硬,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声娇媚的嘤咛,出自他的口。 “呵。”女人喉间溢出一声浅笑,在重重地咬了他一口后,离开了孟寒声的唇,“宝贝儿,你真辣!” 玛德,这个女人必须死! 【不行哦,主人,她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哦。】 ※※※※※※※※※※※※※※※※※※※※ 下个故事abo世界,私设如山。 排个雷:男o女a,男主不生崽。 感谢在2021-02-08 19:55:21~2021-02-09 19:3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朵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孟寒声又被反反复复压榨了两遍之后,才有清晰的意识去接受原身的记忆。 然后,他又想骂娘了! 【小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abo?欧米伽?你特么不如直接让我做个女人!】 【要不下次!】 【……滚!】 孟寒声差点被狗智脑气得脑梗,然而这个世界的设定,提前让他心梗。 是真的心肌梗塞。 原身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在连续经历了两场不可描述之后,不止是体力,连身体也承受不住。 面上血色瞬间退尽,一股阴寒从骨髓深处透出,滋味就好像有人把手深入他的身体,死死地捏住了他的心脏,把他往冰冷的地狱拖行。 孟寒声眼前发黑,咬住牙关,却还是忍受不住,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女人身上淡淡的兽血气息靠近他,滚烫的手贴在他满是冷汗的额头,在剧烈的疼痛中带来一阵舒慰。 紧接着,女人那标志性的轻佻声线,传入他的耳中: “你怎么了?不是要死吧,别啊,你等等再死,我送你去医院!” “……” 被单随意的裹在他的身上,女人双手穿过他的后背和腿弯,用力托起孟寒声的身体。 孟寒声忍着巨痛,使出吃奶的劲,给了她一巴掌,有气无力道:“不能去医院,我的衣服口袋里有药!” 吃了药,心脏痛苦的感觉慢慢消失。但伴随着血色退尽,他浑身的温度也一并消散,冷得像一具尸体。 “喂,你怎么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可别死在这儿啊!”乐正寻不正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紧张。 “你给我闭嘴!” 孟寒声剜了她一眼,蜷缩成虾状,揪着被角,无力地喘着粗气。 冷汗在他苍白的身体上布满一层晶莹,润湿了他的发梢和睫毛。 “真是麻烦!” 女人啧了一声,平躺下来,长臂一捞,把孟寒声拉入怀中。 她的身体滚烫,跟随温度一起传递过来的,还有她身上已经变得很淡的信息素。 那是和欧米伽甜美清香完全不同的味道,就像是贸然闯入某种大型哺乳动物的巢穴,不知是对于危险的天生警觉,还是出于对这个味道奇特的偏爱,孟寒声好似闻不够似的,不知不觉蹭到她的颈项低喘。 女人微微僵硬,鼻尖的蔷薇花香越来越浓郁,像是缠绵的勾子,顺着呼吸道一并钻入她的身体,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都勾住。 “虽然只是临时标记,但是我的信息素还是会影响你一阵子。”女人忽然低下头,凑到他耳廓,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再继续这么闻下去,会很危险的!” 淦! 孟寒声动作一滞,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气得用指甲刮床单。 这该死的abo设定! 他怎么能穿成一个欧米伽呢! 这个世界的原身,叫做秦展,从小体弱多病,养成了他对什么都不敢投入过多感情的冷漠个性。 秦展虽然冷若冰霜,但待人有礼有貌,加上家世不俗,还是交到不少同一个圈子的朋友。 秦展的母亲是个欧米伽,出生于皇室,是已经过世的帝国皇子的女儿。到了秦展这一代,虽然势力大不如前,但是也积攒了不少财富,甚至比秦家还要富有。 原本秦父秦母也是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直到某一天,秦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男性欧米伽,那个男人跟他有过一夜,趁机偷了他的一滴血,用生育囊培养了一个他们共同的孩子。 那是一个跟秦展相同性别的欧米伽,秦父给他取名秦瑶。 秦瑶的出生并不光彩,哪怕他如今成了正儿八经的秦家少爷,圈子里的人却都看不上他。尤其是那些个跟秦展玩得好的,每次见到秦瑶,都对他冷嘲热讽,弄得秦瑶的个性越发内向胆小。 众所周知的是,那些设定越是卑微惨淡的人,身上的主角光环就越强。 反而像秦展除了身体不好,要啥有啥的人,却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就像是现在,跟他doi了的这个女人,正是秦瑶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未婚妻乐正寻。 乐正寻,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 有句话说得好,渣男锡纸烫,渣女大波浪。 乐正寻就是那个大波浪,花心放荡,无所顾忌,而且还是阿尔法里的畸形种。 别的阿尔法可以最矮也能长到两米,她却只有一八八。据小道消息说,她还在生育囊里时,曾经被偷走过,离开父母身边太久,所以造成她先天发育不良。 不过这种事小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秦瑶来秦家时尚在襁褓中,秦展的母亲强势凌厉,眼里不柔沙,因此跟秦父之间有了龃龉。 而秦父在秦瑶小爹那儿又感受到了温柔小意,贴心解语,慢慢的一颗心就偏到了胳肢窝,什么好的东西全都送到他们父子那儿,甚至越过秦展这个长子,把秦瑶许配给了乐正寻。 别看乐正寻现在不着调,可是她却是帝国远征军团的副指挥官。 当年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则是远征军团的总指挥使,乐正家族权势滔天,秦瑶有了这门亲事,宛如鲤鱼跃龙门。 只是后来乐正寻长歪了,人品越发恶劣,除了她的狐朋狗友,几乎是人人视为恶臭一般的存在。 秦瑶虽然没有见过这个未婚妻,但是没有一日不想退婚。 而好巧不巧,在一次宴会上,几个想看秦瑶出丑的人,往一杯饮料里加了一些可以使秦瑶提前发/情的药物,而送饮料的侍应生正好搞错,把饮料送给了秦展。 秦展喝过饮料,发/情期提前,往酒店房间赶的时候,撞到渣女乐正寻的怀中,被阿尔法的信息素一刺激,便什么也顾不得。 过后,因为心脏病被乐正寻送去医院的过程,正好被人看见,闹得人尽皆知。 秦瑶不费吹灰之力退了婚,还一副被亲哥哥抢了未婚妻的可怜样,一下子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秦展不得不跟乐正寻结婚,婚礼上,小白花一样可怜动人的秦瑶,以他憔悴的姿容和屈辱的表情,吸引了乐正寻那个如今担任远征军团总指挥使的姑姑乐正幽的注意,几乎是在秦展前后脚跟乐正家的阿尔法结了婚。 自那之后,秦展就彻底成了秦瑶的对照组,用他一生的不幸,来对比秦瑶的幸福。 总之,工具人实锤了! 叩叩叩——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孟寒声回过神来,乐正寻已经下床,去客厅开门。 隔着一道半掩的房门,孟寒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我想请问一下,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男性欧米伽,跟我差不多高,长得很漂亮,右边嘴角有颗小痣,很高很瘦。” 孟寒声一听这个声音就认出对方的身份——秦瑶。 原世界里,乐正寻就是抱着原身出门,才正好撞上秦瑶,然后引发之后所有的事情。 乐正寻只要不是个傻子,应该不会不打自招。 果然下一秒,孟寒声听到乐正寻漫不经心地声音: “……没见过,不知道。” “可是你房间里有我哥哥信息素的味道,而且他的信息素就是在你这里最浓郁!如果他在这儿的话,请让我们带他回家。”秦瑶并未离开,把话直接挑开。 信息素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相同,就像是一种身份证明,无从辩驳。 孟寒声隐隐有些期待乐正寻会怎么回答,却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我说你这个人,不会是偷偷把人掳到你房间里了吧!阿瑶,别跟她废话,咱们直接进去找。” 说话的是原身的亲表哥钟离瑞。 钟离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贝塔,但却是个能力突出的端水大师。 整日摆着一副哥哥的架子,在原身和秦瑶之间做和事佬。自以为对亲表弟秦展不偏不倚,但事实上从他帮助秦瑶以来,没有一次让原身下得来台。 甚至在原身意外跟乐正寻发生关系后,因为心脏病住进医院的期间,他也完全不管原身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了,就跑到他的面前将他“卑劣”的行径数落一通。 原身跟乐正寻的关系之所以传到人尽皆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相比于钟离瑞冲动的行为,秦瑶显得冷静有礼貌的多,跟在后面软软地道了歉。 “不好意思,请问你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乐正寻抱着胳膊,慢慢释放出自己阿尔法的威慑力,挑起眉头,语气轻佻,“想要进去看也行,但是如果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人的话,你就得留下来陪我一晚。” “你做什么白日梦,睁开你的狗眼,自己掂量掂量,秦家和钟离家,哪一个是你能得罪的!”钟离瑞忍不住怒骂。 要不是碍于乐正寻阿尔法的身份,他早卷起袖子,一拳打得她找不到北! “秦家?”乐正寻没有理会他的坏脾气,反倒皱起眉头。 钟离瑞不屑地冷嗤一声,扬起下巴,“怎么,怕了?” 这回换乐正寻笑了,她看向面前的秦瑶,将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凑近:“他叫你阿瑶,所以你是秦瑶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瑶微微后仰,懵懂地摇头。 “那还真是巧了,我是你未婚妻乐正寻!既然这么有缘见面,咱们又是未婚夫妻,你陪我一晚也没有损失,你想看就进来看吧!”乐正寻说完,让出位置给秦瑶和钟离瑞进门。 然而他们两个都愣在原地,为乐正寻突然自爆身份,震惊到瞪大眼睛。 “你是乐正寻?你是阿瑶的未婚妻!”钟离瑞的反应比秦瑶还要强烈,上前一把揪住乐正寻的衣领,大声道:“你把阿展藏在哪儿了!” “我都说了,让你们自己进来看了!你是什么狗东西,敢对我动手动脚!”乐正寻一脚踹在钟离瑞的腿弯,令他跪了下来。 她整好被钟离瑞扯歪的衣襟,望着他吃痛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怎么,你以为我是秦瑶的未婚妻,就不会揍你了?” ※※※※※※※※※※※※※※※※※※※※ 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感谢支持~~~新年快乐,给大家拜个年~~~ 第 22 章 钟离瑞单膝跪在地上,仰望着个头还不如他高的乐正寻。 她抱着胳膊,姿态随意散漫地靠在门框上,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那双透着些许诡异的异色瞳孔里,毫无光亮,不注意的话几乎看不出她有一只瞳孔泛着些许酒红。 果然和传言中一样,她就是个怪胎! 钟离瑞暗暗啐了一口,握紧的拳头就要揍到她的脸上,却被秦瑶一把拉住。 他已经恢复镇定,看着她的眼神除了刚开始有几分惊艳和羞涩,现在全然是一副面对陌生人单纯无害的表情。 “我们只是想要找到哥哥,并不希望惹麻烦。既然哥哥不在这里,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秦瑶说完,朝乐正寻微微颔首,拉着钟离瑞走远。 “阿瑶,你拉我做什么!那个怪……那个乐正寻,我不教训她,忍不下这口气!” 钟离瑞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没有一点停顿。 秦瑶心细如尘,哪里不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虽然不大看得起钟离瑞欺软怕硬的个性,还是温柔的安慰道: “瑞哥哥,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 钟离瑞一阵心软,被乐正寻按着下跪的屈辱也淡了几分,还有几分气不过,则化作言语泄愤: “我看那个乐正寻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回去之后,咱们就去找姑父,让他给你退婚。至于阿展,这次他实在太不像话了,偷偷跑了不说,连累大家为他担心,还不接我的视讯……” 秦瑶在旁边默默不语,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脚步一顿,拉着钟离瑞直接躲在了一边门框后面。 “阿瑶?”钟离瑞不解。 迎着他询问的目光,秦瑶低下头,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颤动几下,随后传出他低迷的嗓音: “瑞哥哥,我觉得哥哥可能真的在乐正寻的房间里。” 一个欧米伽和一个阿尔法,共处一室,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阿瑶……” 钟离瑞心疼不已,眼中怜惜更胜。 乐正寻虽然品行不端,但好歹是秦瑶的未婚妻。如果她真的和秦展有了什么,那传出去,两家人的名声都会因此受到影响。 不论结果是什么,注定要委屈秦瑶。 “阿瑶,你别担心,不管怎样,瑞哥哥都会站在你这边。”钟离瑞立马表示自己的立场。 秦家两个儿子都是欧米伽,但是待遇却不尽相同。 秦展身份高贵,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秦瑶就只能活在他的光芒之下,受尽委屈。 钟离瑞不能责怪亲表弟秦展,只能对秦瑶好一点,再好一点,希望这样可以弥补他受到的伤害。 秦瑶面色稍微好看了些,深吸一口气,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瑞哥哥,咱们在这里等一等,万一我们猜错最好,但如果是真的,再告诉父亲商议决策也不迟。哥哥要是真的喜欢乐正寻,我会祝福他们。” 另一边,乐正寻关了门进入房间,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浴室传来哗哗水响。 少倾,水声停止,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只见孟寒声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水汽凝重,从他身体里蒸腾而出的白蔷薇花香的信息素,浓烈而嚣张地蔓延至整个房间。 乐正寻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道:“这么快就洗好啦,不让我给你搓搓背吗?” “哼!”孟寒声冷笑一声,冷峻的眉眼漠然地从乐正寻脸上刮过,懒得跟她多说一个字。 拉开衣柜,孟寒声不客气地从里面取出一套乐正寻的干净西装,借着柜门遮掩,将浴袍扔出去。 他们两人身高只差几厘米,衣服正好合身。 几分钟后,恢复清冷端庄外貌的孟寒声砰地一声关上柜门,回头发现乐正寻专注的视线落在他背后不远处。 转身看过去,孟寒声发现了一面穿衣镜。 “……” 真想戳瞎她的狗眼! 【不行哦,主人,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要成为秦瑶的对照组,守护乐正寻和她的秘密,还有你们的孩子。】 【……】 孟寒声深吸了一口气,将扣好的西装解开一粒扣子,走到沙发上坐下。大长腿随意交叠,身上透出一股不属于欧米伽的强压。 “聊聊吧!” 乐正寻耸了耸肩,走到孟寒声面前,极其随意的岔开腿,往他大腿上坐。 孟寒声控制着没有一jio把她踹出去,用眼神制止她放荡的行为,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独立沙发上! “昨晚出了点意外,还没来得及介绍自我,我叫秦展,是秦瑶的哥哥。” “我知道。”乐正寻盘腿坐下,衬衫堪堪遮住她的大腿根。两条大白腿,晃花人眼。 孟寒声的太阳穴跳了两下,从未有过的棘手感。 上个世界,他遵循小巴的建议守护阮月,给她想要的一切。而阮月性格柔软,所求简单,才让孟寒声顺利完成任务。 而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个阿尔法,她完全不同于其他世界的女性。她的个性不仅强势,并且没有羞耻感,她更像是个让人头痛的渣男。 孟寒声不准备走迂回的路线,直接开门见山:“既然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你不会是想让我跟你结婚吧?” 乐正寻满脸抗拒,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又没有标记你,干嘛那么认真!再说了,我还年轻,还没玩够呢!” 【玛德,我还是掐死她算了!】 【主人,你冷静一点!】 孟寒声闭上眼,把乐正寻方才的渣言渣语抛之脑后,咬牙威胁: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乐正寻随手捡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视线将孟寒声从头到脚扫了两遍。 “你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之前见过我?”孟寒声反问。 乐正寻笑着摆手,“那倒没有,只不过感觉你和其他的欧米伽不同,就像你弟弟秦瑶,他可不会像你一样,这样直白不加掩饰的看着一个阿尔法。你才刚跟我睡过,难道不该有点害羞的情绪吗?” “……”孟寒声冷嗤一声,“你光着屁股在我面前,也没有见你有一点羞耻感?” 乐正寻的笑容僵在嘴角,小声嘟囔,“我穿了内裤好吗!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似的!” 孟寒声懒得跟他废话,“我给你一周时间,跟秦瑶退婚,要不然,你这辈子就别想再睡到任何一个欧米伽!” 乐正寻愣了一下,起身赤脚踏在毛茸茸的地毯,几步走到孟寒声面前。长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将那张比欧米伽还要美艳的脸庞凑近,红唇勾起,压低声音道: “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非我不可?想要一个人独占我?” “……”孟寒声觉得自己再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会再次心梗。 抬脚做了个要踹她的动作,乐正寻老实的退开几步。 孟寒声起身扣上西装,走到阳台,回头看了乐正寻一眼,直接翻身站在栏杆上。 乐正寻瞪大眼睛,猛地冲过来,大叫:“秦展,有话好好说,跳楼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孟寒声向天翻了个白眼,错开乐正寻妄图拉他的手,纵身一跃。 身体极速下坠,他在风里翻了个身,视线对上乐正寻煞白的脸,孟寒声做了个口型,随后打开手腕上的粒子手环。 一件小巧的银色机甲迅速展开,将他的身体包裹其中。下降的速度在孟寒声的操控之下减缓,将他安全送到草坪上。 关闭手环,机甲迅速折叠收缩,但是在最后还剩一条胳膊时,手环却停止了运作。 孟寒声摊开手,看着自己宛如机械臂的左手,发出啧的一声。 这只手环是秦展母亲旗下一家机甲研制中心最新研制的新品,至今还未问世的原因,则是像现在这样,会经常出现各种各种的故障。 他用智脑把自己的车调到酒店后门,坐上车,将目的地设置为公司之后,便潇洒地离开。 乐正寻在阳台上趴了好久,才从孟寒声那一跳中被吓得双腿发软头皮发麻的恐惧感中恢复过来。 她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捂着脸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半晌后,她笑容一滞。 刚刚他是不是骂我傻x了! 帝安机甲工程研究中心。 孟寒声通过身份验证,直达顶楼秦母钟离殊的办公室。 钟离殊今年四十三岁,个子不高,圆脸,看上去十分显嫩,好似三十出头。 她若不是欧米伽,又早早的跟秦父结了婚,肯定就是钟离家科研公司的继承人。 嫁给秦父之后,她只能在研究中心工作,跟研发部门的贝塔研究员一起,参与机甲的设计和研发。 钟离殊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对任何事情都不太感兴趣的儿子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公司,接到前台的电话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电梯外,把人直接迎进自己的办公室。 “阿展,你怎么来了?我之前总是叫你过来,你不是……咦,你的手……”话说到一半,钟离殊这才注意到孟寒声左臂的异状,吓得赶紧把他带到办公室里。 孟寒声做了无数任务,所有的宿主,要么从小是孤儿,要么是问题家庭出生,哪怕上个世界,他也没有机会跟沈家人相处。 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对他无微不至,眼里的关心爱护藏不住,孟寒声忽然觉得心里发毛。 望着钟离殊焦急的面孔,他按捺下想要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笑着道: “妈,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今天试了一下机甲手环,结果关闭功能之后,粒子无法收纳。” “那个手环虽然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但是我不也告诉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用。你这么大一个人,还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啪的一声。 孟寒声浑身震住。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 23 章 那个手环充其量就是个半成品,研究中心如今还不能完全解决它回收粒子故障的问题。 之前做实验的时候,有个研究院差点被回收不成功的机甲折断胳膊。 钟离殊之所以把这个手环当做生日礼物给儿子,不过是因为爱子心切,担心他出什么意外,能有保命的工具。 谁能想到他不听劝告,随随便便把手环试着玩。 钟离殊气得不行,却又不忍心责备自己唯一的儿子,只能咬着牙,看着她找来帮忙的研究员围着孟寒声问东问西,企图找到解决办法。 滴滴—— 钟离殊低头看向自己绑定了智能系统的手环,上面是一条侄子钟离瑞发来的,要求进入研究中心的通行准许。 “阿瑞,他来干什么?他不是有通行证?”钟离殊有些好奇。 钟离瑞是钟离家族的继承人,但是他不论在机甲研究,还是在做生意方面,都没有突出的才能。 如今本家的公司有他母亲坐镇,而研究所有钟离殊帮忙。对于研究不感兴趣也无才能的他,很少独自一人来研究所。 孟寒声倒是有几分了然,只是没想到钟离瑞没有和秦瑶去找秦父,反而找到了钟离殊这里。 面对钟离殊的询问,孟寒声老实回答:“他可能不是给自己要的,最近钟离瑞跟秦瑶走得很近,他要的通行证,恐怕是为了秦瑶。” 听到秦瑶这个名字,钟离殊顿时怒火中烧,也就没有注意到儿子称呼上的变化。 “这个阿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孵化他的时候,往他脑子里灌了水,蠢就不说了,还喜欢胳膊肘往外拐!那个秦瑶,是个什么东西,我们钟离家的地方,他也配来?” “妈,你别生气,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身体可不值得。钟离瑞拎不清,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孟寒声安慰了几句,暂时不想跟钟离瑞和秦瑶碰面,借口衣服不舒服,进了里面钟离殊休息的房间。 他刚进去不久,就听见外面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透过监控,孟寒声看到钟离瑞跟个无头苍蝇一样闯进来,撞倒了正要出门的研究员。 他也没有功夫去管摔倒在地的员工,而是冲到钟离殊的办公桌前,大声嚷道: “姨母,你快点去外面把阿瑶救出来,你在研究所搞那么多机关干什么,害得阿瑶被关在电梯里面了!” 钟离殊脸色本就不好,听到他为了秦瑶指责她这个姨母,哪里还能管得住脾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钟离瑞,我看你的教养被狗吃了!” 钟离瑞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刚刚关心则乱,有点冲动,连忙向钟离殊赔笑道歉。 “姨母,是我的错,等下我给您道歉。阿瑶还被关在电梯里呢,您先把他救出来再说行吗?” “你当研究所是什么地方,什么猫猫狗狗都往这里带?” 钟离殊这辈子最讨厌三个人,一个是秦父,一个是秦瑶的母亲,最后一个就是秦瑶。 她本来也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可自从知道秦瑶在秦家享受着本该属于秦展的一切,还在外面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就再也没给过秦瑶一个好脸色。 “姨母,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阿瑶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弟。” 疼爱的弟弟被人骂猫猫狗狗,钟离瑞无法接受。 他一直觉得,不管钟离殊跟秦父之间发生了什么,秦瑶都不该受到迁怒。 “秦瑶的小爸尚且都能温柔和煦的对待秦展,姨母,你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 ” “将心比心?钟离瑞你简直是脑子进水,他一个私生子也配跟我的阿展相比。” 钟离殊冷笑不止,懒得再应付还不如棒槌的外甥,直接下了逐客令。 钟离瑞面子挂不住,办公室里那几个还没有离开的研究员,都跟看二傻子一样的看他,他不是没看见。 这是钟离家旗下的研究中心,哪怕现在是钟离殊在负责,以后也是他的财产,凭什么她要他走,他就得乖乖听话。 钟离瑞越想越气,但他到底不敢跟姨母翻脸,就把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说的私房话,搬到台面上。 “姨母,今天阿瑶陪我到这儿来找你,完全是为了阿展的事情,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口伤人,真是枉我跟阿瑶因为担心阿展遇到不测大老远跑来找你。” “?” 钟离殊听钟离瑞提到正在房间换衣服的儿子,简直一头雾水。 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钟离殊继续往下询问。 钟离瑞隐隐起了报复心,为了解气,说出的话完全不过脑子。 “今天阿瑶和阿展一起参加了一个聚会,聚会到一半,阿展就不见了,但是在周围闻到了大量他的信息素,可见他是提前进入发/情期。我们担心阿展出了什么意外,就四处去找,发现他的气味,最终消失在阿瑶未婚妻乐正寻的房间里。我们去敲门,被乐正寻赶了出来,所以才来找你商量。乐正寻怎么说也是阿瑶的未婚妻,如今阿展在她房间,他们孤男寡女,指不定——” 啪的一声脆响。 钟离瑞的话被打断,脸也歪向了一边。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钟离殊已经冲出来,甩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钟离瑞,阿展是你的亲表弟,你怎么忍心这样污蔑他?” “……” 钟离瑞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打过脸,还是两巴掌,理智全面崩盘,更加口不择言。 “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秦展在乐正寻房里是不争的事实。” “钟离瑞,你可真是我的好表哥!” 孟寒声看戏看到现在,终于舍得从房间里面出来。 钟离瑞见到他跟见到鬼似的。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在……” 孟寒声走到近前,望着他通红的脸颊,面无表情地反问: “我该在哪儿?在乐正寻的房间里,等着你带我妈去捉奸?钟离瑞,我简直怀疑你在秦瑶面前当狗当太久,已经不知道怎么做个人!” “秦展,你——” 钟离瑞再也绷不住表情,一个从来都沉默寡言的人,突然说出强势有力的攻击性言语,让他的惊讶大过愤怒,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怼。 孟寒声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把办公室门打开,做了请的动作: “你走吧,以后你和秦瑶不要再打着关心我的名义在我和我妈面前乱晃,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孟寒声一番话说得不痛不痒,但落在钟离瑞的耳朵里,却像是几道响雷,把他震得头脑一片空白,怒气上涌。 “秦展,要不是拿你当亲弟弟,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钟离瑞,你要真拿我当弟弟,就不会两小时后才发现我不见,没有任何证据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还好我是来找我妈,要不然我就是满身嘴也说不清。你扪心自问,我跟秦瑶在你心里,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好弟弟?”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对你们当然是一样的……” 钟离瑞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上孟寒声那双如同盛着月华光辉的乌黑瞳孔,他涌上脑门的怒火瞬间熄灭,语调也变得犹豫。 孟寒声不禁觉得好笑。 自从秦瑶出现之后,钟离瑞就一直以怜惜秦瑶和原身身体不好的名义,去哪儿只带着秦瑶,让外人以为秦瑶才是他真正的表弟。 偶尔原身和秦瑶一起出现,不明就里的人把误解成私生子之时,钟离瑞从来不会帮他解释,只会安慰,并让他忍耐。 因为一旦解释清楚,那些人的讽刺嘲笑,将会对准秦瑶。 钟离瑞认定,原身性格冷漠,内心坚如磐石,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相比较而言,秦瑶则是易碎的琉璃。 孟寒声不需要这种虚伪廉价的关心,原身说不出的话,都由他来倾吐。 以后钟离瑞就对他就只是陌生人,不管他跟秦瑶的关系如何,孟寒声都不会再给他一分好脸色。 房间恢复安静,在几个研究员的帮助下,孟寒声终于脱掉了左手的机械臂。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钟离殊恢复正色,一声不吭把孟寒声拉到里面房间,按下他的脑袋,检查他的后颈。 欧米伽的后颈,都有一个腺体。 那是信息素所在的地方,阿尔法可以通过咬破腺体,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对欧米伽进行临时标记。 而这种标记方式,会随着血液新陈代谢而慢慢消失。 当钟离殊看到孟寒声后颈上几个红通通的牙印时,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 半晌,钟离殊压着怒火,沉声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寒声起身,将衣服整理平整,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钟离殊说了一遍。 啪的一声巨响。 钟离殊随手抄起手边的全家福相框扔了出去。相框四分五裂,溅了满地水晶碎屑。 她还是无法忍下这口气,又抓起烟灰缸。 孟寒声赶紧把烟灰缸从她手里夺过来,拉着钟离殊到一旁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我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钟离殊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秦瑶,他就是咱们母子的克星,但凡跟他沾上一点关系,都要受到波及。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用受这样的屈辱。” 屈辱…… 啧,好像还真是有一点。 孟寒声哪怕做太监,也是上面那一个,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压,还是两次。 这辈子要是不能挽尊,他简直死不瞑目! “还有乐正寻那个混账,她竟然敢……我恨不得撕了她!”钟离殊一面生气,一面又替孟寒声不值。 在她心里,自己的儿子能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人。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给他订婚,也不允许秦父操控他的婚事,目的就是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果那个人愿意入赘是最好,否则以儿子的身体,不论跟谁在一起她都不放心。 “阿展,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寒声摇了摇头,秦展的心脏一直不好,本来可以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或者干脆换个人造心脏。 但由于他的血型特殊,一直没有匹配到适合的心脏。对人造心脏的材质排异反应又过于强烈,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原世界里,原身到死都还在被这颗心脏折磨。 ※※※※※※※※※※※※※※※※※※※※ 以后每天尽量固定晚上九点更新,挑战完结之前不断更,如果断更我就给大家发红包!!! 推荐姬友正在更新的文文: 酥糖栗子《主播她不务正业[快穿]》 文案: 临终前,她听到系统说:“解绑吧,我们不合适。” 晨星:“?” 系统望着还是初始等级的直播间面无表情,说好的要成为星际第一,当年真是信了她的邪! 满心欢喜的系统来到下个世界。 “为什么我还没和你解绑?!”这个宿主怎么还在?! “我肉身易死,灵魂不灭,除非你自毁,否则解绑不了。” 系统内流满面,永远有个不务正业的主播,它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后来,它直播间的星气值忽然开始疯长,排名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第一。 系统:???? 不务正业的宿主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直到后来,它亲眼目睹…… 星际世界:上一任监狱长惨死,主播走马上任,将一群暴虐的挑事刺头揍得哭爹喊娘。 末日世界:被认为是花瓶的主播觉醒水异能,轻轻松松将几十只丧尸撕成碎片。 恐怖世界:吞噬无数恶鬼的凶残鬼王,见到主播拔腿就跑!被逮到后,跪在地上喊爸爸。 系统看完这些直播内容,陷入凌乱:……主播原来是个大佬? 第 24 章 原身跟乐正寻结婚之后,一直郁郁寡欢。 他和乐正寻的婚姻是个笑话,他厌恶破坏秦父秦母的秦瑶父子,结果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插足秦瑶和乐正寻的婚事。 只要是和秦瑶同时出现,他就成了他的对照组。 他渴望父爱,但是父亲眼里只有秦瑶父子。 他渴望在表哥那里得到公正对待,但是他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他渴望妻子能够贴心,对方却处处惹事,还经常闹到要乐正幽出来为她收拾烂摊子。 秦展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努力振作,摆脱秦瑶对自己的影响,跟乐正寻好好相处,甚至还愿意和她共同培养了一个孩子。 但是在他们的孩子七个月时,发生了一件跟乐正寻幼年相同的悲剧。 乐正幽的仇敌,将他和乐正寻的孩子一并偷走了,两只生育囊被扔进的虫潮当中,乐正寻为了救下他们,暴露她隐藏多年的秘密。 她被抓走了,原身也不知道她被抓去了哪儿,最后连同他们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快要出生的孩子,也被残忍无人道地化学处理。 原身彻底疯了,他的心脏病让他时日无多。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乐正幽和那个孩子身上,乐正幽明明可以救下乐正寻,但是他却不出手。 如果不是她的孩子,他和乐正寻的孩子就不会被偷走,乐正寻也不会死,他也不会这么痛苦。 他想杀了乐正幽和那个孩子,但是还未到他们的身边,就埋伏在附近的狙击手一枪了结了生命。 他死之后,乐正幽和秦瑶厚葬了他。 世人都说,他们夫妻二人不计前嫌,真是善良。 孟寒声冷笑一声,原身这个工具人,还真是为秦瑶和乐正幽这一对爱侣付出良多。 如今他替换了原身,剧情也该就此修改了! 只不过,乐正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原身至死都不知道,孟寒声也就无从而知,对此还真是有点好奇。 手忽然被人抓住,孟寒声回过神来。 “阿展,我不太放心,还是带你去一趟医院。就算心脏没有问题,谁知道乐正寻身上有没有病!” 钟离殊说风就是雨,结束手上工作,拉着孟寒声就要去医院。 结果,两人在电梯门口,碰到了刚找到人来解除机关的钟离瑞,以及还被关在电梯里,楚楚可怜的秦瑶。 研究中心里有太多专利技术,安保系统一向严谨。 没有通行证的人,极容易触发里面的机关,被抓个正着。 “……”钟离瑞欲言又止。 孟寒声和钟离殊只当没有看到,直接从他们面前走过,乘坐旁边的电梯下楼,对秦瑶,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电梯里,钟离殊想想还是有些气不过。 “老话说得就是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看那个秦瑶,跟他爸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说几句话就哭唧唧,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咱们欧米伽虽然在身体素质上比不过阿尔法和贝塔,但也不需要仰仗他人鼻息而活,简直丢人!” 孟寒声深以为然,他记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样一句话,把一个男人放在女人的处境里,他就会变成一个女人。 欧米伽在abo世界里的确是类同于普通位面女性一样的存在。 脆弱,需要保护。 但这个世界却有些不同。 由于多种性别造成生殖器官的退化或异化,人类的寿命延长,种族却面临灭绝的威胁。 哪怕经过大数据匹配的夫妇,生育率还是逐年降低,且生产风险增大,以至于全球人口锐减。 在经过多年研究之后,产生了生育囊这样方便安全的繁衍系统。 所有人都可以免费领取生育囊,在标记或被标记之后,往生育囊内滴入父母双方的血液,便可在历时十个月,培育出下一代。 只不过,这种方法培育成功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十,贝塔则更低。 过程中还需要父母双方中的任何一个,不间断的“孵化”。 意思就是,不论是阿尔法或欧米伽,都可以承担繁衍的职责,这几乎是实现了弱势群体们争取了几百个世纪的平等。 就像是原身,便是父母各自孵化五个月。 他的身体之所以柔弱不堪,则是因为秦父在孵化过程里的散漫和不细心所致。 然而阿尔法群体独特且享受特权,在力量和身体上有着贝塔和欧米伽无法比拟的强大,让人们下意识产生他们应该主外,担任更加重要的工作岗位,以及个性强势粗心大意的想法。 多数家庭里,繁衍的责任依旧在欧米伽的身上。这就让多数欧米伽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归类于需要呵护怜惜的群体。 秦瑶就是当中的典范,是离开了阿尔法就不能独立行走的欧米伽。 还惯会装腔作势,也不怪钟离殊如此讨厌他。 看了私人医生,确定孟寒声的身体没有问题,钟离殊放下心来,让他在家休息了两天后,才把他送去学校。 原身才刚过二十岁,还在帝国为欧米伽专门建立的学院内读书。 欧米伽因为身体素质的缘故,无法参与较为辛苦的职业。 课程虽然和其他性别群体没什么不同,但是大多数欧米伽的选择反而是传说中的新郎新娘课程。 即烹饪、插花、女红、管理、收纳、基础医疗……等。 原身身体不好,钟离殊也不放心他报名其他课程,所以也是这些课程的一员。 孟寒声的第一节课就是女红课。 教室里,每个学生面前都有一副绣架,旁边放着五颜六色的绣线和针。 外在不论是男是女的欧米伽,都翘着兰花指,在雪白的锦缎上穿针引线。 孟寒声一阵恶寒,嘶啦一声扯破了绣架上固定的锦缎。 迎着女红老师的目光,他气定神闲地低头,假装检查原主的功课,在针线筐里找到一条他留下来的手绢。 手绢上面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鹤,羽毛根根分明,无论是配色还是针法,都无可挑剔。尤其是跟周围的学生对比,简直就是大师级别,哪怕在古代位面,也很少见到这样巧夺天工的技艺。 但是,这种□□属性到底有毛用啊! 【小巴,下个世界你要是再给我找这些奇奇怪怪的任务对象,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哦】 课上到一半,女红课的老师被人叫走。 孟寒声立刻把针线丢到一边,打开智能系统,准备向学校递交一份转专业申请。 几个平时跟原身要好的欧米伽,远远地把椅子滑到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黑长直,十分熟稔地把手架在孟寒声的肩膀,问道:“阿展,你这几天去哪儿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就是,那天我们几个玩疯了,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可吓了一跳。” 孟寒声把黑长直推开,点击了发送界面。 “你要换专业?”黑长直吼了一嗓子,众人一下子就忘记过来找孟寒声的目的,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 “嗯。” 孟寒声点头,回应冷淡,众人都对他的脾气习以为常,并没有发现异常,继续问道: “那你准备换什么专业?” 孟寒声其实也没想好,学校具体有哪些专业,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反正只要别坐在这里绣花缝纫,他去哪儿都行。 “学美妆吧,最近星直播上美妆频道很火唉!” “美容美发不错哇,你要不要试试?” “或者育儿专业?提前感受一下养娃生活?” “……” 孟寒声嘴角抽了几下,好吧,不想学的专业里,还得再加上化妆美容美发和育儿。 有这几个人帮倒忙,直到被叫出去的专业课老师满脸堆笑,兴冲冲地回了教室,也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 “今天学校临时来了个大人物,要给阿尔法和贝塔班展示机甲操作,刚刚欧米伽学院的主任告诉我,他为你们也争取到去瞻仰军官风采的机会,现在所有人跟我一起去教室吧。” 一听说学校来了军官,学生们立马就坐不住,开始交头接耳。 “是军官唉!你们说是远征军团,还是星河舰队?” “不管是白金制服还是黑金制服,只要能满足我的审美,就是好制服!”黑长直双手捧心,身上信息素的香味都比平日浓烈了几分。 众人开始打趣她,孟寒声则被远征军团这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 远征军团是隶属于帝国之下,最大的军事力量,包括先锋军、机甲武装队和巡洋舰队。主要负责开拓疆土星域、抵抗外敌、守卫疆土海域。 乐正家族便是远征军团的首领。 而帝国的另外一股军事力量——星河舰队则是巡防部队,负责空战,所使用的机甲,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最高水准。 目前,他们的机甲设计研发的任务,就在钟离家族手中。 也就是说,钟离家的机甲研究中心,掌握着帝国最核心的技术和专利。 学生们很快来到观看机甲训练的教室,这个教室和的别的教室有所不同,设置在训练场最上方的看台,四周都是防弹玻璃墙,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主要原因是,训练场内有很多阿尔法,像是机甲训练这种刺激的活动,会让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信息素的释放。 若是有的欧米伽在附近,绝对会出大乱子。 第 25 章 孟寒声在原身的几个好友的簇拥下,进入玻璃教室。 教室宽敞明亮,天花板地板和墙壁,都是雪白一片。围绕着弧形的设计,摆放着无数的课桌和椅子。 已经有班级比他们先到,占据了靠窗的最佳观赏位置。 黑长直看到旁边有空位,连忙拉着孟寒声挤进去。 从上方俯视下去,训练场里,穿着雪白制服的军官们整齐排列,宛如复制黏贴的标准站姿,让他们看上去精神抖擞,英姿勃发。 欧米伽难得有这样机会,可以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帅气的阿尔法军官。 黑长直是个妥妥的制服控,整个人兴奋到失控,把孟寒声的胳膊抓到淤青不说,还把旁边跟她同样兴奋的欧米伽撞得哀叫一声。 “不好意——” 黑长直道歉的声音,随着看清那人的样子戛然而止,她忽然捏着鼻子,满脸鄙夷道: “我说怎么一进教室就闻到狐臭味,原来是教室里面有个狐狸崽子!” 她口中的狐狸崽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瑶。 秦瑶也在欧米伽学院上学,只不过跟原身不在同一个班级。 他们在学校一直形同陌路,以至于除了少数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外,大多都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同姓。 黑长直是原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名字叫做宋雪纯。 她对秦家的事情了若指掌,对秦瑶的观感比原身还要差。 原身自尊心太强要面子,很多话不便说出口,所以从不跟秦瑶正面刚。这位就完全相反,每次看到秦瑶不怼他几句,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撞到人还阴阳怪气,你有病吧!”秦瑶身边,立马有不明就里的朋友回击道。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承认自己是狐狸精生的狐狸崽,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宋雪纯插着腰,两个跟她要好的朋友,一左一右给她助威。 秦瑶的脸霎时白了,求助的目光落在孟寒声的身上。 他爸爸私自孵化生育囊,后来更是凭借孩子登堂入室,哪怕一个阿尔法可以标记数个欧米伽,这种行为还是成了秦瑶身上难以抹除的污点。 如果这个污点闹得人尽皆知,难保他身边的拥簇不会对他改观,到时候,他连帝国学院都有可能待不下去。 秦瑶深知这一点,只能默默祈求孟寒声大发慈悲。 原身从来不在公开场合跟秦瑶口舌争执,每次宋雪纯他们替他出头,他都会出声阻止。大家乐于给他一个面子,总会放秦瑶一马。 孟寒声则不会这么好心。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 哗啦一声脆响,玻璃教室外一面墙壁彻底碎裂,伴随着细微的破风声迎面而来。 孟寒声下意识把站在前面的宋雪纯拉回来,就在下一秒,一颗子弹贴着她扬起的乌发,射入不远处的鱼缸。 砰地一声。 巨大的鱼缸顿时破裂,玻璃四溅,水流如注,欧米伽们吓得尖叫逃亡,无一不是花容失色。 孟寒声极快上了桌子,顺手把原身那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朋友拎上来。 宋雪纯摸着耳边明显短了一截的头发,这会儿脸上哪里还有趾高气昂的表情,惨白的好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 很快,校方就派人过来处理混乱。 原来是机甲训练之前,装卸弹药的军官不够细心,试训的机甲里还有一颗子弹没有清理干净,这才造成了事故。 若不是方才孟寒声眼疾手快,明天大概就要参加宋雪纯的葬礼。 这也太过邪性了!宋雪纯上一秒还在对秦瑶冷嘲热讽,下一秒就差点被爆头。 孟寒声在慌乱的人群里,寻找秦瑶的下落。最后在一群落汤鸡里,发现了被玻璃划伤胳膊的秦瑶。 他浑身湿透,发梢还在滴水,胳膊上的血迹慢慢浸染衬衫。 论惨好像还是秦瑶更惨,其他人虽然都淋湿了,却没有受伤。 孟寒声不免觉得自己太多心。 刚刚他还以为秦瑶是什么天道宠儿,谁对她不友好,就要倒大霉呢! “你们没事吧?” 孟寒声收回视线,将瑟瑟发抖的宋雪纯上下打量了一遍。 宋雪纯慢慢回神,一屁股瘫坐在桌子上。望着被水冲到角落里的一缕断发,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孟寒声的大腿,嘤嘤哭了出来。 孟寒声拉不开她,只好站在桌子上任她抱着,几个朋友也都围了过来小声安慰。 叮咚一声,电梯上楼。 安慰声戛然而止,整个玻璃教室鸦雀无声。 孟寒声循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透明的电梯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穿着笔挺军装,气势逼人的女性阿尔法。 阿尔法天生带着让人为之屈服的气魄。 样貌好看,气质出类拔萃的阿尔法,更是吸睛,让在场绝大部分欧米伽,都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孟寒声是第一次见这个女阿尔法,但是却极快地在议论声和原身的记忆里得知她的身份信息。 乐正幽,比乐正寻大了将近二十岁的姑姑,样貌和乐正寻有三分相似,虽然不似乐正寻那般明艳,但三十多岁的女阿尔法散发出的成熟魅力和沉稳气质,却是无与伦比。 她大概有两米一的个头,一身白色金绶带军装,衬得肩平腰细。脚下锃亮的高跟靴,极富节奏感地踩在发光的大理石地面,肩上的白色风衣,随着她矫健的步伐迎风扬起,引得无数欧米伽拜倒在她军靴之下,只盼那双多情的枫糖色眸子,能够片刻眷顾。 然而乐正幽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人,脚步对直不转弯地走到人群当中最楚楚可怜的秦瑶面前,目光含着三分歉意,三分温柔和四分疼惜。 乐正幽附身握住秦瑶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方才因为我部下的失误,让你受了伤,还请你接收我的道歉,让我对你进行补偿。” 秦瑶受了伤,看上去比平日还要柔弱。 许是伤口太痛,因为惊讶而睁圆的眼眶微微泛着红晕,让他那张清秀有余的小脸,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娇媚。 “不……不用。”秦瑶结结巴巴地说。 一个如此俊美高大的阿尔法站在他的面前,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她身上宛如寒铁般冷峻的气息袭来,秦瑶白净的脸颊染上一抹绯色,只觉得面前阿尔法的看他的目光宛如化开的糖浆,令他双腿发软,忍不住沉沦。 这才是他心目当中无可取代的阿尔法!仿佛是迎合他所有的审美,从他的幻想中走出来的一样。 可是…… 秦瑶就像是被人迎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他慌张地躲避来人的视线,把手收回去。 但他忘了胳膊上还有伤,动作稍微一大,就不小心撕裂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凉气,眼泪瞬间滚落。 “得罪了。” 耳边阿尔法的声音充满了她独有的磁性和优雅,下一秒,秦瑶发出一声低促的尖叫,下意识搂住了阿尔法的脖子。 她竟然抱他了! 秦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一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未婚妻,都被他抛之脑后。 雪白的风衣,在众人面前晃过去。高大的阿尔法像是风一般地抱着秦瑶下楼,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在场所有的欧米伽,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出神,无一不对秦瑶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 乐正幽的身份无人不知,那可是帝国最强劲的远征军团的总指挥官呀!能得到她的青睐,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艳/遇。 众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孟寒声这边,宋雪纯则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刚刚差点被爆头的人,好像是我吧?” 孟寒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刚刚这一幕,算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原世界中,原身此时正在医院,深受流言的非议。宋雪纯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被一颗飞弹爆了头。 原身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去参加,孟寒声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而今天他意外救了宋雪纯,秦瑶却能因此跟乐正幽提前见面。 看来秦瑶果然是天道宠儿! 孟寒声以前的任务世界里,不是没有碰到过被天道宠儿。一般来说,如果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话,孟寒声不会轻易跟他们扯上关系。 毕竟天道玄乎,他暂时还玩不过。 除非有机会进入修仙位面,修仙之人接触天道的机会会大大增加。如果,他能让天道为自己所用,就不需要担心再碰到像秦瑶这样的人,会受到反噬了。 【小巴,替我留意修仙位面的任务,如果有,就立马安排在下个世界。】 【好的主人。】 收到回复,孟寒声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集中在楼下的远征军,瞥见了一个狗狗祟祟的阿尔法进了他所在的大楼。 这栋大楼里,全都是帝国学院还未疏散的欧米伽,按照规定,阿尔法是不能随意进出的,所以那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听到远征军团的人来到帝国学院,孟寒声就在猜测乐正寻会不会出现。结果,她果然出现了,而且还狗改不了吃屎。 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孟寒声走楼梯下楼。 楼梯转角处,阳光盛烈。光线穿过窗格,在地上切割出不规则的矩形。 落地玻璃窗外茂盛巨大的植物叶片青翠欲滴,一如孟寒声此刻的头顶。 “弟弟,约吗?我活儿超好!” 第 26 章 被乐正寻困在双臂间的欧米伽,抬起头对上孟寒声冰冷的视线,面上羞涩的笑容顿时凝固,像只兔子似的,快速逃离现场。 乐正寻后颈冷风飕飕,回过头,就看见一个修长白皙、俊美不凡的欧米伽,周身笼罩在明亮的光线里,圣洁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天使。 桃花眸里闪过惊艳,乐正寻抬手撩了一下大波浪,用比刚刚还要轻佻的语气道: “弟弟,约吗?姐姐开车老猛了!” “……” 孟寒声的心脏狠抽了一下,差点没气个仰倒。 才几天的功夫,这个傻x,居然忘了他是谁! “乐正寻,你那对招子要只是个摆设的话,我不介意挖出来踩着玩!”孟寒声冷笑,面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乐正寻眯眼仔细一瞧,似乎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有关孟寒声的片段,嘴边笑容更加放荡,几步走到孟寒声面前,站在比他矮两级的台阶上,咸猪手直接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哎呀,宝贝儿,几天不见,你清减了,不过腰更细了,我喜欢!” 下一秒,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台阶之下的圆柱。 孟寒声收回脚,双手插进裤兜,面色阴沉,“你把我说的话,当成耳边风?” 乐正寻龇牙咧嘴,揉了揉胸口,这一脚虽不至于让她受伤,却在她白色的制服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要是被人看到她钓凯子不成反被打,她这个副指挥官的脸往哪儿搁。 乐正寻解开衣扣,脱下制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吊儿郎当地往上爬。 “我说,你就那么想跟我在一起?”眉峰扬起,上挑的桃花眼里是看只狗都显得深情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丝认真。 孟寒声冷笑,“我只说让你退婚,可没有说过会跟你结婚,你难道不允许我因为关心弟弟,不满你的人品低劣,所以阻止你癞□□吃天鹅肉吗?” “可我怎么听说你们关系不太好?” 乐正寻一下子就戳穿了孟寒声的谎言,懒散地靠在楼梯扶手上,支起胳膊撑住尖削的下巴,朝孟寒声发出一个wink。 “你要是喜欢我就直说,不需要拐弯抹角。毕竟我长得这么美,至少能证明你眼光不错。” “……” 玛德,拳头硬了。 见孟寒声不说话,乐正寻收起不正经的表情,半认真半随意地道: “不过,我不建议你喜欢我。像我这样的美人,身边的追随者太多。我有选择困难症,所以想要给所有可爱的欧米伽们一个温暖的家。如果你想加入这个大家庭,我是没意见啦,只是,我听说你有心脏病,那你在我身边会很危险哦。要是哪天你被气死了,我可……啊——” 乐正寻再次飞了出去,顺着光滑的地面,宛如被抛出去的冰壶,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撞在了一双尖头军靴上。 正是抱着秦瑶从医务室回来的乐正幽和她的副官。 也不知道乐正幽是怎么想的,秦瑶伤到的明明是胳膊,她却坚持公主抱,而窝在她怀里,满脸通红的秦瑶,也不提醒。这会儿,他整个人都是失神的状态,连未婚夫出现在面前,也毫无察觉。 乐正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朝来人颔首: “姑姑。” “小寻,你这又是在搞什么?”乐正幽的语气,显然是习以为常。 侄女放荡不羁,作风不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作为长辈,该管的时候还是得管一下。 乐正寻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跟人闹着玩呢!” 说罢,目光落在乐正幽的怀中,跟终于回过神的秦瑶对上视线。 “姑姑,你这是?” 乐正幽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秦瑶一眼,薄唇牵起一抹温和的弧度,解释道:“机甲演示的时候,被飞弹伤到的学生,我刚送他去医务室。” “啊,这么巧啊。”乐正寻随口附和了一句,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这个欧米伽,有点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秦瑶瞳孔急剧收缩,将脸蹭入乐正幽的胸膛。满心祈祷着乐正寻这个浪/荡/女,不要记起他的身份。 乐正幽以为他是害怕,手臂收紧,不悦道: “小寻,阿瑶跟你在外面的那些人不同,不是你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 “是是是,我知道。”乐正寻敷衍了一句,走到乐正幽面前,顶盯着他仔细瞧了一阵,迎着秦瑶疯狂地震的瞳孔,面带微笑的伸出双手,“姑姑,那你去忙吧,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乐正幽眉头深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而秦瑶也像是差点被脏东西碰到一样,不由自主缩进乐正幽的怀里。 “小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太轻浮,这里是欧米伽的教学楼,你不该到这儿来,别仗着我是你姑姑,就不管军队纪律,如果你再乱来,我可保不住你!” 乐正幽拿出了长辈的架势,可能还带着一些所有物被人觊觎的不悦,语气生硬冷酷,令旁边的副官,都不禁抬头望了她一眼。 乐正寻面色不变,甚至连动作也没有变化,无奈地说: “可是姑姑,我刚刚才认出来你抱的人是我的未婚夫啊!” “……” 空气突然的安静。 乐正幽错愕片刻,不可置信地看向怀中急于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秦瑶,最后视线重新回到乐正寻身上,喃喃道: “你说什么?” 乐正寻嗤笑一声,难掩面上的不耐烦,“姑姑,你还不到四十,怎么耳朵就不好了,我刚刚说你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的欧米伽,是我从小订了婚的未婚夫呀。” 乐正寻大大方方的重复了一遍,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得秦瑶体无完肤。 他面上又是羞愧自责,又是痛苦绝望,话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先流了出来。 是他贪恋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美梦该结束了,他该回到现实。 “对不起,乐正指挥官,我……你放我下来吧。”秦瑶不情不愿地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滚,那画面不像是放手,而像是生死决别。 乐正寻勾着嘴角,要不是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她都想给秦瑶鼓鼓掌。 乐正幽没有了继续抱着秦瑶的理由,眼里的怅然若失一闪而逝。但她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大人物,很快就从尴尬失落的情绪当中抽离。 “小寻,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因为这位同学只是受伤了,才抱着他的。” 听到乐正幽划清界限的解释,秦瑶几乎站立不住。方才被乐正幽抱在怀中,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头晕目眩的幸福感,慢慢被委屈和难过所取代。 一时间,不知道是这句话对他的伤害大,还是这次相遇以难堪的结尾收场,让他更加痛苦。 为什么她偏偏是乐正寻的姑姑? 为什么她不是自己的未婚妻? 秦瑶无法接受这巨大的落差,也没有办法像乐正幽那样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 “谢谢乐正指挥官,送我去医务室。我还有课,就先走了。”说罢,秦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冲出来教学楼。 乐正幽追了一步,脚下一顿,回头狠狠瞪了乐正寻一眼,厉声道:“你还不追!” 乐正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摊开手臂,无所谓地说:“他不是说要上课,我还去打扰他干嘛。”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教学楼的方向吗?那明明是训练场! “……”乐正幽也没有理由追过去,被气得说不出话。 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乐正寻的脸,只留给她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楼下寂静无声,孟寒声拍手的动静突兀地响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孟寒声忍不住调侃。 乐正寻用一个立定跳的姿势,嗖的一下,稳稳落在楼梯扶手上,继而轻飘飘地蹦到孟寒声旁边,将他困在自己的双臂间。 “……” 这弹跳力,就算是最强壮的阿尔法也不一定做得到吧! 难道这就是独属于小个子的优势? “嘘,不要问,这是个秘密。”乐正寻骚包一样,把手指压在孟寒声唇上。 “滚,谁想问了!” 孟寒声抬脚,这下乐正寻没再给他袭击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脚腕,灵巧地将他掀翻了个身,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狠狠的把他按在墙上。 “放开!”孟寒声挣扎了一下,他突然发现,刚刚他之所以能给乐正寻两脚,绝对是这个家伙放了水。 现在她不准备放水,他居然连动都动不了。 欧米伽和阿尔法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这完全就是等级压制啊! “别动,你一动身上的香味更浓郁了,就像开花了一样,真香。”乐正寻贴过来,轻喘吸气的声音落入孟寒声的耳中,他后颈的腺体上被亲昵地舔了一下,接着一口咬住。 被阿尔法咬住后颈,对欧米伽简直就是致命。 身体、温度、气息、心跳,全都失了控,视线被熏蒸上来的泪水遮住,喉间的呻/吟几乎要破口而出。 孟寒声忍着四肢绵软无力的感觉,用手肘猛地攻击乐正寻的小腹,将她击退几步。 转身滑坐在台阶上,他捂住后颈,一字一顿地骂道:“你她妈的是狗吗!” 第 27 章 乐正寻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不哦,我的信息素是老虎的气味。虎嗅蔷薇,我俩很配。” “配你爹!” “……”她被噎了一句,皱着鼻子哼了一声,“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要是对我温柔点,我勉为其难可以跟你结婚!” “你是绿帽子没戴够?跟我结婚,是要我再送你几顶?” 乐正寻脸一垮,“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的确没有意思。 孟寒声在斗嘴上跟乐正寻消耗了太多时间,到现在为止,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 再继续磨蹭下去,他等不到完成任务,就得嗝屁了。 “一周的期限还有三天。”孟寒声不得不提醒了一句,然后朝乐正寻勾了勾手指,她没有丝毫犹豫,就滚了过来。 孟寒声抓住她的领带,一把将她拉到身前。金色的领带快速绕过她的两只手腕收紧,随后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手按在头顶,倾身封住她的嘴唇。 呼吸交融,淡淡的白蔷薇花香,迅速融合进乐正寻野性十足的兽血气息当中,奇异又和谐。 孟寒声也是个老司机了,一番勾缠之后,将她放开,手指抹过乐正寻泛红的唇,“爽吗?喜欢吗?” 乐正寻点头,从来没有人在吻技上比她更厉害,她得承认,刚刚的确爽到了! 犬齿发痒,血脉喷张,她更想咬他的后颈。 乐正寻蹭过来,滚烫的脸颊贴着孟寒声的颈窝,像只大狗一样在里面乱拱。 “你这样让我真的没办法放……” “爽的话,就把你姑姑的id给我。”孟寒声打断她的话。 “?”乐正寻震惊,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还不能满足你?” “……” 孟寒声悄悄把领带拴在扶手上,直接通过乐正寻手腕上的通讯手环,找到了乐正幽的id,并发送到自己的通讯手环上。 做完,他低头在乐正寻的嘴角上亲了一下,表情漠然地起身,往楼上走了几步。 回头,孟寒声露出肆无忌惮的笑容,“你姑姑难道不比你有意思的多?况且,我可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倒是你……你就是条狗,什么香的臭的都要闻一闻!” “艹,你给我等着。”乐正寻挣扎了一下,也不知道孟寒声是怎么绑的,她竟然一时没办法挣脱。 拿到了乐正幽的id,孟寒声第一时间并没有向她发送好友申请,他准备先解决转专业的事情再说。 回到玻璃教室,地面的积水和死去的鱼儿已经被清理干净。学生们大多散了,只剩下原身的几个朋友,还在等他。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趴在最角落的窗户上,像是一群长脖子大鹅。 “你们在看什么?” “阿展,快来看好戏!”宋雪纯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朝他招手,把身边的位置让出一些。 孟寒声走到宋雪纯身边,顺着她兴致勃勃的目光往窗外看,便看到先前没头没脑闯出去的秦瑶,像是羊入虎口一样,被训练场外一群高大威猛的阿尔法围在中间。 那些人起初也不过是想要逗弄她,谁知道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秦瑶太紧张害怕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液流速和心跳,欧米伽身上的信息素,慢慢扩散开来的时候,那些血气方刚,许久没有解决过生理问题的阿尔法们全都为之着迷疯狂。 眼见着秦瑶就要被人拖走,宋雪纯嘴里啧啧有声:“哼,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被他占了便宜。” “?”你不正常! 然而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原本还在训练场内演示的机甲,忽然腾空飞起,准确无误地降落在训练场外的人群当中。 巨大的白金色机甲,落在地上便掀起一阵强风,将外围几个阿尔法军官震飞出去。 剩下的还有一部分人,则被机甲上的四条机械臂拨开,一个一个拎着他们的衣领,将他们远远的丢走。 被信息素所迷惑的阿尔法们,疯狂攻击着机甲,但他们哪里是人形兵器的对手。落得一身伤不说,还被高压水枪给喷得找不到北。 但得益于此,众人终于恢复清醒。 机甲伸出机械臂,将狼狈的秦瑶温柔捧起,送到操作室的窗口。 透明的窗户打开,露出里面驾驶机甲的乐正幽,从机械臂手中接过泪流不止的秦瑶。 “话说,这个指挥官,是在秦瑶身上安装了gps吗?怎么他跑到哪儿,她都能看见?”宋雪纯没看成好戏,忍不住吐槽。 孟寒声看了她一眼,想说他们两个可是命定的cp。 这种英雄救美,弱势方一定要受了委屈之后,强势的一方才会身披机甲,脚踏祥云从天而降,予以现场所有工具人复仇打脸,加深彼此感情的桥段,才能让观众获得最大的快感! 虽然只是一场戏,但孟寒声却一下子找到了专业方向。 “什么,你要去学机甲!?”朋友们都以为他疯了。 不论是机甲课,还是其他繁重忙碌的课程,一直都是阿尔法和贝塔的主场。 哪怕再想证明自己价值的欧米伽,也不会想到去机甲课上逞英雄。 所以,孟寒声的转专业申请才发出去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收到了来自欧米伽学院和机甲专业课的老师联名发送来的拒绝申请书,还表示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家长。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孟寒声就接到来自钟离殊的视讯请求以及在他成长环境里,一直是边缘人物的秦父的视讯请求。 孟寒声没有理会秦父。 他对原身的生养之恩,除了起始的五个月不细心造成原主先天性心脏病的“孵化”外,并未给原身童年留下任何有意义的回忆。 糟心的回忆倒是不少,故此这个人没有权利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接通钟离殊的视讯,她还算冷静,并没有在通话中直接对孟寒声进行批评建议,而是告诉他今天放学,她会亲自来接他回家。 回的家,当然指的是秦家。 事实上,钟离殊已经从秦家搬出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的研究工作繁重,又不想见到秦父和秦瑶小爸,就一直住在研究中心。 今天之所以回去,完全是因为孟寒声拒接了秦父的电话,在儿子那里受气的老子,把怒火发到妻子身上。 第 28 章 “阿展,你的药带了吗?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不进去了。”车子在秦家院子外停下,还未下车,钟离殊问道。 孟寒声点点头,已经当过一世的药罐子,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原身所有的药,他全都分配好,贴身携带。 “回来了,免不了要见到不想见的人,听到不想听的话,你就当他们不存在。不过你想去学机甲这件事,我跟你父亲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孟寒声知道钟离殊的顾虑,若是他的身体健康,大概反对的态度就不会如此激烈。 进了家门,来迎接的秦家的老管家。 他是个贝塔,算是看着原身长大的。 秦瑶没来之前,他对原身十分尊敬照顾。秦瑶来了之后,跟在他后面爷爷长爷爷短的叫,以至于在他心中的地位,很快超越了原身,对待原身的态度生分了许多。 “家里来了位贵客,先生正在客厅。” “贵客?”钟离殊不禁有些好奇。 到了客厅,母子二人便见到了管家口中的贵客。 孟寒声并不意外,在听到管家提醒时,他已经猜到来的人是谁。 客厅里坐着的,是一身白金色军装的乐正幽。乌发如墨披散在肩,唇红齿白,身上兼具女性的性感和阿尔法的力量感,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焦点一般的存在。 除了她之外,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气势不俗,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那是原身的父亲,秦克。 除此之外,秦瑶大概还未从今天训练场外发生的事故当中走出来,连同他的爸爸一起都不在客厅当中。 钟离殊在帝安机甲研究中心工作,平日里接触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军政高官,跟乐正幽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乐正幽显然也记得她,起身主动打了招呼。 “乐正指挥官?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家里来了?”钟离殊同乐正幽打过招呼,直接坐进沙发里。 “今天阿瑶出了点意外,幸亏遇见乐正指挥官,是她亲自把阿瑶送回来的。”秦父解释完,把视线落在孟寒声的身上,带着几分责备,“你今天跟阿瑶一起上课,他发生意外,你难道不知道?” 孟寒声精神一震。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为小儿子受到委屈的不忿,以及孟寒声拒绝了他的视讯,冒犯了他父权威严的怒气走来了。 秦父年轻的时候,担任过星河舰队的副队长。因此才被钟离家族挑中,跟钟离殊结了婚。 后来他在巡航时不幸受了伤,只能遗憾退役,在政府做闲散的文职工作。官位虽不及从前,但是作为副队长的威严,一点都没有改变。 在这个家中,除了钟离殊这个他不敢与之抗衡的狠角色外,所有人都像是他手底下的兵,必须要听从他的指挥和安排。 原身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或者说他懒得反抗,有些逆来顺受,以至于父子关系还算和睦。 孟寒声勾起嘴角,深邃的眼眸里一缕波光微微荡漾,“意外?您说乐正指挥官手下的军官没有把机甲里的弹药拆卸干净,让一颗子弹击碎了教室的鱼缸,秦瑶在逃跑当中,自己撞上碎玻璃割伤手臂的事情吗?真要说起来,还真算是个意外。毕竟那颗子弹是朝着别的同学去的。”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凝固,秦父的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乐正幽皱着眉头,认真凝视着今天秦瑶口中几次出现的所谓的哥哥。面上表情依旧沉着冷静,捏在手里的茶杯,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倾诉着她的愤懑。 能到帝国学院读书的学生,身份地位都不会太低。 然而跟秦瑶的短暂相处中,却可以清楚的了解他的个性。内敛,自卑,胆怯,极力微笑,不让别人看见他的痛苦。 造就他如此这般个性的,只能跟他身边的人息息相关。 乐正幽到秦家坐了好一会儿,秦家两位长辈对秦瑶的关心溢于言表,这说明问题出在别人身上。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言语里表露出羡慕之情的哥哥。 弟弟受了伤,作为哥哥当着外人的面,不止没有半点关心的言辞,态度漠然到他仿佛是个陌生人,那么没有外人的场合,又该怎样对待他。 乐正幽不禁为秦瑶感到心疼不值,对眼前孱弱的欧米伽自然有了些许不好的观感。 但她毕竟是个外人,秦家的事情还轮不到她管。 秦父就没有乐正幽那么好的忍性了,原本他对大儿子的身体还是有些愧疚的。可是这点愧疚,早在他毫无敬意的表现,以及冷漠的个性里,被慢慢瓦解。 他没有直接对着孟寒声开火,而是朝钟离殊问罪:“你看看阿展,你都是怎么教的,说话没规没矩。” 钟离殊是个急脾气,是她的锅,她供认不讳。不是她的,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孟寒声将她按住,对着秦父笑了笑,“做人要诚实,这是父亲您从小教导的啊!我记得是秦瑶撞碎了一支您喜欢的古董花瓶的时候……” “够了!”秦父厉声打断孟寒声的话。 那不是一件可以当着客人的面说的事,况且那个时候,孩子们都小。 “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我说一句,你顶十句,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没有啊……” 孟寒声说完,秦父的脸色都变了,直接拍案而起。不等他发飙,孟寒声先一步倒在沙发上,忽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像是随时都要断气。 这是心脏病发了。 坐在他旁边的钟离殊赶紧掏出他的药,喂到孟寒声的口中。等他恢复的时间,钟离殊对着秦父不客气道: “你对着阿展凶什么,当初要不是你,他的身体至于这么差吗?” “……你听听他说的话,那是人话吗!”秦父也气不过,哪有儿子当面说没把老子放在眼里的。 这样的不孝子,还不如生个棒槌。 “父亲,我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相比于放在眼里,我当然是要把您放在心上呀!”孟寒声喘过气来,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我病了,我装的”。 钟离殊又有了咄咄逼人的理由,哪怕当着乐正幽的面,也懒得再给秦父面子:“你赶着要去死啊,连孩子一句话也等不及说完?” “……”秦父无言以对,憋得面色通红。 第 29 章 原身在时,这样情况少之又少,通常都是钟离殊被气得无话可说。 就像是小时候,秦瑶不小心撞碎了秦父最喜欢的花瓶。 当时原身也在场,面对秦父的追问,他实话实说不是自己。 然后秦瑶就一脸惊讶,委屈到眼泪汪汪,吞吞吐吐地承认是他干的。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相信是他,反而觉得是原身在推卸责任。 秦父也是像今天这样,斥责钟离殊不会教孩子,认为原身总是以生病为借口,逃避责任。 还好原身不算笨,把事情的经过都录了像,证明了花瓶的确是秦瑶摔碎的。 钟离殊好不容易有了理由反击,哪里会就此放过,然而她只是多说了两句,秦父就说她揪着一件小事不放,跟一个孩子计较,完全不想之前他是怎么逼问原身。 也是通过这件小事,原身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态度,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乐正幽目睹秦家混乱的经过,心理各种想法交织,但最终都是为秦瑶不值。父亲毫无尊严,主母和兄长不喜,他在这个家一定很委屈。 她不准备继续留下来看秦父吃瘪,起身打了招呼,就想离开。 “阿瑶上去换衣服,还说要当面跟你道谢,你不再见他一面?”秦父也站起来,看样子是舍不得。 也是,秦父原本作为星河舰队的副队长,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如今只能坐在无聊的办公室内处理文书工作,连舰队的老友都再难约到。 秦家风光不再,他急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 这个靠山,很显然就是乐正家。 秦瑶如今虽然和乐正寻订了婚,但乐正寻到底比不上乐正幽,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掌握实权。 要是能跟乐正幽攀上关系,那才能够给秦家最有力的帮扶。 乐正幽有些犹豫,秦父连忙又说:“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乐正指挥官可不要见外。” 这句话说起来无心,但听的人却有意,变相的提醒了乐正幽,秦瑶是她的侄女的未婚夫,而她作为长辈,本不该和他如此亲近。 想到此处,她便觉得自己更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还是不了。” “那我送乐正指挥官吧。”孟寒声已经恢复如常,态度忽然殷切起来。 乐正幽眯起眼睛,到嘴边的“不用”咽了下去,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她执意要走,秦父也无法阻拦,但看到大儿子如此主动,心情瞬间明朗,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也好,阿展就替为父送送乐正指挥官。” 孟寒声应了个是,带头把乐正幽领到门外。 天已经黑了,银河璀璨的光芒,仿佛触手可及。晚风清幽,把围绕着乐正家大宅周围,种的一大片茉莉的清香送到笔尖。 孟寒声脚步慢下来,侧过头快速瞥了一眼乐正幽。 “其实,我想送乐正指挥官出来,是有私心的。” 乐正幽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孟寒声的头顶。见他低着头,不敢跟她对视,心里隐约猜到他的私心是什么。 鼻腔短暂的哼出一道短音,暗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她已经见过太多,而她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心术不正的恶毒之人,甚至不配入他的眼。 夜风微凉,洁白的茉莉花上凝聚了无数细小的水珠,洁白细小的花瓣,被如水的月色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显得娇小可爱。 秦瑶的信息素,便是茉莉花香。 清甜,柔弱,湿润,让人很想将他捧在手心里。 乐正幽微微失神,紧皱的眉宇,在等待孟寒声的话的过程中,透出几分不耐烦。 孟寒声抬起头,清冷的月光烘托下,他的面庞如玉,有种惊心动魄的惑人美感,嗓音清冽: “我听说乐正指挥官也是帝国学院机甲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乐正幽:呵,老掉牙的开场。 无非是暗恋爱慕她的话罢了,一点新意也没有! “……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向你当年的导师写一封推荐信呢?” “……推荐信!?” 乐正幽呼吸一窒,准备了满肚子的话,突然没有办法说出口。 孟寒声一脸正色,“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失礼,但是刚刚父亲也说了,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不能太见外。所以,乐正指挥官应该愿意帮我这个忙吧!” “……” 乐正幽强忍着说脏话的冲动,事情没有按照她想的方向发展,让她莫名有些恼火。 双手插兜,在孟寒声面前释放出阿尔法的威压:“我仿佛记得秦少爷你是个欧米伽?作为欧米伽,老老实实地受阿尔法保护就好了,机甲这种高难度的专业,可能不适合你!” 阿尔法的威压,通常也伴随着阿尔法身上独有的信息素。 如果说乐正寻的信息素是像火一样的炙热,那么这位便是和冰一样寒冷。透着一股无人可挡的锋芒,宛如在雪地里闪着幽光的冰刃。 无法被这种气息所吸引的话,那种感觉就像每一次呼吸都有一卷刀片从鼻腔一路划到肺腑。 孟寒声出了一身汗,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痛,双腿又僵又软,这个时候,有人碰他一下,他都会瘫倒在地。 他咬破舌尖,用全部的意志力和精神力同她抵抗,加上脖颈之后,乐正寻给他的临时标记,才得以挣脱来自等级的压制,面上保持着不落下风的淡然: “我和阿瑶原本都以为像乐正指挥官这样的大人物,与那些大阿尔法主义的普通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没什么不同,还挺让人失望的……唉,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 好话坏话都被说尽了,还让她当他什么都没说? 乐正幽更气了,庭院里,她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越发浓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进入了发/情期。 “哥哥!”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乐正幽的继续施压。 孟寒声心神一松,秦瑶总算来了。虽然比他预测的晚了那么一点,但好在影响不大。 不过乐正幽这个人心眼简直跟针尖一样大,跟秦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都是享受权利,并且不喜欢看到事情脱离自己掌控。 这种人强势惯了,也就只有秦瑶和他爸才受得了。 秦瑶匆匆跑过来,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在离两人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看看孟寒声,又看看乐正幽,眼眶红到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刚刚他远远的看到,孟寒声和乐正幽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深情对视,谁也没有移开目光,好像任何人都插不进去。一个高大英伟,一个纤弱貌美,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天造地设。 秦瑶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受伤了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 耳边传来孟寒声假仁假义的声音,听在秦瑶的耳里,却是在指责他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秦瑶的脸色看着比白天还要憔悴,身上白色的罩衣,让他本就不那么高大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小,强装镇定道: “哥,乐正指挥官救了我,我是想要跟她亲自道声谢。” “也是,你也这么大的人,老是麻烦长辈也不好,的确该好好谢谢她。”孟寒声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聊吧。” ※※※※※※※※※※※※※※※※※※※※ 感谢在2021-02-20 19:27:37~2021-02-21 19: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鹅毛浮绿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0 章 一听孟寒声要走,秦瑶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丝疑惑。 孟寒声把他的疑惑看在眼里,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乐正幽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失望和遗憾。 “乐正指挥官,你放心,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是个误会,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 这句话听在秦瑶耳中,完全没头没尾,却处处透露着可疑。 乐正幽说了什么?怎么就当是个误会了?还不跟任何人提起,神神秘秘,难不成乐正幽是看上了哥哥,跟他表达了爱意? 秦瑶掩饰失落,问道:“乐正指挥官跟哥哥说了什么?神神秘秘的,让人好奇!” “没什么,就是乐正指挥官说…………” 孟寒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乐正幽打断,“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你哥哥让我替他写推荐信。” 她只是想到孟寒声的话,害怕从秦瑶眼里看到同样的失望,下意识隐瞒了方才冲动之下说出的话。 孟寒声不予置否,摆摆手,自顾自进了家门,没有片刻停留。 他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像秦瑶这种热衷于脑补,自卑,同时又有点被迫害妄想症,总是把自己放在弱者角度,觉得全世界都要加害与他的人,很容易被事物的表象所欺骗,而陷入极端的痛苦情绪,就像是电视剧小说当中玛丽苏主人公。 尽管乐正幽回答属实,他也给出了正确答案,甚至可能他的理智也在告诉他,要相信真相,但是秦瑶的心里依旧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果然,等秦瑶送走了乐正幽,孟寒声也应付完钟离殊和秦父,回到自己的房间不久,房门就被人敲响。 打开门,外面站着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秦瑶。 孟寒声刚洗过澡,发梢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他一边擦头发,嘴里冷冷吐出一个字: “放。” 秦瑶梗了一下,吞吞吐吐开口:“我听父亲说,你心脏病犯了,就想说来看看你……” 孟寒声白了他一眼,直接关门。 秦瑶这才急了,伸手将门挡住,急忙道:“是这样的,我刚刚看你跟乐正指挥官好像很亲密的样子,你们之前认识吗?她是不是喜欢你?难道你也想跟乐正家的阿尔法结婚?” 秦瑶的问题一股脑倒出来,居心暴露无遗。偏偏他自己觉得孟寒声没有看出他的司马昭之心,做出一副若无其事闲聊的样子。 “乐正家的阿尔法挺不错的啊,让秦家的孩子跟乐正家联姻,是父亲一直以来的希望,这个你不也很清楚吗?” 孟寒声的回答模棱两可,好像是回答了秦瑶的问题,又好像没有答到主题。 秦瑶本就是没能从乐正幽那里得到答案,才鼓足了勇气,跑来询问孟寒声。但是他的回答太狡猾,尽管秦瑶抓心挠肺地想追问,却又碍于孟寒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无法开口。 他讪笑一声,语气放得更加柔软: “你们今天到底说了什么呀,哥,你告诉我吧,要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孟寒声哼了一声,“你睡不着,关我屁事!”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秦瑶之后的表情到底有多精彩,孟寒声也懒得理会。因为他在洗澡之前,给乐正幽发了好友申请,现在得去确认一下对方有没有回复。 打开智能系统,孟寒声笑了。 第二天。 孟寒声没能得到秦父和钟离殊的同意,还得继续回欧米伽学院上课。 但他转头就以身体为借口,向学校请了长假。 车子上。 乐正寻看着坐在驾驶位,面无表情的孟寒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难得放假,她熬了大半宿,本以为能够睡到自然醒,却被这位祖宗夺命催魂般的视讯请求吵醒,不得不在八点就陪着他出门,还是他开车来接的。 一路上,他不说话,也不开广播,车子里安静得诡异。乐正寻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将音响打开,翘起二郎腿,靴子直接架在仪表台上。 “昨天的事我还没有原谅你呢!”乐正寻不高兴地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的腿要是无处安放,我可以帮你锯掉。”孟寒声冷冷瞥了一眼,猛打方向盘,让车子转了个弯。 乐正寻被甩得七荤八素,收回大长腿,正襟危坐,诚恳地又问了一遍。 “紫电俱乐部。”孟寒声报了一个地名。 “!”乐正寻精神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紫电俱乐部,是帝国学院联合帝安机甲研究中心联合创办的一家机甲训练营,会员全部都是阿尔法。 “我没办法实名制加入俱乐部,所以,你得帮我!”孟寒声解释。 “宝贝儿,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你挨揍?” “……” ※※※※※※※※※※※※※※※※※※※※ 感谢在2021-02-21 19:19:18~2021-02-22 19: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拾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1 章 进了俱乐部,孟寒声已经换了一身装扮。黑色鸭舌帽,以及黑色镜框和口罩,外面还戴着卫衣的帽子,连鬼都不认识他。 挨了揍,态度端正了好几分的乐正寻,趴在前台跟两个贝塔公关撩/骚,顺带办理会员手续。 “女士,您的id此前已经加入过我们的会员了。不过您后来让我们冻结您的账号,把之前的数据全都录入数据库了。由于今天我们正在升级系统,所以恢复您之前的全部数据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目前你的手环仅供进入新手区域,给您带来不便,实在抱歉。” 孟寒声被这句话吸引过来,就看到乐正寻的手环上显示,她的确是紫电俱乐部的老会员。 “十年前?那时候才十岁吧?” 乐正寻撩了一把头发,无奈地耸耸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年少轻狂,的确来这里玩过几年时间,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再也没来过,不提我都忘了。” 转头,她对着公关道:“没事不急,你慢慢来,我们先进去逛逛。” 不用重新办理会员手续,还给孟寒声省了一大笔钱,他再乐意不过。 往新手训练场去的时候,孟寒声就开口让乐正寻把手环给他。 会员是通过手环里的id进行身份验证的,所以只要乐正寻的手环在他手上,孟寒声就能畅通无阻,也不会被人发现身份。 进入新手训练场,里面大多都是阿尔法,气息混乱,哪怕隔着厚厚的口罩,孟寒声也能闻得见。 乐正寻环顾一圈,眉头皱得很深,担忧道:“宝贝儿,先不说别的,就是这里阿尔法的信息素,对你已经很不友好了,你现在就像是一只被狼群包围的小白兔……” “别废话,快点把手环给我。” 孟寒声打断她,只要进入机甲,里面的系统就可以帮他隔离所有的气息。而且他服用过抑制剂,身上还有乐正寻的临时标记,倒不是很担心会被人发现身份。 “行行行,我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别来找我哭唧唧……”乐正寻话还没说完,跟一个迎面走来的男性阿尔法撞在一起。 刚取下的手环脱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你没长眼吗,矮子?”乐正寻刚抬头,就被那个虎背熊腰将近两米三的阿尔法一掌推得退了好几步。 “你他妈的说谁是矮子呢!” 乐正寻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就是个□□桶,一点就炸。尤其是,对方还戳她痛脚,骂她是矮子。 身高还不到一米九,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痛,谁提谁就得死。 但男阿尔法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继续挑衅:“老子说得就是你,矮冬瓜!” “操!”乐正寻爆了句粗,一脚踹出去,面前的男阿尔法被踹出几米远,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人也是皮糙肉厚,十分抗揍,翻了个身就爬了起来。 乐正寻完全没在怕,但是忽略了双拳难敌四手。 在她跟男阿尔法打得不可开交,并且单方面碾压对方的时候,几个看似男阿尔法小弟角色的人,则悄无声息的将孟寒声包围在中间。 孟寒声衡量了一下自己和这几个阿尔法的实力,几乎没怎么动手,就直接束手就擒。 在乐正寻将那个被打到鼻青脸肿的男阿尔法踩在脚底下时,孟寒声也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牵制住两条细瘦的胳膊。 他们朝她乐正寻威胁喊道: “你再动一下,你的小欧米伽,可就危险了。” 乐正寻立马停下所有动作,举起手,往后退了几步,“阿尔法的事情,就用阿尔法的手段来解决,把欧米伽拖进来,你们还算什么阿尔法!” “兵不厌诈,难道你不懂吗!” 地上那个被乐正寻揍到没脾气的阿尔法,爬起来照着乐正寻的脸就是一拳。 “玛德,你再跟老子狂!” 乐正寻生生挨了一下,脸歪向一边,吐出一口血沫子。紧接着,那人又飞去一脚,直接将她踹倒在地。 乐正寻疼得双眼泛红,浑身气质陡变,浓郁的兽血气息蔓延至整个训练场,阿尔法的威压一出,带着百兽之王无语争锋的气势。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威压震慑,其中还包括刚刚被临时标记不久的孟寒声。 他可以咬牙抗住乐正幽的气场压迫,却无法抗拒乐正寻。她的气息袭来,他俨然失去了所有能动性,呼吸越发急促,血液翻涌,信息素的气味也无法压制,缓慢的在人群中飘散出一股幽香。 男阿尔法有所察觉,走到孟寒声面前,一把扯下他的口罩,捉住孟寒声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邪恶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口中发出啧啧声响。 “你敢动他一下,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训练场!”背后,乐正寻红着眼睛威胁。 “老子今天就动了!” 男阿尔法受不得激怒,绕到孟寒声的身后,拨开遮住颈项上腺体位置的头发,露出被乐正寻啃咬过还未消失的齿痕。 粗粝的手指顺着那让他微微刺痛的齿痕摩挲了几下,猥琐的声音,传入孟寒声的耳中。 “竟然只是个临时标记,哥几个,今天算咱们走运了!老子先给你们探探路。” ※※※※※※※※※※※※※※※※※※※※ 追-更:rourouwu.xyz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