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成了暴君的掌中娇》 第1章 她成了恶毒女配 月光顺着重檐庑殿顶,泠泠澈澈地洒下。 阴暗潮湿的九幽魔牢在寂寂清辉的映衬下,更显死气沉沉。 牢底深处的阵阵哀嚎声,迫使玄风浅睁开了眼睛。 这是何处? 她猛然坐起身,疑惑地看向面前高又窄的落地铁窗。 地牢? 什么情况! 玄风浅又惊又疑。 她下意识地扯拽着身上似血鲜红的嫁衣,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千百年来,想爬上魔尊卧榻的女人数不胜数,但像她这样大胆的,真真是绝无仅有...” “战神白帝的幺女,不过尔尔。” 对门牢房里的两位妖冶魔姬斜睨着盘地而坐的玄风浅,有一搭没一搭地冷嘲热讽着。 玄风浅透过狱窗,惶惑地看向面露鄙夷的魔姬。 脑袋倒像是要炸裂一般,剧痛不已。 魔尊? 白帝幺女? 这般场景,怎的那么熟悉? 倒像是她昨儿个看了一半的仙侠重生小说《重生之魔尊溺宠天仙妃》。 她尚未缓过心神,便有一冷面狱卒疾步而来。 哐当—— 狱卒熟稔地开了牢门,往玄风浅身上丢去血淋淋的野猪脏器,不耐烦地说道:“快吃。吃完了,好上路。” “什...什么?” 玄风浅抖落了散发着恶臭的野猪脏器,倏然站起身,紧张地追问着狱卒,“什么叫‘好上路’?” “自然是送你归西。” 狱卒扫了眼花容失色的玄风浅,恶狠狠地道:“你贸然顶替仙界长公主玄千凝嫁入九幽魔界,是为死罪。魔尊大怒,已下令命人将你钉在销灵柱上,销形噬骨,永不得超生。” 玄风浅打了个激灵,吓得唇色煞白。 前一刻,她好端端地缩在被窝里看小说,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正当她惶然不知所措之际,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她竟穿成了小说里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玄风浅欲哭无泪。 穿书也就罢了,偏偏还穿成了个命不久矣的恶毒女配。 这可咋整?! 玄风浅依稀记得,昨晚正看到恶毒女配幻化成书中女主玄千凝的模样,得偿所愿嫁给了九幽魔尊冷夜。 二人正欲洞房之际,重生归来的玄千凝当场揭发了她的恶行。 而后,魔尊雷霆震怒,一掌将她扇晕,并将她打入了九幽魔牢... 据此推断,这恶毒女配的下场十有八九就是狱卒说的那样,被兽骨钉在销灵柱上,香消玉殒。 “不行,我绝不能死在这儿。” 玄风浅趁狱卒转身的当口,凭着原身的记忆捻了个隐身诀,将自己隐没在恶臭难耐的牢房之中。 “咦,她人呢?” “到底是仙界来的,幻术了得。想来,定是施了隐身术法,遁隐了身形。” 对门牢房中的两位魔姬你一言,我一语,歪打正着,恰好拆穿了玄风浅的小小戏法。 “吵什么吵,想挨鞭子?” 狱卒恶狠狠地剜了眼嘴碎的魔姬,正欲锁上牢门,才觉牢中已没了玄风浅的身影。 他神色突变,扯着嗓子大声嚷着,“糟了!死囚玄风浅越狱,快来人!” “聒噪!拖出去斩了。” 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黢黑的廊道口传来。 光闻其声,隐匿在狱卒身后的玄风浅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料错的话,这般魔魅冰冷的声音,应当是出自九幽魔尊冷夜之口。 — 1.本文1v1,结局he。 2.更新时间为每天早上七点。 3.背景虚构,莫考究~ 第2章 九幽魔尊冷夜 笃笃笃—— 脚步声越来越近,玄风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双手因极度的恐惧开始不自觉地颤动着。 不多时,黑漆漆的廊道中骤然转出一袭深紫色的身影。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清冷的月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神秘且邪魅。 来了,他来了! 玄风浅缩了缩脖子,背靠着冰冷彻骨的墙面,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邪佞狂肆的男人。 尽管,她已经拥有了这副身躯原主的所有记忆,可亲眼得见九幽魔尊的那一瞬,她还是被他眼底的肃杀之色震得双腿发软。 好在,冷夜好似并未看穿玄风浅的隐身幻术,径自从她面前掠过,巍峨地站定在跪伏在地的狱卒面前。 “因何事在此喧哗?”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身体抖如筛糠的狱卒,神色显出几分不耐。 狱卒脸色煞白,磕磕巴巴地道:“魔尊饶...饶命!小的并非有意嚷嚷,是那仙界来的死囚太过狡猾,溜烟的功夫便...便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冷夜淡淡地扫了眼紧贴在墙面上,身着血红嫁衣美艳不可方物的玄风浅,好看的仰月唇微微向上勾起。 “回魔尊的话。那死囚确实有两下子,竟敢在小的眼皮底下耍花招。” “没用的东西。” 冷夜不咸不淡地搁下了一句话,转眼竟拧断了狱卒的脖颈。 玄风浅见状,愈发惶恐不安。 她怎么也没料到,冷夜对待自己的手下,亦这般不近情面。 由此可见,这副身躯的原主真真是个不怕死的。 喜欢谁不好? 偏要喜欢这么个狠戾不仁的暴君。 “还在装死?” 冷夜缓缓回头,阴鸷的眼神紧锁着花容失色的玄风浅,“胆子不小!” 玄风浅意识到自己的隐身术法早已被冷夜识破,干笑道:“魔尊谬赞。” “地狱无门,你竟也敢来闯。” 冷夜猛然出手,紧扼住玄风浅的脖颈,骨节分明的五指于须臾间急剧收紧。 “不是这样的。”玄风浅艰难地摇了摇头,冰冷的双手轻覆在冷夜的手背上,谨小慎微地解释着,“对我而言,九幽魔界绝不是地狱。有您在,这儿将会是我的另一个天堂。” “既是如此,为何躲着本尊?” “我对您的情意世人皆知,平白无故的,又岂会躲着您?我只是担忧污了您的眼,这才捻了个隐身诀,准备还您一个清净罢了。” 冷夜邪魅冷笑,“本尊怎么不知,你有这样的自觉?” 玄风浅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我已经想明白了,爱有多种形态。可以是飞蛾扑火,也可以是放手成全。既然魔尊对我无意,我愿将这份爱永埋心底。从今往后,您过您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哦?” 冷夜慵懒地收回了手,犀锐的目光却盯得玄风浅头皮发麻。 之所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并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 他只是有些好奇。 数个时辰之前为了嫁给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偏执女人,怎么突然想开了? “您放心,我再也不会像过往那般自不量力,死皮赖脸地往您身上凑。”玄风浅以为冷夜没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耐心地解释着。 “搅了本尊的洞房花烛夜,还妄想抽身而退?” 第3章 鞭笞 “不然,你想怎样?” 玄风浅抬眸,神情戒备地盯着邪肆狂傲的冷夜。 “你猜。” 冷夜倏然俯下身,薄薄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耳际轻声低语。 他低醇的声色中透着几分邪魅,简简单单两个字,足以引人沉堕。 玄风浅感受到他喷洒在脸颊上的灼热气息,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身子,“魔尊言笑了。就算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妄加揣度您的心思。” “不敢揣度?那你脸红什么?” “脸颊红润许是因为喝多了琼浆玉露,气色好。” “欲擒故纵的把戏,你想玩到几时?” 冷夜懒得同她周旋,阔步上前,一把将她禁锢在怀。 他抬手紧攫着她的下颚,一字一顿地道:“说,是不是玄嚣派你来勾引本尊的?” 玄风浅连连摇头,“不是。父尊主张平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既不是玄嚣指派,又对本尊无意,你倒是说说看,为何要冒充千凝,搅乱本尊的洞房花烛夜?” 冷夜面色骤冷,周身魔气大震。 很显然,他的耐性已然耗尽。 “回魔尊的话。我之所以幻化成姐姐的样貌,披上凤冠霞帔嫁入九幽魔界,纯粹是想让英武不凡的您注意到不甚起眼的我。可当我亲眼所见您对姐姐的情意之后,才知自己所做,大错特错。” 玄风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黢黑的脸色,竭尽所能地顺着他的话风,深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怎么说?” “爱一个人,本应爱屋及乌。而我,却为了一己私欲,害得姐姐差点儿魂灭,害得您差点儿痛失所爱。现在的我,依旧深爱着您。但我知道,像我这般毒辣的女人,已经不配留在您的身边,也不配留在九幽魔界这片神圣的净土。” 冷夜紧盯着对答如流的玄风浅,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已经可以确定,玄风浅根本不爱他。 纵她的言辞无懈可击,可她的眼眸中却不带一丝一毫的爱意。 “你以为认个错,本尊就会放过你?” “魔尊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同一个弱女子计较,对吧?”玄风浅双手抵在胸前,作出一副天真无害的姿态。 “本尊偏要与你计较,你当如何?” 事实上,冷夜并不打算放过她。 之所以同她闲扯了这么久,纯粹只是觉得今日的她沉着通透且擅隐忍,颇有些趣味。 等他玩腻了,她势必难逃一死。 玄风浅看透了冷夜的心思,为保小命,只得将她手中唯一的底牌亮出,“我相信,您绝不会这样做。姐姐虽已嫁入九幽魔界,但她到底还是仙界的长公主。我若有恙,父尊自然不敢怪罪魔尊,但他势必会迁怒姐姐。到时候,姐姐就将成为仙界的罪人。” “你可知,本尊最讨厌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 冷夜听出了玄风浅话里行间的威胁之意,倏地挥动着九节魔鞭,朝着她巴掌大的俏脸抽去。 魔鞭散发着暗紫色的幽光,“呼喇”一声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第4章 以色侍君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玄风浅精神大振。 她下意识地捂着颊面上寸长的血口子,可猩红的鲜血依旧从她的指缝中汩汩泌出。 尚还来不及担忧容貌会否就此损毁,冷夜手中“声威赫赫”的九节魔鞭再一次向她袭来。 “魔尊,手下留情。” 这一回,玄风浅有所防备。 不过她并未选择躲闪,而是牢牢地攥住了正散发着嗜血幽光的九节魔鞭。 “你当真是玄风浅?” 冷夜眯了眯眸,他反复打量着跟前镇定自若的女人,暗暗生疑。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夜之间,玄风浅好似脱胎换骨一般性情大变。 现在的她,冷淡矜贵,进退有度,和往日里的莽撞无脑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难不成,过去那些年,她一直在装疯卖傻? 可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本就是白帝玄嚣最宠爱的幺女,九重天上根本无人敢动她。 既是如此,她又何须掩藏自己的锋芒,成日作乱,净做些惹人厌烦之事? 玄风浅深知邪肆狂傲的冷夜根本不会相信她实乃穿书而来,索性并口不谈此事。 稍稍平复了紊乱的气息之后,她檀口微张,不疾不徐地道:“在魔尊眼里,我这条小命定是轻如草芥。姓甚名谁根本不重要,对么?” “有趣。” 冷夜凤眸微眯,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 “魔尊,过去是我不懂事,多有冒犯,望您海涵。而今,我既被你毁去了容貌,往日的恩怨便让其随风而逝,如何?” “怎么随风?你可知千凝被你害得仙力尽失?” 闻言,玄风浅顿觉头疼不已。 她只顾着化解她和冷夜之间的过往纠葛,却将她那不省事的姐姐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我这就动身去一趟三清境为姐姐求药?” “本尊的女人,岂需三清境里的老不死赐药?” “那你想如何?难道,你就不希望姐姐快些好起来?” 玄风浅眉头轻蹙,她原以为冷夜最上心的便是玄千凝的身体。 不成想,他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中那样喜欢玄千凝。 冷夜显然不愿再提及玄千凝,他慵懒地收回了手中沾染着玄风浅血迹的九幽魔鞭,倏然凑至她跟前,抬手轻抚着她脸上寸长的血口子。 “疼不疼?” “死不了。” 玄风浅本想好好回话。 可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平白无故被毁了容貌,自然不可能轻易释怀。 “还敢跟本尊怄气?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敢。” 玄风浅避开了冷夜向她伸来的手,不咸不淡地答着。 冷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微恼,“玄风浅,你给本尊听清楚了。从今往后,你须得仰仗本尊的鼻息过活。若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拼尽全力取悦本尊,懂?” “魔尊是打算让我以色侍君?” 玄风浅轻勾起唇角,她自嘲地指着自己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吐气如兰,“魔尊若是不嫌弃我貌丑无盐,我应当是要感恩戴德的。” 冷夜对此轻嗤以鼻,邪魅的声音中透着轻狂与不屑,“你不配。” 第5章 你敢拒绝本尊? 玄风浅扬了扬唇,随声附和,“您说得对,我确实不配。” 她嘴上虽如此言说,心中却不是这般作想。 在她看来,暴戾残忍的冷夜既不懂爱,也不配被爱。 说白了,是他冷夜配不上她。 “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冷夜听出了玄风浅话里行间的嘲讽之意,却没有同她锱铢必较。 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刻意放她一马。 最主要的原因是,玄风浅乃白帝玄嚣最宠爱的幺女。 她若是在九幽魔界丧了命,玄嚣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扫平仙界八千里路是迟早的事,但在时机尚未成熟之前,他可不想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坏了全盘大局。 玄风浅原以为冷夜羞辱她一番便会扬长而去。 万万没料到,他竟命人搬来一张长凳,洒衣而坐。 “魔尊真舍得让姐姐一人独守空闺?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误了良辰吉时才是。”玄风浅深怕冷夜赖着不走,连声劝道。 “千凝身子不好,本尊怕伤了她。” “魔尊对姐姐真是一往情深,委实惹人艳羡。” “你很羡慕千凝?”冷夜倏然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姐姐好福气,能得魔尊垂爱。不光是我,这全天下的女人都十分羡慕姐姐呢。” 玄风浅连连点头,显出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事实上,她早在心中为玄千凝掬了把同情泪。 嫁谁不好?偏要嫁魔头。 “既然你这么羡慕千凝,本尊就给你一个代她侍寝的机会,如何?”冷夜前倾着身子,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紧盯着错愕不已的玄风浅。 “这...这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冷夜站起身,将吓得小脸惨白的玄风浅逼至角落一隅。 他垂眸看着阵脚大乱的玄风浅,心情骤然转晴。 他原以为突然变得沉静自若的玄风浅看破了红尘,既无软肋,也无真正忌惮的东西。 想不到,她竟怕侍寝。 “我貌丑无盐,怕污了您的眼。” “你敢拒绝本尊?” 冷夜眉梢一挑,低醇邪肆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杀气。 玄风浅连连摇头,“能侍奉魔尊,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只是...” “只是什么?没经验?” “……” 一时间,玄风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总感觉冷夜在戏耍她,可她偏偏不敢发作。 冷夜不比仙界里头的男人那样谦和有礼,他打起女人来,贼顺手。 这不,她脸上的血口子还在隐隐作痛。 “尊上,还望您看在妾身的薄面上,饶了浅浅这一回吧。” 正当玄风浅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玄千凝恰好赶来。 她轻轻拂去了侍女的搀扶,缓步行至冷夜跟前,“尊上,紫幽宫好冷,妾身好怕。” “魔牢阴冷,怎么跑这里来了?” 冷夜回眸,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侍女手中的披风,贴心替玄千凝披上。 “妾身有些想你。” 玄千凝抬起碧水盈盈的眼眸,显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冷夜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你先回去,本尊一会再回宫找你。” “是。” 玄千凝柔声应着。 冷夜既已发话,她除了乖乖照做,别无选择。 玄风浅担忧玄千凝一走,冷夜又开始打她的主意。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出声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玄千凝,“姐姐,请留步。” 第6章 本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浅浅,你的脸...” 玄千凝注意到玄风浅脸上可怖的鞭痕,眉头淡淡一轩,转而央求着一脸漠然的冷夜,“妾身斗胆,求尊上恕浅浅一命。” “此事本尊自有定断。” 冷夜轻抚着玄千凝的脸颊,沉声言之:“牢中邪气重,你先回紫幽宫。” “可...” 玄千凝双眸低垂,显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帝姬,你忘了小帝姬是怎么欺负你的吗?为何还要帮她求情!”站定在玄千凝身后的贴身侍女忿忿不平地道。 “晚夏,别说了。” 玄千凝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父尊素来宠爱浅浅。倘若浅浅因为我的缘故而身遭不测,我该如何向父尊交代?” 玄风浅瞅着一唱一和配合地天衣无缝的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再度向玄千凝致歉,“过往之事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打一开始,她便知重生归来的玄千凝,再不是往日里任人捏圆搓扁的弱女子。 照理说,她该避而远之才是。 只是,此情此景之下,唯有玄千凝救得了她。 否则,玄千凝一走,冷夜若是兽心大发真要逼她侍寝,她就算再不愿,也犟不过他的。 晚夏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道:“帝君若是得知你对帝姬下了蚀骨穿心散,也一样不会轻饶你。多亏帝姬福大命大,才保全了性命。” 玄千凝双手紧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之后,这才佯装严肃地呵斥着晚夏,“你少说两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晚夏,你还是少说两句罢。姐姐身子不好,莫要忤逆她的意思。” 玄风浅见缝插针,欲趁机堵住晚夏的嘴。 “奴婢对帝姬忠心耿耿,又岂会忤逆她的意思?奴婢只是心疼帝姬平白无故地遭了这么多罪。”晚夏巧舌如簧,寸步不让。 话音未落,晚夏又麻利地卷起玄千凝的衣袖,示意冷夜看向她那满是猩红抓痕的胳膊。 “怎么回事?” 冷夜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骤冷的声色中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气。 “回魔尊的话。小帝姬不单单是给帝姬下了蚀骨穿心散,她还命人将帝姬屋中的沉香换成了催情散。若不是奴婢及时赶到,帝姬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真有此事?” 冷夜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玄千凝抿了抿唇,尚未开口,两行清泪已然挂下。 “别怕,本尊在,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毫毛。”冷夜倏然抬手,温柔地拭去玄千凝脸上的斑驳泪痕。 “尊上,你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是清白的。那些不学无术的散仙修为极低,胆子也极小。晚夏一声厉喝,他们便溜得无影无踪,妾身也因此幸免一难。” 玄千凝放下被卷起的半截衣袖,纤细的手指恰似无意地在胳膊内侧暗红的守宫砂上一滑而过。 “让你受委屈了。” 冷夜粗粝的手指轻按着那暗红的守宫砂,冷声道:“本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魔尊,你听我解释。我当真从未动过姐姐屋中的沉香,也从未找人意图侮辱姐姐。这件事定有蹊跷。” 玄风浅反反复复地搜寻着这副身躯原主的记忆,再三确认并不是她所为之后,这才笃定地为自己辩解道。 第7章 欺负 “蹊跷?” 冷夜眉梢一挑,唇角处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你连本尊都敢蒙骗,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敢不敢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此之前,我确实做过许多错事。但我从未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算计过姐姐。”玄风浅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论是她,还是这副身躯的原主,骨子里都是清高且骄傲的。 虽说这副身躯的原主曾做过诸多伤天害理之事,但她确实没想过找人侮辱玄千凝。 对待情敌,她绝不可能手软。 不过身为女人,她也不想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为难女人。 “尊上,你就放了浅浅吧。” 玄千凝吸了吸鼻子,声色哽咽地道:“妾身愿意相信浅浅。也许,她只是无心之失。” “说到底姐姐还是不愿相信我。” 玄风浅神色淡淡,不疾不徐地道:“我若真想算计姐姐,绝不会找那些个修为低下到连晚夏都能应付的散仙。我的手段,姐姐应当是知道的。” 退一步说,连晚夏都能应付的散仙,玄千凝怎么可能应付不了? 再者,极擅调香的玄千凝,难道还闻不出屋中的沉香被人调换成了催情散? 玄风浅思忖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就不必做过多的解释。 点到即止。 谁料,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晚夏还紧咬着不放,竟语气不善地反问着玄风浅,“你休想狡辩!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可是亲眼所见玄千凝身中催情散难受得抓心挠肺的样子,这还能有假? “晚夏,此事莫要再提。” 玄千凝垂眸不语,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冷夜见状,剑眉紧蹙。 他对玄千凝,到底还是用了心的。 他紧了紧怀中兀自垂泪的玄千凝,随即侧过头,沉声吩咐着站定在他身后的魔侍,“惊蛰,将牢中所有重犯带至此间牢房。” “你要做什么?” 玄风浅骇然,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欺负本尊的女人,势必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冷夜轻轻勾了勾唇,声色阴寒,令人生惧。 “尊上,求你放过浅...” 玄千凝连连摇头,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襟,声泪俱下地央求着他。 只是,话未说完,她竟两眼一翻,直愣愣地晕死在了冷夜怀中。 玄风浅无语地看着演技拙劣的玄千凝,突然有些理解这副身躯的原主为何总想着欺负她。 “凝儿!” 冷夜猛地抱起昏迷不醒的玄千凝,大步流星地往牢房外走去。 临行前,他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玄风浅一眼,“凝儿若是有恙,本尊势必将你千刀万剐!” “她在装晕,你看不出来?” 玄风浅郁猝。 她敢断定冷夜早已看穿玄千凝的把戏。 奈何,他就是有意护着玄千凝。 纵她谎话连篇,他也愿意听她闲来胡扯。 “惊蛰,速带魔犯前来。” 冷夜魔瞳微动,只当没听见玄风浅所言,不容商榷地吩咐着时刻待命的魔侍。 “是。” 惊蛰毕恭毕敬地应着,看向玄风浅的眼神,透着一丝怜悯。 玄风浅清楚,这牢里关押着的皆是无恶不作的魔头。他们若是一拥而入,她的下场势必凄惨无比。 如是一想,她再没法沉住气。 “冷夜,你真打算为了一个女人同仙界为敌,值得吗?父尊若是得知我在九幽受尽虐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8章 一直虐妻一直爽 “你既敢幻化成凝儿的样貌嫁入九幽魔界,凝儿同样可以占据你的身份瞒天过海。” 冷夜侧目看向一身红装美艳绝伦的玄风浅,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所以,你就算是死在牢里,也不会有人问起。” “你...” 玄风浅暗暗心惊。 意识到冷夜完全不受她威胁,她只得放下自尊,好言相求。 “魔尊,我知道错了。您若是还未消气,大可在我脸上再划上两鞭。” “这么漂亮的脸蛋,本尊可舍不得。” 冷夜唇角微扬,勾起一个邪肆诡魅的笑容。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是不愿意侍寝?既然如此,本尊只好让牢中魔犯好好调教你,直至完全磨平你的棱角。” “堂堂九幽魔尊,就这么点儿气度?” 玄风浅还以为冷夜百般折辱她只为给玄千凝出气。 万万没料到,他竟是因她不肯侍寝,才如此刁难她。 “过犟易折。” 冷夜薄唇轻启,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中透着一丝玩味。 这世上,还从来没有过他驯服不了的女人。 “你让人侮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玄风浅气急,她掰扯下发髻上的金步摇,狠狠地朝着冷夜俊美无俦的脸颊砸去,“你别忘了,和你拜天地的人,是我!这事若是传出去,你势必会沦为六界的笑柄。” 冷夜一时失察,被金步摇上的金叶刮伤了脸。 刹那间,殷红的血迹从他颧骨上的刮痕中泌出。 伤口不算深,却让冷夜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玄风浅,你找死!” 他周身气场骤然降至冰点,墨发无风而动,更显肆意狂傲。 “一簪还一鞭,难道不公平?” 玄风浅知冷夜不可能放过她,索性豁了出去。 既然横竖都是死,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全身而退。 “不知死活!”冷夜咬牙切齿地道。 若不是因为抱着玄千凝暂时腾不开手,他极有可能当场拧断玄风浅的脖颈。 玄风浅仰面直视着他幽深邪肆的眼眸,莞尔浅笑,“忘了告诉你,金步摇上藏着太清道德天尊亲制的‘芳华刹那’。一炷香内若是不得解,自当衰老而亡。” “玄风浅,本尊还真是低估了你。” 冷夜怒极反笑,周身魔气一涌而出,似千百只于暗夜中狂舞的寒鸦。 他本欲亲手了断玄风浅,恰巧瞥见惊蛰正领着魔犯气势汹汹而来,勃发的怒意这才稍稍消散了去。 沉吟片刻之后,他冷声开口:“惊蛰,别让她死了。本尊要让她知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属下遵...遵命。” 惊蛰错愕地看向冷夜挂彩的脸颊,显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要知道,这可是冷夜千百年来头一回负伤。 若是被战神白帝这样厉害的角色所伤,也就罢了。 问题是,伤他的人,居然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单凭这一点,惊蛰已对玄风浅刮目相看。 玄风浅冷冷地盯着冷夜骤然远去的背影,狭长的桃花眼中于顷刻间布满了血丝。 今日她所受之苦,他日必当如数奉还。 第9章 小蹄子,脾气还挺大! “人渣!” 玄风浅狭长的桃花眼微挑,妙目流盼间,尽显愠怒之色。 惊蛰仿若未闻,只顾着将他身后躁动不安的九幽重犯引至玄风浅所在的牢房之中。 这群久不见天日的魔头见牢房之中还关押着一个倾国倾城还被仙气环伺的女人,乐开了花。 下一瞬,他们再也顾不得身后面色冷肃的惊蛰,争先恐后的朝玄风浅扑去。 “九重天上的小蹄子果真非同一般,瞧这白嫩的小脸儿!” “哟~还穿着嫁衣!莫不是迫不及待想洞房了?” “还用问?这浪蹄子定然是想得紧。” “我说矮头陀,你在磨叽什么?赶紧扒了她。” …… 玄风浅秀眉紧蹙,嫌恶地推开了正在扯拽着她腰间绸带的矮头陀,“滚。” “小蹄子,还挺犟。” 矮头陀没料到玄风浅的力气这样大,趔趔趄趄地后退了几步。 “矮头陀,你就这么点儿本事?” 众魔见矮头陀这般没用,笑得前仰后合。 为了挽回自己的颜面,矮头陀狠啐了口唾沫,低咒道:“今儿个你们谁都别想跟老子抢!老子非要弄死她不可。” 玄风浅接连后退了数步,灵巧地闪避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矮头陀。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众魔犯的耐心也已耗尽。 他们顾不得看矮头陀的笑话,商量好了一般,一窝蜂地一拥而上,欲一举拿下仍在负隅顽抗的玄风浅。 “你们悠着点儿,别把人弄死了。”惊蛰瞅着被群魔压在地上仍旧一脸不甘的玄风浅,不咸不淡地道。 闻声,玄风浅费劲地回过头。 她那双犀锐的眼眸定定地落在了牢房门口一脸冷漠的惊蛰脸上,声音细若蚊蝇,“可不可以给我留点尊严?不要看...” 惊蛰微微颔首,尴尬地移开了眼,“羡天帝姬,得罪了。” 话落,他便转过了身子,快步离开九幽魔牢。 之所以爽快地应了玄风浅的请求,绝不是因为对她抱有怜悯之心。 在这暗无天日的九幽魔界,凌虐无处不在,他早已司空见惯。 他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旁人察觉不到的细节而已。虽说,冷夜折磨玄风浅的手段足够狠辣,但不可忽略的是,她确实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中伤过冷夜还能苟活下来的人。 倘若有朝一日,冷夜转了性子对玄风浅另眼相看,那么今日凌辱过玄风浅的人,势必要倒大霉。 如此一想,惊蛰顿觉脊背发凉。 他特特加快了脚程,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惊蛰前脚一走,牢房中的“战况”,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扭转。 咔嚓—— 玄风浅遽然起身,一个反手,利落地拧断了正欲探入她裙裾中的脏手。 “乌合之众,不过尔尔。” 她桃腮含笑,不怒而威,自有一番气魄。 众魔犯面面相觑,俨然已经被她周身散发出的煞气所摄。 “这小蹄子,脾气还挺大!” 许是玄风浅神情太过凶狠,就连色胆包天的矮头陀都不敢贸然上前。 玄风浅眼眸微眯,横扫着跟前这一群歪瓜裂枣,原想动用仙法将他们狠狠教训一顿,又担忧惊动了尚未走远的惊蛰。 深思熟虑之后,她只得选择将计就计。 第10章 玄风浅的反击 “罢了。今日便饶你们一命。” 玄风浅垂眸敛眉,强压住喷薄欲发的怒火,声色淡淡地道。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九重天上的小蹄子,果真够野,够劲儿!” 矮头陀目不转睛地盯着玄风浅大敞的领口,带着股熏人臭气的哈喇子飞流直下。 “滚远点。” 玄风浅秀眉轻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可由不得你。”矮头陀咧着乌紫的唇,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猖獗狞笑,“魔尊已经将你赐给了我等。从今日起,你便是爷儿几个的玩物。” “小蹄子,速速就范!若是让魔尊得知你抗旨不尊,你的下场势必比现在凄惨百倍千倍。” 众魔犯连声附议着。 更有胆大者,直接飞扑上前,扯下了玄风浅身上血红的嫁衣。 “找死。” 玄风浅忍无可忍,“咔嚓”一声折断了突然袭来的咸猪手。 随后,她利落地披上了残破不堪的嫁衣,轻甩广袖,任迷雾从袖中流泻开来。 “小蹄子,花样还挺多...” “人呢?” “怕什么?牢门落了锁,她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 众魔犯在迷雾中一阵扑腾,反倒更显兴奋。 玄风浅冷冷地盯着方才扯下她身上嫁衣的魔众,随手捻了个幻身术法,直截了当地将他变成了女身。 “小蹄子,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本上仙的衣服,你也敢扒?” 玄风浅斜勾起唇角,眸中倏然闪过嗜血的暗芒。 她将别在腰间的元帕亲手系到跟前的魔犯身上,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这么享受侮辱女人的过程,本上仙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再享受一回。” “你...你要做什么?” “聒噪。” 玄风浅懒得同他废话,双指捻诀,果断地封了他的口。 待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再使隐身术法,不动声色地突破了众魔犯的重重包围。 不一会儿,牢中迷雾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暧昧旖旎的喘息声... 玄风浅冷眼看着被一群歪瓜裂枣折磨地奄奄一息的魔犯,心下却没有丝毫的痛快之感。 纵那魔犯屡次冒犯于她,她依旧看不了这般残忍的凌虐场面。 以暴制暴绝非是上上之策,不过是走投无路时的无奈之举。 “啧,真是凄惨!仙界来的羡天帝姬,竟还不如我们。”对门牢房里的妖冶魔姬目无斜视地盯着“群魔混战”的刺激场面,唏嘘不已。 “还是她姐姐从天帝姬命好!”另一位魔姬满脸艳羡地道:“我要是能得魔尊垂爱,做梦都该笑醒。” 闻言,玄风浅更显困惑。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坏到骨子里的冷夜为何那么招女人喜欢。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越坏的男人,越有人爱? 可在她看来,冷夜不过是长了一副惑乱众生的俊俏皮囊。 除此之外,别无长处。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玄风浅轻叹了口气,暗自思忖着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倘若还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现在的她不仅会飞,还习得了一身神乎其技的术法,但她依旧不喜欢这方礼法崩坏,毫无制度可言的地域。 “阿浅,务必要坚强地活下去。”这时,虚空中突然飘下一道沧桑感十足的声音。 玄风浅下意识地瞟了眼牢房中“打”得火热的一众魔犯,再三确认除她之外,再无人得以听到那道声音,这才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 “什么意思?”玄风浅紧盯着越靠越近的黑衣蒙面女人,扶墙而起。 许是因为方才的一通施法耗尽了仙力,此刻的玄风浅就连起身都显得十分吃力。 “没有人能逃过宿命。我曾费尽心思地将你送至另一方世界,可到头来,你还是被宿命的触手抓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本就属于这里?” 黑衣女人点了点头,“是。” 玄风浅显然不相信这番言论。 不过,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可知要怎样做,才能回去?” “回不去了,这副身躯的原主已去往现实世界。而你,将被永久地留在这一方地域。” “如若我不慎身死,是不是就能回去?” 黑衣女人却道:“一旦身死,元神即散。不止回不去,还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玄风浅郁猝。 倘若黑衣女人所言皆为属实,她岂不是玩完了? “你必须在冷夜覆灭六界之前,让他爱上你。等他对你死心塌地之后,再伺机挖了他的心。”黑衣女人紧攥着玄风浅冰冷的手,郑重其事地道:“阿浅,为了仙族,为了六界万万生灵,你必须照我说的做。”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恶毒女配。要找,你也该找玄千凝才是。”玄风浅自嘲地勾了勾唇。 正当此时,黑黢黢的廊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浅,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黑衣女人警觉地扫了眼正疾步赶来的惊蛰,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毕生修为注入玄风浅眉心之中。 “在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万万不得显露身手。” “……” 玄风浅轻触着微热的眉心,正欲开口询问黑衣女人,她已化作一道黑烟,散尽。 “阿浅,我已将众神之力传予你,你将得以预见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众神之力?” 玄风浅愈发迷糊,“众神的能力何以如此薄弱,仅够我预见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麻利地解了隐身术法,一头栽进群魔之中,寻了块不算拥挤的地皮,规规矩矩地躺下挺尸。 第11章 大人,我想沐浴 玄风浅刚躺下,惊蛰就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定在牢房门口。 “羡天帝姬,你...你可还活着?” 惊蛰见玄风浅了无生气地横躺在一群糙汉中间,眼皮狂跳,声音亦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冷夜说过,他要慢慢地折磨玄风浅,万万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死去。 故而,玄风浅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惊蛰势必会因为看守不利而被重罚。 哐啷—— 惊蛰忙不迭地扯落了玄铁重锁,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至玄风浅身边。 他伸出颤栗不止的手在她失焦的双眼前晃了晃,“羡天帝姬,你还好吗?” “惊蛰大人何以如此激动?” “莫不是看上了这个小蹄子?” 众魔犯困惑不解地看向失魂落魄的惊蛰,面面相觑。 “谁允准你们弄死她的?” 惊蛰再三尝试,依旧探不到玄风浅的鼻息,遂愈发烦躁地将怒火发泄在周遭众魔犯身上。 矮头陀摸了摸鼻子,忙赔笑道:“不过是一个好看却不中用的女人,惊蛰大人何以如此上心?” “就是。这小蹄子看上去确实美艳无双,可‘用’起来,那感觉真真是糟糕透顶。” “岂止是糟糕透顶?有那么一瞬间,我总感觉自己是在非礼一个男人。” “若不是久未碰女人,饥渴难耐,我都不兴碰她。” …… 众魔犯闹哄哄地围在惊蛰周围,喋喋不休地向他吐露着方才那场“酣战”的直观感受。 惊蛰气得脸色发青,他一手紧扼着矮头陀的脖颈,一边愤怒地暴吼道:“蠢货!魔尊再三要求,务必留下一条活口。你们却为了一时之快,将人弄得断了气。这下倒好,魔尊若是怪罪下来,一个都别想逃!” “啊这...” 众魔犯闻言,惊恐不已,“惊蛰大人,我们真不是故意的。求您网开一面,在魔尊面前替我等美言几句,可好?” “闭嘴,都给我滚回去!” “是是是,小的遵命。” 众魔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不敢吊儿郎当地围在惊蛰边上兴味盎然地起着哄。 他们胡乱地提着裤子,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临出牢门之际,矮头陀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瘫倒在玄风浅身侧早已气绝身亡的魔众。 “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用?三两下竟被一个女人给榨干了?” 他挠了挠头,略显鄙夷地嘟囔了一句。 无意间触及惊蛰近乎要吃人的眼神,矮头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羡天帝姬,务必撑住。” 待周遭安静下来,惊蛰这才轻扶起了无生气的玄风浅,欲为她输送真气用以续命。 “咳咳——” 玄风浅见魔众散尽,失焦的瞳孔中慢慢地显出了一丝生机。 “惊蛰大人,我想沐浴。” 她声音细若蚊蝇,眼眶中虽无一丝水汽,却显得更为凄楚。 “羡天帝姬,你当真无碍?”惊蛰眸光乍亮,欣喜若狂。 “如此苟活,委实没什么意思。” “帝姬莫要自暴自弃。但凡有一线生机,事情就还会有转机。” 惊蛰深怕玄风浅受了刺激欲自寻短见,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她。 第12章 妾身有胸,你仔细瞧瞧! “纵有转机又如何?前途依旧茫茫无所依。” 玄风浅轻缓地阖上双眼,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惊蛰,我想静静。” 惊蛰见她这般平静,心里更加没底,“我不出声就是了,帝姬大可当我不存在。” “你且放心去复命。” 玄风浅早已洞察了惊蛰的心思,不疾不徐地道:“魔尊胸口这团怒火,全是因我而起。我若是死了,他的怒火没处撒,倒霉的就是仙界了。所以,现在的我,不配活,更不配死。” “帝姬莫要妄自菲薄。” 惊蛰不动声色地收走了玄风浅身侧脏污不堪的元帕,又增派了数位魔姬看着玄风浅,这才放下心,赶着去往紫幽宫复命。 他刚走出牢房,就见紫幽宫的魔姬行色匆匆地赶来。 “惊蛰大人,魔尊急召。” “我知道了。”惊蛰微微颔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染满血污的元帕,“魔尊还说了什么?” 魔姬双手环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魔尊只吩咐奴婢前来找您,倒也没说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奴婢敢肯定,魔尊还在气头上。这不,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已砍杀了上百人。” “竟还未消气?”惊蛰眉头紧锁,曜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深思。 在惊蛰看来,冷夜的脾气虽然差到了极点,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雷霆震怒。他既能坐稳九幽魔尊之位,就足以证明他绝不是脑袋空空只会蛮力的莽夫。 可话说回来,他若不是因为玄风浅的冲撞而动怒,难不成是因为心疼屡遭迫害的玄千凝,动了肝火这才大开杀戒? 貌似也不太对... 冷夜若真心喜欢玄千凝,此刻更应该寸步不离地陪着她,而不是兀自生着闷气全靠杀人泄愤。 又或许,冷夜这般焦躁,是因为放心不下玄风浅,想赦免她又拉不下脸? ……… 惊蛰若有所悟地颔了颔首,觉察出冷夜对玄风浅的特别之处,只觉脊背发寒,“天意弄巧,但愿是‘情’而非‘劫’。” 尤记得多年之前,一位不知来处的野道士曾四处散播过“九幽魔尊大劫将至,百年内必将卒于女人之手”的谣言。 当初,惊蛰只觉十分荒唐。 如今细细一想,他突然觉得那野道士所言,并不简单。 魔姬见惊蛰神色大变,怯生生地问道:“惊蛰大人,出了什么事?” “无妨。许是我思虑过重。” 惊蛰深吸了一口气,他一边应着,一边阔步跨入了灯影萧瑟的紫幽宫。 彼时,冷夜正仰靠在九龙宝座之上,兴致缺缺地把玩着掌中泪水涟涟的黑乌鸦。 “尊上偏心!内室中的丑八怪,根本比不上妾身千娇百媚。”黑乌鸦双羽捂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无涯,不得辱骂凝儿。” 冷夜颇具惩罚意味地拧着黑乌鸦圆乎乎黑漆漆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道。 而这只被唤作“无涯”的黑乌鸦,全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它焦躁地扑扇着油光泽亮的翅膀,稳稳当当地栖在冷夜肩上,娇柔造作地朝他挤眉弄眼,“妾身也要嫁给尊上!” “莫忘了自己的性别。” 冷夜瞅着这只干瘪的公乌鸦,愈发无语。 无涯气得啄毛,“只要尊上发话,性别哪里能成为阻隔真爱的结界?” “无涯,别闹。” 为俘获冷夜的心,无涯硬是狠下心肠啄下胸脯上一撮细软皮毛,“无涯也有胸,不信你仔细瞧瞧!” 第13章 哦!他那该死的占有欲 冷夜满头黑线,漠然无语,“……” “尊上~你看了人家的身子,理应对人家负责。” 无涯见冷夜不为所动,紧张地扑扇着油光锃亮的翅膀,飞至他肩上,嗲着嗓子矫揉造作地撒着娇,“尊上,你就娶了妾身吧!” “聒噪。” 冷夜将它扫至一旁,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讨厌~你摔痛人家了。”无涯色迷迷地盯着邪魅无双的冷夜,晶莹的哈喇子飞流直下,“尊上,妾身馋你!” “再敢多言,本尊不介意立马阉了你。” 冷夜低醇的声色中透着一丝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纵恃宠生娇的无涯,也只得乖乖听话。 “嘤!尊上,你变心了!” 无涯熟稔地从乌黑的羽翼下掏出一方锦帕,一刻不停地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 冷夜的心思显然不在无涯身上,见惊蛰疾步赶来,状作无意地问询道:“死了?” 惊蛰摇了摇头,沉声应着,“没死。不过,羡天帝姬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他一边答着,一边阔步上前,将手中布满血污的元帕毕恭毕敬地呈至冷夜跟前,“魔尊,请过目。” “这种脏东西,你也敢往本尊面前搁?” 冷夜嫌恶地扫了眼褶皱不堪的元帕,眼前骤然浮现出玄风浅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粗犷男人凌辱的画面。 他原以为这样折磨玄风浅,心中郁气得以消散一些。 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元帕上斑驳的暗红血迹时,心里却堵得慌。 惊蛰见冷夜动了怒,忙不迭地将元帕收入袖中,“属下知错。” “你很喜欢她?”冷夜心烦意乱,语气不善地问道。 “回魔尊的话,惊蛰早在千百年前就斩断了情根,今生今世绝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惊蛰并未想明白冷夜这番问话是为何意,但他能感觉得到冷夜似乎对他不太满意。 “是么?” 冷夜随手弹去了无涯颅顶上的香灰,声色中藏着一丝狂躁,“既然不喜欢,为何又将沾染过她血迹的元帕收入袖中?” “……” 惊蛰顿觉手中这一方破旧的元帕好似烫手山芋。 搁手里明显不合适。 但将之搁在冷夜面前,更不妥当。 毕竟,冷夜都说了,他嫌脏。 深思熟虑之后,惊蛰只好硬着头皮,轻声询问着冷夜,“还望魔尊明示,属下究竟该如此处置这方元帕?” “搁案上。” 冷夜彻底黑了脸。 他并没有怪异的收集癖,可当他看到玄风浅的贴身帕子被惊蛰紧紧攥着,心里总觉不太得劲儿。 也许,正是因为玄风浅和他拜过天地的缘故,使得他对她生出了莫名的占有欲。 “看来,又是本尊该死的占有欲在作祟。” 思来想去,冷夜终是为自己的反常之举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可在惊蛰看来,冷夜对玄风浅不仅仅是占有欲这么简单。 不过,此刻的惊蛰自身难保,根本没精力操心其他事。为化解冷夜对他的不满,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魔尊,您身上的'刹那芳华'可是得解了?” “嗯。” 冷夜冷淡地应着,刚刚压下去的怒火此刻又熊熊燃起。 事实上,玄风浅用以划伤他脸颊的金步摇上并无“刹那芳华”之毒。 那上面不过是普通的灭灵散,仅能用来对付一些修为低下的精怪。 思及此,冷夜再一次怒发冲冠。 他倏然起身亲自赶往九幽魔牢,欲再教训胆大妄为的玄风浅一顿。 第14章 冷夜也逃不过的真香定律 “尊上,更深露重,还是快些回屋歇息吧。” 玄千凝见冷夜起身欲走,遂迈着细碎的步子施施然从内室中走出。 她含情脉脉地仰望着冷夜,眼神温柔得掐得出水,“紫幽宮甚大,妾身害怕。” 冷夜唇角含笑,宠溺地刮着她的鼻子,声色低醇且极富磁性,“傻凝儿,紫幽宮中你说了算,有什么好怕的?” “可...” 玄千凝瘪了瘪嘴,小声嘀咕着,“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尊上就不能留下过夜么?” “本尊自是愿意陪着你。只是,本尊更怕弄伤你。等你身子好了,本尊定让你尝尝夜夜洞房的美妙滋味。” 冷夜温柔地替玄千凝拢好微微敞开的领口,“你身子弱,最好先休养一段时间。” “是。” 玄千凝不敢忤逆冷夜的意思,终是选择妥协。 “肚兜颜色不错。”冷夜察觉到玄千凝骤然红了眼眶,遂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轻语着。 “尊上,你往哪儿看?”玄千凝羞赧不已,连连用双手挡在胸前。 “怎么,不让看?” “不是...” 玄千凝急着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既不愿让冷夜觉得她轻浮随便,又想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的爱意。 万般纠结之下,她竟急得直掉泪,“尊上,妾身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 “傻凝儿,本尊岂会不知你对本尊的心意?”冷夜不忍心难为她,随口哄道:“先去歇息片刻。等本尊回宫,由你来替本尊沐浴更衣,如何?” 闻言,玄千凝脸色微红,似春日的桃花,娇艳欲滴。 她轻轻颔了颔首,柔声应着,“妾身等你。” “乖。” 冷夜轻抚着玄千凝如凝脂般细腻的脸颊,心中顿觉一阵舒爽。 在他看来,女人就应该像玄千凝一样进退有度,懂事知礼。 而玄风浅那样行事张扬恬不知耻之辈,根本算不上女人。 想到玄风浅,冷夜面上的笑容骤然凝涸。 千百年来,敢肆无忌惮暗算他的人,除却玄风浅,再不做第二人选。 故而,比起洞房,他更喜欢去往九幽魔牢一睹玄风浅此刻的惨状。 玄千凝好似猜中了冷夜的心思,两弯罥烟眉不自觉地蹙起。 尽管冷夜对她照顾有佳,但她总感觉他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 更让她深感不安的是,冷夜似乎对玄风浅很感兴趣。 玄千凝原想亲口问问冷夜究竟喜不喜欢玄风浅,但又担忧问得过于直白,惹他不快。 深思熟虑之后,玄千凝终是换了副委婉的说辞,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冷夜,“尊上,浅浅她还好吗?” “死不了。” “尊上,可否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放浅浅回仙界?她已被毁了清白,这对女人来说,无疑是极为残酷的刑罚。” “凝儿,莫要做以德报怨之事。” 冷夜话音一落,便命晚夏将玄千凝带回内室。 平心而论,他确实将玄千凝放在了极为重要的位置之上,但他委实不喜欢她总是拐弯抹角套他话的行为。 “摆驾九幽魔牢。” 待晚夏搀扶着玄千凝回屋之后,冷夜竟鬼使神差地将案上沾满血污的元帕纳入广袖之中。 第15章 心疼 惊蛰诧异地扫了眼冷夜金丝鎏边袖口里的一抹血红,心底里突然涌上阵阵惊悸。 他如同木头般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什么?”冷夜眼神一凛,不悦地质询着惊蛰。 “没...没什么。” “若敢多嘴,后果自负。” “小的不敢。” 惊蛰垂眉敛眸,连声应着。 之所以不敢正视冷夜,倒不是因为被他吓破了胆。 而是因为...冷夜破天荒地红了脸。 没错,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九幽魔尊冷夜,当真脸红了! 这一刻,惊蛰心里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反倒想要猖獗地放声大笑。 不过,想归想,他终究没敢笑出声。 “不敢最好。” 冷夜冷哼了一声,许是觉得掉了面子,原本微红的脸颊“唰”得一下红透。 为了散尽莫名涌上脸颊的热气,他只得逆着风急速前行,任虚空中的疾风吹灭他上焦躁动不安的邪火。 然,热度易退,火气却不易消。 “该死的女人!” 冷夜越想越觉气愤。 要知道,他可从未有过这般窘迫的时候。 他本打算着狠狠地修理一顿玄风浅,可当他跨入牢房的那一刻,心却狠狠地抽了一下。 破败不堪的牢房之中,仍旧弥散着一股子男欢女爱之后的糜烂气息。 冷夜背手负立,站定在玄风浅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干草堆上双眸紧阖的她。 她看上去很不好。 除却脸上触目惊心的鞭伤,身上的嫁衣也破损得不成样子。 更让他犯堵的是,她裙摆上大片大片的血污。 “为了接近本尊,竟隐忍到这种地步?”冷夜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水...” 此刻,玄风浅酣睡正香,浑然不知冷夜就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渴死算了。” 冷夜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亲自动手斟了杯清茶,悄然移至玄风浅嘴边。 “味道太淡,我想喝蜜水。”玄风浅睡得迷迷糊糊,接过茶杯就是一通牛饮。 “玄风浅,你莫要得寸进尺。” 冷夜黑了脸,低醇的音色中透着一丝阴鸷。 “魔...魔尊?” 玄风浅后知后觉,但见面色不善的冷夜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她连说话都变得极不利索。 “你不是一心想着嫁给本尊?本尊好心来看你,你怕什么?” “魔尊莫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玄风浅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自嘲地笑了笑,“如你所愿,现在的我,已经被毁得彻彻底底。” “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 “是,确实是我咎由自取。打一开始,我就不该奢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倒好,毁了容,失了清白,还被拘押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冷夜静静地凝视着面容悲戚,双眸无光的玄风浅,突然间竟觉得有些看不懂她。 她此时此刻的表现,确实像极了人侮辱过后的状态。 只是,她嘴角处发白的口水印记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她在被人侮辱过后,还能口角流涎地酣睡着。 沉吟片刻之后,他倏然伸手扯落了她本就残破的嫁衣。 玄风浅慌乱地捂着胸口,错愕地看向一脸冷肃的冷夜,“我已经被你折磨成这个鬼样子了,你还想怎样?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尊对残花败柳没兴趣。” 冷夜一手抓过她莹白似雪的手臂,再三确认过她胳膊上并无守宫砂的印记,这才施施然松了手。 第16章 他喜欢残花败柳 “是吗?” 玄风浅眉梢一挑,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轻揉着被冷夜抓红的手腕,小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喜欢残花败柳的?” 玄风浅实在是想不出冷夜去而复返的理由。 照理说,他应当寸步不离地守在玄千凝身边才对。 怎么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屁颠屁颠地跑来找她麻烦? “玄风浅,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冷夜轻嗤了一声,好看的仰月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你以为,本尊会稀罕一个被人玩坏的女人?” “嗯,确实被玩坏了。”玄风浅心里头有气,语气不善地回怼着,“我脏得要命,还望魔尊离远一些,以免惹得一身骚。” “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同本尊置气?” “魔尊误会了,风浅所言句句属实。”玄风浅声色淡淡,不疾不徐地道:“你可知那群臭男人是如何凌辱我的?你可知,被十几双手齐齐探入裙底,被十几张臭气熏人的嘴又啃又咬是何滋味?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肮脏,不是么?” “……” 冷夜默然无语。 一开始,他只想着往死里折磨胆大妄为的玄风浅。 但闻她声色平静地将自身所遭之苦娓娓道来之时,冷夜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不知不觉间,他犀锐的眼眸趋于柔和,就连冰冷的音色都柔化了不少,“还疼不疼?” “什么?” 玄风浅眨了眨眼,略显迷茫地看向冷夜。 她实在搞不懂冷夜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派人侮辱他,后又亲自上门端茶送水,现在居然还问她疼不疼... 他的脑子莫不是进水了? “没什么。”冷夜自觉没趣,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哦。” 玄风浅觉得,冷夜之所以总在做一些自相矛盾之事,十有八九是因为脑子坏了。 如此一想,她便不再去深究他的反常之举。 然而... 她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因冷夜落定在她手臂上的渗人眸光,紧紧地绷成了箭上急弦。 “魔...魔尊,姐姐的身子好些了么?”她不动声色地将胳膊藏于身后,悄然转移着话题。 虽说,她用以遮盖守宫砂的雪肤膏色泽自然,同她手臂的肤色几乎一模一样。 但她心里还是十分没底。 这要是被冷夜发现端倪,她就彻底玩完了。 好在,他对女儿家的体己之物知之甚少。 他根本不知女人竟还会随身携带着雪肤膏这类为容颜增色之物。 故而,盯着玄风浅的胳膊看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一无所获的冷夜终是收回了视线。 他原以为凭着玄风浅过人的手段,对付一屋子的魔犯应该不成问题。 没想到她竟当真被侮辱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就连他自己也整不明白,素来以凌虐人心为乐的他,为何体会不到折磨玄风浅的乐趣? 难不成...正如玄风浅所言,不管他承不承认,她都是迄今为止唯一和他拜过堂的女人。她被人凌辱,他的脸上也不光彩。 对,肯定是这样。 冷夜为自己寻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躁动不安的心才趋于平静。 第17章 不准叫姐夫 “阿嚏——” “阿嚏阿嚏——” 玄风浅被冷夜身上四散的魔气所侵,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冷夜被她如同“狗吠”般嘹亮的喷嚏声所扰,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倏然间,他感到脸上一阵湿润。 伸手一摸,才知玄风浅竟喷了他一脸口水。 冷夜气涌如山,猛地攫住了玄风浅纤细的脖颈,五指于同一时刻骤然收紧。 “玄风浅,你是嫌命太长?”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手拧断她纤细的脖颈。 玄风浅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道:“魔尊喜怒,我当真不是故意的。许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又被寒气所侵,这才...” “身体过于虚弱?” 冷夜将她连拉带拽地拖至自己跟前,并用阴鸷犀锐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她。 “嗯。”玄风浅点了点头,秀眉微蹙,俨然一副病弱美人儿的模样。 “你刚刚不是睡得挺安稳?怎么本尊一来,就突然性命垂危了?” 冷夜轻嗤出声,蕴藏着点点寒气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兴味。 玄风浅全然不知嘴角边的口水印子早已出卖了她,依旧作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我哪里睡得安稳?不过是被折磨得太狠,晕死了过去。” 冷夜:“……” 他瞅着她理直气壮元气十足的模样,悄然生疑,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将她扒干净仔仔细细查验一番的冲动。 他心下腹诽着,左右不过是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者,此刻的她身上只挂了条染满血迹以致于看不出底色的肚兜,他只需轻轻拽下破损的系带,就能一探实情。 如此一想,他倏地伸出手向玄风浅探来,欲亲自解下她脖颈上松松垮垮的系带。 玄风浅见状,吓得魂飞魄散。 她原以为冷夜不会变态到要将她扒个精光的地步。故而,肚兜下的部位她并没有刻意弄出淤伤。 “魔尊,您冷静一些,万万别被美色所惑,姐姐还在寝宫里等着你呢。” 她惊得浑身发汗,连连向后挪去。 “美色?不过是蒲柳之姿。” 冷夜见玄风浅一副防贼的姿态,心中大为不爽。 玄风浅默然无语。 她就算再迟钝,也看得出冷夜眼中的狼光。 他分明就是馋她的身体! 不过,碍于他周身强大的威压,她可没胆子当面质问他。 “自己脱,还是本尊来?” 冷夜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向面色煞白的玄风浅。 玄风浅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不脱?合理来说,我应当尊你一声‘姐夫’。若是让姐姐得知此事,她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不准叫本尊姐夫。” 不知为何,冷夜极其不喜“姐夫”这个称谓。 他前倾着身体,略显暴躁地伸出手,不偏不倚地朝着她身上沾满血迹的肚兜袭去。 “冷夜,你别欺人太甚!” 玄风浅忍无可忍,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九幽魔尊真就这么点儿气度?先是找人侮辱我,现在又想做什么?我不过是瞎了眼爱错了人,你至于紧揪着我年少轻狂时犯下的过错不放?” 冷夜被她一顿乱吼,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的胆子,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大。 先是接二连三地算计他,现在还敢打他! “活腻了?” 第18章 他的盘中餐有点甜 “腻了。” 玄风浅撇过头,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冷夜,给我留点尊严吧。” 冷夜面露不悦,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好歹不知!你可知多少女人连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得本尊青眼?” “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玄风浅双手紧张地绞在了一起,她深知,冷夜若是动真格的,她不止保不住清白,甚至有可能因此丢了小命。 闻言,冷夜更觉气愤难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既经受得住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的肆意凌辱,为何就是不肯让他近身? 难不成,他还比不上那群歪瓜裂枣? 如此一想,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其他人看得,本尊看不得?” “在你眼里,一次和千百次可能没什么差别。可此刻的我,已彻底破碎,再经不住那样的折磨。” “又是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冷夜薄唇紧抿,目光寡情似冰霜冷漠,“演得不错。” “谁欲擒故纵了?我都说了很多遍了,从今往后再不会纠缠你,你为何就是不愿相信?” 玄风浅越说越激动,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悄然倾泻。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副身躯的原主犯下的错,为何要她来承担? 冷夜冷漠地看着缩在角落默默垂泪的玄风浅,只觉十分扫兴,“再敢在本尊面前掉一滴泪,本尊不介意剜掉你的双眼。” “我忍不住。” 玄风浅深怕被挖了双眼,可一时间又止不住簌簌下挂的眼泪。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好以手掩面,默然背过了身子。 “娇气。” 冷夜双手环胸,冷眼看着情绪说来就来的玄风浅。 谁料,她还没擦干净脸上斑驳的泪痕,她肚兜上的系带竟毫无征兆地崩断。 冷夜狭长的眼眸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瞄去,可好巧不巧的,姗姗来迟的惊蛰偏偏在此刻闯入了牢房之中。 “魔尊恕罪,属下来迟。” 惊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喘吁吁地道。 “滚出去。” 冷夜气恼,他随手解下了宽大的外袍,直截了当地往玄风浅身上扔去。 玄风浅极其不喜他外袍上浓重的麝香气息。 但此刻的她,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她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疾速地展开了他的外袍,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 惊蛰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蜷缩在冷夜外袍中的玄风浅,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搅了冷夜的“好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魔尊恕罪,属下告退。” “嗯。”冷夜沉声应着,视线却从未离开过玄风浅。 待惊蛰走后,冷夜索性蹲下身,抬手轻触着她脸上尚未凝涸的血口子,“很委屈?” “是我有错在先,不配委屈。” “说吧,你想怎样?” 冷夜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 他原以为玄风浅不过是一个心肠歹毒一无是处的女人。 现在看来,他倒是觉得,她挺特别的。 胆大包天,心思缜密,还极会勾引人... 系带滑落的那一瞬,他甚至想着将她据为己有。 要不是因为突然乍现的惊蛰,此刻的她,恐怕已经是他的盘中餐。 第19章 难不成,你还想嫁人? 玄风浅察觉到冷夜的态度正逐渐软化,特特放低了姿态,轻声央求着他。 “魔尊,我既已为自己曾犯下的过错付出了沉痛的代价,之前的恩怨,是否可以一笔勾销了?” “如何勾销?” 冷夜眼尾微扬,声色邪魅入骨。 他缓缓凑至她面前,将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她脸上。 玄风浅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异男人,血气上涌,面颊烧得绯红。 不得不说,冷夜这副皮囊,确实有惑乱众生的资本。 邪魅入骨,绝美无暇。 不是画中仙,更胜画中仙... 待她缓过心神,忽见冷夜正饶有兴味地盯着突然犯了花痴的自己,心下暗恼,不自觉地低咒了一声:“男色误人”。 “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她后仰着身子,以期拉开同他的距离,“所谓一笔勾销,就是过往再不追究,今后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本尊已调查清楚,私自调换凝儿屋中熏香之人并不是你。不幸的是,你却因此事失了清白。说到底,是本尊欠了你。所以,这事没法一笔勾销。” “魔尊一开始就清楚,这事并不是我做的,不是么?”玄风浅气不过,一时嘴快,直接怼了回去。 “这很重要?” 冷夜斜勾着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总归是本尊欠了你。等本尊想好该如何补偿你,再放你出去,如何?” “既已破碎,再多的补偿也是无济于事。魔尊不若早些放我回仙界,以免节外生枝。”玄风浅缓声应着,看似松弛有度,实则如坐针毡。 在她看来,冷夜此人极其狠毒,最擅长的就是凌虐忍心。 这会子,他突然转了性子坦言对她有所亏欠,定不是因为良心发现真打算放她一马。 指不准,他又想出了更为阴损的后招等着她... 思及此,玄风浅只觉彻骨的寒意“蹭”地一下自尾椎骨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急于撇清和冷夜的关系,连声补充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自不会对父尊说道。至于脸上的血口子,就当是我不小心摔的。”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 冷夜深知,玄风浅一刻也不想留在九幽魔界。 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她走。 这年头,能够猎寻到称心如意的玩物,委实不容易。 玄风浅不知冷夜此刻的想法,仍在尽全力意图说服他,“魔尊自然可以相信我。此事若是传出,我的名声势必毁尽。指不准,父尊也要跟着被耻笑。” “名声很重要?难不成,你还想着嫁人?” 冷夜眉梢微挑,神色骤然冰冷。 玄风浅不以为意,随口反问道:“我只是不想让父尊跟着蒙羞。再者,名声尽毁和嫁人有什么关系?真正爱我的人绝不会因为此事而看轻我,恰恰相反,他会心疼我的过去,痛我所痛,苦我所苦...” “聒噪。没事念什么经?” 冷夜不懂情爱,也不想懂。 故而,他根本不能体会玄风浅口中说的那种深爱。 即便是对玄千凝,他也从未有过半分的悸动。 之所以愿意娶她,无非是因为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玄风浅撇了撇嘴,低声轻语,“我什么时候念经了?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第20章 魔尊口嫌体正直 “是么?” 冷夜棱角分明的仰月唇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他胸口处喷薄欲出的怒火,因玄风浅的一句“喜欢”尽数散去。 “千真万确。” 玄风浅颔首,薄红的檀口微微翕动,“眼下,横亘在你我之间的误会已彻底解开。就是不知,魔尊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仙界?” “来都来了,何必急着回去?”冷夜不悦地皱了皱眉。 玄风浅听出了冷夜的挽留之意,更觉无语。 他先是不留情面地毁了她的容貌,而后又派遣了一群穷凶极恶之徒轮番折磨她。 要不是她福大命大,此刻的她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这种暗无天日的破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住。 不止如此,一想到冷夜的暴行,她就恨不得扑上前抓花他俊美无俦的脸... “在想什么?” 冷夜垂眸凝视着频频走神的玄风浅,音色魔魅入骨。 “没什么。”玄风浅摇了摇头,转眼又换了一副得体的说辞,“之所以急着回去,无非是想要早些治好姐姐的身体。姐姐因蚀骨穿心散而伤了元气,我必须早些回仙界,随同父尊一起去三清境为姐姐求药。” “看不出,你还有点儿良心。”冷夜冷哼着,他压根儿不相信玄风浅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 “我只是不愿一错再错。”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凝儿身边,照料她的日常起居,直至她的身体完全康复,如何?” “你是不是不打算放我回仙界?” 玄风浅意识到冷夜根本没打算放她走,气得脸色发红,胸口因气喘而剧烈起伏着。 冷夜唇齿含笑,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她生气时如同炸毛的小野猫,倒是挺可爱的。 可爱之余,还十分撩人... 冷夜犀锐的视线落定在她罩着宽大外袍,却依旧曼妙袅娜的身体。 不得不说,她真是天生的尤物。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撩拨得人心猿意马。 就连胸口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头发丝儿,都显得格外诱人。 不如,就在此地要了她?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 玩坏了,直接扔回仙界便是。 玄风浅察觉到冷夜愈发粗重的喘息声,再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魔尊,做人要有骨气。你亲口说过,半眼也瞧不上像我这样貌丑无盐的残花败柳?” 冷夜眉头深锁,他没想到玄风浅竟将他说过的话记得这么牢。 平心而论,就算是被伤了脸,她也依旧明艳动人,他根本不觉得她丑。 但是她的身体,确实是脏得不能再脏。 冷夜回过神,嫌恶地扫了眼恍如惊弓之鸟的玄风浅,冷声言之,“荒谬!本尊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 玄风浅满头黑线,他分明就是动了欲念,还嘴硬。 嘴硬也就罢了,为何非要贬低她? 还好意思嫌别人脏,最肮脏的人明明是他! 他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 冷夜早已习惯了所有人都众星捧月地对待他,但见玄风浅发自内心地排斥他,心里大为不爽。 他倏然起身,头也不回地阔步出了牢房。 她不让碰,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惊蛰,去找几个干净的女人。”冷夜淡淡地吩咐着歪着脑袋斜靠在九幽魔牢门外石柱上打盹的惊蛰。 第21章 本尊让你碰她了? “是。” 惊蛰猛一激灵弹跳起身,毕恭毕敬地答着。 抬眸间,他瞅着冷夜黢黑似锅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魔尊,羡天帝姬当如何处置?” “先关她几天。” 冷夜轻抿削薄的唇,目光寡情似冰霜冷漠。 惊蛰本不该多言,可他委实担忧冷夜因一时的意气用事,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众所周知,白帝玄嚣宠女无度。他要是得知玄风浅在九幽魔牢之中备受虐待,后果不堪设想。 深思熟虑之后,惊蛰小心翼翼地道:“魔尊,白帝已知晓羡天帝姬代姐出嫁一事。若是让白帝知悉她在魔界遭受的一切,恐怕...” “你去替她上药。” “这...魔尊,属下心里害怕。”惊蛰惶恐至极,支支吾吾地道。 “怕什么?” 冷夜疑惑地看向大汗淋漓的惊蛰,不明所以。 惊蛰一板一眼地答道:“回魔尊,属下至今还是黄花闺男,从未碰过女人。一想到马上就要触摸到女人的身体,腿都给吓软了。” 他虽不知玄风浅究竟受了多少伤,不过想想也该知道,被一群穷凶极恶之徒虐待过后,势必会弄出一身的伤。 让他给她上药,势必会触碰到她的身体... 这明显不合适嘛! 冷夜会意,他强压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话里行间尽是不悦,“本尊让你碰她了?” “不...不碰怎么上药?” 惊蛰急得满头大汗,他倒是想给她隔空上药。 可关键是,他还没学会这类极其玄妙的隔空借力术法。 冷夜默然无语,他的本意是让惊蛰妥善处理好玄风浅脸上的鞭伤,以防白帝看出端倪。 这小子倒好,满脑子全是浪打浪的水花儿,尽想着揩油。 “替她处理好脸上的鞭伤,其他地方不必管。”冷夜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 “啊?” 惊蛰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羞窘地无地自容,“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冷夜刚想开口叫住他,却见他“咻”地一声从眼前掠过,没了踪影。 这下倒好,惊蛰跑了,谁给他找女人? 冷夜黑沉着脸,原打算回紫幽宫陪着玄千凝。 可行至宫门口,又突然调转了方向,兀自一人去往清冷萧条的噬魂殿。 而另一边,刚上完药的玄风浅优哉游哉地从袖口中扯出一缕云絮,随手将之揉成枕头的形状,舒舒服服地枕着。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她正准备打一响指,将牢房中的微弱烛光熄了,却见惊蛰依旧如雕塑一般杵在牢房之中迟迟不肯离去。 “魔尊似乎走得很急,莫不是遇上了什么要紧的事?你别担忧我,还是快些跟上去看看吧。”玄风浅试探性地问道。 “……” 惊蛰突然想起冷夜吩咐过他的事,惊得脊背发寒。 天杀的,他竟忘了给冷夜找女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魔尊定是去泻火了,是吗?” 玄风浅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只觉这副身躯的原主真是瞎了眼。 像冷夜这么肮脏的男人,白送给她,她都不要。 “羡天帝姬,莫要灰心。魔尊既愿意对你网开一面,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机。” 惊蛰一边安抚着玄风浅,一边着急地落了锁,飞一般地往外冲去。 玄风浅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我灰的哪门子心?他的事,与我无关。”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顺势将冷夜的外袍紧紧裹在身上,昏昏沉沉睡去。 第22章 他有病 半梦半醒之间,玄风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秀眉轻蹙,轻缓地拨开了弥散在眼前的迷雾。 放眼看去,只见衣衫半解的冷夜正抱着一位身材袅娜的女人,抬腿往内室走去。 “阴魂不散!” 玄风浅郁猝,没想到自个儿梦境里,也能见到他的身影。 她气呼呼地调转了方向,原打算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可画面一转,她又被一股蛮力推送至内室中。 “尊上,您摔疼奴家了。” 被冷夜摔至榻上的女人泪水盈盈,我见犹怜。 “聒噪。” 冷夜随手捡起零落在榻下的腰带,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女人的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嘤嘤”低泣的女人,“撕拉”一声扯落了她身上薄如蝉翼的布料。 “唔——” 女人瑟缩着颤抖不止的身体,眸中的谄媚之色已被噬骨的恐惧所取代。 “怎么,不会伺候人?” 冷夜并不喜欢这类怯生生的女人。 哭哭啼啼,烦人的紧。 若不是急于泻火,他根本不可能碰她。 玄风浅将一切看在眼底,对冷夜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她摇了摇头,正打算悄悄溜出内室,却听“砰”地一声,那榻上的娇弱女人,竟被冷夜暴摔下榻。 “来人,将她拖下去砍了。” 冷夜扯着女人的头发,健硕的臂膀上青筋迭起。 “尊上,奴家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那女人唇色发白,只一味地重复着一句话。 她要是得知冷夜有那方面的隐疾,即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前来近身侍奉。 玄风浅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定在榻前勃然大怒的冷夜。 看样子,他似乎没动欲念? 又或者,他已然动了欲念,只是身体没反应出来... “白瞎了这么完美的身材,居然不行?!” 意外得知冷夜的“隐疾”,玄风浅啧啧出声,原本阴郁的心情骤然转晴。 “怪不得性格这么暴戾,原来是因为身体有缺陷。” 她随手抄起门边积了层灰的扫帚,眯眼瞄准了冷夜大敞的衣襟下如同鬼斧神工雕凿出的身体,“咻”地一声将敝帚干脆利落地扔了过去。 遗憾的是,扫帚并未如同所愿击中靶心,而是直截了当地穿过了他的身体,砰然落地。 玄风浅不甘心,索性冲上前,朝着冷夜猛踹了去。 左右不过是一场梦,怎么解气怎么来。 奇怪的是,她刚抬起腿,却怎么也踢不着冷夜的身体。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玄风浅依旧没能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正当她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之际,惊觉自己的脚腕正被一只苍白的手缠上! 莫不是鬼手? 玄风浅心下一惊,忙不迭地收回了脚。 即便是在梦境之中,她对鬼怪还是有所忌惮。 与此同时,她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惊蛰焦急的声音。 “羡天帝姬,快醒醒,魔尊急召!” “帝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若是再不转醒,等魔尊改了主意,再想侍寝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 第23章 众神之力 “侍什么寝?我才不要去。” 玄风浅眼皮微动,不满地嘟囔着,“像他那样作风不检点的男人,我一脚可以踹蔫十来个。” “姑奶奶,您可长点心吧!这话要是传入魔尊耳里,你可就惨喽。”惊蛰摇了摇头,低声提点着她。 听惊蛰这么一说,睡得昏天暗地的玄风浅于须臾间从梦境中剥离了出来。 她乍然起身,略显迷茫地盯着正将她往担架上撵的惊蛰,“惊蛰,你要带我去哪儿?” 惊蛰满脸堆笑,道:“自然是带您前去侍寝,魔尊还在殿中等着您呢。” “什,什么?” 玄风浅如遭晴天霹雳,顿觉四肢乏力,软绵绵地瘫在担架上。 “羡天帝姬,恭喜。” 惊蛰微微躬身,谦和有礼地向她贺喜。 玄风浅瞅着笑脸迎面的惊蛰,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冷夜这类穷凶极恶的暴徒。 让她去给他侍寝,无异于要去她半条命。 再者,一旦让冷夜发现她并没有被九幽魔牢里的魔头们侮辱,她的下场怕是要比现在惨上百倍千倍。 可拒不侍寝,不明摆着违逆他的意思? 要知道,公然拒绝臭名昭著的九幽暴君,即便侥幸捡回一条小命,也极有可能落得个生不如死的悲惨结局。 “这可咋整...” 玄风浅捂着突突作痛的脑袋,长吁短叹。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寄希望于玄千凝得以强势一回,从虎口中“救”下她。 她坚信,以玄千凝对冷夜的在乎程度,绝不会放任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和其他女人私相授受。 思及此,玄风浅满眼期待地看向惊蛰,“惊蛰,姐姐的伤势如何了?她醒了么?” “从天帝姬身体并无大碍,出了魔牢就醒了。” “既无大碍,魔尊为何非要我前去侍寝?他就不怕姐姐伤心?” 玄风浅不清楚冷夜对玄千凝究竟有几分真心。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对玄千凝确实比对其他女人温柔得多。 惊蛰却道:“从天帝姬正在紫幽宫休养,自是不会知道这些。” “魔尊不在紫幽宫?” “不在。魔尊每每烦闷之际,都会兀自去往噬魂殿,通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惊蛰如实答道。 “噬魂殿?” 玄风浅呢喃出声,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依稀记得,梦境中那座清冷宫殿的匾额上,恰好题了“噬魂殿”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难道,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脑海中遽然涌现出神秘黑衣女人沧桑低沉的声音。 她这才忆起,黑衣女人早已将“众神之力”传给了她。 不出所料,现在的她已经可以预知短时间内即将发生之事... 为证实心中所想,玄风浅攥住了惊蛰的胳膊,急声问道:“惊蛰,我睡了多久?魔尊又是何时传唤的我?” 惊蛰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答道:“羡天帝姬睡了约莫两个时辰,魔尊则是在一刻钟前传唤的你。” “时间也对上了...” 玄风浅终于相信,她当真获得了预见未来的异能。 第24章 浅浅预知灾祸! “看来,冷夜身上的隐疾是真的!”玄风浅桃腮含笑,心情骤然转晴。 她心下腹诽着,冷夜那半残疾的身子,绝不可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惊蛰并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但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亦跟着笑了笑,“羡天帝姬好福气。” “可不是?万里挑一的极品魔尊,竟被我遇上了。” 玄风浅将“极品”二字咬得极重,一想到暴虐无度的冷夜,心里头的火气又开始蹭蹭上涨。 惊蛰见玄风浅激动地龇牙咧嘴,误以为她侍寝心切,忙命魔侍加快脚程,好将她快些送至噬魂殿。 玄风浅望向不远处那座黑不溜秋的宫殿,心跳骤然加快。 直到此刻,她依旧想不明白,被隐疾缠身的冷夜,为何非要让她前去侍寝? 一般而言,但凡身体有恙者,大体都会尽全力隐瞒真相,唯恐被他人知晓。 难道冷夜的脸皮厚到了这等地步,竟毫不畏惧流言蜚语? 又或许... 他已被她的美貌所征服,并将她当成了这世上最为猛烈的媚药,用以唤醒沉睡已久的身体? …… 玄风浅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恶心不已。 她才不要给他侍寝。 绝不! 不知过了多久,玄风浅眼前一黑,顿感阵阵黑雾自四面八方涌来。 更为诡异的是,她耳边亦萦绕着冷夜邪魅入骨的声音... 什么情况? 玄风浅下意识地往边上看去,却见本该驻守在她身侧的惊蛰已不知所踪。 下一瞬,她再度被一股蛮力拽入了迷雾重重的“梦境之中”。 只不过,这一回的情况比上次要危急得多。 “梦境”中,她被双眼赤红的冷夜一把扔上了榻,而裹在她身上的深紫色锦袍,已经不知所踪。 她惶恐不安地看向冷夜,颤巍巍地求饶,“魔尊,强扭的瓜不甜。您要是愿意放我一马,从今往后,我自当日日夜夜为您诵经祈福,如何?” “诵经祈福?” 冷夜斜勾起唇角,漾出一抹邪肆莫名的诡笑,“你若是愿意,也可在榻上替本尊诵经祈福。” 玄风浅吓得双腿发软,连声道:“你不是说过对我没兴趣?” 冷夜却道:“你和凝儿长得有些神似。” “魔尊,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玄风浅只觉荒谬无比,她和玄千凝根本毫无相像的地方。 冷夜认真地点了点头,笃定言之,“本尊从不开无聊的玩笑。” 玄风浅气愤难当,“你这么喜欢姐姐,为何不去找她?姐姐若是得知你将我当成了她,心里能舒坦?” “本尊什么时候将你当成她?你甚至比不上她的一根脚趾头。” “人渣!” 玄风浅怒火攻心,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冷夜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只顾着纾解着自身的欲望,直至意外发现她身下的一抹鲜红... “玄风浅,你好大的胆子!”他倏然起身,冷冷地看向泣不成声的她。 玄风浅倔强地撇过了头,鼻音尤为浓重,“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我有反抗的机会?” 第25章 既知晦气,为何又要沾身? “你以为作出这么一副可怜样,本尊就会心软?” 冷夜将玄风浅此刻的痛苦和绝望看在眼里,非但没有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反倒变本加厉,猛地将她扔下了榻。 玄风浅强忍着潸然欲下的眼泪,细若游丝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恸,“我从未指望你心软过,因为...你根本没有心。” “本尊的心早死了。” 他随手拾起她破烂不堪的贴身衣物,胡乱地拭去身上沾染上的点点血迹,“真是晦气。” “既知我晦气,为何还要这样凌辱我?” “谁准你这么跟本尊说话的?” 冷夜眸色骤冷,狠狠地将手中紧攥着的破布往她脸上砸去。 在他看来,欺骗即是死罪。 玄风浅一而再再而三地蒙骗他,他没杀了她,已是网开一面。 她倒好,惯会蹬鼻子上脸。 他愿意碰她,是她三生有幸。 她却作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烦。 “来人,将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扔至恶狼窟。” 冷夜看向奄奄一息的玄风浅,削薄的唇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要...” 玄风浅惊恐地摇了摇头,她双手颤巍巍支棱在地,强撑着疼痛不已的身体,一寸寸地朝着冷夜脚边挪去。 “玄风浅,你的脸呢?连衣服都不知道穿,就在本尊眼前爬来爬去,你还有羞耻心?” 冷夜厌恶地将她踹至一旁,这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捯饬着自身着装。 玄风浅看着自己被撕得粉碎的衣裳,心中更觉屈辱。 不过,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这条命。 至于尊严,在性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低声央求着他:“魔尊,您大人有大量,万万不要跟我这样恬不知耻的人计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冷夜垂眸,冷睨着虚弱得仿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破碎的玄风浅。 他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蚀骨的疼痛。 是为他,也是为她。 “当初...” 玄风浅想不起来她和冷夜有过什么交集。 她只记得,灵魂渡口初相见,这副身子的原主就被冷夜俊美无俦的皮囊迷得神魂颠倒。 在那之后,他们还有过几次照面。 不过,他每一回都将她当成了空气,根本不屑搭理她... “来人,将玄风浅拖下去,喂狼。” “不!不要...” 玄风浅失声尖叫,猛地从担架上滚落在地。 “羡天帝姬,莫不是做噩梦了?”惊蛰瞅着惊魂未定的玄风浅,温声询问道。 “嗯。” 玄风浅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想到即将降临的灾祸,她双腿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她已经不想去深究冷夜明明没有隐疾为何会对其他女人失去兴趣的根由。 她只想着早日逃离魔爪,彻底摆脱冷夜的桎梏。 “帝姬好些了么?” “我...我快喘不上气了。你可否回一趟牢房,替我拿一下救心丸?”玄风浅遽然倒地,双手紧捂着脖颈,作出一副难以呼吸的模样,瞬间涨红了脸。 第26章 烂透了的九幽 “救心丸?” 惊蛰只当玄风浅身有隐疾,所以才会常备着“救心丸”。 一开始,他原打算先请示过冷夜,再折返回牢房替她拿药。 但见她痛苦不堪的模样,再不敢耽误,当即调转了方向,绝尘而去。 “帝姬别急,我这就去。” “多谢。” 玄风浅气若游丝,轻轻地道了声谢。 她目送着脚底生风的惊蛰,正欲起身,肩膀却被身侧的魔侍死死按着。 “做什么?”她不悦地看向目露凶光的魔侍,声色冰冷似寒霜。 为首的魔侍频频用猥琐的眼光打量着她,恬不知耻地道:“九重天上的女人不知是何滋味?要不,先让哥儿几个尝尝?” 玄风浅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怒极反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依我看,九幽魔界早晚会毁在你们这群蛀虫手里。” “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哥儿几个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仙界帝姬?” 说罢,人高马大的魔侍近乎同一时刻撸起了袖子,将玄风浅围在中央。 啪—— 玄风浅倏然抬手,狠狠地掌掴着正噘着嘴欲偷香窃玉的魔侍,直接打飞了他的两颗门牙。 “臭娘儿们,你不是犯了病?竟还有力气打人。” “依我看,她分明就是在蒙骗惊蛰大人!” 众魔侍见玄风浅如此张狂,火气更甚,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万人骑的贱胚!看老子不弄死你。” “要死,也是你们先死。” 玄风浅眸色一凛,袖中冗长的红绸仿若软鞭一般,如毒蛇狂蟒一般紧紧地缠在面前凶神恶煞的四位魔侍脖颈上。 少顷,她猛地拽紧了红绸,直截了当地压碎了他们脖颈间凸起的喉结。 “嗬...嗬嗬...” 众魔侍惊愕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喉头中只能发出细微的气喘之声。 他们原打算趁惊蛰赶回去拿药的空当,好好揩一把油。 仙界来的大美人,正可谓是是可遇而不可求。 谁料? 这美人儿一出手,便要了他们的命。 玄风浅血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濒死的魔侍,指甲已于不知不觉间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亲手伤人性命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可若不狠下心肠,她又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九幽魔界存活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玄风浅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原打算在噬魂殿外放一把火。 即便不能将黑心暴戾的冷夜烧成灰,也能杀杀他的威风。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复仇的念头。 毕竟,现在的她根本不是冷夜的对手。 也许还没点着火,冷夜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玄风浅双手紧握成拳,深深地凝望着噬魂殿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冷夜,你等着瞧。” “嘎!你唤我夫君做什么?” 栖于枝头的无涯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唰”地一声展开了羽翼,悬于虚空,死死地挡在了她跟前。 它眨了眨眼,见玄风浅生得标致水灵,心中警铃大作。 “嘎!你要是敢抢我夫君,我就啄瞎你!” 第27章 渣夜的反省 “冷夜是你夫君?” 玄风浅无语地看向面前这只有着一副“公鸦”嗓的黑乌鸦,低声嘀咕着,“这年头,连乌鸦都会发疯?” 她懒得同无涯周旋,洒衣将其拂至一旁,兀自往九幽魔界出口处赶去。 无涯不依不挠地跟在她身侧,炸毛大叫,“坏女人,你才是乌鸦,你全家都是乌鸦!我乃是九幽第一神鸟,休要将我和普通鸦雀相提并论。” “行,我知道了。”玄风浅不想节外生枝,随口敷衍道。 无涯为彰显自身的高贵,特特伸长了脖颈,傲慢地冷哼着,“算你识相。” “疯鸟...” 玄风浅满头黑线,她总觉九幽魔界已被色胚和疯子所控。 除却惊蛰,怕是再无正常人。 她摇了摇头,不再搭理无涯,一门心思地冲着九幽魔界出口处那片凌空黑瀑飞去。 “嘎!” 无涯看穿了玄风浅的意图,死咬着她的裙袂,愣是不让她走。 “松口!” “就不!” 无涯咬着裙袂,含糊不清地道:“你先告诉我,怎么修得的这一身雪肤,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走。” “你想变白?” 玄风浅狂抽着嘴角,她委实没料到,一只灰不溜秋的公乌鸦,竟这么爱美。 “夫君喜欢雪白的女人。我要是再白一点,他兴许就愿意娶我了。”提及冷夜,无涯双眼放光,连尖锐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为尽快脱身,玄风浅便将随身携带的雪肤膏扔至无涯怀中,“拿去!一日三敷,保你肤白如雪。” “当真?” 无涯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雪肤膏藏在羽翼之下。 “愿你们百年好合。” 玄风浅一边说着,一边凌空而跃,纵身没入九幽魔界出口处的黢黑瀑布之中。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摆脱冷夜的魔爪,她激动得眼泛泪花。 往后的事,她无暇顾及。 不过,即便是亡命天涯,一辈子颠沛流离,也比被他凌辱折磨的好。 “伤了本尊的人,还敢跑?” 就在她即将逃出生天之际,耳畔再度传来冷夜魔魅入骨的声音。 下一瞬,冷夜猛地将浑身湿透的玄风浅扔出了黑瀑。 他背手负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玄风浅,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九幽公然行凶?” “他们意图羞辱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你不是早已被人羞辱过了?左右不过是一副烂透了的身体。” 玄风浅气得浑身发颤,冷声控诉着他的暴行,“什么叫烂透了?分明是你的心烂透了!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好好想想,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退一步说,你这样欺辱我,就不怕这些报应,将来应在你女儿身上?” 冷夜眉头轻蹙,脸色黑沉似锅底。 他仔细地想了一想。 若他是她,在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之后,势必会恨他入骨。 若他的闺女惨遭凌辱,他势必会不计代价,将始作俑者绳之以法。 这一刻,冷夜似乎有点明白了玄风浅的意思,也意识到了他的所作所为,足以毁了她。 第28章 你想给本尊生女儿? 不过,冷夜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来,他不是她。 她的痛,他无需感同身受。 再者,他着实喜欢看她痛苦挣扎的模样。 倔强,隐忍,像极了黄泉路上野蛮生长的彼岸花。 好似下一刻就会破碎,却总能绝处逢生... 俄顷,他收回思绪,深邃的眼眸再度落在玄风浅脸上,戏谑言之,“既然你这么迫切地想给本尊生个女儿,本尊便给你这个机会。” “你莫不是听岔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生女儿?” 玄风浅郁猝不已。 她分明是在劝他积点儿阴德,省得到时候连累至亲。 他倒好,竟直接理解成她想给他生孩子! “不生女儿,生儿子也成。” 冷夜好看的仰月唇微扬,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 无涯紧张地瞅着面带浅笑的冷夜,深怕他被玄风浅的美色所惑,胡乱挖了一勺雪肤膏,“啪”地一声涂在了毛茸茸的小脸上。 还来不及抹匀,它便上赶着凑至冷夜跟前,疯狂地向他抛着媚眼,“尊上,你瞅瞅,妾身今儿个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起开。” 冷夜双指拎着无涯黏糊糊的脑袋,随意地将它扔至哗然作响的黑瀑中。 “嘎!尊上,你万万不要被狐狸精勾了魂。这世上,只有妾身是真心实意爱你的。”无涯呛了好几口凉水,却依旧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尽可能地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冷夜一记眼刀朝着无涯飞去,冷声警告道:“不准跟过来。” “嘎!尊上你要临幸她吗?” 无涯气得咬翅痛哭,它恨不得凑上前将玄风浅撕成碎片。 可问题是,它既打不过玄风浅,又不敢忤逆冷夜,还没勇气离家出走... 无计可施之下,它只得马不停蹄地往紫幽宫赶去。 此情此景,唯有玄千凝还有可能劝得住冷夜。 临行前,它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玄风浅,咬牙切齿地道:“嘎!夺夫之仇,不共戴天!” “……” 玄风浅一脸肃穆,心中更为忐忑。 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凌辱。 若真是如此,她宁可鱼死网破。 冷夜将玄风浅的慌乱看在眼里,唇角再度扬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不得不说,她确实好玩的紧。 时而乖巧,时而野蛮。 穿衣时清冷矜贵,脱衣后风情魅惑...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又一次蹿出玄风浅肚兜系带滑落的画面。 眸光,于须臾间变得炽热。 玄风浅被冷夜盯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别过了头,“冷夜,你究竟想怎样?” “无故打杀本尊的人,还敢问本尊想怎样?” 冷夜轻嗤出声,广袖轻飏,顺势将她往怀中带去。 玄风浅局促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谨小慎微地替自己辩驳着,“这事不能怪我。是他们起了歹心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只是为了自保。” “本尊若是这样对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本尊下手,对吗?”冷夜深邃的眼眸中倏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气。 第29章 你能不能做个人? 玄风浅迎着他愈发炽热的目光,冷声反问道:“魔尊莫不是在开玩笑?” “你看本尊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 冷夜周身戾气更显,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鸷,将他声线中与生俱来的魅惑彻底掩盖。 “像。”玄风浅无视了他冰冷的眸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 冷夜怒极反笑,他本就少得可怜的耐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他心下腹诽着,待耐心耗尽的那一刻,他就将她连皮带骨地吃干抹净。 玄风浅察觉到他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心里俨然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问候了百八十遍。 若不是实力过于悬殊,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同他拼命。 她甚至想一刀两刀千百刀砍在他要害上。 可惜,想法总归只是想法。 现实中,她仍旧需要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在想什么?”冷夜骨节分明的手狠狠地攫住她的下颚。 “我在想,您既然这么厌恶我,为何又下得了口?” “这分明是两码事。” 在冷夜看来,再讨厌的女人,只要有几分姿色,都还是下得了口的。 爱和欲,他可以分得很开。 他时常动欲,却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 “怎么就成了两码事呢?若是不爱,别说床笫之事,就连一个拥抱,都能让人无比膈应。”玄风浅喃喃自语着。 “会么?” 冷夜眉梢微挑,下意识地搂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奇怪... 他怎么不觉得膈应? 不止不觉得膈应,他还莫名其妙地起了反应。 玄风浅错愕地看向冷夜在自己腰间游移的手,思忖了好一会儿,终是鼓起勇气将之狠狠地拍掉,“魔尊,请自重!” “别动。” 冷夜猛地将她压在身侧的玉石柱上,冰冷似寒霜的手灵活似蛇,“唰”地一下自她领口处往里钻。 玄风浅羞恼至极,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色魔,放手!” “手凉,借本尊暖一暖。” 冷夜居高临下地看着玄风浅红得滴血的脸颊,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又纯又欲,果真是天生的尤物... “不借!” 玄风浅恼羞成怒,她趁冷夜不备,倏然抬手,“啪”地一声扇在了冷夜俊美无俦的脸颊之上。 “活腻了?” 冷夜被打得有些懵神,他狠狠地拭去唇角处挂下的殷红血迹。 “魔尊若是郁气难纾,大可暴揍我一顿用以泄愤。”玄风浅双手环胸,削平的肩微微内扣。 此刻的她,惊恐至极,一张小脸吓得毫无血色。 她深知不该和冷夜硬碰硬,可他实在太过恶劣,以至于她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动手掌掴了他。 而此刻的冷夜,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他一把薅着玄风浅的头发,生拉硬拽地将她往噬魂殿的方向拖去。 “玄风浅,你自找的。” “冷夜,你能不能做个人?是你非礼的我。” “又不是第一次,那么介意做什么?你以为本尊稀罕你的身体?” 冷夜嘴上说着不稀罕,身体却诚实得很。 今儿个,他一度以为自己罹患了隐疾。接连换了十来个女人,身体依旧毫无反应。 直至见到玄风浅之后,他死气沉沉的身体才有了反应。 第30章 渣夜被她羞辱了 冷夜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中的什么邪? 千百年来他的身体一直好好的,从未发生过“不能人事”这样令他难堪的状况。 怎么玄风浅一来,一切就乱了套? 更让他无语的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认准了她。 其他女人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激起他的兴致,她却可以轻松做到。 难不成,玄风浅为了得到他,无所不用其极,暗戳戳地对他施了奇门厌胜之术? 冷夜眸光微沉,下意识地探向了玄风浅的心脉。 察觉到她通体皆为纯正的仙元灵力,这才打消了疑虑。 “你又想做什么?”玄风浅警惕地盯着冷夜再度袭向她胸口处的手,语气不善。 “剖心。” 冷夜斜勾着唇角,低醇的音色中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 “平白无故的,挖人心肝做什么?”玄风浅双手环胸,紧紧地捂着怦怦乱跳的心。 “本尊就是想看看,你心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没...没什么好看的。我能有什么秘密?说白了,我不过是一个脑袋空空心里空空的花瓶罢了。”玄风浅小声咕囔着。 冷夜听出了玄风浅的言外之意,唇角处的浅淡笑意瞬间凝涸。 所谓“心里空空”,就是心里根本容不下他的意思。 尽管他并不喜欢她,可他依旧会因为她的不喜欢、不在意而难受得抓心挠肺。 他早已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忽然遇上玄风浅这样的例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儿。 玄风浅死死地捂着因极度的恐惧而起伏不定的胸口,神情戒备地盯着频频走神的冷夜,“你看什么?” “两个选择。一是被众魔凌辱,二是乖乖给本尊侍寝,你怎么选?” 冷夜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魅力。 但见玄风浅如避蛇蝎般避着他,他开始怀疑,在她心中他甚至比不上那些凌辱过她的歪瓜裂枣。 玄风浅满头黑线,一脸不悦地道:“有区别么?” 凌辱和被迫侍寝,分明就是一个概念。 不论施暴者为谁,性质都一样恶劣。 “你竟敢将本尊和他们相提并论?”冷夜气得脸色发青,恨不得将她纤细的身体拧成麻花。 玄风浅不愿激怒冷夜,连连改口换了一副说辞,“如果真要选,我选择前者。” 闻言,冷夜差点气绝而亡。 原来,在玄风浅心里,他果真比不上那些歪瓜裂枣! “玄风浅,你别不知好歹!”冷夜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地道。 “魔尊莫误会,我只是不想玷污您金贵的身体。”玄风浅垂眉敛眸,不咸不淡地答道。 冷夜冷哼着,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此刻的他,总感觉自己被玄风浅狠狠地羞辱了一顿。 欲火未消,又添心火。 正当他准备对玄风浅大打出手之际,惊蛰十分赶巧地凑上了跟前。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魔尊责罚。” 惊蛰规规矩矩地跪在冷夜面前,小心翼翼地瞅着冷夜黢黑似锅底的脸色。 “连个人都看不住,本尊要你何用?” 冷夜声色骤冷,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第31章 打是亲骂是爱 “属下知罪。” 惊蛰原打算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又担忧冷夜知悉真相之后,会变本加厉地虐待玄风浅。 他寻思着冷夜若是再下狠手,玄风浅这条小命铁定保不住... 迟疑片刻之后,惊蛰终是咬紧了牙关,闷声不吭地替她扛下所有罪责。 冷夜略显烦躁地将玄风浅扔至一旁,犀锐的眸光落定在惊蛰身上,魔魅的声线中透着冰寒入骨的冷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不惜背叛九幽,背叛本尊?” “属下不敢。” 惊蛰所做,绝不是因为心疼玄风浅。 他真正心疼的人,是冷夜。 万年前的那场浩劫,几乎带走了冷夜身边所有的至亲至信,活生生地将一个温柔细腻的少年逼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只惊蛰知道,看似什么都不缺的冷夜,其实很缺爱。 故而,自他发现冷夜对玄风浅的心意之后,便下定决心,在冷夜学会如何爱人之前,拼尽全力保护好玄风浅,让她尽量少受点伤害。 如若不然,等冷夜懂得如何对她好的时候,她怕是早就对他死了心... “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蒙骗本尊,难道不算背叛?” 现在的冷夜,根本无法正视自己对玄风浅的感情,也无法体会惊蛰的良苦用心。 他只知,自己的左膀右臂,为了一个女人,三番两次地欺骗他。 玄风浅不愿连累无辜的惊蛰,只得好声好气地同冷夜解释道:“魔尊,这事不怪惊蛰。他是见我旧疾复发,危在旦夕,无计可施之下才决定先赶回牢房替我拿药。你若要罚,罚我一人足矣。” “你是该罚。” 听了玄风浅的解释,冷夜心中大为不爽。 惊蛰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又岂会随便打杀? 用得着玄风浅上赶着替惊蛰开罪? 他倏然攫住玄风浅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先是装病引开惊蛰,再是大开杀戒肆意打杀本尊的人,被本尊擒获之后,还敢掌掴本尊。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我是真的有病,不是装的。不信你大可随我去仙界,寻父尊对质。” “疯病?” “心病。”玄风浅含糊其辞地道。 冷夜懒得探究玄风浅究竟有病没病,只冷声质问着她:“为何掌掴本尊?” “你非礼我。” “玄风浅,你不觉得这理由很可笑?你不就是想爬上本尊的卧榻?不然,你何必想方设法地混入九幽?” “我...我后悔了。” 若是可以选择,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这么虎的事情来。 “迟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给本尊谢罪罢。” “俗话说,打是亲来骂是爱。我只是轻轻地弹了一下您俊美无俦的脸,您犯得上大发雷霆吗?” 玄风浅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类小肚鸡肠的男人。 明明是他先找人凌辱的她,再身体力行肆无忌惮地羞辱着她,难道她就不能还手了? 寻常人哪里受得了这般虐待! 冷夜怒极反笑,低醇的音色中透着一丝阴鸷,“照你这么说,你掌掴本尊其实是在向本尊示爱?” “若是这么理解,能让您心里舒服一些,您大可以这么理解。” “既然如此,本尊也让你体会体会!” 冷夜一把揪住她的前襟,猛地将她抱在了怀中,大步流星般地奔着噬魂殿而去。 第32章 万年铁树开了花 身后,惊蛰如遭雷劈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冷夜潇洒绝然的背影,老半天回不过神。 他原以为惯爱顶嘴的玄风浅又要被冷夜狠狠地教训一顿。 不成想,冷夜嘴上说着要教训她,转眼竟将她抱在了怀中! “真好。万年铁树竟在寒冬时节开了花。” 惊蛰心里乐开了花,寄希望于玄风浅得以感化冰冷似寒霜的冷夜。 冷夜怎么也没料到,他随手一个动作,惊蛰竟脑补出了一场旷世奇缘。 他只是觉得抱着比较顺手,仅此而已。 可不知为何,当他察觉到怀中的女人紧张地忘记了呼吸之际,满腔怒火竟于须臾间散尽。 “换气。” 冷夜强忍着笑意,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声色尤为冷漠。 “啊?” 玄风浅正思索着该怎么逃出冷夜的手掌心,忽见他色眯眯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 冷夜满头黑线,原不打算管她。 但见她因憋气而涨红的小脸,终是忍不住腾出了一只手,“啪”地一声拍打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换气!” “嘶——” 玄风浅一时不察,被冷夜一巴掌扇得头昏眼花。 更糟糕的是,她脸上刚刚凝血的伤口,被他这么一打,又渗出点点血迹。 “玄风浅,你是水做的么?怎么一碰就碎!”冷夜瞅着她脸颊上的殷红血迹,顿觉十分窝火。 他明明没用力,只是出于好心,想提醒她及时换气。 不料,好心又办了坏事。 “这么生气做什么?挨打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玄风浅困惑不解地看向气鼓鼓的冷夜。 “怎么没关系?你若是这么不禁折腾,本尊哪里玩得尽兴?” “……” 玄风浅默然无语。 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却将她当成了玩物,未免太过分了些。 思忖了片刻之后,玄风浅终于还是忐忑不安地开了口,“魔尊,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既然,你对本尊爱之入骨,本尊也该回敬你一番才是。” “我父尊马上就要来的!你可别胡来。”玄风浅眼皮狂跳,怯生生地道。 冷夜直接无视了玄风浅话里行间的威胁之意,轻嗤出声,“什么叫胡来?你既同本尊拜过了天地,名义上就是本尊的女人。本尊想做什么,都是合乎情理的。” “你既有了姐姐,又惦记着我,这不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凝儿是用来宠的,而你是用来消遣的,能一样?” “问题是,我不乐意被你消遣!”玄风浅气得咬牙切齿。 “由不得你。” 冷夜大脚踹开噬魂殿虚掩着的门扉,抱着惶恐不安的玄风浅朝内室走去。 “新婚第一天你就背着姐姐偷腥,这就是你所谓的‘宠’?” “偷腥?玄风浅,你莫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冷夜随手将玄风浅扔上了榻,顺便将她翻了个身,让她呈咸鱼状,趴在了自己腿上。 “不,不要...” 玄风浅心跳如鼓,紧张得身体发僵,几近不能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里忽然闪现过那个真实且残忍的梦境。 梦境中的冷夜,暴戾且残忍。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她的完璧之身而大发雷霆,他只是不喜欢沾染到血迹,觉得晦气... 既是如此,她若事先向他坦白,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沉吟片刻之后,她倏然侧过头,意图同冷夜讨价还价,“魔尊,我若是向你坦白一件事,你能不能饶我一条小命?” 第33章 冷夜又渣了! 冷夜漫不经心地看向乖乖地趴在他腿上一动不动的玄风浅,“说吧,你究竟背着本尊做了多少缺德事儿?” “如果,我是说如果...” 玄风浅尴尬地红着脸,酝酿了许久,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寻思着,冷夜那么厌恶沾染上处子血,若是不趁早向他坦白一切,等他沾染上之后,势必雷霆震怒。 可问题是,她该如何坦白? 一来,若是直截了当地同他说明自己并未失身,着实有些奇怪。 再者,他要是得知自己凭着雕虫小技瞒天过海,不止骗过了一众魔犯,还骗过了他,指不准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冷夜瞅着玄风浅吞吞吐吐的样子,本就少得可怜的耐性彻底耗光。 他倏然抬手,“啪”地一掌狠狠地落在她的屁股上,“如果什么?还不快说!” “你...” 玄风浅被打得一脸懵。 啪—— 冷夜似乎是打出了瘾头,一掌刚刚落下,便又接连落下好几掌。 “冷夜!你干嘛打我屁股?” 玄风浅恼羞成怒,要知道,自她懂事之后,就再也没人打过她的屁股。 冷夜动手打她的样子,竟让她莫名地想起儿时被长辈揍得屁股开花的经历。 如此一想,她更是羞愤难当。 “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不过是让你体会一番本尊的深情厚爱罢了。” “混蛋,你别碰我!” 玄风浅悲愤交加,手脚并用地反抗着。 奈何,冷夜力气大得惊人。 任她怎么动弹,依旧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啪—— 啪啪—— 紧接着,噬魂殿中又传出了一连串带着些许暧昧的声响。 不知道的人,只当是里屋中“激战正酣”。 唯有玄风浅明白此“战”之痛。 听着玄风浅鬼哭狼嚎般的呼痛声,冷夜更显亢奋。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一不小心,竟将她的屁股揍得渗出了血。 “魔尊,你能不能轻点儿?手跟棍棒一般,人都要给你打没了。”玄风浅紧捂着伤处,再顾不得面子里子,好声好气地求着饶。 冷夜淡淡地扫了眼她渗着点点血迹的臀部,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没用的东西!” 冷夜实在是搞不明白,玄风浅怎么会脆弱到这种地步。 打不得,掐不得,甚至连大声吼她一句,她都可能挂下两管鼻血。 更气人的是,她不止打骂不得,还碰不得! 不过,这事儿不能怪她。 要怪,只能怪自己嘴欠。 他既然将她贬得一文不值,就不会纡尊降贵,去沾染不干不净的她。 沉吟片刻之后,他这才想起玄风浅说过要跟他坦白一件事,遂开口问道:“你刚才想跟本尊说什么?” 玄风浅意识到冷夜并未打算碰她,自然不愿同他和盘托出。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俄顷,她轻揉着疼痛不止的臀部,语气不善地道:“我想说的是,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本尊需要你喜欢?” 冷夜眉头紧皱,曜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他确实没指着玄风浅能 第34章 哼!看你如何传宗接代 “需不需要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玄风浅双手紧捂着一阵阵抽痛的屁股,低声嗫嚅着。 冷夜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猛地将她拎下她,又开始乐此不疲地翻起了旧账,“玄风浅,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先是肆意打杀本尊手下四名得力干将,而后又无法无天地打伤了本尊的脸。你自己说说看,该如何谢罪?” “你能不能好好做个人?我屁股都被打烂了,难道还不够抵消错手伤你的那一巴掌?至于你的那四名‘得力干将’,我只能说,他们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你是在指责本尊管教无方?” “九幽这般淫乱,迟早会出问题,你心里应当清楚的不是吗?”玄风浅忿忿然言之,“你们没把女人当人看,就不怕哪天栽在女人手里?” 冷夜眉梢微挑,眸中风云暗涌。 九幽腐朽不堪,他并非不知。 只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只在乎何时能覆灭六界,何时能将九重天上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亲手拽入无间地狱。 玄风浅瞅着面色不善的冷夜,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多了,遂小心翼翼地托着伤痕累累的屁股,缓步向门口的方向挪去。 “站住。” 冷夜犀锐的眼眸扫向正欲推门而出的玄风浅,削薄的唇微微翕动。 “还有什么事?我想快些回牢房处理伤口。” 玄风浅触电般收回扶在门闩上的手,仿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杵在原地愣是不敢动。 “给本尊好好解释一下,什么叫‘九幽迟早会出问题’?” “字面意思。”玄风浅无语地看向惯爱无事生非的冷夜,憋了一肚子火气无从发泄。 “你的意思是,本尊迟早会栽在你的手里?” 冷夜斜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发怒的小兽般浑身炸毛的玄风浅。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玄风浅担忧冷夜兽性大发,再暴打她一顿,瞬间认怂。 “谅你也不敢。” 冷夜三两步行至她跟前,顺手拍着她皮开肉绽的屁股,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道:“不妨告诉你,像你一样不听话的女人,早就被本尊斩尽杀绝。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看。” “嘶——” 玄风浅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气呼呼地回怼着他,“你有本事将全天下的女人杀光试试?到时候,看你如何传宗接代。” “呵...竟还关心起本尊如何延续香火了?” 冷夜轻嗤出声,话里行间尽显不屑,“像你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本尊还真不乐意碰。” “嫌我脏之前,能不能先看看自身?你不也被很多女人玩弄过?只不过,你乐在其中。而我,纯属被迫承受这一切。” 玄风浅极不喜欢冷夜拿她的清白说事。 她深知冷夜的脾性,本该事事顺着他以求自保,但见他拽个二五八万的模样,总忍不住怼他。 “你!” 冷夜狭长的眼眸中火星四溅,他没想到玄风浅竟还敢嫌他脏。 在他的认知中,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况且,他这才刚娶亲,连一房侧妃都未曾有过,最多只是寻些女人泻泻火。 而她却将他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说成了“被女人玩弄过”。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35章 无涯杀到! 玄风浅见冷夜气得面色发青,再不敢出言激怒他,只得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同他认错,“抱歉,说了您不爱听的话,我这就回牢房面壁思过。” “你这是认错该有的态度?” 冷夜猛地薅着她的头发,强横粗暴地将她往榻上摔去,“本尊倒要试试,究竟是你玩弄的本尊,还是本尊玩弄的你!” “这还需要试!堂堂九幽魔尊,不会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吧?” 玄风浅又气又急,一屁股跌坐在榻,疼得龇牙咧嘴,双眸直泛泪花。 “不试试怎么知道?” 冷夜瞅着玄风浅发红的眼圈,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说几句本尊爱听的,本尊也许可以考虑下手轻一些。” 他委实不喜欢太过娇弱的女人,一碰就坏,扫兴得很。 可不知怎的,怕疼且爱哭的玄风浅总能激起他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每每见到潸然泪下的她,他都会生出一种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 或者,不单单是想要将她搂入怀中这么简单。 他甚至想着将她按在身下,狠狠地要她... 察觉到自身喷薄欲出的渴望,冷夜的脸色愈发黢黑。 “妖物!” 他愤愤地低咒了一声,一开口才觉声色喑哑得不像话。 玄风浅秀眉紧蹙,微微仰头,神情戒备地盯着面容冷肃的冷夜。 与此同时,冷夜亦目不转睛地盯着如小兽般蜷缩在榻角的她。 他心下腹诽着,像玄风浅这样天生就会魅惑人的尤物,怕是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况且,玄风浅还在一刻不停歇地勾引着他! 故而,他就算把持不住,也算是情理之中。 如此一想,冷夜紧拧着的眉头豁然舒展开来。 他倏然倾身,孔武有力的双臂支棱在她身侧,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乖乖听话,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懂?” “冷...冷夜,你冷静一点。” 玄风浅没料到冷夜这般善变,明明前一刻还在嫌弃她,这会子居然想着占她便宜... 她警惕地盯着越靠越近的他,双手死死地攥着身下的薄衾,想要揭竿而起,却又不敢和他硬碰硬。 千钧一发之际,噬魂殿外忽然传来了无涯近乎疯狂的撞门声。 砰—— 砰砰砰砰—— “嘎!坏女人,休要抢我夫君!”无涯尖着嗓子,一阵鬼哭狼嚎。 而站定在无涯身后的玄千凝,不吵不闹,只默默地垂着头,任由泪珠似玉珠般簌簌落下。 晚夏见玄千凝哭得可怜,连声劝慰道:“帝姬莫哭。那些个野鸡始终比不上真正的金枝玉叶,魔尊兴许只是图个新鲜。” “图新鲜?难道,我不够新鲜!我不止新鲜,还水嫩呢。” 无涯一边卯足了劲儿以头撞门,一边又扯着嗓子幽怨至极地哀嚎着。 虽说,冷夜碰过的女人并不算少,可无涯总感觉他对玄风浅不大一样。 它深怕冷夜有了玄风浅之后,再不要它。 思及此,无涯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尊上,你怎么可以背叛妾身?碧草韧如丝,磐石是不是无转移?” 第36章 冷夜又又又渣出新高度 “闭嘴。” 冷夜郁猝不已,原本喷薄欲出的欲望,已然被无涯的鬼哭狼嚎兜头浇灭。 让他更为头疼的是,玄千凝似乎也来了。 他不想让玄千凝误会,遂烦躁地推开了惊魂未定的玄风浅,冷声警告着她,“方才的事,不准告诉凝儿。” “知道了。” 玄风浅点了点头,沉声应着。 她费劲地从榻上爬起,双手紧捂着疼痛不止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牢房了。” 冷夜只顾着整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物,根本没听清玄风浅说了什么。 在他心中,玄千凝始终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她这才刚过门,他理应克制一些,免得伤了她的心。 玄风浅见冷夜并未回话,再无多言,径自推开了屋门,目无斜视地从玄千凝身侧掠过。 玄千凝扫了眼她怪异的步姿,轻声细语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 玄风浅随口敷衍着,她可不想让玄千凝得知她被冷夜打了屁股。 这么丢人的事,她恨不得立马忘得一干二净。 “当真没事?” 玄千凝关切地询问着玄风浅,而她碧水盈盈的眼眸,却不动声色地往冷夜身上瞟。 “嗯。” 玄风浅被冷夜折磨得身心俱疲,再懒得同玄千凝虚与委蛇,只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欲拂袖离去。 冷夜察觉到玄千凝眸中的幽怨之色,深知她会错了意,误以为他和玄风浅已然发生了关系。 他原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他虽娶了玄千凝,却没承诺过她从今往后不去碰其他女人。 深思熟虑之后,冷夜终是选择缄默。 他阔步行至玄千凝跟前,一把将柔弱不堪的她揽入怀中,“怎么?本尊不在身边,睡不着?” 玄千凝轻轻倚靠在冷夜怀中,柔声道:“尊上不在身边,妾身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作精!” 无涯凶狠地瞪了一眼矫揉造作的玄千凝,而后又望向步履蹒跚的玄风浅。 再三斟酌之下,无涯还是决定挑个没有靠山的软柿子捏。 他板着一张涂满了雪肤膏的大白脸,“咻”地一声飞至玄风浅跟前,死死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狐狸精!你究竟对尊上做了什么?” 无涯双翅插腰,气呼呼地质问着玄风浅。 闻言,玄千凝亦竖起了耳朵,静待着她的回答。 “他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嘎!狐狸精,你老实跟我说,究竟有没有强迫尊上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无涯急得团团转。 要知道,它努力了千百年都未能爬上冷夜的卧榻。 “没有。” “你撒谎!你屁股都破了!” 无涯“欻”地一下绕至玄风浅身后,指着玄风浅臀上破烂不堪的布料一阵絮絮叨叨。 玄风浅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冷夜揍了屁股,忙捂着无涯的嘴,厉声警告着它,“蠢鸟!哪个男人 第37章 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鸟? “嘎...” 无涯被玄风浅唬得一愣一愣的,再不敢叽里呱啦一阵乱叫。 它耷拉着白漆漆的毛脑袋,谨小慎微地蜷缩在门后一角,嘤嘤啜泣。 “嘎!养了千百年的嫩白菜当真被野猪拱了...” 无涯越想越觉委屈,如果可以选择,它也想幻化成玄风浅的模样,轻轻地拱一拱冷夜这株嫩白菜。 玄风浅无语至极。 她总感觉无涯的眼神不大好。 但凡眼睛没问题的,谁会将身材高大气场阴冷的冷夜比作嫩白菜? 明明她才是那株可怜巴巴的嫩白菜... “罢了,好女不同蠢鸟斗。”玄风浅洒然拂袖,一瘸一拐地往九幽魔牢的方向走去。 “嘎!你才是蠢鸟!” 无涯瞬间止了哭声,气呼呼地回怼着玄风浅。 “无涯,闭嘴。” 冷夜绷着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不悦地看向了如同泼妇一般跟在玄风浅身后骂骂咧咧的无涯。 “嘤~” 无涯没想到冷夜这般维护玄风浅,大颗大颗的眼泪于须臾间夺眶而出,“尊上,妾身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鸟儿了?” “闭嘴。” 冷夜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烦躁地就差拧下无涯的鸟头当球踢。 “尊上,你可不能这样厚此薄彼。明明是那个坏女人欺负的妾身,你为何只顾着责骂妾身?”无涯委屈不已,“歘”地一下蹿入冷夜怀中,哭得浑身发软。 “你这白茫茫的鸟头是怎么回事?” 冷夜被无涯脸上的雪肤膏蹭了一身,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在此之前,他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了玄风浅身上,倒是未曾注意过鸟没鸟样的无涯。 无涯想起自己先前搽了好几层雪肤膏,误以为冷夜被它雪白的肤色所惑,遂嗲着嗓子娇滴滴地道:“尊上,妾身好看吗?” “丑。” 冷夜无语地盯着活像是裹了层面粉,即将被人扔下锅煎炸的无涯,嫌恶地将他拂至一旁。 “嘎!怎么会丑?尊上,您再仔细瞧瞧?” 无涯暗忖着冷夜向来喜欢肤白似雪的女人,它都比玄风浅还要白了,他没理由不喜欢才是。 为了让冷夜看清它的“盛世美颜”,无涯特特凑至他跟前,一会撩翅,一会扭胯,自以为风情万种地卖弄着莫须有的风骚。 “起开。” 冷夜一记眼刀飞去,兴致高涨的无涯又蔫成了黄花菜。 玄千凝瞅着闷闷不乐的无涯,遂伸手轻抚着它毛茸茸的鸟头,“乖鸟儿还会搽粉?真是可爱。” “白得跟鬼一样。” 冷夜冷睨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无涯,顺手将它拎至跟前,这才察觉到它身上的香气煞是熟悉。 出于好奇,他随口问道:“涂的什么?” “妾身天生丽质,从不搽雪肤膏。”无涯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道。 “滚。” 冷夜意识到无涯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耐烦地将它扔至一旁,转而将视线落定在渐行渐远的玄风浅身上。 “玄风浅,你好大的胆子!” “我又怎么了?” 玄风浅脚步微顿,侧转过身子,定定地看向怀抱着玄千凝端坐在卧榻之上的冷夜。 第38章 冷夜网开一面 “本尊让你离开了吗?”冷夜声色骤冷,不悦地反问着她。 “你虽未让我离开,但也没让我留下不是?” 玄风浅寸步不让,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呛着他。 玄千凝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巧舌如簧的玄风浅,心中警铃大作。 她总感觉,自她重生归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大不一样了。 先是毒辣无脑的玄风浅骤然开窍,变得聪慧灵动。 再是对她呵护有加的冷夜突然转了性,虽如约将她迎娶过门却迟迟不肯碰她。 更让她没法接受的是,冷夜竟在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同玄风浅私相授受! 玄千凝死盯着玄风浅臀上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的纁色嫁衣,冗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 “怎么了?” 冷夜倏然垂眸,看向玄千凝血迹斑斑的手心,关切问道。 “没事。” “都抓出血了,还说没事?”冷夜微微蹙眉,轻声询问着她,“疼不疼?” “疼。” 玄千凝鼻头一酸,一肚子的委屈尽数倾泻而出。 冷夜只是随口一问,全然没料到玄千凝会因为这么小的伤口垂泪。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脸上挂彩,身上亦伤痕累累的玄风浅。这么一对比,他才发觉玄风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矫情。 “疼什么疼?坏女人!休要用苦肉计迷惑尊上。” 无涯狠瞪着哭得楚楚动人的玄千凝,嘴里念念有词:“你们仙界的女人真会玩。明明是自己挠出的血,还好意思哭!” 玄千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背过身后,轻声细语地道:“妾身只是因为担忧浅浅,一时心急,不小心抓破了手,尊上无需担忧。” 冷夜轻拭去她手心上的斑驳血迹,半是认真半是严厉地道:“日后可不能再做傻事。” “尊上,您可否放浅浅一条生路?” 玄千凝深怕冷夜和玄风浅之间再有交集,费尽心思地想要将她送出九幽。 “凝儿,你忘了她是怎么毒害你的?” “尊上,你有所不知。浅浅可是父尊的命根子,她若是在九幽受了伤,妾身该怎么向父尊交代?” “傻凝儿,你就是太过善良。”冷夜莞尔浅笑,宠溺地刮了刮玄千凝的鼻子。 玄风浅眸光锃亮,寄希望于冷夜能看在玄千凝的面子上,放她回仙界。 冷夜察觉到玄风浅炙热的眸光,一下子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倏然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局促不安的玄风浅,好看的仰月唇微微翕动,“算你运气好,遇上的是温柔贤淑的凝儿。她既不愿伤你,本尊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愿,饶你一条小命。还不快谢恩?” “多谢魔尊网开一面。从今往后,我自当日日夜夜为姐姐祈福,愿姐姐早日怀上魔尊的子嗣。” 玄风浅双手做西子捧心状,激动地热泪盈眶。 正当她欢欣鼓舞地准备拥抱九幽魔界外温暖和煦的阳光之际,冷夜再度叫住了她。 “站住!本尊准你离开了吗?” “……” 冷夜的话好似兜头泼来的凉水,顷刻间浇灭了玄风浅心中的希望之火。 第39章 偷腥被发现 “魔尊这是何意?” 玄风浅目光定定地看着唇角噙笑的冷夜,薄红的檀口因极度的紧张不自觉地颤动着。 她已经受够了窝囊气,再也不想在冷夜身边多待上片刻。 可问题是,冷夜并不打算放她走。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翕动,不容商榷地道:“凝儿好心放你一马,你理应留在她身边悉心照料,直至她身体完全康复才是。” 闻言,玄风浅更显困惑,连声道:“魔尊何不趁早放我归去?我好去三清境为姐姐求药。” “你以为本尊还敢轻信你?你求来的药,谁敢吃?” 玄风浅郁猝,语气不善地反怼着他,“魔尊既不肯相信我,为何还要将我留在姐姐身边?” 冷夜斜勾起唇角,不咸不淡地道:“往后,凝儿身上每多出一道伤,本尊将会十倍百倍地施加在你身上。” “冷夜,你怎可这般不讲理?” 玄风浅算是看明白了,冷夜分明是在想方设法地找她麻烦。 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她离开九幽。 狗男人!真是气煞人也。 玄风浅气得双颊通红,琉璃般明亮的眼眸中火星四溢。 若是眼神能够伤人,冷夜怕是早被她犀锐的眼刀子扎成了马蜂窝。 “魔尊,无妄海急报!三千弓弩手临阵反戈,现已占据了紧要据点。” 正在此时,裹挟着一身寒霜披星戴月而来的惊阙径自入了噬魂殿,面无表情地同冷夜汇报着无妄海的战况。 “临阵叛逃?好,很好。” 冷夜怒极反笑,周身戾气毕现。 玄千凝鲜少见过冷夜这般冷漠可怖的模样,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察觉到玄千凝的惧意,冷夜倏然缓和了面色,沉声道:“凝儿,你先回紫幽宫,本尊须亲自去一趟无妄海。” “尊上,可不可以带上妾身一起?妾身好担心你...” 玄千凝软绵绵地靠在冷夜怀中,柔弱无骨的手紧揪着他的前襟不放。 “你身子未愈,不宜来回奔走。” “可...”玄千凝微微蹙起两弯罥烟眉,欲言又止。 “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凝儿不必担忧。”冷夜懒得做过多的解释,直截了当地捧起玄千凝的鹅蛋小脸,以吻封唇。 玄风浅淡漠地看着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眼底毫无波澜起伏。 倒是冷夜,察觉到玄风浅的目光,总感觉不大自在。 就好像偷腥被发现,心虚的紧。 他强作镇定,悄然松开了温柔似水的玄千凝,倏然起身,状作若无其事地同惊阙一道,扬长而去。 然而,同玄风浅擦身而过之际,他竟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频频用眼角斜光偷瞄着她。 他原以为,玄风浅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但见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蠢货。” 冷夜低咒了一声,不爽到了极点。 连吃醋都不会的蠢货,真是世间罕有! 玄风浅满头黑线:“……”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冷夜干嘛冲她发火? 难道,是因为他没吻尽兴,欲求不满,进而影响到了心情? 可话说回来,他欲求不满,关她屁事? 第40章 渣夜被嫌弃 “狗渣男!” 玄风浅小声嗫嚅着,拢于广袖中的双手作剪,在虚空中“咔嚓咔嚓”一阵狂剪。 总有一天,她要将他先阉后杀,再阉再杀! “你说什么?” 冷夜脚步微顿,乍然转身,一把扯拽过玄风浅如瀑般垂坠在身后的墨发,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没什么。” 玄风浅轻抿着薄红的檀口,再不敢多言。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玄风浅薄薄的唇瓣,突然想要欺身而上,尝一尝她唇上的香泽... 可不知怎的,他正欲靠近她,脑海中竟莫名其妙地蹿出玄风浅嫌他脏污不堪,嫌他不干不净的荒谬之词。 …… 片刻的怔愣之后,冷夜忿忿然松开了她。 他一边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双唇,一边怒气腾腾地往噬魂殿外冲去。 “脾气这么大,也不怕老的快...” 玄风浅揉着被他扯得生疼的头皮,不满地咕哝着。 她原以为冷夜天生狠戾残忍,只会打打杀杀,根本不懂温柔为何物。 不成想,他只有在打她辱她非礼她的时候,才会凶相毕露。 面对玄千凝时,他又是另一副做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柔细致... 思及此,玄风浅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可能在冷夜看来,像她这样狠毒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的温柔。 不过,于玄风浅而言,凶狠暴戾的冷夜同样入不了她的眼。 “帝姬,有句话晚夏不知当说不当说。” 晚夏见冷夜走远,便拿双略显刻薄的三白眼狠瞪着玄风浅。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玄千凝轻柔地擦拭着手心中已然干涸的血迹,声色柔幻悦耳。 “有些人,不值得你掏心掏肺。你拿她当姐妹,她却背着你暗戳戳地勾引魔尊。就她那骚里骚气的浪荡样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个恬不知耻的婊姐儿。” “晚夏,别胡说。我与浅浅一脉同出,于情于理,都该帮她一把。” 玄千凝端着一张芙蓉秀脸,涩然浅笑。 玄风浅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惯会演戏的玄千凝,不咸不淡地道:“姐姐怎的如此善变?先是让晚夏有话直说,等晚夏将我骂得一文不值之后,又假惺惺地呵斥着她。” “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总是这般咄咄逼人?”玄千凝眸中带泪,声色淡淡,依旧是一副娇软可欺的模样。 “成天演戏,不累吗?” “羡天帝姬,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魔尊说了,在帝姬身体痊愈之前,你须得全心全力地服侍着我们帝姬。帝姬若是磕着碰着,你的罪过可就大了。”晚夏仰着头,鼻孔朝天地逮着玄风浅一阵呼来喝去。 玄风浅寸步不让,她阔步上前,单手紧攫着晚夏的下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也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魔尊让我照拂姐姐,却并未让我照拂你。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你...” 晚夏眼里闪过一丝恐惧,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硬生生地被玄风浅犀锐的眼神逼了回去。 第41章 将计就计 玄风浅桃腮含笑,不怒而威。 她定定地盯着面露怯色的晚夏,不疾不徐地道:“不论是在仙界还是在九幽,不论是过去还是眼下,意图欺我辱我者,我势必会百倍奉还。” “你以为你还是九重天上备受宠爱的羡天帝姬?得意个什么劲儿!” 晚夏被玄风浅盯得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死扛到底,“在九幽魔界,你连给从天帝姬提鞋都不配!” “你可知,我从来没打过女人?” 玄风浅勾唇冷笑,倏然褪下脚上鞋履,狠狠地往晚夏脸上抽去,“可惜,你这张嘴,实在是欠抽得很。” “你...你居然还敢动手打我?” 晚夏紧捂着被玄风浅抽得通红的脸颊,恨不得冲上前抓花她的脸。 可问题是,她不敢,也不能这样做。 一来,玄风浅的修为比她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光是她,即便是玄千凝,也不是她的对手。 再者,玄风浅毕竟是羡天帝姬。现在落魄,不代表永无翻身的余地。 深思熟虑之后,晚夏只得硬生生吃下闷亏,转而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站定在她身侧,只顾着汪汪垂泪的玄千凝。 玄千凝见晚夏被玄风浅抽得鼻青脸肿,泪水愈发凶猛,“浅浅,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晚夏是无辜的。” 玄风浅懒得搭理哭哭啼啼的玄千凝,不留情面地反唇相讥,“魔尊这才刚走,戏瘾怎么又犯了?” “浅浅,你还在怨我抢走了你心心念念的尊上,是不是?” “心心念念?白送我,我都不要。” 玄风浅察觉到玄千凝已于不知不觉间凑至她跟前,眸色愈深,警铃大作。 她心里明白,玄千凝同晚夏二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想要逼她动手。 一旦她动手打了玄千凝,冷夜自无妄海归来之后,势必会百倍千倍地折磨她... 出于本能,玄风浅原打算离玄千凝远远的,省得被她诋毁污蔑。 可转念一想,冷夜向来是个是非不分的主儿。 他根本不论是非,不管青红皂白。 但凡是玄千凝说的,他即便不信,也会顺着她的意愿替她出头。 玄风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算是想明白了,不论怎么做,她都免不了一顿责罚。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先打够本儿。 如此,总比被冤枉来的舒服... 与此同时,玄千凝亦下定决心让玄风浅吃一回苦头。 “啊...浅浅,你为何推我?” 玄千凝双腿微曲,略显狼狈地趴伏在地,委屈兮兮地质问着玄风浅。 晚夏见状,忙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救命!羡天帝姬狂性大发,又要打人了!” “聒噪。” 玄风浅利落地将手中鞋履塞入晚夏嘴中,旋即又扯着玄千凝的头发,死按着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向了冰冷的地面。 “浅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玄千凝错愕地看向玄风浅,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惧意。 “姐姐不就是想着在魔尊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玄风浅瞅着彻底呆愣住的玄千凝,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挑起。 她一边轻拍着玄千凝花容失色的俏脸,一边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冷夜的口气,故作“深情”地道:“你啊,就是心太软。对自己都下不了狠手,哪里成得了大事?我帮你将伤口做得逼真一些,免得被魔尊看出端倪。” 第42章 犀利不过无涯嘴 “玄风浅,你怎么敢?” 玄千凝碧水盈盈的眼眸中淬满了恨意。 她恨玄风浅抢走了白帝所有的宠爱,更恨玄风浅在她大婚当日勾走了冷夜的魂。 世人皆知,仙界从天帝姬温婉静淑,实乃仙族贵女之典范。 却不知,在白帝玄嚣的眼中,玄风浅才是他唯一的骄傲。 而她玄千凝,什么都算不上。 世人皆言,她和冷夜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殊不知,她费了多少心力,才入得了九幽的门。 反观玄风浅,依旧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地俘获冷夜的心。 她嫉妒,她嫉妒得几近发狂。 她嫉妒玄风浅的好运气,更嫉妒玄风浅能活得这样恣意。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我各安一隅,难道不好吗?”玄风浅骤然松开了玄千凝,不轻不重地道。 “明明是你咄咄逼人在先。” 玄千凝由着殷红的鲜血自额角处簌簌滑下,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玄风浅身上破损不堪的嫁衣。 她若是没料错的话,冷夜十有八九已经被玄风浅勾上了榻。 她不敢冲着冷夜发牢骚,却没法容忍玄风浅扭转颓势,再一次骑到她头上耀武扬威。 晚夏见玄千凝情绪几近失控,连滚带爬地凑至玄千凝跟前,“帝姬,小不忍则乱大谋。等魔尊凯旋而归,这疯女人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紧抱着榻上薄衾深嗅了足足一刻钟的无涯终于探出了白花花的鸟头。 它再三确认过,被衾上根本没有冷夜、玄风浅欢爱过后的痕迹。 察觉到这一点后,无涯对玄风浅的印象好了不少。 它清了清嗓子,冲着趴伏在地的玄千凝一阵怪叫,“坏女人,我都看到了!你假摔!” “臭乌鸦,休要胡言乱语!分明是玄风浅动手推的帝姬。”晚夏狠淬了一口,俨然将无涯当成了玄风浅的同伙。 玄千凝没料到无涯竟会帮着玄风浅说话,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原打算污蔑玄风浅恶意推搡她,可无涯这么一掺和,只得另换一副说辞,“晚夏,别说了。是我身子骨不争气,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不关浅浅的事。” “可...” 晚夏狠瞪了一眼无涯,但见玄千凝冲着她摇了摇头,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被晚夏吓得瑟瑟发颤的无涯,顺手将它兜入了怀中。 “蠢鸟,就这么点儿胆子?” “我不是怕她们。我是担忧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没人照顾尊上。” “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情种。”玄风浅扬唇轻笑,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这一回,多亏了无涯仗义执言。 不然,她即便巧舌如簧,也躲不过冷夜一顿责罚。 她懒得搭理惯爱演戏的玄千凝,乍然转身,正打算寻一处人烟罕至之地洗净身上污秽,噬魂殿内却再度传来晚夏愈发高亢的声音。 “帝姬,你就是心地太好,才会三番五次地被人欺负。” “吃亏是福。” 玄千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地道。 晚夏却道:“这么多年来,你吃的亏还不算少?你可知,昨儿个夜里,魔尊不止传唤了玄风浅?在她之前,他还传唤了号称妖界第一美人的胡媚儿。我听说,胡媚儿深得魔尊宠爱,最后还是被人抬着出的噬魂殿...” “求求你,别说了。”玄千凝银牙碎咬,两道清泪簌簌挂下。 “帝姬,你瞅瞅这些不要脸的狐狸精,哪一个不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才勾搭上的魔尊?” 晚夏越说越激动,一脸愤慨地替玄千凝打抱不平,“明明你才是魔尊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迎入九幽的正宫娘娘,凭什么让她们抢占了先机?” “嘎!胡媚儿,我记住她了!” 无涯听了晚夏所言,气得炸毛。 它“歘”地一下从玄风浅怀中蹿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绕着殿外的玉石柱连转了好几圈,“不行,我要找她算账!” “蠢鸟,万万别中了人家的圈套。” 玄风浅一把揪住无涯的长尾,好心地提点着它,“据我所知,魔尊并未碰过胡媚儿。她之所以被人抬出了噬魂殿,纯粹是因为被魔尊吓破了胆。”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梦境中预见的那一幕。 梦境中,冷夜确实想过临幸胡媚儿。 不料,紧要关头,他的身体突然出了点儿问题,试了半天愣是没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玄千凝初来九幽,消息相对闭塞,误以为冷夜临幸过胡媚儿实属情理之中。 玄风浅心里明白,玄千凝同晚夏如此卖力地唱着双簧,无非是想要告诉她,胡媚儿比她更得冷夜喜爱。 这要是换在以前,冲动冒失的玄风浅势必会气势汹汹地找胡媚儿算账。而胡媚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十有八九会同玄风浅死磕到底。 如此一来,玄千凝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举铲除两大祸害。 可惜她千算万算,终究没算到玄风浅早就被换了芯。 现在的玄风浅,通透且清醒,根本不可能为了冷夜同其他女人大打出手。 无涯瞅着频频走神的玄风浅,好奇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屁股是怎么破的?” “摔的。” “不可能。”无涯突然凑至她耳边,嘎嘎乱叫,“说,是不是被尊上打伤的?” “关你屁事。” 玄风浅满头黑线,下意识地捂紧了伤处。 “嘎!你当真被尊上揍了屁股!” 无涯曜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遽然间展开了双翅,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居然比我还惨,侍寝不成反被暴揍。” 玄风浅狂拍着无涯圆乎乎的鸟头,语气不善地道:“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拔光你的毛。” “啧,真可怜呐。” 无涯强忍着笑意,得意洋洋地道:“我每次偷偷溜上尊上的卧榻,他顶多呵斥我一声,从不会动手打我屁股。由此看来,在他心中,我比你重要得多。” “蠢鸟,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还是听不明白?我只是不小心摔了屁股,没被揍。” 玄风浅正打算堵住无涯的嘴,心急火燎赶来的惊蛰忙不迭地将其藏至身后,“羡天帝姬,手下留情。无涯乃尊上坐下第一爱宠,打杀不得。” 第43章 难道,她爱上我了? “就是!天天喊打喊杀,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粗鲁!” 无涯受用地点了点头,转眼便立至惊蛰头顶,俏皮地向玄风浅吐着舌头。 “乖无涯,少说两句。” 惊蛰不动声色地捂住了无涯的嘴,转而客气地询问着越走越疾的玄风浅,“羡天帝姬这是要去往何处?” “回牢房。” “魔尊已命属下在紫幽宫后院为您安排了居所,请随属下走一趟。” “可以不去吗?” 玄风浅实在不愿和玄千凝同住一个屋檐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可不愿成日活在防备之中。 惊蛰为难地摇了摇头,沉声言之,“魔尊说了,从天帝姬身体大愈之前,您须得常侍其左右,务必做到随叫随到。” “管得可真宽。” 玄风浅撇了撇嘴,心中火气升腾又无处发泄,思量再三只得蔫蔫地跟在惊蛰身后。 无涯偷瞄着闷闷不乐的玄风浅,迟疑了许久,终是大着胆子栖至她肩上,“你怎么了?莫不是屁股疼?” “不是。” “伤得那样严重,怎么可能不疼?” 无涯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将藏在羽翼底下的小金瓶扔给了她,“外敷,一日三次,三日内必定消肿。” “这是什么?” 玄风浅瞅着无涯硬塞入她手中的小金瓶,困惑不解地问道。 “化瘀膏。只有侍过寝的狐狸精们才有的珍贵之物,我好不容易才偷到手的。”无涯故作神秘地道。 惊蛰见状,尴尬到几近失语。 之所以侍过寝的女人人手一瓶,纯粹是因为冷夜太不知节制,每一回都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小金瓶,并非寻常的化瘀膏,而是用于私密部位的金疮药。 “多谢。” 玄风浅想不明白为何侍过寝的女人需要用到化瘀膏,等她将其均匀地涂抹在脸上的血口子上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下一瞬,她如弃敝履般将小金瓶扔至了一旁,忿忿地低咒了一声:“脏东西,我才不要用!”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鸟心。” 无涯气呼呼地跺着脚,忙不迭地将玄风浅随手扔掉的小金瓶揣入了怀中,“笨蛋,疼死你算了。” 玄风浅薄唇紧抿,神色阴郁至了极点。 一想到冷夜那脏污不堪的手还碰过她的身体,她就恨不得剐去自己身上一层皮。 这不,前脚刚行至紫幽宫,她便迫不及待地撇下身后一人一鸟,一头扎入了溶月冷泉之中。 “嘎!她怎么了?” 无涯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水花四溢的溶月冷泉,“该不会溺毙了吧?” 惊蛰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你闹的?羡天帝姬怕是吃醋了。” “她吃的哪门子醋?难道,她爱上我了?” 无涯小小的圆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已然在思忖着该怎样拒绝玄风浅才不会伤到她的心。 惊蛰原想开口提醒玄风浅,溶月冷泉只冷夜一人能用。 但见她身上衣物已被泉水浸湿,深怕看到不该看的,再不敢贸然靠近。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顺手设了个结界,以防他人误入。 第44章 竹马他踏风而来 无涯抻着细长的脖颈,正欲仔细瞧瞧玄风浅那一身雪肤。 不料,惊蛰随手设了个结界,害得它什么都看不清。 “嘎!惊蛰,好端端的设什么结界?” 它轻展着双翅,不满地抱怨着。 惊蛰轻抚着它毛茸茸的圆脑袋,温声细语地道:“男女有别。不该看的,别看。” 无涯委屈巴巴地道:“我就是想看看仙界的女人究竟是怎么保养的皮肤,怎么能那样水嫩...” “也许,人家天生的。” 惊蛰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小梳子,温柔地梳理着无涯黏糊糊的鸟头。 无涯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她的姿色都快要赶上我了!尊上万一对她动心了,我该怎么办?” 惊蛰狂抽着嘴角,旋即又幻化出了一枚巴掌大的菱花镜,怼着无涯严重卡粉的小白脸照去。 “这...这是哪里来的白毛怪?” 无涯惊愕地瞪圆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中一脸痴呆样的小白脸。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想起,自己搽了大半瓶雪肤膏。 “嘎!惊蛰,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无涯见惊蛰辛苦地憋着笑,这才明白过来,惊蛰分明是在戏耍它。 惊蛰不疾不徐地收回了菱花镜,故作正经地道:“鸟贵在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始终分不清自己性别,还看不懂美丑的笨鸟,迟早是要被魔尊休弃的。” “嘎!我要啄秃你!” 无涯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气得怒发冲冠,怼着惊蛰的大脑门一阵狠啄。 “九幽第一神鸟,嘴下留情!” 惊蛰捂着脑袋四处乱窜,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海啸般狂肆的笑声。 玄风浅察觉到惊蛰贴心地在溶月冷泉周遭设下了结界,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紧阖着双眼,由着彻骨寒凉的泉水,一遍遍冲刷着她的身体。 穿书不过两日,她却好似用尽了所有气力。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玄风浅惆怅地叹了口气,寄希望于白帝得以快些赶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若不然,等那混世魔王归来,她都不知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他那些极其变态的虐人招式。 玄风浅越想越是心慌,原打算凭着众神之力预见冷夜何时归来。 可不知为何,众神之力并不受她控制,灵活地好似游蛇一般,又似奔腾的河流于血脉中四蹿。 “怪哉!难道,是我的修为太过浅薄,不足以驾驭众神之力?” 玄风浅秀眉轻蹙,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 “小帝姬,是你吗?” 正在这时,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自缥缈的虚空传来。 玄风浅乍然回首,却见迷蒙薄雾之中,赫然立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 “谁?” 她轻轻拨开眼前迷雾,倏然惊觉自身已不在溶月冷泉之中。 尚未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白衣男子已踏着拂柳微风朝她走来。 “小帝姬,你究竟去了何处?”他焦灼地询问着玄风浅,话里行间尽是关切。 第45章 魔尊他对你好不好? “浮尘?” 玄风浅定定地看向面前墨发披肩,容貌似画的男子,薄红的檀口轻轻翕动。 事实上,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记得原小说里,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甚至为了她坏事做尽。 不过,在看清他长相的瞬间,玄风浅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有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他叫浮尘,是九重天上地位最为低下的扫把星君。 不过由于他出众的样貌以及与生俱来的清冷贵气,在女仙中的人气倒是极高... “小帝姬,是我。” 浮尘清浅一笑,墨黑的眼眸似明溪动人。 “这...这是哪里?” 玄风浅被浮尘惊为天人的温柔笑靥所感染,于不知不觉间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此处实乃你的梦境。我苦修了数百载入梦之术,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入梦之术不是只有梦魔才会?”玄风浅倍感疑惑,连白帝玄嚣都不会的术法,修为造诣均不算高的浮尘竟先学会了。 “许是天赋使然。” 浮尘声色淡淡,并未作过多的解释。 他苍白似雪的手轻抚过玄风浅脸颊上那道已然凝固的血口子,墨黑的眼眸中骤然闪现过一丝戾气,“谁伤的你?” “小伤而已。” 玄风浅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意图躲开浮尘的手。 “别动。” 浮尘倏然开口,旋即又以杏林回春之术抚平了玄风浅脸上的伤口。 “多谢。” 玄风浅实在是想不明白,浮尘究竟是从何处修来的一身气派仙法。 不过,他不愿说,她也不便多问。 浮尘处理好她脸上的血口子,这才开口询问着她,“浅浅,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跟着从天帝姬去了九幽?” “是也不是。不过,我现下确实在九幽。” “魔尊他对你好不好?” 浮尘无奈苦笑,他早知冷夜不喜欢玄风浅,也曾试图劝她莫要再飞蛾扑火。 可惜,她根本听不进去。 现如今,但见她这般狼狈,浮尘便知冷夜并没有好好待她。 之所以多问了一句,不过是因为他太渴望能从玄风浅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似乎很讨厌我,成日喊打喊杀,可怕得很。” 浮尘察觉到玄风浅态度的转变,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喜欢他了么?” “不喜欢了。” 玄风浅摇了摇头,提及冷夜,狭长的桃花眼中再无昔日的濯濯光芒,“怪我,少不更事易被他人美色所惑。此番九幽历劫,才知冷夜并非是我招惹得起的混世魔王。眼下,我只想着逃离九幽。” 浮尘没料到,玄风浅不过是去了一趟九幽,竟如此潇洒地放下了心中执念。 欣喜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他心里明白,她一定遭了很多罪,才会对冷夜彻底死了心。 玄风浅本不愿给浮尘平添麻烦,但他极有可能是她唯一的生机。 不得已之下,她终是开了口,“浮尘,你可否替我向父尊传句话?” “帝姬莫心急,我会尽快找到白帝,让他派人前去营救你。” “父尊去了何处?” “他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昨儿个夜里,就赶着去往蓬莱仙岛寻四方天帝商量对策了。” “原是如此...” 玄风浅话未说完,却被浮尘捂住了口鼻。 下一瞬,浮尘紧贴着玄风浅耳际,略显紧张地道:“小心,有人来了!” 第46章 本尊有家室 玄风浅屏气敛息,神情戒备地盯着茫茫雾霭中那抹缥缈的红影。 她的心怦怦跳着,冰冷的指尖因过度紧张而微微发汗。 待看清来者的身形轮廓之后,一股绝寒之气自尾椎骨处伊始,于须臾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片刻之后,玄风浅回过神,心急火燎地道:“浮尘,你快走!冷夜似乎入梦了...” 浮尘委实不放心将玄风浅一人留在九幽。 奈何,他的修为远比不上冷夜。 他定定地看向薄雾中的血影,骤然发了狠,折骨成哨,并将断指塞入了玄风浅手中,“如遇危险,轻吹骨哨,我便能感知得到。” “你的手...” 玄风浅神情微怔,不可置信地看向浮尘血色涔涔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区区小伤,无足挂齿。” 浮尘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靥。 在他看来,一截断指若是能换得玄风浅片刻的感动,就已经足够了。 “帝姬,珍重。” 浮尘深深地凝望着她,终是在冷夜抬手拨开梦境薄雾的瞬间,捻指捏碎了梦境... 冷夜被一股强大的蛮力推出梦境之后,犀锐的眼眸中火星四起。 他冷冷地环视着周遭,面色阴郁到了极点。 胆敢在他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造梦入梦,果真是活腻歪了! 他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沉声道,“惊阙,速命梦魔排查九幽境内所有梦境。” 惊阙接过冷夜手中躁动不已的轩辕魔剑,恭声应着,“属下遵命。” 正欲转身之际,他倏然忆起从无妄海带回的女俘,顺带问了一句,“魔尊,那女俘该如何处置?” “剥皮抽筋,押入牢里。” 冷夜一手扯毁了惊蛰在溶月冷泉周遭设下的结界,阔步而入。 惊阙只当是自个儿听岔了,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弱弱地问道:“魔尊,您当真不要那女俘?” “要来作甚?本尊有家室。” “属下失言。” 惊阙狠掐了一把大腿肉,再三确认自个儿不是在做梦后,一改昔日的沉稳,乍乍呼呼地往反方向跑去。 他面露骇色,一路疾驰,急着同惊蛰分享这个天大的秘密。 要知道,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牵绊住狂傲不羁的冷夜。 万万没想到,玄千凝过门没两日,冷夜居然破天荒地收了心! 彼时,冷夜已褪下被鲜血染透了的玄色战袍,阔步跨入了溶月冷泉之中。 一开始,他本打算留下那三千弓弩手,慢慢地折磨他们。 可一想到玄风浅,他竟骤然失去了凌虐他人的兴趣,遂以毁天灭地的一掌将无妄海劈得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佝身藏于泉底的玄风浅竭力地憋着气,深怕闹出一点动静惊动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冷夜。 谁料?! 冷夜闲着没事,倏然现出了黑龙真身。 更让她头疼的是,他那冗长的龙尾,竟不偏不倚地往她腰上勾去。 玄风浅欲哭无泪,轻扭着腰肢意图从他越箍越紧的龙尾中脱身。 殊不知,冷夜已然睁开了曜黑的眼眸,此刻正目无斜视地盯着距他仅一尺之遥的袅娜背影。 第47章 被她逗笑 冷夜斜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腰挺细。” “……” 玄风浅默然无语,双手支棱在他冰冷的龙尾上,以防他用劲过猛,直接拧断了她的腰。 冷夜未得到回应,耐性骤失。 他猝然凑至她背后,一把扯落了她的衣物,不容商榷地命令着她,“转过身来。” 玄风浅心跳如鼓,原想着不顾一切地冲破束缚逃上岸。 奈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别试图挑战本尊的耐心,速速转过身来。” 事实上,冷夜扯毁结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泉下有人。 他原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妄想勾引他,本打算将其杀之而后快。 可当他发现泉底之人同玄风浅的身形有些相像之后,竟鬼使神差地幻回人形,并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孔武有力的臂膀,死死地捆住了她的腰身。 “不是说不喜欢本尊?既然不喜欢,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你...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玄风浅刻意压低了声音,随手幻化出了一把星沙,在冷夜即将掰正她的身体之际,狠狠地朝着他的双眼撒去。 冷夜不察,被星沙迷了眼,骤然松开了怀中人。 “玄风浅,你找死?”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玄风浅麻利地拾捡起被他扯落的衣物,如游鱼一般滑溜地在他眼皮底下溜上了岸。 上岸后,玄风浅一边撒开了腿往假山后跑去,一边还不忘回眸扫了眼黢黑一片的泉面。 她心下腹诽着,夜浓似墨,泉底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提着灯笼也未必看得清她的身形。 再者,她并未让冷夜看到正脸,还刻意变了声,他即便对她有所怀疑,应当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殊不知... 她爬上岸的时候,清冷的月光恰巧照在她明晃晃的伤处上! 冷夜怎么也没料到,他刚浮出水面,入眼竟是玄风浅那惨兮兮的伤处。 “……” 原本怒发冲冠的他一时没绷住,竟被她那可怜的小屁股给逗笑了。 “蠢女人,只知遮脸却不知遮伤...” 他心情骤然转晴,抬腿跨出了溶月冷泉,朝着玄风浅遁逃的方向阔步寻去。 “魔尊,从天帝姬身子抱恙,正坐于檐角之上兀自垂泪,您要不要去看看?”惊蛰气喘吁吁地闪至冷夜跟前,顺手往紫幽宫东厢方位指去。 “谁惹的她?” 冷夜眉头紧蹙,但见惊蛰闪躲的眼神,才觉自己竟被玄风浅气得忘记穿上衣物。 好在,惊阙极有眼力见地向冷夜递去了干净的衣物,巧妙地化解了他此刻的尴尬。 “梦魔那边可有消息?” 冷夜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凌空而起,作势往东厢方位飞去。 “梦魔正在极力排查,暂无异常情况。” 惊阙如实答道,心中却生出几分困惑。 他原以为冷夜听闻玄千凝身体抱恙,定然再无心思管闲杂之事。 不成想,冷夜对玄千凝并不见得有多上心。 他轻拽着惊蛰的胳膊,压低了声道:“我怎么觉得魔尊的心思好像不在从天帝姬身上?可半个时辰之前,魔尊明明说过他是有家室的人,再不要那些个掳来的女俘。” 第48章 魔尊喜欢惊蛰! 惊蛰早已洞悉了一切,随口敷衍道:“魔尊的心思,你可别乱猜。” “你不对劲。” 惊阙瞥了一眼故作高深的惊蛰,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惊蛰和冷夜二人“神仙打架”的画面。 讲真,他们二人确实般配。 冷夜霸道狂肆,惊蛰沉稳温柔,一攻一守,相映成趣... 思及此,惊阙颇有深意地瞅了一眼身材清瘦的惊蛰,神色揶揄地道:“改明儿个,哥给你整些壮阳的补药。” “做什么?” “瞅你这病恹恹的小身板,魔尊能尽兴?” 惊蛰羞恼至极,忿忿然言之,“你难道没发现,魔尊对羡天帝姬格外上心?” 惊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什么羡天帝姬,从天帝姬,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你看见什么了?” 惊阙口无遮拦,一股脑儿地将心里话倾吐而出,“魔尊都将自己剥干净了,你竟毫无察觉?难道,你没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了对你的强烈渴望?” 惊蛰无语至极,耐着性子解释道:“魔尊分明是对羡天帝姬动了情。不过,我估摸着,魔尊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要不然,他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虐待她。” 冷夜将二人所言尽收耳底,心下陡然生出一丝困惑。 难不成,他当真对玄风浅动了情? 他垂下头,若有所思地瞅着自己紧绷的身体,眉头拧作了一团。 不,这绝不可能。 玄风浅三番五次地算计他,恶毒狠辣,哪里配得上他? 也许,他仅仅只是馋她的身子。 冷夜越想越气愤,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何脑海中总会闪现过玄风浅肚兜系带意外滑落的香艳画面。 他明明不缺女人! 也不是非她不可。 偌大的九幽之中,比她火辣,又或是比她乖巧的女人,一抓就是一大把。 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偏偏只对她有感觉。 玄千凝见冷夜披星戴月而来,忙擦干净脸上斑驳的泪痕,倏然起身扑入了他的怀中。 “尊上,你总算回来了。”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就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了?” 冷夜瞅着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玄千凝,缓声道:“九幽昼短夜长,你若是怕黑,本尊便将漫天星辰掳来紫幽宫,如何?” 玄千凝摇了摇头,柔弱无骨的手轻覆在冷夜胸膛之上。 她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俊美无俦却不苟言笑的冷夜,轻声道:“有尊上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跟本尊说说,因何事落泪?” “我若说了,尊上可不要笑我太过矫情。”玄千凝吸了吸鼻子,晶莹剔透的眼眸灿若辰星。 冷夜眉梢微挑,削薄的唇紧紧抿着。 他心下腹诽着,玄千凝既知他不喜欢过于矫情的女人,那还说个什么劲儿?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理应善待她的。 “说来听听。” 冷夜骤然转身,兀自跨坐在檐角上,犀锐的眸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紫幽宫的角角落落。 第49章 魔龙逆凰,天作之合? 轻倚在冷夜怀中的玄千凝没料到他会抽身而退,突然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差点儿从檐角上摔下。 “帝姬,小心!” 晚夏眼疾手快,顺势拉了玄千凝一把。 “没事。” 玄千凝察觉到冷夜的视线一直未落在她身上,清皎似月的脸庞上尽显寥落。 她心里清楚得很,冷夜并不爱她。 之所以愿意娶她,主要是因为她曾救过他的命。 而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他。 又或许... 他们二人的结合还掺杂了些许利益的成分。 古籍有载:逆天而行者,若遇天劫,九死一生;顺天而为者,一生多助,鸿运齐天。 冷夜已近十万岁,九重天雷劫将至,唯有顺应天命,才有可能安然渡劫。 而魔龙逆凰本就是天作之合。 她作为六界之中唯一的逆凰,确实有资本坐稳九幽魔后的位置。 如是一想,玄千凝心里又多了一份底气。 “九幽的夜,真凉啊。”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单薄的衣襟,紧挨着冷夜身侧,缓缓落座。 冷夜看向杵在一旁神色讷讷的晚夏,音色骤冷,“还愣着做什么?” “是奴婢的疏忽...” 晚夏被冷夜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凑至玄千凝跟前,手忙脚乱地替她披上狐裘披风。 玄千凝失落至极,敛眉低首,悄然红了眼眶。 “怎么了?” 冷夜徐徐回眸,见玄千凝潸然落泪,遂将她轻拥入怀,“莫不是被欺负了?” 玄千凝摇了摇头,略带歉疚地道:“都怪妾身太过娇气,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泪水竟止不住地掉。” “哪里伤着了?” “妾身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了额角。伤口不大,可妾身实在是怕疼的紧,让尊上担忧了。”玄千凝瘪了瘪嘴,缓缓取下用以遮挡额上伤口的簪花。 “当真是摔的?” 冷夜紧盯着她额角上的淤伤,剑眉轻轻蹙起,显然不相信她所言。 晚夏见状,骤然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不是的,真相并非如此。帝姬额头上的伤分明是羡天帝姬所为,还望魔尊明察!” “该死的东西!本尊这就去找她算账。” 冷夜作势起身,玄千凝却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愣是不让他走。 “尊上,妾身没事。浅浅生就一副暴脾气,实际上没什么坏心眼儿。” “本尊说过,你身上每多出一道伤痕,本尊将会十倍百倍地施加在她身上。” 冷夜话音一落,便怒气腾腾地跃下了檐角。 “惊蛰,她在哪?” “属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将羡天帝姬安置在了您卧寝隔壁。”惊蛰如是答道,心下默默地为玄风浅捏了一把汗。 “本尊什么时候说过?” 惊蛰无辜地眨了眨眼,有口难辩。 他分明是按照冷夜的吩咐办的事,不成想,冷夜竟翻脸不认账。 沉吟片刻之后,他只得委屈巴巴地改了口,“魔尊恕罪,许是属下记岔了。” “下次不得擅作主张。” “是...” 惊蛰低眉颔首,谨小慎微地应着。 待冷夜拂袖远去,惊阙这才轻拽着惊蛰的胳膊,困惑不解地问:“魔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健忘了?他明明说过这话,我也听到了的。” “嘘——” 惊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嗫嚅道:“魔尊这会子情窦初开,心思极为敏感。切莫乱拆台,万一伤着了他的自尊,后果不堪设想。” 第50章 贴脸杀 “荒谬!” 冷夜低咒了一声,低醇的音色中透着几分阴鹜。 他没想到,平白无故的,惊蛰竟又造谣到他头上。 什么心思敏感?什么情窦初开! 他只是不合时宜地对玄风浅动了欲念,仅此而已! 冷夜郁猝至极,本打算原路折返强行堵住惊蛰的嘴,奈何脑海中已被玄风浅的一颦一笑所占据... “罢了。先去收拾那磨人的妖精。” 他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一路疾行,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玄风浅所在的卧房之中。 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虚掩着的梨花木门便被他的凌空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藏于榻下的玄风浅被惊雷般的踹门声所扰,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蜷曲着身子,尽可能地往墙角缩去。 “还不快些滚出来?” 冷夜犀锐的眼眸横扫过内室的角角落落,几番搜寻,并未发现玄风浅的踪迹,好看的仰月唇不自觉地抿成一道薄线。 玄风浅微微偏过头,透过榻下的缝隙,神情戒备地盯着那双越靠越近的黑底鎏金龙纹靴。 她心里清楚得很,冷夜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她就是在溶月冷泉中冒犯过他的人,也一样不会轻易放过她。 要知道,像他那样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打杀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再者,他曾说过,玄千凝身上每多出一道伤,势必百倍千倍地施加在她身上。 如是一想,玄风浅已经紧张地几近不能动弹。 这要是被他逮个正着,即便不死,只怕也得搭上半条命。 她眼睁睁地看着正一步步往卧榻方向走来的冷夜,光洁的额上已泌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还不赶紧滚出来?本尊没心思同你玩这无聊的游戏。” 冷夜斜睨了一眼卧榻前不远处两处尚未干涸的水渍,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抹邪魅的弧度。 玄风浅误以为冷夜是在虚张声势,依旧岿然不动地藏于榻下,铁了心思装死到底。 “找死。” 冷夜见玄风浅又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怒气暴涨,抬袖一掀,转眼便将横亘在眼前的卧榻扔出了窗外。 他徐徐垂眸,阴鸷的眸光落定在如同小兽一般趴伏在角落一隅的玄风浅。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原打算将她拎至跟前暴揍一顿,可不知怎的,触及她惊恐的眼神,心里总觉堵得慌。 “没...没做什么。” 她缩了缩湿漉漉的身子,想要起身,才发觉藏得久了,四肢发麻,动弹不了。 冷夜不悦地看向浑身仍在淌着水的她,倏然蹲下身,粗暴地扯拽着她的头发,“你好大的胆子!先是打伤凝儿,再又迷伤了本尊的眼。你说,该怎么向本尊赔罪?” “阿嚏——” 玄风浅被冷夜周身的寒气所慑,接连打了数个喷嚏。 意识到自己的口水喷溅到了冷夜的脸上,她忙不迭地伸出手,试图替他擦干净,“我不是故意的。” 冷夜眸色微黯,本打算避开她的手,片刻之后,却又鬼使神差地贴上了自己的脸。 第51章 天!他骚的不像话 玄风浅瞅着分外主动的冷夜,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今晚的他,似乎特别骚气... 难不成,他得了失心疯? 待冷夜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欠妥当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脸上的血口子怎么好的?” 玄风浅暗自心惊,低声解释道:“自己治的。” “术法这么厉害,为何不给自己的屁股治治?难看死了。”冷夜猛地攫住玄风浅正欲缩回的手,戏谑言之。 “你又没见过,怎知难看?再者,你既嫌难看,揍我的时候为何不见心软?” 玄风浅声音虽轻,话里行间却透着些许不满。 “不知好歹!” 冷夜察觉到了她的逆反情绪,心中莫名烦躁。 他忿忿然松开了她的手,一把扯落自己身上刚换上的锦袍,随手往玄风浅身上扔去,“穿上。” “……” 玄风浅困惑地瞅着光着膀子的冷夜,一时间亦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本尊让你穿上,你听不懂?深更半夜的,穿得这么单薄,你是想勾引谁?” “哦。” 玄风浅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衣物,再三确认过里料中并未夹藏着细针,这才乖乖照做。 冷夜剑眉紧蹙,怎么也想不明白玄风浅为何这么嫌弃他的衣物。 他心下大为不爽,遽然起身,落座在食案前,冷冷地盯着正全神贯注地系着衣带的玄风浅,“说,为何迷伤本尊的眼?” “我没有。”玄风浅硬着头皮抵死不认。 “你敢说,溶月冷泉中使尽浑身解数勾引本尊的人不是你?” “不是。” 玄风浅摇了摇头,应得十分痛快。 她躲他都来不及,又怎可能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 倒是他,平白无故地在她面前光着膀子晃来晃去,明摆着是在诱惑她。 若不是太过了解他残忍嗜血的本性,她怕是早已沦陷在他近乎完美的皮囊之中。 “蠢货。你难道不知,你溜上岸的那一瞬,撅起的屁股跟狗啃过一般遍布着伤痕?” “……” 玄风浅没料到,竟是屁股上的伤痕暴露了自己。 她窘迫地红着脸,小声嗫嚅道:“你当真没看花眼?” 冷夜怒极反笑,厉声诘问道:“胆敢迷伤本尊的眼,你还有理了?” “我哪里知道是你?” “你的意思是,若得知是本尊,就不会出手伤人了是么?”冷夜沉声问着。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自然。” “哦?” 冷夜放缓了声调,心中骤然浮现出一抹欣喜。 就连他自个儿也整不明白,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儿。 玄风浅看向兀自发笑的冷夜,不知不觉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不成,他还在回味她落荒而逃时的窘迫样儿? 玄风浅脸上刚刚下去的热度,这会子又蹭蹭往上涨。 早知如此,她就该先遮牢屁股! 这下倒好,他居然凭着她屁股上的伤痕,认出了她。 玄风浅紧捂着红得发烫的脸颊,见他依旧在傻傻发笑,连忙反应了过来,欲趁他走神之际偷偷溜走。 可刚行至门口,冷夜又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怒声问道:“账还没算完,你打算去哪?” 第52章 他的不忍心 玄风浅急刹住脚,却还是撞上了鬼魅般悄无声息凑至跟前的冷夜怀中。 “嘶——” 她秀挺的鼻子不偏不倚地磕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之上,疼得两眼发昏。 “矫情。撞一下能有多疼?” 冷夜瞅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玄风浅,一脸漠然地道。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体有多硬?”玄风浅说话的空当,两管鼻血已悄然挂下。 “胸能有多硬?” 冷夜下意识地往她前襟瞥了一眼,突然也想要亲自体验一回。 不过,他毕竟是个正经人。 撞胸这么猥琐的事,他不屑做。 “话不投机半句多。” 玄风浅捂着红透了的鼻子,默默地绕过了冷夜,径自往门外走去。 “去哪?”冷夜倏然伸出血脉偾张的手臂,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 “回牢房面壁思过。” “不准。” 冷夜面容冷肃,不容商榷地道。 一想到她在九幽魔牢中遭受到的迫害,他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牢房都不让住,难道让我住猪圈么?”玄风浅气闷,小声嘀咕着。 “不准就是不准。” 冷夜的脾气说来就来,话里行间尽是不悦,“现在知道面壁思过,欺负凝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若是想替她出气,那就动手吧。” 玄风浅檀口轻启,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本尊不是警告过你,不准伤害凝儿?” “我即便是离她远远的,到头来还是会被扣上欺辱她的罪名。既是如此,我又何须客气?”她心里清楚,不论是谁先挑起的事端,冷夜都只会护着玄千凝。 既是如此,她做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 “你倒是硬气!” 冷夜心口处陡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他烦躁地扬起了胳膊,作势欲将她扇飞。 他之所以这样生气,倒不是因为她打伤了玄千凝,而是因为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难道,她早就料准了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玄千凝? “冷夜,你今日施加在我身上的痛,我迟早会还回去。” 玄风浅定定地看着他,曜黑的眼眸早被愤怒填满。 或许,除却愤怒,还有一丝委屈。 “竟还好意思瞪本尊?” 冷夜看出了她的委屈,再也下不去手。 即便她未曾替自己辩解过一句,他也能将事情的原委猜个八九不离十。 玄千凝的小心思,他不是不清楚。 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粹是因为没必要管,左右不过是一些争宠的小把戏,无伤大雅。 此时此刻,他却再没法帮着玄千凝委屈了她。 说实在的,她在九幽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 纵有千错万错,也该还清了。 思及此,冷夜本打算放她一马,她却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悬在半空的胳膊... 他满头黑线,心下腹诽着,若是就此讪讪收手,未免太过尴尬。 可若是不收手,他又该如何收场? “尊上,手下留情!”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际,无涯风急火燎地从大门口飞扑了进来。 它死死地抱住冷夜悬在半空中的手掌,嗲着嗓子替玄风浅求着情,“尊上,我可以作证!是坏女人先骂的她,还佯装摔跤污蔑她!她一时气不过,才向坏女人动的粗。” 第53章 本尊没碰她! 冷夜紧拧成一团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顺势将无涯纳入宽厚的大掌之中,沉声问道:“凝儿都说了些什么?” “嘎!” 无涯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发觉玄千凝根本没有开口辱骂过玄风浅。 真正出口成脏的人,是晚夏。 不过,在它看来,晚夏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辱骂玄风浅,全是因为玄千凝的指使。 “坏女人只一个劲儿地哭,骂人的是坏女人边上的丑女人。”无涯紧张地瞅着冷夜的面色,深怕说错了一个字儿惹他不快。 “哦?” 冷夜饶有兴致地应着,他着实有些好奇,晚夏究竟说了什么话,竟惹得玄风浅不顾后果地动手打人。 “尊上,你若是不信,妾身大可将丑女人所说如实复述一遍。” 无涯熟稔地冲冷夜抛去了一记媚眼,旋即便有模有样地模仿着晚夏的语气,指着玄风浅的鼻子一阵唧唧哇哇,“帝姬,你瞅瞅她这骚里骚气的浪荡样儿,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个恬不知耻的婊姐儿。” 玄风浅满头黑线:“……” 冷夜骤然沉下了脸。 再怎么说,玄风浅也是同他拜过天地的女人。 他可以打她骂她辱她,却容不得旁人说她一句不好。 “再敢出口成脏,仔细你的皮。” “嘤...” 无涯缩了缩脖子,委屈兮兮地藏到了玄风浅身后,撅着尖尖细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丑女人说的没错,尊上肯定是被胡媚儿勾了魂!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 “闭嘴。” 冷夜下意识地瞥了眼波澜不惊的玄风浅,尤为刻意地解释道:“本尊没碰过胡媚儿。” 玄风浅不明所以地看向一脸心虚的冷夜,轻声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冷夜尴尬不已。 他甚至想要咬断自己的舌根,平白无故的,跟她解释做什么? 她又不是他的谁! 为缓解心中尴尬,冷夜掩唇轻咳了两声,悄然转移了话题,“受了委屈为何不说?” 玄风浅并不觉得有多委屈。 晚夏骂她,她已经动手教训了回去。 玄千凝算计她,她便将计就计,打得她脑袋开花。 沉吟片刻之后,玄风浅淡淡地道:“人确实是我打的。” “……” 冷夜无语至极。 他都顺着台阶下了,她还在杠! 难不成,她就那么希望他收拾她? 明明矫情得很,碰一下就想哭鼻子,这会子逞什么能? 服个软会死? “尊上,浅浅只是任性了些,罪不至死。” 玄千凝紧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匆匆赶来。 她瞅着玄风浅身上宽大的外袍,又见冷夜正光着膀子,心中酸涩不已。 “嗯。” 冷夜沉声应着,深邃的眸光落定在玄风浅单薄的身体上,“看在凝儿的面子上,本尊便饶你一回。” 玄千凝原以为冷夜势必会将玄风浅折磨得半死不活,不成想,她只是随口一说,他竟当真应了下来。 她再也没法克制住心中的愤慨,淬了毒的眼光直勾勾地狠瞪着满脸错愕的玄风浅。 玄风浅也没料到冷夜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不苟言笑的冷夜,无意间却看到他抖动胸肌的香艳画面... 第54章 回屋!本尊替你上药 冷夜似笑非笑地询问着双眼发直的玄风浅:“看什么?” “不许看!尊上是我的!” 无涯“歘”地一声展开羽翼死死地捂着玄风浅的眼眸,自个儿却大咧咧地盯着冷夜的身体看得津津有味。 “乖鸟,别闹。” 玄风浅抬手将无涯黏糊糊的翅膀拨到了一旁,转而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冷夜,“魔尊,您当真愿意饶我一回?” “死罪可免。” “不许反悔。” 玄风浅赶忙接过了话茬,深怕冷夜出尔反尔。 “不过,罚还是要罚的。”冷夜斜勾着唇角,音色低醇且极具磁性。 “你!” 玄风浅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刚刚萌生出的一丝欣喜又被冷夜的只言片语所抹杀。 “容本尊想想,该罚你什么好。” 冷夜眯起双眸,似是在认真地思考该如何罚她。 “依奴婢之见,应当命人打烂她的脑袋,让她也尝尝帝姬所受之痛。” 站定在玄千凝身后一脸刻薄相的晚夏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话。 冷夜置若罔闻,他定定地看向玄风浅,削薄轻抿的唇微微翕动,“去将本尊换下的衣物洗干净。切记,不得用仙法。” “晓得了。” 玄风浅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魔尊还有其他吩咐?” 冷夜尚未开口,晚夏却突兀地呜咽出声。 她泪眼迷蒙地指着玄千凝额上并未被簪花完全遮挡住的伤口,颤声道:“伤口怎么又渗血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留疤。” “晚夏,少说两句,我没事。” 玄千凝轻拭去额角处渗出的血水,强扯出一抹淡笑。 “本尊让你带凝儿下去疗伤,你却在这干杵着?” 冷夜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沉声低喝着,“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一百。” “不...魔尊明鉴,该罚之人应当是玄风浅才是。” 晚夏瞅着骤然闪现在她跟前的魔侍,脸色陡然变成了青黄色,惊恐地手足无措。 “尊上,求您饶了晚夏这一回吧。她并不是有意冒犯浅浅的,她只是太过担忧妾身。”玄千凝轻拽着冷夜的胳膊,急声央求着他。 “此事你就别管了。身为你的贴身侍婢,却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玩忽职守,确实是该重罚。”冷夜莞尔浅笑,不容商榷地道。 “可...” 玄千凝还想为晚夏开脱,却再度被冷夜打断。 “回屋。” 冷夜打横抱起了面露愁容的玄千凝,在同玄风浅擦肩而过的时候,又特地加了一句,“本尊亲自给你上药。” 待冷夜走远,玄风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双手紧捂着仍在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声嘟囔着,“今儿个这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居然没挨揍...” 伏在她肩头上的无涯急得跳脚,嘎嘎乱叫:“你竟还有心思管这些?尊上都快被坏女人拱了,急死鸟了!” “他不是说了么?只是替她上药。” “嘎!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他之所以当着你的面特地提了一句,无非就是怕你吃醋。”玄风浅随口胡诌,好声好气地哄着无涯。 无涯一听,乐得咧嘴大笑,“阿浅,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许是有了你的衬托,尊上愈发 第55章 想不到魔尊还挺节俭! 无涯歪着一张尖尖嘴,正打算趁玄风浅不察偷亲她一口,恰巧被迎面走来的惊蛰撞个正着。 “快住嘴。你这一嘴啄下去,羡天帝姬的脸都得给你戳出个窟窿不可。”惊蛰眼疾手快,死死地摁住了无涯的嘴。 “哼!” 无涯闷哼了一声,被紧紧摁住的尖尖细嘴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我才不要亲她!我的初吻,我的初夜统统都是尊上的。” 玄风浅吃吃一笑,脑海中满是黑龙“大战”乌鸦的画面。 无涯倏然转头,斜睨了一眼顾盼流光巧笑嫣然的玄风浅,不经意间竟看直了眼。 “惊蛰,你说究竟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它轻拽着惊蛰的胳膊嗲声嗲气地撒着娇。 一方面,它极度渴望得到惊蛰的肯定。 另一方面,它心底里又十分羡慕玄风浅这副绝佳的皮囊。 惊蛰随手将菱花镜塞入了无涯怀中,敷衍地应着,“这还用说?鸟族第一美人,自是名不虚传。” “嘎!你小子眼光不错。” 无涯微微偏着脑袋,认真地瞅着菱花镜中的森白鸟头,暗自窃喜,“天呐,我怎么这么好看!”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惊蛰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向玄风浅递去冷夜刚刚换下的衣物,“羡天帝姬,劳烦您了。” 玄风浅瞅着怀中血迹涔涔的衣袍,困惑不解地道:“这袍子好似浸泡过血水一般,不用仙法,哪里洗得干净?即便洗干净了,光面缎料也会被磨得不成样子。你确定魔尊乐意穿一件水洗得掉了色的衣袍?” “自然。” 惊蛰笑意炎炎,尤为笃定地答道。 “想不到,魔尊还挺节俭。” 玄风浅耸了耸肩,左右不过是一件衣袍,她洗就是了。 惊蛰但笑不语,谦和有礼地领着玄风浅往紫幽宫偏院的水井走去。 玄风浅落座在低矮的板凳上,麻利地卷起了衣袖,将染满斑驳血迹的衣袍平铺在跟前。 她见血袍中还夹藏着一团湿淋淋的白色衣料,误以为是冷夜随身携带的帕子,遂将其扔于水桶之中,和着清水一阵揉搓。 待她发觉手中那团衣料实则是冷夜刚刚换下的亵裤之后,整张脸“唰”地一下就绿了。 “这玩意儿也要洗?” 她皱了皱眉,双指提着亵裤一角,在惊蛰面前晃了晃。 惊蛰讪讪而笑,温声细语地道:“自然。” 玄风浅嫌弃地将其甩至一旁,忿忿而言:“污浊不堪,我不乐意洗。” 因着这条亵裤,她倏然忆其梦境中冷夜的粗暴行径。 虽然,梦境中预见的灾祸,并未真正降至她身上。 可她终究是被吓怕了,这会子愣是不愿触碰他穿过的体己衣物。 惊蛰面露难色,特特半蹲在玄风浅跟前,压低了声道:“帝姬若是因为此等小事惹怒了魔尊,未免得不偿失。” “可...” 玄风浅深知惊蛰这是在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但她实在无法克服心里的阴影。 这就好比被人侵害之后,还得若无其事地洗去那些污浊不堪的痕迹。 第56章 我夫君最香! “她不愿意洗,我洗!” 无涯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被玄风浅丢至一旁的亵裤揣入了怀中。 它抻着细长的脖颈深嗅其味,如痴如醉地道:“没错,是尊上的味道。夫君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好闻得紧。” “……” 玄风浅默然无语,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它。 “看什么看?尊上的亵裤,只能我来洗,你不许抢!”无涯突然炸毛,撅着尖尖细嘴凶巴巴地叫嚷着。 玄风浅哑然失笑,抬手轻戳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乖鸟别急,没人同你抢。” “算你识相。” 无涯放松了警惕,费劲儿地叼着冷夜的亵裤,一头栽入水桶之中,一边嬉戏,一边像模像样地揉搓着那薄薄的布料。 惊蛰为难地瞅着水桶中兴奋地翩翩起舞的无涯,低声请示着玄风浅,“羡天帝姬,若是让魔尊得知此事,是不是有欠妥当?” “堵好无涯的嘴,魔尊自然不会知晓。” 玄风浅随手抡起手臂般粗细的棒槌,发了狠地捶向了冷夜血迹斑斑的衣袍。 惊蛰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总感觉玄风浅这瘆人的气势不像是在洗衣,倒像在宰猪一般,煞气毕露,让人望而生畏。 彼时,冷夜已将玄千凝抱回了屋。 他一言不发地替她上着药,眸光濯濯,显得尤为专注。 玄千凝双颊微微发烫,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一颗心怦怦乱跳。 “你很热?” 冷夜看向她红透了的脸颊,随口问道。 “有...有一点点。”玄千凝微微颔首,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既然如此,本尊今夜便去偏房将就一夜罢。两个人挤在窄小的榻上,势必更热。” 玄千凝见冷夜作势要走,忙改了口,飞扑上前轻搂着他的腰,“陪陪妾身,好吗?” “你不是嫌热?” 冷夜由着玄千凝娇柔的身子紧贴着他精壮的背,心绪却悄然飘远。 “尊上,你误会了。妾身从未同除你之外的男人这样亲近过,心里有些紧张。”玄千凝双颊晕红,杏眼如波,眸光中藏着几分羞怯。 “别怕,本尊不会伤害你。” 冷夜深知玄千凝想要的是什么,若是放在之前,他大可以敷衍交差。 可现在,面对除玄风浅之外的女人时,他的身体等同于废了一般,完全提不起兴趣。 玄千凝脂玉般无暇的双手紧紧地箍着冷夜的腰身,声色绵软娇柔,“尊上,今夜别走好不好?” 冷夜抿唇不语。 他本想推门而出,却又担忧此举会伤了玄千凝的心。 一来,她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再残暴不仁,也不会去伤害一个对他有恩之人。 再者,玄千凝恰好是六界内唯一的逆凰。 魔龙逆凰,本就是天作之合。 她,注定是最适合他的人... 深思熟虑之后,冷夜倏然转过身,猛地将玄千凝抱上了榻。 “尊上,妾身若是伺候不周,你可千万不要生妾身的气。妾身还是第一次...”玄千凝柔弱无骨的手轻搭在冷夜宽阔的胸膛之上,轻声细语地道。 第57章 千凝求宠 “乖,来日方长。” 冷夜替玄千凝掖好了被角,顺手扯下了雕花屏风上的素白中衣,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去。 玄千凝见状,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思忖了好一会儿,终是大着胆子,将枕下叠得方方正正的元帕递到了冷夜跟前,“尊上,管事嬷嬷已经前来要了好几回元帕。再不交,妾身势必要被人耻笑了去。” 冷夜微眯着眼眸,怔怔地瞅着眼前那一方干净的帕子,骤然忆起被他遗落在噬魂殿内的那方沾染血迹的帕子。 玄千凝明明这么喜欢他,可在他面前还会时不时地闪现出些许惧意。 而他,却残忍将同样未经人事的玄风浅推给了一群对她而言陌生且可怕的大老爷儿们。 那时的她,应该很害怕吧? “尊上,你怎么了?” 玄千凝满眼期许地看向了频频走神的冷夜。 这会子,她再也顾不得维持往日里骄矜的形象。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若是不能快速拿下冷夜,极有可能连九幽魔后的位置都保不住。 唯有将生米煮成熟饭,并顺利地怀上他的孩子,她才能彻底地安下心来。 “睡觉。” 冷夜掐灭了烛火,顺势躺在玄千凝身侧,闭目养神。 “尊上,你...” 玄千凝没想到自己这样主动,冷夜依旧不为所动。 她偏过头,深深地凝视着同她共枕而卧的他,心下一片哇凉。 他的冷漠,似冬月里兜头泼下的凉水,使得她犹坠冰窟,有苦难言。 “元帕的事,你不必担忧。回头蘸些红墨就是了。” “知道了。” 玄千凝默默地翻了个身。 背过身的那刹,已然泪流满面。 同冷夜成婚之前,他就明确地告诉过她,他对她只有感激,并无多少情爱的成分。 他们二人的结合,很大一部分是利益使然。 一来,冷夜大劫将至,亟需顺应天命同逆凰结合,以此削弱九重天劫的威力。 再者,她虽为白帝膝下长女,却因庶出身份,被玄风浅压制了数千年。她亟需九幽魔后的身份,以此逆转自己的命运。 玄千凝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嫁入九幽,冷夜势必会爱上她。 万万没料到,冷夜的态度会这么冷漠。 砰—— 砰砰砰—— 不多时,窗外忽地传来阵阵惊雷般的轰鸣之声。 冷夜斜眼睨向灯影幢幢的窗慵,冷声质询道:“什么声音?” 驻守在屋外的魔姬颤声答道:“回魔尊的话,好像是新来的浣衣婢在偏院洗衣。” “欠收拾的东西!” 冷夜低咒了一声,乍然起身,作势往偏院走去。 玄风浅哪里是在洗衣? 她分明是在拿他的衣袍泄愤! “尊上...” 玄千凝顾不得拭去脸上斑驳的泪痕,转而牢牢地握住冷夜的手,“别走。” 冷夜一脸愕然地瞅着涕泗横流的玄千凝,缓声言之,“凝儿,抱歉。” “尊上,你是不是喜欢上了浅浅?” “不可能。” 冷夜笃定地摇了摇头,“本尊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她。” 闻言,玄千凝陡然生出一丝欢喜。 欢喜之余,她心下又生出了些许疑虑。 她明明能感觉到冷夜对玄风浅的在意,可他为何总是梗着脖子抵死不认? 难不成,他和玄风浅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 第58章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玄千凝思忖了好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原想追问到底,又担忧冷夜恼她,只得暂且抛下一肚子的疑问,闭口不谈玄风浅一事。 片刻之后,玄千凝止住了眼泪,她微倾着身子,轻枕着冷夜孔武有力的臂膀,轻声细语地道:“尊上,夜已深沉,还是快些就寝吧。” “凝儿,你若是后悔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尊上,你不要妾身了么?” 玄千凝吓得花容失色,错愕地看向一脸冷肃的冷夜。 冷夜瞅着玄千凝这副模样,便不再多言。 他将慌得六神无主的她轻拥入怀,缓声道:“本尊的意思是,你若是后悔嫁给本尊,随时可以悔婚。” “能嫁给尊上,是妾身的福分,怎可能后悔?” “本尊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 “妾身愿意等。”玄千凝尤为笃定地道。 冷夜扯唇轻笑,声色温和,“无论何时,你都有反悔的机会。” “……” 玄千凝怔怔地凝视着闭目无言的冷夜,心痛如绞。 她其实都明白,像冷夜这般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心里若是有她,势必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留在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极力怂恿她悔婚。 不过,就算冷夜心里无她,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一来,冷夜本就是她心之所向。自第一次见,她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再者,她唯有借助冷夜之力,才能彻彻底底地将玄风浅之流踩入泥里。 思及此,玄千凝眸色微黯,下意识地朝已然睡下的冷夜怀中靠去。 而她的手,亦悄然地搁在了他结实的小腹之上。 出嫁前,教习嬷嬷曾教了她不少取悦男人的手段。 故而,她十分清楚该如何调动起男人的兴致。 “别动。” 半梦半醒间,冷夜倏然察觉到一只滑腻的小手正悄然地迫近他的要害之处。 出于本能,他随手将枕边人推至了一旁。 可当他触及玄千凝娇软的身体之际,却误以为自身还在方才的梦境之中,竟一把将她捞入了怀中。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可别后悔。” 冷夜薄唇轻启,喑哑至极的声音流泻而出。 “尊上,你轻点儿...” 玄千凝心跳如鼓,紧张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此刻,冷夜已急躁地扯下了玄千凝身上的中衣,正欲倾身而上,却因她绵软的嘤咛声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对,不是她! 他倏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媚态横生的玄千凝,语气不善地道:“做什么?” 玄千凝无辜地眨了眨眼,小声嘀咕着,“妾身没做什么...” 冷夜忆起梦境中玄风浅向他投怀送抱的娇憨模样,又看向了身侧茫然不知所措的玄千凝,英挺的剑眉不自觉地拧做了一团。 “尊上,你...你不用顾及妾身的身体,莫要憋坏了。” 玄千凝察觉到了冷夜喷薄欲出的欲念,误以为他只是在顾虑她的身子,含羞带怯地道。 “本尊是不是吵到你了?”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未着寸缕的身子,随手扯过被衾盖在了她身上。 第59章 她的鼾声怪悦耳的 玄千凝摇了摇头,莹白似雪的脸颊上微现腼腆,“尊上说的哪里话?有幸近身服侍尊上,是妾身莫大的福分。” “被本尊扰得彻夜未眠,都不知吭一声?” 冷夜见她双目通红眼窝深陷,低低地叹了口气。 玄千凝深怕冷夜撇下她一人又去寻玄风浅,连声解释道:“妾身有些认床,初来九幽,确实有些不习惯。不过,今夜有尊上的陪伴,心里踏实多了。” “天还未亮,再睡会儿,务必养好精气神。明儿个傍晚,你须得随本尊去一趟仙界赴回门酒宴。” 冷夜翻身下榻,单手托着火光雀跃的油灯,作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尊上,你不睡了么?” “本尊出门转转。” 冷夜声色淡淡,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玄千凝欲言又止,眸光紧随着冷夜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驻守在屋外的魔姬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 “夺夫之恨,不共戴天!” 玄千凝隐忍地低喝着,紧攥在手中的元帕于须臾间被她扯得四分五裂。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如同上辈子那般窝囊。 玄风浅想同她抢男人,势必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冷夜原打算去往偏殿休憩片刻,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走至了偏殿。 他习惯性地眯起双眸,看向了晾在院中被戳出好些个破洞的衣袍。 “该死的东西!连洗衣都不会,还有何用?” 他气闷地低咒了一声,话里行间尽是不满,“惊蛰,她在哪?” “回魔尊的话,羡天帝姬已回屋歇息。” 隐于暗处的惊蛰乍然现身,毕恭毕敬地答道。 冷夜冷哼了一声,正打算找她算账,眼角斜光无意间瞥见了晾在角落处的亵裤。 他遽然回首,犀锐的眸光落定在尚未干涸的素白亵裤上,久久移不开眼。 惊蛰见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深怕冷夜追问到底他一个不小心给说漏了嘴。 “洗得还挺干净。” 冷夜浑然未觉惊蛰的反常之处,径自取下了尚还在淌着水的亵裤,削薄的唇微微上挑,扯出了一抹惑人心智的魅笑。 惊蛰紧张地瞅着突然发笑的冷夜,正打算和盘托出之际,却见他随手捻了个术法,直接将亵裤穿到了身上。 “魔尊,还...还没干。” “无妨。” 冷夜看上去心情不错,虽极力收敛着面上的笑意,可眼角眉梢依旧带着点点欢喜。 惊蛰局促地吞咽着口水,再不敢同冷夜道明真相。 “无涯去哪了?” 冷夜不愿让惊蛰瞧出他此刻的欢喜,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回魔尊,无涯应当是同羡天帝姬一道回屋歇息了。”惊蛰不敢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如实说道。 “岂有此理!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冷夜火冒三丈,气势汹汹而去。 行至屋前,他本打算踹门而入,忽闻内室中传来杀猪般的“打呼”声,又改了主意。 转而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尽管鼾声刺耳了一些,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 恰恰相反,他倒是觉得会打呼磨牙的女人,着实有些可爱。 第60章 打他脸! “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鼾声竟如此宏亮...” 冷夜忍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意外闪过一丝宠溺。 可当他掀开帷幔,发觉真正会打呼的并非是玄风浅,而是无涯之时,又觉得这鼾声着实刺耳。 “鸟没鸟样。” 冷夜无语地看向趴伏在玄风浅背上酣睡正香的无涯,随手将它扔下了榻。 照理说,无涯跟了他数千年,他理应对无涯的习性了如指掌才对。 殊不知,无涯一直很注意自身的形象。 即便困得撑不开眼皮儿,也绝不会在冷夜面前呼呼大睡,唯恐让他撞见它不雅的睡相。 “嘎!” 无涯重摔在地,吃痛地惨叫了一声。 “阿浅,别乱踢,臀甚痛!” 它气呼呼地从地上蹦起,正打算飞上榻,却又稀里糊涂地撞上了冷夜坚实的胸膛。 只听“砰”地一声,它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珠子斜成了斗鸡眼,晕死了过去。 “阿浅?” 冷夜脸色骤沉,心下大为不爽。 他怎么也没想到,玄风浅的手段如此高超,三两下功夫就将他的爱宠骗上了榻。 “唔——我是阿浅。” 玄风浅缓缓挪动着略微有些发麻的屁股,轻声呓语着。 “睡没睡相,放荡之至。” 冷夜目无斜视地看向了微微撅着屁股,以趴伏的姿势深陷在卧榻之上的玄风浅,身体再一次起了反应。 “该死!”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恨不得向自个儿胯下挥去两刀。 “好痛...” 玄风浅皱了皱眉,缓缓地伸出被压在身下的手,轻揉着酸痛不已的屁股。 冷夜倏然伸手,先是掐了一把她吹弹可破的脸颊,而后又鬼使神差地抬手轻揍着她的屁股,“笨蛋。不是懂得杏林回春之术?只知道治脸,却不知治一治屁股?” “乖鸟,莫啄我的翘臀,疼...” 玄风浅睡得迷迷糊糊,误以为是无涯在她臀上兴风作浪,不满地嘀咕着。 乖鸟? 啄臀! 冷夜的脸顿时就绿了。 他怎么不知,无涯的口味这么重? 想必,一定是玄风浅带坏的它。 “玄风浅,你给本尊起来。” 冷夜低喝了一声,抡起衣袖,猛地将她拽入了怀中。 他原打算暴揍她一顿,可当他触及她软绵绵的身躯之际,却再也下不了手。 “无涯,别挠我,痒得很...” 玄风浅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不满地抗议着。 “再敢乱动,小心本尊抽死你。” 冷夜黑沉着脸,一边撂着狠话,一边强忍着心中欲望,默默地用杏林回春之术替玄风浅疗伤。 玄风浅察觉到臀上的大手,误以为无涯见色起意,欲趁她昏睡,对她伸出罪恶之爪。 “登徒子,莫挨老子!” 她忿忿然挣开了束缚,“啪”地一掌重重地扇在了冷夜的脸颊之上。 冷夜被她这一巴掌扇得头昏眼花,愤怒地将她扔回了榻上,“玄,风,浅!你找死!” “什么?发大水了?” 玄风浅被冷夜惊雷般的怒吼声惊醒,麻利地舒展着双臂,作划水的姿势,趴伏在榻上一阵扑腾。 第61章 嘴瘾 “嘎!走水了?” 无涯听闻玄风浅的惊呼,乍然转醒。 它心急火燎地拍打着羽翼,“咻”地一声蹿至冷夜跟前,一个劲儿地吐着口水,“尊上莫怕,我来救你了!” 冷夜被无端喷了一脸哈喇子,气得脸色铁青。 他揪着无涯的翅膀,死死地按着它的尖尖细嘴,“疯了?” “嘎?” 无涯缓缓回过神,见屋内并无火光,这才消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玄风浅亦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向面容冷肃的冷夜,磕磕巴巴地道:“魔尊,你的脸怎么了?” “好意思问?” 冷夜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跟前极其欠扁的女人。 打了人还敢装傻! 不过,他终是忍住了暴揍她的冲动。 万一打伤了,到时候还得给她疗伤,麻烦的很。 “难道...是我打的?” 玄风浅垂眉敛眸,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 “阿浅,你干嘛打我夫君?” 无涯气呼呼地瞪了一眼玄风浅,转头撅着渐渐细嘴,嗲声嗲气地道:“尊上,妾身帮你吹吹。” “起开。” 冷夜被无涯身上的脂粉味熏得头昏脑涨,一手按着它白绒绒的鸟头,不悦地道:“滚去洗干净。” “不好看吗?” “丑。” “阿浅说,涂了雪肤膏,我就是全九幽最靓的鸟。”无涯将小小的脑袋埋于羽翼下,豆大的泪珠簌簌往下掉。 “玄风浅给你的雪肤膏?” 冷夜随口一问,犀锐的眸光落定在蜷缩在卧榻一隅蓬头垢面的玄风浅身上。 她还需要涂脂抹粉? 素面朝天时,就已经足够好看。 若是学会涂脂抹粉,还得了! 玄风浅被冷夜盯得头皮发麻,连声解释道:“雪肤膏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仙界女眷人手一瓶,绝不会伤着无涯的身体。” 冷夜置若罔闻,倏然俯下身,轻嗅着玄风浅白净的脸颊。 玄风浅紧张不已,忙不迭地向后仰着身子,“魔尊,男女授受不亲...” “闭嘴。” 冷夜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冷声言之。 玄风浅只当是冷夜兽性大发,意图强吻她,急急撇过了头,拒不配合。 冷夜耐性骤失,强行掰正了她的脸,正欲开口呵斥她,削薄的唇意外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 ……… 四目相对,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冷夜,你做什么?” 玄风浅显然被冷夜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 她警惕地看着靠得极近的冷夜,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于顷刻间将她包围。 “别动。” 一开始,冷夜只是觉得雪肤膏的气味十分熟悉,想要弄清楚究竟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可当他触及她柔软的唇,他再也舍不得放开她。他不是没吻过别的女人,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让他心跳加速的感觉。 “玄风浅,如果你的目的是勾引本尊,那么你成功了。” 冷夜喉头微动,声音喑哑至极。 “谁勾引你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对你没...” 玄风浅话音未落,冷夜已将她紧拥入怀,长驱直入地撬开了她的唇齿。 第62章 冷夜又一次被嫌弃 玄风浅的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湮没在暴风雨般让她措手不及的亲吻中。 她极力地想要挣开冷夜的桎梏,却被他牢牢地捆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你可愿意?” 冷夜深深凝望着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娇嫩的玄风浅,音色低醇且极具磁性。 未等她答话,他又俯下身浅浅地吻着她的唇,“陪本尊一宿,本尊给你自由,如何?” “嘎!不可以!” 无涯瞅着冷夜对玄风浅又亲又抱,心急如焚。 它不敢扒拉冷夜,只等死死地挡在他们二人中间。 “滚出去。” 冷夜直截了当地将无涯扔下了榻,而后又以蛮力攫住玄风浅的下巴,迫使她迎合着他的吻。 玄风浅心一横,一口咬在了冷夜削薄的唇上,忿忿然言之,“冷夜,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尊耐性有限,你最好乖乖就范。” 冷夜一把薅住玄风浅的头发,一字一顿地道。 “为什么是我?是嫌我被折磨得不够惨?” “不过是一个吻,至于这么矫情?” 冷夜瞅着眼圈发红一脸倔强的玄风浅,倏然松开了扯拽着她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 他实在不明白玄风浅究竟在抗拒什么。 费尽心思混入九幽的人是她,百般抗拒他的人也是她。 难不成,她当真在短短几日内变了心? 冷夜蕴藏着点点寒气的眼眸中透着几分郁猝。 在此之前,但凡能勾起他欲望的女人,他势必要掳来玩个遍。 这还是他头一回遇见让他如此闹心的女人... 无涯见冷夜终于松开了玄风浅,这才跌跌撞撞蹿上榻,大着胆子地跳上她的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把你当姐妹,你却要睡我夫君!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谁要抢你夫君?白送我都不要。” 玄风浅嫌恶地擦拭着唇上晶亮的口水,动作粗暴,好似要揭下一层皮来。 她有轻微的精神洁癖。 像冷夜这般风流成性的男人,她是一点儿也看不上。 他的触碰,他的亲吻,非但勾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致,反而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 冷夜被玄风浅抗拒的姿态气得不清。 他甚至想着将她扔如饿狼窟中,让她体会一番何为折磨,何为生不如死! 不过,这仅仅只是他在气头上的想法,做不得数。 这不,他见无涯大放厥词,欲同玄风浅“决一死战”,竟又开始担忧无涯下手没个分寸,误伤了她。 “做什么?” 冷夜眉头轻皱,转眼便将浑身炸毛的无涯捞入了怀中。 “嘎!妾身要同阿浅决斗!” “不准打人。” 冷夜随手将它塞入衣袖之中,再不看玄风浅一眼,径自出了里屋。 过了好一会儿,无涯才探出小半个脑袋,暗戳戳地观察着面色不佳的冷夜。 无涯心里清楚,玄风浅根本没有勾引过冷夜,分明是冷夜对人家动了心思。 同时它也看得出来,玄风浅的拒绝让他很不高兴。 它虽然有些嫉妒玄风浅,但又不愿看她被无端责罚。 深思熟虑之后,这才佯装生气,作势同她大打出手,好分散冷夜的注意力。 第63章 丧尽天良的偷裤贼 “看什么?” 冷夜心情极差,随手将无涯白绒绒的小脑袋按回了袖中。 无涯轻轻地蹭了蹭他宽大的手掌,嗲声嗲气地道:“尊上,你打算怎么处置阿浅?” “剁碎了喂狗。” “喂...喂狗?” 无涯惊愕不已,吓得汗毛直立,“尊上,阿浅她挺可爱的。你能不能看在妾身的面上,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本尊怎么不觉得她可爱?” 冷夜一想到她能容忍无涯趴在她身上呼呼大睡,却不愿意让他碰一下,话里行间尽是酸意。 无涯卯足了劲儿,正打算替玄风浅辩解一番,无意间发现晾晒在院中的亵裤不翼而飞,瞬间炸毛,“嘎!谁偷走了我洗了整整一晚上的亵裤?” “你说什么?” 冷夜脚步微顿,略显惊愕地道:“本尊的亵裤,是你洗的?” “糟了!” 无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里慌张地缩回了冷夜袖中。 “把话说清楚。”冷夜铁青着脸,猛地拽住无涯的尾翅,粗暴地将其拎至眼前。 “嘎——” 无涯察觉到尾翅下的紧要部位大咧咧地暴露在冷夜面前,羞窘地并紧了双腿,“尊上,你相信妾身!妾身总有一天会变成娇滴滴的美人儿。” “本尊的亵裤,你洗的?” “阿浅笨手笨脚,洗衣跟杀猪一般,一棍下去好几个洞。妾身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从她手中夺过了亵裤。”无涯不敢在他面前扯谎,只得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 “……” 冷夜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当场褪下亵裤,狠狠地摔在无涯脸上。 打一开始,他就闻到了亵裤上浓重的鸟膻味儿。 只不过,他并未往这方面细想。 “尊上,你别急。” 无涯将翅膀卷成了拳头状,轻捶着冷夜的胸口,义愤填膺地道:“妾身即便掘地三尺,也会找出那丧尽天良的偷裤贼!如若寻不回亵裤,妾身甘愿用这一身羽翼,为您编织一条无与伦比的亵裤。” “闭嘴。” 冷夜烦躁不已,只想寻个僻静的角落,将身上的亵裤换下。 他忿忿然将无涯扔至一旁,径自跨入了空无一人的偏殿。 正打算解开腰间系带之际,惊阙却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 “魔尊,十万火急!” 惊阙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却见冷夜正一脸沉醉地掏着裆,吓得拔腿就跑,“魔尊恕罪,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冷夜尴尬地收回了手,思忖了好半天,终是憋出了一句,“中衣未干,穿在身上不自在。” 惊阙缓过神,傻呵呵地赔着笑:“从天帝姬能得魔尊盛宠,果真是个有福的。” 在他看来,冷夜纯粹是因为不愿弄伤从天帝姬,才会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欲望,藏匿在这空无一人的偏殿之中,企图自行解决。 冷夜听明白了惊阙的话中之意,气到双手发颤。 惊阙误以为冷夜是因为用力过猛,才导致双手无力发颤,关切地补了一句,“魔尊,务必保重身体。” 冷夜耳根爆红,极力地克制着想要将惊阙大卸八块的冲动。 但见惊阙又欲开口,他再忍不住心中郁火,暴吼道:“滚出去!别让本尊再看见你。” 第64章 妖帝的战帖 “魔尊息怒。” 惊阙整不明白冷夜究竟在生哪门子的气,慌得六神无主。 若不是帝俊接连下了数十封战书,非要冷夜前去应战,他恨不得立马遁逃而去。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躬身而立的惊阙,随口问道。 惊阙不动声色地抹去了额上细密的冷汗,毕恭毕敬地呈上了一叠虎皮文书,“启禀魔尊,近三日内,妖帝接连下了数十封战帖,您接是不接?” “先念来听听。” “这...” 惊阙瞅了眼战帖上龙飞凤舞的草字,眼皮突突直跳。 “叫你念,你就念。” 冷夜见惊阙扭扭捏捏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不耐烦地道。 惊阙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硬着头皮,绘声绘色地念道:“狗贼!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敢不敢同朕决一死战?朕在若水河畔等你三日...” “夺妻?” 冷夜全然无视了那一声“狗贼”,冷声追问道:“帝俊同玄风浅什么关系?他们之前认识?” “回魔尊的话,妖帝同羡天帝姬并无关系。” “既无关系,凭什么说本尊抢了他的妻?”冷夜话一出口,才忆起玄千凝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意识到这一点,他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帝俊还说了些什么?” “妖帝还说,从天帝姬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执念。您若是不能好好待她,就将从天帝姬还给他。不然,他哪怕是倾尽妖界之力,也要同你争夺到底。” “随他闹去。” 冷夜深知帝俊绝不至于这么没分寸,漫不经心地应着。 “是。” 惊阙瞥了眼仰靠在高位之上闭目养神的冷夜,再不敢多言。 他麻利地将厚厚一摞的虎皮战帖纳入袖中,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偏殿。 惊阙前脚一走,冷夜便睁开了眼眸,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无涯遗落在他广袖中的雪肤膏。 他实在想不出玄风浅会将雪肤膏涂在何处。 她的皮肤本就如同脂玉般白皙滑嫩,涂这玩意儿,着实有些多此一举。 又或许,她随身携带着雪肤膏,并不是为了增白,而是为了...遮瑕? “遮瑕...” 冷夜习惯性地眯起双眼,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在九幽魔牢中发生的一幕幕。 他依稀记得,他在检查玄风浅手臂上有无守宫砂时,她手臂上确实带着淡淡的香气。 现在想来,似乎就是雪肤膏的香气。 这么说来,她并没有被那群歪瓜裂枣侮辱,而是用雪肤膏遮住了胳膊上的守宫砂? “该死的女人!” 冷夜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几,倏然起身,大步流星般地出了偏殿。 他极其厌恶欺骗。 凡是欺骗过他的人,势必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可他又不希望玄风浅因他失了清白。 倘若时间可以倒流,他绝不会将她置身在那样绝望无助的境地中。 他确实恨她。 恨她曾那么绝情地离他而去,恨她竟伙同仙界那群老顽固,将他逼向了万劫不复的炼狱。 重生归来,他本打算将她往死里虐。 可每每看她受伤,他的心还是会不自觉地抽痛。 第65章 露馅 过了好一会儿,冷夜才从极度矛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轻抿着削薄的唇,面容冷肃,步履愈发急促。 不论真相为何,他都想亲耳听听玄风浅的说辞。 而此时此刻,玄风浅正倚靠在食案前,单手抄着茶壶,往自己口中猛灌着茶水。 可大半壶茶水下肚,依旧没法彻底冲散他在她唇齿间残留下的清冽气息。 多番尝试无果,玄风浅便想着溜出屋寻一些味儿冲的吃食。 刚行至门口,她竟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地,稀里糊涂地陷入了“梦境之中”。 意识到众神之力再度显效,玄风浅秀眉轻蹙,迟迟不敢拨开面前白茫茫一片的梦境浓雾。 上回在梦境之中预见的灾祸,已然给她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现在回想起来,仍觉脊背发凉。 她实在不愿再亲历一遍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可为了预知即将发生的灾祸,玄风浅终是鼓起了勇气,朝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徐徐伸出了手... 万万没想到,冷夜居然在同一时刻撕开了面前如城墙般厚重的浓雾! 玄风浅瞳孔剧烈收缩着,紧张得几近失语。 她怔怔地望向邪魅莫测的他,只一味地向后退去。 冷夜好似料准了玄风浅的反应一般,倨傲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她,好看的仰月唇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他并不打算给她片刻喘息的余地,大步上前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声色阴鹜至极,“玄风浅,你可知欺瞒本尊的下场是什么?” “什,什么意思?” 玄风浅心跳如鼓,警惕地盯着骤然迫近的冷夜。 冷夜“撕拉”一声扯去了她大半截衣袖,随手划开了涂着好几层雪肤膏的手臂,指着她胳膊上暗红的守宫砂,冷声质问道:“还想狡辩?” “我...” “你难道不知,本尊最恨欺骗?” 玄风浅深知瞒不过他,索性敞明了说:“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怎会如此?” “三番五次戏耍本尊,你可真能耐。” 冷夜怒极,倏然扬起手臂,作势朝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扇去。 玄风浅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狭长的眼眸中满是绝望。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遭受一场惨无人道的暴虐之际,梦境迷雾如藤蔓般席卷重来,三两下便将冷夜生拉硬拽回去。 待冷夜随迷雾一并消逝,玄风浅终于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 她心有余悸地紧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嗬嗬嗬嗬”地喘着粗气。 此刻的她,已经分辨不出梦境的真伪。 可不管怎么说,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始终是个隐患。 深思熟虑之后,玄风浅终是狠下了心肠,欲亲手解决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给她带来大麻烦的隐患。 她不知道的是,本为寻玄千凝而来,却寻错了方位的帝俊,早已在她昏睡之际,不动声色地潜入了屋中。 此刻,他正白无聊赖地斜靠在雕花屏风后,饶有兴致地看向跌跌撞撞缩回榻上的玄风浅。 事实上,帝俊对玄风浅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混入的九幽? 第66章 臭妹妹竟这样虎! 帝俊怎么也没料到,气场冰冷似寒霜的玄风浅居然会躲在屋中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他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徐徐掀起裙裾,又缓缓褪下亵裤,最后一脸决绝地动手破了自己身子的玄风浅,惊愕地说不上话。 由于屏风的遮挡,他并未看清她的身子。 可她衣裙上沾染的点点血迹,他看得清清楚楚。 “嘶——” 玄风浅猫着腰,强忍着身体上撕裂般的疼痛,有气无力地瘫在了榻上。 帝俊见状,忍不住出声调侃了一句,“臭妹妹竟这样虎!这般乱来,应该很疼吧?” “谁?” 玄风浅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掖好了裙角,作势往屏风后走去。 可刚起身,便牵扯到了伤口,双腿一软,直愣愣地往地上倒去。 帝俊见状,阔步从屏风后走出,一把将玄风浅揽入了怀中。 “臭妹妹,为何这么想不开?” 帝俊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柔地拭去了玄风浅手上的血渍。 玄风浅触电般飞快地收回手,犀锐的眼眸中透着蚀骨的寒意,“帝俊,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她虽认得帝俊的样貌,却从未同他说过话。 只知帝俊苦恋玄千凝,没过几日就要在仙界南天门外诉一诉衷肠。 “嗐~说来话长。” 帝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略显无奈地得道:“朕原想着溜入九幽寻凝儿问个明白,不成想姑获那只蠢鸟,竟撇下朕兀自去寻无涯玩闹,使得朕走了不少错路。” “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该看的不该看的,朕全看了。” 帝俊耸了耸肩,唇角上不自觉地漾开了一抹惑人的笑意,“玄家妹妹,你怎么也跟着来了九幽?居然还躲在榻上做那见不得光的事?” “这不关你的事。” 玄风浅头疼至极,她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竟凭空冒出了帝俊这么一个大祸害。 帝俊依旧是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轻笑言之,“怎么不关朕的事?光是在一旁看着,朕都替你捏了把冷汗。你难道不知,等动情之后再动手?像你这么急躁的,身子都要给糟蹋坏了。”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最好少管我。” “臭妹妹,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大火气。” 帝俊单指轻勾起玄风浅微翘的下巴,尤为认真地打量着她,“说来也是奇怪,朕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说够了没?” 玄风浅眸中闪着屈辱的泪光,要不是走投无路,她绝不会向自己下此狠手。 “别哭呀,朕没有恶意的。今日之事,朕自当守口如瓶。”帝俊最是见不得女人落泪,温声安慰着她。 “你最好说到做到。” 玄风浅紧咬着牙关,强忍着身体的疼痛,闷闷地道。 正如帝俊说的那样,她并未等到身体动情之后就急着动手,一不小心就弄伤了自己。 直到现在,伤处还在不停地淌着血。 帝俊原打算逗向玄风浅打听打听玄千凝近来的处境,察觉到冷夜的迫近,再顾不得其他,着急忙慌地翻窗而出。 第67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帝俊,莫忘了你的承诺。” 玄风浅深怕帝俊出尔反尔将今日之事传了出去,疾步上前,死死地拽紧了他的衣角。 由于步幅过大,她又一次地牵扯到了血流不止的伤处。 撕裂般的钝痛于须臾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脸色发青,好半天缓不过来。 “朕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帝俊深深地凝视着倚靠在窗台前面无血色的玄风浅,沉声应着。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放心不下她… 与此同时,裹挟着一身肃杀的冷夜已大脚踹开了屋门。 玄风浅眼皮一跳,徐徐转过头,定定地看向逆光而立,眼神阴鸷的冷夜,“你又来做什么?” “本尊想来就来,你管得着?” 冷夜不悦地扫了眼玄风浅,却见她有气无力地靠在窗慵前,原本略显生硬的语气悄然软了下来。 他径自而入,犀锐的眼眸在内室中来回巡视了好几遍。 多番搜寻无果,这才开口询问着玄风浅:“谁来过?” “没人来过。” “有妖气。”冷夜尤为笃定地道。 玄风浅寻思着帝俊已然走远,不愿再节外生枝,索性闭口不言。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墙,深怕一不小心,再度牵扯到伤口。 冷夜见玄风浅始终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心情愈发烦闷。 他不过是吻了她的唇,又没有逼她做其他事。 明明已经足够宽容,她居然还敢跟他怄气。 真真是气煞人也。 更让他郁愤难纾的是,屋里头确确实实来过人,她却佯装不知。 难不成,她当真在这屋中和男人偷过情? 思及此,冷夜依旧气得脸色铁青。 他径自行至卧榻之前,指着皱巴巴的衾被,怒声质问着玄风浅:“你莫不是背着本尊在屋里养男人?”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值得我养?” 玄风浅嘴上如是说着,心下却不是这般作想。 这世间确实有顶好顶好的男人,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个极品人渣。 冷夜古怪地看向玄风浅,总感觉今日的她怨气特别重。 他找她惹她了? 他细细回想着过去数个时辰内发生的事,除了强吻过她之外,他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这么生气。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终是耐着性子,缓声询问着她,“到底怎么了?” “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九幽?” “是。”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 冷夜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万万别再着了她的道。 上辈子,他就是被她的天真所骗,一步步深陷,最后葬身在无尽的绝望中。 这辈子,他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可不知怎的,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想着折断她的双翅,将她永永远远地困囿在自己身边。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倏然抓起她的胳膊,沉声道:“你可知本尊最恨欺骗?” “我骗你什么了?” “本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愿意从实招来,本尊保证绝不罚你。”冷夜尤为认真地道。 第68章 渣夜后悔了 玄风浅眸色微动,她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总感觉眼前的冷夜和梦境中预见的冷夜不大一样。 梦境中的他,总是血红着眼,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而眼前的他,似乎柔和了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她都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根本不怕他查。 思及此,玄风浅薄唇轻启,淡漠言之,“事实就是我在九幽受尽凌辱,吃尽苦头,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确定,你当真被人凌辱过?” “你亲口下的命令,这么快就忘了吗?”玄风浅淡哂,声色冰冷入骨。 冷夜认定了玄风浅是在逢场作戏,随口道:“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凌辱你的?” “太痛苦了,我不想回忆。” “本尊让你说,你就说。”冷夜耐性即将耗尽,不耐烦地道。 玄风浅没法,只好忍痛回忆着梦境中自己在噬魂殿中所遭受的侵害,“在你眼里,惨无人道的暴虐不过是一场形式有些特殊的男欢女爱。可被迫承受着这一切的人,不止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欢愉,还会被无尽的绝望所笼罩。这种绝望,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疼痛造成的,更多的是自尊被人踩在地上反复碾压所致。” “好了,别说了。” 她还没说完,冷夜就已经听不下去。 他怕死了她现在的模样。 好似随时随地都会破碎,他想着去弥补,却不知该如何去弥补。 “不是你要听的吗?” 玄风浅扯唇冷笑,话里行间透着彻骨的疼痛,“你可知何为求生无路,求死无门?那时的我,就是这般。一方面痛恨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一方面又会极其厌恶自己的身体,极力地想要洗去那些污浊不堪的痕迹,可怎么都洗不干净。” “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再去纠结,毫无意义。” “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让它过去?” 玄风浅越说越憋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被她误捅出了一个大窟窿,疼得要命。 冷夜负罪感爆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将她伤得这么深。 一开始,他确实想要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可现在,他更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他正打算缴械投降,意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雪肤膏气味。 理智,于遽然间回拢… “差点就被你骗了。” 冷夜目光寡情似刀锋般冷漠,话里行间尽是愤怒。 他倏然攥紧了玄风浅纤细的手腕,“撕拉”一声扯下了她大半截衣袖。 “你做什么?” 玄风浅眉头轻蹙,想要缩回手,肘关节已被他死死地按住。 冷夜讶异地瞅着她胳膊上数十颗暗红的守宫砂,遂以略带薄茧的指腹将其一一抹去。 他心下暗忖着,这十多颗守宫砂中,总有一颗是他擦不掉抹不去的。 出乎意料的是,一番折腾之后,她的手臂上除却被他揉出的红印,再无其他杂质。 “平白无故的,点这么多守宫砂做什么?” 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尤为失落地松开了她的手。 第69章 渣夜口嫌体正直 玄风浅眉头轻蹙,薄红的檀口微微轻启,声色冰冷似霜,“不过是几颗守宫砂,至于紧揪着不放?” 冷夜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心口处好似被万箭贯穿了一般,疼得厉害。 他原以为,这个惩罚并不算重。 不论是在九幽,还是在其他地儿,女人们不经常遭受这样的迫害? 她们哭着喊着,到头来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再者,他根本没料到手段了得的她,居然摆不平一群小喽啰。 可当她亲口讲述被人凌虐的感受之时,他的身体竟不可控制地发着颤。 玄风浅察觉到了冷夜骤然生出的负疚感,寄希望于他尚还存着一点点良知,沉心静气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仙界?” 冷夜不舍得放她离去,却又想不到挽留她的借口。 深思熟虑之后,他终是选择了逃避。 “守宫砂点一颗足矣。乱点一气,反倒更引人注目。”他削薄的仰月唇微微翕动,话里行间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怕掉色。” 玄风浅冷冷地道。 她本以为多点几颗守宫砂便可以假乱真,蒙混过关。 直到再一次预见灾祸之后,这才狠下决心动手破了自己的身。 冷夜听了她的解释,更加不好受。 尽管心里还藏着恨,可就是没法对她动手。 他亦发觉,折磨她,凌虐她,并不能让他尝到报复的快感。 反而会将他自身卷入更为抑郁矛盾的漩涡之中。 玄风浅站得久了,双腿酸得厉害。 为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她只得撑着身前半人高的食案,顺势坐了下来。 裙裾晃动间,月白中衣意外地露出了一角。 而中衣上的点点血迹,恰巧被冷夜瞥见。 他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色苍白的玄风浅,紧拧作一团的眉头徐徐舒展开来。 他心下暗忖着,玄风浅之所以变得这样暴躁,十有八九是葵水所致。 “身体不适?”冷夜缓和了口气,轻声询问着她。 “……” 玄风浅并未答话,只怔怔地看向尤为反常的冷夜,半天回不过神。 冷夜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随手幻化出一个手心大小的汤婆子,朝她怀中扔去,“敷着。” “里头放的是什么?” 玄风浅神情戒备地盯着正不断冒着热气的汤婆子,深怕一个不小心又一次误入了他的圈套。 “爱用不用,随便你。” 冷夜猜透了玄风浅的想法,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突然觉得自己犯贱得很,净做一些上赶着去贴人家冷屁股的事。 见她将汤婆子推得远远的,他心中的火气更是蹭蹭直飙。 “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不悦地低咒了一声,“砰”地一声将门踹得轰然作响。 玄风浅只当他间歇性发狂,小声嘀咕了一句,“莫不是被疯狗咬过?怎么动不动就发癫!” “该死!还敢骂人...” 冷夜耳力极好,听清了玄风浅所言之后,更是暴跳如雷。 他本打算原路折返暴揍她一顿,可到最后,竟鬼使神差地命人给她送去干净的衣物。 第70章 送来寿衣 玄风浅怔怔地看着一窝蜂涌入屋中的魔姬,指着她们手中托盘上的艳丽锦袍,困惑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魔姬满脸堆笑,柔声道:“姑娘真是好福气,这些全是魔尊为您准备的。” “寿衣?”玄风浅心下一惊,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为首的魔姬讪讪地赔着笑,不无艳羡地道:“姑娘真会说笑,这哪里是寿衣?分明是用重天云锦制成的华丽锦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玄风浅小声嘀咕着,愈发看不明白冷夜。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试问谁愿意领情? 为首的魔姬闻言,连连噤了声,再不敢随意搭话。 玄风浅惹得起冷夜,她可惹不起。 万一说错了话,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故而,待众魔姬放下手中托盘之后,她便忙不迭地领着众魔姬快步离去。 藏匿于窗慵外的帝俊见屋内只剩下玄风浅一人,游鱼般溜窗而入。 他扫了眼堆砌满屋的华丽锦袍,忿忿然言之,“岂有此理!冷夜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强娶了凝儿却不肯好好待她。这才几日?又开始拈花惹草!” “在我面前嚷嚷有何用处?若想替玄千凝打抱不平,你该去找他当面对质。” 玄风浅轻揉着突突作痛的脑壳儿,不耐烦地道。 “朕自会寻他问个明白。” 帝俊嘴上如此说着,心下却有点儿发怵。 再怎么说,九幽也是冷夜的地盘。 他要是闹得太过分,冷夜指不准会不顾情面地将他扔出九幽。 到时候,他堂堂妖帝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如是一想,他又缩回了正欲探出门外的身子,转而笑吟吟地看向靠在食案前的玄风浅,“臭妹妹,伤处还疼么?” “谁是你妹妹?莫要乱攀关系。” “你既是凝儿的妹妹,便也是朕的妹妹。从今往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朕势必会为你讨回公道。”帝俊拍着胸脯,大义凛然地道。 玄风浅微眯起狭长的眼眸,略显纳闷地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我还毒害过你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帝俊没想到玄风浅会问得这样直接,便大大方方地应承了下来,“略有耳闻。” “你就不想为她报仇雪恨?” “臭妹妹,你当朕是什么人?你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朕一个大男人不好干涉。” “是吗?”玄风浅并不相信帝俊所言。 她总感觉,帝俊对玄千凝的情意,并不像他所说的这样真。 至于为何总是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这就不得而知了。 帝俊显然不愿多提此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和冷夜的对话,朕都听到了。” “堂堂妖帝,怎么总喜欢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别误会,这还是朕头一回听墙角。”帝俊干咳了两声,面上略微有些挂不住。 见玄风浅并没有搭理他,他索性凑至她跟前,关切地道:“你当真没事?” “没事。” “朕若没有理解错的话,冷夜那混小子应当找人欺辱过你,而你却顺利脱了身,对吧?” 第71章 胸不大,脾气倒挺大 “是又如何?”玄风浅凤眸一凛,寒光毕露。 “臭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 帝俊讪讪而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朕倒是觉得,冷夜对你还算不错。想来,他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不会将你怎么样。反倒是你,如此鲁莽地毁了自己的清白,就不怕将来遭夫家嫌弃?” “你的意思是,他对我还不错,是我不识抬举?” “依朕之见,他对你似乎比对凝儿上心些。” 玄风浅无语至极,再懒得搭理帝俊,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朕怎么感觉你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痴迷冷夜?” “我的事,你少管。” 玄风浅算是看明白了,帝俊和冷夜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在他们眼里,女人根本不算是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臭妹妹,凶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可爱。” 帝俊嬉皮笑脸地挨着玄风浅坐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发丝儿,“你说,朕若是将你的秘密说出去,冷夜会作何反应?” “你若如此不近人情,我便将你私闯九幽一事捅出去。到时候,即便你得以全身而退,玄千凝的名声势必会被你毁尽。”玄风浅寸步不让,冷声硬呛道。 帝俊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毁了正好。朕不嫌弃,朕愿意娶!” 玄风浅没想到帝俊竟这般无赖,心里头憋着一团怒火,却又不敢发作。 倘若他真将她的秘密抖落了出去,她为保命所做的努力便失去了意义。 帝俊见玄风浅不再言语,遂缓和了口气,柔声细语地道:“好妹妹,替朕送封信可好?紫幽宫守卫森严,朕不方便出面。” “你不方便,我更不方便。” “以你的手段,朕不相信你办不到。朕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若是没能将信送至凝儿手中,朕就将你的秘密昭告天下!” “不去!” “当真不去?” 帝俊见玄风浅这么执拗,作势起身往屋外走去,“朕这就去告知冷夜,你躲在屋中鬼鬼祟祟地破了自己的身...” “等等...你站住!” 玄风浅急了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不情不愿地接过了他手中整得花里胡哨香气扑鼻的信笺。 “这才乖。” 帝俊扬唇浅笑,深深地看着一脸不服气的玄风浅,倏然动手,狠掐了一把她的脸颊,“好妹妹,朕等你回来。” “无耻!” 玄风浅气鼓鼓地拍掉了他的手,顺势狠蹬了他一脚。 没成想,尚未蹬着帝俊,她又牵扯到了伤处,疼得泪花直飙。 “臭妹妹,太虎了你!” 帝俊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轻扶着痛得脸色发白的玄风浅,柔声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困扰,朕来代劳,保证不会伤到你。” “放开你的脏手。” 玄风浅嫌恶地挣开了他的手,忿忿然摔门而去。 “胸不大,脾气倒挺大。” 帝俊饶有兴致地瞅着玄风浅的背影,低声嗫嚅着,“还是凝儿好些,温柔,贤淑,从不会发脾气。” 第72章 浪子配戏骨 玄风浅听清了帝俊所言,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若直言爱慕玄千凝的美好皮囊也就罢了。 偏要上升到品性的高度,谈什么温柔贤淑? 但凡是同玄千凝接触过的人,又岂会不知她阴狠虚伪的本性? 四下无人的时候,玄千凝那阴冷淬毒的小眼神,配上杀鸡的动作倒是很合适。 至于温柔贤淑,还是算了吧。 “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风流浪子同资深戏骨,确也相配。” 玄风浅摇了摇头,再不去想那些七零八碎之事。 俄顷,她轻抬起不甚灵便的腿,正欲跨入紫幽宫正殿,却好巧不巧地同咋咋呼呼的晚夏撞了个满怀。 “呸!不长眼的东西。” 晚夏斜着一双四白眼,微凸的嘴巴里好似含着一口浓痰,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有种,再说一遍。” 玄风浅桃腮含笑,不怒而威,犀锐的眼神自带一股英气。 晚夏瞥了一眼气势迫人的玄风浅,悄然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污秽之语,小声地念叨了句:“野鸡就是野鸡。怎么折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色。” “野鸡说谁?” 玄风浅秀眉轻蹙,抬手抹去了被晚夏喷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哟~我说什么了?就这么着急对号入座?” 晚夏双手环胸,阴阳怪气地道。 玄风浅默然无语,随手捻了个口诀,晚夏身上的汗毛竟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地往外抻着。 眨眼的功夫,大片大片的茸毛便顶破了晚夏保养得当的皮肤。 “羡天帝姬,你莫要欺人太甚!” 晚夏又惊又怕,无助地捂着脸颊上“蹭蹭”冒出的黢黑茸毛。 玄风浅冷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这么看来,无涯比你好看多了。” “羡天帝姬,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妖法?” 晚夏急得双目赤红,就差扑上前甩上玄风浅两巴掌。 端坐在梳妆镜前的玄千凝微微偏过了身子,她见晚夏如同密林中的野兽一般浑身长满了茸毛,略显不满地道:“浅浅,这里是九幽,切莫胡闹。” “姐姐若是懂得约束身边人,我又岂会向她下手?” 玄风浅懒得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将信笺扔至她怀中,“喏,帝俊亲笔。” 玄千凝眉头微蹙,特特压低了声道:“我既已嫁入九幽,自当一心一意服侍好魔尊。其他男人的信笺,又岂能轻易接下?你莫不是同那妖帝里应外合,企图毁我一世清誉?” “姐姐,你未免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话落,玄风浅便欲作势离去。 她伤处未愈,不得久站。 久站之后再稍稍一动,疼起来简直要人命。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魔尊?”玄千凝显然不准备放过这么个得以污蔑玄风浅的好时机,她一边对着正放在妆奁上的菱花镜细致地描着眉,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六界之中,谁人不知帝俊对你的心意?你要是不怕魔尊猜忌,尽管说好了。” “你!” 玄千凝被玄风浅怼得哑口无言。 不过细细想来,玄风浅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若是让冷夜得知,她和帝俊还通过信儿,倒霉的铁定是她。 沉吟片刻之后,玄千凝再不敢提及帝俊一事。 她缓缓地放下手中青黛,倏然回眸,冷冷地看向逆光而站的玄风浅,“今日傍晚,我将随同尊上回一趟仙界,去赴回门盛宴。你若想去,便跪下给我磕上三个响头,如何?” 第73章 怎么,舍不得离开本尊? 玄风浅眉梢微挑,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打量着倨傲不逊的玄千凝,“今儿个怎么不演了?” 玄千凝见四下并无冷夜的人,暂且卸下了伪装,话里行间是满满当当的优越感,“玄风浅,你须得弄清楚,我才是紫幽宫的女主人。而你,只能仰仗我的鼻息过活。若想顺利离开九幽,你只能跪下来求我。” “姐姐真会给自己找场子。” 玄风浅笑意炎炎,不疾不徐地道:“你不是巴不得我快些离开九幽?这会子,居然还要我跪下来求你。你就不怕我突然转了性,赖在九幽不走?” 阔步而来的冷夜听闻玄风浅所言,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欣喜。 他兀自行至玄千凝身侧,可那眼神,却是一刻也未曾离开过玄风浅,“怎么,舍不得离开本尊?” “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春秋大梦?” 玄风浅烦透了极度自恋的冷夜,不留情面地反唇相稽。 “尊上,浅浅确实任性了些,您莫要放在心上。若是气坏了身体,妾身会心疼的。”玄千凝伸出莹润如玉的纤纤细手,轻抚着冷夜的胸口,音色温柔恰似四月春水。 “任性也得有个分寸。” 冷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玄千凝的手,语气不善地道。 玄风浅置若罔闻,甚至于不屑用正眼看他,一言不发地出了正殿。 “站住!” 冷夜凤眸一斜,厉声喝住了她。 “做什么?” “你什么态度?” 冷夜全然无视了紧跟在他身后的玄千凝,猛地薅住了玄风浅的头发,顺势将她往怀里带。 他能察觉得到,玄风浅对他的态度越发恶劣。 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她这样气愤。 难道,她还在气他强吻了她? 照理说,应当不至于。 不就是一个吻?亲一下怎么了? 她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吻回来。 冷夜缓缓垂下眼眸,深邃的目光定格在玄风浅薄红的檀口之上,久久移不开眼。 仅尝过一次,就已经彻彻底底地沦陷其中。 “玄风浅,道歉。” 冷夜喉结微动,他极具磁性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魔魅,仿若亘古时代传来的靡靡之音,带着最原始的欲和念,听得人如痴如醉。 “要道歉,也应当是你向我道歉才对。” 玄风浅撇过头,紧咬住牙关,不肯就范。 “你先说说,本尊做错了什么?” 冷夜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她,急声问道。 可在玄风浅看来,冷夜根本就没有做对过任何一件事。 他除了打她,骂她,辱她,强迫她,还会做什么? 不过,她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他的面杠他。 “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沉吟片刻之后,玄风浅不情不愿地道。 “算你识相。” 冷夜轻轻地松开了她,又开始没话找话,“屁股上的伤好些了没?” “嗯?” 玄风浅后知后觉。 经冷夜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屁股上的伤已然好全,“好了。” 玄千凝站定在他们身侧,几度想要插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看着冷夜眼里的情意越来越浓,她再也没法杵在一旁干瞪着眼。 第74章 他还不如一只鸟 “尊上,妾身头晕。” 玄千凝一个趔趄,好巧不巧地摔入了冷夜怀中,娇滴滴地呢喃出声。 “好端端的,怎么又头晕了?” 冷夜剑眉紧蹙,下意识地伸出手轻扶着玄千凝纤细的腰。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腰,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玄风浅嫌他脏污不堪的画面... 他心虚地瞥向了神色淡淡的玄风浅,俨然将怀中柔似一滩春水的玄千凝当成了烫手山芋。 如若就此松手,敏感多疑的玄千凝定会被他所伤。 可就这么抱着,他心里实在不自在。 玄风浅懒得观瞻他们二人的调情大戏,目无斜视地绕过了他们,径自出了正殿。 苦于满身黢黑茸毛的晚夏见玄风浅拂袖而去,再顾不得面子里子,快步跟在她身后,和缓了口气,“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羡天帝姬海涵。” “知道怕了?” 玄风浅无语地摇了摇头,总算体会到何为“人善被人欺”。 若是不让她吃些苦头,她哪里肯乖乖道歉? 晚夏急得直掉眼泪,紧攥着玄风浅的胳膊,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她,“羡天帝姬,你就行行好,替我解了这可怖的术法吧。” “嘎!哪里来的黑毛怪?” 无涯兴冲冲地飞上前,正欲用宽大的翅膀捂着玄风浅的眼眸,却见浑身遍布着黢黑茸毛的晚夏杵在身前掉着泪,吓得连忙缩进了玄风浅的衣袖中。 “羡天帝姬,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戏弄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晚夏被无涯那一声极其尖锐的“黑毛怪”所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玄风浅原打算出手解了晚夏身上的咒术,但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转眼又改了主意。 她略略扬起下巴,声色似冰霜冷淡,“替你解去咒术,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你若十分介意这一撮撮的黑毛,大可徒手拔去。” “你!” 晚夏气得眼眸充血,双唇不可控制地颤动着。 “你什么你?丑兮兮的,别吓到我们阿浅。” 无涯从玄风浅的衣袖中探出大半个头,俏皮地扮着鬼脸。 玄风浅兜了兜衣袖,浅笑嫣然,“乖无涯,不得说人丑。不爱看,不看就是了。” “好叭。” 无涯“欻”地一声跃上玄风浅的肩头,踮着细长的脚丫子,抻着脑袋轻蹭着她的脸颊,乖巧地应着。 冷夜前脚刚跨出紫幽宫正殿,就见玄风浅微微侧过头,同无涯亲昵地依偎在了一起。 他心下愈发不服气。 难不成,他还比不上一只蠢鸟? “无涯,过来。” “嘎!尊上~” 无涯欣喜地看向了站定在不远处神色慵懒气度不凡的冷夜,嗲着嗓子娇嗔地向他撒着娇。 “还不快点滚过来?” “妾身这就来。” 无涯心下腹诽着,冷夜定是臣服于它傲人的美貌,才会急着宣它。 照这样发展下去,它很快就能飞上枝头,完完全全地占有冷夜。 无涯兴奋地口水直流,猛地蹬了玄风浅肩头一脚,莽里莽撞地朝着冷夜怀中飞扑而去,“尊上,妾身在。” 第75章 姑获戏鸟 “不是告诉过你,不得踹人?” 冷夜鹰隼般锐利的眼眸落定在玄风浅肩头上略有破损的一小块布料,沉声苛责着无涯。 “妾身不是故意的。” 无涯歉疚地向玄风浅投去了一眼,毛茸茸的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往冷夜衣襟里缩去。 它觊觎冷夜已久。 倘若能陪冷夜睡上一晚,哪怕是折寿十年,哪怕是失去所有,它也认了。 冷夜宽大的掌心轻拢着仅巴掌大小的无涯,话里行间尽是醋意,“为何同她那样亲近?” 无涯误以为冷夜在吃它的醋,墨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特特凑至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儿。 冷夜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一只鸟给调戏了。 “鸟没鸟样,正经点儿。” “尊上,你别吃醋。在妾身心中,你始终是最重要的。妾身只是觉得阿浅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有些可怜。”无涯小心翼翼地摊开双翅,紧紧地搂抱着冷夜的脖颈,对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一阵轻啄。 “小鸦儿,好久不见。” 正当此时,虚空中骤然闪现出一架极尽奢华的马车。 诡异的是,马车里头空无一人,徒有九顶鸟头。 “嘎!母夜叉姑获!” 无涯回眸,瞟了一眼已由鬼车幻化成九头凤鸟形态的姑获鸟,吓得魂不附体。 它忙不迭地捂着自个儿一马平川的胸脯,一溜烟功夫钻入了冷夜散至背后的墨发之中。 饶是有冷夜的庇护,它心里头依旧没什么底儿。 要知道,姑获鸟那九个脑袋九张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百年前,无涯就被它强吻过一回。 回想起同时被九张大嘴凌虐的“悲惨”过往,无涯吓得直打哆嗦。 可让它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姑获在虚空中斡旋了数圈,竟卯足了劲儿,冲着玄风浅撞去。 “说,你身上怎么会有小鸦儿的味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姑获鼻尖蹿火,气呼呼地质问着玄风浅。 冷夜见状,忙飞身挡在了玄风浅跟前。 他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在了廊道尽头处晦暗不明的地儿,声色中透着令人胆寒的煞气,“再不出来,本尊就亲手杀了你的鸟。” “嗐~妖魔本是一家,串串门儿不是很正常?这么凶做什么?”帝俊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笑吟吟地从暗处走出。 “三日内接连下了数十封战帖,还好意思来串门?” 冷夜淡哂,不动声色地挪了小半步,恰好挡住了他身后娇小清瘦的玄风浅。 帝俊好似看透了一切,眸中尽是戏谑之意,“哟~朕的好妹妹怎么也来九幽了?” “好妹妹?” 冷夜眉梢一挑,醋意大作。 他怎么没听说过帝俊和玄风浅之间曾以“兄妹”相称过? “嘎!阿浅才不是你妹妹,阿浅是我妹妹!” 无涯“唰”地一声从冷夜如瀑般的墨发中冒出了小半个脑袋,语气不善地道。 姑获鸟瞅着愈发白嫩的无涯,喜欢得不得了。 一时色欲熏心,竟忘了冷夜是它招惹不起的混世魔王,只顾着怼着尖尖细嘴,猛地朝无涯扑来。 第76章 冷夜,你不讲武德! “嘎!真要命。” 无涯吓得直打颤,总感觉无处可藏。 无计可施之下,它只得再度钻入玄风浅的袖口中,寄希望于丧心病狂的姑获鸟不会来搜她的身。 “小鸦儿,你在哪?” 姑获鸟嗅到冷夜身上浓郁的鸟膻味,误以为无涯藏到了他的裤裆里。 遂卯足了劲儿,咧着九张大嘴,来势汹汹地朝着冷夜裆口袭去。 冷夜正全神贯注地琢磨着帝俊那句脱口而出的“好妹妹”,全然未料到突然发起猛攻的姑获。 咣—— 随着一身闷响,冷夜竟被姑获鸟钢铁般坚硬的脑袋撞得当场倒地。 更让他倍感尴尬的是,姑获鸟那九张嘴,还在他裆部戳了九个洞! 玄千凝远远地瞧见了脸色煞白的冷夜,神色惊惶地疾奔而来,“尊上,你没事吧?” 惊蛰、惊阙二人亦从虚空中闪现,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冷夜。 就连缩在玄风浅袖中避难的无涯,亦蹿至了他身前,着急忙慌地摊开了翅膀,以遮着他破洞百出的裆部,“尊上,你该不会被撞坏了身子吧?” 冷夜:“……”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以为自己的紧要部位被姑获给撞断了。 只得拼命地回想着玄风浅出浴时的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待身体终于有了些反应,才长舒了一口气。 帝俊深知姑获鸟闯了大祸,着急忙慌地揪着它的尾翼,迫使它再度幻化成鬼车,旋即驾车而逃。 临行前,他还不忘朝玄千凝抛去一记媚眼,也没忘了调戏一番玄风浅,“好妹妹,等着朕。” “帝,俊!” 冷夜阴鸷的眼神落定在落荒而逃的帝俊身上,隔空挽了数个剑花,“轰轰”两声朝着帝俊微微向后撅起的屁股墩儿攻去。 帝俊躲闪不及,被极寒的邪气所贯穿,痛得呜呼乱叫。 他双手紧捂着恍若碎成好多瓣的屁股,凄声控诉道:“冷夜,你不讲武德!” 冷夜默然无语。 心里已然将帝俊骂上了千百遍。 早知道帝俊会出这样阴险的损招,害得他差点半身不遂,他就该接下战帖,一招打废这挨千刀的东西。 “怎么办?都渗出血来了!” 玄千凝焦虑至极,她尚未怀上冷夜的孩子,他的身体可千万不能出状况。 无涯亦有些慌张,仰着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冷夜,“尊上,你还未临幸过妾身,可千万不能就此萎靡不振。不然,妾身怕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玄风浅总觉得无涯抢走了玄千凝的台词。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唇角疯狂地上扬着。 “你笑什么?” 冷夜回过神,冷睨着玄风浅狂耸着肩膀的背影,沉声问道。 “没...没什么。” 玄风浅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忍住笑意,缓缓地转过了身。 “该死!你就这么希望本尊不能人事?” “没有的事儿。我只是在想,姑获鸟为何会做出这么偏激的动作?”玄风浅如是说着,心里头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腹诽着,姑获鸟眼里,只容得下无涯一鸟。它定是误以为无涯藏到了冷夜裤裆之中,才会一股脑儿地撞上去。 第77章 可需妾身帮你上药? 冷夜见不惯玄风浅幸灾乐祸的模样,低醇的声色中透着一丝阴鸷,“真是了得,竟还能猜透一只蠢鸟的心思!” “又不是我撞的你,平白无故的,干嘛冲着我大呼小叫?” 玄风浅甚是不服。 她不过是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真正的始作俑者,分明是姑获那只乖鸟儿。 “好,很好。” 冷夜强按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一字一顿道:“你既然这么擅长剖析蠢鸟的心思,今天若是不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想全身而退。” “我若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什么废话这么多?” 冷夜板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目无斜视地紧盯着玄风浅。 他心下暗忖着,倘若她敢当着他的面笑出声来,他就将她拖进屋中,身体力行地教训她一顿。 让她幸灾乐祸! 让她笑! 笑个锤子玩意儿! 玄风浅被他愈发阴寒的气场所慑,再不敢插科打诨,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她挺直了脊背,郑重其事地道:“严格意义上说,姑获并不是蠢,而是太过痴情。它定是误以为无涯躲到了您的裤裆里,才会这么壮烈地撞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本尊长得像鸟,让它看花了眼?” 冷夜缓声言之,特特拖长了尾音,话里行间尽是不悦。 玄风浅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姑获鸟之所以会产生这种错觉,主要有三个重要因素。其一,可能您身上味儿比较重,无限接近于鸟膻味...” “玄,风,浅!” 冷夜满头黑线,一手拎着玄风浅的衣襟,愤慨不已,“本尊身上有什么味儿?你倒是说清楚。” “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玄风浅小心翼翼地答着,深怕冷夜一不高兴,又开始薅她头发。 冷夜闷哼了一声,冷声道:“接着说。” “其二,兴许是您的尺寸过于夸张,让姑获鸟误以为里头还藏了只无涯。”玄风浅尤为认真地说道。 粗略地扫了一眼他的紧要部位,她觉得,这样解释也算是合乎情理。 “有点意思。” 冷夜只当玄风浅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玄风浅见他情绪稍有和缓,索性一鼓作气,将最为关键的一点也一并说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您亵裤上尚还残留着无涯的气息,使得姑获鸟被气味儿所惑,这才没头没脑地误伤了您。” 事实上,她早就料准了冷夜定是穿上了用无涯的洗澡水浸泡了整整一晚上的亵裤。 之所以铺垫了这么久,无非是担忧他恼羞成怒,又拿她出气。 冷夜面上有些挂不住,他不过是忘了褪下那满是鸟膻味儿的亵裤。 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姑获歪打正着,撞破了那最后一层遮羞布。 沉吟片刻之后,他终是开了口,“本尊倒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更为合理。” “您说得对。” 玄风浅垂眸敛眉,随口敷衍着。 玄千凝没料到冷夜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玄风浅,心下大为不爽。 她不着痕迹地挤走了紧贴在冷夜身旁的惊阙,关切地询问着冷夜,“尊上,可需要妾身帮你上药?” 第78章 他想霸占我 “小伤,不打紧。” 冷夜挺直了腰杆,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闷声答道。 “可...” 玄千凝看着冷夜身上被鲜血晕湿了一大片的玄色襟袍,盈盈杏眸中满是忧虑。 “可什么可?羞羞脸,不害臊!” 无涯紧紧地抱着冷夜精壮的腰,微微侧过白绒绒的小脑袋,朝着玄千凝狠淬了一口唾沫星子,“你分明是在觊觎尊上的娇躯。” 玄千凝臊红了一张芙蓉秀脸,音色略急,却又不失温婉,“尊上莫要误会,妾身只是担忧您的身体。” “你的心意本尊全明白。” 冷夜缓声安慰着她,顺势向口无遮拦的无涯投去了一记眼神,示意它莫要再同她抬杠。 无涯不服气,气呼呼地蹿入玄风浅怀中,瓮声瓮气地道:“尊上是个负心汉。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玄风浅哑然失笑,轻声安慰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哭了。省点气力,不好吗?” “嘎?阿浅说得对。” 无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反正,被玄风浅抱着也很舒服。 她虽然没有像冷夜那般孔武有力的胳膊,给不了它十足的安全感。 但是趴在她怀中小憩,简直不要太惬意。 无涯慵懒地发了个哈欠,一头栽入玄风浅的怀中,舒服地哼唧哼唧叫,“阿浅,你的身体是云絮做的吗?香香软软,贼鸡儿舒服。” “玄风浅,你怎么放荡得连一只鸟都不肯放过?” 冷夜冷眼睥睨着将无涯紧搂在怀的玄风浅,声色冰冷彻骨。 “我怎么放荡了?” 玄风浅只当冷夜又在没事找事,不服气地道。 “尊上消消气,妾身可以证明,浅浅不是故意的。自小到大,她就没什么边界感,总喜欢和男人称兄道弟。她绝不是有意勾引无涯的,这只能说是天性使然。”玄千凝轻声细语地道。 “狗改不了吃屎。” 冷夜听玄千凝这么一说,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照这么看来,玄风浅的清白很有可能在入九幽之前就已经不在了的。 玄风浅无语至极,遂指着玄千凝的鼻头问道:“我放不放荡,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勾引你男人了,还是勾引你姘头了?” “浅浅,我不是这个意思。”玄千凝无辜地摇了摇头,柔声解释道。 “玄风浅,你懂不懂规矩?” 冷夜将玄千凝拽向了身后,一脸不悦地紧盯着玄风浅。 “别跟我扯什么规矩,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你张口就说我放荡不要脸,试问我是勾引过你,还是怎么的?” “本尊只说你放荡,没说你不要脸。” 冷夜没料到玄风浅的脾气竟这么暴,一句话都听不得。 一开始,她明明只是个小甜椒。 现如今,竟辣得跟朝天椒一般。 无涯墨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突然间灵光一现,“歘”地一声跃至玄风浅肩头,压低了声道:“阿浅,你别生气。尊上应当是吃醋了,看不得我和你这样亲近,他想霸占我。” “吃醋?既然,他这么喜欢吃醋,那就让他吃个够!” 玄风浅双手轻捧着无涯黑白相间错落有致的鸟头,噘着嘴巴一阵轻啄。 第79章 好想跟她生娃娃 “你做什么?” 冷夜大掌使劲儿地按着玄风浅单薄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夺回了她掌心中陶醉地飘飘欲仙的无涯。 “没做什么。就是让你见识下,何为放荡。” “不可理喻。” 冷夜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甩掉了掌中紧捂着脸颊哭哭啼啼的无涯,反手将玄风浅逼至了墙角。 他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突然间又改了主意,薄唇紧贴着她的耳际,酥酥麻麻地呵着气,“荡妇,敢不敢让本尊见识见识你勾人的本事?” “抱歉,我对你没兴趣。” 玄风浅有轻微的精神洁癖,像冷夜这种花间浪子,她是一眼都看不上。 冷夜原以为她会向对无涯一样对他投怀送抱,没成想,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玄风浅,你不要不识抬举。” 他又一次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差到了极点。 这若是搁在以前,他铁定就势抡起拳头,将她揍个半死不活。 可现在,他根本不敢动手。 就怕控制不好力道,错手打哭她。 思量了许久,他依旧想不出该拿她怎么办,只得板着脸声色俱厉地警告着她,“不准动无涯。若敢再犯,小心本尊剥了你的皮。” 跌坐在地的无涯伤心地打着嗝儿,低声呜咽着,“我...我脏了。这下完了,尊上再也不要我了。” 冷夜对“脏”字极其敏感,他下意识地扫了眼怀中神色如常的玄风浅,而后又冷声呵斥着哭啼不止的无涯,“得了便宜还卖乖?再哭,小心本尊撕烂你的嘴。” “嘎...” 无涯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惊蛰辛苦地憋着笑,一脸欣慰地看向了醋意大发的冷夜。 只惊蛰明白,冷夜有多在乎玄风浅。 他确实是在吃醋,不过不是在吃无涯的醋。 他只是嫉妒无涯的好运气,能被玄风浅抱在怀里又亲又哄。 “惊蛰,你傻笑什么?”惊阙用胳膊肘顶了顶憨笑不止的惊蛰,低声问道。 “我在想,羡天帝姬同魔尊生下的孩子该有多好看?” “你脑子进水了?魔尊恨不得弄死她,哪里愿意跟她生娃娃?” “唉!我就不该对牛弹琴。” 惊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下腹诽着,倘若玄风浅愿意接受冷夜,冷夜势必要高兴得上蹿下跳睡不着觉。 只可惜,玄风浅被伤得那样深,怕是难回头... “不好了!” 正当此时,腾蛇女妖尚未幻化成人身,便摇着冗长的蛇尾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 “咋咋呼呼的,又怎么了?”惊蛰抬手拦住了差点没刹住尾,跌跌撞撞地朝着冷夜飞扑而去的腾蛇女妖,厉声问道。 “惊蛰大人,不好了!五帝来势汹汹,说是魔尊掳走了羡天帝姬,要魔尊速速放人。”腾蛇女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惊蛰面色愈发凝重,深怕冷夜沉不住气,再一次大开杀戒,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魔尊,现在该怎么办?” 冷夜扫了眼玄风浅,不疾不徐地道:“带她下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是...五帝那边,该如何应付?” 第80章 白帝寻女心切 “让他们在转轮殿中等着。” 冷夜薄唇轻启,顺势将玄千凝揽入了怀中。 他虽不愿同仙族中人虚与委蛇。 转念一想,五帝毕竟是玄千凝的娘家人,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玄千凝心事重重地依偎在了冷夜怀中,闷声道:“父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赶来?莫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他问的哪门子罪?本尊倒是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管教的玄风浅,一点规矩都不懂。” “可...” 玄千凝总感觉,白帝此番作为,似乎别有深意。 照理说,白帝若想要回玄风浅,大可在回门盛宴上当着众仙家的面向冷夜要人。 到时候,冷夜再不愿放人,也须得以大局为重,亲自放了玄风浅。他虽号称打遍六界无敌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在时机尚未成熟之际,同仙族彻底撕破脸皮。 如此一来,双方尚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平和。 可白帝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竟赶在了回门盛宴前,偕同四方天帝,大张旗鼓地登门要人。 要知道,九幽境内机关重重,若是惹怒了冷夜,白帝等绝讨不到好果子吃。 又或许... 白帝这般心急火燎地赶来,并非是为了要回玄风浅,而是为了玄风浅的终身大事而来? 世人皆知,白帝极度溺爱玄风浅,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尽可能地为她搞到手。 就连夫婿,也不例外。 在此之前,白帝为了说服冷夜迎娶玄风浅,甚至愿意让出八千里天河管辖权。 奈何冷夜油盐不进,白帝这才死了这条心。 可现如今,玄风浅已在九幽待了数日,白帝大可拿女儿家的声誉说事,合众天帝之力,强逼着冷夜就范。 思及此,玄千凝眸中戾气乍现。 对白帝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这一回,她绝不能轻易妥协,绝不能! 冷夜察觉到玄千凝身子开始不自主地颤抖着,温声问道:“怎么了?” “尊上,倘若父尊要你带着浅浅去赴回门盛宴,你会答应吗?” “本尊娶的人是你,带她去做什么?” 冷夜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后悔。 后悔当初娶错了人。 刚重生那会子,他确实恨极了玄风浅,总想着将她一并拽入无间地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今,恨意虽未泯灭,爱意却在疯狂滋长。 他只想折断她的双翅,废掉她的修为,将她囚在身边,让她成为他的专属禁脔。 在冷夜看来,他们之间最完美的结局,就是这般。 只不过,他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究竟忍不忍心折断她的“双翅”。 玄千凝见冷夜如此言说,便不再多言。 她收敛起满脸的愁容,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独属于胜利者的浅淡笑意,摇曳生姿地随着冷夜一道入了转轮殿。 白帝寻女心切,见冷夜姗姗来迟,大步流星般行至冷夜跟前,单手揪着冷夜的衣襟,声色俱厉,“朕的宝贝闺女在哪?” “松开。” 冷夜眸光寡情似刀锋般冷漠,周身均散发着浓烈的煞气。 第81章 护短的白帝 青帝轻缓地放下手中杯盏,冲着白帝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意气用事,“少昊,莫冲动。” 赤帝性子燥,索性快步上前,将白帝拽了回来,“四弟,大局为重。” 白帝冷哼着,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臭小子,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朕跟你没完!” “说够了?” 冷夜强按下额角出突突起跳的青筋,轻抿着削薄的唇,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喷薄欲出的怒火。 玄千凝紧张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柔声细语道:“尊上莫要动怒,父尊他只是有些着急。” “嗯。” 冷夜沉声应着,目无斜视地从白帝身侧走过,坐定在了主位之上。 白帝心急如焚,转而将视线移到玄千凝身上,“凝儿,你实话告诉父尊,你妹妹她还活着吗?” 玄千凝轻轻颔首,捻着兰花指朝着殿门口由着数位魔姬搀扶而来的玄风浅轻轻一指,柔声道:“父尊您瞧,浅浅这不是好好的吗?” “幺儿!” 白帝猝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殿门口逆光而立的玄风浅走去。 玄风浅怔怔地看向身躯凛凛,胸膛很横阔,浑身上下均散发着万夫难敌之威风的白帝,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父尊...” 她薄唇轻启,皓齿微露,声音略显生涩。 据传,白帝宠女无度。 为了她,连帝位都能割舍。 但正因为如此,玄风浅心中反倒有些忐忑。 她深怕白帝觉察出她被换了芯。 正当她忧心忡忡之际,白帝已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幺儿,告诉父尊,这几日过得还好吗?”白帝瞅着清减了一大圈儿的玄风浅,心疼得无以复加。 “挺好的。” 玄风浅鼻子一酸,悄然撇过了头。 她倒是想同白帝倾诉几日来遭受到的迫害,却又不想白帝为了她大动干戈。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咽下满腹委屈,绝口不提冷夜对她的迫害。 冷夜远远地看向极力地忍住眸中盈盈打转的玄风浅,蕴藏着点点寒气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歉疚。 他深知,她所有的委屈,都是因他而起。 一方面想要弥补,一方面又觉得她不值得他掏心掏肺。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觉白帝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心情愈发烦闷。 他似乎见不得任何男人和她过于亲近。 即便是她爹,也不成。 “还没抱够?即便是父女,也该有点分寸才是。”冷夜明显有些沉不住气,话里行间醋意满满。 “你小子!” 白帝将玄风浅护在了身后,扯着嗓子嚷道:“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管到朕头上来了?” “你找本尊算的哪门子账?” “还好意思问?” 白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厉声责问着冷夜:“你既娶了凝儿,为何将浅浅也给掳了来?” 玄千凝瞅着冷夜愈发阴沉的脸色,深怕他突然翻脸,只得抢在他前头,低声解释道:“父尊,事实并非如此。从始至终,尊上就没有做过掳掠浅浅之事。” “既是如此,浅浅又是如何入的九幽?” 第82章 玄千凝的说辞 “我...我不敢说。” 玄千凝偷偷地瞄了眼站定在殿中神色淡然的玄风浅,骤然间作出一副惊恐无助的可怜模样,下意识地向冷夜怀中靠去。 赤帝性子急,见玄千凝说话只说一半,连声道:“凝儿有话直说,不要怕。天塌了,二伯都能给你顶着。” “这...” 玄千凝倏然抬眸,略显犹豫地看向了白帝,似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说吧。” 白帝微微颔首,以作应答。 玄千凝得了白帝的允准,这才施施然开了口:“大婚当日,我被人下了过量的蚀骨穿心散,尚未出阁就已经晕死了过去。再次转醒之际,吉时早过,迎亲仪仗也已然走远。” “凝儿莫不是记岔了?你大婚当日,明明是朕亲自送你入的花轿。” “不,我没有记岔。” 玄千凝摇了摇头,笃定地道。 白帝听得云里雾里,着急地追问着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后,我才得知,原来浅浅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幻化成了我的模样,同魔尊拜了天地。” 玄千凝并没有点明玄风浅就是在她茶水中下了过量蚀骨穿心散的罪魁祸首,只模棱两可地一笔带过。 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她还顾念着姐妹间的情分。 纯粹是因为玄风浅下毒一事,经不起推敲,她不愿惹祸上身罢了。 “幺儿,你姐姐说的属实否?” 白帝始终不愿相信玄风浅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他确实将玄风浅惯得无法无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纵容她伤害自家姐妹。 玄风浅穿书而来,根本记不清楚这副身躯的原主做过多少混账事。 她只得凭着穿书前看到的部分剧情,推断出自己确实在玄千凝的茶水中下了蚀骨穿心散。 “幺儿,你倒是说句话。”白帝瞅着玄风浅沉默不语的模样,心凉了大半截。 “抱歉,都怪我太过任性。” 玄风浅紧咬着下唇,小声嗫嚅着。 “混账!你怎么狠得下心肠对你姐姐痛下杀手?”白帝怒极,倏然扬起了一巴掌,作势朝着玄风浅脸颊上扇去。 “……” 玄风浅百口莫辩,徐徐地闭上了双眼,站定在白帝面前,不躲也不闪。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似平地惊雷,惹得转轮殿上众人心肝一颤。 而玄风浅,却一脸愕然地睁开了双眼,怔怔地看向挡在她身前,替她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的浮尘。 “浮尘,你...” “我皮糙肉厚,区区一巴掌不碍事的。”浮尘扯唇浅笑,柔声安慰着玄风浅。 冷夜总感觉浮尘的笑容十分刺眼。 脸都被打肿了,还笑什么笑? 他最看不起像浮尘这样百无用处,只会挨打的人。 如若是他,势必要折去白帝的胳膊,而不是傻愣愣地挨上一耳光。 这不,他都已经准备好和白帝鱼死网破了,半路居然杀出了浮尘这么个蠢货。 真是气煞人也! 浮尘完全没有注意到冷夜淬火的眼神,全神贯注地同白帝耳语着,“帝君,羡天帝姬已经知错。她在九幽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您若再在外人面前训斥她,她该有多难过?” 第83章 和本尊洞房的人是她 “少昊,此事回去再议。” 青帝眉梢微抬,亦沉声劝着白帝。 “嗯。” 白帝缓缓回过神,瞅了眼惊惶未定的玄风浅,终是没再斥责她。 这是他第一回动手打她。 巴掌尚未落下,就已经开始心疼。 只不过,玄千凝亦是他的女儿。 她受了委屈,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片刻之后,白帝徐徐抬眸,望向了依偎在冷夜怀中满面愁容的玄千凝,“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回父尊的话,一切都好。” 玄千凝端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细声细语地应着。 然,话音刚落,她便以袖掩唇,轻咳了起来。 白帝眉头紧蹙,沉声叮嘱着她:“你先安心养着,朕这就带着你妹妹去往三清境替你讨几贴药。” “多谢父尊。” 玄千凝半倚在冷夜怀中,柔情似水的星眸中再度蓄满了眼泪。 “嗯。” 白帝心不在焉地应着,转头同玄风浅低声耳语着,“先跟朕回去,九幽并非久留之地。” 玄风浅点了点头,乖巧地跟在了他身后。 她深知白帝这个当爹的自有当爹的难处,亦未将他那巴掌记在心上。 就是有些内疚。 平白无故的,害浮尘为自己挨了一耳光。 “抱歉,一定很疼吧?”玄风浅侧过脸,关切地看着浮尘微肿的脸颊。 “不疼。帝君下手极有分寸,巴掌声确实响了一点儿,不过真不怎么疼。”浮尘深怕玄风浅难过,连连赔笑道。 冷夜远远地看着挨得极近的两人,心口火气“蹭蹭蹭”地往上飙。 这该死的女人究竟怎么回事? 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可在其他男人面前,她竟这般热情! 没事干嘛靠那么近? 上赶着让人家吃她豆腐? 还有,她身上那件衣服怎么回事? 领口那么低! 她难道不知道,站在浮尘那个角度,略略一垂眸,就能将她胸前风光尽收眼底? 砰—— 冷夜铁青着脸,重掌砸在了他身前的案几上。 片刻间,玉石石案便被他震得四分五裂,七零八碎。 白帝愕然地看向怒火喷薄的冷夜,不悦地道:“做什么?那么大劲儿,别吓坏了凝儿。” 玄风浅眼皮狂跳,稍稍松弛下来的神经再度绷紧。 她轻挽着白帝的胳膊,神色慌张地道:“父尊,别管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回哪儿去?” 冷夜遽然瞬移至她跟前,死死地拦住了她的去路,“玄风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本尊?” 白帝见玄风浅这么惧怕冷夜,遂将她拽至身后,转而怒气腾腾地诘问着冷夜,“你还想怎样?才娶了凝儿没几日,又惦记着朕的浅浅?!你当朕的宝贝闺女是什么?” “本尊只知,和本尊拜堂、洞房之人,都是玄风浅。”冷夜背手负立,不咸不淡地道。 玄千凝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恨意丛生。 此刻的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玄风浅那张惯会勾引人的脸。 可问题是,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 她既没有白帝的偏宠,也没有玄风浅那样的好身手。 若是硬呛,她势必会输得一塌糊涂... 第84章 她被他拱过?! 白帝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冰清玉洁的闺女,竟同人洞过房。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低声询问着玄风浅,“幺儿,你...你当真同他入过洞房?” 玄风浅正想否认,神识却不合时宜地抽离出了体外,稀里糊涂地跨入了白茫茫一片的梦境迷雾之中。 抬手拨开梦境迷雾,她才发现自己依旧深陷在转轮殿之中。 梦境中的她,被冷夜逼得走投无路,只得将自己在九幽中所受的委屈如实道来。 她话音一落,白帝便愤怒地同冷夜大打出手。 四方天帝见状,纷纷上前帮衬着白帝。 “自不量力的东西。” 冷夜手持轩辕魔剑,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诡谲的弧线,不偏不倚地向白帝眉心劈砍而去。 玄风浅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她飞身挡在了冷夜面前,“放了他们。你若有气,尽管冲我来。” “晚了。” 冷夜周身戾气更显,赤红的双眸中闪着嗜血的暗芒。 他好似发狂了一般,将玄风浅重重地摔至了一旁,一剑刺穿了白帝的眉心。 顷刻间,殷红的鲜血似泉涌般,源源不断地从白帝眉心间的大窟窿涌出。 “不!” 玄风浅被溅了一脸的鲜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冷夜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他漠然地扫了眼死不瞑目的白帝,继而又抡起三尺七的轩辕魔剑,朝着青帝等挥砍而去。 “冷夜,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要不是因为你,本尊又岂会大开杀戒?” 冷夜将玄风浅踩在了脚底,一手扯拽着她如瀑般的墨发,迫使她亲眼看着青帝等人被他一一斩杀。 待五帝被斩尽杀绝之后,转轮殿已沦陷在血海之中。玄风浅绝望地看向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五帝,任由决堤的泪水冲刷着她已然溃动的视界,直至眼前的一切缩略成一团团血色的光点… 不知过了多久,云端之上传来振聋发聩的轰鸣声。梦境随着巨响骤然轰塌,而玄风浅的神识也从梦境之中抽离了出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了目露关切的白帝,眼眶一热,飞扑入了他的怀中,“父尊...” “幺儿,你可愿意同父尊回去?” 白帝只当是玄风浅受了不少委屈,心疼得无以复加。 “帝姬莫怕,若是受了委屈尽管道来,帝君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浮尘看出了玄风浅的恐惧,沉声安慰着她。 冷夜耐性耗尽,阔步上前将玄风浅拽回了怀中,“今日,你们谁也别想带走她。” 他撩起她的半截衣袖,指着她莹白无暇的手臂,不疾不徐地同白帝说道:“看,守宫砂已经没了。同本尊洞房之人,的确是她。” 玄风浅正想挣开冷夜的桎梏,他却在她耳边低语道:“要是敢透露一个字,今儿个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九幽。” “你就不怕遭天谴?” “不瞒你说,本尊还真不怕。”冷夜斜勾着唇角,扯出了一抹邪魅无双的诡谲笑意。 “冷夜,切莫得意的太早。” 玄风浅愤恨地看着他,心里却在细细地探究,方才梦境中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她虽十分痛恨暴戾不仁屡屡迫害她的冷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该相信冷夜会如同梦境中那般,疯魔到毁天灭地的地步。 倘若,他真想同仙界撕破脸皮,根本没必要如此瞻前顾后,甚至没必要出言威胁她。 现在的她,已经分不清众神之力赋予她的神秘术法,究竟是预见,还是误导? 第85章 要不要给她名分? 恍惚间,玄风浅又忆起了九幽魔牢里赋予她众神之力的神秘女人。 如果说众神之力只是那神秘女人编造出的谎言,那么她凭借着众神之力预示的梦境,极有可能会同现实发生巨大的偏差... 玄风浅眸色微动,心里虽有怀疑,却又不敢拿五帝的性命去豪赌。 思前想后,她终是选择先稳住冷夜的情绪。 至于能不能逃出九幽,显然没有五帝的安危来得重要。 “父尊,我...” 她话未出口,便被急性子的赤帝所截断,“朕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差到这种程度。你且大胆地告诉朕,是不是被冷夜这混小子胁迫了?” “没有。魔尊所言完全属实。”玄风浅摇了摇头,尤为坚定地答道。 白帝急切地想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连声追问道:“幺儿,你告诉父尊,究竟是不是自愿的?” “是。” 玄风浅缓缓地闭上了眼眸,瓮声应着。 “帝姬,女儿家的声誉可开不得玩笑。你当真是自愿的?” 浮尘急了眼,一时失了分寸,竟抓着玄风浅的胳膊,寄希望于她只是用了幻术隐去了手臂上的守宫砂。 冷夜阴鸷的眼神落定在浮尘紧攥着玄风浅手臂的大手上,“歘”地一声抽出了系在腰间的九节魔鞭,朝着浮尘毫无血色的手背抽去。 呼喇—— 巨蟒般粗细的九节魔鞭在浮尘的手背上烙下了一道极宽的血痕。 九节魔鞭龙鳞状的纹理一片片雕入他的皮肉之中,好似要吞噬殆尽他的骨血一般,使劲儿地往里钻去。 浮尘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地缩回了手。 “没用的东西。” 冷夜眸露轻蔑,慢条斯理地将九节魔鞭塞入玄风浅手中,音色魔魅入骨,“替本尊系上。” “浮尘他碍着你什么了?无缘无故的,为何出手伤他?”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竟敢这么跟本尊说话?”冷夜单手紧攫着她的下颚,曜黑的眼眸中火星四溅。 “混小子,谁准你这么欺负朕的宝贝闺女?” 白帝气得火冒三丈,猛地撸起了袖子,作势欲同冷夜大打出手。 “父尊,别...” 玄风浅见状,吓得花容失色。 她实在无法想象冷夜若是挨了打,会做出多疯狂的事。 “幺儿,你莫不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他这么凶你,你还替他说话?”白帝满脸疑惑地看向面色煞白的玄风浅,心中郁气难消。 玄风浅紧紧地抱住白帝扬起的胳膊,好声好气地道:“父尊,他当真没欺负我,你别生气。” 冷夜完全没料到玄风浅竟会这么维护自己,心下陡然生出几分欢喜。 他原以为,她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对他死了心。 可她此刻的表现,却像极了护夫心切的小娘子,可爱的紧。 僵持了好一会儿,白帝终于缓过了劲儿,不再意气用事喊打喊杀。 尽管他万般瞧不上冷夜的所作所为,但自家闺女喜欢,他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沉吟片刻之后,白帝垮着一张冷脸,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怒气,以不容商榷的口吻,同冷夜说道:“既然,和你入洞房的人是浅浅,你就该给她应有的名分。现在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冷夜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似是在考虑要不要给她名分。 他着实有些担忧,娶了她之后,她会如同他重生前那样,步步诓骗他,直至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若是不娶她,他又没有合理的借口留住她。 玄千凝彻底慌了神,她紧攥着冷夜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尊上,你当真要抛弃妾身?” “凝儿,先跟朕回仙界,如何?” 白帝看得明白,在冷夜心里,玄风浅绝对要比玄千凝重要。 再加之玄风浅替嫁已成为事实,他能做的,就是带回玄千凝,让她尽量少受点伤害。 只是,玄千凝并不这么认为。 她认定了白帝此举纯粹是为了成全玄风浅,恨意于须臾间迅猛滋长。 冷夜深知,玄千凝的逆凰真身于他而言十分有利。 同她灵修,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九重天劫将至,他须得顺应天命将逆凰牢牢地捆在身边,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削减天雷劫的威力。 可问题是,他对她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这般情况下,若强行留下她,对她未免太过不公。 澄思渺虑后,冷夜终是审慎开口:“凝儿,你若后悔嫁予本尊,随时都可反悔。若是担忧名节问题,本尊大可对外宣称身体有疾,不能人事。到时候,你便可拟份休书,将本尊休弃。” “不!妾身自入九幽之日伊始,就没想过离开。” 玄千凝倏然跪地,她死死地拽着冷夜的衣襟,深怕他狠下心将她逐出九幽。 第86章 补她一场盛世婚礼 “凝儿,你这是何苦来着?” 白帝痛心疾首,他实在弄不明白冷夜都将话说得这么决绝,玄千凝为何还是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有执念并非坏事。 可感情之事,如何勉强得来? “我只是想留在自己夫君身边,难道这样也不可以?”玄千凝眸中带泪,定定地看着面露难色的白帝,话里行间尽是怨怼之意。 “你的婚姻大事,自然由你自己做主。不论你作何决定,为父都会支持你。” 白帝被玄千凝这样质问,委实有些伤心。 他确实偏爱玄风浅,但也从未亏待过玄千凝。 对他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既不舍得让玄风浅没名没分地跟了冷夜,又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玄千凝陷在无爱的婚约中。 只可惜,玄千凝认定了他有所偏颇,便无视了他所有的关心。 冷夜知晓了玄千凝的心意,也不逼着她,只轻扶起长跪在他脚边的她,缓声道:“自主权一直掌握在你手中,无需患得患失。” “谢尊上厚爱。” 玄千凝轻轻颔首,细声应着。 事实上,她要的就是冷夜这句话。 她深知冷夜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故而,眼下她只求能保住正宫之位。 至于细枝末节之事,往后她有的是精力应付。 浮尘心焦如焚,不遗余力地劝慰着玄风浅:“帝姬,难道你真要留在九幽给他做妾?” “谁说我要留在九幽?洞房是真,可六界谁人不知魔尊明媒正娶迎进门的是姐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玄风浅心下腹诽着,冷夜不过是想要羞辱羞辱她,让她当众难堪下不得台。 若真逼他娶她,他定然不愿。 既然如此,她便遂了他的愿,安安分分地当个名声败坏的弃妇。 用声誉换自由,她觉得值。 “玄风浅,你说,该怎么过去?睡了本尊,还想跑?”冷夜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死活不肯松口。 “你想如何?” “本尊还能如何?娶都娶进门了,只能供着。” “魔尊,你无须这样委屈自己。”玄风浅咬牙切齿地道。 “最好别挑战本尊的耐性。不然,本尊供着的,就只能是你的牌位了。”冷夜压低了声,在玄风浅耳边轻语着。 闻言,玄风浅瞬间噤声。 她深知以冷夜的脾性,还真做得出来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白帝未听清冷夜对玄风浅耳语了些什么,只当是他们二人在打情骂俏,特特缓和了口气,尤为认真地道:“冷夜,你须得记清了,朕的闺女,绝不做妾。你既娶了她们二人,就别想着再在外面沾花惹草。” 冷夜倒是没想过沾花惹草,现在的他,对那些妖娆艳货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不过,被白帝如同训狗一般训着话,还是让他大为不爽。 他正想反驳,却见玄风浅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愈发闹心。 原打算让她做个没名没分的通房,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味,“本尊自不会亏待她们。” 玄千凝脸色骤沉,心中愈发没底。 她既已入主正宫,玄风浅即便过门,也只能是个妾室。 可听白帝的意思,难道是想让玄风浅和她平起平坐? 这怎么成! 她好不容易才将玄风浅踩在脚下,怎能因为白帝的一句话而功亏一篑? “尊上...” 玄千凝端着一张芙蓉秀脸,徐徐抬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冷夜,她想亲口问他谁才是紫幽宫的主人,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怎么了?”冷夜缓声问道。 他猜透了玄千凝的忧虑,遂耐着性子解释道:“放心,紫幽宫从始至终有且只有你一个女主人。” “那浅浅...” “凝儿就是心善,每时每刻都在为他人着想。你不必担心她,本尊自会安置妥当。”冷夜三言两语便打发了玄千凝。 玄千凝被他扣了个“心善”的高帽,再不好说些什么。 说得多了,反遭人厌恶。 再者,若是让白帝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得不偿失。 冷夜懒得应付白帝等人,一手轻揽着玄千凝的肩膀,一手紧箍着玄风浅的纤腰,冷声道:“诸位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速速离开九幽。九幽邪气重,待久了,难免有损诸位的纯元仙体。” 白帝却道:“世人只知你娶了凝儿,却不知浅浅也嫁入了九幽。你须得补她一场婚礼,不然,她定要被六界耻笑了去。” 冷夜烦透了喋喋不休的白帝,恨不得一把将他扔出九幽。 他正打算回绝,不成想玄风浅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婚礼就不必补了。世人知不知道,没那么重要。” “这怎么行?” 赤帝连连摆手,郑重其事地道:“仙家女儿,绝不能沦为六界笑柄。” 冷夜亦不大习惯这般乖巧懂事的玄风浅,忽地又忆起九幽魔牢中她遭受的一切。 许是因为埋在内心深处的愧疚感作祟,他竟主动地应承了下来,“婚期你们定。” 白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地道:“既然如此,浅浅须得先跟我回仙界。尚未出阁,自然得在闺中待着。” 冷夜脸色黢黑,他总感觉自己被白帝给算计了。 本想着拒不放人,可当他瞅见玄风浅骤然晶亮的眼眸,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罢了。 她若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小住几日。 反正他们有婚约在,她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玄风浅,你最好安分点。若敢背着本尊乱搞,你知道后果。” 冷夜冷声警告着玄风浅,话音一落,便烦躁地洒衣而去。 之所以走得这样急,纯粹是担忧自己临时变卦,再不肯放她离去。 第87章 反转!玄千凝的真面目 玄风浅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欣喜若狂地挽着白帝的胳膊,撒腿就往结界口赶去。 四方天帝见状,只道是玄风浅因婚事而喜,脸上亦染了些喜气,纷纷腾云而去。 “幺儿,注意分寸。你就不怕冷夜那臭小子突然变卦?”白帝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同玄风浅耳语道。 “怕,怕死了。” 玄风浅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收敛着面上的笑意,规规矩矩地跟在了白帝身侧。 白帝瞅着整个人都活络了过来的玄风浅,心下思虑更重。 待回了仙界,再三确定周遭并无冷夜的眼线之后,白帝才关切地询问着她:“幺儿,你和冷夜之间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被他威胁了?” “父尊莫担忧,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就成。” “你在担忧什么?你一个眼神,为父就知你过得开不开心。” “父尊,我也已经老大不小了。自己捅的大篓子,只能自己担着。”玄风浅不愿将白帝卷入无端的纷争之中,只模棱两可地答着。 白帝不愿就此作罢,继而追问道:“你不喜欢他,对吗?” 这一回,玄风浅没再否认,坚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为何和他洞房?他逼你的?” “我们没有洞房。” 玄风浅如是说道。 事实上,就连她也弄不清楚冷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若想羞辱她,明明有其他的方式。 直接污蔑她耐不住寂寞,在九幽魔牢中同群魔厮混不就好了? 不过,她也懒得去细想冷夜的动机。 毕竟,疯魔之人所做的事,根本没法用正常思维去考量。 白帝没再追问守宫砂一事,只郑重其事地问道:“你可还想嫁他?无需瞻前顾后,父尊没你想象的那样弱。” “不想。” “好,为父知道了。”白帝微微颔首,沉声言之,“既然如此,为父便命二十八星宿抹去近三月内的黄道吉日。日子不吉利,冷夜就算一心求娶,也只能等着。” 玄风浅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尤为崇拜地看向了白帝,“原来,黄道吉日竟是父尊说了算!” “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三个月内,为父将从众仙家中为你择选如意郎君,你若是有中意的,就多和人家处处,趁早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冷夜即便愤怒,也不至于掠夺他人之妻不是?” “我怎么觉得,冷夜什么事都做得出。”玄风浅半信半疑地道。 白帝却显得十分笃定,“冷夜九重天雷劫在即,他若是再犯下有违伦理之事,必定会加剧雷劫。依为父之见,起码在九重天雷劫之前,他不会胡来。至于历劫之后,少说也得休养个三年五载。短期内,绝不会贸然进犯仙界。” 玄风浅太了解冷夜的性子,即便白帝说得有理有据,她心里依旧十分忐忑,“当真妥否?” “他若敢胡来,为父就带你去三清境修炼一段时间。说来,你的上神劫也近了,潜心修炼总没坏处。” “上神劫?” 玄风浅欲哭无泪,声色俱颤:“姐姐虚长我数千岁,她的上神劫都还没到,怎么我的上神劫来得这么快?” “因缘造化,全是天意。幺儿无需担忧,你命格虽轻,却不是福薄之人,届时定能逢凶化吉。” 白帝为缓解玄风浅极度紧张的情绪,刻意隐瞒了实情。 事实上,自远古众神凋零之后,六界之内,除却五方天帝,再无他人能渡过上神劫。 更要命的是,玄风浅的上神劫无端提前了数万年,这意味着她即便是日夜修炼,也绝无成功渡劫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宠女无度的白帝,早就下定决心,欲替她承下这上神重劫。 提及玄千凝,白帝倏然忆起玄风浅犯下的荒唐事,遂正了脸色,厉声呵斥着她:“幺儿,你可听清了。从今往后,再不得下药毒害凝儿。姐妹间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出手就要人性命,未免太过恶毒。” “她若是安分守己,不在暗中使绊子,我自不会动她。她若是蓄意找茬,我岂有不还手的理?” “凝儿怎会蓄意找茬?” 在此之前,白帝虽知玄千凝善妒好强,却不知她还向玄风浅使过绊子。 故而,他总感觉玄千凝从头至尾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帝君,您当真错怪了帝姬。我已查明事情原委,羡天帝姬根本没有下过毒。” 浮尘言之凿凿,腾云踏风而来。 “扫把星君何出此言?” 白帝浓眉一凛,淡淡地扫了一眼白衣绝尘,飘逸洒然的浮尘。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浮尘持掸灰浮尘在虚空中轻轻一扫,须臾间,虚空之上便展开了一副巨幅水幕。 水幕之上,隐约可见玄千凝影影绰绰的身姿。 “你是从何处习得的梦境幻术?” 白帝神色大变,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巨幅水幕,心中惊骇不已。 普天之下,只梦魔一人,得以修成梦境幻术。 浮尘飞升上仙不过数千年,他又是从何处习得的梦境幻术? “回帝君,此乃小仙与生俱来的天赋。”浮尘声色淡淡,丝毫不见自喜之色。 “怪哉!世间竟有如此奇人...” 白帝半信半疑,总感觉浮尘身上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父尊,快看!” 玄风浅见浮尘不愿细说,遂指着虚空中愈发清晰的水幕,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水幕中,玄千凝久久地维持着双手紧捂着胸口的姿势。 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焦灼地搜寻三生石上的刻字。 人人皆说,魔龙逆凰乃天作之合。 她也深以为此。 可让她大失所望的是,三生石上,并无她和冷夜的名字。 几番搜寻无果,她终是泄了气。 本打算原路折返,无意间竟瞥见了玄风浅的姻缘。 她着实好奇,玄风浅的命定之人是何背景,竟能在三生石上留名。 凑近一看,她才发觉,同玄风浅的名字紧挨在一起的,居然是“冷夜”二字。 “这不可能!” 玄千凝双手撑在偌大的石面上,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上头殷红的刻字,久久回不了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她才从灭顶的哀痛之中缓了过来。 她状作若无其事地拭去了眼角不甘的泪水,转而取下发髻上的金簪,魔怔般凿着玄风浅的名字。 “谁也别想毁了我的姻缘!玄风浅,你去死!” 遗憾的是,凿了大半天,依旧没能凿掉玄风浅的名字。 她气急败坏,索性将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而后,她又用沾染了自身心头血的金簪,硬生生地将玄风浅的名字改成了“玄千凝”三字。 正当她得意地看向自己的杰作之际,三生石上却突兀地多出了两行字。 “逆天改命者,必遭天谴!” 玄千凝默念着浮于三生石上的殷红血字,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 她着急忙慌地扔去手中金簪,撒开腿拼了命地往仙界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料,天雷却在眨眼之间骤降。 轰—— 轰轰轰—— 数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自虚空之上炸开,数道霹雳自天幕中的裂缝流泻而下,来势汹汹地朝着玄千凝的天灵盖劈去。 “啊——” 玄千凝痛呼了一声,双眼翻白,直愣愣地晕死在了数丈宽的凹坑里头。 白帝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浮沫四散画面渐趋模糊的水幕,焦急地询问着浮尘,“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从天帝姬大婚前夕。” 浮尘不咸不淡地答着,手中拂尘轻轻一洒,水幕上的画面便于须臾间转至了仙界凝香殿。 凝香殿中,一脸困倦的晚夏讶异地瞅着浑身浴血的玄千凝,吓得几近失语,“帝姬,你怎么了?” “晚夏,我被天雷击中,时日不多了。”玄千凝气若游丝,声音细若蚊蝇。 “帝姬你坚持住,我这就去寻帝君。” “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玄千凝摇了摇头,转而沉声吩咐着晚夏:“你速去我屋内,将我枕头底下的蚀骨穿心散洒入茶水之中,再将我不日前调好的迷香放置在里屋内。” “可...” 晚夏瞅着浑身是血的玄千凝,愣是不敢松手。 玄千凝却卯足了劲儿,将她狠狠地推至一旁,“快去,别误了时辰。” “帝姬,你都虚弱成这样了,还管这些无关紧要之事做什么?” “我乃六界之中唯一的逆凰,天生就有两条命,涅槃之后,方可重生。” “可奴婢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在茶水之中下那穿肠毒药?”晚夏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既无端折损了一条命,势必要将玄风浅一并拽入地狱。父尊百般护着她,我只得借魔尊之力一举铲除她。”玄千凝一改往日温婉大方的模样,原本温柔得能掐得出水的眼神变得阴冷且可怕,“我已传信,让她于明日大婚之前来我屋中一趟。到时候,她只要吸入微毫的迷香,便会彻彻底底地为我所控。” 听闻玄千凝的计划,晚夏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一颗心紧张地怦怦直跳。 她深知,以玄千凝的个性,绝不可能留下丝毫的隐患。 故而,一旦事成,她的死期也就近了。 为保小命,晚夏战战兢兢地道:“奴婢曾听您说过,您特制的迷香可使人丧失短期之内的记忆。不如这样,明儿个,就由奴婢在屋中陪着羡天帝姬。这样一来,方能降低她的戒备心。再者,奴婢中了迷香之后,自当将这一段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届时,即便有人用催眠术法催眠了奴婢,奴婢也不至于说漏嘴。” “就按你说的办。” 玄千凝微微颔首以作应答,转身之际,那锐利的眸光竟好似察觉到了水幕的存在,定定地落在了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上。 白帝怔怔地盯着水幕,眼眶通红,“这么说来,这一切全是她自导自演出来的?幺儿下毒是假,她的陷害才是真?” 一想到自己竟稀里糊涂地被玄千凝所蒙骗,还动手掌掴了玄风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梦境幻术从不骗人。”浮尘颔首以作应答。 “造孽,真是造孽!” 白帝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早知玄千凝同她的生母一样恶毒残忍,当初他就不该将她接回仙界。 他原以为人性本善,只要好好引导,玄千凝就不会重走她生母的老路。 却不知,玄千凝伪善的面孔下,藏了一颗这么恶毒的心。 玄风浅的反应倒是比白帝平静得多。 她虽有些气愤被玄千凝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但气愤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她心下腹诽着,玄千凝以牺牲了一条命的代价抹去了三生石上她的名字,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冷夜的孽缘很快就将告一段落? 若真是如此,她理应好好感谢玄千凝才是。 回眸间,玄风浅见白帝气得兀自抹着眼泪,轻声宽慰道:“父尊,凡事有利皆有弊。之前,你不是总担忧姐姐性格软弱,易被人欺负?现在该放心吧!依我看,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白帝哭笑不得,“幺儿,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帝姬,出大事了!” 正当此时,玄风浅的贴身侍女绮鸢行色匆匆地入了清风殿,一脸惊恐地道。 第88章 将她当成赌注 “发生什么事了?” 玄风浅美目流盼,缓声询问着匆忙赶至的绮鸢。 绮鸢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道:“九幽魔尊...他同妖帝打...打起来了!” “谁赢了?” “帝姬,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将你当成了赌注。” “莫不是有病?他们打架,为何拿我当赌注!”玄风浅面色一沉,心里头已然将冷夜和帝俊二人问候了百八十遍。 绮鸢重重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道:“帝姬,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奴婢听说,九幽魔尊身体有隐疾,大则大矣,但不好使。而妖帝身体也不大行,据说被真气伤了腰。” 玄风浅哑然失笑,轻抚着绮鸢头上两坨圆鼓鼓的双丫髻,越看越觉她天真可爱。 她正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三天三夜,谁料,清风殿外妖风大作,“咻”地一声,就将她卷上了虚空。 “什么情况?” 玄风浅秀眉轻蹙,双手紧捂着被狂风刮得生疼的耳朵,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向数丈下的地面看去。 这一看,她差点没给吓晕过去。 滚滚尘烟之中,冷夜轻飏着袍袖,将疾风化作了利剑的形状,猛地向帝俊眉心劈去。 而这把疾风之剑的顶端,恰恰是被风刮得头疼脑热的玄风浅。 若单单是这样,她还不至于吓得六神无主。 让她倍感无力的是,帝俊竟幻化出了一把寒光锃亮的旷世宝剑,不管不顾地朝着她的颅顶劈砍而来。 “救命!剑下留人!” 玄风浅扯着嗓子连声呼救。 早知冷夜,帝俊二人竟挑在清风殿前打斗,她就该做好准备退避三舍的! 千钧一发之际,冷夜终于瞥见在疾风中如同陀螺般急速转动着的玄风浅。 他眸色一身,旋即收回了掌风,将被狂风刮得衣衫不整的玄风浅揽入了怀中。 帝俊未料及冷夜突然收回了掌风,接连挥出了数道杀气凛然的剑气,直冲着冷夜怀中的玄风浅袭来。 冷夜眉头紧皱,疾转过身子,任由嗜血的剑气打在了他的背上。 而他怀中的玄风浅,浑然不知这一切,只一刻不停歇地连打了数十个喷嚏。 “丑死了。打个喷嚏跟犬吠一般,龇牙咧嘴,毫无形象。” 冷夜轻捏着她滑腻的脸颊,顺势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中衣是月白色的,袖口处还绣着精巧的木兰花。 肚兜是浅粉色,紧紧地包裹着她的美好。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事实上却早已将她身上的所有细节都铭记于心。 “阿啾~” 玄风浅抻着脖子,又打了个喷嚏。 她察觉到冷夜充斥着情欲的眼神,赶紧地裹好了披风,不悦地道:“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没事在我门前斗殴做什么?” “臭妹妹?你怎么缩他怀里去了?” 帝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刃上的尘土,饶有兴致地看着蓬头垢面的她。 玄风浅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音一落,她便裹着冷夜的衣袍,作势往清风殿里溜去。 她犹记得绮鸢说过,他们二人似乎将她当成了赌注。 若是再在此处逗留下去,她指不准还要被无情地摧残一番。 “站住。” 帝俊反应尤为敏捷,他倏然瞬移至玄风浅跟前,痞笑道:“臭妹妹,朕赢了。” “关我什么事?” “你得问他。”帝俊一边拦着玄风浅的去路,而那双满是戏谑的眼眸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冷夜身上,“冷夜,愿赌服输。” 冷夜从未料到自己会输给帝俊,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他和帝俊的赌约。 帝俊见冷夜一脸迷茫,遂“好心”地提醒道:“输了的人,须得向臭妹妹跪下,磕三个响头。” “做梦。” 冷夜暗自懊恼,自己怎的会这样幼稚,竟应下了帝俊这无赖的赌约。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居然输了! 玄风浅听清了他们赌约的内容,便也不急着逃跑,反倒站定在冷夜面前,苦口婆心地劝着他,“男子汉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既然输了,就当履行赌约。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九幽万千臣民势必会对您大失所望。” 帝俊莞尔浅笑,凑至玄风浅耳边,轻声低语着,“臭妹妹,朕够意思吧?” “嗯?” “朕就是看不惯他那样欺负你,才设下一局,反将了他一军。”帝俊信誓旦旦地道。 玄风浅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更显气愤,“所以,你是故意将我拽入至涡旋之中,害得我差点儿被狂风给呼喇拍死?” 第89章 冷夜:她怎么这么好看 帝俊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替玄风浅出气。 他只是想知道,冷夜对玄风浅的心意,究竟是真是假。 现在看来,冷夜十有八九是喜欢上了玄风浅。 不然,他绝不会为了保护她,硬生生地扛下了那几道杀气斐然的剑气。 “一丘之貉。” 玄风浅深知帝俊绝非善类,只冷冷地道了四个字。 在她看来,帝俊同冷夜并无实质性的差别。 只不过,冷夜的坏都摆在了明面上。 而帝俊的坏,都藏在了骨子里。 帝俊闻言,不以为意地勾起了唇角,“臭妹妹这么说,朕着实不太爱听。你若是不给朕说点好听的,朕就将你的秘密抖落出去。” “……” 玄风浅瞬间噤了声。 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怎么这么倒霉。 光是一个冷夜就够她受的了,现在还来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帝俊。 她真怕自己的上神劫还没到,就被他们二人给整死了。 让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事,看上去面色如常的冷夜,竟一头栽入了她的怀里,莫名其妙地晕死了过去。 “冷夜!你做什么?” 玄风浅本打算将他推至一旁,可他却紧攥着她的胳膊,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甚至掐入了她的肉里。 白帝淡淡地扫了眼昏迷不醒的冷夜,沉声道:“他受了剑伤,一时半会醒不了。” 说话间,他正欲将冷夜从玄风浅身上扒拉开。 再怎么说,冷夜也是九幽魔尊,若是在仙界出了意外,他可担待不起。 “本尊没受伤。” 冷夜猛地睁开了双眼,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而后,他倏然抱起了面前略略晃神的玄风浅,径自往清风殿里走去。 玄风浅正想呼救,他随手又设下了几道结界,竟将白帝等统统隔绝在外。 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好声好气地央求着他。 “冷夜,冤有头债有主。明明是帝俊挑衅的你,你可别怪错了人。” “我也不要你磕头下跪了。你行行好,放了我成吗?” …… 冷夜薄唇紧抿,阔步向里屋走去。 他正打算顺手带上门,玄风浅却激动地嚷道:“别关门!”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本尊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冷夜看出了她的惧意,却轻笑着掩上了门扉。 “冷夜,你最好记着你说过的话。要是敢乱来,我就和你拼...” 玄风浅话音未落,就被他“砰”地一声摔到了地上。 “啊——” 她被摔得浑身如同散架了般,哪哪都疼。 好不容易才做起了身,冷夜竟毫无预兆地朝着她的身子压了上去。 “冷夜,你起来!” “替本尊疗伤。”冷夜双眸微阖,削薄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缓声说道。 玄风浅诧异地问道:“你真受伤了?” 冷夜他并未开口,只微微颔首以作应答。 玄风浅这才想起来,冷夜同帝俊斗法之际,似乎是为了救她,才被帝俊所伤。 思及此,她心中稍稍萌生出了一丝负疚感。 可转念一想,冷夜之前那样折磨她,替她挡上几道剑气,倒也没什么。 “玄风浅,替本尊疗伤。” 冷夜确实受了点伤,但还不至于虚弱到这般程度。 之所以上赶着往她身上扑,纯粹是因为舒服。 若是在平时,他要是这样抱着她,她早就该炸毛了。 可现在,她居然乖乖地躺在了他的身下。 他悄然睁开了细长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她,“替本尊宽衣。” “不要。” 玄风浅防备地盯着她,柔弱无骨的手艰难地往上顶着,意图同他的身体拉开一小段距离。 冷夜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 她可真是经不得撩。 他都没做什么,小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紧张未免太过多余。 他要是真想做什么,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冷夜,你能不能先起身?”过了好一会儿,玄风浅的双手实在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只得率先打破沉默。 “不能。” “你再不起身,我的手都要被你压折了。到时候,谁给你疗伤?” 闻言,冷夜只得换了个姿势,以手肘撑地,定定地俯瞰着她,“好些了么?” “你既有这力气,为何还不起身?” 玄风浅恼羞成怒,她最讨厌像冷夜这样吊儿郎当的人。 可她的脸,还是不争气地飘着两朵诱人的红云。 “先替本尊将外袍脱了,本尊再起身。” “不要。” “有种,你再说一遍?”冷夜刻意地压低了身体,身体力行地恐吓着她。 “不脱就是不脱。” 玄风浅撇过头,双手不动声色地绕到了身下,默默地施着遁地之术。 冷夜察觉到身下传来隐隐的震感,隐忍地憋着笑意。 她实在是太有趣了,事到如今,居然还想着遁地而逃? 她难道不知道,清风殿下埋着数根擎天柱,寻常仙法根本凿不穿? 罢了。 蠢点就蠢点,起码长得好看。 凑近一闻,还挺香... 就是不知,入口的滋味如何? 第90章 意外怀孕? 玄风浅完全没注意到冷夜如饿狼般可怖的眼神,只一门心思地卯着劲儿,蹬着地儿。 咔—— 正在这时,一声脆响从她背脊后传来。 她身躯一震,徐徐抬眸望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冷夜,小声解释着,“可,可能是我的背脊骨断了。” “清风殿地底下全是顽石,遁地术根本不顶用的。”冷夜察觉到玄风浅被死死地卡在地里不得动弹,扬唇轻笑道。 “你不早说!” 冷夜眸中骤然闪过一丝宠溺,声色邪魅入骨:“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到了本尊面前,本尊就勉为其难尝尝味儿。” “别过来!你别忘了,我可是出了名的残花败柳,你可不要自降身份,同我这样不入流的臭娘们儿瞎搞。” 玄风浅欲哭无泪。 早知道遁地术行不通,她就不费那个气力了。 现在倒好,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别再说自己是残花败柳,本尊不喜欢听。” 冷夜缓缓站起身,却又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褪去了身上的衣袍。 玄风浅紧张地双唇发颤,低声求着饶,“冷夜,你别冲动。我替你疗伤还不行么?” “本尊怎么冲动了?” 他随手将她从结实的地里拽出,并将手中的金疮药扔入了她的怀中,“上药。” “哦。” 玄风浅的心情正可谓一波三折。 她还以为自己难逃魔爪,没想到冷夜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她。 “还愣着做什么?” 冷夜背对着她坐下,孔武有力的双臂略显紧绷地撑在了大腿上。 遭受过一次欺骗之后,冷夜就很难再相信他人。 他亦是犹豫了许久,才鼓起了勇气,再度将后背留给了她。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垂眸望向他伤痕累累的背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冷夜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默,“是不是很丑?” 玄风浅并未答话,只小心翼翼地替他上着药。 平心而论,纵他背上新伤旧伤纵横交错,依旧影响不到其近乎完美的轮廓。 “看到那道贯穿始末的剑伤了吗?”冷夜偏过头,沉声问道。 “怎么了?” 玄风浅深怕自己用劲过大,一不小心又触怒了他。 “那道伤,是本尊最信任的人挥剑砍下的。” 冷夜一直想不明白,重生之后,背上为何还留有这么一道疤? 难道是冥冥中的天意欲借伤疤提醒着他,莫要忘却仇恨,莫要忘却将他伤得这样彻底的罪魁祸首? 玄风浅没想到冷夜会对她说这些,随口问道:“后来呢?你砍回来了没?” “本尊哪里舍得砍她?” 冷夜自嘲地笑了笑,再无多言。 玄风浅显然不相信他所言,小声嘀咕着,“莫不是打不过?” “打不过?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冷夜疾转过身,猛地将她压在身侧的食案上。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记得我没有砍过你啊。”玄风浅连声辩解着。 印象中,这副身躯的原主被冷夜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根本不可能动手砍他。 “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冷夜懒得和她计较过往之事。 既然选择将话说开,他就不会再揪着过往的伤痛不放。 “本尊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嫁给本尊?”冷夜认真地询问着她。 倘若,她愿意嫁,他倒是愿意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玄风浅冷声反问道:“我有的选择吗?” 冷夜听出了玄风浅的言下之意,笃定地回答道:“没有。” 玄风浅无语至极。 既然没有选择,还问个锤子? 这就好比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的劫匪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在实施暴行之前,多问了一句,“我可以抢你家财烧你祖宅吗?” “玄风浅,你为何变得这么冷淡?” 冷夜感觉得到玄风浅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 亦无比后悔没能留住曾经那个满眼是他的玄风浅。 “可能是被九幽魔牢里那群穷凶极恶之徒恶心到了吧。”玄风浅不知该如何解释自身性格上的变化,随口敷衍道。 冷夜眸光微沉,心口处隐隐地抽痛着。 在遇到玄风浅之前,他根本不知后悔为何物。 而现如今,他当真恨死了自己。 恨自己当初竟混蛋到将她推给了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 “玄风浅,本尊该怎么做,你才能忘却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冷夜似是在询问着她,又似是在诘问着自己。 “你又想做什么?” 玄风浅面对他的时候,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没什么。” 冷夜看得明白,他就算将整颗心掏出来送到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下更加急躁。 总想着她能有所回应,却又担忧她一开口就是他不想听到的那些话语。 见她薄唇微动,他索性俯下身,以温柔绵长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玄风浅秀眉轻蹙,嫌恶地看着好似时时刻刻都会发情的冷夜,脑海中满是他和玄千凝深情拥吻的画面。 这么脏的一张嘴,她确实是打心眼里嫌弃。 冷夜对此浑然未觉。 他努力地克制着早已动情的身体,只浅浅地吻着她。 深怕太过急躁,会勾起她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 饶是如此,玄风浅依旧感到了极度的不适。 她一脸厌弃地撇过了头,想要将他推开,双手却被他死死地钳住。 冷夜心生挫败,已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难道,他长得不够俊美? 又或者,她眼神不太好,尚未发觉他的魅力所在? 他脑海中骤然闪过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浮尘,酸意于须臾间泛滥成灾。 论仙气,他确实不如浮尘。 可论霸气,浮尘又怎能同他相提并论? 他一定得好好证明一下自己,让玄风浅看看,何为真正的男人。 “躲什么?本尊的亲吻都接受不了。将来若是嫁给了本尊,你该怎么办?”冷夜不信邪,偏掰正了她的脸颊,急躁且粗鲁地吻了上去。 “不要,很恶心。” 玄风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几乎说不上话。 冷夜只道是她随口扯的借口,依旧噙着她的唇不放。 呕—— 玄风浅再也抑制不住强烈的反胃感,仓皇将他推至一旁,单手紧捂着胸口狂呕着酸水。 与此同时,白帝手持玄铁宝剑一阵狂砍,终于顶破了冷夜设下的结界。 他手提着三尺三的砍刀,携众仙家一道,风风火火地冲入了内室之中。 但见玄风浅紧捂着胸口不停地干呕着,白帝心慌不已,一个箭步冲上前,轻轻地将她护在怀中,“幺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玄风浅还没有胆大到公然嫌弃冷夜的地步,再不自在,也只能自己受着。 让她没有意料的是,她的解释却让在场众仙竟纷纷会错了意。 不少女仙正斜着眼眸,偷瞄着风急火燎赶来的玄千凝,寄希望于玄千凝同玄风浅二人得以上演一场姐妹间的争宠大戏。 而玄千凝,亦误以为玄风浅怀上了冷夜的骨肉。 气愤之余,心里头已经在构思该如何铲除玄风浅以及她腹中的孽种。 白帝忿忿然地狠瞪着心事重重的冷夜,压低了声道:“浅浅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给朕等着!” 冷夜置若罔闻,怔怔地盯着玄风浅的腹部,久久回不过神。 只他和玄风浅二人清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关系。 而近几日,她恰恰被九幽魔牢里那群重犯侵犯过... 如是一想,冷夜顿觉脊背发寒。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考虑过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略显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究竟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按理说,这个孩子留不得。 不然,从今往后玄风浅只要看到这孩子,就会记起在九幽魔牢中发生的一切。 可若是强行堕胎,冷夜又有些担忧她的身体会受到损伤。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她的意见。 她若是想留下,他就认下这孩子,将之视为自己的亲生骨肉。 第91章 浅浅醉酒 玄风浅好不容易才缓过了一口气。 她见众人均怪异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地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幺儿,你除了恶心想吐,可还有其他哪里不适?”白帝轻抚着玄风浅的脑袋,心疼地瞅着她愈发清瘦的脸颊。 “没有。” 玄风浅摇了摇头,“父尊无须担忧,我身体好得很。” 冷夜深怕玄风浅一个人承受不住意外怀孕的压力,缓声道:“生下来,本尊养。” 玄风浅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众人均会错了意。 她狂抽着嘴角,连声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没怀孕。” 冷夜半信半疑,单手抚上了她的脉搏,“无缘无故的,怎会干呕?” “依朕之见,玄家妹妹只是太过厌恶你的触碰,才会恶心到呕吐。” 帝俊唇齿含笑,眸中满是讥诮之色。 “……” 经帝俊这么一解释,冷夜这才想起来,今儿个一早,她裙裾上还染着鲜血,显然是才来的葵水。 既然没有怀孕,难道当真是因为被他恶心到了? “玄风浅,你给本尊等着!” 冷夜俊美无俦的脸于须臾间黑沉似锅底。 他话音一落,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玄千凝见状,心中暗自生出一丝庆幸。 她原以为玄风浅的手段有多高超,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来,冷夜出了这么大的糗,再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玄千凝轻蔑地扫了眼玄风浅,翩翩然转了身,如同花蝴蝶一般,轻扭着纤细的腰肢,紧步跟在冷夜身后。 众仙家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 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 “羡天帝姬可真是绝了!竟将九幽魔尊气得差点吐血而亡。” “我怎么记得,一直是羡天帝姬缠着九幽魔尊不放?” “谁知道呢?单看方才那架势,羡天帝姬似乎很嫌弃九幽魔尊。” “难道,九幽魔尊有口臭?” “嘘——小点声!我估摸着是。若是没有口臭,羡天帝姬又岂会干呕?” ……… 冷夜耳力极好,尽管已经走出了一小段,依旧将众仙家所言尽收耳底。 他轻抿着薄唇,心情差到了极点。 千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口臭。 该死的玄风浅! 她定是是仗着自己不舍得动她,才这般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尊上,等等妾身。” 玄千凝轻拽着冷夜的衣袖,娇喘微微,跟得颇有些吃力。 “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冷夜才想起玄千凝原是随着他一道共赴回门盛宴。 他心下腹诽着,自己定是被玄风浅给气糊涂了,才将这等大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玄千凝委屈地瘪了瘪嘴,轻声细语地道:“尊上,吉时将近,回门宴上众仙家已悉数到齐,就等着你我二人了。” “嗯。” 冷夜沉声应着,英挺的剑眉依旧紧拧作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倏然开口,郑重其事地询问着玄千凝,“凝儿,你且实话告诉本尊。本尊可曾让你感觉到恶心?” “天地可鉴,妾身从未这样想过。” 玄千凝笃定地答道:“在妾身心中,尊上一直是明灯的存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您站在万人中央,周身是那夺目的万丈荣光。而妾身,同万千女人一般,眼眸中的希冀于刹那间被你周身的荣光所点燃。” 冷夜被玄千凝夸得飘飘然,总是找补回了从玄风浅那儿丢失的自信。 不过,他突然发现,玄千凝的记性也不太好。 那明明是他们第二次见,她却记成了第一次。 “凝儿,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冷夜缓声纠正了她。 玄千凝面色微变,连声道:“尊上莫要见怪。妾身只是迫切地想要表达对您的欢喜,竟忘了幼时见过你一回。” “嗯。” 冷夜沉声应着。 事实上,他并未听清玄千凝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玄风浅被他压在身下时娇憨可爱的模样。 她虽不如玄千凝温婉恭顺,勾引男人的手段却非常了得。 那双顾盼流光的桃花眼,好似很轻易地就能勾走男人的三魂七魄。 就连他,也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尊上,小心门槛。”玄千凝扶着频频走神的冷夜,轻声提醒着他。 “嗯。” 冷夜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因为玄风浅那该死的女人而被门槛绊到,脸色愈发难看。 早已落座的众仙家瞅着面色阴沉的冷夜,瞬间噤了声,深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这混世魔王招致杀身之祸。 冷夜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回门宴上的众位仙家。 几番搜寻,依旧未寻到玄风浅的身影,这使得他相当的不满。 刚一落座,便抄起了食案上的酒壶,压着壶口对嘴痛饮着。 “尊上,您少喝点。一会儿众仙家势必会轮番上前敬酒,您若是喝得太猛,怕是会被他们灌醉。”玄千凝挨着冷夜身侧徐徐坐下。 “无妨。本尊千杯不醉。” 冷夜三两下便喝干了一壶酒。 他随手将酒壶扔至一旁,又命静立在身侧的仙娥给她盛上几壶烈酒。 玄千凝拦不住他,索性不再劝他。 他若是喝醉了,对她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也许在烈酒的作用下,他们今夜便能将洞房花烛之夜尚未行的周公之礼给补上。 思及此,玄千凝眸色黯了黯,鲜少饮酒的她亦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嘬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玄风浅终于现了身。 她扫视着四周,原想同浮尘坐一块儿。 可浮尘早已被花枝招展的仙娥们众星捧月般围在了中央,他周遭愣是连一个空位都没有。 见状,她便寻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打起了盹儿。 玄风浅不知道的是,自她跨入重华殿的那一瞬起,冷夜的眸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不论她将自己藏匿在了多隐蔽的角落,冷夜都能清楚地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他瞅着她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愈发纳闷。 昨儿个夜里,她不是睡得好好的? “尊上,你在看什么?” 玄千凝顺着冷夜的眸光看去,面上的浅淡笑容略显僵硬。 早知玄风浅这么会勾引人,她就该早些下手。 现在倒好,冷夜盯着,她想动手,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玄风浅察觉到玄千凝淬毒的目光,下意识地抬起眼眸,不深不浅地瞥了一眼。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视线竟同冷夜阴鸷犀锐的视线给对上了。 “阴魂不散!” 玄风浅忙不迭地移开了眼,小声地嘀咕着。 “丫头,陪老头儿喝两杯,老头给你牵段好姻缘,如何?”月老慈眉善目地瞅着玄风浅,从袖口中掏出了数十根红线。 “那就喝上两杯。” 玄风浅连饮了数杯,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红线揣入了怀中。 在此之前,她确实对佳婿良缘有所期盼。 但是被冷夜折腾了好几日之后,她甚至有些害怕接触男人,更别提什么姻缘佳话。 之所以愿意收下月老的红线,纯粹是想着给冷夜多招揽些桃花。 桃花一多,他应当就没有闲暇功夫管她了吧? “帝姬,别喝了。” 此时,浮尘已然甩开了围在他身边的仙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玄风浅身侧。 他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夺过了她手中盈满的酒杯。 玄风浅酒量不济,三杯薄酒下肚,竟有些上头。 “酒不错,再喝两杯如何?”她笑吟吟地偏过头,趁浮尘不备,又抢过了他手中的酒杯,“滋溜”一声又喝了满满一杯。 “帝姬,你醉了。” 浮尘赶紧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连带着酒壶,都推得远远的。 玄风浅的酒量有多差,他再清楚不过。 多年前,她和玄千凝赌气,一口气喝了三杯酒,结果便醉得不省人事,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 “我没醉。” 她执拗地摇了摇头,尽管已经醉得无法自控,连看人都带重影儿,嘴上依旧不肯服输。 第92章 给本尊剥虾 浮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替她剥着虾,“吃点别的?” “是醉虾吗?” 玄风浅眨了眨眼,一改往日里冷淡疏离的模样,绯红着小脸,音色绵软,不经意间透着蛊惑人心的魅。 冷夜看着玄风浅越来越红的脸颊,愈发坐不住。 若不是前来敬酒的仙家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早该冲到她身边,将劝酒的月老暴打一顿,再将居心不纯的浮尘扔进六道轮回。 “不是醉虾的话,我不吃。”玄风浅醉意更显,瞅着浮尘憨憨地笑着。 “醉虾没有,醉猫倒是有一只。” 浮尘浅笑,他顿时发觉,酒醉微醺的玄风浅也挺可爱的。 “你才是猫,我可凶了,一定不是猫。再怎么说,也应当是夜叉级别的。”玄风浅视线愈发模糊,她好不容易才抓着浮尘的手,一口吃干净他手中刚刚剥好的虾。 “帝姬,男女授受不亲。” 浮尘耳根通红,在玄风浅耳边低语着。 冷夜见他们二人这般亲热,憋了一肚子火,差点儿当场挂脸。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玄风浅才喝了几杯酒,怎么醉得那么厉害? 难不成,她只是借着酒意撩拨男人? 岂有此理! 竟敢当着他的面勾引人,她当他是死的吗? “凝儿,给本尊剥虾。” 冷夜冷哼了一句,不知怎的,突然间他也想尝尝被人投喂的滋味。 玄千凝愣愣地盯着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尊上,你说什么?” “给本尊剥虾。” “……” 玄千凝不明所以,心下虽有点儿纳闷冷夜怎么幼稚得跟孩童一样,但还是乖乖照做。 可当玄千凝剥好了虾,送至冷夜嘴边之时,他好似丧失了食欲一般,瞬间又不想吃了。 “太腥。” 冷夜撇过头,猛地朝嘴里灌了好几口酒,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一窝蜂涌上前敬酒的仙家,只等着玄风浅上前敬酒。 玄千凝尴尬地收回了手,心中委屈不已。 月老曾跟她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她偏就不信邪。 总以为凭借着自身的魅力,终有一日,得以俘获冷夜的心。 可现如今,她明明占尽了天时地利,却始终得不到她最想要的。 难道,非得逼她赶尽杀绝,冷夜才能注意到她? 玄千凝敛眉垂首,静默无语。 而她心中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玄风浅上前敬酒。 绮鸢小心地扶着站都站不稳的玄风浅,焦灼万分,“帝姬,你怎么又饮酒了?” 玄风浅撒起酒疯的样子,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 绮鸢深怕玄风浅突然撒欢,只得用劲儿地箍着她的腰,“帝姬,奴婢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敬酒的时候,要说敬酒词。切记,不要当着他们的面打嗝儿。不然,从天帝姬又该笑话你了。” “记得。” 玄风浅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总感觉自己清醒得很,端起酒杯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胡话,“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倒杯酒,领导不喝嫌我丑...” “……” 冷夜狂抽着嘴角,这才发现玄风浅醉得厉害。 玄风浅眼馋地瞅着杯中满盈的酒水,悄然地咽了口口水,又一次地劝着酒,“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我代劳?” “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冷夜显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接过了玄风浅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哼!我觉得,我没有醉!” 玄风浅一本正经地道,旋即又接过了绮鸢递来的酒水,毕恭毕敬地朝着玄千凝鞠了一躬。 之所以行此大礼,倒不是因为敬重,纯粹只是想要表达一下对玄千凝的谢意。 再怎么说,玄千凝也是替她挡了一段孽缘的大恩人。 一想到三生石上再无她的名字,玄风浅便开心地咧嘴粲笑。 “愿姐姐、魔尊二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玄风浅敛着醉意,缓声言之。 冷夜冷声诘问着她,“百年不过弹指间。玄风浅,你咒谁呢?” “嗯?” 玄风浅猛地一激灵,这才想起,自己已是书中人。 仙侠世界里,百年确实太短暂。 思及此,她只得换了一副说辞,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那就祝你们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玄千凝瞅着窘态百出的玄风浅,心下暗忖着她既醉得这么厉害,不若再添上一把火。 即便伤不到她,能让她出出洋相,也是极好。 “浅浅的心意,我记下了。” 玄千凝柔声言之,作势欲接过玄风浅递来的酒。 然,她的手刚接过酒杯,却又虚晃了一招,悄然松了手,任由杯中酒水尽数洒在自己身上。 第93章 让她道歉 “浅浅,你若是不愿敬酒,直说便是。为何非要将怒火撒在我身上?” 玄千凝幽深的眼眸中噙着泪水,声色凄凄,仿若受尽了委屈。 不知情者,还以为玄风浅又在刁难玄千凝。 玄风浅竭尽所能地集中着注意力,意图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奈何玄千凝的声音太细太轻,她愣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清。 “请问,你是在说人话吗?” 玄风浅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玄千凝微微翕动的红唇,原打算根据她的口型分辨出她说了些什么。 可现在的她,看谁都有重影儿。 即便是玄千凝这样的绝世美人,在她眼里也成了四眼双嘴的飞禽走兽。 玄千凝误以为玄风浅在装疯卖傻,娇软的身体往冷夜怀中一歪,“尊上,妾身是不是很没用?竟连自家妹妹都同妾身过不去。” 冷夜看得清楚,玄风浅醉得几乎丧失了理智,根本没这心思去刁难玄千凝。 只不过,他此刻还在气头上,绝不可能出面替玄风浅解围。 玄千凝见冷夜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晶莹的泪珠簌簌滑下,“尊上,妾身好难过。” 冷夜早已厌倦了玄千凝的小把戏,虽没有当众拆穿她,也不兴理她。 可当他瞅见阔步行至玄风浅身旁的浮尘之时,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 “玄风浅,道歉。” 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倏然起身,双手撑于案面之上,高大却不显粗犷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大片的阴影投射到她身上。 此刻的他,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玄风浅缩了缩脖子,被他这么一吓,瞬间清醒了些。 原举杯畅饮的众仙家瞅着冷夜正凶神恶煞地训斥着玄风浅,瞬间噤了声。 气氛于须臾间变得胶着无比。 砰—— 端坐于高位之上的白帝怒拍桌案,厉声责备着玄千凝,“凝儿,你自己没接住酒杯,为何责怪浅浅?” “父尊,我没有...” 玄千凝肩头微颤,碧水盈盈的眼眸中满是委屈。 白帝冷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玄千凝所言。 片刻之后,他徐徐走下高位,沉声嘱咐着紧挨着玄风浅的绮鸢,“扶帝姬回清风殿休憩。” “是。” 绮鸢如释重负,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下来。 她提了一口气,正打算同浮尘二人将醉意醺然的玄风浅往重华殿外拖去,冷夜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站住。尚未道歉就想开溜,当本尊的话是耳旁风?” “魔...魔尊,有何吩咐?”绮鸢脚步微顿,面色煞白,脊背发僵,吓得差点两眼翻白当场倒地。 白帝眉头紧蹙,气势凛然地道:“送帝姬回去。” 绮鸢左右为难,如芒在背。她既不敢违逆白帝的意思,又不敢公然无视冷夜,紧张得满头大汗。 深思熟虑之后,她终是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压力,连拖带拽地将玄风浅扛了下去。 “玄嚣,你这是在逼本尊动手。” 冷夜眸光淬火,周身戾气愈发浓重。 白帝丝毫不肯退让,随手夺过了仙娥手中酒水盈满的碧玉樽,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冷夜的脸颊泼去,“朕的宝贝闺女,朕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你凭什么吼她?” 玄千凝失声惊呼,忙不迭地掏出帕子,替冷夜擦拭着满脸的酒水,“尊上,你没事吧?” 众仙家见状,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虽知白帝宠女无度,却不知他为了维护玄风浅,会做到这般地步。 这下倒好! 冷夜若是突然发狂大开杀戒,回门宴上的所有人,怕是都难逃一死。 而事实上,冷夜当真动了怒。 他狂躁地甩开了玄千凝的手,剑指白帝眉心,声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找死!” 轩辕魔剑嗡嗡鸣动,显得十分兴奋,好似渴血已久一般,蓄势待发。 玄千凝彻底急了眼,她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只得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冷夜,“尊上,父尊他不是有意的。” “求他作甚?仙族女儿,又岂能轻易开口求那混账东西!” 白帝无惧气势迫人的冷夜,气场大开,已然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对他而言,死生并没有那么重要。 若是连自己的宝贝闺女都保护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下一瞬,玄铁重剑于白帝水墨广袖之中飞出,绯色的光晕似花火般炸裂开来。 冷夜轻蔑地看向目光凛凛的白帝,话里行间满是不屑,“就这么点儿本事?本尊仅用三成功力就能耗尽你半生修为。”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白帝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疼宠的闺女被冷夜那么训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恨不得将天帝的威仪丢至一旁,褪下脚上的鞋履狠狠地抽打冷夜的脸。 第94章 赖在仙界不肯走 “玄嚣,你自找的。” 冷夜话音一落,青色的剑光便冲天而起。 轩辕魔剑在空中虚虚实实地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般,直刺向白帝的眉心。 白帝瞳孔微微放大,正欲闪躲,冷夜又一道凌厉掌风朝着他的命门处袭来,彻彻底底地断绝了他的退路。 千钧一发之际,酒意微醺的玄风浅去而复返,风急火燎地冲入了重华殿。 她跌跌撞撞地扑入了白帝怀中,一脸戒备地看向了目光寡情似刀锋般冷漠的冷夜,“你能不能别杀父尊?我只有他了。” 她的语气软软绵绵,带着些许的讨好,又藏着些许的脆弱。 “闪开!” 冷夜神情大变,强压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急转着宽大的袖口,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掌风即将击穿玄风浅胸口之际,收回了手。 他“当啷”一声扔却手中的轩辕魔剑,狠狠地拭去了嘴角处徐徐挂下的殷红血迹。 “玄风浅,你满意了吗?” “我...” 玄风浅瞅着被掌风所反噬气息略显紊乱的冷夜,心乱如麻。 “从今往后,别让本尊再看到你同其他男人暧昧不清。”冷夜冷冷地撂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重华殿。 “尊上,等等妾身。” 玄千凝狠瞪了一眼玄风浅,旋即着急忙慌地跟在了冷夜身后。 白帝深深地看向了冷夜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冷夜还挺靠谱。 尽管,这混小子野蛮得很,根本没将他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 但最起码,他对玄风浅是用了心的。 不论冷夜愿不愿意承认,他的眼神总归骗不了人。 “幺儿,你当真不喜欢他了?”白帝轻声询问着玄风浅。 “不喜欢了。” 玄风浅摇了摇头,尤为认真地道。 也许,冷夜并没有她预想中那样坏,但他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确实是坏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去接受一个曾决绝地将她推入“狼堆”里的人。 冷夜听清了玄风浅所言,愈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自以为对她仁至义尽,她倒好,根本不领情。 不过话说回来,玄风浅那句“我只有他了”确实很戳心。 她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输得一败涂地。 “尊上,回九幽好像不是走这条道。”玄千凝见冷夜走岔了路,小声提醒道。 “谁说本尊要回去?” 冷夜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回九幽,随意找了个说辞,搪塞了过去,“本尊须得养好伤,再回九幽。若是让九幽群魔得知本尊在仙界负了伤,势必会影响仙魔两界的和气。” “可...” 玄千凝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她总感觉冷夜所说太过牵强。 一来,他就不是个会瞻前顾后的人,千百年来从未考虑过同仙界交好。 再者,今儿个他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九幽群魔又怎会不知重华殿上的闹剧? 最为关键的是,他这才同白帝大打出手,转眼又打算留在九重天上养伤,未免有些厚颜无耻... “有什么问题吗?本尊累了,就暂且去你的凝香殿小憩片刻罢。”冷夜不容商榷地道。 “没。” 玄千凝连声答道。 她心里明白,冷夜定是因为放不下玄风浅,才会赖在仙界不肯离去。 不过,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既想留在仙界,势必要和她同住凝香殿。 到时候,她大可以凭借着炉火纯青的调香之术,彻底点燃他心中的欲火。 冷夜不知玄千凝所想,前脚刚踏入凝香殿,便一头栽入了榻上,兀自生着闷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玄风浅为何就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他百依百顺投怀送抱? 若是做不到投怀送抱,也没关系。 他可以勉为其难,主动一些。 可她实在是太过分! 不就是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干呕。 “该死的东西!” 冷夜重拳捶榻,心下腹诽着,早晚有一天,他要狠狠地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要她。 不论是在云端,还是在马背上,又或是在水里。 他统统都要试上一试。 下一回,她就算是哭着求饶,他也绝不会放过她。 绝不会! 他在榻上足足躺了两个时辰,直到夜色昏沉,依旧没能睡下。 本打算前去寻玄风浅,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尊上,怎么还未睡下?” 正在这时,玄千凝扭着纤纤细腰,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含羞带怯地瞥了眼心事重重地冷夜,顺手将怀中的紫金香炉搁在雕花屏风前一角。 冷夜缓缓偏过头,沉声应着,“累了,灭灯。” 这一回,玄千凝并不似往日那般乖巧顺从。 她轻解开了披在肩上的宽大披风,身上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薄纱肚兜。 第95章 妾身想为你跳支舞 “不冷?”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婀娜生姿的玄千凝,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尊上,妾身好看吗?” 玄千凝娇嗔出声,皓白如玉的纤手轻覆在心口处,却并未遮牢似雪酥胸。 她的身段确实十分曼妙,而那穿着跟没穿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薄纱肚兜,亦为她美好的胴体覆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饶是阅女无数眼光愈发挑剔的冷夜,也不能免俗地动了欲念。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沉思该如何“惩治”玄风浅,体内欲火烧得正旺。 赶巧的是,玄千凝又穿成这副模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此情此景,他的身体若是没半点儿反应,倒显得不大正常。 “尊上,你还没回答妾身呢。” “嗯?” 冷夜并未听清玄千凝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欲念已动,很需要女人。 不过,他的理智还在。 他隐隐感觉得到,玄风浅好像有些洁癖,总在嫌他脏。 既是如此,他便为她守身如玉便是。 思及此,冷夜索性闭上了眼眸,再不去看摇曳生姿的玄千凝。 玄千凝抿了抿唇,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她想不明白,冷夜为何就是不愿碰她? 他要是一直都这么冷淡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是清心寡欲之辈。 怎么她才进门,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玄千凝不甘心就此放弃,遂又迈着细碎的步子,凑至冷夜跟前,微微晃动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娇声细语道:“尊上,妾身想为你献支舞。” 歘—— 冷夜猛一抬手,隔空掐灭了烛火,略显冷淡地道:“你身体不好,理应多休息。” “妾身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玄千凝小声嘟囔着。 冷夜尽可能地耐着性子,缓声哄着她,“听话,乖乖睡觉。” 玄千凝郁猝不已。 还想说些什么,可冷夜明显没什么兴致,只好作罢。 一时间,昏暗的内室中静得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冷夜见玄千凝没再撩拨他,暗自松了口气,自在地抻着身子,闭目养神。 他不知道的是,玄千凝的执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这不,她见一计不成,转眼又生出一计。 “尊上,我们尚未喝过合卺酒。照理说,未喝过合卺酒,便还不算是真正的夫妻...”玄千凝摸黑端来了两杯酒,她轻俯着身子,紧贴在冷夜耳边,柔声细语着。 那声色,温柔得好似春日里的第一缕和风,轻飘飘地钻入了人心坎里。 酥酥麻麻,撩得人心痒。 冷夜剑眉紧锁,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将她迎娶进门。 他甚至有些怀疑,再被她折腾下去,他的阳寿都要给折尽了。 “尊上,妾身特地在合卺酒中添加了安神助眠的丹药。你先起身,喝了再睡,如何?” 玄千凝正欲将酒樽递给冷夜。 不成想,他好似睡死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 “怎么说睡就睡了?”玄千凝低声嗫嚅着,总怀疑冷夜在装睡。 直到听闻冷夜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愿意相信,冷夜当真睡死了过去。 想来也是,他还负着伤,身体势必会虚弱一些,有些困倦实属正常。 不过,玄千凝既然敢将迷香端进屋里,就已经豁了出去。 今晚,她势必要“拿”下冷夜。 若是再不抓紧,让玄风浅占了先机,她势必要吐血而亡。 “尊上,抱抱妾身,好吗?” 玄千凝眸色一黯,倏然揭去了身上仅有的遮挡,紧挨着冷夜躺下。 冷夜感受到她滚烫的身体,心下更是无奈。 他早就发觉熏香有问题,纯粹是为了给她留些薄面,才没有拆穿她。 再者,他原以为自己的自制力足以克制迷香的药效。 不成想,这迷香如此霸道,害得他差点儿忍不住翻身压了上去。 “尊上,妾身好热。” 玄千凝因迷香的缘故,迷蒙的杏眼中已被欲望所充斥。 她轻蹭着他的身体,柔弱无骨的手于不知不觉间钻入了他的里衣中,一路向下,一路撩火。 冷夜心下亦十分纠结。 尽管不愿碰她,可他体内的欲望确实也需要纾解。 憋着忍着,确实很要命。 思忖了好一会儿,他终是决定先纾解体内的欲望,其他事过后再说。 正打算将玄千凝压在身下,脑海里又冒出了玄风浅捂胸干呕的画面。 他打心眼里觉得玄风浅过于矫情。 天底下的男人不都这样,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 要知道,就连宠妻无度的白帝也不能免俗。 一边嚷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背地里还不是搞大了其他女人的肚子。 连私生女都敢带回仙界的白帝能被人称作情圣,他不过是寻个女人发泄欲望,应当也不打紧... 冷夜拼命地说服着自己,可不知怎的,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突然很想亲口问问玄风浅,若是为她守身如玉,她还会不会嫌他脏? “尊上,妾身好难受。”玄千凝察觉到冷夜已然转醒,更为大胆地贴着他的身子。 “忍着。” 冷夜心烦意乱,冷声应着。 第96章 无妄海女俘 “呜呜...真的好难受...尊上,你可不可以帮帮妾身?” 玄千凝意乱情迷,声音喑哑至极。 此刻的她,再也顾不得维持平素里骄矜的模样,双手紧搂着冷夜的脖颈,尤为主动地贴上殷红的唇。 “凝儿,别逼本尊动手。” “尊上,你快些动手吧...”玄千凝带着浓重的哭腔,双手无力地抓挠着冷夜的胸膛。 冷夜深吸了一口气,斜眼瞅着媚态横生的玄千凝,终于抬起了孔武有力的胳膊,“砰”地一声将她拍晕了过去。 玄千凝没料到冷夜会对她动手,呜咽了一声,眸中晶莹的眼泪尚未低落,就昏昏沉沉的晕死了过去。 “凝儿?” 冷夜轻唤着她,意识到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开始,他没想着对她动手。 可问题是,他若是不出手,玄千凝怕是要被这迷香折磨得痛不欲生。 如此一想,冷夜便心安理得地撇下了玄千凝,兀自下了榻。 “尊上,别走...” 正当他准备推门而出之际,玄千凝突然伸出手臂,将被衾搂入了怀中,酥酥麻麻呓语出声。 “……” 冷夜回眸,怔怔地凝视着玄千凝。 他深知她在渴望什么。 只不过,他不想再次脏了自己的身体。 可说到底,玄千凝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愿总是亏待她。 深思熟虑之后,他终是决定亲手满足她的心愿。 下一瞬,他直截了当地割破了手指,将指尖殷红的血滴尽数滴到了卧榻之上。 这样一来,就算是交差了吧? 既然玄千凝连做梦都想着成为他的女人,那他就费点心思,骗骗她好了。 冷夜自以为仁至义尽,随手替她盖上被衾后,这才捧着屋内的香炉扬长而去。 “魔尊,属下有事要报。” 冷夜前脚才出了凝香殿,惊蛰转眼便闪至了他跟前。 “什么事?”冷夜不动声色地将香炉掩于袖中,薄唇微微翕动。 惊蛰左右四顾,见周遭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声道:“回魔尊,您从无妄海带回的那个女俘,似乎不太对劲。” “本尊不是命你扒了她的皮?怎么还没死?”冷夜不悦地反问着他。 “魔尊恕罪。属下今儿个才得闲,原想亲自监刑,却发觉这女人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冷夜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那就等她生了之后,再行刑。往后,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惊蛰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道:“那女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怎么可能?本尊只见过她一次,还是在不日之前。” 冷夜顿感荒谬至极。 他行事向来小心,千百年来可从未闹出过“人命”。 再说,他根本就没碰过她,她即便怀有身孕,也不可能是他的。 “可五个月前,您恰好不在九幽。属下找到您的时候,您...” 惊蛰正欲接着往下说,冷夜显然并无兴致听下去,直接打断了他。 “惊蛰,你知道的,本尊不喜欢孩子。她若是非要污蔑本尊,就将她的孩子一并杀了。” “可...” 惊蛰察觉到冷夜的不耐烦,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 冷夜原打算将惊蛰轰回九幽,却见清风殿外戒备森严,足足围了百八十守卫,便随口吩咐着他,“速回九幽,将无涯带来。” 他心下腹诽着,玄风浅同无涯甚是亲厚。若是把它带至仙界,他便可将它当成借口,自由出入清风殿。 “是。” 惊蛰毕恭毕敬地应着。 事实上,他总感觉冷夜从无妄海带回的女人并不像在说谎。 不过冷夜本就不喜欢孩子,即便那女人肚子里怀着的当真是他的骨肉,他也不见得会认。 思及此,惊蛰只得将从那女人搜出来的九龙环佩又藏回了袖中。 那枚环佩,本是冷夜随身携带之物。 只不过,五个月前冷夜重返九幽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冷夜耐性耗尽,冷声询问着惊蛰。 他原想越过围墙潜入清风殿,可惊蛰毫无眼力见儿地黏在他身侧,倒是让他不太好意思这么做。 “属下遵命。” 惊蛰顺着冷夜的眼神,淡淡地扫了眼灯火通明的清风殿,瞬间会意,一眨眼的功夫便溜得无影无踪。 冷夜见状,捻了个隐身诀,正欲翻墙而入,却见不远处一缥缈身影踱步而来。 定睛一看,只见一身霜雪,纤尘不染的浮尘径自入了清风殿正门。 “岂有此理!难不成,这小子早就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冷夜心里很不是滋味,亦跟着闪身入了清风殿。 倘若让他亲眼得见玄风浅同浮尘暧昧不清,他势必要将浮尘挫骨扬灰! 第97章 她曾真心喜欢过他 清风殿中,烛光跃然。 昏黄的烛火,将倚在窗前打盹儿的绮鸢影射至单薄的窗慵之上。 她见浮尘披星戴月而来,下意识地拭去了嘴角边的口水,轻声问道:“扫把星君,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羡天帝姬可是睡下了?” “帝姬未曾在清风殿中,这会子应当在瑶池边小憩。”绮鸢如实说道。 闻言,浮尘隽秀的眉轻轻蹙起,“更深露重,瑶池风大,她去那做什么?” “帝姬说清风殿里不安全,非要往外跑,奴婢怎么也拦不住。” “不安全?” 浮尘不明所以,随口问道:“清风殿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切如常。” ……… 屋外,冷夜目光冷情似刀锋般冷漠,此刻正目无斜视地盯着窗慵上紧紧相融的两道剪影。 “竟敢背着本尊偷情,莫不是活腻了!” 冷夜低咒了一声,深邃如墨的眼眸中杀气凛然。 砰—— 下一瞬,他大脚踹开了房门,尚未看清屋中之人,九节鞭已然朝着浮尘脑门儿甩去。 “本尊的女人,你也敢碰?” 冷夜并未给浮尘开口的机会,一鞭子呼喇下去,浮尘额角上便绽开了一道血痕。 “扫把星君,你没事吧?” 绮鸢面色大变,双手紧捂着浮尘鲜血四溢的额头。 “无妨。” 浮尘沉声应着,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疏离,即便被砸得脑门儿开花,依旧是一副恬淡的模样。 冷夜诧异地瞅着衣衫齐整的绮鸢、浮尘二人,面上骤然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早知屋内是这般光景,他绝不会这么莽撞地闯进来。 现在倒好,他该怎么圆场? 绮鸢鲜少见过这般可怖的场面,这会子,已被冷夜周身的煞气吓得泣不成声。 “玄风浅人在何处?” 冷夜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九节魔鞭,缓声询问着绮鸢。 “奴婢不知。”绮鸢摇了摇头,颤声答道。 浮尘探知了冷夜的来意,薄唇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更深露重,魔尊这么急着寻羡天帝姬,所为何事?” 冷夜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本尊的事,你少管。” 浮尘却道:“羡天帝姬尚未出阁,魔尊这般闯入清风殿,委实不妥。” “她是本尊的女人,本尊来看看她,你管得着?倒是你,深更半夜的鬼鬼祟祟潜入清风殿,意在何为?”冷夜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 “帝姬酒量甚浅,我不过是前来送一壶醒酒汤。” “醒酒汤放下,你可以滚了。” 冷夜俨然一副清风殿主人的姿态,颇为倨傲地看向了似清风明月般洒然的浮尘。 浮尘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不过终是未同冷夜硬碰硬。 他转手将醒酒汤递给了绮鸢,轻声嘱托了两句,这才不情不愿地出了清风殿。 绮鸢原想跟着浮尘一道离开清风殿,冷夜却突然叫住了她,“站住。” “魔尊,还有什么事?” “玄风浅在哪?”冷夜耐着性子,沉声问道。 绮鸢摇了摇头,咬紧了牙关,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你倒是忠心。” 冷夜冷笑着,阴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砍下了绮鸢两条胳膊,看她招不招! 现如今,他不止不舍得伤害玄风浅。 甚至还不敢动她的人。 那小丫头,仙法不怎么样,却极其护短。 若是让她得知他吓哭了绮鸢,指不准又要同他冷战几日。 思及此,冷夜只好沉心静气地同绮鸢说道:“你别怕,本尊绝不会伤害你家帝姬。” “此话当真?” 绮鸢半信半疑地瞅着满身煞气的冷夜。 她总感觉,冷夜看着不像好人。 “自然。本尊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她,特来看看。” “帝姬不在清风殿,您请回罢。” 冷夜见绮鸢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遂以催眠术法逼着她道出实情,“说,玄风浅人在哪?” “帝姬在瑶池边小憩。” 绮鸢双目失焦,讷讷地回着话。 闻声,冷夜颇为满意地勾起了唇角,遂又问道:“你家帝姬可有喜欢的男人?” 绮鸢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帝姬很喜欢九幽魔尊,得知魔尊想娶的人是从天帝姬之后,躲在屋中哭了好几日。可今日傍晚,帝姬亲口跟奴婢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九幽魔尊。” “她可有说原因?” 冷夜既欣喜于玄风浅曾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他,又十分遗憾自己没有把握住时机。 “没有。” 绮鸢摇了摇头,依旧是一副神色讷讷的模样。 冷夜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并没有再说什么。 当务之急,是先浮尘一步,找到玄风浅。 不出所料,她应当还醉着酒。 若是让其他男人瞥见她醉酒时的娇憨模样,难保要起了色心。 思及此,冷夜阵脚大乱,转眼便瞬移至了瑶池边。 第98章 冷夜吵架吵输了 夜风丝丝入扣,在冷夜耳边低吟浅唱。 他站定在瑶池边,淡淡地扫了眼碧波微荡的池面,脸上虽未显出焦急之色,心里却已然乱作了一团。 难道,浮尘已先他一步,将玄风浅带走了? 若真是如此,他势必要快些找到浮尘才是。 玄风浅已经被他伤过一次,他绝不能让她再受那样的罪。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眼角余光忽然落定在菩提树下一团淡淡的水渍上。 抬眸一看,恰巧瞅见正斜歪在菩提树粗壮的树干上睡意正酣的玄风浅。 “睡没睡样。” 冷夜定定地瞅着飞涎直下,面色绯红的玄风浅,总算是心安了些。 他斜靠在梧桐树干上,也不去扰她,只微微阖上双眸,默默地陪着她。 “冷夜...” 不知过了多久,玄风浅一句呓语使得冷夜虎躯一震,面上瞬间染上了层喜色。 “怎么了?”他极力地克制住心中的狂喜,故作镇定地问道。 “你能不能别凶我?我害怕,害怕到见你就想大哭。可又不敢真正哭出声,只能在心里将你骂个百八十遍...” “你若是乖乖听话,本尊岂会凶你?” 冷夜倏然抬眸,却见玄风浅嘴角的哈喇子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这才意识到,她方才所言全是呓语。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更觉不平衡。 寻常女人若是做梦梦见他,十有八九都是春梦。 玄风浅倒好,竟还想着骂他!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冷夜心口堵得慌,猛地跃上了枝头,正打算薅着她的一头墨发将她扔下树梢,又担忧将她摔坏。 思来想去,终是上了手,将她轻轻地抱在了怀中。 许是被夜风吹久了,她的身体凉得跟冰块似的,竟是连一丝余热都耗得干干净净。 冷夜忙解下外袍,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你是想冻死自己,让本尊心疼死?” “魔尊死了吗?” 玄风浅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好像听闻了冷夜的死讯,略显兴奋地问了一句。 冷夜彻底垮下了脸,气得差点儿将她暴摔在地。 “玄风浅,你莫不是欠收拾了?” “原来没死。什么时候死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去他的坟头撒泡尿,熏死他。不对,我现在已经是仙女了,不会撒尿...” “……” 冷夜黑沉着脸,忿忿然将她抱回了清风殿,而后又将她重重地摔上了榻。 她都盼着他死了,他还跟她客气什么? 冷夜彻底动了怒,他随手将香炉放置在了卧榻之侧,并熟稔地解开了她的衣襟。 当他的唇触碰到她带着些许凉意的皮肤之时,心跳骤然变快。 既害怕她突然转醒,又害怕她不能接受这一切。 可他确实很需要一个女人来纾解体内的渴望。 “玄风浅,你...你愿不愿意?若是愿意,本尊自当全心全意对你,再不打骂欺负你。”冷夜轻晃着她,明知她不愿意,却还是坚持问问她。 “吵死了。” 玄风浅揉了揉眼,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黑暗。 待她借着从窗缝中流泻而下的月光看清正压在她身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的冷夜时,吓得失声尖叫,“混蛋,你滚出去!” “……” 冷夜满头黑线,默然无语。 他根本没做什么,怎么“滚出去”? 不过,他还是很识相地起了身,顺便将被衾扔到了她身上,“这么激动做什么?是想闹得人尽皆知?” “冷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本尊怎么对你了?不是事先询问过你?”冷夜不动声色地将香炉移至她身边,寄希望于她也能像玄千凝那样娇声切切地求着他要她。 谁料?玄风浅丝毫不受迷香的干扰。 她怒目看向赖在他榻上不肯离去的冷夜,冷声道:“你能不能别用你那脏污不堪的身体侮辱我?” “本尊可以答应你,不再碰其他人。” 冷夜误以为玄风浅是在吃醋,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 玄风浅却显得很崩溃。 她一脚将他踹下了榻,漆黑的眼眸在浓郁的夜色下仍可看出其中晶亮的泪珠,“滚出去。” “玄风浅,你不要得寸进尺。” 冷夜面色黢黑,声色却不似往常那样霸气。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怕她。 既怕她伤心落泪,又怕她想起不堪的往事,更怕她一气之下再也不理他。 “一直是你,百般折磨着我。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非要将我逼上绝路?” “你不是一直都想同本尊洞房?本尊只是身体力行地满足你罢了。”冷夜低声辩解着。 玄风浅抄起身侧的香炉,猛地朝冷夜额头砸去,“卑鄙,无耻,龌龊!” “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道歉!”冷夜被香炉磕得满头是血,郁猝不已。 “出去!” 玄风浅梗着脖子,同他对吼着。 被他折磨了好些天,她早就忍得不耐烦了。 倘若死活都是一死,她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地死。 “出去就出去。” 冷夜胡乱套上衣服,忿忿然摔门而去。 第99章 本尊向你认错,成不成? “疯婆娘,谁稀罕!” 冷夜郁愤难纾,捂着血流不止的额角,气得差点儿又冲入玄风浅屋中将她暴揍一顿。 他去而复返,正欲推开房门,却听闻内室里头传来阵阵的呜咽声。 她...她哭了? 冷夜触电般缩回了手,只定定地站在门口,透过稀薄的窗纸瞅着内室中双手环膝哭得泣不成声的玄风浅。 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很难过。 可问题是,他根本没怎么她,反倒还被她砸伤了脑门,他都没哭,她哭什么? “女人就是矫情。” 冷夜低咒了一声,兀自坐在了门槛之上,掐着时辰。 倘若她能在一刻钟之内止住哭声,他就放她一回。 若是不知止歇,他就闯进去,让她哭到吐为止。 而此刻,玄风浅依旧缩在榻上,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委屈。 穿书之前,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双亲健在,衣食无忧,虽不是家财万贯,小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可这一切,在穿书之后就化为了泡影... 一刻钟后,冷夜发觉玄风浅并没有止歇的意思,倏然起身,阔步闯入了屋中。 他面色不善,带着一身煞气,恍若猎鹰一般,一把将玄风浅拽入了怀里。 “混蛋,你做什么?” 玄风浅的双手被他死死地桎梏着,赤红的眼眸狠瞪着他。 “乖,别伤心了。本尊向你认错,成不成?” 冷夜从未向人道过歉,心里别扭得很。 可他总感觉自己欠她良多,若是不说出来,憋得慌。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本尊没想玩把戏。” 冷夜瞅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眸,这才明白,道歉其实毫无用处。 深思熟虑之后,他倏然抬手,将手心轻摁在她前额上,耗费了不少气力,终于消抹了她的这段记忆。 他原想一并消抹去玄风浅在九幽魔牢里的那段记忆,可惜过了好些时日,想要消抹干净,着实有点难。 过了好一会儿,他见玄风浅安安静静地倒在了他怀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野猫,脾气还挺冲。” 冷夜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了榻上,再不敢惊扰到她。 待他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帝俊这才从卧榻之下缓缓地爬了出来。 帝俊一边捶着完全麻木了的双腿,一边看向榻上熟睡不醒的玄风浅,唇角笑意愈发深邃。 他原以为玄千凝才是冷夜避不开的劫数。 现在看来,玄风浅才是。 他大致弄清楚了玄风浅和冷夜之间的恩恩怨怨,忽然间发觉,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 只不过,无数个误会堆叠在一块,便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帝俊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待腿上麻感全消,这才悄然翻窗而出。 倘若没有冷夜的前车之鉴,他兴许也会同冷夜一般,好好逗弄玄风浅一番。 可当他亲眼得见玄风浅情绪崩溃的样子,再下不了手。 这么虎的女人,他可消受不起。 — 晨曦微露,凝香殿内室 “唔——” 玄千凝微微抻着身子,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醒了?” 端坐在书案前的冷夜呷了一口清茶,不咸不淡地道。 玄千凝轻轻颔首,正欲下榻,却发觉自己身上并无蔽体之衣。 她面色绯红,暗自回想着昨夜灭灯之后的事。 可不知为何,她愣是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此时,她无意间瞥见了榻上已然干涸的殷红血迹,骤然间喜上眉梢,心旌荡漾。 “尊上,昨夜...” “昨夜怎么了?” 冷夜脑海里依旧是昨儿个夜里,玄风浅软绵绵倒在他身下的娇憨模样,心不在焉地反问着玄千凝。 玄千凝捂着红得滴血的脸颊,不胜娇羞,“昨夜臣妾伺候不周,还望尊上恕罪。” “往后少用点迷香,伤身体。” “是...” 玄千凝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过,总归是成事了,也不枉她大费周折一顿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她见冷夜依旧端坐在书案前,也没有前来扶她一把的意思,便裹着薄衾,赤着脚下了卧榻。 “啊...” 她才跨出一半步,双膝一弯,竟直愣愣地往地上摔去,“双腿为何这般酸软...” 冷夜瞅着演技愈发精湛的玄千凝,更觉无语。 他压根儿没碰过她,她腿软什么? 莫不成,是春梦做得太欢,伤了身? 他心下这般作想,不过还是阔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走路小心些。” 玄千凝秀眉微蹙,低声轻语道:“妾身不是故意的。只是,那里实在疼得厉害。” 她虽然十分厌恶玄风浅的做派。 但她依稀记得,昨儿个玄风浅窝在白帝怀中轻轻浅浅的一句“我只有他了”是多么的动人。 她心下腹诽着,冷夜既那么吃玄风浅那一套,她照模学样便是。 冷夜却明显不吃这一套。 他斜勾着唇角,稍显戏谑地问了一句,“那里是哪里?” “尊上,你讨厌~” 玄千凝忸怩地低下了头,面上春色斐然。 冷夜好似被天雷击中般,身体一阵酥麻,不经意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以为玄千凝自导自演的这一出大戏马上就要落幕,可转眼,她竟又解开了被衾,一头埋入冷夜怀中。 “尊上,你昨夜那么厉害,妾身会不会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 “……” 冷夜顿时觉得有些迷茫。 被玄千凝这么一整,就连他自个儿也分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碰过她。 按理说,应当是没有。 可为何她能演得这么真? 第100章 浅浅相亲 “尊上,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玄千凝轻倚在冷夜怀中,虽然完全记不起昨夜灭灯后的事,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她此刻的欢愉。 直到瞥见自己胳膊上暗红的守宫砂,她面上的笑意才黯淡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揉搓着手臂上的暗红印记,却发现怎么揉也揉不掉。 沉吟片刻之后,她终是鼓起了勇气,仰首询问着冷夜,“尊上,我们昨晚...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冷夜不置可否,随口反问道:“你不是疼得走不了路?昨夜迷香起效后发生了什么事本尊也不记得了。不过,依本尊之见,你都疼成这副模样了,昨夜我们应当是圆过房了。” “……” 玄千凝默然无语。 事实上,她已然可以确定,冷夜没有碰过她。 不然,她的身体绝不至于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下难免有些失落。 失落之余,更多的是尴尬。 早知是这结果,她就不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现在倒好,为了圆谎,她只得硬着头破继续掰扯下去。 玄千凝心事重重地退出了冷夜的怀抱,无意间又瞥见卧榻上暗红的血迹。 既然,他们之间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那榻上的血迹又该作何解释? 她正打算鼓起勇气问个清楚,抬眸的那瞬间,才注意到冷夜流泻于额前的几缕发丝下藏着一道血口子。 “尊上,你怎么负伤了?” “许是被香炉磕的。” 冷夜忆起昨儿个夜里怒气腾腾的玄风浅,这会子才察觉到额角处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香炉?” 玄千凝环视着四周,并未发觉香炉的踪迹,只当是冷夜一气之下,将之粉碎成末。 而后,她怔怔地瞅着冷夜额上的伤口,突然想通了榻上为何留有血迹。 这一瞬,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为了逼他圆房,使劲了浑身解数,却是以失败告终。 她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思来想去,终是将矛头指向了玄风浅。 也许,只有等玄风浅这个狐狸精彻彻底底地从冷夜眼前消失,冷夜才有可能回心转意。 “尊上,妾身先去偏房拿药。” 玄千凝敛下眸中恨意,刚打开门,便迎头撞上了气喘吁吁赶来的无涯。 “嘎!坏女人!” 无涯气鼓鼓地扮了个鬼脸,如避蛇蝎般绕开了玄千凝,“咻”地一声扑入了冷夜怀中。 它卷翅成拳,轻捶着冷夜的胸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着他,“尊上,你是不是碰她了?你难道不知,她是个坏女人?” “凝儿怎么就成了坏女人了?” 冷夜深知玄千凝身上有着许多小缺点,也十分爱演。 不过,她的本性应当不坏。 他性命垂危之际,若不是得她以命相护,他怕是早就魂归西天,一命呜呼。 无涯气势汹汹地道:“她抢走了尊上!她坏,坏得透透的。” 听无涯这么一说,冷夜反倒更加纳闷,“你既这么讨厌凝儿,为何又总喜欢同玄风浅混在一起?” “嘎!这分明是两码事。” 无涯难得清醒了一回,有条有理地道:“阿浅又不喜欢你,妾身有什么好担忧的?再说,她还给妾身送了好多雪肤膏,妾身自然喜欢她。” 冷夜心口一窒,气得差点儿捏碎了无涯毛茸茸的鸟头。 “尊上,你莫要捏坏妾身的发型。妾身听说阿浅要去相亲,正赶着替她把把关。”无涯忙不迭地捂着头顶上一撮编着小辫子的绒毛,絮絮叨叨地道。 “你说什么?相亲?” 无涯点了点头,如实说道:“今儿个一早,惊蛰带妾身前去清风殿寻你,恰巧听到了仙娥们的对话。她们说,白帝给阿浅挑选了上百位男子。阿浅将于未来三个月内,从中挑选一位,作为她的如意郎君。” 冷夜突然有些后悔,早知白帝背着他给玄风浅安排了上百场相亲,他就该背着白帝,于昨个儿夜里,将玄风浅吃干抹净。 该死!他就不该心软! 像玄风浅这样惯爱招蜂引蝶的女人,就该将她栓在裤腰带上! 狠狠地虐她! “她在哪?” 冷夜猛地回眸,以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无涯。 “清,清风殿。” 无涯瑟缩着细长的脖子,将小小的鸟头藏于羽翼下,小心翼翼地瞅着冷夜黑沉似锅底的面色。 “好,很好。”冷夜微眯起狭长的眼眸,咬牙切齿地道。 下一瞬,他直截了当地撇下了惊魂未定的无涯,心急火燎地往清风殿赶去。 凑巧的是,他在赶去的途中,偶遇到了即将同玄风浅相亲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看上去斯文且儒雅。 可在冷夜眼中,他便成了典型的斯文败类。 “敢问兄台,清风殿怎么走?” 那男人冲着冷夜和煦一笑,礼貌且客气地问道。 冷夜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抬手“砰”地一声,直接将人给拍晕了过去。 就这资质,也敢跟他抢女人? 冷夜忿忿地踹了他一脚,可转眼又幻化成了他的模样,顶替了人家的身份,径自入了清风殿。 第101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彼时,玄风浅正一脸困倦地端坐在清风殿院前。 她慵懒地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从她屋中发现的破碎香炉。 “绮鸢,你可知这香炉从哪儿来的?” “奴婢不知,今次入屋的时候,才发现这稀碎的香炉。端看其材质,应当不是俗物。”绮鸢立于玄风浅身后,麻利地替她挽着发髻。 玄风浅瞅着香炉壶尖儿上的暗红血迹,心中难免有些纳闷,“难道,昨日酒醉之后,我竟失态到将这等废弃之物当成了宝贝,全捡回了屋里?” “说来也是奇怪。昨夜奴婢一直在前殿守着,几乎未合过眼。可奴婢竟连帝姬何时回的屋都不知道。” “看来,往后要少沾点酒。” 玄风浅轻揉着突突作痛的额颞处,刚一抬头,便见一素衣男子跨入了清风殿。 “帝姬,腿快并上,人来了!” 绮鸢压低了声,利索地夺过了玄风浅手中脏兮兮的香炉,“想来这位便是白帝为您择选的候选佳婿,样貌是普通了些,这周身气度倒是一绝。帝姬,你精神点儿,好歹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玄风浅根本没做好婚嫁的打算。 对于相亲,内心深处确有一些抵触。 不过,在她看来,不论是嫁给谁,都比嫁给冷夜好得多。 如此一想,她才强打起精神,望向举步生风而来的素衣男子,嫣然浅笑。 冷夜蕴藏着点点寒气的眼眸中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傲,纵幻化成了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举手投足之间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原打算前来兴师问罪,却在瞅见玄风浅轻展的笑颜时,瞬间改了主意。 “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冷夜顺势坐到了玄风浅对面,身体挺得笔直。 玄风浅轻轻颔首,她一改方才的自由散漫,略显拘谨地捧着案前的青翡碧玉樽,小口地嘬着沁甜的琼浆仙露。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的男人十分可怕。 看起来白净清秀人畜无害,可顾盼流转之间,又会不自觉地透出几缕邪气。 再说他这迫人的气场,光是定定地坐在她对面,就叫她紧张得心跳如鼓。 “帝姬很紧张?” 冷夜扫了眼她发白的指关节,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啊?” 玄风浅放下手中的碧玉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敢问阁下贵姓?” 她着实有些好奇,九重天上什么时候来了位周身上下竟连一丝仙气都没有的神仙。 冷夜单指缓缓地敲着案面,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不重要。” “……” 玄风浅略略有些无语。 既是相亲,连对方名讳都不知,未免太过奇怪。 冷夜深深地凝视着美艳不可方物的玄风浅,心中难免有些不得劲儿。 同其他男人会面时,她也知涂脂抹粉,将发髻捯饬得整整齐齐。 可每每面对他时,总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 有句古话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如此看来,玄风浅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沉默了大半晌,冷夜倏然抬眸,认真地询问着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玄风浅眉头微蹙,总感觉他问得太过直接了些。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不知道,尚未遇见。” 冷夜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还未遇见,就证明她并没有喜欢上其他男人。 尝到了一丁点儿的甜头,他的脸色亦显得柔和了些,遂又问道:“你讨厌什么样的男人?” 玄风浅愈发觉得相亲不好玩儿。 本想着当场离席,又觉得太过唐突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迎着他的眸光,轻声道来,“我可能无法接受自以为是,蛮不讲理,有暴力倾向的男人。” 闻言,冷夜的心凉了半截。 玄风浅说的不正是他? 他心里有些不服气,随口反驳道:“看人莫要太过片面。你难道不觉得霸道一些的男人,更有魅力?” “你的意思是,会打女人的男人更有魅力?” “女人若是愿意乖乖听话,又怎会被揍?”冷夜振振有词地反问着她。 玄风浅摇了摇头,再不愿同他聊下去,“恕我直言,我们的价值观可能不太一致,请回吧。” 冷夜却偏执地道:“也许他只是跟你闹着玩儿?”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真不是有意打的她。 她若是不喜欢,她大可动手打回来,他绝不还手。 玄风浅冲绮鸢使了个眼色儿,绮鸢瞬间会意,忙唤来两位人高马大的侍卫,将冷夜拖了下去。 一开始,冷夜还有些忿忿不平,想要同她据理力争。 可转念一想,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替她挡去这些烂桃花,倒也不失为一件天大的喜事。 “兄台,你挡着我的道了。” 正在这时,一身着银装铠甲的粗犷男子有些着急地将冷夜推至一旁,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叨着一长串俗俚之语。 冷夜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微微闪了闪,好不容易才敛下心中怒气,“你叫什么?” 粗犷男子瞅着冷夜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得意地拍着胸脯,一语吐尽凌云之壮气,“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蓬莱仙山楚霸天是也。” “嗯,名字不错。” 冷夜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随手一掌又将他劈晕了过去。 而后,他故技重施,幻成了楚霸天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跨入了清风殿。 玄风浅看着眼前刚正不阿的男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男人的气场,怎么和刚送走的那位,这么相近? 难不成,他们是兄弟? 可单看外形,也不太像兄弟... 啪—— 眨眼间,冷夜已行至玄风浅跟前,单掌拍桌,霸气凛然地道:“蓬莱仙山楚霸天。” 玄风浅眉梢微挑,心下腹诽着蓬莱仙山的规矩倒有些别致,初次见面,还需要拍一拍桌。 她忆起自己方才的怂包样,再不愿在人前露怯。 遂缓缓地站起身,照模学样地拍着桌,“西方仙天玄风浅。” 不得不说,这种问好的方式着实有些费手。 一掌下去,手筋儿都给疼抽抽了。 第102章 冷夜叫她阿浅 “手不疼吗?” 冷夜之所以装作一副粗犷霸道豪气万千的模样,纯粹是因为玄风浅说过不喜欢过于霸道的男子。 正打算身体力行地损毁楚霸天在她心中的形象,不成想,这小迷糊竟跟着拍桌。 也不知道伤着了没有。 真是不让人省心。 玄风浅疼得龇了龇牙,却见他跟没事儿人一般,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里略略有些不平衡。 她好歹也是个辈分颇高的女上仙,怎么谁都比不过? “在想什么?” 冷夜阔步上前,见她缓缓落坐,亦挨着她的身子坐在了她边上。 “没什么。” 玄风浅察觉到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有些好奇,白帝究竟是从哪儿找的人,气场竟一个比一个强。 “阿浅,手疼不疼?” 冷夜趁她不备,猛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轻轻地揉着她通红的掌心。 在此之前,他每每听无涯唤她“阿浅”,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而今,终于给他逮着了一个机会,得以光明正大地唤她“阿浅”。 “楚仙君,男女授受不亲。”绮鸢见状,忙不迭地拽开了冷夜,不满地念叨着,“你别吓着我们家帝姬。” “在下倾慕羡天帝姬已久,许是太过亢奋,才会失了分寸。” 冷夜原想给她暖暖手,碍于清风殿这么多人看着,只好作罢。 话说回来,她的手摸上去还真是舒服。 软绵绵,滑嫩嫩... 似温柔的春水,撩得人心痒。 她若是愿意让他就这么握着,他可以一辈子都不松手。 可惜,她已经将白嫩纤细的小手拢到了绣有木兰花的缎面袖口中。 玄风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想着移开他这过分专注的视线,沉声问道:“楚仙君可会下棋?” “下棋?” 冷夜薄唇翕动,颊面上显出一抹犹豫之色。 这些年来,他连一位能说说心里话的知己都没有。 哪里有人会陪他下棋? 不过,他自然不可能当着她的面道出实情。 沉吟片刻之后,他略显狂傲地道:“下棋有何难?在你尚未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 “不如,来一盘?我好向你讨教讨教。” 玄风浅并未给他反口的余地,忙命人摆上了棋盘。 她实在是顶不住他那鹰隼般犀锐的眼眸,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恰当的由头得以避开他的视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冷夜眉头轻蹙,迷茫地盯着案上的棋盘,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一刻,他总算体会到何为坐立不安。 他见玄风浅极其随意地落下了一枚白子,亦跟着捻起了一枚黑子。 只是,这黑子究竟该往哪儿下? 思索了好半天,冷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借着同她攀谈的空当,胡乱落下一子,“敢问羡天帝姬,心中可有仰慕的人?” 玄风浅浑然未觉冷夜此刻的忐忑,随口敷衍道:“仰慕的人倒是有挺多的。但凡为六界的繁荣与发展有所建树之辈,都值得我等去尊重。” “比如呢?” “比如父尊,为仙族鞠躬尽瘁,操劳半生。” 玄风浅见冷夜将手中黑棋小心翼翼地摞到了白子之上,惊愕地看直了眼。 她正想问问他这是什么稀奇的玩法,他已经默默地将叠在白棋顶上的黑棋移到了一旁。 冷夜略有些忐忑地瞅着玄风浅的面色,深怕自己错得太离谱,被她看出了破绽。 而事实上,玄风浅的确看出了破绽。 她淡淡地扫了眼棋盘里毫无章法可言的黑子儿,正琢磨着他究竟是在让着她,还是根本就不会下棋。 若说他是在刻意放水,这水平未免太差了些。 随随便便寻一位仙童过来,都未必愿意跟他下棋。 这么一想,玄风浅已经可以确定,他根本就不会下棋。 为顾及他的颜面,她强忍着笑意,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的“楚霸天”。 虽然,他的长相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胜在其性格上强烈的反差萌感。 若是品行端正,倒是可以深入了解一番。 冷夜察觉到她的视线,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玄风浅也不打算戳穿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聊着,“对了。楚仙君心中可有仰慕之人?” 冷夜仔细地想了想,尤为认真地道:“有。这世间,得以入眼的,也只剩他了。” “哦?” 玄风浅没想到他的口气竟这么大。 不过,鉴于他十分逗趣的反应,倒也不觉得反感。 冷夜微微颔首,沉声言之,“在下仰慕之人,正是九幽战神冷夜。” 他此话一出,玄风浅对他萌生出的些许好感亦随云烟散去。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会有人将残暴不仁的冷夜当做信仰? “你仰慕他什么?” “他很完美。”冷夜颇有些自满地道。 “……” 玄风浅再不愿同他多说些什么。 她暗忖着,楚霸天既将冷夜视为了信仰,指不准亦同冷夜一般,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打人。 思及此,她再无攀谈下去的兴趣,随手指着早就定下胜负的棋局,淡淡地道:“楚仙君,你输了。” “输了?” 冷夜总感觉十分掉面子,愣是不肯服输,“你再仔细瞧瞧?” “明眼人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如,再来一局?” “不必了。”玄风浅直言回绝了他。 冷夜抿了抿唇,暗自下了决心,此番回去定要好好钻研钻研棋艺。 下回,定不能再输给她。 他见玄风浅兴致不高,遂又伸出了孔武有力的胳膊,缓声提议道:“敢不敢和我比一比力气?” “不必了吧?” 玄风浅从未想过楚霸天居然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同相亲对象掰手腕,然后掰得龇牙咧嘴,脸红脖子粗? 不得不说,楚霸天的想法确实挺特别。 冷夜仔细地想了一想,比力气确实有些欺负人家。 光看体型,就知她绝无赢的可能。 悬殊如此之巨大,确实没有比试的必要。 只是,今儿个他若是不能扳回一局,怕是连睡都睡不安稳。 踟躇再三,冷夜正欲提议比试点别的,浮尘恰巧揣着昏迷不醒的无涯闯了进来。 第103章 渣夜疯狂洗白自己 “帝姬,这只鸟溺水昏迷前,一直嚷着要为你择选良婿。你且瞧上一瞧,可识得它?” 顾盼间,浮尘披散着一头墨发,自迷蒙薄雾中举步生风而来。 冷夜偏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容貌似画,眼若明溪的浮尘,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昨儿个,他听凝香殿的仙娥说起过,浮尘是九重天上公认的第一美男子,想嫁给他的女仙早已从北天门排到了南天门。 今次又见浮尘和玄风浅这么亲近,他着实担忧玄风浅同那些个女仙一般,被浮尘清冷孤傲的气质所迷惑。 虽然,冷夜并不认为自己哪点儿不如浮尘,但他还是十分担忧玄风浅眼神不太好,就喜欢浮尘这般弱不禁风的男人。 因为太过焦虑,冷夜并未在第一时间看到浮尘怀中昏迷不醒的无涯,直到玄风浅将它揣了怀中,他才骤然回过神。 “无涯,快醒醒。” 玄风浅秀眉轻蹙,伸出两根纤指,轻轻地按压着无涯湿乎乎的胸脯。 “帝姬识得这鸟?” 浮尘双手环于袖中,眼瞅着玄风浅这么关心一只鸟,心里略微有些不平衡。 玄风浅置若罔闻,她见无涯依旧喘不上气,索性噘起了嘴,欲给它渡气。 “阿浅无需担忧,它没事。” 正当此时,冷夜猛地从玄风浅手中抢过无涯,随手捻了个口诀,就唤回了它的元神。 “嘎!吓死鸟了!” 无涯身躯一震,倏然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眸,哑声低语着。 “乖鸟,你总算醒了。” 玄风浅面露欣喜,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之中,尤为感激地看向了冷夜,“楚仙君施的是何门类的术法?” “雕虫小技,不提也罢。” 冷夜闷声应着,曜黑的眼眸中闪过点点妒火。 他原以为玄风浅根本不知何为温柔。 可当他亲眼得见她对无涯这般温柔细致的时候,竟恨不得同无涯互换一下身份。 说来也是憋屈。 堂堂九幽魔尊,在她眼里居然还不如一只鸟! 浮尘敏锐地察觉到玄风浅好似对面前这位身宽体胖的“楚霸天”生出了一丝好感,踱步至她跟前,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玄风浅正想绕过浮尘同“楚霸天”攀谈一二,无意间瞥到浮尘额角处狰狞的伤口,“额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没事。” 浮尘摇了摇头,面上挤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绝口不提昨夜被冷夜中伤一事。 绮鸢闻声,忿忿不平地提了一嘴,“帝姬有所不知。昨儿个扫把星君前来寻你的时候,九幽魔尊突然怒气腾腾地冲入了殿中。他一鞭子挥下,扫把星君前额上就多了一道瘆人的血口子。” “莫不是有病?怎么动不动就发狂。” 玄风浅显得有些内疚,她心里明白,浮尘若不是同她走得太近,冷夜绝不至于这么对他。 浮尘轻勾起唇角,淡淡地答道:“九幽魔尊不向来如此?避而远之,万事大吉。” “说的也是。”玄风浅轻轻颔首,而后又将眸光移至浮尘额角的伤处,“你不是会杏林回春之术么?快些回去疗伤吧。若是拖得久了,留了疤该怎么办?” “多谢帝姬关心。” 浮尘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他确实精通杏林回春之术。 之所以留着额上这道瘆人的血口子,纯粹就是想让玄风浅看看,冷夜是何等的暴戾。 不过,玄风浅既开口让他回去疗伤,他也不便再在清风殿中逗留。 虽然,他有些担忧玄风浅会被其貌不扬但神通不小的“楚霸天”所吸引。 但说到底,他只是这九重天上籍籍无名的三等下仙,根本没有权限干涉她的私事。 深思熟虑之后,终是默默地退出了清风殿。 浮尘前脚一走,玄风浅怀中的无涯便开了口,“阿浅,这个扫把星君和玄千凝一模一样,惯会演。他自个儿会疗伤,还跑到你面前博同情,你可别信他。尊上看上去是凶狠了点,实际上他对人还不错。” 冷夜欣慰地点了点头,沉声附和道:“无涯说的对,阿浅万万别被表象所迷惑。” “你很了解九幽魔尊?” 玄风浅对“楚霸天”的印象还不错,倘若他能少提两句九幽魔尊,她兴许还会好好考虑是否同他深入了解一番。 “略有耳闻。” 冷夜含糊其辞地道。 他可不想被旁人得知自己竟卑微到幻化成别人的模样同玄风浅相亲。 这要是传出去,他堂堂九幽魔尊的脸面,该往何处搁? “嘎!阿浅,他是谁?我怎么感觉曾在哪里见过他?”无涯直勾勾地盯着面容粗犷的“楚霸天”,深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奇怪!他身上的味道居然和尊上一模一样!”无涯惊愕地瞪圆了眼,贴在玄风浅耳边轻声道。 玄风浅亦下意识地侧了侧鼻子。 她的嗅觉显然不如无涯灵敏,再加之她和“楚霸天”才刚刚认识,也不好意思贴得太近,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冷夜嗔怒地扫了眼净会给他惹祸的无涯,几度欲开口辩解,又怕多说多错,索性三缄其口,杵在一旁装死。 玄风浅总感觉一直嗅闻着人家的体味不太礼貌,连连拽回了抻长着脖子好奇地打量着“楚霸天”的无涯,“乖鸟,你先说说,究竟是怎么溺的水,如何?” “哼!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方才,姑获那色胚潜入凝香殿寻我,我吓得躲到了卧榻之下。不成想,却被晚夏那个丑女人当成死耗子,被她一阵乱抽。这还不算,玄千凝那个坏女人见状,还将我的行踪告知了姑获,害得我无处可逃。” 无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着它的遭遇,提及姑获,它小小的身子不自觉地颤动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玄风浅轻抚着它的小脑门,误以为它被姑获占了便宜,缓声宽慰着它,“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无涯心口郁愤难纾,气鼓鼓地道:“这一切,都怪九幽魔牢里那个蛇蝎女人!今儿个一早,我听晚夏那个坏女人说,九幽魔牢里有个蛇蝎女人怀了尊上的骨肉,气得我浑身不得劲儿。躲避姑获的时候,我怕怒气太盛致走火入魔,连术法都不敢用,只能藏在井底下装死。” 第104章 帝俊横插一脚 “你是说,冷夜让人怀上了身孕,还拒不负责,并将人给押入了天牢?”玄风浅尾音微扬,话里行间尽是鄙夷。 “回头我再问问惊蛰。也有可能是晚夏听岔了,以讹传讹。” 无涯舍不得说冷夜一句“不好”,迟疑了许久,终是憋出了两滴豆大的眼泪。 玄风浅摇了摇头,“晚夏不可能听岔,她不至于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阿浅,我好难过。” 无涯一头栽入她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尊上宁可去临幸一个死囚,也不肯临幸我。” 玄风浅忿忿不平地道:“他若是个男人,就不该做出这么缺德的事,真真是禽兽不如。” 她原以为冷夜只是单纯的坏,现在看来,他不止坏,还渣得彻彻底底。 冷夜深怕玄风浅听信了无涯所言,也不顾自个儿还顶着“楚霸天”的容貌,就急着为自己开脱。 他轻扣着她的肩膀,急声解释道:“阿浅,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 “嗯?” “你信我,九幽魔尊根本没有碰过那女囚。那女囚究竟如何怀上的身孕,恐怕只有她心里清楚。再者,九幽魔尊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怀上他的骨肉。千百年来,你可曾听说他搞出过‘人命’?” 玄风浅神色古怪地瞅着愈发急躁的“楚霸天”,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疑虑。 她总觉得仙族中人不至于这么狂热地去崇拜一个异族枭首。 再者,无涯都说“楚霸天”身上的体味同冷夜几乎一模一样,难不成眼前之人真是冷夜? 思及此,玄风浅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忙压低了声询问着无涯,“乖鸟,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魔尊会不会下棋?” 无涯挠了挠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应该不会。千百年来,我就没见他下过棋。” 听无涯这么一说,玄风浅已经可以确定眼前之人根本不是蓬莱仙山楚霸天。 她有些气恼,自己竟会被冷夜所扮的“楚霸天”所吸引。 正打算命人将他扔出清风殿,他却还在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浅,你信我。九幽魔尊和那个女人之间绝对是清白的。他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也曾碰过很多女人,但近段时日,他已经洗心革面,立誓不再沾花惹草。” “这你都知道?” 玄风浅懒得拆穿他,只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 冷夜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瞬间噤了声。 他突然有些疑惑,自己跟她解释个什么劲儿? 她不过是个女人,过门后,也都得听他的。 如此一想,冷夜才放宽了心,又恢复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臭妹妹,你抱着那只臭鸟做什么?”帝俊倚在清风殿门口,斜勾着唇角,痞里痞气地笑着。 “嘎!你才臭,你们家姑获天下最丑!她口臭,九张嘴都臭。” 无涯气得跳脚,趁着细长的脖颈,仿若愤怒的母鸡一般,“哼哼哼哼”喘个不停。 “不得骂人。” “不准骂人。” 玄风浅,冷夜二人异口同声地喝止了无涯,并默契地于同一时刻捂住了它的嘴。 无涯瞅着他们紧紧缠在一起的手,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转,讪笑道:“阿浅,我觉得他不错。被你摸了一下手,居然还会脸红。” “不错个头!” 玄风浅触电般缩回了手,嫌弃地在身上擦了擦,转而一脸不耐地同“楚霸天”说道:“楚仙君,我今天还有事,请回吧。” “男女授受不亲。你既摸了我的手,就得对我负责。” 冷夜腆着一张红透了的脸,硬是不肯离去。 “在要求旁人对你负责之前,先尽好自己应尽的责任如何?别让孩子在魔牢那么阴暗的地方出生,做回人吧。”玄风浅给他留足了面子,并未当众拆穿他的身份,只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 “那不是本尊的孩子。” 冷夜索性也不装了,转身便幻回了原貌。 “哟~九幽魔尊也来相亲呢?”帝俊懒洋洋地撑起了松松垮垮靠在门扉上的身体,径自朝殿内走来。 “与你何干?” 一开始,冷夜确实觉得有些难堪。 不过,被帝俊这么一激,索性将脸面搁至一旁,破罐子破摔。 无涯后知后觉,意识到玄风浅方才摸到的是冷夜的手,气得卷翅轻捶着她的胸口,“阿浅,你居然摸了尊上的手!呜呜呜,尊上不干净了。” 玄风浅小声嘟囔着,“他早就不干净了。” 冷夜只觉百口莫辩。 早知玄风浅这么介意这一点,他就该守身如玉。 现在倒好,她张口闭口就嫌他不干净。 照这架势下去,即便是成了婚,她也未必愿意让他碰。 帝俊瞅着冷夜黢黑的脸色,心情愈发愉悦。 他手执玉骨折扇,轻挑起玄风浅散落在额前的几绺墨发,“臭妹妹,今儿个这么一打扮,真真是靓绝九重天。乍眼一看,和朕还挺配的。” “你来做什么?” 玄风浅巴不得快些送走冷夜,不成想,帝俊又跑来凑热闹。 “实不相瞒,朕今日前来,确有要事。” 帝俊弯下腰,故作神秘地贴在玄风浅耳边轻语着。 “何事?” “相亲。与你相亲。” 帝俊莞尔浅笑,转眼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发簪,“定风簪就当做是朕送你的定情信物罢。” “你究竟想做什么?” 玄风浅曾听人说过,定风簪乃妖后身份的象征。 故而,她即便同帝俊熟识,也不可能收下这意义非凡的定风簪。 更何况现在,她尚还分不清帝俊是敌是友。 帝俊见她不肯收,索性便将簪子戴到了她头上,“朕想娶你过门,可以吗?” “她是本尊的未婚妻,岂能嫁你?” 冷夜扯落了玄风浅发髻上的定风簪,随手往帝俊怀中掷去。 帝俊不服气,反唇相讥,“她是你哪门子的未婚妻?六界谁人不知,你明媒正娶迎入九幽的明明是凝儿。” “本尊就不能再娶?” “这对她何其不公?难道,你要让她伏低做小?”帝俊自然而然地将玄风浅揽在了怀里,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臭妹妹,朕答应你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如何?” 第105章 腿长,好办事 “抱歉,我没兴趣。” 玄风浅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犀锐的眼神中自带一股凌厉的英气。 在她看来,帝俊同冷夜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冷夜渣得明明白白,坏得彻彻底底。 而帝俊也不遑多让。 操的一手深情不寿的情圣人设,实际上,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臭妹妹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对男人提不起兴趣?” “我身体好得很。” 玄风浅顿感无语。 她的身体正常得很,只不过是对他提不起兴趣,仅此而已。 他倒好,也不知反省一下自身为何总是做出那么油腻的动作,居然就开始质疑她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合着全天下的女人都得为他的油腻埋单? 帝俊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而又显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话里行间满是戏谑之意,“臭妹妹的意思是,单单是对朕提不起兴趣?” “也可以这么说。” “也就是说,你对他提得起兴趣?”帝俊随手往冷夜身上一指,那双媚骨天成的眼眸微微眯起,顾盼间的妖冶之色足以令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冷夜心跳骤然加快,尽管他早已得知玄风浅对他毫无兴趣,可内心深处依旧存着一丝希望。 此刻,他亦焦灼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让他大失所望的是,玄风浅根本不屑于回答帝俊的问题,只淡淡地道了一声“无聊”。 “臭妹妹,可别这么不近人情。好歹,我也是你父尊亲自为你择选的佳婿候选之一不是?”帝俊也不气恼,只寸步不离地跟在玄风浅身后,任她怎么甩脸子,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玄风浅被他烦的透透的,倏然抬眸,怒声道:“帝俊,你莫不是娶不到姐姐,就想着退而求其次,拿我来凑数?” “先别说朕,你不也做不了九幽的女主人?既然如此,咱俩凑合着过,不正好?” “抱歉,我不想凑合。” 玄风浅拒绝得相当干脆。 一个冷夜已经让她焦头烂额,若是再来一个惯爱搅事的帝俊,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臭妹妹,真是傻透了。你若是愿意嫁给朕,朕总归不会亏待了你。总比连名分都给不了你的冷夜好一些,不是么?” “我从没想过做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若是可以选择,玄风浅只想寻一个平凡踏实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头逼得进退维谷。 冷夜见玄风浅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帝俊的求亲,阴郁的脸上总算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得意地昂起头,曜黑的眼眸中藏着几缕挑衅,话里行间流泻出压抑不住的嚣张狂傲:“听清楚了没?她不喜欢你,也绝不会嫁你。” “得意什么?她不也一样不喜欢你?”帝俊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 玄风浅被他们二人吵得脑壳儿隐隐作痛,正欲回屋里避着。 帝俊又不折不挠地挡在了她跟前,强行将定风簪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显然是烦透了帝俊的所作所为,“不是跟你说过了?定风簪我不能收。” “今晚子时,朕在瑶池等你。若是不肯收下这簪子,你也须等今晚赴约时,才能还给朕。”帝俊趁冷夜不备,猛地蹿至玄风浅身侧,同她低声耳语着。 “谁说我要去赴约?” “这可由不得你。若是不答应,朕就将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别看冷夜现在对你的态度还不错,他若是得知你一直在欺骗他,指不准还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卑鄙!” 玄风浅狠瞪着笑意炎炎的帝俊,恨不得将手中尤为烫手的定风簪扔地上踩个百八十脚。 冷夜瞅着他们近乎挨到一块儿去的脑袋,气得面色铁青。 他撩起了垂于额前的几缕发丝,特特让玄风浅看向他额角处的伤口,“过来,替本尊上药。” “你自己不会疗伤?” “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利?”冷夜一把将玄风浅拽入了怀中,旋即将手中的金疮药递给了她,“下手轻点,若是弄疼了本尊,唯你是问。” 玄风浅郁闷不已。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倒霉! 先是被帝俊威胁,不得已要去赴什么瑶池之约。 再是被冷夜恐吓,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替他上药。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连上药都不愿意?” “你自己没手吗?” 玄风浅低声嗫嚅着,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只得规规矩矩地替他上药。 光是上药也就罢了。 冷夜偏偏挺直了脊梁,如同擎天柱一般杵在她跟前。 她只得踮着脚,才看得见他额角上的伤处。 这种姿势让她大为不爽。 “之前本尊怎么没发现,你竟这么矮小?” 冷夜垂眸看着面前满脸都写着不开心的玄风浅,扬唇浅笑。 “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怕有些姿势,不大方便。” 冷夜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摸了摸她的腰,发现她的腰线还挺高的,遂又满意地补了一句,“矮不打紧。腿长,好办事。” “松开。” 玄风浅不习惯被他这么勒着腰,但见他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低声嘟囔着,“管得可真宽!老子腿长两丈,都不关你的事。” 冷夜定定地看着她满腹疑惑的模样,脸上笑容愈发荡漾。 “有什么好笑的?” 玄风浅越发不爽,卯足了劲儿狂戳着冷夜额角的伤口。 冷夜也不气恼,只轻轻地攫住了她的手腕,“本尊喜欢温柔的女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尊上,你看看妾身噻~妾身比阿浅温柔多了。” 无涯大半天插不上话,这会子已然心急如焚地跳上冷夜的肩头,叽叽喳喳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它搞不清楚冷夜为何要唤玄风浅为“未婚妻”,但它看得明白,冷夜满眼都是她。 冷夜轻抬袖角,将疯狂地朝他抛着媚眼的无涯拂至一旁,无意间却抖落了发顶上的点点香灰。 “这是?” 玄风浅瞅着散落在她手上的点点香灰,突然意识到冷夜头上的香灰,同今日一早在她屋内发现的破碎香炉里的迷香一个味儿。 第106章 冷夜的嘴骗人的鬼 “怎么了?” 冷夜喉头微动,低醇的音色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我屋里头的香炉,是不是你落下的?” 冷夜悄然移开了视线,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玄风浅见他不似平素里那样中气十足,瞬间了然。 她略显愠怒地反问着他,“昨夜你来过?” 冷夜本不愿扯谎,只不过他费了那么大的周折才消抹去了她的记忆,自然不可能从实招来。 沉吟片刻之后,他作恍然大悟状,沉声答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来做什么?” “自然是送你回屋,你醉得不成样子,本尊不放心将你一人留在瑶池边。” 玄风浅显然不相信他所言,遂指着他额角上的伤口,道:“怎么伤的?” “昨夜,本尊本想替你脱鞋,你却捧着香炉往本尊头上砸。本尊气不过,便撇下了你,快步离开了清风殿。”冷夜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帝俊听了冷夜的解释,愈发觉得他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他昨儿个看的清清楚楚,冷夜分明是存了歹心,想要霸王硬上弓。 鞋子倒是没脱,衣服却将人扒得干干净净。 若不是玄风浅的反应过于激烈,冷夜又岂会中途停手? 玄风浅听了冷夜的说辞,更加确定他在说谎。 她气冲冲地入了里屋,过了好一会儿,又捧着香炉的碎渣狠狠地往冷夜怀里摔去,“为何要鬼鬼祟祟地捧着一个燃放着迷香的香炉来我屋里?” “迷香?本尊不知香炉里有迷香,就是觉得怪好闻的,再加之里头火焰攒攒,便将之当成了夜灯,随身带着。” “你的话,还有可信度?” 今儿个一早,玄风浅发现身上的亵裤不翼而飞,中衣还穿反了之后,就觉得有些蹊跷。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冷夜搞的鬼。 “信不信随你。” 冷夜同她解释了这么久,耐性早已耗尽。 “无耻!” 玄风浅一想到昨夜极有可能失身与他,顿觉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冷夜担忧她又像昨夜那样又哭又闹,不得已之下,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无耻什么?本尊真没碰你。” “傻子才信你会这么好心地送我回来。” “那你说说看,本尊对你做了什么?” “我...” 玄风浅想要亲口问问他,她的衣服怎么东落一件,西落一件,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的脸皮,终究还是薄了点。 冷夜心下腹诽着,早知玄风浅这么冤枉他,他昨夜就不该心软。 天知道他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欲望憋了一整夜有多难受? 最气人的是,她竟冤枉他! “玄风浅,本尊问你。”冷夜不愿吓着他,强压下心中郁火,尽量和缓了口气,道:“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做什么?” 玄风浅神情戒备地盯着他,迟疑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腰酸不酸,腿麻不麻?”冷夜又问道。 “不酸,不麻。” “身上可有留下什么暧昧的痕迹?” “没有。” 玄风浅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犀锐的眸光忽然停留在冷夜喉结边浅浅的口脂印子上。 这印子... 该不会是她留下的吧? 不对,她昨夜根本没涂口脂。 既是如此,那他脖颈上的口脂印子应当是其他人留下的。 思及此,玄风浅暗暗松了口气。 冷夜浑然不知自己脖颈上留有玄千凝印上的口脂红痕,义正言辞地道:“还不肯相信本尊?本尊若真做了什么,你现在必定还在榻上瘫着,又岂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 玄风浅听冷夜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自己真有可能冤枉了他。 正当此时,无涯亦察觉到冷夜脖颈上的口脂印。 它抻着细长的脖子,气愤地指着那暧昧不清的红痕,呼天抢地,“嘎!这是哪个野女人留下的?” “嗯?” 冷夜纳闷地扫了眼气得炸毛的无涯,沉声道:“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嘎嗷~” 无涯被冷夜这么一训斥,瞬间没了脾气。 它卷翅成拳,轻轻地捶着冷夜的胸口,低低呜咽着,“尊上,你脖子上的口脂印是不是玄千凝留下的?妾身今儿个一早就看到了她卧榻上的血迹,你当真同她圆房了吗?” 冷夜直截了当地捂住了无涯的嘴,气得差点儿将它的脑袋给拧下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本尊没碰她。”冷夜连声解释着。 这话虽是冲着无涯说的,实际上,他只在乎玄风浅有没有听到。 “哼!那榻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无涯没料到冷夜会同它解释这些,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之所以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模样,纯粹是想要冷夜再哄哄它。 “昨夜,本尊只去了一趟瑶池。那之后,便坐于凝香殿书案前处理公事。” “尊上好辛苦,妾身这就给你炖补汤。” 无涯嗲着嗓子,娇滴滴地朝冷夜抛去了一个媚眼。 它高兴得忘乎所以,全然不记得九幽魔牢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祸害”。 “不好了!帝姬,扫把星君出事了。” 正当此时,一稚嫩的小仙娥慌里慌张地跑入了清风殿。 “他怎么了?”玄风浅正了面色,关切地问道。 “回帝姬,扫把星君晕死在了清风殿外,现已被送回了拂尘居。这会子,各路仙子已悉数赶去了拂尘居。” “我也去看看。” 玄风浅抖落了手中的香灰,全然无视了一左一右挡在她跟前的冷夜和帝俊,随手捻了个口诀,便瞬移出了清风殿。 “臭妹妹真是不够意思。为了一个小小的扫把星君,竟将朕晾在了一旁。” 帝俊自觉没趣,轻摇着折扇,目无斜视地从冷夜身边一掠而过。 冷夜原想着跟在玄风浅身后,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她。 可转念一想,他好歹是九幽魔尊,成日跟在一乳臭未干的女人身后,确实有伤威仪。 “罢了。青天白日的,也出不了什么事。” 冷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是这么作想。 下一瞬,他又撇下了无涯,瞬移到了拂尘居中。 第107章 婚约作废 而拂尘居外,众仙娥已排起了长队,焦灼地等待着仙医的答复。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将浮尘星君打得头破血流。” “想来,那始作俑者定是嫉妒浮尘星君生的一张俊俏脸蛋,才会这般心狠手辣!” “气煞人也!若是让我得知是谁下的毒手,我非咒得他祖坟生烟不可!” …… 众仙娥越说越激动。 有的红脸赤颈,双目充血。 有的攘袂切齿,哽咽难鸣。 更有甚者,竟随手捏造出了个小人,一针一针地往其命门上扎,“胆敢伤我浮尘星君者,罪不可赦!” 瞅着这群义愤填膺的众仙娥,冷夜显得愈发困惑。 他委实不明白,像浮尘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有何魅力? 阴柔得跟女人似的,哪里能给予他人足够的安全感? 咳咳—— 正当此时,拂尘居内室中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轻咳声。 其声压得极低,处处透着隐忍,且破碎感极强。 但凡是对他存有幻想的女子听得此声,势必要心疼得潸然落泪。 冷夜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打算原路折返,又担忧玄风浅亦会被浮尘的苦肉计所惑,只得稍作驻足,沉心静气地等着她。 拂尘居中,不同于院外的人声鼎沸,安静得仿若只剩下了浮尘的轻咳声和他偶然间发出的喟叹声。 此刻,他正独坐案前,低首拨弄着琴弦。 细碎的阳光并未给昏暗的内室带来应有的温度,反倒将他颀长清瘦的身影烘托得更为寂寥。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他和着破碎的琴音,浅唱低吟。 冷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中鄙夷只增不减。 在他看来,浮尘与其留在九重天上当个寂寂无名的小仙,还不如去往滚滚红尘之中,隔着江岸歌尽繁华。 做一回孤芳不自赏的美艳花魁。 “斯文败类。” 冷夜斜靠在门扉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玄风浅赶到之时,恰巧瞥见冷夜鬼鬼祟祟地驻守在门前,偷偷摸摸地听着内室中传来的清雅乐声。 她阔步上前,神色古怪地瞅着正神游天地外的冷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夜略显困倦的双眸倏然锃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等你。” “你在拂尘居前等我?” 玄风浅压根不相信冷夜的说辞,随口问了一句,“你莫不是爱上了扫把星君?” “怎么可能?” “倘若你对他没有半点心思,为何躲在人屋前偷窥人家?” 冷夜狂抽着嘴角,冷声喝道:“皮痒了?欠收拾的东西。” 他倒是想告诉她,他好像爱上她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咳咳—— 内室中,弦音倏然崩断。 取而代之的,是浮尘愈发虚弱的咳声。 玄风浅有些心急,再顾不得冷夜,径自入了屋中。 “你没事吧?” 她阔步行至浮尘跟前,关切地询问着他。 “没事。” 浮尘摇了摇头,刚一开口,竟“哇”地一声吐了满手血。 “怎么病得这样重?仙医可是来过了?” “仙医说,我再也没法修习仙法。这副身体,算是彻底毁了。”浮尘若明溪般透彻的眼眸中陡然坠下一滴泪。 “怎么会这样?平白无故的,为何无法再修习仙法。” 浮尘声色淡淡,尽管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容,但声音却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仙医说,我被九节魔鞭伤了仙元,仙身已损,永生永世都无法晋升上仙。” 听浮尘这么一说,玄风浅内疚不已。 她深知,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冷夜和浮尘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任何的交集。 若无交集,浮尘就不会横遭此祸。 而立于屋外侧耳聆听着内室动静的冷夜,再也按捺不住胸口处喷薄欲出的怒火。 他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内室之中,居高临下地看向柔弱不堪的浮尘,“混账东西,你休要污蔑本尊。” “我何时污蔑过你?” 浮尘眼尾轻飏,定定地看向怒气腾腾的冷夜。 “九节魔鞭即便伤了你的仙元,也不至于损毁你的仙体。你身上的伤,根本不是本尊造成的。” “你是高高在上的九幽魔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浮尘凄楚冷笑,也不去同他辩驳,只垂下泪光凝萃的眼眸,兀自弹奏着哀婉凄楚的曲调。 比起作恶多端前科累累的冷夜,玄风浅更愿意去相信曾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浮尘。 她轻抬凤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愤怒,“冷夜,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想要惩罚我,冲我来便是,为何要累及无辜之人?” “惩罚?究竟是本尊在惩罚你,还是你在惩罚本尊?” 冷夜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地对她,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她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 最让他郁愤难纾的是,她竟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他!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早就一手拧断了浮尘的脖颈,再将玄风浅扔入饿狼窟中狠狠地虐她。 可现在,他已经舍不得伤害她。 “玄风浅,本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速速向本尊道歉。” 即便气到几近抓狂,冷夜依旧不忍心责备她,只一味地要她向自己道歉。 玄风浅却道:“明明你才是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我凭什么向你道歉?” 此刻,她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宁可被冷夜打骂教训一通,也不愿浮尘因她的缘故,被牵连其中。 这些年来,浮尘一直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摆脱“扫把星君”的名号,早些飞升上仙。 可惜,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冷夜一鞭子销毁殆尽。 “玄风浅,你太让本尊失望了。” 冷夜心下一片寒凉。 除却出离的愤怒,更多的是伤心。 他看起来确实十分强悍,总给人一种刀枪不入之感。 实则在感情方面,他比很多人都来得脆弱。 玄风浅隐隐察觉到冷夜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 稍稍冷静之后,她亦开始反思,浮尘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冷夜固然凶悍,亦喜欢用武力说话,但他并不像是那种打了人之后又矢口否认之辈。 浮尘看似脆弱,实则不然。 试问,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得以修成梦境幻术之辈,又岂会是普通人? 如此一想,玄风浅反倒是沉下了心。 她心下腹诽着,浮尘仙体被损毁一事,极有可能另有蹊跷。 冷夜不知玄风浅心中所想,强忍着欲将浮尘碎尸万段的冲动,忿忿然拂袖而去。 骤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微微侧过头,冷冷地道:“玄风浅,从今往后别在缠着本尊。你和本尊之间的婚约,就此作废。” 第108章 谁允许你们欺负她? “晓得了。” 玄风浅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从极度的狂喜中缓了过来。 “搞得谁稀罕娶你一般!本尊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冷夜瞅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的玄风浅,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玄风浅担忧冷夜翻脸不认账,特特补了一句,“魔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冷夜闷声冷哼着,甚至懒得用正眼看她,显出一副孤傲的模样,快步离开了拂尘居。 “帝姬,你犯不着为了我,去触怒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浮尘单手捂着心口,隐忍地轻咳着。 “若不是因为我,你岂会横遭此祸?”玄风浅替浮尘斟了杯清茶,缓声道:“少说话,先润润嗓子。” “嗯。” 浮尘微微颔首,双手轻捧着茶杯,浅尝辄止。 玄风浅见浮尘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声开导着他,“你别急,明儿个我就去三清境找太清道德天尊。他神通广大,定有法子修复你受损的仙体。” “不必了。今生今世,能得帝姬如此厚爱,我已心满意足。” 浮尘扬唇浅笑,若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玄风浅叹了口气,沉声道:“千年修为,说毁就毁,心里一定很难受吧?在我面前,你无须那样要强。” “帝姬,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浮尘眉头紧拧,挣扎了许久,终是决定将真相告知她。 “但说无妨。” “其实,损毁我仙体之人并非九幽魔尊。他那一鞭子,并不打紧。” 浮尘抬眸,定定地瞅着玄风浅的面色,深怕她会接受不了事实的真相,再不搭理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玄风浅显得十分平静。 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帝姬,抱歉。” 浮尘徐徐地垂下眼帘,双眼略显游离,而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手正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尽管,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可不知为何,在等待她的答复的时候,他竟会这样紧张。 紧张到忘乎所以。 紧张到浑身打颤。 玄风浅看出了他的紧张,缓声道:“不必觉得抱歉。事实上,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而我也没有因为你这个小小的隐瞒而受到伤害。” 她其实早就察觉到浮尘的性子并不像面上看到的那样与世无争。 单论心计,他可比冷夜腹黑得多。 只不过,她始终坚信浮尘不会伤害他。 人心固然难测,但千百年的陪伴,亦弥足珍贵。 “帝姬,你当真不怪我?” 玄风浅会心浅笑,“我怎么会怪你?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冷夜又岂会这么轻易地就选择取消婚约?” “如此,我便放心了。” 浮尘低声嗫嚅着,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喜色。 可顾盼流转之际,他墨黑的眼眸中却闪过了一抹阴邪之气。 之所以愿意同玄风浅开诚布公地坦白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玄风浅对他起了疑心。 为重新博得她的信任,他只得故作坦率地坦白一切。 至于为何要陷害冷夜,他倒不是存了心要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 一开始,他只想试探试探冷夜和玄风浅之间进展到何种程度。 不成想,他们之间的进展比预期的要慢很多。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冷夜竟这么沉不住气,张口就要同玄风浅解除婚约。 事实上,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玄风浅拱送入九幽,再利用她的信任,将她化作最为锋利的匕首,在冷夜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上一次,也就是五个月前,他就做得很好。 完完全全地驯化了玄风浅,让她为他所用,甚至蛊惑着她亲手结果了冷夜。 可惜最后出了点儿意外,冷夜居然凭借着蚀骨的恨意,重生了。 随着冷夜的重生,时间又倒退着回到了原点,而他唾手可得的成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思及此,浮尘周身戾气勃发。 他双手紧握成拳,暗下决心,势必要重新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 只是,让他越发恐慌的是,他似乎有些喜欢上玄风浅了... “你怎么了?”玄风浅轻晃着频频走神的浮尘,轻声询问着他。 “就是有点头晕,不碍事。” “为何不用杏林回春之术给自己疗伤?”玄风浅瞅着他额上的伤,纳闷地问了一句。 浮尘却道:“有些时候,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心里的剧痛。” 玄风浅不明所以,不过是小半晌的功夫,她愈发感觉自己看不透浮尘。 “对了,你可知真正损毁你仙体之人是谁?” “不知。我根本没看清其身形,就被一股黑烟迷晕了。” 浮尘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答道。 “如此看来,九重天上极有可能闯入了邪祟之物。你先好生休养,我这就去寻父尊彻查此事。” 玄风浅若有所思,心事重重地出了浮尘居。 她刚一出清风殿,便被数十位焦心切切的仙娥拦住了去路。 “羡天帝姬,你可知浮尘星君近况如何?” “他还好吗?都大半天了,还不出屋,真是急死人了。” “羡天帝姬,您可否通融通融,解开拂尘居门口所设下的结界?” …… 玄风浅被围在了中央,正欲开口,她的胳膊却在一片混乱中被人狠狠地拧了好几下。 “做什么?” 玄风浅撩起被拧得通红的胳膊,不悦地瞅着跟前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 她心里清楚,这群女人见她和浮尘走得这样近,面上虽未显露出不满之色,心里早就恨死了她。 “平白无故的,羡天帝姬冲我们发什么火?” “我们不过是规规矩矩地在门口守着,不像某人,尚未出阁,竟这般不守妇道地闯入了拂尘居中。” ……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其他仙娥便大着胆子,纷纷附和着。 “让开,我不打女人。” 玄风浅实在懒得应付这群无聊的仙娥,不耐烦地拂了拂手,如同驱蚊一般,欲将她们驱散开来。 然而,她尚未走出两步,又被骤然伸出的手狠掐了好几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本尊的女人!” 冷夜本不想管玄风浅的闲事,却又看不惯她被旁人欺负。 第109章 阿浅,她们为何叫我哥哥? 众仙娥被冷夜的暴吼声所慑,纷纷转过了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人怎么生得这般俊逸?竟丝毫不输浮尘星君。” “九重天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这般离经叛道的仙倌,身上全无仙气,看着倒像是九幽的人?” “难不成,这么一位绝世美男子,亦成了羡天帝姬的入幕之宾?” “怎么什么便宜都让她给占去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男人,长得极像九幽魔尊...” …… 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从一片仙雾之中阔步而来。 疾风骤起,他黑亮的墨发逆风而舞,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此刻的他,宛若黑夜中的孤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这位哥哥好生面熟,我们可曾见过?” 一胆大的仙娥深怕被旁人占了先机,急匆匆地凑至冷夜跟前,娇声娇气地道。 “滚。” 冷夜薄唇轻启,狭长的眼眸中戾气毕现。 “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怎的这样凶?” 那仙娥没想到冷夜这么不近人情,窘迫地红了脸,也红了眼。 玄风浅见冷夜一副欲同人打架斗殴的架势,突然有些担忧他一个不得劲儿就将这群仙娥全给杀了。 她虽不喜这群多嘴多舌还多事善妒的仙娥,但也没想过将她们置于死地。 再者,她最怕的就是欠冷夜人情。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冷夜的桎梏,可再不能让他揪着丁点大的事,逼着她报恩。 玄风浅神色凛然,轻飏袖角,便有数道绯红的剑光流出。 四散的剑光快如电光,于众仙娥胸前一闪,又迅速消失。 在场数十人,竟无人能看清她这极快的招式。 下一瞬,众仙娥顿觉胸口一窒,嘴角处纷纷溢出鲜红的血流。 举步生风而来的冷夜,本打算替玄风浅出头,狠狠地教训一顿这群善妒的仙娥。 可九节魔鞭尚未挥下,众仙娥已然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 “羡天帝姬,你怎的还动手打人?” “就是。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你别以为倚仗着帝君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 …… 她们从来不知,玄风浅的功力竟这样了得。 嘴上虽有些不服气,心下却有些发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诸位,好自为之。” 玄风浅懒得同她们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只小小地给了个教训,并未下狠手伤及她们的仙元。 冷夜知玄风浅有意放她们一马,便也急着收了手。 可他手中呼喇作响的九节魔鞭没“吃”着血腥气,似是在跟他闹脾气一般,紧缠着他的大腿,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冷夜略有些尴尬地捋直了九节魔鞭,压低了声冷喝道:“安分点!坏了本尊的好事,本尊唯你是问。” “嗡——” 九节魔鞭哀鸣了一声,这才老实了下来,软趴趴地缠在冷夜腰间。 玄风浅见状,心下生出几分艳羡。 改明儿个,她也要炼化一件类似九节魔鞭这般颇具灵气的武器,看上去拉风且威风。 冷夜浑然不知她心中所想,极其粗鲁地攥紧了她的胳膊,指着她手臂上被人掐出的红印子,闷声问道:“为什么让人这么欺负你?” “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机,至于剑拔弩张?” 玄风浅很想说的是,他这么用力地攥着她,比那些仙娥拧她掐她疼多了。 “不准!” “冷夜,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玄风浅十分厌烦他这副狂傲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众仙娥听清了他的名讳,这才意识到她们眼前这位俊美无俦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九幽魔尊冷夜。 这一瞬,她们吓得双腿发软,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也有一些被冷夜的俊美皮囊迷惑了心智的,不怕死地扑了上去,“魔尊,小仙这厢有礼了。” “……” 冷夜不动声色地闪至了一旁,冷眼看着摔了个狗啃泥的狼狈仙娥,心下愈发纳闷。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仙界,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 “她们莫不是害了失心疯?又或是没见过男人?本尊明明不认识她们,她们还亲昵地唤本尊‘哥哥’。”冷夜深怕玄风浅误会自己和这群仙娥有染,想方设法地欲撇清同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只是沉湎于你的美色罢了。在此之前,她们虽知九幽魔尊模样俊朗,却从不敢正眼看你,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你。今儿个,她们不知你的身份,这才大着胆子看了几眼。那些个眼泛春水的女人,应当是喜欢上你的皮相。”玄风浅如是说道。 “仅看上几眼,就能喜欢上本尊?”冷夜半信半疑。 “也许吧。” 玄风浅耸了耸肩,懒得同他废话,径自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冷夜快步跟上,三两下绕至她身前,倏然捧起了她巴掌大的小脸,沉声道:“看着本尊。” “做什么?” “让你看,你就看。” 冷夜不明白那些个仙娥为何看他几眼,就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 他只想试试,玄风浅有没有可能被他的皮相所吸引。 “你昨夜没睡好吗?眼圈好黑。” 玄风浅看了大半天,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冷夜郁猝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悄然松了手,尤为傲慢地道:“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这么盯着本尊!” “莫不是有病?” 玄风浅满头黑线,低咒了一声,气呼呼扬长而去。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冷夜心下大为不爽,总想着将她压身下狠狠地要她。 不过,想法终究只是想法。 他已经没有勇气将想法付诸于实践... “魔尊,属下有事要报。” 正当此时,惊蛰手持着一摞花花绿绿的话本子心急火燎地赶来。 而立在他肩膀上的无涯,亦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浑身炸毛,神情冷肃。 冷夜兴致缺缺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惊蛰瞅着冷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将手中话本递了过去,“魔尊,这些话本是属下在清风殿外捡到的。据说,好似是今日同羡天帝姬相亲过的兰陵星君所遗落之物。” 第110章 楚霸天暴毙 “不过是几本不入流的话本,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冷夜光是瞅着这花花绿绿的封面,便知内里绘的是什么。 若是之前,他可能心血来潮之时还会翻上两页。 可不知为何,现在的他对这些情趣话本根本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嘎!怎能不激动?阿浅都被登徒子看光了,妾身实在气不过!” 无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因出离的愤怒而布满了血丝。 它“歘”地一声跳至了话本上,嘎嘎怪叫,“可恶的兰陵星君竟卑劣地偷窥阿浅沐浴,还将她的身体画得黑不溜秋毫无美感!” “你说什么?” 冷夜声色骤冷,倏然垂首,心急火燎地翻开了话本。 仅翻了几页,他英挺的剑眉便蹙成了一团。 他死死地盯着话本中紧紧地贴合在一起的一对男女,眸光如同淬火了一般,杀气骤现。 “尊上,阿浅当真和这么丑陋的男人做过羞羞的事?” 无涯气得浑身发颤,低哑的音色带着些许的哭腔。 它既将玄风浅当成了知己,便会满心满意地盼着她好。 但见话本中被男人又抽又打的玄风浅,无涯的眼泪跟不值钱一般,喷涌而出。 “脸是她的,身体不是。”冷夜笃定地道。 “嘎!当真?” 无涯瞬时止住了哭声。 “嗯。” 冷夜冷声应着。 虽说,话本里的女人仅仅只是套了玄风浅的那张脸,但作画之人的龌龊心思已昭然若揭。 不论是谁,胆敢拿她的清誉大做文章,他绝不会轻饶。 “妾身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无涯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终于回过了味儿。 照理说,冷夜应该没见过玄风浅的身体。 既然没见过,他为何答得这么干脆? 如是一想,无涯更加觉得冷夜的反应不对劲儿。 它瘪了瘪嘴,酸里酸气地询问着冷夜,“尊上,难道你也偷看过阿浅沐浴?” “胡扯。” 冷夜面容冷肃,随手捻了道真火将这些不入流的话本烧成了灰烬,“莫要败坏她的名声。” 惊蛰闻言,显得格外的讶异。 他依稀记得,不日前正是冷夜亲口下的命令,将玄风浅推给了九幽魔牢中无恶不作的重犯。 这才没几日,冷夜竟开始在乎她的名声了? 让他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冷夜明面上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引火焚书,暗地里却偷偷往袖口中私藏了一本话本子。 惊蛰默默地瞅着冷夜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心下百感交集。 他既有些欣慰冷夜这颗万年铁树终于开了花,动了情。 又有些幸灾乐祸。 他总觉得短时间内冷夜绝不可能俘获玄风浅的芳心。 一来,玄风浅并不是只看外表的肤浅之人。 想要打动她,光靠一张脸显然不够。 再者,冷夜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了些。 依着玄风浅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将她往火坑里推过的男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总归是希望冷夜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地抱得美人归。 无涯并未发觉冷夜私藏了话本,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絮絮叨叨个不停,“尊上,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偷看阿浅沐浴了?她说了她不喜欢你,你这么做若是让她发现,她会难过的。妾身不想看她伤心落泪的样子。” “本尊没看过。” 冷夜懒得搭理无涯,又担忧它这大嘴巴子到处乱说,只得沉心静气地解释着。 虽说,昨儿个夜里他已将玄风浅的身子看了个遍,甚至连细节之处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确实没有偷窥过她沐浴。 上一回在溶月冷泉之中,天色过黑且光线太暗,除却她屁股上狰狞的伤痕,他根本没看清其他。 “既然没看过,你怎知话本中的女人不是她?” 无涯双手叉腰,做足了派头,摆出了一副当家主母的周正之气。 冷夜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将视线移到了惊蛰身上,“兰陵星君人在何处?” “属下赶来之时,他正在清风殿中等候着羡天帝姬。” “这等心术不正之辈,本尊自当倾力诛之,权当替仙族清理门户。”冷夜轻飏袍袖,借机撇下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无涯,阔步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起初,他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玄风浅因为浮尘的缘故,竟那么凶地质问他,这让他十分的气愤,亦十分的伤心。 本想着这辈子再也不搭理她,也不再去做那些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睁眼时分,总想见到她。 闭上眼之后,满脑子都是她! 虽然,玄风浅并没有弱到人人可欺的程度。 但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想她,替她操心着一切。 “本尊什么时候竟这么犯贱了?”冷夜心存疑虑,低声喃喃。 “嘎!什么东西不见了?” 无涯并未听清冷夜说了些什么,又怯怯地补了一句,“尊上,你是说你的节操不见了吗?” “闭嘴。” 冷夜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郁猝地跟自个儿怄着气。 与此同时,玄风浅正驾着祥云,不紧不慢地往清风殿的方向驰去。 同冷夜解除婚约之后,她感觉自身好似如获新生了一般,从头到脚都是轻飘飘的,舒服极了。 “总算能过几天清静日子!” 玄风浅面露喜色,见四下无人,悄然展开双臂,作划水的手势,肆意地在虚空中扑腾着双臂。 绮鸢远远地瞅着如同酒醉的蝴蝶一般在虚空中忽上忽下蹿个不停的玄风浅,焦急地迎了上去,“帝姬,火烧眉头了!” “难不成,冷夜又不退婚了?” 玄风浅面上的笑容遽然凝涸,湛湛有神的双眸焦灼地看向了绮鸢。 绮鸢摇了摇头,“帝姬,出大事了。原定于今日同你相亲的一十二位仙倌,除却兰陵星君和西海二皇子,其余人均已暴毙。” “暴毙?” “正是,帝君已下令彻查此事。” 绮鸢忧心忡忡地道:“帝姬,你可记清了,千万别同外人说道那十位突然暴毙的仙倌都同你相过亲。不然,有心人怕是要造谣帝姬你命硬克夫了。” 第111章 比窦娥还冤的渣渣夜 玄风浅倒是不怕被人造谣命硬克夫。 她更关心的是,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戒备森严的九重天上大开杀戒? “绮鸢,你可知兰陵星君和西海二皇子人在何处?” “帝君已赶赴南天门接应西海二皇子。至于兰陵星君,他已在清风殿中恭候你多时。” “他们二人没事就好。” 玄风浅总感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冲她而来。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幕后黑手为何要大肆屠杀同她相过亲的仙倌。 难不成,这般大费周章地在九重天上作乱,只是为了给她冠上一个克夫的名号? 这么做,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绮鸢瞅着心事重重的玄风浅,压低了声怯怯地道:“帝姬,你说这十宗命案会不会都是九幽魔尊所为?今儿个一早,他就是幻化成蓬莱仙山楚仙君的模样来见你的。也许,他在同你见面之前,已将楚仙君残忍杀害了呢?” 玄风浅神情微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稀里糊涂地将冷夜排除在外。 照理说,按现有的线索推断,冷夜的作案动机确实是最大的。 不过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绝不会因为对他的偏见而妄下论断。 “先回清风殿看看。逝者已矣,当务之急,当是尽全力保护好兰陵星君和西海二皇子...” 玄风浅话音未落,就被一股蛮力拽入了梦境之中。 她眉头紧蹙,心跳亦于骤然间加快。 众神之力每一回预见的都是极为可怕的灾祸,她委实担忧这一回预见的灾祸,即便倾尽全力也躲不过去。 再者,她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个顾虑。 早在上一回众神之力显效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梦境中预见的灾祸未必会在现实世界中发生。 也就是说,众神之力极有可能一直在误导她做出错误的判断。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玄风浅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屏息凝神,猛一发力,便将眼前这一片雾气迷蒙的梦境捏得粉碎。 可就在她即将退出梦境的那一瞬,无意间竟瞥见了浑身染血的冷夜在清风殿大打出手的画面。 “不好!速回清风殿!” 玄风浅乍然转醒,神色慌张地往清风殿赶去。 而清风殿中,已被冷夜闹得人仰马翻。 他一脚踩在了兰陵星君的背脊上,手中呼喇作响的九节魔鞭亢奋无比,正贪婪地吸吮着兰陵星君身上的血气和仙元。 “魔尊,求您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兰陵星君哀嚎不止,吓得浑身发颤。 哧—— 冷夜朝着他的脑门狠狠地挥下一鞭,声色冰冷似寒霜,“胆敢意淫本尊的女人,罪不可恕。” “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网开一面!” 兰陵星君侧过了头,苦苦地哀求着一脸冷肃的冷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冷夜心下暗忖着,倘若那些话本被旁人拾得,玄风浅的名声势必要被毁尽。 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没打算放过兰陵星君。 “魔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饶了你,本尊如何纾解心中愤懑?” 冷夜斜勾着唇角,曜黑的眼眸中倏然闪过赤红的血光。 “冷夜,你快住手!” 玄风浅急匆匆地冲入了清风殿,死死地挡在了兰陵星君跟前。 “本尊在替仙族清理门户,让开!” “仙族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清理门户?” “玄风浅,你有种再说一遍。” 冷夜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他明明是在替她出气,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凶他! 实在是气煞人也。 玄风浅双眼紧盯着兰陵星君被抽的皮肉外翻的背脊,心下内疚不已。 “羡天帝姬,救命!” 兰陵星君将玄风浅当成了救星,他连连伸出颤巍巍的双手,紧攥着她的衣袖,时断时续地道:“救...救命。我是被冤枉的。”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冷夜怒极,又一鞭子往兰陵星君的脸颊挥去。 然而,鞭子尚未挥下,却被玄风浅死死地握在了手中。 冷夜见状,咬牙切齿地道:“玄风浅,找抽不是?”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要同我解除婚约。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开始滥杀无辜?”玄风浅顾不得被九节魔鞭上的倒刺划得鲜血淋漓的手心,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子难以纾解的愤怒。 “若是不想同本尊解除婚约,好歹说几句本尊乐意听的。这么凶做什么?”冷夜撇了撇嘴,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 “别再滥杀无辜了,成吗?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同他人相亲,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还望你高抬贵手,放了兰陵星君。” “今儿个怎么这么乖?” 冷夜蹲下身,不动声色地替她染满鲜血的手疗着伤。 他委实想不明白玄风浅为何变得这么听话。 她明明十分抵触同他成婚的,这会子竟愿意向他示弱,真真是匪夷所思。 难不成,她回心转意了? 又或许,她同野男人厮混搞大了肚子,急需要一纸婚约将自己嫁出去?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白帝已偕同着一众天兵气势汹汹地闯入了清风殿。 “冷夜,果真是你!” 白帝扫了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兰陵星君,而后又将视线移至冷夜腰间血迹涔涔的九节魔鞭之上。 他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指着冷夜的鼻头破口大骂,“混小子,因果循环,天道终有报!胆敢在朕的地盘上滥杀无辜,你莫不是以为仙族没人了?” “父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先别急。” 玄千凝面露焦色,深怕白帝和冷夜再起冲突,忙不迭地挡在了冷夜跟前。 冷夜一脸错愕,特特偏过头询问着玄千凝,“发生了何事?” “原定于今日同浅浅相亲的十二位仙倌里头,其中有十位仙倌已经死于非命。”玄千凝轻声细语地道。 “都死了?” 冷夜终于想明白玄风浅为何变得这么听话。 原来,她根本不是回心转意。 她不过是怕他滥杀无辜。 原来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冷夜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 第112章 你喜欢上冷夜了吗? 白帝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道:“混小子,这里是仙界,不是法外之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玄嚣,你若是再敢出言污蔑本尊,本尊不介意大开杀戒,将你仙门一族一锅端了。” 冷夜懒得同白帝废话,遂又转过头,深深地凝望着玄风浅,“本尊只解释一遍,本尊没杀他们,你信不信?” 玄风浅定定地回望着他,眸中满是讶然之色。 她做梦都没想到,冷夜竟肯放下身段,心平气和地同她解释着这一切。 “玄风浅,本尊再问你一遍,你信是不信?” “我...” 玄风浅薄唇翕动,正欲答话,却又硬生生地咽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信”字。 犹记得数日前,冷夜明知玄千凝在污蔑她,却还是选择不分青红皂白地依着玄千凝的意思,下令惩治她。 如是一想,玄风浅便下定了决心,亦打算让冷夜尝一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片刻之后,她檀口轻启,尤为冷漠地反问着冷夜,“我凭什么信你?” 闻声,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情绪于须臾间跌至了谷底。 他终于意识到,被人冤枉是何种感受。 除却出离的愤怒,更多的是委屈。 沉默良久,冷夜又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本尊并没有杀害那十位仙倌。之所以动手教训兰陵星君,纯粹是为了替你出气。” 他深怕玄风浅不信他所言,又压低了声在她耳边低语着,“你可知这厮将情趣话本里的女人都改成了你的模样?” 躲在玄风浅身后的兰陵星君听闻了冷夜所言,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连声道:“羡天帝姬明鉴,事实并非魔尊说的那样。那明明是魔尊的话本,小的不过是撞破了此事,才被他倒打一耙。” “话本呢?” 玄风浅微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冷声质询着兰陵星君。 “帝姬明鉴,话本确实不在小的手中。”兰陵星君筛糠般摇了摇头,转而将矛头指向了冷夜。 “话本当真在你手中?”玄风浅眉头淡淡一轩,薄红的檀口不由自主地抿成了一条线。 冷夜心虚地移开了眼,缓声道:“本尊已将那污秽不堪的玩意儿焚了。” 他本打算拢好袖口,以防话本从中溜出。 不成想,那尚未被他捂热的话本倏然蹿出了他的袖口,“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玄风浅扫了眼掉落在地的话本子,徐徐弯下腰将其拾起。 随手翻看了两页,但见扉页上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春宫图,气得将话本子狠狠地摔在冷夜脸上,“无耻!” “玄风浅,你这是在恃宠生娇?” 冷夜无处泄愤,直截了当地将砸在他鼻尖上的话本子化为了齑粉。 玄风浅瞅着冷夜泛红的鼻尖,心里咯噔了一下,瞬时清醒了过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她纯粹是被话本上不堪入目的画作气得失去了理智,才会如此冲动地将话本砸他脸上。 这会子,她意识到冷夜已彻底被她的行为激怒,难免有些发怵。 出乎意料的是,冷夜虽被她激怒,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过激行为。 他颓然地垂下了眼眸,声色中透着一分几不可察的寥落,“玄风浅,本尊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愿不愿意相信本尊?” 白帝着实担忧喜怒无常的冷夜会对玄风浅动粗,忙不迭地将她拉向了身后,转而冷声警告着冷夜,“混小子,休想欺负朕的宝贝闺女!” “玄风浅,你可真是令人失望!” 冷夜被伤透了心,再不想作过多的解释,遽然转身心灰意懒地离开了仙界。 他前脚一走,玄风浅便扬起了手臂,狠狠地掌掴着兰陵星君,“滚出清风殿!从今往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帝姬,小的真的什么也没做。” 兰陵星君极好美色,既得了同玄风浅相亲的机会,又岂肯轻言放弃? 虽说,他已被冷夜折磨得去了半条命,却依旧色心不减,总想着在有生之年里,得以睡一回这世间的真绝色。 “送客。” 玄风浅根本不相信兰陵星君的说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命清风殿中的侍卫将兰陵星君扔出了殿外。 白帝颇有深意地瞅了眼神色淡然的玄风浅,他总感觉她的那一巴掌,是在为冷夜出气。 “幺儿,这事你怎么看?”迟疑良久,白帝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询问着玄风浅。 玄风浅并未答话,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那十位仙倌的尸首在何处?我想亲眼看看。” “那血糊糊的尸首有何好看?朕已命人将其抬至兜率宫。” “可查过致命伤?” “他们的身体已被蛮力撕成了碎渣,查无可查。” 白帝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再三叮嘱着玄风浅,“幺儿,这事你还是别插手了。近段时日,安心留在清风殿内,尽量少出门。” “父尊,你当真觉得是冷夜杀了那十位仙倌?” 玄风浅犹记得冷夜极不喜欢沾血。 他若真想杀人,一剑劈砍下去不久完事儿了? 何苦动手将人撕成碎渣? 如此,他的身上势必会染满鲜血。 再者,她方才闯入清风殿的时候,冷夜用的分明是九节魔鞭。 这么说来,那十位仙倌的死,十有八九不关冷夜的事。 “幺儿,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仔细想想,只要冷夜背负着这十条命案,仙魔两界便等同于彻底决裂,他再想娶你,可就难了。”白帝沉声言之。 “可...” 玄风浅听明白了白帝的话中之意,沉吟良久之后,尤为笃定地道:“十位仙倌不能枉死,我们必须为他们主持公道。再者,我虽不愿嫁入九幽,但也没法昧着良心去冤枉人家。” “你喜欢上那混小子了?” “父尊,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我不过是想要查明真相罢了。” 直到今日,玄风浅依旧没法原谅冷夜当初的所作所为。 虽然,九幽魔牢里的那群穷凶极恶之徒并没有伤害到她,但冷夜当初那么决绝的态度,确确实实伤到了她。 第113章 兜率宫遇险 是夜,绯紫烟霞似池中菡萏,迎风而曳。 清冷月光下,玄风浅疾步穿梭在琉璃灯火熠熠生辉的兜率宫中。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仙门禁地?” 就在她即将翻身跃上玄典台之际,赤焰青牛暴喝了一声,骤然拦在了她的跟前。 玄风浅本想着偷偷溜入兜率宫细查十位仙倌的尸身,不成想赤焰青牛竟驻守在玄典台前。 “劳烦尊者通报一声,清风殿玄风浅有要事求见。” “夜霾浓重,小仙竟未认出羡天帝姬,多有得罪。”赤焰青牛微微躬身,略带歉意地道。 “青牛尊者,可否行个方便,容我登上玄典台一探究竟?” “帝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玄典台。” 听赤焰青牛这么一说,玄风浅便知这十起凶案,绝对不简单。 要不然,白帝也不会劳师动众地设下禁令。 不止如此,她隐隐感觉得到,白帝似乎早就探知了真凶,并有意隐瞒了真相。 她着实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得以让刚正不阿心系天下的白帝生出了包庇之心。 “羡天帝姬,更深露重,快些回去歇息罢。”赤焰青牛见玄风浅久久不肯离去,沉声劝道。 “多有叨扰,望海涵。” 玄风浅施然浅笑,本打算假意离去,待赤焰青牛卸下防备之后,再伺机翻上玄典台。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她转身之际,赤焰青牛竟毫无预兆地砰然倒地。 “青牛尊者?” 玄风浅秀眉轻蹙,忙蹲下身,一手探着赤焰青牛的鼻息,一手摸着它的脉象,焦声唤道:“尊者,快醒醒!”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玄风浅都在试图唤醒赤焰青牛。 可赤焰青牛仿若重伤休眠了一般,任由她怎么晃荡着它的身体,依旧雷打不动地瘫在玄典台下的琉璃台阶上。 呼啾—— 俄顷,惊雷般的鼾声于玄典台下乍响。 玄风浅身躯一震,犀锐的眸光落在正吹着鼻泡打起了呼噜的赤焰青牛身上。 “睡着了?” 她怔怔地盯着面前四脚朝天,鼾声如雷的赤焰青牛,喃喃自语道:“怪哉,怎么说睡就睡?” 玄风浅心中警铃大作,总感觉暗处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她神情戒备,紧张地四下张望着。 片刻之后,她见周遭依旧毫无动静,这才麻溜地蹿上玄典台,直奔台上蒙着白布的停尸架。 抬手揭开白布,一股子酸腐味混淆着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 玄风浅屏住了呼吸,略略弯下腰,于一堆断臂残肢之中仔细地翻找着。 咚—— 倏然间,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自架上骨碌碌滚至了玄风浅脚边。 玄风浅缓缓垂首,只见一双圆凸且无神的眼球正死死地盯着她,又或是盯着更远的地方。 她双手紧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徐徐伸出了一只手,试图合上这双充斥着幽怨与不甘的眼眸。 “多有打扰,抱歉。” 玄风浅满怀着歉意,将脚边血迹涔涔的头颅搬回了架上。 喀喀—— 正当此时,她手中的头颅忽然张开了嘴,而喉咙里的舌根亦大喇喇地伸展了出来,蔫蔫地挂在了龟裂得不成样子的唇边。 玄风浅倒吸了一口凉气,着急忙慌地放下这颗诡异的头颅,撒腿就往玄典台下跑。 可刚跑出两步,她又顿住了脚步,骤然转身,全神贯注地将停尸架上支离破碎的尸体拼凑完整。 她姥姥曾说过,世间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这辈子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如是一想,她心中的惧意便慢慢地沉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待她拼凑好最后一具尸体,正打算蒙上白布之际,意外发现其中一具仙倌的指甲盖里夹藏着少量的血迹以及一小撮血色绒毛。 玄风浅神情微怔,似有所悟,忙不迭地翻找着其他几具尸体。 不多时,她又在其余遇害仙倌的指甲盖亦或是衣衫上发现了少许的染满鲜血的绒毛。 “果真,行凶者另有其人!” 玄风浅轻捻着手中的血色绒毛,喃喃自语。 她小心翼翼地将血色绒毛放入腰间锦囊之中,正打算离去,架上半糜烂的尸体突然流出来暗黑冰凉的血,于须臾间蜿蜒弥散开来。 “谁在捣鬼?” 玄风浅心下腹诽着架上的尸首气数已尽,纵怨气颇深,也不可能在仙气环伺的玄典台上突发尸变。 由此看来,仅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呼—— 一时间,阴风四起。 玄典台前的琉璃灯火次第熄灭,除却天幕上那一轮光线暗淡的圆月,再无其他光源。 玄风浅正打算瞬移出兜率宫,却觉周身仙力好似被枷锁束缚了一般,愣是用不了。 “究竟是谁,胆敢在玄典台前装神弄鬼?” “桀桀桀桀...羡天帝姬,你的死期,近了。”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女声。 玄风浅一言不发,缓缓拔出了从清风殿侍卫身上顺来的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诡谲女声传来的方向,接连砍去了几剑。 “自不量力的东西!你以为,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伤得了我?”诡谲女声微微有些气喘,似是在躲避玄风浅劈头迎面的那几剑。 “你的目的,是我?” 玄风浅强作镇定,双手紧握着剑柄,依旧在努力地辨别着那诡声所在方位。 “没错。” “依你的能力,想杀我应当绰绰有余。何苦要将我引至玄典台前?” “想套话?”诡谲女声语调微扬,显然不愿同玄风浅细说。 下一瞬,玄典台前狂风骤起。 无数道绯红的流光好似利剑一般,朝着玄风浅的胸口袭来。 歘—— 下一瞬,玄风浅鬓角处的一绺发丝便被绯红的流光拦腰截断。 “桀桀桀桀...你若是愿意跪下来向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也许可以答应你,给你留一具全尸。” “你...是九幽魔牢里赋予我众神之力的女人?”玄风浅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紧闭上双眸,专注地辨别着诡谲女声传来的方位。 事实上,这道阴邪女声同九幽魔牢里那位神秘女人的声音相差甚远。 不过,玄风浅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了她们出奇一致的语调。 第114章 阿浅,我喜欢你 “死到临头,还问这些做什么?” 蛰伏在暗处的阴邪女人显然不愿吐露实情,冷声反问着玄风浅。 “自然是想要死个明白。” 玄风浅眸色一沉,话音未落,便朝着玄典台东南偏南的方位猛地投掷去手中利剑。 她犀锐的眼眸紧盯着东南方位硕大钟鼓旁那一道玄色身影,寄希望于眼前气场森冷如蛇蝎般可怖的女人听她这般言说之后,得以放松警惕。 如此,那女人若想要避开她手中的利剑,就难了... 果不其然! 那阴邪女人稍稍放松了警惕,正欲开口,却被直面而来的利剑直愣愣地贯穿了喉头。 哧—— 下一瞬,温热的血液自她喉头处的窟窿里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绚烂似烟花般的绯红流光尽数寂灭。 而玄典台上的琉璃灯火“歘歘”几声再度跃然于灯台之上。 玄风浅徐徐抬手,轻拭去飞溅至她颊面上的血迹,阔步往玄典台东南偏南的方位走去。 “站着别动!” 正当此时,冷夜似一阵无影的风,裹挟着一身酒气,不偏不倚地挡在了玄风浅跟前。 “你怎么在这?” 玄风浅微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略显诧异地询问着他。 冷夜面容冷肃,长臂往她腰上一揽,猛地将她抛下了玄典台。 砰—— 玄风浅毫无预兆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浑身犹如散架了般,说不上哪里疼,但就是直不起腰杆。 “冷夜,你做什么?” 她郁猝不已,刚站起身,就见玄典台西北方位突然蹿出一只面目狰狞身形巨硕的凶狠猛兽。 那猛兽引颈长啸,气势汹汹地朝着冷夜扑去。 “小心身后!” 玄风浅失声惊呼,这才意识到冷夜并不是有意摔她,而是因为事出紧急,这才将她扔下了玄典台。 冷夜斜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道:“你以为,本尊会像你那样没用?” 话音未落,他手中嗡嗡作响的轩辕魔剑已然斩落了巨兽的头颅。 巨兽硕大的头颅似滚石般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 “修炼了数千年,就这么点本事?” 冷夜将巨兽的头颅往东南方位踢去,冷声奚落着潜藏于玄典台东南方位钟鼓之后的阴邪女人。 “可别得意的太早!你们的死期,近了!” 那阴邪女人被玄风浅的利刃贯穿了喉头,音色变得尤为沙哑。 “本尊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先死。” 冷夜话音一落,数道青光偕同着凌厉的剑气凌空而出,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轰”得一声砸在了高约半丈的钟鼓之声。 嗡—— 只听得一声乍响,钟鼓如同开花了般,被凌厉剑气彻底击穿。 而藏于钟鼓之后的女人,已化作了一缕黑烟,遁逃而去。 冷夜深深地凝望着那一缕往东南方位散去的黑烟,却并未打算追上前去。 “那人是谁?” 玄风浅焦急地跑上了玄典台,沉声询问着冷夜。 “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冷夜单手紧捂着胸口,隐忍地轻咳了两声。 玄风浅只含糊其辞地道:“睡不着,出来转转。”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私闯玄典台?”冷夜越想越生气,他若是晚来一步,她极有可能就被那女人的坐骑给碾成了肉泥。 玄风浅有些不服气,正欲开口辩驳,却觉自己的仙力确实是弱到了极点。 今夜若不是冷夜出手相救,她还不知是怎么死的。 思及此,她心情更显低落,闷闷地道了一句,“多谢。” “说你两句,还不开心了?” 冷夜轻嗤出声,随手替她挽起了披散在肩头上的如瀑墨发。 玄风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冷夜却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在她耳边轻语着,“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做的已经足够好。藏于钟鼓之后的女人于数千年前就成了堕魔,极不好对付。本尊即便在巅峰状态,也未必能战胜她。” “她竟这么厉害?” “你更厉害,在仙法无法施展的情况下,竟还能出手中伤她。” 冷夜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趁她不察,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发簪轻轻地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今儿个一早,他见帝俊一出手就将定风簪赠予了她。 他自然也不愿屈居人后,回了九幽之后,便亲手打磨了一根发簪。 “玄风浅,本尊最后跟你解释一遍,那话本真不是本尊的。”他心里实在委屈的紧,遂借着酒兴,重提旧事。 “嗯,我知道了。”玄风浅轻轻颔首。 “这么冷淡?玄风浅,本尊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给个笑脸?”冷夜勒着她的腰线,定定地看着她。 玄风浅被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头晕目眩,卯足了劲儿将他推至一旁。 冷夜不悦地蹙起了眉,正打算让她陪他一夜,以偿清他的救命之恩。 可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 不用说他也猜得到,她肯定不愿意。 强压下心中喷薄欲出的欲望之后,冷夜的理智这才渐渐回拢,“你私自擅闯兜率宫,莫不是为了查清那十起命案?” “就是觉得有些蹊跷,特来看看。” 闻言,冷夜心下骤然生出一丝欣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玄风浅竟愿意相信他。 可欣喜之余,他又有些生气。 “玄风浅,你明知本尊是清白的,为何还伙同外人冤枉本尊?”冷夜捧着她巴掌大的脸,强忍着吻上去的冲动,只深深地看着她。 “你究竟喝了多少酒?熏死了。” 玄风浅被他的酒气熏得喘不上气儿,不动声色地撇过了头。 “阿浅,你能不能对本尊温柔一些?本尊好喜欢你。”冷夜索性装醉,他轻靠在玄风浅肩上,低声诉着衷肠。 “……” 玄风浅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能想到的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眼下,他竟说他喜欢她。 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 方才,他确实是救了她的命。 可一码归一码,他给她造成的伤痛与困扰并不会因为今夜的事,而一笔勾销。 只要记忆还在,她就绝不可能喜欢上他。 绝不。 第115章 本尊洗得超干净! “本尊记得之前的你很爱笑,总是笑眼弯弯,无忧无愁。” 冷夜看着眼前冷淡得好似冰山一样的玄风浅,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回忆起往事,低醇的音色中是憧憬,是向往,还藏着几许感伤。 “……” 玄风浅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一时间亦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知自己对他毫无感觉。 尽管他长了一张惑乱众生的脸,可她就是提不起分毫的兴趣。 或许,不单单是提不起兴趣。 一忆起他的暴戾行径,她就想着躲得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冷夜瞅着对他所言无动于衷的玄风浅,突然有些后悔向她倾吐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喜欢。 既然得不到回应,说出来也只会让她笑话,还不如不说。 思及此,冷夜敛下了眸中化不开的深情,斜勾着唇角戏谑言之,“玄风浅,本尊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难道不该以身相许?你可知,本尊有多喜欢你的身体?” “你别过来!” 玄风浅见冷夜伸手解着衣襟上的暗扣,连连后退着。 “又在玩欲擒故纵?” 冷夜痞笑着将她拽入了怀中,尽管很想改变和她的相处方式,可她似乎不太习惯他的温柔。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先怎么对她,现在依旧怎么对她。 玄风浅艰难地挣开了冷夜的桎梏,她见他俨然一副见色起意的模样,反倒安心了不少。 “咳咳——” 冷夜被玄风浅这么一推,脚步略显虚浮,双膝竟磕在了地上。 而他唇角处,居然还挂着一道殷红的血迹。 玄风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喝了多少血水啊?怎么还吐了!” 她总感觉,像冷夜这么可怕的魔头,是不会受伤的。 即便他当真伤了元气,吐了血,她也只会以为他是喝多了猛禽的鲜血,给喝吐了。 对此,冷夜深感无语。 他缓缓站起身,没好气地道:“本尊又不是禽兽,从不喝那些脏东西。” “难道,你真受伤了?” “在赶赴玄典台之前,本尊还去了一趟拂尘居,替那弱不禁风的野男人修复了仙体。本尊是魔,替人修复仙体,势必会元气大伤。” 玄风浅讶异至极,半信半疑地道:“你是说...你替浮尘修复仙体?” 冷夜略显傲娇地冷哼着,“不然呢?要不是因为伤了元气,本尊岂会轻易放走堕魔?” “什么时候,你竟变得这样心善?” “本尊之前确实做了许许多多不厚道的事,但拂尘居里那野男人的仙体真不是本尊所伤。可惜,你不信。本尊不愿被你误会,只得先行替他修复好仙体。” “我...我信。” 这一刻,玄风浅确确实实被冷夜的所作所为给打动了。 他确实很可怕,喜怒无常,极其暴戾。 可除此之外,她也一样看到了他的真诚,他的脆弱,甚至是他幼稚的一面。 她心下思忖着,如果没有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他们或许还有可能成为朋友。 “你信?所以,你早就知道本尊没有损他仙体,纯粹是故意甩脸子整蛊本尊?”冷夜气得面色铁青。 本想着狠狠地惩罚她,吻到她喘不上气为止,又怕她接受不了他的吻,只好退而求其次,伸手狠掐着她的脸,“小东西,一天不折磨本尊心里就不舒服?” 玄风浅重重地拍掉了他的手,忿忿然言之,“想当初,你明知我没有在玄千凝的茶水中下毒,不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你在吃醋?” 冷夜瞬间消了气。 在他看来,她若是愿意报复他,还算轻的。 让她痛痛快快地发泄过后,尚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我吃的哪门子的醋?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将你曾对我的亏欠,如数奉还。” 玄风浅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心里有些担忧会再度惹恼冷夜。 但见他受伤颇重,应该没力气打人,这才大着胆子将心里话如是道出。 冷夜很想向她道歉,可他天生骄傲,即便再喜欢她,也绝不会向她低头。 “玄风浅,你实话告诉本尊,为何本尊一吻你,你就干呕?”冷夜不愿在他们独处之时,频频提到玄千凝,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 玄风浅倒是想实话跟他说,她嫌恶心。 但是她不敢。 思来想去,只得以沉默回之。 “你不说本尊也猜得到。你是不是觉得本尊太脏?” “……” 玄风浅依旧没敢回话。 她只怔怔地盯着他,总感觉今夜的他不像往常那样自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冷夜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之前的事,本尊也没法改变。不过,本尊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碰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 “干嘛不碰?你没必要这样的。” 玄风浅细细地琢磨着冷夜所言,深怕他从今往后当真只缠着她一人,吓得魂飞魄散。 “不瞒你说,本尊只对你有感觉。”冷夜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道。 他已经不再期待她会做出任何回应。 他只想要珍惜当下,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玄风浅感觉到冷夜好像真的动了心,深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又开始兽性大发。 她紧张地盯着冷夜那双频送秋波的眼眸,默默地掏出了袖中的一大摞红线,趁他不备,将之尽数套在了冷夜的脚腕上。 改明儿个,她再将红线的另一端分发给那些个眼馋冷夜的仙娥。 到时候,百花乱舞迷人眼,冷夜铁定会移情别恋。 冷夜垂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刚落在他脚腕上就变得无形无影的红线,嘴角疯狂地向上扬起。 这会子,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捧起了玄风浅的脸,在她额上印下了好几个吻。 “冷夜,你放开我!”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不就是嫌本尊不干净?本尊改还不成么?你知道的,男人都这样,欲望来的时候不发泄出来,憋着实在难受。不过,从今往后本尊绝不再犯浑,定会为你守身如玉。” 玄风浅嫌弃地擦拭着被他亲过的额头,没好气地道:“你干不干净跟我有什么关系?再不走,我喊人了!” “别擦了,皮都快被你擦破了。” 冷夜见玄风浅额上红了一大片,直截了当地攫住了她的双手,尤为认真地道:“本尊洗得很干净,你不信可以自己验验。” 第116章 玄千凝的生母! 玄风浅定定地看向没脸没皮地噘着嘴的冷夜,总觉得有点儿辣眼睛。 倒也不是因为丑。 就是觉得像他这样狂拽霸凛之辈,不该作出这么违和的举措。 玄风浅默默地偏过了头,冷声转移了话题,“别闹,我有事问你。” “何事?” “你可有听说过众神之力?” 玄风浅已然可以确定,当初赋予她众神之力的神秘女人,就是今夜欲取她性命的堕魔。 可让她深感困惑的是,众神之力和堕魔的意愿从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众神之力的目的是挑拨她和冷夜之间的关系。 而这堕魔来势汹汹,分明就是来取她项上人头的。 这么看来,操控众神之力的极有可能另有其人,而堕魔不过是那人的同伙... “你是从何处听说的众神之力?” 冷夜深知玄风浅在转移话题,不过只要能同她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偶然间听人说起过。” “平白无故的,问这个做什么?”冷夜本不愿同她说些无凭无据的传言,察觉到她正满心希冀地盯着自己,只好缓声道来,“传闻,神界覆灭之后,众神在身归混沌之前纷纷将最后一道神力封存于一株韧性极强的仙草之中,寓借仙草燎原之势,再创神界盛世。” “你是说众神之力被封印在了仙草之中?”玄风浅略显诧异地问道。 “不过是个无凭无据的传言,当不得真。” “那...你可知众神之力究竟能否预见灾祸?” “众神之力本就是个无稽的谣言,究竟能不能预见灾祸,怕是无人知晓。”冷夜见赤焰青牛响鼻连连即将转醒,倏然俯下身,在玄风浅耳边低语道:“本尊尚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等吉日一到,必信守承诺十里红妆将你迎娶过门。” 玄风浅略有些气愤地看着他,声色骤冷,“你不是说过,婚约作废?” “不过是一句气话,这么认真做什么?” 冷夜一想到自己的脚踝上被玄风浅缠了一大把红线,就高兴得忘乎所以。 他轻刮着玄风浅的鼻子,郑重其事地道:“你相信本尊,从今往后,绝不会再碰其他女人。” “你没必要为我守身如玉,我不会吃醋也不想嫁...”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本尊还不了解你?” 冷夜认定了玄风浅是在欲擒故纵,自然而然地脱下了披风,转眼又将玄风浅裹得严严实实,“速回清风殿,不用担心本尊的伤。” “……” 玄风浅被冷夜盯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转过了身子,一路小跑着出了兜率宫。 相较于这般肉麻的冷夜,她还是更习惯平素里不苟言笑的他。 — 兜率宫会仙福地 浮尘正小心翼翼地将仓皇涌来的黑烟尽数纳入了瓷瓶之中。 待他将瓷瓶纳入袖口之后,这才抬眸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玄典台前被击碎的钟鼓,喃喃自语,“短短五个月时间,修为竟增进了这么多...” 按理说,冷夜替他修复完仙体之后势必会元气大伤。 不成想,他在重伤的情况下,竟还能将这坚不可摧的钟鼓击碎成渣。 “主人,救...救我。” 正当此时,瓷瓶中隐隐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女声。 浮尘缓缓垂眸,冷冷地看向手中瓷瓶,转眼又瞬移回了拂尘居。 砰—— 刚踏入内室,他便将手中瓷瓶地摔在了地上,“姬朔,你好大的胆子!” 他冷眼盯着从破碎瓷瓶中冒出的人形黑烟,臂上拂尘轻轻一扫,便将这屡黑烟钉在了墙壁之上。 咻—— 咻咻咻—— 下一瞬,浮尘猛地朝着壁上的女人劈头盖脸地抽去几鞭。 “啊!主人,我知道错了。” 被唤作姬朔的女人痛苦地哀嚎着。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以为,在玄典台上动手,我就干涉不了?”浮尘眼神阴鸷,下手亦愈发狠辣。 “玄风浅她该死!我决不允许元蘅的女儿活得这么逍遥自在!绝不!” 姬朔歇斯底里地狂吼着,原本被黑发遮去的大半张脸由于过大的幅度显露了出来。 只见,那半张久未见光的脸颊早已被纵横交错的伤疤所覆盖。 乍眼一看,尤为吓人。 浮尘冷笑道:“玄风浅她乃嫡出帝姬,身份尊贵,与你所生的孽种有着云泥之别。你可别忘了,白帝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要不是你在他历劫之际对他用了迷香,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碰你。” “你胡说!”姬朔激动地周身青筋暴起,“玄郎他心里明明有我!他得知是我杀害了那十位仙倌,便不再追究此事,还贴心地封锁了消息。” “难道你忘了当初正是玄嚣和元蘅将你捆在青鸾峰下,任由你被秃鹫蚕食殆尽?” “总有一天,我会撕烂元蘅那张伪善的脸!”姬朔浑浊的眼眸中,簌簌挂下两行浊泪,“只要元蘅那个贱人一死,玄郎势必会回心转意。” 浮尘摇了摇头,讥诮言之,“时至今日,你还未看明白,玄嚣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之所以将玄千凝那孽种接回仙界养着,无非是因为玄千凝的逆凰真身。待他发觉玄千凝根本不是什么逆凰,而是被仙族视为邪恶之源的不死鸟之后,你猜玄嚣当如何?” “主人,求你!不要将我与凝儿的真身透露出去...” “你若是不招惹我,我又岂会旧事重提?”浮尘冷哼着,又狠狠地在她身上甩了一鞭,“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我用鲜血养着你,你又岂能在短短的三千年内练就血魔真身?” “我知道错了。” 浮尘看向一脸隐忍的姬朔,稍稍放缓了口气,“姬朔,你且听我细细与你分析。以你现在的能力,尚还不足以覆灭仙界,五方天帝的力量绝不容小觑。你若想逆风翻盘,想将元蘅踩在脚下,想让玄嚣成为你的王夫,你就须得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主人,不是我不愿相信你,只是你五个月前已然失败过一次。这一回,你当真有把握?”姬朔半信半疑地看向浮尘。 第117章 浮尘的恨意 浮尘深沉乌亮的眼眸暗光流转,超凡脱俗的面容骤然现出几缕阴狠。 不同于平素里的恬淡柔和,此刻的他显得尤为阴沉可怖。 呼哧—— 他徐徐地挥动着手中碗口粗的长鞭,狠狠地鞭笞着姬朔染满血污的身体。 “啊...” 姬朔痛苦地嘶吼着,涔涔迭出的冷汗连同着乌黑的血水一道顺着她颀长的脖颈簌簌下滑。 “主人,姬朔知错了。” 她嘴上如此说着,拢于袖中的手却于须臾间抻长了黢黑的指甲,欲趁浮尘疏于防备之际,绝地反杀。 谁料,浮尘仅淡淡地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袖口,便猜透了她的心思。 他趁她即将挣开束缚的当口,将手中长鞭幻成了百枚长钉,“歘”地一声,将她又一度钉在了墙壁之上。 “翅膀尚未长硬,就敢对我下手?”浮尘嗤笑出声,声色阴冷入骨,“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既承了我千年的心头血,就须得全心全意听令于我。我若是被你伤及一分,你势必会自损十分。” 闻言,姬朔这才彻底老实了下来。 她怯怯地看着眼前面容清雅似冷月的浮尘,突然发觉他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可怕。 “现在知道怕了?” 浮尘冷哼着,墨黑的眼眸中骤然现出嗜血的暗芒。 姬朔连连点头,再不敢轻易得罪浮尘,轻声细语道:“主人法力无边,姬朔拜服!” 浮尘冷哼了一声,过了许久才将五个月前的事尽数道来,“五个月前,冷夜确确实实死在了玄风浅的手里。玄风浅因斩杀魔界枭首,顺利避开上神劫一跃飞升成六界之内唯一的一位女上神,而我也如愿成了六界新主。可惜,玄风浅意外得知了真相,自毁上神之体,以死换得了冷夜的重生,并让一切回到了原点。” 在此之前,姬朔曾听浮尘说过,时空因上神殒堕而发生了逆转。 不过除却浮尘之外,似乎所有人都不记得五个月前发生的事,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现如今,听浮尘这么一说,姬朔心中妒意更甚。 她和元蘅比了一辈子,几乎从未赢过。 好不容易,她凭借着玄千凝扳回了一程。 浮尘却说,元蘅所生的女儿竟是六界之中唯一一位女上神! 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主人,你不是说玄风浅为了让一切回到原点,自毁神体,身死命殒了吗?”姬朔双眸充血,话里行间满是不甘。 “她身死之后,其最后一缕魂魄去往了异世,我费了不少气力才将她的魂魄收了回来。” “五个月前她已经坏了你一回事儿,你还敢用她?” 浮尘却道:“她是冷夜唯一的软肋,不用她,难不成用那一无是处的废物玄千凝?” “凝儿怎会是废物?好歹,她是九幽魔尊明媒正娶的魔后。” 浮尘懒得同她废话,冷声道:“你且听清了,再敢坏我的事,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 姬朔心下腹诽着,倘若玄风浅又一次斩杀了冷夜,飞升成上神,那她岂不是再无翻身的余地? 呼哧—— 浮尘骤然收回钉在她身上的长钉,再度将其化作长鞭,狠狠地鞭笞着姬朔,“可是什么?姬朔,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世上,唯有我能助你登上仙界女皇之位!离了我,你还不如一只狗。” 姬朔隐忍地咬紧了牙关,眸中恨意更显。 在她看来,她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全是元蘅那个贱人的错。 现如今,她别无选择。 只能尽可能地沉住气,待仙界被覆灭之际,再将元蘅踩在脚下,让她也尝尝被秃鹫蚕食的滋味! “恨吗?”浮尘觉察到了姬朔眸中的恨意,扬唇浅笑,声色却异常冰冷。 “恨。”姬朔赤红的双眸中挂下了两行血泪。 “恨就对了。”浮尘缓缓地收回了长鞭,信步上前,将黑瓶中他的心头血浇淋在了姬朔头上,“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憎恨冷夜么?事实上,我和你一样,都是可怜人。” 姬朔得浮尘心头血的滋养,颓蔫的身体好似逢春的枯木,再度焕发了生机。 她徐徐地闭上了双眸,舒服地闷哼着。 片刻之后,待她身上的鞭伤尽数愈合,这才开口询问着浮尘,“主人和九幽魔尊之间,还有宿怨?” 浮尘沉沉地点了点头,冷声言之,“一万年前,我接连历经了十世劫难,好不容易才修成了肉身,却被仙魔大战所累。不止父母被魔军所杀,冷夜还将我手中最后一个馍踩得稀碎。而跟在他身后的魔众,亦熟视无睹地踩踏我用以充饥的食粮,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我最后的尊严。待他们离去之后,我手捧着稀碎的馍,在饥饿与绝望中凄惨死去。” 姬朔生来便不是凡胎,根本无法体会浮尘口中所说的饥寒交迫,自然也不可能感同身受。 她见浮尘的情绪渐趋平静,遂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主人,待你一统六界之后,当如何处置玄风浅?” 闻声,浮尘面上亦是一怔。 他曾想过玄风浅若是不听话,他便设计将她永远封锁于日心之中。 可现在,他竟陡然生出了娶她过门的想法。 不过,他自然不会跟姬朔说这些,只随口敷衍道:“一统六界之后,玄风浅全权交由你处置。” “多谢主人。” 姬朔听闻浮尘这般言说,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胡思乱想。 她面上现出一抹讨好之色,毕恭毕敬地询问着他,“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冷夜为了博得玄风浅的欢心,竟主动替我修复仙体,这就证明他已经彻底爱上了她。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只需在玄风浅嫁入九幽之后,利用梦境幻术让她和冷夜产生嫌隙即可。到时候,你须得伪装成冷夜的模样四处作恶。” “玄风浅嫁入九幽之后,我的凝儿当如何自处?” 事实上,姬朔对玄千凝也不见得有多关心。 她不过是想通过玄千凝,来维系她和白帝之间的感情罢了。 再怎么说,玄千凝也是她和白帝的亲生骨肉。 兴许,白帝会看在她曾为她育有一女的情分上,回心转意。 “你放心好了。玄千凝毕竟是冷夜的救命恩人,不论她怎么闹腾,冷夜也不会伤她分毫。” 正当此时,浮尘发现又有好几位无脑仙娥溜入了拂尘居中偷窥他,不动声色地将已然化作黑烟的姬朔收入了瓷瓶之中,全神贯注地抚弄着案前的梨花古琴。 第118章 契婚 清风殿 玄风浅刚回到屋中,便将裹在身上的宽大披风扔至了一旁。 “帝姬,你可算回来了!” 绮鸢瞅着玄风浅随手扔在地上的宽大披风,关切地询问着她,“帝姬,这披风上怎么满是血迹?你可是伤着了?” “放心,不是我的血。” “那...这披风当如何处理?” “扔了。” 玄风浅缓缓地落坐在梳妆台前,全神贯注地思忖着众神之力与堕魔之间的关系。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堕魔绝非是操控众神之力的幕后黑手。 其不过是受了幕后黑手的嘱托,将所谓的“众神之力”转手赠予了她。 至于幕后黑手为何迟迟不肯现身,玄风浅暗忖着,此人也许一直都潜藏在她身边。 正是因为过于熟悉,他才不好轻易露面。 再加之每一回预见灾祸的方式都是入梦,她总感觉这一切同浮尘逃不开关系。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浮尘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玄风浅心烦意乱,徐徐地闭上眼眸,专注地回忆着近期她在梦境之中预见的灾祸。 第一场梦境,发生在九幽噬魂殿。 梦境中的冷夜,兽性大发,侮辱了她。不止如此,当他发现她是第一次时,还丧心病狂地命人将她扔入饿狼窟。 事实上,冷夜并没有那样做。 他确实将她掳去了噬魂殿,不过并没有侮辱她,而是暴揍了她一顿。 他下手颇重,但绝不至于伤她性命,显然是留了分寸。 第二场梦境,她预见到冷夜识破了她的谎言,雷霆震怒。 为了躲避灾祸,她自毁了处子之身。 也正因为如此,她根本无从知晓冷夜若是得知了真相,究竟会不会像梦境中那般震怒。 第三场梦境,是在九幽转轮殿。 梦境中的冷夜,血红了眼,将五帝齐齐斩于刀下。 可现实中,冷夜并不像梦境中那样凶狠。他不仅没有大开杀戒,反倒是任由着白帝将她带回了仙界。 而第四场梦境,她预见的是冷夜在清风殿中疯狂鞭笞兰陵星君。 这一回,她预见的虽是事实,但难免有误导她的嫌疑。 她正是因为这场梦境,才会将冷夜当成是十起命案的凶手。 由此看来,操控众神之力的幕后黑手纯粹是想要挑拨她和冷夜之间的关系。 只是,她和冷夜本就是水火不容,有必要再摆一道,多此一举? 又或许,这其中还藏着其他隐情? 玄风浅睁开了眼眸,怔怔地盯着菱花镜中愁眉不展的脸,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总感觉自己缺失了一大段记忆,这导致她根本无法辨别该相信谁。 “帝姬,你头上这支簪子可真好看。”正在替玄风浅拆解发髻的绮鸢瞅见了她发髻上的紫玉玲珑簪,含笑打趣道:“帝姬的桃花运真真是极好的,这又是哪位仙倌赠的?” 玄风浅心不在焉地扫了眼绮鸢递至她跟前的紫玉玲珑簪,“莫不是你替我戴上的?” “绝无可能。” 绮鸢笃定地道:“在此之前,奴婢可从未见过这支簪子。” “是么?” 玄风浅回过神,定定地看着簪身上豪放不羁的“缘定三生”四字,想了好半天依旧想不起来是谁赠予的她,“罢了。左右不过是一支簪子,管他谁送的。” “依奴婢之见,定是哪位腼腆怕羞的仙倌,偷偷赠予帝姬的。” “往后别自称奴婢。你只是在清风殿当差,凭着自己的劳力赚取应得的仙力而已。好不容易才飞升成仙,自称奴婢不觉委屈?” “你当真是帝姬?” 绮鸢总感觉玄风浅从九幽回来之后,就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 性子变得更加沉稳,对人却愈发真诚。 最为关键的是,她总是会说一些同仙法制度相左的话语。 “假作真时真亦假。” 待绮鸢退出内室之际,玄风浅这才不咸不淡地答道。 正欲上榻歇息,她脑海中灵光乍现,开始细细琢磨着这句她脱口而出的“假作真时真亦假”。 也许,她可以装作一副对众神之力深信不疑的模样,蛰伏在暗中,看看幕后黑手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思及此,玄风浅豁然开朗,轻抚着自己圆圆的后脑勺,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真棒!” “……” 帝俊刚进屋,就见玄风浅神神叨叨地夸着自己,噗嗤笑出了声,“臭妹妹,可否让朕看看你究竟有多棒?” “你来做什么?”玄风浅尴尬地收回了手,没好气地道。 “今儿个一早不是说好了,今夜瑶池边上不见不散?朕在瑶池边上等了你大半夜,都不见你的踪影,有些放心不下,便亲自登门看看。” “我竟忘了这事。” 玄风浅小声嗫嚅着,转眼又将妆奁中的定风簪递给了帝俊,“这定风簪,我不能收。” 帝俊却道:“朕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你不收是吧?不收的话,我就扔了。” “臭妹妹,可别急着扔。”帝俊郑重其事地道:“各界都传遍了,说是你命格过硬,尚未成婚,就克死了十位与你相亲的仙倌。眼下,你如果不愿嫁给冷夜,就只剩下朕敢娶你了。” 玄风浅眉梢微挑,略显困惑地看向了他,“你不怕被我克死?” 帝俊痞笑着捻起了她的一绺墨发,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出去。” 玄风浅瞅着愈发油腻的帝俊,冷声下了逐客令。 帝俊摸了摸鼻子,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挫败。 难道,他当真如此不济? 帝俊不信邪,特特扯开了衣领,露出了健硕的胸肌,自以为俊逸非凡地挑了挑眉,故作深沉地道:“朕教你舞剑,你学是不学?” “……” 玄风浅忍无可忍,随手幻化出了一根绣花针,略施仙法,将他的领口缝得严严实实。 “臭妹妹,你这是怕朕着凉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辣眼。”玄风浅懒得应付帝俊,遂连拖带拽地将他推出了屋。 帝俊却死死地抱着门扉不肯松手,“臭妹妹,你且听朕同你细细分说。眼下,你唯有嫁给朕,才能彻彻底底地摆脱冷夜。你若是同意婚事,朕当即就可同你签下契约。婚后,朕不会碰你,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119章 误会 “理由?” 玄风浅狭长的桃花眼微挑,犀锐的眼神藏着一丝不耐,“我怎么记得几日前,你还嚷着今生今世非玄千凝不娶?” “不瞒你说,朕变心了。”帝俊倏然迫近,在她耳边轻语着。 “是么?” 玄风浅冷声反问着他。 打一开始,她便发现帝俊并不似传闻中那样痴情。 之所以死缠着玄千凝,极有可能是看上了她的逆凰真身。 话说回来,过去那些年,身为六界中唯一的逆凰,玄千凝正可谓是风头正盛。 在嫁入九幽之前,曾有成百上千的青年才俊登门求娶。 只不过,玄千凝满心满意地想要嫁入九幽,对于其他男人完全称得上是不屑一顾。 帝俊迫于玄风浅过于犀锐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撇唇痞笑道:“她既负了朕,朕势必要扳回一程,让她尝尝后悔的滋味。再者,你们姐妹关系一直都不大融洽,她若是得知朕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了门,心里头必定堵得慌。” “所以,你是将我当成了报复她的工具?” “也不全是。至于其他理由,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记着,朕和冷夜那粗鲁残暴的野男人不同,惯会怜香惜玉,绝不会伤害到你,或是让你感到丝毫的不适。” “你和他,难道不是一丘之貉?” 玄风浅冷哼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扉。 在她看来,帝俊和冷夜并无实质性的区别。 九幽糜烂腐朽,妖界何尝不是? 她绝不会因为帝俊的只言片语,而从一个深坑跳至另一个深坑。 叩叩叩—— “好妹妹,快让朕进去,朕憋坏了。”帝俊眼角余光扫到了廊道尽头处白得发光的无涯,特特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平白无故的,抽什么疯?” 玄风浅烦透了帝俊,插好门闩之后,遂又设下数道结界,以防他硬闯进屋。 “好妹妹,你忍着些,朕要硬闯了!” 帝俊高声叫嚷着,但见无涯着急忙慌地飞出了清风殿,这才作罢。 “滚!” 玄风浅朝着门口的方向不耐烦的吼了一嗓,便直挺挺地瘫在了榻上沉沉睡去。 方才在玄典台上应对堕魔的猛攻之时,耗费了太多的气力。 她不想在冷夜面前露怯,只得强打起精神,硬撑着回了清风殿。 “脾气臭,人还凶,也不知道冷夜喜欢你哪一点?” 帝俊伸手推门,发觉玄风浅设下了多重结界,遂又翻窗入了内室。 他正欲开口,却见玄风浅已经倒在榻上睡死了过去。 “臭妹妹?” 帝俊拍了拍玄风浅的脸颊,见她依然毫无反应,心下陡然生出一计。 他若是没料错的话,无涯势必是回九幽通风报信去了。 冷夜若是得知自己死缠着玄风浅不放,势必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思及此,他索性褪下了外袍,麻溜地蹿上玄风浅的卧榻,轻手轻脚地将她揽入怀中,尤为亢奋地等待着即将赶来的冷夜。 他和冷夜虽无宿怨,但冷夜先他一步夺走了玄千凝一事,确实让他十分气愤。 他原本还指望着同拥有逆凰真身的玄千凝灵修,好为自己百年后的大劫做准备。 这下倒好。 逆凰没娶上,他的乘风梯也就此被拦腰斩断。 既然,冷夜不让他好过,他势必也要给他添添堵。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昏天暗地的玄风浅突然感觉有些冷。 她紧闭着双眼,四处摸索着被衾,低声呓语着,“冷...好冷。” 帝俊掐准了时辰,倏然翻身压了上去,声色邪魅入骨,“朕给你暖暖?” 砰—— 裹挟着一身寒霜的冷夜大脚踹开了门扉,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玄风浅设下的数道结界。 一开始,他听闻无涯嘴里念叨着“硬闯”之类的话语,还以为帝俊不过是闯入了玄风浅的闺房。 可当他发现玄风浅所设结界在他赶到之前,并未有丝毫的破损之后,脸色瞬间黑沉似锅底。 与此同时,玄风浅顿感身上一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怔怔地看向身前靠得极近的帝俊,失声惊呼,“登徒子,滚!” “好妹妹,你不是冷吗?朕就当一回被衾,给你暖暖。”帝俊死皮赖脸地道。 “帝俊,你找死!” 冷夜一手将挡在卧榻前的雕花屏风撕得粉碎,正欲将碎渣扔至帝君身上,又怕不小心伤到玄风浅,只得憋屈地收了手。 “怎么?朕和朕的好妹妹叙叙旧,你有意见?” 帝俊偏过头,话里行间挑衅意味十足。 他见冷夜抡起轩辕魔剑,作势朝着他的背脊砍来,忙不迭地翻转着身子,将惊魂未定的玄风浅推了出去,自个儿连外袍都顾不上穿,便化作一道青烟遁逃而去。 有生之年,得见冷夜气得脸色发青的模样,实在是过瘾。 内室中,俨然只剩下还有点懵神的玄风浅,和怒不可遏的冷夜。 “玄风浅,你当本尊的话是耳旁风?” 冷夜鹰隼般犀锐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而他手中的轩辕魔剑,亦于同一时刻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玄风浅瞅着寒光乍现的轩辕魔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让他硬闯?还是说,你是自愿的?” 冷夜从未想过,自己认定了的女人,竟会背着自己同其他男人乱搞。 他忿忿然扔下了手中的轩辕魔剑,欺身而上,单手紧扼着她纤细的脖颈,“你知道的,本尊最讨厌背叛。” “你松手,我喘不上气了...” 玄风浅试图掰开他横亘在她脖颈上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说,你和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睡着了,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她也十分不好受。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睡死过去,也不知帝俊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帝俊一阵暴揍。 更让她感到委屈的是,冷夜还不顾她死活地掐着她的脖颈。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感觉不到?” 冷夜松开了脖颈,一手撕开了她的中衣,怒气腾腾地道:“早知你这么缺男人,本尊何须憋得那么辛苦?” 第120章 她晕了 “冷夜,你有将我当人看过?为什么总是往我身上撒气?”玄风浅将双手环于胸前,狭长的桃花眼里蒙了一层水雾。 “本尊何时拿你撒过气?难道不是因为你错得太离谱?” 冷夜反剪着她柔弱无骨的双手,曜黑的眼眸紧盯着她莹白如玉的身体,喘息声于须臾间变得愈发粗重。 “我做错什么了?” “这得问你。” 冷夜强压下额角处突突起跳的青筋,冷冷地看着她,“在本尊面前总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转眼竟同其他男人在榻上玩得正欢。玄风浅,当你赖在别人怀里卖弄风情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与本尊的婚约?” “我什么时候卖弄过风情?我不过是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帝俊为什么会在我榻上。”玄风浅越想越觉委屈,“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对我发什么脾气?” 冷夜瞅着她红通通的双眼,心里懊悔不已。 他不过是想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成想,又一次惹哭了她。 “哭什么?本尊又没有欺负你。” 冷夜再说不出重话,顺势拾起掉落在地的薄衾,轻轻地披在了她肩上。 “这还不算欺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趁机发泄你的兽欲,对不对?”玄风浅气得浑身发颤,苍白的唇瓣亦在不自觉地颤动着。 “能不能讲点道理?本尊都被你绿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你懂本尊现在的感受?” 玄风浅彻底豁了出去,不管不顾地反唇相讥,“当初是你将我亲手推给九幽魔牢里头的那群臭男人的,那时的你怎么不见这般愤怒?冷夜,你可懂我那时的感受?” “……” 冷夜语塞,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心口处又传来一阵蚀骨的钝痛之感。 听她这么一说,他几近要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愧疚感给彻底湮没。 “冷夜,你自己说,究竟是谁不讲道理?”玄风浅冷声质问着他。 “之前的事,是本尊不对。本尊会竭尽所能地弥补过错。” “我不想听,你出去。” 玄风浅指着被他大脚踹得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门扉,冷声言之。 她根本不需要冷夜竭尽所能地弥补过错,现在的她满心满意只想着同他老死不相往来,仅此而已。 冷夜还想说些什么,见她眼眶中盈盈打转地眼泪簌簌滑下,心软得一塌糊涂。 “本尊可以出去,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滚啊...” 玄风浅嘶声吼着,她委实不想让他看到这么脆弱的自己。 可不知为何,被他这么误解,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本尊明日再来看你。” 冷夜终于明白什么叫束手无策。 他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可他又不知究竟该怎么做。 看着她伤心落泪,他也跟着反省自身。 也许,她没遇上他,会比现在开心很多吧?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找帝俊算账,玄风浅竟毫无预兆地倒在了榻上。 “阿浅!” 冷夜慌了神,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单手轻叩着她的手腕,骤然发觉她的身子已然被邪气所侵,其身上的仙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的流逝着。 “怎么会这样?” 冷夜轻抚着玄风浅苍白的脸颊,这才意识到,玄典台上的神秘女人并不是堕魔,而是同堕魔的招式尤为相似的血魔。 “冷...好冷。” “别怕,有本尊在。” 冷夜紧紧地搂着她,全神贯注地给她输送着真气。 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她原本煞白的脸颊才现出了一丝血气。 冷夜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玄风浅根本没有骗他。 她确实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才晕死了过去。 冷静之后,他才注意到她的身体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暧昧的痕迹。 由此可见,她和帝俊,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更是自责不已。 正如她所说,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他竟还伙同着外人不遗余力地伤害着她。 “抱歉,总是让你受伤。” 冷夜生来骄傲,从不向人道歉。 这些话,他也只会在玄风浅昏迷不醒的时候说起。 “帝姬,西海二皇子命人送来了赤青山的雪莲花,您收是不收?”绮鸢刚跨进门,就见冷夜正跨坐在卧榻之上,似是欲对玄风浅行不轨之事。 她怔怔地瞅着冷夜怀中衣衫不整的玄风浅,虽十分惧怕面色黢黑的冷夜,但还是鼓起了勇气,一手抄着食案上的酒壶,气势汹汹地朝着冷夜冲去,“我家帝姬冰清玉洁,你怎可这么对她?今日,我就算是豁出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出去。” 冷夜不想伤及玄风浅的人,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冷声道了一句。 不成想,绮鸢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将手中酒壶朝着冷夜的脑门砸去。 只听“砰”地一声脆响,冷夜的前额又一次开了花。 绮鸢见状,双腿抖得厉害,却还是怯生生地道:“禽兽,你放开帝姬!” “你倒是忠心。” 冷夜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顿时发觉自己连她的婢女都比不上,确实是糟糕透顶。 他随手将绮鸢打晕扔出了屋,而后又极尽温柔地替玄风浅换上了完好无损的中衣。 说来也是可笑,他一总想着尽早将她据为己有。 可每一次,他都会在节骨眼上心软。 天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的他,俨然已经不像他。 冷夜俯下身,削薄的唇尤为克制地在她额前蜻蜓点水般地轻轻掠过。 不成想,玄风浅却在这个当口转醒了过来。 啪—— 她眸中淬着点点火气,倏然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冷夜并未闪躲,近乎是自个儿贴上了她冰冷的手掌。 “醒了?” 他刚一开口,喉头处便涌上了一股腥甜,汩汩不断地从唇间溢出。 早在替浮尘修复仙体之际,他就已然伤了元气。 这会子,又因耗了过多的真气,竟止不住地呕着血。 第121章 冷夜:当时我害怕极了 玄风浅深知,冷夜完完全全是因为她才会受此重创。 可当他死命地掐着她的脖子,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之时,她对他萌生出的那一丝好感亦被消磨殆尽。 “你出去。” 玄风浅声色中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容亦如清皎冷月,眉眼间尽显疏离。 “给本尊一个解释的机会,如何?” “不要。” “你为何这样固执,连本尊的解释也不肯听?” 玄风浅微微扬起唇角,嗤笑出声,“你在气头上的时候,不论我说什都不肯相信。这会子,你凭什么要求我听你的解释?” “……” 冷夜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想来也是。 方才她不止一次地跟他解释着事情的原委,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对她施暴。 像他这样混蛋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冷夜,我不想再陪你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了。放过我,好吗?” “从今往后,本尊一定好好待你。等吉日一到,本尊定会信守承诺将你迎娶进门。” 冷夜心下腹诽着,玄风浅应当只是在跟他闹脾气。 有情人之间,小打小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等她气消了,应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他。 玄风浅却道:“你若是非要强娶,那好。等吉日一到,你便可以抱着我的牌位,欢欢喜喜地当你的新郎倌了。” “别胡说,不吉利。” 冷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突然有些惧怕玄风浅那冰冷噬骨的眼神。 玄风浅的心情仍不见好,满脑子都是冷夜掐着她脖子的可怖画面,闷声反怼着他,“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遇见你之后,我还不够晦气?” “乖,好好睡上一觉。本尊明日再来看你。” 冷夜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不得已之下,只得先行离开。 刚走出清风殿,他又迎面撞上了中途折返的帝俊。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一点即燃。 冷夜猛地挥出一拳,朝着帝俊的脸颊砸去。 “你发的什么疯?”帝俊亦毫不示弱手中折扇幻化成锋利的匕首,在冷夜的左臂上狠狠地一划,连同衣袖在内,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 “谁准你碰她了?” 冷夜全然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痛,朝着帝俊下腹猛踹去一脚,直截了当地将他踹飞至数丈之外。 “咳咳——” 帝俊痛苦倒在地上,浑身痉挛,狂咳不止。 他完全没料到冷夜竟如同疯魔了一般,不顾自身的伤势,倒像是豁出命一般,欲和他同归于尽。 “真是个疯子!” 帝俊冷淬了一口,见冷夜疾步向他走来,只好做出妥协。 他紧捂着要害,连声解释道:“朕真没碰她。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至于么?” “要不是因为你,本尊怎会误伤了她?” “你又怎么伤她了?” 帝俊之所以中途折返,就是有些放心不下玄风浅。 这会子,他瞅着冷夜雷霆震怒的模样,心下暗忖着玄风浅定是被暴怒之下的冷夜折磨惨了。 如是一想,帝俊心下后悔不已。 早知冷夜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就不该乱开玩笑。 现在倒好,平白无故地又给她惹上了一场无妄之灾。 帝俊越想越气,不管不顾地怒声斥责着冷夜,“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究竟要怎么伤她才肯罢休?” 他陡然忆起自己在九幽偷窥到的那一幕。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玄风浅挺有趣的,竟躲在屋内自行破身。 直到他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那时的她有多无助。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那时的他绝不会躲在屏风后冷眼旁观。 他本该挺身而出,将她带离火坑的。 可惜,他不止没有将她带离火坑,反倒还在火上浇油,出言威胁恐吓着她。 这么看来,玄风浅说得确实没错,他和冷夜本就是一丘之貉,谁也不比谁高尚。 冷夜听不得帝俊的指责,面容黢黑,声色骤冷,“本尊的事,你管得着?” “朕是管不着,但朕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她。你若是还有一点良知,就别恐吓她,让她自行选择。” “帝俊,离她远点。你既爱慕着其他女人,就别想着再染指她。” “朕不爱她,但不会像你这样不知分寸地伤害她。朕能许她想要的一切,你能吗?” 帝俊看得清楚,冷夜确确实实爱上了玄风浅。 但他的这份爱,未免太过偏执,太过可怕。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冷夜这个没心没肺的变态魔头,却总是在虐待着她。 “帝俊,本尊最后说一遍。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毫毛,本尊势必会将你挫骨扬灰!” 冷夜话音未落,喉头处又涌上一阵腥甜,就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而要害处受到重创的帝俊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微微猫着腰,单手捂着伤处,趁冷夜调息之际,顺势跃上了早已在虚空中候着的姑获,一溜烟功夫隐没入了黑暗之中。 帝俊前脚一走,冷夜就因过度透支的体力,单膝跪在了地上。 “魔尊!” 风急火燎赶来的惊蛰见状,忙不迭地搭了把手,将冷夜扶了起来。 “惊蛰,本尊是不是做错了?” 冷夜心情尤为沮丧,声色闷闷地询问着惊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玄风浅确实是差到了极点。 暂且不论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小丫头,事实上,他连帝俊都比不上! 起码,帝俊从不会像他这般,肆无忌惮地伤害玄风浅。 惊蛰连连摇头,笃定地道:“魔尊并未做错任何事。” “本尊总感觉欠了她许多。” “您不也救过羡天帝姬数回?感情之事,哪里分得清是谁欠的谁?”惊蛰如是答道。 “她似乎真生气了。” 这一刻,冷夜确实怕极了。 倘若,她再也不肯理他,他该如何是好? “魔尊无需担忧,羡天帝姬既然愿意在你面前显露真性情,这就证明她已经在慢慢地接受你了。比起当初小心翼翼的她,现在的她已不像之前那样惧怕你。这分明是个好苗头。”惊蛰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第122章 帝俊的目的 “此话当真?” 冷夜面上现出一丝狂喜,心中阴霾骤散,“你是说,她在慢慢地接受本尊?” 惊蛰硬着头皮应着,“正是。”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得很,玄风浅纯粹是因为忍无可忍,才会频繁地在冷夜面前显露出真性情。 不过,他可不敢在冷夜面前提这些。 只他知道,冷夜在感情上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最是受不得打击。 “接下来,本尊该怎么做?” 冷夜满是希冀地看向了惊蛰,俨然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惊蛰早在万年前就自行拔除了情根,又哪里懂得这些情情爱爱? 无奈之下,他只得凭着自个儿的直觉,沉声言之,“使劲儿宠她。包容她的任性,包容她的一切,宠得她再也离不开您。” “何为宠?”冷夜心生困惑,他委实不知怎么做才算得上宠。 “应当就是真心真意地对她好。” “速回九幽。本尊这就将那群魔犯的头砍下来赠她。” 闻言,惊蛰狂抽着嘴角,低声嗫嚅道:“魔尊,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心下腹诽着,送意中人一麻袋头颅,也就只有冷夜想得出。 到时候,玄风浅绝不会因为冷夜替她出了口恶气而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好感。 不出所料,她势必会更加惧怕他。 惊蛰正欲开口说服冷夜放弃这般可怕的想法,冷夜却拖着伤体,兴致冲冲地赶回了九幽。 潜藏在暗处的帝俊见冷夜心急火燎地回了九幽,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姑获背上跳下,一闪身又蹿入了玄风浅的闺房之中。 “好妹妹,他没欺负你吧?” 他关切地凑到玄风浅跟前,目无斜视地瞅着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她。 “你竟还敢来?” 玄风浅犀锐的桃花眼中满是愠怒,重重地将手中的狼毫笔搁在了落笔架上。 帝俊讪讪地赔着笑,“朕这不是担忧你惨遭那魔头的荼毒?” “滚。” “朕向你认错还不成吗?方才的事,是朕不对。不过你放心,朕什么都没干,就只是借了你的卧榻,小憩了片刻。”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玄风浅不动声色地将书案上墨迹尚未干涸的札记收入了袖中,随即又将定风簪扔至了帝俊怀中,“收起你的虚与委蛇,带着你的破簪子一道滚出清风殿。” 帝俊也不气恼,他骤然收起面上的戏谑,郑重其事地道:“好妹妹,你且听朕与你细细分析。六界之中,唯有朕还能同冷夜一战。你若是愿意嫁予朕,朕绝不会亏待你。” “不是同你说过了?我不嫁你。” “不嫁朕,难道你甘心嫁冷夜?朕若是没猜错的话,方才他又强迫你了吧?”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玄风浅没好气地道。 帝俊见状,特特压低了声儿,一字一句地道:“想不想知道你醉酒那晚,是怎么回的清风殿?” 玄风浅忆起宿醉过后她遗落在榻上一隅的亵裤以及穿反了的中衣,心里咯噔了一下,怒目而视,“是你?” “那晚,是冷夜将你抱回了清风殿。那之后,他还将你扒了个精光。若不是你突然转醒极力地反抗着他,他怕是早就得逞了。” 帝俊瞅着玄风浅尤为冷峻的面色,缓声补充道:“不止如此。那晚他在你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之后,还回了凝香殿同凝儿圆了房。你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凝香殿的婢女,那染血的衾垫骗不得人。”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玄风浅心里压根儿没有冷夜的位置,他就是当着她的面同玄千凝苟合,她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不过,得知了冷夜在她酩酊大醉之际之时的所作所为,她心里确实气愤难当。 她委实搞不懂冷夜怎么跟色魔一样,动不动就想着强迫她。 “朕有些困惑,你究竟图他什么?图他阅女无数技术娴熟?” 玄风浅并未答话,反问着他,“我也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娶我?是为了恶心玄千凝,还是为了恶心冷夜?” “都不是。朕可以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朕根本没有喜欢过玄千凝。之所以苦追她千年,不过是因为同逆凰灵修,有助于提升修为。再者,曾有道士扬言,冷夜即便熬得过九重天雷劫,也熬不过情劫。你知道的,他身为九幽魔尊,俨然已经成为了邪恶的化身,朕若是能亲手斩下他的首级,势必会获得无量功德。” 帝俊本不愿告诉她实情,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将心中所想,同她尽数道来,“近些时日,朕总感觉他并不喜欢玄千凝,反倒是更衷情于你。故而,朕才想着利用你,来打击他。” 听帝俊如此言说,玄风浅脑海中灵光一现,终于想明白了浮尘的意图。 想来,浮尘同帝俊一样,亦打算利用她,给予冷夜最为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浮尘的计划更为详尽,手段也更加毒辣。 与此同时,她也想明白了冷夜为何要装出一副爱惨了玄千凝的模样。 也许,他不单单是因为玄千凝救过他的命,才将她明媒正娶迎进了门。 他极有可能早就得知自身很难熬过情劫,这才刻意地娶了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以此来混淆视听。 如此一想,玄风浅顿觉脊背发凉。 她这才发现,冷夜并不似他面上那般直来直去。 而让她更觉毛骨悚然的是,帝俊和浮尘的阴险程度,远胜于冷夜。 冷夜的坏全写在脸上。 帝俊的狠都藏在了心里。 而浮尘,他的阴狠已然深深地镌刻在了骨子里。 就冲他伙同那神秘女人残忍地屠戮了十位仙倌一事,玄风浅便对他彻底寒了心。 “好妹妹,同朕联手,你也能得到不少好处。到时候,冷夜一死,你便可以避开上神劫,青云直上,飞升成六界之中唯一的一位女上神。” 帝俊曾听闻五帝讨论过玄风浅的命格。 他心下腹诽着,玄风浅虽没有逆凰真身,但只要她得以成功渡劫飞升上神,势必能给他带来不少的好处。 第123章 浅浅决定嫁给帝俊 玄风浅定定地看着帝俊,忽然发觉他真实的样子陌生得可怕。 沉吟片刻之后,她收敛下心中的惊骇,尤为冷漠地道:“帝俊,你觉不觉得现在的你,比冷夜还要可怕?” “好妹妹,你在开什么玩笑?朕起码从未对你下过手,真正伤害你的人,是冷夜。” 玄风浅却道:“冷夜确实是坏,但他起码不会无缘无故地去算计别人。而你,竟为了自身修为,要将他置于死地。你可知,他一死,九幽势必大乱?到时候,不单单是九幽,整个六界都有可能血流成河。帝俊,人血馒头不好吃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帝俊轻抿着双唇,略显无奈地道:“若是还有其他法子,朕又岂会费尽心机地算计这一切?事实上,妖魔两界早已蔫坏,烂到骨子里了。朕身为妖帝,若是无法在百年内逆转颓势,势必会因为过重的罪孽,惨遭天谴。而唯一得以扭转颓势的契机,就是冷夜的死。” 玄风浅摇了摇头,仍在不遗余力地劝说着他,“制度崩坏了,还可以重新建立一套全新的体系。人心若是坏了,就没救了。” “好妹妹,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建立新的体系谈何容易?” 帝俊嗤笑出声,他见玄风浅又欲反驳,特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地道:“好妹妹,你可知如果不同朕齐心斩杀冷夜,你根本不可能熬得过上神劫?” “上神劫有那么可怕?到时候,我去三清境躲上一段时间,不就好了?” 玄风浅尚未意识到上神劫的可怕程度,随口敷衍着,再度向他下了逐客令。 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冷声道:“慢走,不送。” “你莫不是傻了?纵观六界,唯有神勇的五帝熬过了上神劫。而你,统共不过几千岁,仙法也没修好,怎么可能熬得过上神劫?前几日,我无意间听五帝说起过,说是白帝已准备好替你扛下上神劫,他甚至连身后事都准备好了。”帝俊毫不隐瞒地道清了真相。 在此之前,玄风浅确有料到她十有八九熬不过上神劫。 但她全然没料到白帝居然已经做好了打算,替她扛下这十分凶险的上神劫。 “帝俊,我不能让父尊为我以身涉险。你可知有何法子,能阻止父尊为我挡劫?” “方法也不是没有。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便将东皇钟借你。到时候,你只需将白帝捆在东皇钟内,他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帝俊莞尔浅笑,面上满是志在必得。 他心下暗忖着,玄风浅极重感情,为了白帝,势必会答应同他联手。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纳闷地反问着他,“你若想斩杀冷夜,难道不该先将我送入九幽?” “一旦让那群野心勃勃之辈得知你才是冷夜绕不开的情劫,他们势必要蜂拥而至,上赶着前来分一杯羹。朕唯有先将你迎娶过门,才能确保利益最大化。” “当真是这样?” 玄风浅嘴上如此言说,身上却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开始,她只道冷夜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混世魔头。 现在看来,他的处境比预想中的要糟糕许多。 站在他的立场上,这崩坏的六界应当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帝俊眉梢微挑,话里行间藏了几分戏,“朕如果坦言,已然对你萌生出一丝好感,你信吗?也许,这才是朕想方设法要将你迎娶进门的主要原因。” “于你而言,好感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对吗?” “也对。” 帝俊被玄风浅猜中了心思,非但没有丝毫的尴尬,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玄风浅深感无语,正欲将帝俊扫地出门,他已经闪身出了屋。 “好妹妹,你且好好考虑考虑。该说的,不该说的朕都说了,朕的诚意你应该看得到,对吧?”帝俊收起了面上的戏谑,郑重其事地道。 砰—— 玄风浅并未答话,素手一挥,重重地关上了门扉。 她从没想过靠伤害他人,来化解自身的灾祸。 即便是曾百般欺负过她的冷夜,她也没法靠这些卑劣的手段对付他。 可问题是,上神劫在即,她唯有借助帝俊的东皇钟,才能成功阻止白帝替她挡劫的行为。 半晌之后,她郁猝地倒在了榻上,不得不做出妥协。 她心里清楚,此情此景之下,同帝俊成婚确实能够避开许多麻烦。 一来,他们的婚约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 帝俊说过,不会干涉她的私事,也不会拿妖界的条条框框约束她。 故而,她并不需要担忧自身的自由被一纸婚约所束缚。 再者,白帝既已下定决心替她挡灾,若是不采取极端方式,根本阻止不了他。 最为关键的是,帝俊说过,给予冷夜最为致命一击的人只能是她。 这就意味着,选择权始终紧握在她手里。 她若是不愿意,随时都可以反悔。 另外,她也想看看,她和帝俊定下婚约之后,浮尘又会采取怎样的补救措施? 她若是没料错的话,浮尘的本意是将她送入九幽,再利用所谓的“众神之力”挑拨她和冷夜的关系,最后当她对冷夜的积怨足够深的时候,便可成为给予冷夜致命一击的锋利匕首... 这一回,玄风浅终于想明白下一步当做些什么。 她眸色微敛,疾步行至书案前,随手翻出一本空白的札犊,事无巨细地记下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 — 九幽魔牢 冷夜着一身玄衣,慵懒地仰靠在了太师椅上。 “人可是带到了?” “回魔尊的话,统共五十一位,除却暴毙的那一位,均已带到。”惊蛰毕恭毕敬地道。 “什么时候暴毙的?可是埋了?”冷夜倏然睁开鹰隼般犀锐的眼眸,冷冷地看向了惊蛰身后那一片乌泱泱的魔众。 “事发当天暴毙的,早埋了。” 冷夜薄唇轻抿,声色邪魅入骨,“胆敢欺负本尊的女人,岂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挖出来,鞭尸。” “是。” 惊蛰满头黑线,心下腹诽着当初明明是冷夜下的命令,现在倒好,他竟好意思推卸责任。 不过,他早就料及了这一切。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对玄风浅格外关照。 第124章 渣夜得知真相 阴惨的月光顺着重檐庑殿顶,泠泠澈澈地洒下。 冷夜冷睨着跟前抖入筛糠的魔牢重犯,突然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他将玄风浅关押在九幽魔牢的那一夜。 骤然间,他顿觉心口处传来阵阵钝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整整五十人... 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居然狠心地将她亲手推入了狼窝。 那时的她,一定很绝望吧? 该死! 他是真的该死。 冷夜沉沉地闭上了眼眸,深怕自己眸中的脆弱被他人窥伺。 紧紧地挨在一起的魔犯得知了冷夜的来意,纷纷出声求饶。 “小的并非有意冒犯羡天帝姬,还望魔尊息怒!” “魔尊明鉴,小的不过是遵照您的命令行事。” “再说了,羡天帝姬的身子,看起来虽十分诱人,但尝起来,实在难以入口。您别看她长得如花似玉的,那胸硬得跟石头似的。” …… 冷夜倏然起身,阔步行至正嘴碎的魔犯跟前,猛地伸手,一把拧断了他的脖颈。 “惊蛰,拔了他的舌头,喂狗。”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净着手,一边冷声吩咐着惊蛰。 众人见状,吓得双腿发软,再不敢轻易吭声。 他们互相推搡着,寄希望于能说会道的矮头陀得以凭借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冷夜饶他们一条小命。 沉吟片刻之后,矮头陀终于鼓起了勇气,双膝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魔尊,我等所言全是事实,你若不信,大可去验验羡天帝姬的身,她当真跟男人一样,身段差到让人难以下口。” 冷夜眸色微沉,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他除了没做那最后一步,早就将她看了个遍。 在他看来,她明明是绝世无双的尤物。 可为何在这群魔犯的眼中,她的身段竟差到让人难以下口的地步? 思及此,冷夜刀锋般寡情的目光落到了刚从坟丘中挖出来的那具死尸身上。 “惊蛰,可有验过他的死因?” 惊蛰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属下失职。” “速宣仵作,顺便让梦魔来一趟。” 冷夜又坐回了太师椅上,他声色微颤,心跳骤然加快,寄希望于验尸结果如同他想的那般。 不一会儿,仵作便提着木箱匆忙赶至。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打算褪去那死尸身上的衣物,才发觉那衣物好似纸糊了一般,一碰就碎。 “怪哉!怎的好似遭受过非人的凌虐一般?” 仵作低声嗫嚅道,见其平平无奇的样貌,又摇了摇头,“这般样貌,绝无可能勾起人的兽欲。” 不过,当他发现死尸身上那些生前所留下的淤痕之际,终于还是根据这些斑驳的青斑,推断出了他的真正死因。 “验出来了么?” 冷夜跨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撑在大腿上,尤为焦急地询问着面色愈发凝重的仵作。 仵作点了点头,审慎言之,“不出所料,应当是被凌虐至死。端看其周身的淤痕,作案者绝不可能只有一人,少说也有十来人。” 闻言,冷夜总算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仰躺在了太师椅上。 而他原本黢黑的脸色,亦于骤然间焕发出了些许喜色。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玄风浅果真没被这群魔犯所凌辱,真正遭殃了的,应当是这具已然半腐的死尸。 惊蛰听仵作这么一说,亦瞬间会意。 他微微躬身,沉声询问着冷夜,“魔尊,现在该怎么办?” “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这五十颗头颅捆成花束,送往清风殿。” “魔尊,你就不怕吓到羡天帝姬?” “她的胆子哪有这么小?你就按本尊说的办。” 冷夜此刻正可谓是通体舒畅。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想问问梦魔,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悠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心下腹诽着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又想起了玄风浅莹白无暇的手臂。 按理说,她的守宫砂应当还在才是。 但他之前亲手验过,她的守宫砂确实已经消失。 难不成,玄风浅当真同其他男人私相授受过? 是帝俊,还是浮尘... 又或者,是绮鸢口中特特送来赤青山雪莲花的西海二皇子御宸? 冷夜心口处堵得厉害,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这些。 也深知脏污不堪的自己根本没资格要求玄风浅为他守身如玉,可不管怎么说,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一直以来,他都梦想着将她据为己有,让她完完全全地成为他的女人。 可现在,竟有人先他一步占有了她。 对他来说,这委实有点难以接受。 若是让他探得那野男人是谁,他势必要将其扒皮抽骨,挫骨扬灰! 啪—— 冷夜重重的一掌落在了他的大腿上,殷红的鲜血就势喷溅而出。 “魔尊,你没事吧?”惊蛰关切地问道。 “没事。” 冷夜垂眸,瞅着血色恣意的衣袍,眉头紧拧成了一团。 “水...有没有人?我想喝水...” 正当此时,廊道深处骤然传来一阵女人的低泣声。 单闻其声,便知其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冷夜缓缓回过神,沉声询问着狱卒,“何人在叫唤?” 狱卒恭声答道:“回禀魔尊,是一位道行尚浅的小腾蛇,名叫稚末。在此之前,她还扬言她肚子里怀的是您的骨肉。” “稚末...” 冷夜顺势起身,阔步往廊道深处走去。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胆敢谎称怀了他的骨肉。 牢房中,蜷缩在草席之上挺着孕肚的虚弱女人正有气无力地轻叩着墙壁。 她见铁窗外乍然多出了一双玄色龙纹长靴,倏然提了一口气,细声言之:“水...求求你行行好,给我口水喝。” “说,谁派你来的?” 冷夜站定在铁窗前,冷冷地看向牢房中面容娟秀的女人。 “魔尊...” 稚末徐徐抬首,见冷夜正目无斜视地看着她,略显仓皇地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稚末见过魔尊。” “谁派你来的?”冷夜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回魔尊的话,贱妾是数日前,被您从无妄海带回来的。”稚末双手轻捧着已然显怀的孕肚,神情戒备地盯着冷夜。 第125章 稚末所怀也是黑龙 冷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光冰冷,好似在看一具死尸般,令人背脊发寒。 稚末局促不安地后仰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墙角处挪去。 “为何要四处散播谣言,非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本尊的?”冷夜剑眉一凛,低醇的声色中藏着点点愠怒。 稚末鼻头一酸,泪水似决堤了一般,一涌而出,“魔尊,贱妾所言绝非谣言,不论你认或是不认,贱妾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你的。” “荒唐!本尊何时碰过你?” “五个月前,妾身在无妄海海边意外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遂将你带回了妾身在海边的茅草屋中。在你昏睡的三天三夜之中,妾身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侧,为你擦拭着身子,直到你身上的高热尽数退去。” 闻言,冷夜英挺的剑眉再度拧作了一团。 虽然,他对这些事毫无记忆,但五个月前他恰好重生归来,单从时间线上推断,稚末所言确有可能是真的。 稚末见冷夜并未出言驳斥,遂鼓起了勇气,将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你转醒后,好似失了神志,一边唤着‘阿浅’,一边不顾妾身的反抗,强要了妾身。妾身肚子里的骨肉,就是那次怀上的。” “胡言乱语,本尊绝不可能做出这么荒谬的事。” 冷夜嘴上如此言说,心里已然慌了神。 五个月前,他被玄风浅所伤,身心皆受到重创,于蚀骨的恨意中重生归来。 尽管记忆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稚末这号人物,可她所说的一切,却显得这么真实。 重生之后,他确实恨惨了玄风浅。 若是将稚末错认成了她,倒是有可能会对其施以暴行。 “魔尊,你若是不信,大可探探胎心。数月前一垂垂老矣的道士曾断言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一尾魔龙,身份尊贵,将来必成大器。” 稚末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话里行间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欣喜。 “开牢门。” 冷夜冷冷地开了口。 见状,稚末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双手轻抚着肚子,低声嗫嚅道:“龙儿别怕,你父尊绝不会伤害你。” 冷夜实在不情愿同稚末靠得这样近,可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终是踏入了牢房,朝着蜷缩在角落里脏兮兮的女人走去。 “魔尊,妾身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你的亲生骨肉。” “闭嘴。” 他将手轻覆于稚末微凸的肚子上,仅片刻功夫,便探知了她肚子里的孕灵确实是一尾魔龙。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原想让梦魔探一探究竟,可转眼,又改变了主意。 稚末的说辞确实称得上滴水不漏,但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冷夜觉得这一切太过刻意了些。 下一瞬,冷夜收回了手,猝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 “魔尊,此女当如何处置?”惊蛰恭声询问道。 冷夜脚步微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依旧所在墙角的稚末,削薄的唇于不经意间勾勒出了一抹邪笑,“暂且先将她安置在紫幽宫偏殿。至于其他事,待她生完孩子之后再议。” “是。” 惊蛰略显讶异地瞅了眼冷夜,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 原以为冷夜必将恼羞成怒,亲手了解稚末的性命,不成想,他竟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多谢魔尊。” 稚末闻言,连连给冷夜磕了数个响头,皴裂得不成样子的唇一刻不停歇地翕动着,即便虚弱到了极点,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一味地向他道谢。 “……” 冷夜瞅着稚末这副模样,脑海中忽然又蹿出玄风浅凶巴巴地喊他“滚”时的模样。 他委实搞不明白,女人和女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 倘若他对稚末,又或是玄千凝,有对玄风浅的一半真心,她们势必要欣喜若狂。 玄风浅倒好,碰都不给碰,动不动还跟他闹脾气。 光是闹脾气还不算,明明他每次都手下留情了的,她还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哭得他心疼不已。 冷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腹诽着这辈子他怕是又要栽她手上了。 “魔尊,梦魔已在外面候着,可需召来探一探稚末姑娘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惊蛰总觉得今儿个的冷夜尤为反常,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轻声询问了一句。 “不必。” 之所以拒绝得如此坚决,倒不是因为他彻底信了稚末所言,纯粹是因为不愿打草惊蛇。 前些时日,当他得知随身携带的环佩落在了稚末的手中,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枚环佩是他父尊留给他的遗物,绝无转赠给其他女人的道理。 而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以为稚末所言全是切实发生过的事。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重生后,他确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所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然记起了重生前后所有的事。 倘若他当真和稚末发生过关系,绝不可能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再者,他刚重生那会子,心中只有恨。 即便是将稚末错认成了玄风浅,也不可能碰她,那时的他只满心满意地想要拧断玄风浅的脖颈,将她拽入无间地狱... 如此一想,冷夜更加笃定,稚末定是有心人派遣而来的傀儡。 至于派她前来的目的,他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不清楚不代表就要坐以待毙。 他大可佯装深信稚末所言,看看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若是能够顺藤摸瓜,一举揪出幕后黑手自是最好不过。 “魔尊,此事可需瞒着羡天帝姬?” 惊蛰看得明白,冷夜唯一在乎的女人便是玄风浅。 他心下腹诽着,若是让玄风浅得知冷夜将稚末安置在紫幽宫,心里必定十分膈应。 冷夜却道:“瞒她做什么?本尊倒是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吃醋。” “属下怎么觉得,羡天帝姬非但不会吃醋,反倒会更加排斥您...” “她势必会吃醋。” 冷夜垂眸,淡淡地瞅了眼脚腕上时隐时现的红线,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第126章 本尊的鞋好看吗? 冷夜本以为玄风浅心中再无他的位置。 直到玄风浅亲手将一大摞红线套在了他的脚踝上,他才敢相信,她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惊蛰,本尊的鞋好看么?” 冷夜顺手提起了衣摆,特特将玄色龙纹长靴上时隐时现的红线露了出来。 “啊?” 惊蛰如遭雷劈般,久久回不过神。 他怔怔地瞅着又开始兀自发笑的冷夜,过了好一会儿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红线...” 惊蛰瞅着他鞋履上一大摞缠到了一块的红线,作势欲蹲下身为他一一解开。 见状,冷夜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急声冷喝道:“别动!” 惊蛰赶忙收了手,尤为困惑地询问道:“魔尊,这红线莫不是羡天帝姬缠的?” “嗯。”冷夜略显得意地应了一声,唇角又开始疯狂上扬,“惊蛰,你可看到了?她其实十分在乎本尊,之所以表现得这么冷淡,不过是因为害羞罢了。所以,若是让她得知本尊使其他女人怀上了身孕,她定要吃一回闷醋。” “魔尊所言极是。” 惊蛰心下暗忖着,玄风浅往冷夜脚踝上套红线,绝不是因为在乎。 据他所料,以玄风浅的性子,十有八九会将红线的另一端牵到其他女人的手中。 退一步说,他总感觉冷夜就算是在她面前临幸了其他女人,她也不见得会吃醋。 “惊蛰,你说她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本尊?方才,她对本尊说了许多气话,这会子应当正在懊悔为何就不能对本尊和颜悦色些...指不准,她还会因为对本尊的愧疚,而哭上一场。” 冷夜蹲下身,轻抚着鞋履上的红线,犀锐的眼眸亦于刹那间变得似水温柔。 惊蛰眼看着冷夜越陷越深,再不敢在他欢欣雀跃之时泼他一身凉水,只得硬着头皮附和道:“魔尊所言甚是,羡天帝姬势必也在想着您。” 在牢房外恭候多时的梦魔见冷夜近乎魔怔地轻抚着鞋履,阔步上前,沉声问道:“魔尊深夜宣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闻声,冷夜敛下了面上的笑意,不疾不徐地站起了身,“速速还原半月前九幽魔牢里发生的一切,本尊想弄清楚玄风浅在魔牢中都做了些什么。” 梦魔略显为难地道:“回魔尊的话。羡天帝姬乃纯元仙体,再加之她人不在此地,若想还原半个月前所发生的事,着实不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得到羡天帝姬的贴身之物,方可试上一试。”梦魔捋了捋寸长的胡须,煞有其事地道。 “惊蛰,清场。” 冷夜淡淡地扫了眼跟前数十位面无表情的狱卒,沉声吩咐着惊蛰。 待众人四散而去,他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方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元帕。 元帕上的血污早已干涸,显出黑红的色泽。 梦魔瞥了眼脏污不堪的元帕,正准备伸手去接。 不成想,冷夜又如同宝贝般地将元帕揣入了怀中,“手不得触碰到帕身。” “……” 梦魔无语至极,要不是迫于冷夜的压力,他还不乐意碰这脏兮兮的元帕呢! 不过,这九幽总归是冷夜说了算。 冷夜说什么,他也只好乖乖照做。 沉吟片刻之后,梦魔只得略显艰难地隔空施起了法,利用染满血污的元帕,还原了半个月前九幽魔牢里所发生过的事。 拨开梦境迷雾,冷夜随同着梦魔一道,跨入了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 牢房中,那群色欲熏心的男人正争先恐后地向玄风浅扑去。 冷夜心急如焚,阔步冲上前欲将她护在怀中,可她却如同缥缈虚无的烟,一经触碰,就散成了迷雾。 而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下一瞬,足足有几十双手同时朝她袭去。 她嫌恶地蹙起了眉,奋力地拨掉了正欲探入她裙底的手。 “哟~这小蹄子脾气还挺倔!” “还穿着嫁衣,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跟哥哥们洞房。” “还用问?这浪蹄子定然是想得紧。” …… 冷夜光是听着他们不堪入耳的调笑声,曜黑的眼眸已被血色所覆。 他恨自己不能冲入梦境中,替她将这群酒色之徒斩尽杀绝。 更恨当初的自己,竟这么狠心地折磨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待他看到玄风浅将扯下她嫁衣的魔众幻成了她的模样,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玄风浅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此时此刻的他,已经能切身体会到她当时的无助。 他原以为,自己救了她数次,完完全全可以弥补自身对她的亏欠。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被他伤得有多深。 正如她所说,不是所有的功过都能相抵。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既不能消弥伤痛,连带着甜枣也变得索然无味。 正当他颓然地靠在墙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致歉的时候,梦魔双眸圆瞪,倏然出声,“血魔!” 闻言,冷夜这才回过了神。 他死盯着牢房外骤然出现的黑衣女人,极力地想要听清她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却因元帕正被垫于那被幻成女身的魔众身下,这使得梦境中到处都充斥着惊恐的尖叫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无奈之下,冷夜只得根据玄风浅的嘴型推测出她们二人的对话。 “众神之力竟还能预见灾祸?”冷夜眉头紧拧,骤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梦魔显得尤为茫然,审慎言之,“众神殒灭,众神之力不过是一个传说。想来血魔只是为了控制羡天帝姬,才会谎称将众神之力赠予了她。至于众神之力得以预见灾祸,应当只是一个无稽之谈。” 冷夜灵光乍现,突然生出一种直觉。 也许,上辈子玄风浅正是被“预见灾祸”的异能所误导,这才慢慢地同他生出嫌隙,以致于在仙魔大战之际,给予了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尽管,冷夜极不情愿去回忆着那些掺着血泪的痛苦过往,但为了搜寻更多的蛛丝马迹,他终是沉沉地闭上了眼眸,事无巨细地回忆着他重生前的点点滴滴。 第127章 本尊欠他太多 犹记得多年前,灵魂渡口初相遇。 玄风浅着一身红衣,肤白如新剥的鲜菱,眸似清泓,又似明珠生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就是九幽魔界的储君冷夜?” “冷夜,你长得可真好看,跟画中仙一般。” “你怎么都不理我?是害羞了吗?” 她清铃般悦耳的声音乍响,如同一只可爱的喜鹊,在他跟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之后,玄风浅总会想方设法地同他套近乎。 先是隔三差五地命仙娥送来难吃得要死的糕点。 每一次,他都十分嫌弃地说不吃。 却又总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一边吐槽一边吃完。 那时的玄风浅,还时常约他一起去凡间看花灯。 只可惜,他在感情方面尤为慢热,怦然心动却不自知。 每每对她,也总是冷着一张脸。 别说陪她去看花灯,就连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后来,因为玄千凝的逆凰真身以及她当年的救命之恩,冷夜一口应下和玄千凝的婚事之际。 在他看来,成婚不过是为了灵修。 既是灵修,他势必要找一个对自身有所助力的女人。 故而,玄千凝就成了首选。 直到大婚当日,玄风浅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天上地下无人能觅得她的踪迹。 他急了眼,一手撕毁了同玄千凝的一纸婚书,发了疯一般满世界地找她。 三日后,当他发现晕死在奈何桥边浑身是伤的玄风浅,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毅然决然地娶了她。 可让他倍感困惑的是,曾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的玄风浅在他们成婚之后,变得尤为冷淡,就连洞房花烛之夜也不让他进门。 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是惧怕。 她每回见到他,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发颤。 冷夜心中虽有气,但还是尽可能地顺着她。 她不让他回房睡,他就在屋外守着。 他总想着,等他熬过九重天雷劫,她再不愿意,也要将她给办了。 之所以非要等到九重天雷劫之后,主要是担忧自己熬不过雷劫,连累了她。 他要是真回不来,起码她的清白还在,想要改嫁应当容易些。 渡劫当日,冷夜怀揣着几十个日夜亲手赶工出来的紫玉玲珑簪,本打算等他熬过此劫之后,再赠予她。 可惜,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九重天雷劫,却应了百年前茅山道士的那句预言,终是没能熬过情劫。 五个月前,仙族趁他元气大伤之际,在无妄海上掀起了战事。 此时的冷夜已然重伤在身。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他来说自保并不算难事。 他本可以全身而退,可仙族那群老不羞竟将玄风浅作为了人质,逼着他妥协。 几经斡旋,冷夜费了半生修为,才将玄风浅带至了自己身边。 “拿着。” 他将轩辕魔剑递给了玄风浅,沉声嘱咐着她,“跟在本尊身后,别乱跑。” “好。” 玄风浅声色微颤,挣扎了许久,终是徐徐退至了冷夜身后。 “傻丫头,别怕。有本尊在,你一定不会有事。”他误以为玄风浅是被仙族这般阵仗吓坏了,缓声安慰着她。 “冷夜,是你逼我的。” 玄风浅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挥刀砍下,给予了他最为致命的一击。 ……… 忆起玄风浅挥刀砍下时那般决绝的模样,冷夜的心仿若掉入了冰窟窿里,痛得他缓不过气儿。 “魔尊,你受伤了?” 梦魔讶异地看着面色煞白的冷夜,关切地问道。 “区区小伤,不碍事。” 他薄唇翕动,深吸了一口气,忍痛回忆着过往。 在此之前,他总以为玄风浅自他们第一次相遇之时,就在利用他。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对他的态度,应当是在她失踪三日被他带回来之后,才发生的改变。 难道,上辈子她就已经被所谓的“预见灾祸”的异能给误导,误以为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冷夜眉头紧蹙,又试着回忆起他重生之后发生的事。 重生后,有一段时间,他只要听到有人提起玄风浅,就恨得牙痒。 故而,只要逮到机会,他便死命地折磨她。 也许,是因为他的凶悍,玄风浅才会显得那样惧怕。 可让他倍感蹊跷的是,五方天帝上门要人的时候,玄风浅为了会显得那样恐慌? 她究竟在怕什么? 再者,他曾不止一次地扒过她的衣服,均未看到她胳膊上刻意点上去的守宫砂。 可为何他赶着去验身的那一次,她偏要在手臂上点上十几颗守宫砂? 难道,她提前得知了此事,知道他起了疑心? 思及此,冷夜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怕是一直被“预见灾祸”的异能给误导了,误以为自己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若当真如此,他岂不是错怪了她? 思及此,冷夜急火攻心,嘴角处又一度挂下了一道鲜血。 “魔尊,属下扶你回宫歇息。”惊蛰阔步上前,略显焦急地道。 “尊上,听惊蛰说,你是为了阿浅才受的伤?”无涯悄然栖于冷夜肩头,轻声询问着他。 冷夜摇了摇头,沉声道:“是本尊欠她太多。” “尊上,你什么时候穷得还欠人一屁股债?” 无涯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他寻思着冷夜若当真还不起,大可将它抵押给玄风浅。 跟着玄风浅,就意味着有用不完的雪肤膏,和喝不完的琼枝仙露。 “无涯,你速去仙界。切记,务必要时时刻刻守着玄风浅,看她究竟和哪些男人有往来。” 冷夜委实想要弄清楚夺走她第一次的男人是谁,沉声嘱咐着无涯。 无涯愣了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出声:“尊上,你是不是喜欢阿浅?” “是。” 这一回,冷夜没有犹豫。 重活一世,如果到现在他还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正可谓是白活了。 “呜呜呜...” 无涯的眼泪说来就来,它早有预感,冷夜对玄风浅不一般。 没想到,他竟亲口承认了。 “你喜欢阿浅什么?”无涯的眼泪愈发汹涌,眨眼的功夫便糊了一脸。 “一见钟情。” 第128章 玄风浅的札牍 “呜呜呜...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无涯卷翅成拳,一拳又一拳地捶向了冷夜的胸口。 “是又如何?” 冷夜垂眸看向长靴上纵横交错的红线,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哼...提裤无情的负心汉!” “哭够了,就去仙界。切记,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冷夜薄唇轻启,随手将脏污不堪的元帕扔至了无涯头顶,“自己擦干净。” “负心汉!” 无涯气呼呼地将元帕扔到了冷夜脸上,“歘”地一声往仙界的方向飞去。 它一定要竭尽所能地稳住玄风浅。 只要玄风浅不动心,冷夜再喜欢她,也无济于事。 — 仙界,清风殿 玄风浅正伏在书案前,沉沉睡去。 熹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柩,在她莹白如玉的脸颊上洒下细碎的光点。 “帝姬,今日晴空方好,可愿随我一道去往凡间观那烂漫花海?” 浮尘披散着一头墨发,唇齿含笑,信步而来。 “扫把星君,请留步。帝姬尚未出阁,若是让人瞥见你公然出入她的闺房,帝姬难免会遭人非议。” 绮鸢忙不迭地拦在了浮尘跟前,不过是说了两句话,不知怎的忽然红透了脸。 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轻声细语地道:“帝姬尚未起身,您若有什么急事,不妨由奴婢转达。” 浮尘淡淡地扫了眼双颊通红的绮鸢,倏然抬手,替她摘去了发髻上的枯叶。 “扫把星君...” 绮鸢瞅着面前眼若明溪,容貌似画的浮尘,心跳骤然加快。 浮尘莞尔浅笑,温声言之,“并无急事。不过是想邀帝姬去凡间游走一遭。” “奴婢这就去唤醒帝姬。” “罢了,来日方长。” 浮尘声色清冷,眉眼间始终透着淡淡的疏离。 绮鸢见他拂袖而去,怅然若有所失。 自数日前浮尘为护她硬生生地挨了冷夜一鞭子之后,她脑海中便会时不时地浮现出他的一颦一笑。 “怪哉,难道这就是帝姬所说的‘男色误人’?” 绮鸢双手轻覆在滚烫的脸颊上,转身便将脑袋栽入了院中的水缸里。 欲借冰凉刺骨的水,镇住她脸上急剧升高的温度。 隐于暗处的浮尘淡漠地看向春心荡漾的绮鸢,本打算亲手解决了她,再嫁祸给冷夜。 转念一想,若是能在玄风浅身边安插上一位对他言听计从的眼线,兴许还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不自量力的东西,今日就放你一马。” 浮尘冷哼了一声,转眼便闪身入了玄风浅的闺房。 他见玄风浅正趴伏在书案上沉沉睡去,遂转身取下挂在屏风上的披风,轻轻地披在她的肩上。 “你出去...”玄风浅眉头轻蹙,急声厉喝道。 浮尘身形一顿,原以为惊扰到了玄风浅,正打算退出她的闺房,却见她手舞足蹈一阵扑腾。 “帝姬,不过是个梦魇,别怕。” 他意识到玄风浅不过是陷入了梦魇之中才会这般焦躁,遂阔步上前,将她搂在了怀中。 “冷夜,你怎么不去死?”玄风浅顺势依偎在浮尘怀中,忿忿不平的道。 浮尘徐徐垂眸,看向怀中一直未见转醒的玄风浅,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疑惑。 他原以为玄风浅已经开始怀疑那得以预见灾祸的异能,但见她连做梦都恨不得将冷夜挫骨扬灰,心中疑虑于须臾间消散了些。 “帝姬,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等冷夜灰飞烟灭,我便十里红妆娶你进门,如何?” “相信我,再过一段时日,你就能彻彻底底地摆脱那个恶魔。” …… 浮尘柔声安抚着焦躁不安的玄风浅,他见她脸颊上印有一行墨迹,特特掏出了袖中的方帕,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脸颊。 无意间,书案上那本墨迹未干的札牍撞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出于好奇,他随手翻了几页。 只见札牍之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冷夜对玄风浅施以的暴行。 字里行间,是蚀骨的恨意。 而让他格外满意的是,她还将玄典台上血魔作乱一事,当成了冷夜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如此,他便再也无需担忧她会因为冷夜的救命之恩,而对冷夜产生些许好感。 “帝姬,不好了!兜率宫传来消息,说是血魔来势汹汹于昨日夜里奇袭了玄典台。这会子,众仙家已齐聚凌霄宝殿,焦灼地商讨着当如何缉拿血魔。” 过了好一会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的绮鸢着急忙慌地冲进了屋里。 她见玄风浅正倚在浮尘怀中,惊愕地大半天回不过神,“扫把星君,你怎会在此?” “我听闻屋中传来帝姬的惊呼声,担忧她出事,这才贸然地进屋看看。不成想,帝姬陷入梦魇之中,将我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我不放。” 说话间,浮尘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绮鸢光瞅着他超凡出尘的俊逸脸庞,浑然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顾着一味地点头。 “嘎!你是谁?为何这么亲昵地搂着阿浅!” 无涯乘风而来,“噌”地一下蹿入了玄风浅怀中,扯着嗓门嘎嘎怪叫,“阿浅,快醒醒!” 玄风浅本打算装睡到底,得知浮尘的真面目之后,她再也懒得同他虚与委蛇。 可无涯那叫声,如同惊雷一般,闹得她头疼心慌。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徐徐睁开眼眸,轻声细语地道:“怎么了?” “帝姬,你可别听它胡说。我不过是见你深陷在梦魇之中,这才进屋看看。” 浮尘悄然松开了玄风浅,不疾不徐地道。 “嘎!你说谎,你就是想占阿浅的便宜。阿浅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一开始,无涯本打算竭尽所能地说服玄风浅另嫁他人,别在冷夜这一棵树上吊死。 可当它亲眼目睹她被浮尘搂在了怀中,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浮尘不悦地冷睨着无涯,杀意暗生。 他心下暗忖着,既然冷夜这么在乎这只鸟,迟早有一天,他要将它炖了亲手端到冷夜跟前。 无涯察觉到浮尘充斥着敌意的眼神,冷不丁地往玄风浅怀里钻去,怯生生地道:“阿浅,我不喜欢他,你让他走。” 玄风浅略显抱歉地看向浮尘,声色淡淡地道:“扫把星君,择日我再去看你。” “好。” 浮尘听明白了玄风浅的言下之意,知她这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心下尤为不爽。 一直以来,她都将他视为了知己。 不成想,今儿个她对他的态度竟这样冷淡。 第129章 戏耍浮尘 玄风浅瞅着浮尘骤沉的面色,心情倏然转晴。 他既处处算计于她,她自然无需给他好脸色看。 今儿个,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阿浅,你和扫把星君是何关系?”无涯浑绵无力地靠在玄风浅怀中,轻声问道。 “青梅竹马。” 玄风浅斜勾着唇角,话里行间尽是自嘲之意。 过去这数千年,她一直将浮尘视为知己。 没想到,打一开始他就在利用她。 “他是你的竹马,那尊上算什么?你可知,尊上都亲口承认了对你的心意。” 无涯本打算劝玄风浅另择新欢,却又不忍心看冷夜爱而不得。 如此一想,它又拗过了脑袋,在她怀里痛哭了一场。 “乖鸟,哭什么?” 玄风浅轻抚着无涯被眼泪沾湿的羽翼,陡然发现它早已哭肿了双眼。 “呜呜呜...阿浅,尊上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喜欢得不得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是错付了。” “一见钟情?别听他鬼话,他不过是在逗你这个小哭包。” 玄风浅轻拭着无涯糊满眼垢的泪眸,随口询问着绮鸢,“你方才可是说过,众仙家正齐聚凌霄宝殿商讨缉拿血魔的法子?” “确有此事。” 绮鸢神情恍惚,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 在此之前,她只知玄风浅和浮尘的关系甚是亲厚。 不成想,玄风浅竟用“青梅竹马”四字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倘若玄风浅当真对浮尘情根深种,她岂不是连一丁点儿的机会都没了? 退一步说,即便有一线机会,她也不能够昧着良心同玄风浅抢男人。 玄风浅待她恩重如山,她断然不能做这般忘恩负义之事。 思及此,绮鸢略显失落地垂下了眼眸,默默地消化着自身的情绪。 玄风浅犀锐的眼眸淡淡地扫了眼情绪低落的绮鸢,悄然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那句“青梅竹马”,恰恰是说给绮鸢听的。 她明知浮尘不会是绮鸢的良配,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同绮鸢细说浮尘是何等的卑劣。 只好以这种方式,委婉地劝退绮鸢。 但愿,绮鸢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沉吟片刻之后,玄风浅继而询问着绮鸢,“众仙家可是讨论出了个所以然来?” “帝君原本打算给血魔留一条生路,说是万物皆有灵,一切当顺应天意。” “哦?父尊竟如此维护血魔...” 玄风浅眼波流转,已然将血魔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出所料,血魔应当就是玄千凝的生母姬朔。 绮鸢摇了摇头,一五一十地道:“帝君听赤焰青牛提起昨日夜里帝姬也去过玄典台之后,便改了主意,当即下令诛杀血魔。” 她话音刚落,白帝就心急火燎地冲入了清风殿。 “幺儿,昨夜可有受伤?” “确实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哪里受了伤?” 白帝自责不已,早知姬朔的目的是玄风浅,他当初就该斩尽杀绝。 “父尊,那十起的命案当真不关九幽魔尊的事。昨儿个夜里,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怕是早就死在了姬朔的手里。”玄风浅声色淡淡地道。 她倒不是为了替冷夜洗脱罪名,才这般言说。 此刻,她只想着为十位仙倌讨要一个公道。 白帝惊愕不已,连声问道:“你怎知血魔原名?” “这有何难?” 玄风浅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其一,她的目的并不是栽赃嫁祸给九幽魔尊,她的目的是我。再者,唯一能让父尊因愧疚而网开一面的女人,除却姬朔,再无第二种可能。” “幺儿,是父尊对不起你。” 白帝愧疚不已。 当年因为姬朔的缘故,元蘅负气出走,直至今日都不肯回仙界。 现如今,玄风浅又差点儿被姬朔伤了性命,他若是再对姬朔存着恻隐之心,他当真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玄风浅瞅着老泪纵横的白帝,缓声安慰道:“父尊,往事何须再提?等我出嫁之日,母后定会重回仙界。到时候,你再给她个台阶,想个法子留住她,岂不是皆大欢喜?” “幺儿说得对。” 白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正色道:“幺儿,你觉得帝俊怎么样?他已同朕表明心迹,说是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玄风浅心下尤为矛盾。 她尚未考虑清楚究竟要不要同帝俊合作。 “幺儿,万万别错过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白帝声色哽咽,面色却挂着柔和的笑容,“父尊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看着你风光出嫁。” 玄风浅深知白帝已下定决心要为她扛下上神劫,心下动容不已。 深思熟虑之后,她终是颔了颔首,一口应下了和帝俊的婚事,“父尊,我既收下了帝俊的定风簪,势必会信守诺言。他对我很好,你放心。” “你连定风簪都收下了?” 白帝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闺女即将出阁,又一度泪流满面,“果真,女大不中留。” “嘎!帝俊?” 藏于玄风浅袖中的无涯听她这么一说,急得赶忙蹿至她肩上,“阿浅,你当真要嫁给帝俊?” “幺儿,它怎会在此?” “它不过是来寻我玩几日。” “幺儿,如此实在不妥。若是让帝俊得知,你还留着冷夜的鸟,他心里能舒坦?” 白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栖在她肩上的无涯兜入了袖中,不容商榷地道:“为父这就将它遣送回九幽。” “也好。” 玄风浅轻声应下。 待白帝前脚一走,她后脚便去了藏书阁。 直到今日,她依旧没能弄清上神劫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尽管以她的修为,势必难逃一死。但她还想着奋力挣扎一番,但凡有一线生机,也不能轻易放弃。 不成想,她刚跨入藏书阁,竟同正在阁中洒扫的浮尘撞了个正着。 “帝姬,你来此地作甚?” 浮尘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略显狐疑地询问着她。 玄风浅眼皮一跳,深怕被浮尘看出她的意图,连声道:“自然是来找你的。” “哦?” 浮尘正因玄风浅今儿个一早尤为冷漠的态度而闷闷不乐,此刻听她特特前来寻他,心中阴霾骤散。 第130章 你就这么渴? 玄风浅强作镇定,桃腮含笑,声音清脆如轻铃,“前几日你送来的桂花糕被众仙娥瓜分了,我连一块也没吃着。今儿个就是想来问问,桂花糕哪里有得买?” “那是凡间的吃食。帝姬若是想吃,我这就去替你买。” 浮尘莞尔浅笑,眼角眉梢的疏离感俨然化作了似水的温柔。 “多谢。” 她轻轻颔了颔首,美目流盼,不经意间又流露出了勾魂摄魄之态,叫人魂牵梦萦。 浮尘定定地望着她,眸光愈发痴迷。 近段时日,他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 起初,他有过懊恼,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 但今日一早的冷遇,着实让他心神大乱。 这使得他不得不快些采取行动,争取早日俘获她的心。 他的喜欢确实不曾掺假。 但他绝不会因为这份喜欢,而放弃对她的控制。 只要能让他一举取代冷夜,成为六界之主,就算是让他亲手将玄风浅送到冷夜榻上,他也在所不惜。 玄风浅太明白浮尘那充斥着欲望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却还是笑意炎炎地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略有些头晕,现已无大碍。帝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凡间走一遭。” 浮尘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心虚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 玄风浅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笑意更显。 一直以来,她始终恪守着心中的道德底线,即便是再三迫害过她的冷夜,她也没想过玩弄他的感情。 可浮尘的欺骗委实让她伤透了心。 她曾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他却还以她一场又一场的算计。 既然浮尘对她不仁不义,就别怪她肆意玩弄他的感情。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玄风浅双手紧攥成拳,倏然转身,径自往藏书阁里走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她终于在一本典籍中寻到了关于众神之力的记载。 典籍上所载,和冷夜同她说的几乎无差。 所谓众神之力,不过是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传说中那株被众神寄予厚望的仙草,根本从未在任何人跟前出现过。 也就是说,众神之力确有其事,但其得以预见灾祸的异能,纯粹是浮尘凭空杜撰。 可让她倍感困惑的是,她丹田处好似尘封了一股极其神秘的力量。 倘若,这股神秘的力量不是众神之力,又会是什么? 玄风浅眉头紧蹙,双手轻捧着腹部,喃喃自语,“难道是穿书前没排干净的屎尿?” “噗——” 藏于书架之后的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虽未听明白玄风浅所言是为何意,但见一个超凡脱俗的仙女捧着肚子怀疑里头装了屎,就觉得十分滑稽。 “谁?” 玄风浅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 “羡天帝姬,别来无恙。”那男子倏然抽走了书架上的数本典籍,露出了一张俊朗非凡的脸。 “你是...御宸?” 玄风浅脑海里骤然闪现过有关于西海二皇子御宸的记忆。 在此之前,他们倒是见过几面。 不过,这副身躯的原主一心扑在冷夜身上,对于其他男子,一直都不怎么上心。 “正是。” 御宸单手撑于架上,利落地越过了书架,不偏不倚地凑至了玄风浅跟前。 玄风浅无心同他周旋,兀自翻找着典籍。 “帝姬可是在找书?”御宸见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腆着笑脸,温和地问道。 “嗯。” “帝姬寻常都读的什么书?” “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 玄风浅寻了大半天,无意间瞥见御宸身后高架上那本破损不堪的典籍,遂一手撑在他身侧,一边踮着脚尖,去够那高出的典籍。 “帝姬,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再靠得这样近,我喊人了。” 御宸有心逗弄她,不成想她比他想象中的要热情许多。 许是被她的迫近所吓,他竟局促地定在了原地,心跳似撒欢的野马,越来越快。 玄风浅古怪地瞅了眼脸红得如同烧熟的虾子一般的御宸,小声嘀咕了一句,“紧张什么?我对你没兴趣。” 话未说完,她便松开了手,兀自翻阅起了这本破旧的典籍。 让她倍感振奋的是,这本典籍确实记载了有关上神劫的史料。 典籍上称,一旦渡过上神劫,便可直接飞升上神,解封无限神力。 “帝姬尚未满万岁,算起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何须操心这缥缈不可及的上神雷劫?” 御宸听得玄风浅那句对他没兴趣之后,心下十分地不服气。 遂频频向她暗送秋波,挤眉弄眼,欲引起她的注意。 只可惜,玄风浅始终专注于手中的典籍,根本没用正眼瞧过他。 “格老子的!这典籍上竟说上神劫不过是渡神劫的一个统称,并不单单指雷劫,也不一定只一个劫。这是非要我折了这条命,才罢休?”不一会儿,玄风浅气呼呼地将典籍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上了两脚。 御宸眉头紧拧做了一团,他原以为玄风浅这般冷艳的冰山美人,应当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表情管理十分得体之辈。 不成想,她先是满嘴屎尿屁,再是当着他的面爆粗口,甚至还极其粗鲁地踩踏着典籍。 “帝姬,你当真是女人吗?” 御宸甚至有些怀疑,玄风浅这副美艳的皮囊下,藏了一具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如此一想,他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想着在她身上胡乱抓上一把,以辨真假。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此时,冷夜阴鸷的声音突然从藏书阁外传来。 玄风浅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躲到了御宸身后。 谁料,御宸也是怂的没边儿。 眨眼功夫,又蹿到了玄风浅身后。 “玄风浅,你就这么饥渴?” 冷夜手提着一长串梭线,气势汹汹地行至了玄风浅跟前。 “我怎么饥渴了?” 玄风浅躲不过,索性仰起头,冷声反问着他。 “被本尊抓了现行,还不承认?” 冷夜一把将她拽至身后,刀锋般冷漠的目光落定在了尬笑连连的御宸身上,“本尊的女人,你也敢碰?” 第131章 取悦 御宸连连赔笑道:“魔尊别急,不过是一个误会。我本打算寻羡天帝姬问个明白,我遭血魔暗算当日,究竟是哪位仙倌出手帮我解的围。不成想,这话尚未问出口,正巧被你撞见了。” “问话需要动手动脚?” 冷夜冷哼着,压根儿不相信御宸所言。 他只记得不日前,御宸曾借着赤青山的雪莲花向玄风浅大献殷勤。 玄风浅瞅着冷夜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御宸跟前,略显恼怒地道:“稍微有点儿不如意,就想用武力解决?冷夜,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是你没给够本尊安全感,还好意思说本尊幼稚?”冷夜声色骤冷,咬牙切齿地道。 他深知玄风浅因他受了很多委屈,可每每见她帮着外人说话,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御宸原指望着玄风浅能说几句好听的以稳住冷夜的情绪,不成想,她竟是半点不服软。 眼见着冷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打着圆场,“二位感情笃深,着实令人艳羡。今日,我谨此代表西海四万万子民,恭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冷夜声色闷闷地道:“往后,离本尊的女人远一点。”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非得将御宸打得半死不活。 可现在,他看似凶悍,实则外强中干,就连发脾气都得先看看玄风浅的脸色。 她要是心情不好,他决计不敢火上浇油的。 “好说,好说。” 御宸暗自松了一口气,脱兔般一溜烟功夫闪得无影无踪。 玄风浅见御宸脱险,再懒得搭理冷夜,兀自绕道而行。 “生气了?”冷夜拽着她的胳膊,尽量缓和了口气,和颜悦色地道。 “能不能别闹了?人家不过是跟我说句话,你摆出要砍人的阵仗做什么?” “本尊都没摸过,他凭什么?”冷夜小声嘀咕着。 玄风浅犹记得帝俊同她说过,她醉酒那晚,分明是冷夜将她带回的清风殿,并将她扒了个精光。 思及此,她显得更加郁闷,没好气地道:“便宜都被你占尽了,还装?” “有你这么对自家男人说话的?” 冷夜眉头紧拧,倏然伸出手朝她胸口袭去。 他暗忖着,她既这么不听话,他就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玄风浅冷冷地看向冷夜伸出的手,话里行间满是戾气,“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试就试,本尊岂会怕你?” 冷夜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一脸傲然地放着狠话,“你信不信本尊这就把你办了?” 他的态度显得尤为刚硬,不过他的手却在虚空中拐了个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 玄风浅原以为他的手势必会朝她胸口处探去,不成想他居然只是想捏她的脸。 这使得她紧紧地环在胸前的双臂显得有些突兀。 “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尊对你没兴趣。”冷夜倏然松了手,口是心非地道。 “真是凑巧,我对你也毫无兴趣。”玄风浅寸步不让,反唇硬呛。 她心下腹诽着,反正自己也熬不过上神劫。 与其被他这么欺压着,还不如奋起反抗,早死早超生。 “你今天吃炮仗了?”冷夜总感觉今儿个的玄风浅特别欠收拾。 不过惊蛰说了,玄风浅之所以会在他面前显露真性情,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已经在开始慢慢地接受他。 这么一想,他心里舒畅多了。 殊不知,玄风浅纯粹是因大限将至,才会愈发肆无忌惮。 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还怕他个锤儿? “罢了。看在你给本尊缠了一腿红线的份上,这次先不和你计较。” 冷夜傲慢地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顺势还将手中的梭线塞入了她的手里。 “你知道红线?” 玄风浅眼皮狂跳,她本以为冷夜并不知红线的事。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冷夜彻彻底底会错了意,误以为她是为了栓牢他才给他套了一腿的红线。 这要是让他得知,她早已将红线的另一端分别牵往对他心生爱慕的仙娥手中,他岂不是要癫狂? “嗯。” 冷夜破天荒地冲着她浅浅一笑,一说起红线,他就止不住地得意。 玄风浅神情微怔,目无斜视地瞅着冷夜刀刻般分明的轮廓,偶然发觉他笑起来居然出乎意料得好看。 不过,她还不至于被美色迷昏了头。 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后,她又恢复了平素里漠不关情的模样。 “想不想本尊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冷夜眉梢微挑,示意着玄风浅看向她手中血迹斑斑的梭线。 “你确定不是惊吓?” 玄风浅瞅着顺梭线簌簌下滑的暗红血液,俨然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冷夜信誓旦旦地道:“绝对是惊喜。” 话音未落,他便拽着她的衣袖,将她领出了藏书阁。 说来也是奇怪。 心里藏着恨的时候,他还不至于这么怂。 可当他发现自己再一度喜欢上她之后,反倒不敢碰她。 就连牵个手,都怕她不自在。 啪嗒—— 遽然间,他们身后的书橱上意外掉落了一本无字典籍。 玄风浅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但见典籍上空无一字,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想过细究。 冷夜的眸光,则是落在了无字典籍下方那本纸张陈旧的典籍上。 上神劫? 他出神地盯着典籍一角有关上神劫的概述,陷入了沉思之中。 照理说,玄风浅不过才几千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短期内遭此雷劫。 既然不可能遭此雷劫,她为何要将此典籍扔在地上疯狂踩踏? 难不成,她已听无涯说起昨日夜里的事,得知他将不日前从无妄海带回的女俘安置在了紫幽宫,醋意大发,这才不受控制地踩踏典籍? 冷夜微微勾起了唇角,抬手轻抚着玄风浅的后脑勺,缓声道:“本尊从未遇见过像你这么懂得取悦本尊的女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玄风浅无语至极,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冷夜却非说她在取悦她。 他莫不是得了妄想症? 第132章 无字天书 冷夜笑而不语,轻拽着玄风浅的衣袖,径自走在了前头。 玄风浅则怔怔地凝望着手中染血的梭线,暗自猜测着梭线的另一头究竟连着何物。 他们刚跨出藏书阁,从书橱上掉下的那本无字典籍竟浮现出了一行血色小字:混世魔王殒命,祥和盛景不复。纵众神之力归位,仍无法力挽狂澜。届时,无量浩劫至,六界岌岌,天下殆矣。 玄风浅眼角斜光瞥到了自行翻页的无字典籍,疑惑顿生。 可当她定睛望去,无字典籍之上的血色小字已然消失不见。 “在看什么?” 冷夜顺着玄风浅的视线,看向了那本平平无奇的无字典籍,轻声询问道。 “没什么。” “所以,你方才是走神了?”他沉郁的嗓音透着些许怒气。 玄风浅反问道:“不可以走神?” “和本尊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不准走神,听清了?” 冷夜感觉得到她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身上,虽然总是习惯性地自欺欺人,但偶有清醒的时刻,他那颗脆弱敏感的心就像被猫挠了一般难受。 玄风浅忍无可忍,将手中梭线重重地摔他怀中。 正欲开口驳斥,数滴鲜血竟从虚空中飘落,顺着冷夜的前额簌簌滑下。 她惊愕地抬起头,却见头顶上空诡异地飘着被硬生生拗成一捆的血色人头。 “这就是本尊赠予你的惊喜,你喜欢吗?”冷夜深深地凝望着身侧一脸愕然的玄风浅,轻柔地拭去了低落在她脸上的暗红血迹。 玄风浅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眼眸中满是恐惧。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神情戒备地盯着勾唇邪笑的冷夜,“为何送我这个?” 此刻的她,已然发现头顶上方被挤在中央位置的那张尤为熟悉的脸。 犹记得她深陷九幽魔牢之时,为了自保,曾将亲手扯落她嫁衣的魔犯幻化成了女身。 而那魔犯,亦在他的同伙疯狂的侵犯下,当场毙命。 照理说,这件事早该告一段落。 让她深感不安的是,冷夜为何要砍下他的脑袋,并用梭线捆好亲自送到她眼前? 难道,冷夜已经得知,她扯了谎? “本尊自制的人头风筝,飞得还算高吧?”冷夜轻拽着梭线,略显得意地道。 他见她满脸的血迹,怎么都擦不干净,正想脱掉外袍替她挡着,不成想,她竟害怕地抱头蹲在了地上。 “你别过来!” 她檀口微颤,连声喝道。 “吓着了?” 冷夜见状,倏然松开了手中的梭线,广袖生风,眨眼功夫就将骇人的“人头风筝”刮至了无人得见的浮云之上。 他躬着身,缓声解释道:“本尊绝不是有意吓你,就是想替你出口恶气。” “你能不能别砍我的脑袋?” 玄风浅见那群魔犯下场这般凄惨,瞬间蔫成了鹌鹑。 她原本还信誓旦旦地想着同冷夜硬磕到底,反正横竖都是死,怎么高兴怎么来。 可现在,她当真怕死了他的手段。 “在你心中,本尊真就这么残暴?”冷夜闷声问道。 玄风浅连连摇头,好声好气地道:“不是的。你待我极好,是我一直惹你生气。” “……” 冷夜心里明白,她纯粹是因为害怕,才会这般言说。 这一刻,他突然发觉,原来惊蛰说的一点没错。 玄风浅若还愿意冲他发脾气,倒还好说。 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她,着实让人心疼。 迟疑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轻声细语地道:“在本尊面前,你不需要小心翼翼。要是心里有气,你大可暴揍本尊一顿,本尊保证不还手。” 过了好一会儿,玄风浅才缓过了心神。 意识到冷夜并未打算将她做成人头风筝之后,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是来索命的?” “索什么命?本尊纯粹是来赎罪的。” “赎罪?” “当初多有得罪,心下实在难安。”冷夜尤为诚恳地道。 听他如此一说,玄风浅这才敢相信他当真是前来致歉的。 只是,这道歉方式,谁受得了? 此刻,冷夜很想挑明了跟她说,万万不得相信什么预见灾祸的异能。 可他又不想打草惊蛇,只得模棱两可地在她耳边轻语着,“眼见不一定为实,凡事须得用心看。” 玄风浅眼眸微动,正欲开口,见浮尘手捧着热乎的桂花糕腾云而来,又换了副说辞,“我只知,亲身经历过的伤痛做不了假。” 冷夜失落至极,曜黑的眼眸中写满颓然,“倘若,本尊也亲历一遍你遭过的罪,你心里会不会舒服一些?” 玄风浅并未答话,兀自转头迎向了浮尘,“你可算回来了。” 浮尘见她满脸的血痕,关切地问道:“没受伤吧?” 玄风浅摇了摇头,顺手接过了他递上的桂花糕,嫣然浅笑,“没想到,还热乎着呢。” 浮尘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身侧面色阴郁的冷夜,心中暗爽。 这么看来,玄风浅对自己的态度着实不赖。 起码,她还愿意冲自己笑。 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玄风浅仅尝了一小口,竟将手中的桂花糕还给了他,“不知怎的,瞬间又没了食欲。” 浮尘对此颇有微词。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玄风浅在戏耍他的感觉。 本想着亲自问问她是不是误信了旁人的谗言,她却目无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步履生风地回了清风殿。 浮尘郁闷地盯着手中热乎的桂花糕,恨不得将之化为齑粉。 “本尊看着,倒是颇有几分食欲。” 冷夜一把夺过了浮尘手中的桂花糕,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玄风浅吃剩的,自然只能他来扫尾。 浮尘早就烦透了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冷夜,又见他这般作为,周身戾气于不经意间外泄开来。 冷夜习惯性地眯起双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浮尘攥紧的拳头。 数日前,他曾听凝香殿的仙娥说过,浮尘向来就是一副看透俗世,与世无争的恬淡模样。 可在他看来,浮尘却是另一番模样。 阴损,狠毒,善攻心计... 或许,一直潜藏在玄风浅身边,打着“众神之力”的幌子控制着她的人,正是浮尘。 浮尘意识到外泄的戾气,心中暗叹了声不好。 但见冷夜仍在全神贯注地吃着桂花糕,这才安下心来。 眨眼间,他又恢复了平素里人淡如菊的模样,垂眉敛眸,洒然离去。 第133章 回九幽练棋艺 “惊蛰,速命梦魔彻查浮尘的底细。”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浮尘清瘦颀长的背影,随口同隐于暗处的惊蛰低语道。 “回魔尊,不日前梦魔已根据您的吩咐,将浮尘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据说,他在飞升成仙之前,当了好几世的扫把,除却俊俏的皮囊不曾变过,他这扫把星君当的,怕是只剩下一身晦气了。” “确实晦气。” 冷夜闷声应着,迟疑片刻之后,他特特朝惊蛰勾了勾手指,沉声道:“过来。” “啊?” 惊蛰双目瞪得溜圆,心跳骤然加快。 他暗忖着,冷夜已经好些时日没近过女色,再加之才同玄风浅说过话,这会子欲火必定旺盛。 难道,冷夜打算拿他泻火? 光是这么一想,惊蛰臀瓣猛地一缩,凉意自后脊处于须臾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魔...魔尊,怎么了?” 惊蛰轻轻拭去额上泌出的细密汗珠,尤为勉强地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冷夜见惊蛰双腿呈内八字微微曲着,随口问道:“腿伤了?” “伤了,惊蛰近段时日怕是不能伺候您了。魔尊,倘若您真忍不住了,属下这就去给您安排干净水灵的二八佳人。” 冷夜瞅着惊蛰一脸惊慌的模样,瞬间会意。 他尤为气恼地冷哼着,语气不善地道:“在你眼中,本尊真就这般饥不择食?” “魔尊恕罪,属下绝不是这个意思。” 惊蛰嘴上说得这样坚决,心里却不是这般作想。 昨儿个夜里,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冷夜在沉睡之后,一直在唤着玄风浅的名儿。 不止如此,他还将卧榻“摇”得咣当咣当响。 惹得守夜的魔姬纷纷臊红了脸,一门心思地想要往屋里蹿。 而今儿个一早,他刚踏入屋中,就见冷夜狂躁地将衾垫扯烂成了碎布条儿。 至于为何这样做,惊蛰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水漫金山春意滥罢了。 冷夜浑然不知惊蛰心中所想,尤为粗鲁地攥着他的衣领,直截了当地将他提至了自己跟前,“本尊问你,若是现在又去找她,她会不会嫌烦?” “羡天帝姬性子较冷,您确实该给她一些私人的空间,若是逼得紧了,往往适得其反。” 惊蛰意识到冷夜并未打算拿他泻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冷夜眉头紧蹙,压根儿不认同惊蛰的这番言辞。 他都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着她,她岂有嫌他烦的道理? 不过,惊蛰说得如此笃定,那就勉强信他一回好了。 “罢了,回九幽陪本尊下棋。” 冷夜素来不喜与人对弈。 不过,为了一洗拿棋子叠罗汉的前耻,他终是选择了闷头苦练。 — 翌日一早 冷夜心不在焉地端坐在棋盘前,不知不觉间又将棋子堆叠了数十层。 惊蛰强咽下正欲抻上喉头的哈欠,索性亦紧随冷夜的脚步,拿这一盘的棋子儿叠罗汉。 冷夜见状,更显无语。 他原以为惊蛰棋艺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若不是担忧玄风浅嫌烦,他恨不得立马冲上九重天,亲一亲她脸上的芳泽。 正当此时,被白帝勒令遣返回九幽的无涯骂骂咧咧地闯入了屋。 “嘎,气煞鸟也!” 无涯为了突出此刻的气愤,一头栽入了红墨之中,呜咽出声:“尊上,妾身被白帝那厚颜无耻的老东西气得连脸皮儿都红透了。” “他怎么你了?” 冷夜徐徐放下手中的棋子,隔空将红彤彤的无涯罩入了掌心之中。 “尊上,妾身这回当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可要替妾身做主。” 无涯噘着尖尖细嘴,因极度的气愤,骤然忘却了在冷夜跟前装乖作嗲,嗓音粗哑地不成样子。 “玄嚣毕竟是阿浅的父尊,你既未受到伤害,不如就这么算了。” 冷夜瞅着无涯生龙活虎的模样,再懒得过问它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闻言,无涯一头扑到了冷夜怀中,潸然泪下,“嘎!尊上,妾身还是不是你最爱的鸟?你可知,白帝为了引出血魔,竟将妾身当成了诱饵?要不是妾身自报家门,震慑住了血魔,眼下怕是已成了血魔的盘中餐。” “血魔?” 自玄风浅在玄典台遇险之后,冷夜便命人彻查了血魔的底细。 得知血魔乃玄千凝的生母,这才想着网开一面。 再怎么说,他也不能屠戮了救命恩人的生母。 不过,那血魔若是再敢伤害玄风浅,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挫骨扬灰。 “就是她!那只浑身都散发着血腥气的臭鸟,比姑获还要可怕一百倍。”无涯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猛地蹿入了冷夜的衣襟之中。 “本尊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玄风浅?你又是怎么落入白帝手中的?” “嘎!容妾身想想。” 无涯气得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落入白帝手中。 倏然间,它浑身如同炸毛了般,绒毛直立,显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妾身记起来了!起因是白帝说起了阿浅的婚事,有意将阿浅许配给帝俊。” “你说什么?” 冷夜再也沉不住气,厉声问道:“她可是答应了?” 无涯重重地点了点头,“阿浅对帝俊很是满意。不止如此,阿浅还称,扫把星是她的青梅竹马。” “岂有此理!” 冷夜深知自己脾气不好,为了不吓到玄风浅,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可当他得知,玄风浅决心嫁给帝俊之时,理智全失。 眨眼间,他便顶着煞红的眼,怒气腾腾地闯入了南天门。 这一回,玄风浅若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怪他强取豪夺,直截了当地将她扛回九幽。 “尊上,你莫不是在生阿浅的气?” 无涯“歘”地一声跃上了冷夜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他。 它不过是想让冷夜为它出口恶气,好好教训一番狡猾多端的白帝。 不成想,一时气急,竟将玄风浅所说尽数道来。 倘若冷夜因为它的供述,又去为难玄风浅,它的罪过可就大了。 第134章 冷夜的拒绝 “本尊难道不该生气?” 冷夜面色黢黑,周身气场愈发阴冷,怒气腾腾地反问着无涯。 无涯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轻轻地展开了羽翼替冷夜顺着气儿,“尊上,阿浅身子弱,经不起折腾,你可别对她动手。” 冷夜正愁无处发泄心中怒火,咬牙切齿地道:“身子再弱,也得给本尊扛着。” 对她动手倒还不至于。 但她若是执意要嫁给帝俊,就别怪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清风殿中,玄风浅正将自个儿关在闺房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神贯注地打着铁。 自上回亲眼得见九节魔鞭冲冷夜撒娇的场景,她便下定决心,也要为自己寻得一件像样儿的兵器。 不过,四海神兵皆有主。 想要寻得一件称心如意且尚未认主的神兵绝非易事。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从太上老君处借得了三昧真火,欲将这上好的玄铁打造成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笃笃笃笃—— 玄风浅干劲十足,借着三昧真火的火势,手中铁锤疯狂地朝着案板上的玄铁砸去。 与此同时,冷夜已大脚踹开了清风殿大门,径自往玄风浅闺房的方向走来。 “魔尊,帝姬尚在休憩,还望在前殿稍等片刻。” 绮鸢忙不迭地拦在了冷夜的面前,她见他的脸色不太对劲,特特扬高了嗓音,寄希望于玄风浅听得动静,得以翻窗溜出,先找个安稳的地方避上半日。 然,玄风浅根本听不到屋外的动静。 接连打了数个时辰的铁,不止胳膊如同废了一般,酸痛得不像话。 她耳际边,亦只剩下了“笃笃笃”的打铁声。 “滚。” 冷夜此刻并无闲暇功夫同他人虚与委蛇。 他广袖轻飏,“咻”地一声就将绮鸢掀至了一旁。 不过,待他行至玄风浅闺房跟前的时候,他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抬手轻叩着门扉,“开门。” 玄风浅虽未听见冷夜的叩门声,但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屋外传来的阵阵煞气。 她倏然回眸,但见窗慵上骤然浮现出冷夜高大的身影,一不小心,纤细的手指就被三昧真火烫去了一层皮儿。 “嘶——” 她猛地收回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夜驻足等了片刻,耐性渐失,冷声喝道:“玄风浅,你是聋了吗?” 玄风浅紧捂着焦黑的手指,疼得心肝颤,语气不善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冷夜原打算开门见山地质问她,为何要应下同帝俊的婚事,忽地忆起她被人头风筝吓得抱头蹲地的模样,特特缓和了口气,“本尊的披风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 “披风...” 玄风浅倒是没忘却她夜谈玄典台那日,正是裹着冷夜的披风回的清风殿。 她原以为冷夜吃穿不愁,定不会在意一件披风,便让绮鸢随手扔了。 不成想,他竟当真为了讨要一件被染了大片血迹的披风,亲自登门。 “想不到,你还挺节俭的。”玄风浅于门前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地寻思着对策。 虽说那不过是一件披风,他若当真稀罕,她赔给他就是了。 但冷夜向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这会子上门讨要,十有八九是找茬来的。 冷夜见玄风浅仍未开门,周身黑气更显,“还不将本尊的披风还来?” “我...我以为你不要,就丢了。” “岂有此理!” 冷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当他听闻玄风浅这么随意地将他的披风丢弃,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下一瞬,他“砰”地一脚踹开了门扉,“玄风浅,你好大的胆子。” 玄风浅随手扑灭了三昧真火,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被烧得通红的玄铁跟前。 她委实不愿让冷夜得知,自己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若是让他得知了此事,还指不准怎样嘲笑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她亦被三昧真火熏得脸颊漆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焦味儿。 冷夜自闯入屋的那刹,就瞥见了案板上通红的玄铁。 不过,他并未觉得玄风浅在屋中打铁造神兵有多可笑。 他就是有些不高兴,她这么喜欢神兵,为何不知开口向他要? 反手关上门扉之后,冷夜倏然凑至她跟前,紧紧地环住了她的纤腰,“想要什么神兵?本尊送你。” 玄风浅略显懊恼地撇了撇嘴,闷闷地道:“不用。” “本尊愿意送,你就尽管接着。惹恼本尊,你知道后果。” “……” 玄风浅默然无语。 她可从未遇见过像冷夜这么霸道的人。 不过,她并未一口回绝,端看他周身阴郁的气场,她便敏锐地察觉到今儿个的他,有些不对劲。 看似一切如常,眸中的怒浪早已汹涌澎湃。 “本尊在问你话,你可是听见了?”冷夜粗粝的指腹碾过她微张的嘴唇,不带着一丝柔情,显得尤为粗鲁。 “听见了。” 玄风浅微微偏过了头,指着他腰间的佩剑,低声细语地道:“我...我想要轩辕魔剑。” 她倒不是真想要这把轩辕魔剑。 此剑煞气太重,她可降不住。 之所以这般言说,主要是因为她太明白轩辕魔剑对冷夜有多重要。 像他这样的六界至尊武者,早就同其神兵相契合,断没有拱手赠人的道理。 她不敢拒绝他,那就让他亲口拒绝她好了。 “你想要轩辕魔剑?” 冷夜阴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处。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上辈子玄风浅提剑砍他的模样。 尽管伤口已经愈合,此刻的他还能感受得到那蚀骨的痛。 玄风浅不知他心中所想,随口问道:“不可以吗?” “除了轩辕魔剑,你想要什么都行。” “那就算了。” 玄风浅本就不想要这嗟来之食,得以婉言相拒,心里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 冷夜本想亲口问问她有关帝俊的婚事,却又担忧从玄风浅口中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思虑再三,他终是打算再作一番努力,寄希望于用自己的真情实感,换得她的回心转意。 第135章 冷夜求和 “陪本尊去一趟无妄海。” 冷夜薄唇轻启,声色虽不似方才那般阴冷,但态度依旧十分强硬。 他未等玄风浅表态,索性上手,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了清风殿。 “去无妄海做什么?我不想去。” 玄风浅秀眉轻蹙,卯足了劲儿都未能拨开他紧箍着她的腰身的大手。 “清明已至,四海同殇。这个时节去往无妄海,自然是赏天地同哭,观山河齐悲。” “……” 玄风浅没想到冷夜还有这样的怪癖,一时亦无言可对。 “怎么,不高兴陪本尊?”冷夜感觉得到玄风浅兴致不高,缓声问道。 “我高不高兴很重要?” “重要。不过,即便不高兴,你也得陪着。” 冷夜早已习惯了我行我素,纵他对玄风浅的心意不曾掺假,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改掉他这一身的臭毛病。 即便是她,也须得事事顺着他。 玄风浅受够了冷夜的独断霸道,若无必要,再懒得同他废话。 很显然,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便所有的恩怨纠葛都不存在,她也绝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冷夜默默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始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亦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难道,是他对她不够好? 他原以为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宽容。 最起码,他在得知玄风浅亲口答应同帝俊的婚事之后,并未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可再往深处想,他确实不够温柔,也不够体贴,霸道又强势,甚至还会时不时地凶她一两句... 对此,冷夜深感无奈。 倒不是他刻意凶她,他只是霸道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 “你很喜欢吃桂花糕?” 冷夜本打算投其所好,顺道去将那糕点铺子端到她面前。 不成想,她只淡漠地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吃什么?” “桂花糕里的烟火气。”玄风浅如是答道。 “何为烟火气?” “往小了说,是恬淡,是惬意,是浮生半日闲。往大了说,是山河无恙,是国泰民安。” 冷夜从未料及玄风浅向往的是那样平淡的日子。 让他深感困惑的是,她一个久居闺阁无忧无灾的仙子,何来这样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 或许,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力,才这般高谈阔论,以彰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如此一想,冷夜连连称是,“阿浅所言甚是。本尊一定不负你所望,倾尽全力守好这山河盛世。” “……” 玄风浅更显无语。 他不是总想着看四海同哭,万物齐悲? 怎么这会子,又变卦了? 罢了,冷夜的想法她才懒得去猜。 反正,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当不得真。 最让她感到煎熬的是,明明一眨眼的功夫就可飞临无妄海,他偏要牵着她,徒步而行。 这一走,就是好几日。 虽说她已是纯元仙体,但被他拽着不眠不休地走了好几日,体力亦透支得厉害。 待行至无妄海之际,她“砰”地一声,直截了当地躺平在浅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而冷夜,如同没事人儿一般,居高临下地瞅着面色发红,气息愈发急促的玄风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暗示本尊当更主动一些?” 玄风浅浑身酸痛不已,不止懒得怠动,就连张嘴说话都分外吃力。 她听出了冷夜的调侃之意,索性闭上了眼眸,再不去理他。 “本尊不过是开个玩笑,生气了?” 冷夜顺势在她身侧坐下,不动声色地为她输送着真气。 早知她的身体这么柔弱,他绝不会硬拉着她穿街走巷。 更不会因路边摊贩的一句“神仙眷侣”而忘乎所以,在人潮涌动的街巷中来回晃荡了三天三夜。 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借旁人的嘴让玄风浅意识到,他们有多般配。 “现在好些了吗?”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冷夜见玄风浅的呼吸趋于平稳,沉声询问着她。 玄风浅徐徐起身,目无斜视地盯着一望无垠的无妄海。 不知为何,无妄海中总会时不时地传来破碎的哀嚎声。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歇斯底里的哭声,恰恰是她的。 难道,她曾在无妄海里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思及此,她这才转过头,困惑不解地询问着冷夜,“你可有听到无妄海中传来的破碎哭声?” “莫不是听错了?” 冷夜面色一红,略显尴尬地道。 事实上,他也听到了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只不过,他听到的并非是玄风浅的声音,而是他自己的。 都说无妄海埋骨无数,谁能料到,他就是从白骨堆里重生归来的? 玄风浅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当真没听到?” 冷夜不愿让她得知他还有那么脆弱的一面,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阿浅,有件事本尊须得向你坦白。” “何事?” “你醉酒的那天晚上,是本尊将你从瑶池边抱回的清风殿。” “然后呢?” 玄风浅曾听帝俊提及过此事,但她并未料到冷夜竟会主动提起。 “你咒本尊不得好死,本尊就想着给你点教训。不知怎的,你突然惊醒,哭闹不止,本尊瞅着你丑兮兮的模样,便没有继续。为了让你止住哭声,只得消除了你短时间内的记忆。” 冷夜深知玄风浅的底线在哪儿,亦深知让她得知了此事,她势必会将他当成那色欲熏心的登徒子。 不过,他既做好了准备决定坦诚相待,便再也不愿欺瞒她。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见玄风浅并未答话,为缓和愈发沉重的气氛,戏谑言之:“你可是在遗憾本尊没有继续下去?” 玄风浅面色冷肃,冷声质问道:“冷夜,你懂得何为尊重?” “只有弱者才谈尊重。” “人之所以有别于禽兽,是因为人懂得何为尊重,不会仅凭着身体里最为原始的欲望冲动行事。” 冷夜眉头紧蹙,抬手轻捏着玄风浅的脸颊,“本尊当你是意中人,你却将本尊视为禽兽?” 玄风浅重重地拍掉了冷夜的手,“你不觉得,你比禽兽还要不如?” “玄风浅,你最好适可而止。再敢跟本尊抬杠,本尊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禽兽不如。” 冷夜对于她漠然的态度十分恼火。 他单手紧扼着她的脖颈,虽未用力,但话里行间的威胁之意足以令人胆颤。 玄风浅轻抿着薄唇,再不敢多言。 不知为何,每每他和颜悦色之际,她总会忘却冷夜的凶狠本性,见缝插针地同他硬呛抬杠。 片晌之后,冷夜为缓和他们之间胶着不下的气愤,指着面前怒浪汹涌的无妄海,缓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本尊的过去?” 玄风浅不假思索地回绝道:“不想。” 冷夜置若罔闻,双眸怔怔地盯着拍岸的海浪,低声道来,“多年前,九重天上曾有一位像你一样美艳动人的仙子。她很喜欢缠着本尊,总会想方设法地同本尊搭讪。本尊生性孤傲,鲜少搭理她。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本尊终究还是习惯了她的纠缠。” 玄风浅深知,冷夜口中那位美艳动人的仙子,指的正是自己。 不过,此刻的她心静止水,不复当初的悸动。 “若干年后,她终于成了本尊的妻。可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性子愈发冷漠,甚至从不让本尊进屋。本尊虽有过气恼,但因大劫将至,便也由着她胡闹。” “你指的,可是九重天雷劫?” 玄风浅暗自惊心,她的记忆怎么同他的记忆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 她的记忆里,她根本未曾嫁过他。 冷夜微微颔首,继而说道:“本尊好不容易才熬过九重天雷劫,仙界那群老不死却趁本尊重伤之际,频下战书,要本尊同他们决一死战。决战当日,本尊为了保护她,将轩辕魔剑交至了她的手上。不成想,她却提着轩辕魔剑,朝着本尊的背脊处,狠狠地砍下了下来。” “等等,你确定那人是她?” 玄风浅曾见过冷夜背上贯穿始末的剑伤,故而,对他所言,她自是深信不疑。 只是,让她倍感困惑的是,她为何会无端丢失他们成婚后的所有记忆? “除了她,谁也伤不了本尊。” 冷夜徐徐侧过头,薄唇微微翕动,“你可知,无妄海里也曾埋葬着本尊的尸骸?只不过,本尊运气好,得以浴火重生,回到了悲剧尚未酿成之前。” 玄风浅这才想明白,为何冷夜这么恨她。 原来,他和玄千凝一样,亦是重生归来。 “阿浅,你说,本尊若在此遇见那个女人,该当如何?” 冷夜并不想去追究谁对谁错,他只是想将话说开。如今,他已经彻底放下前尘往事,只求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正如你所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之中,会不会有误会?” 玄风浅思忖着,在冷夜上辈子的记忆中,她之所以会拔刀相向,十有八九也是因为那“预见灾祸”的异能。 沉吟良久,冷夜终于切入了正题,轻声询问着她,“本尊为了复仇,特特找了一群男人凌辱她。可现在,本尊心软了,后悔了。你说,她有没有可能会放下一切,同本尊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就不必了吧。你不是女人,所以你根本不知这种行为有多残忍。” 玄风浅听出了他的求和之意,可她在遭遇了一系列灾祸之后,再不愿同他求和。 即便,她相信此刻的他并没有坏心思,但她依旧不愿同一个曾欲将她拽入无尽深渊的人有过多的交集。 冷夜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连声追问道:“倘若,她并没有被那群男人凌辱,也不能挽回吗?” 闻言,玄风浅略显心虚地看向他,但见他并未动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本尊问你,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不是也一直记得她拔刀相向的模样?心结又岂能这么轻易地被解开?芥蒂已生,最好的结局是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玄风浅得知自己曾害死过他一次之后,确实能够理解他重生之后那蚀骨的恨意。 只不过,她也将他为了替玄千凝出气,动手抽她的凶狠模样铭记于心。 冷夜曜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落寞。 他原以为只要他开诚布公地将一切说开,她便能回心转意。 可现在看来,想要挽回她,似乎没这么容易。 “本尊最后问你一遍,你究竟能不能原谅本尊?” “这很重要吗?” “重要。你的态度,对本尊而言尤为重要。” 玄风浅反唇相讥,“别再自欺欺人了。在你心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吗?” 在她看来,他和帝俊都是极其理智之人。 既能身居高位,除却绝对的实力,想必还有其过人之处。 像他们这样的上位者,不向来都是将利益放在最为重要的位置? “不论你信或是不信,在本尊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冷夜终于鼓起勇气,将心里话如数道出。 玄风浅盯着他红透了的脸颊,一时间亦分辨不出他所言究竟是虚是实。 单看他现在的模样,确实有些憨傻。 不过,她从未忘却冷夜曾阅女无数的事实。 想来,像他这样肮脏不堪的男人,在哄女人方面势必是有些手段的。 他之所以表现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定是想着引她上钩。 思及此,玄风浅冷不丁地往边上挪去,只觉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冷夜,比那粪坑里的顽石还要脏。 冷夜不明所以地瞅着目露嫌恶的玄风浅,无奈地叹了口气,略显颓然地道:“天色不早了,本尊送你回仙界。” “如此甚好。” 玄风浅吹了许久的海风,现下已精神了些许。 她还想着赶回清风殿打造那坚硬无比的玄铁,随手捻了朵云絮,心急火燎地腾云而去。 “站住!” 冷夜还想趁机问她同帝俊的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成想,她一溜烟功夫便蹿上了南天门。 玄风浅权当未听见冷夜的叫唤,兀自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皮痒了?” 冷夜眉头微蹙,而后竟当着南天门众守卫的面,解下了由九节魔鞭幻化而成的腰带。 众守卫误以为冷夜这是要白日宣淫,焦灼地商议着究竟该不该见死不救。 而玄风浅权当冷夜又要用九节魔鞭抽她,终于顿住了脚步,“都陪你好几天了,还不满意?” 第136章 怒扯红线 冷夜微眯着眼眸,定定地瞅着此刻尽显娇憨情态的玄风浅,一时间情难自控,身体竟又起了反应。 为了再听一遍她那娇嗔的话音,他特特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轻语道:“你说什么?本尊没听清。” 他温热的鼻息倾洒在玄风浅的耳际边,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玄风浅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声色清冷似冰霜,“我这都陪你好几日了,你还不打算放过我?” “阿浅,答应本尊,从今往后,你只能陪本尊一人。” 冷夜斜勾起唇角,一直在回味着她那句“陪你好几日”。 玄风浅无语至极,冷声问道:“又犯病了?” “本尊若当真有病,也是被你逼出来的。”冷夜一本正经地道,他确实感觉自己害了相思病,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无聊。” 玄风浅猝然转过身子,懒得同他废话。 “等等。” 冷夜信步上前,直截了当地将九节魔鞭塞入了她的手中,“这个赠你。” “君子岂能夺人之好?这九节魔鞭,我不能收。” “本尊愿意送,你岂有拒绝的道理?”冷夜不容商榷地道。 玄风浅眉头轻蹙,冷声反问着他,“冷夜,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强势了些?” 她总想着心平气和地同他沟通,可没说上两句话,他又开始仗势压人。 “强势怎么了?本尊不过是想要全心全意地宠着你,想要将你捧在手心,想要给你最好的。” 冷夜深知,因为之前的事情,玄风浅一直对他心存芥蒂。 他一直都在想着该怎么弥补对她的亏欠,奈何她根本不愿给他任何机会。 这一刻,玄风浅确实能感受到冷夜的心意。 可问题是,她压根儿不喜欢他。 即便他们之间并没有横亘着这么多的误会,她也不可能喜欢上他。 就拿他这强势霸凛的性子来说,她躲还来不及,又怎会对这样的他暗生情愫? 再说,他们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正如他背上那狰狞的伤疤一般,即使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没法恢复如初。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尤为认真地道:“冷夜,我知你纯属一片好意,只是我实在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 “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决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大可亲手给本尊做上一件战袍。倘若,能穿上你亲手做的战袍,本尊即便战死沙场,也该死而无憾了。” 冷夜面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可看在玄风浅眼里,竟觉得有些悲怆。 自冷夜同她开诚布公地将所有事都说开之后,她才发觉,凶狠只是他用于保护自身的铠甲。 事实上,在他看似坚不可摧的铠甲之下,还藏着一颗脆弱且敏感的心。 “不就是一件战袍?我做。不过,你实在没必要诅咒自己。” 玄风浅徐徐垂眸,瞅着时不时地蹭着她手心百般讨好于她的九节魔鞭,轻声细语地道。 “乖,本尊等着你亲手缝制的战袍。” 冷夜一开始还有些失落,他原以为将事情说开了之后,玄风浅就会回心转意。 不成想,她这副铁石心肠,当真是一点反应都不肯给他。 好在,她终是愿意收下九节魔鞭,也开始知道关心他了。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卑微到这种地步,竟会因她随口的关心而暗自窃喜。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玄风浅受不了冷夜太过炙热的眼神,遽然转过了身子。 “等等。” 冷夜再度拽过了她的胳膊,全神贯注地用杏林回春之术修复着她被三昧真火烧得发焦的手指,“缺什么尽管跟本尊说。下回再敢弄伤自己,看本尊怎么罚你。”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玄风浅本想着向他道谢,可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 许是因为冷夜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势,即便得知自己还欠了他一条命,她都没法好好跟他说话。 “你是本尊的未婚妻,不管你,管谁?” 冷夜并未提及她同帝俊的婚事,他心下暗忖着,只要白帝尚未对外公开,他就还有机会。 倘若,他真想强取豪夺,大可将她强掳回九幽。 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玄风浅能亲口取消同帝俊的婚事。 他总梦想着有朝一日,她能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听冷夜这么一说,玄风浅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一时间亦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略显窘迫地从他宽厚的掌心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 “跑那么快做什么?” 冷夜瞅着她袅娜的倩影,倏然漾开了一抹又纯又欲的笑容,“想来,是害羞了。” 彼时,数十位藏于暗处的仙娥见冷夜落了单,纷纷探出了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蛋,朝着冷夜挤眉弄眼。 “无聊。” 冷夜仅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自他彻底爱上玄风浅之后,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别的女人。 一开始,他还愿意花点心思去哄哄玄千凝,虽未曾碰过她,但也和她同衾共枕过好几回。 可现在,他甚至不愿踏入玄风浅的寝殿一步。 每每玄千凝找上门,他都以政务繁忙搪塞过去。 话说回来,连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玄千凝都没法撩得动他。 眼前这一群花枝招展的仙娥,更是想都不用想。 冷夜正打算赶回九幽亲自筹备他和玄风浅的婚事,无意间竟瞥见冲他媚笑的仙娥手腕处,亦系着一根明晃晃的红线。 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向自己脚踝处的红线,这才意识到玄风浅的用意。 “该死!” 冷夜勃然大怒,一把扯断了脚踝上的红线,气势汹汹地往清风殿的方向赶去。 “魔尊,你脚上的红线断了,可需妾身为你重新系上?” “魔尊这周身的王者气度,真真是迷煞人也。” “真是便宜了从天帝姬,竟嫁了个这么俊俏的如意郎君。” …… 众仙娥瞅着冷夜高大的背影,眸露歆羡,飞涎之下,痴迷不已。 不过,碍于他迫人的气场,并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也幸亏她们未曾上前同冷夜搭话,不然此刻怒发冲冠的他非拧断她们的脖颈不成。 第137章 渣夜气到枯萎 砰—— 片晌,冷夜怒气腾腾地闯入清风殿,大脚踹开了玄风浅卧寝房门。 正瘫在榻上小憩的玄风浅见冷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乍然起身,神情戒备地盯着面色不善的他。 此刻的他,宛若黑夜中的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怎么了?” 玄风浅强压下心中的惧意,缓缓走上前,轻声问道。 冷夜反手掩紧了门扉,转而将她压在了书案上,一字一句地道:“玄风浅,为何非要将本尊推给其他女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为何要给本尊牵红线?” “这不是在为你谋...谋福利?”玄风浅心虚不已,小心翼翼地道。 咣—— 冷夜猛地挥起拳头,擦着她的鬓角,一拳挥在书案之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厉声暴吼,“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你若是不喜欢,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玄风浅,你明知道本尊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你。你可以不喜欢本尊,本尊愿意等,但你为何要玩弄本尊的感情?” 得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凭空想象之后,冷夜挫败不已。 “我不是故意的。” 玄风浅小声嗫嚅道,但见他那双血红的眼眸,竟莫名生出一丝歉疚。 她并没有打算玩弄冷夜的感情,她只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认真,这样投入。 “本尊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也愿意给你时间慢慢地了解本尊,可你为何非要这样不遗余力地在本尊的心口捅刀子?” “你能不能先起来,容我同你好好解释?” 玄风浅早已厌倦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可她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冷夜正欲起身,无意间瞥见书案上的札牍,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玄风浅心里咯噔一下,吓得脸色煞白。 她明明将这本札牍锁在柜子里了,怎么这会子又摆在了书案之上? 难道,是浮尘搞的鬼? 浮尘莫不是得知了她和帝俊的婚事,眼看着计划即将落空,便想着激怒冷夜,逼着他霸王硬上弓? 玄风浅一边暗骂着诡计多端的浮尘,一边着急忙慌欲夺过冷夜手中的札牍,“没什么好看的。” 冷夜却一把将她推至一旁,指着手中的札牍,冷声道:“原来,你当真盼着本尊去死。” “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玄风浅正欲接着说下去,又担忧隔墙有耳。 她好不容易才在这场同浮尘的博弈中占了上风,断不能轻易丢去这主动权。 “不得已?你还想狡辩!” 冷夜将手中的札牍狠狠地摔在书案上,冷笑涟涟,“本尊早该想到了的,你根本就没有心。先是嫌恶地扔掉了本尊的披风,再又谄媚地替本尊牵红线,现在又在札牍上咒本尊不得好死。倘若,本尊真将轩辕魔剑赠予了你,你是不是还想着再砍本尊一次?” “我没想过砍你。” “本尊问你,浮尘是你的青梅竹马,帝俊是你认定的男人,那本尊是什么?” 玄风浅垂眉敛眸,低声嗫嚅道:“冷夜,我们当真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没法释怀不是吗?只要你背上的伤疤还在,每每想起那件事,还是会恨得咬牙切齿,对不对?” “本尊早已释怀。” 冷夜心里确实还有个小疙瘩,不过他已不再怪她。 毕竟,他做的混账事也不少。 玄风浅却道:“抱歉,我始终没法释怀。即便时间能抚平一切,但心存芥蒂的俩人,又怎能在一起?” “本尊有说过同你在一起?你以为本尊为什么这么稀罕你?本尊不过是馋你的身子罢了。” 冷夜被她伤透了心,却又不肯这么放过她,猛地又将她压在了书案上,“你若想嫁给帝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尊有需求的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为何一生气,就想着凌辱人?” “在你眼里,本尊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是吧?既然如此,本尊还跟你客气什么?” 冷夜字字泣血,他从来不知,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痛。 她说的每句话,都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剐得他痛彻心扉。 下一瞬,他倏然俯下身,粗鲁地撕开了她的衣襟,发了狂地啃噬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明知道这么做,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可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挽回她,只想着趁早将生米煮成熟饭。 倘若,她能怀上他的骨肉,那就再好不过了。 “冷夜,为何非要让我恨你?” “本尊倒要问问你,你究竟和多少个男人乱搞过?他们可以,为什么本尊就不可以?” 冷夜将她抛上了榻,顺势将她的双手反绑于头顶之上。 他见她一脸骇意,突然有些不忍心这么对她,遂缓和了口气,轻声道:“别乱动,本尊保证不会伤到你。” “你冷静一点,武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告诉本尊,你的第一次怎么没的?” 冷夜深知自己没资格管她。 在遇见她之前,他确确实实玩弄过许多女人。 可他心里头总惦记着这件事,总想着刨根问底。 说到这件事,玄风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因为他太过吓人,她至于自毁清白? 不过,她并不打算如实告诉他。 他既这么介意,那就让他怄死好了。 片刻之后,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信口胡诌道:“不瞒你说,不止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统统没了。不过,我已经记不清究竟谁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太多了,容易混淆。” “你懂不懂自爱?” “我不懂,难道你懂?” 玄风浅顿觉好笑,冷夜居然好意思问她懂不懂自爱? 不懂自爱的人,明明是他。 “既然,你已经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本尊也没必要将你捧在手心疼着宠着。” 冷夜于须臾间将她扒得一干二净,眼里再无疼惜,只余下喷薄欲出的欲望及疯狂。 第138章 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冷夜猩红了眼,仅凭着最原始的欲和念,一味地去索取。 之所以这么急着想将生米煮成熟饭,倒不是因为他等不起,也不是因为他色欲熏心满脑子只有榻上这么点事儿。 他不过是在担忧,再不抓紧些,当真会永远地失去玄风浅。 即使,她从始至终都未曾爱过他,也须得乖乖地留在他身边,当他一辈子的禁脔。 “冷夜,你可知现在的你有多恶心?” 玄风浅知自己难逃一劫,眼里满是绝望和不甘。 “恶心你也得受着。” 冷夜算是发现了,她气人的功力正可谓是一流。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她还不打算讨饶。 倘若,她乖乖地向他道歉,并主动求和,他又怎会伤她? 可惜她就是不长记性,总想着忤逆他的意思。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尚没有疯狂到将她往死里整的地步。 说白了,他还是不忍心弄伤她。 沉默片晌之后,冷夜稍稍缓和了脸色,耐着性子同她说道:“乖,放松些。” “别碰我!” “你别这么绷着,会受伤。” 冷夜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吻着她的唇。 此刻,他心里已经急得冒火,可他的动作却趋于轻柔,“阿浅,给本尊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只要你答应永不离开本尊,本尊势必会宠你一辈子。” 玄风浅早就受够了自以为情深不寿的冷夜,冷声质询着他,“你所谓的宠,就是将我捆在榻上,百般折磨我?” “明明是你折磨的本尊,是你啊。你以为你一直处于弱势?实际上,主动权一直紧握在你手里。你只需给本尊一点甜头,本尊便会心甘情愿地为你赴汤蹈火。” “我若是有一丁点的主动权,至于被你绑在榻上,任你摆弄,任你玩弄?” “本尊从没想过玩弄你。” 冷夜瞅着她被绸带勒出红痕的手腕,特特为她松了绑。 他能感觉得到,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他也深知再这样下去,就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思虑再三,他终是决定放了她。 可玄风浅却趁他晃神之际,摘下了发髻上的紫玉玲珑簪,猛地朝着他的心口扎去。 她下手极狠,没有片刻的迟疑。 只听得“哧”的一声,冷夜胸膛上的伤处于须臾间血如雨注。 他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身,也染红了她缀满恨意的双眼。 “冷夜,是你逼我的。” “玄风浅,你究竟有多恨本尊?” 冷夜心痛得几近窒息,他猛地拔出了扎在胸口处的簪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本尊都决定放过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呢?” “我都说了,我不愿意。你为什么非要逼我?”玄风浅歇斯底里地道。 “这就是你对本尊痛下杀手的原因?” 冷夜刀锋般寡情的目光中藏着无尽的伤痛。 下一瞬,他猝然起身,将轩辕魔剑狠狠地扔在了玄风浅身上,“你不是想置本尊于死地吗?本尊便给你这个机会。”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不过是为了自保。” 玄风浅确实想过一剑结果了他。 不过,她终究没下得去手。 迟疑片刻之后,她不动声色地将轩辕魔剑推至了他跟前,声色中满是疲惫,“倘若,你仍旧不打算放过我,就给我个痛快罢。别再逼我做那些恶心人的事,行么?” “本尊是疯了,才会被你迷得五迷三道。” 冷夜猛地夺过轩辕魔剑,怒气腾腾地摔门而走。 玄风浅颓然地瘫在榻上,全然不知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眼下,她已将冷夜得罪地透透的。 再者,浮尘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她须得步步留意,唯恐一不小心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也许,只有嫁给帝俊,才能暂时摆脱进退两难的困境... — 九幽,噬魂殿 冷夜失魂落魄地盯着手中的泥塑,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无涯乖巧地立在他的肩头,嗲声安慰着他,“尊上,别难过了,强扭的瓜不甜。” “她为何就是不肯给本尊一个机会?”冷夜声色喑哑至极,满眼尽是寥落。 “尊上,妾身看过许多凡间的话本子。但凡是被强迫过的女人,十有八九是会想不开自寻短见的。你别逼阿浅了,她要是真死了,最后伤心的人一定是你。” 无涯想着替冷夜处理伤口,可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刺猬,愣是不让人碰。 “就连你也认为本尊在逼她?”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无涯轻轻地蹭着冷夜的脖颈,低声细语地道:“阿浅笑起来的样子,真真是好看至极。尊上,你若真喜欢她,就别让她掉眼泪。” 一开始,无涯尚能保持着清醒。 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却不及玄风浅的一颦一笑,哭得心肝直颤。 它微微曲着双翅,轻勾着冷夜的脖颈,嘎嘎哀嚎,“妾身究竟哪点儿不如阿浅?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正眼看看妾身?” “……” 冷夜心烦意乱,冷声道:“别再本尊面前哭,聒噪。” “嘎嗷~” 无涯哭岔了气儿,又一副半蔫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埋在冷夜的颈窝处小声地啜泣着,“尊上,你可知妾身为何那样喜欢阿浅?说起来,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妾身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她,你看她的眼神与看别人时不一样,会发光。” “连你都看出来了,奈何她就是对本尊不屑一顾。” 冷夜将泥塑小心地纳入广袖之中,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自己。 他恨不得将自己灌醉,恨不得一醉不复醒。 只有当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这个世界才有可能对他和颜悦色,玄风浅也才有可能回心转意。 他宁可一辈子都活在虚假和欺骗当中,也不愿被她冷眼相待。 “尊上,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别喝了。” “滚开,少管本尊。” 无涯作势欲拨开冷夜手中的酒壶,却被他粗鲁地扔到了一旁。 此刻的它再顾不得矫情,眼瞅着冷夜的情绪愈发失控,便想着去仙界走一遭。 想来,也唯有玄风浅才能劝得住他。 说实在话,它确实十分嫉妒冷夜对玄风浅的那份偏爱。不过,除却嫉妒,它更希望冷夜能得偿所愿,得以抱得美人归。 此时此刻,它甚至想着豁出这条鸟命,以死相逼,绑也得将玄风浅绑来,让她亲眼瞧一瞧冷夜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 “尊上,你这是怎么了?” 无涯刚飞出噬魂殿,玄千凝恰巧迈着细碎的脚步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她端着一张芙蓉秀脸,似蹙非蹙罥烟眉下,那双碧水盈盈的眼眸里藏着道不尽的情意。 “尊上,喝酒伤身。” “谁让你来的?”冷夜眉头紧蹙,猛地抬头,语气不善地质询着玄千凝。 “莫不是浅浅又惹你生气了?”玄千凝轻声细语地询问着他。 她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坐到他的大腿上,冷夜却显得有些抗拒,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子。 玄千凝见状,双手紧攥成拳,心下愈发不甘。 她就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儿。 要知道,她才是六界之中血统最为尊贵的女人,玄风浅那狐媚浪荡货怎可同她相提并论? 可让她深感困惑的是,近段时日,不止冷夜跟中了邪般一门心思往玄风浅身上扑,就连曾苦追她数千年的帝俊也莫名其妙地移了情,这会子正满世界吆喝着要将玄风浅明媒正娶迎入妖界。 玄千凝不愿服输,异常执拗地往冷夜身上靠去。 早在一炷香之前,她就收到了清风殿眼线的密报,说是玄风浅不愿同冷夜欢好,还动手扎伤了他。 她心下暗忖着,冷夜求欢被拒,欲火无从发泄,现在肯定十分需要女人的慰藉。 故而,她又大着胆子,褪去了身上的外袍,一跻身便坐到了冷夜的大腿之上。 “尊上千万要保重身体,可别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气坏了身子。”玄千凝轻靠在冷夜的胸膛之上,小心地避开了他仍在汩汩淌着血的伤口,娇声细语地道。 “起来。” 冷夜不想对玄千凝说重话,但他实在不愿意同她发生任何的肢体接触。 “尊上,不嘛~” 玄千凝轻晃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寄希望于冷夜得以回心转意。 “再不起来,别怪本尊对你不客气。” 冷夜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玲珑有致的身体,突然间竟觉得有些恶心。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被他人强迫是何等的滋味。 他终于有些理解玄风浅为何会那么激动。 说实话,倘若他被其他女人强吻,又或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了不该做的事,他确实也会同玄风浅一样浑身都透着抗拒,恶心到反胃... 玄千凝并未听明白冷夜的话中之意,娇滴滴地应了一声,“尊上无需对妾身客气,能够伺候尊上,是妾身的福分。” 眼见着玄千凝鲜妍欲滴的唇越凑越近,冷夜忍无可忍,一手将她推至了一旁,冷声言之,“本尊不需要你伺候。你若还想留在九幽,就安安分分地当你的魔后。本尊的事,你最好少管。” “尊上,妾身可是做错了什么?” 玄千凝趴伏在地,仍在有意无意地卖弄着风情,未语泪先流。 “你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三生石上玄风浅的名字是谁划去的。” 事实上,冷夜曾下令彻查过玄千凝被投毒一事,也早在梦魔所造的幻境之中得知了玄风浅彻头彻尾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真正的作乱者,实则是贼喊抓贼的玄千凝。 只不过,那时的他恨透了玄风浅,这才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玄千凝胡来。 现如今,他既明晰了自己的心意,又岂能让玄风浅稀里糊涂地蒙受不白之冤? 即便她亦如上辈子那般,终是会对他挥刀相向,他也不容许她被玄千凝欺负了去。 玄千凝吓得身子发软,连声求饶道:“尊上恕罪。妾身不过是太爱你,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从今往后,若是让本尊得知你又去找她的麻烦,就别怪本尊不念情分。” “尊上,您怎能这么对待妾身?浅浅心里根本没有你,你为什么就是看不透?” 玄千凝最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和玄风浅比了数千年,凡事都不甘输给玄风浅。 可这一回,她确实输得好惨。 冷夜却道:“这话本尊也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就是看不透,本尊根本没有喜欢过你?” “尊上莫不是喝醉了?您难道忘了妾身曾救过您的性命了吗?” 玄千凝显得尤为惶恐,她胡乱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忙不迭地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外袍,深怕再多说一个字,冷夜便会不顾往日旧情,一纸休书将她休弃。 她实在无法想象,被逐出九幽之后,她该何去何从。 若是再回仙界,势必要被那群嘴碎的仙娥冷嘲热讽。 如此一来,她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更妄论处处力压玄风浅一筹。 冷夜瞅着玄千凝仓皇逃窜的狼狈背影,自嘲地扯起了唇角。 想来,玄风浅对他的厌恶程度,应当不下于他此刻对玄千凝的嫌恶。 “尊上,妾身可以进来么?” 稚末站在噬魂殿外,怯生生地探入了大半个头,小心翼翼地道。 冷夜微微抬眸,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么一号人物。 “稚末?” “嗯。”稚末重重地点了点头,因冷夜记住了她的名字,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什么事?” “妾身想为尊上排忧解难。” 冷夜嗤笑,对她所言不屑一顾,“就你?不可能。你还不如本尊手里的烈酒管用。” “起码,妾身比你更了解女人。” 稚末轻抚着已然显怀的肚子,寄希望于肚子里的孩子能给予她勇往向前的勇气。 此次前来,她只是单纯地想替冷夜解忧。 尽管心里还藏着几分惧意,但她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她生命里唯一的男人,意志消沉地躲在殿中喝闷酒。 片晌之后,她见冷夜并未答话,索性大着胆子跨入了噬魂殿,规规矩矩地跪在他身前,“妾身听紫幽宫里的魔姬说了,你似乎很 第139章 三日后大婚 听稚末提及玄风浅,冷夜如同被触及逆鳞一般,勃然大怒。 他愤怒地将案上的空酒壶扫落在地,歇斯底里地道:“本尊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魔尊息怒...” 稚末吓得双肩微颤,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将心里话娓娓道来,“妾身以为,羡天帝姬之所以屡屡将您拒之门外,主要原因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你身上。” “说下去。”冷夜仰靠在椅座上,随手摔碎手中的空酒壶,声色冷沉,令人胆寒。 “妾身以为,您太过强势了。在面对羡天帝姬的时候,您应当适当示弱。一味地强取豪夺,绝对不可能俘获她的芳心。久而久之,只能让她越来越厌恶您...” “本尊很强势?” 冷夜薄唇轻启,他依稀记得玄风浅也曾说过他太过强势。 难道,当真是他的强势霸道,将她越推越远? 稚末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紧张地点了点头,低声嗫嚅道:“魔尊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确实会让人望而生怯。不过,魔尊无需过于担忧。只要您愿意同羡天帝姬好好沟通,她一定会理解您的。” “你以为本尊没试过同她沟通?” 冷夜满脑子全是玄风浅挥簪相向的决绝模样。 此时此刻,他早已被她伤透了心。 之所以久久不处理胸膛上的伤口,就是希望皮肉上的疼痛得以缓释他心口处的钝痛。 稚末瞥了一眼他染满血迹的衣袍,便知他根本没有同玄风浅好好沟通。 为替他解惑,她只得大着胆子,沉声说道:“魔尊,恕妾身直言。您若真想解决问题,就得用她接受得了的方式。倘若,她还没有喜欢上你,你二话不说,就将她往榻上拖,对她而言,同凌迟没什么区别。身心俱损,尊严全无。如此一来,她势必会更加疏远你。” 话音一落,稚末眼里亦闪过晶莹的泪花。 遥想起五个月前发生的一切,她依旧心有余悸。 她是喜欢冷夜没错,但只要忆起冷夜桎梏着她的身子,嘴里却喊着其他女人的名字,心里还是痛得厉害。 冷夜却浑然未觉稚末眼里的泪光,颓唐地低语着,“本尊最难以接受的是,她不止对本尊的真心不屑一顾,甚至还在札牍上诅咒本尊早死。” “也许,那札牍纯粹是她在气头上时写下的?若只是气话,便没必要当真了。” 稚末悄然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强压下心中的委屈,轻声细语地道:“喜欢本该义无反顾地去争取。妾身相信,她终有一日得以被您的真心所打动。” 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原想着这就去寻玄风浅向她致歉。 可他生来骄傲,即便是闯下弥天大祸,也绝不会低下他高傲的脑袋。 犹豫再三,他终是颓然地靠在椅座上,兀自喝着闷酒。 稚末将冷夜此刻的失意看在眼里,想出言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规规矩矩地跪在他身前,默默地陪着他。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冷夜终于注意到因久跪而倍感不适脸色煞白的稚末,随口问道:“可会饮酒?” 稚末双手轻托着已然显怀的肚子,怯生生地道:“妾身怀有身孕,不能饮酒。” “罢了。” 冷夜淡淡地扫了眼稚末隆起的腹部,眸中透着一丝阴鸷。 他始终不相信自己曾碰过她。 故而,即便她肚子里所怀是一尾黑龙,也绝不可能是他的种。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纳闷,那幕后黑手怎么派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 现在看来,稚末并不是一无是处。 能在短时间内,让他放松警惕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稚末察觉到冷夜周身勃发的煞气,心下暗惊。 她小心翼翼地瞥着他黢黑的脸色,费尽心思地想要转移他过分专注的注意力,“魔尊,还有一句话,妾身不知当不当讲?” “嗯?” “女人的心思确实难猜。不过,大部分女人都一样,嘴上说着喜欢冷酷霸道的男人。实际上,她们喜欢的是对别人冷酷霸凛,对自己事无巨细,温柔体贴的男人。也许,羡天帝姬并不是有意伤你,她不过是因为害怕,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而已。” 害怕? 冷夜骤然忆起玄风浅被人头风筝吓得抱头蹲地的滑稽画面。 这么一看,她确实不似他想象中那么大胆。 也许,他过于凶悍的行为极有可能已经吓到了她。 可转念一想,玄风浅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太过分。 寻常女人若是在出阁前丢了清白,势必要被夫家休弃。 她倒好,竟当着他的面,说自己不止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也全没了。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特特压低了声,询问着稚末,“你们女人,在失去贞洁之后,是不是对于自己的身体,便变得无所谓?” 稚末摇了摇头,转眼就猜透了冷夜的话中之意,“羡天帝姬若是当着您的面,说自己有过很多男人,十有八九是假的。倘若她当真毫无所谓,又岂会冒着惹怒您的风险,出手伤您?依妾身所见,她不过是想气气你。”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冷夜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眸,心中阴霾稍稍消散了些。 正所谓,关心则乱。 他就是太过在乎她,才会因她的三言两语气得理智全失。 稚末察觉到冷夜身上的煞气略有减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魔尊何不去哄哄羡天帝姬?” “本尊该说什么?” 冷夜始终放不下他的骄傲。 想道歉,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稚末显得有些无奈,她原以为冷夜就是一个杀伐果断,血性方刚的至尊王者。 不成想,她竟能得见他这般憨傻的模样。 与此同时,她内心深处亦对素未谋面的玄风浅生出了一丝好奇。 她实在是想见见,能让冷夜魂牵梦萦的女人究竟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噬魂殿外,玄风浅淡淡地看着殿中的场景,不动声色地捂紧了无涯的双眼,“非礼勿视。” “嘎!阿浅,发生了什么事?” 无涯双翅轻扒着玄风浅的手,压低了声儿问道。 玄风浅略显气愤,语气不善地道:“无涯,你不是说冷夜喝得酩酊大醉,元气大伤性命垂危?” “怎么了?” 无涯误以为冷夜出了什么大事,“咻”地一声蹿上了玄风浅的肩膀,瞪大了双眼往噬魂殿里看去。 只见,冷夜微敞着衣襟,正兴致勃勃地同跪在他身前的稚末说着话,而稚末的脸恰巧被横亘在他们身前的案几给遮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无涯只觉得他们的姿势有些奇怪。 思忖了好一会儿,它倏地忆起好似曾在那些不入流的话本里,看过这样的姿势。 难道,冷夜当真在同稚末做那羞人的事儿? 无涯气得胸脯直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还以为尊上难过得肝肠寸断,想不到他竟背着我同其他女人厮混!” 要知道,它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把戏都搬了出来,才说服的玄风浅。 不成想,冷夜转眼竟跟没事儿人一般,一脸享受地同稚末胡搞瞎搞。 玄风浅将视线落定在稚末微凸的肚子上,轻声询问着无涯,“此女可是冷夜从无妄海带回的女人?” 在此之前,她曾听人说起过,说是此女怀上了冷夜的骨肉。 粗略算来,应当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就是她。” 无涯重重地点了点头,尽管还在生冷夜的闷气,但它依旧不遗余力地替他说着好话,“阿浅,你别误会,尊上可能是喝多了,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他当真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喜欢谁,都与我无关。” 玄风浅心下腹诽着,冷夜果真是禽兽不如。 竟还逼着身怀六甲的女人替他纾解欲望。 “阿浅,你别生气。尊上当真不是故意气你的。”无涯捋顺了羽翼,正欲替玄风浅顺着气儿,突然意识到男女有别,这才作罢。 “无涯,帮我个忙。替我将九节魔鞭还他。” 玄风浅再也不想在九幽逗留半步,转身拂袖而去。 暗处,晚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亦风急火燎地赶回了紫幽宫。 “阿浅...” 无涯瞅着玄风浅的背影,知她定是被冷夜的行为恶心到了,遂衔着九节魔鞭,气呼呼地飞入了噬魂殿。 啪—— 它猛地将九节魔鞭扔至冷夜面前的桌案上,正欲开口,才发觉冷夜和稚末根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凑近一看,才知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大段距离。 稚末单单只是跪在他跟前,仅此而已。 “嘎...”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冷夜,无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缓和了口气,“尊上,您现在好些了么?” 冷夜眉头紧蹙,目无斜视地盯着桌案上的九节魔鞭,冷声道:“稚末,你先退下。” “是。” 稚末毕恭毕敬地应着。 好一会儿,她才强撑着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走去。 “她还在生气?”冷夜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壶,沉声询问着无涯。 “妾身赶去仙界之时,阿浅恰巧在同帝俊商讨婚期一事。帝俊想给她一场盛世婚礼,说是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阿浅却显得很着急,想要快点成婚。一番商讨之后,他们将婚期定在了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 闻言,冷夜如坠冰窟一般,双唇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他深知,是自己将玄风浅逼急了,她才想着将婚期提前,以求早日摆脱他的桎梏。 无涯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妾身使尽浑身解数,最后还以死相逼,她才答应来九幽看看你...” “她在哪儿?” 冷夜眸光乍亮,显得异常兴奋。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被他那样对待之后,玄风浅还愿意来看他。 “阿浅误以为你和稚末在行周公之礼,让妾身将九节魔鞭转交给你之后,就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你怎么不告诉她,本尊是清白的?” 冷夜急了眼,作势欲冲出噬魂殿,同她解释清楚。 可他刚起身,眼前倏然漆黑一片,毫无预兆地晕死了过去。 “嘎!尊上!” 无涯吓得汗毛直颤,失声尖叫,“来人,快来人!尊上晕过去了。” 冷夜奋力地想要睁开双眸,却因为体力透支得太过厉害,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刻,他绝望至极。 眼看着玄风浅的婚期将至,他必须放手一搏,争取能在三日之内赢得她的芳心。 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竟不争气地晕死了过去! 他难受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捅上自己两刀,寄希望于自己快些清醒过来。 然,天不遂人愿。 冷夜再度睁开眼眸,已是两日之后。 “尊上,你可算醒了!妾身担心死你了。”玄千凝紧握着冷夜的手,见他终于转醒,须臾间已是泪流满面。 冷夜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沉声询问着静立一旁的惊蛰,“本尊昏迷了多久?” “两日多。” “该死!”冷夜心里一直记挂着玄风浅,乍然起身,作势欲去仙界寻她。 惊蛰见状,连声劝慰着他,“魔尊,谷药师说了,你曾为他人修复了仙体,使得元气大有损伤。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玄千凝亦忧心忡忡地道:“尊上,九重天雷劫将至,您可不能再这么作践自己的身子。” “本尊须得亲自去一趟仙界。” 冷夜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儿。 照理说,不过是为浮尘疗愈了仙体,他还不至于虚弱成这般模样。 可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居然再度晕死了过去。 “快!快将魔尊抬上榻。”谷药师见状,忙提着药箱子阔步上前,全神贯注地为冷夜诊着脉。 “尊上究竟是怎么了?怎会接连晕厥?” 玄千凝心急如焚,冷夜若是有恙,她的下半生可就没指望了。 无涯蜷缩在惊蛰怀里,身体止不住地打着颤。 不知怎的,它脑海中竟闪现出了极其可怕的画面。 它看到冷夜死在了玄风浅的手里,它拼命地哭着嚎着,却被浮尘拧断了脖颈。 临了之际,它还瞅见了玄风浅悲痛欲绝地倒在血泊之中,用轩辕魔剑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第140章 元蘅遇险 惊蛰见无涯浑身炸毛,双腿抖如筛糠,缓声言之,“乖鸟别怕,尊上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嘎...” 过了好一会儿,无涯才讷讷出声:“该死的梦魇!竟吓得我小脸惨白,小爪冰凉。” “都说了是梦,有什么好怕的?” 惊蛰轻抚着无涯黑得发亮的小脸,沉声安慰着它。 无涯忧心忡忡地道:“惊蛰,你可还记得百年前那个烂嘴角的道士怎么说的?他说,尊上终将会死在女人的手里。梦魇里,尊上正是死在了阿浅的手里。” “想来,是因为你思虑过重,才会被梦魇缠身。” “但愿如此。” 无涯沉沉地叹了口气,脑海中骤然又浮现出它被浮尘拧断脖颈的画面。 坦白说,它对浮尘的印象并不好。 纵所有人都说他雅致如菊,可它眼里的浮尘,总是透着一股子阴鹜... “咳咳——” 正当此时,昏迷不醒的冷夜突然狂咳不止。 玄千凝瞅着被黑红的血迹染透了半张脸的冷夜,吓得像丢了魂似的,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小声啜泣着。 谷药师见状,紧拧成一团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轻拭去冷夜脸上斑驳的血迹,尤为笃定地道:“待污血排尽,魔尊的身体即可大愈。” “尊上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稚末本不想插嘴,深怕引起玄千凝的注意,但她委实担忧冷夜的身体,这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谷药师慎重其事地道:“魔尊在替他人修复仙体时被一股诡异的邪气所反噬。这股邪气一直潜伏在魔尊的血脉之中,贪婪地吸吮着他的精元。所幸,此邪气因魔尊胸膛上的伤口现了原形。待邪气排尽,魔尊便可转醒。” “如此便好。” 玄千凝听谷药师这么一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稚末却满脸愁容地追问着谷药师,“平白无故的,魔尊怎会被邪气所侵?” “前些时日,血魔曾在九重天上现过身。想来,这股诡异的邪气应当是出自血魔之身。”谷药师见稚末愁颜不展,连声宽慰道:“夫人尽请放心,魔尊身体底子好,很快便会恢复。” 玄千凝不悦地皱了皱眉,冷眼看向了如同鹌鹑一般怯生生地缩在犄角旮旯之处的稚末,杀意毕现。 就连玄风浅,都不配和她抢男人。 稚末她凭什么? 迟早有一日,她要让稚末一尸两命。 “魔尊需要静养,这里有本宫守着,绝出不了差错,你们都退下吧。”玄千凝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倨傲地扬起了下巴。 “是。” 众人见状,纷纷退出了冷夜的卧寝。 无涯看不惯玄千凝嚣张跋扈的模样,正欲上前理论,却被惊蛰拢入了袖中,“乖鸟,魔尊需要静养。相信我,她一定不会伤害魔尊。你若是当真心疼魔尊,当务之急,应是去往清风殿,将魔尊的近况告知羡天帝姬。” “嘎...” 无涯深知,玄风浅心意已决,不出意外的话,她和帝俊的婚事将会在明日如期举办。 与其去往清风殿,不若趁浮尘在外洒扫之时,探一探他的拂尘居。 兴许,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思及此,它亦懒得同玄千凝吵嘴,“欻”地一声,飞得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不醒的冷夜突然呓语出声。 玄千凝一扫面上的倦容,忙打起了精神,娇声细语地道:“尊上,可是口渴了?” “阿浅...” “阿浅,你相信本尊。本尊发誓,今生今世,只宠你一人...” 冷夜双眸紧阖,毫无意识地呓语着。 听清了他的呓语之后,玄千凝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玄风浅,你给我等着!” 她双拳紧攥,恨得咬牙切齿。 也正是此刻,玄千凝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真正的对手绝不是即将临盆的稚末,而是即将嫁作他人妇的玄风浅。 为彻底断绝玄风浅和冷夜之间的联系,玄千凝随手抄起了冷夜枕边的九节魔鞭,不动声色地将之系到了腰身之上。 下一瞬,她便在晚夏的掩护之下,越窗而出,举步生风地往仙界发方向赶去。 — 仙界,锁妖塔 姬朔被囚于顶层的囚笼之中,张着血盆大口,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她本以为白帝对她始终怀有一丝恻隐之心。 不成想,他竟为了玄风浅,欲置他于死地。 不日前,白帝阴险地将九幽神鸟当成了诱饵诱她上钩,她却满心欢喜地以为那是白帝赠予她的定情之物。 直到他手持着玄铁重剑,狠狠地砍在她的肩颈之上,姬朔这才意识到,白帝心里根本没有她。 “玄嚣,我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爱而不得,妻离子散!” “元蘅,玄风浅!你们都给我去死,去死!” …… 姬朔披头散发,双手紧攥着囚笼上的铁栏杆,整个人近乎疯魔了一般,时而嚎啕不止,时而谩骂声不断。 她赤脚踩在黝黑冰凉的血水之上,用最为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元蘅和玄风浅。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浮尘着一袭白衣,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乍眼一看,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俊逸且干净。 他全然无视了在他耳旁磨牙吮血的妖魔,在漆黑一片的锁妖塔中通行无阻。 “主人,快救我出去。我要撕烂元蘅那贱人的脸。” 姬朔听闻浮尘的声音,口沸目赤地道。 “急什么?” 浮尘站定在囚笼前,干净得一尘不染,好似同周遭的阴暗腐朽格格不入。 “玄嚣不念旧情,欲将我置于死地,这口气,我怎能咽下?” 姬朔千疮百孔的手紧攥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整个身子好似突然失去了重心一般,顺着铁栏杆,缓缓地往下滑去。 浮尘徐徐蹲下身,若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骤然浮现一丝邪佞。 “你可想换上一副姣好的容貌?”他单指勾起她的下巴,声色中带着一丝蛊惑。 姬朔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她被毁尽的半张脸,咬牙切齿地道:“迟早有一日,我也要让元蘅尝尝被毁容的滋味。” “玄风浅明日大婚,元蘅今晚就会回仙界。届时,你只需占据她的躯壳,便可抢占她的一切。” “元蘅竟要回仙界?你快放我出去,我这就去杀了她。” 姬朔眸中血光凛然,面色尽显狰狞。 浮尘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不耐烦地道:“愚蠢。你以为就凭你一人,能敌得过五方天帝,能敌得过十万天兵?” 听浮尘这么一说,姬朔这才渐趋冷静。 她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鼻翼因过深的呼吸而微微翕动着,“主人,我该怎么做?” 浮尘轻勾起唇角,不疾不徐地道:“我不是教过你怎么附身到他人身上?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一直占据她的躯体。到时候,你便可以顶着她的容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连白帝也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可...我该怎么冲破这囚笼?” 姬朔显然被浮尘说动了,只是这玄铁囚笼亦不是寻常人得以自由出入的。 纵她修成了血魔之体,肉身依旧无法突破束缚冲入囚笼。 “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浮尘如是说着,转而从袖中掏出了一黑色瓷瓶,“占据元蘅的身体之后,务必让玄风浅服下合欢散。还有,你须得将眼神里的恨意藏严实了,若是让玄风浅察觉到丝毫的破绽,你我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为何要给她吃这个?你是准备寻万千男子,玷污那小蹄子?” 姬朔双眼放光,尤为兴奋地道。 “其他事无需你操心,你只需要照做便是。”浮尘沉声说道。 事实上,他可舍不得这般虐待玄风浅。 虽说,这数千年来,他一直都在利用着她。 不过同她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他心下暗忖着,等玄风浅中了合欢散之后,他就幻化成帝俊的模样,替她解去合欢散的药性。 如此一来,玄风浅势必会误以为是帝俊向她下的药。 以她尤为刚烈的性子来看,她十有八九会当场悔婚。 到时候,他再寻个机会,将她送入九幽,以确保计划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姬朔瞅着频频走神的浮尘,连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想个法子,将我从着囚笼里弄出去。” 浮尘却道:“玄铁囚笼,只能进,不能出。除非,你自毁肉身,我再施以术法,保住你的魂魄。” “不!” 姬朔尤为抗拒地摇了摇头。 她花费了数千年时间才重塑了肉身,断不能这般轻易地毁去数千年的成果。 浮尘和缓了面色,竭尽所能地游说着姬朔,“很快,你就将占据元蘅的躯体,不是么?再者,白帝以下令择日将你处以极刑。你唯一的生机,就是毁去肉身。” 犹疑再三,姬朔终是狠下了心肠,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浮尘得到满意的答复,遂将指间的灼灼烈火引燃了姬朔的身体。 只听“歘”地一声,姬朔便葬身在熊熊的火海之中。 “啊——” 姬朔痛苦地在火中哭嚎着,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她暴突的眼球已被血丝布满,好似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一般,显得极其渗人。 浮尘缓缓起身,面容平静地看着在烈火中哀嚎不止的姬朔,心里只觉得畅快无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迷恋上了凌虐他人的感觉。 猩红的火光,将他苍白如纸的脸颊照得透亮。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干净,就连笑容都纯净得好似林中清泉,不掺一丝一毫的杂质。 可看久了,却只剩下了毛骨悚然。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待姬朔被烧成了黑灰,浮尘这才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空瓶子,将姬朔的魂魄收入了瓷瓶之中。 事实上,他本可以让姬朔免受烈火焚身之痛,直截了当地一刀结果了她。 只不过,他更喜欢看她在大火中挣扎的模样。 那么狼狈,那么狰狞,那么...有趣! — 半个时辰后 仙界,南天门 玄千凝瞅着眼前尤为盛大的阵仗,特特低下了头,欲避开元蘅的凤驾。 谁料? 元蘅竟一眼瞥见了她。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元蘅竟一改往日里的冷淡模样,自然而然地拉着她的手,尤为热络地道:“想不到,一晃眼凝儿也这么大了。” 白帝阔步上前,满脸喜气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蘅儿还是一点没变,依旧如此明艳动人。” “是么?” 元蘅施然浅笑,尽管她刚刚才历经过一场惨绝人寰的灾祸,但只要能永永远远地留在白帝身边,就是要她再历经一场烈火,她也心甘情愿。 多年来,白帝早已习惯了元蘅的冷漠。 现如今,见她终于对自己展开了笑颜,白帝欣喜若狂。 不知不觉间,他红了眼眶,全然不惧他人的眼光,一把将元蘅搂在了怀中,“蘅儿,是朕对不住你。” 玄千凝淡淡地瞥了眼依偎在白帝怀中妩媚多姿的元蘅,心下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的元蘅,尤为亲切。 倒像是她那死去多年的便宜娘... “母后!” 玄风浅在一众仙娥的簇拥下,笑吟吟走来。 这是她穿书之后,头一回得见元蘅。 不过,许是由于血脉相连的缘故,她并未生出丝毫的陌生感。 “我的阿浅,竟出落成大姑娘了。” 元蘅徐徐回头,面露欣喜,激动地热泪盈眶。 “母后,你可真健忘。几个月前,我不是去过一次蓬莱?” 玄风浅凭着这副身躯原主的记忆,略显俏皮地道。 “母后的意思是,不过几个月时间,你竟要嫁人了。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元蘅笑容略显僵硬,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玄千凝瞅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不过,她生来骄傲,绝不会轻易服输。 沉吟片刻之后,玄千凝信步走至玄风浅面前,微微扬起了下巴,“浅浅,恭喜。” “多谢姐姐。” 玄风浅一眼便看见了玄千凝系在腰间的九节魔鞭。 她深知,玄千凝急着赶来,无非是在显摆冷夜对她的宠爱。 不过,她根本没将冷夜放在心上。 就算他将整个九幽都拱手赠给了玄千凝,她心里也不会有丝毫的难过。 第141章 无涯夜闯拂尘居 片晌之后,玄千凝倏地解下了腰间的九节魔鞭,朝玄风浅递去。 玄风浅眉梢微挑,缓缓地推开了玄千凝的手,轻声问道:“姐姐,这是何意?” 玄千凝双颊晕红,含羞带怯地道:“昨儿个夜里,尊上说我体力太差,欲赠我一件神兵,便将这九节魔鞭赠予了我。我寻思着我有尊上的庇护,用不着这玩意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之赠予你。” “想不到,凝儿竟这般疼爱幺儿。” 元蘅凤眼含春,冲着正痴痴地凝望着她的白帝吃吃浅笑。 白帝早已看透了玄千凝的真面目,深怕元蘅被她这般惺惺作态所迷惑。 他原想将玄千凝犯下的混账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元蘅,但碍于人多眼杂,终是作罢。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蘅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要知道,元蘅的真身为一株雪梅,早已习惯了极寒的气候。 平素里,她即便赤足踩在雪地上,浑身依然热乎得很。 可今日的她,身体好似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尤为反常。 元蘅悄然收回了手,面露羞赧之色,娇嗔细语道:“多大点事儿,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白帝瞅着她这般忸怩的姿态,笑意炎炎地附在她耳边轻语着,“害羞了?” 玄风浅还是头一回得见白帝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 她可不愿耽搁了他的“好事”,遂缓声提议道:“父尊,天色不早了。不若,你先陪母后回寝宫歇息?” “如此也好。”白帝眉开眼笑,顺势将元蘅揽在了怀中。 元蘅倏然忆其了一件要紧的事儿,忙握着玄风浅的手,略显焦急地道:“幺儿,母后已命人将燕窝椰子盏送至了清风殿,记得趁热喝。” “母后何时还有这等手艺?” 玄风浅略显迷茫地看向元蘅,心下总觉得有些奇怪。 元蘅千里迢迢而来,怎么还特特为她准备了燕窝椰子盏? 再者,依照这副身躯原主的记忆,元蘅似乎从未下过厨。 “浅浅有所不知,仙家女儿出嫁前,须得喝上一盅燕窝椰子盏,寓意婚后甜甜蜜蜜,多子多福。”玄千凝如是说道。 “凝儿所言甚是。” 元蘅正愁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玄千凝恰巧替她解了围。 一开始,她还以为玄风浅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 不成想,玄风浅的警惕心比白帝还要强上几分。 思及此,她再也不敢在此地逗留,身子一歪便软绵绵地靠在了白帝胸膛上,同他一道回了寝殿。 待他们二人携手离去之后,玄千凝又假惺惺地将九节魔鞭塞入了玄风浅手中,“浅浅,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你不累吗?” 玄风浅懒得同她虚与委蛇,随手将九节魔鞭扔到了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浅浅这是何意?”玄千凝倏然蹲下身,将九节魔鞭揣入了怀中,语气不善地道。 “这人啊,越是缺什么,越会炫耀什么。”玄风浅微微眯起犀锐的桃花眼,巧笑言之,“想来,姐姐应当十分渴望得到魔尊的宠爱吧?” 玄千凝脸色黢黑,声色中透着一丝隐忍,“魔尊待我已是极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在我面前逞强有什么用?孤枕难眠的夜,日后还多着。” 玄风浅猝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下三滥的贱货,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玄千凝咬牙切齿地道。 她死死地盯着玄风浅翩然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已然浮现出玄风浅被人肆意玩弄时的凄惨画面。 事实上,早在元蘅热络地拉着她的手家长里短之际,她便已经察觉到元蘅的不对劲。 虽说这数千年来元蘅从未苛待过她,但也从未像方才那样亲昵地唤她“凝儿”。 再者,她毕竟是姬朔的亲生女儿。 旁人很难察觉到的细节,她一眼就能看穿。 方才元蘅说话时的神态,同姬朔的神态倒是有几分相像。 若是没料错的话,元蘅的身子应当已经被姬朔占据。 思及此,玄千凝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唇角处骤然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玄风浅,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玄千凝如同魔怔了一般,目眦尽裂,声音因过于亢奋的情绪而微微颤动着。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姬朔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得以凌虐元蘅及玄风浅的机会。 故而,那特特往清风殿送去的燕窝椰子盏里,十有八九藏着毒。 即便不是那使人肠穿肚烂的烈性毒药,也是能毁去女人清白的烈性媚药。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东窗事发之后,还有谁愿意要玄风浅那副肮脏的身体! — 拂尘居 无涯趁四下无人,化作一道黑烟,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为了弄清梦魇的虚实,它终是铤而走险,兀自在浮尘的卧房中翻找着。 可让它倍感沮丧的是,它足足寻了大半个时辰,也未曾寻到丝毫有用的东西。 它挫败不已,颓然跌坐在浮尘的卧榻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难道,当真只是个梦魇? 可为何梦魇中浮尘拧断它脖颈时,那阴鸷的眼神那样熟悉? 心烦意乱之际,无涯骤然回想起被浮尘从凝香殿前的古井中打捞上来那一回。 它犹记得睁开眼的那刹,便见浮尘阴鸷地盯着自己,好似盯着一具死尸一般,令人胆寒。 只不过,那时的它被姑获吓破了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现在想来,浮尘确实有些不对劲。 无涯抹去了羽翼下的大片汗渍,抻了抻脖子,强打起精神,再度在浮尘干净得近乎纤尘不染的卧房中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 咚—— 许是过于心急,它一不小心竟撞上了书案后那堵挂满了书画的墙。 “嘎!疼死鸟了...” 无涯狠淬了一口唾沫,疼得眼冒金星。 出乎意料的是,它这一撞,竟歪打正着地撞上了密室的开关。 咣咣咣—— 下一瞬,它眼这堵挂满书画的墙正缓缓地向两旁移去。 而墙中央,骤然现出了一方足有半个卧房大小的密室。 无涯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心下暗忖着浮尘应当不会这么快地中途折返,遂大着胆子,一头栽入了密室之中。 可让它始料未及的是,它刚蹿入密室,密室的门竟“砰”地一声自动合上。 “嘎!鬼啊!” 无涯吓得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无助地缩在了墙角的夜明珠之后。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试探性地伸出了一只细长的脚,往前探了探。 意识到密室之中,并无游魂野鬼之后,它才长舒了一口气,“歘”地一声跃上了摆满瓶瓶罐罐的案几之上。 “合欢散...这是什么东西?” 无涯伸出了丁香小舌,原想尝一尝合欢散的味道,无意间瞥见了典籍上有关合欢散的记载:“合欢散,无色无味,药性极烈。服用后的两个时辰之内须同人阴阳交合,否则当化为血水...” “阴阳交合?” 无涯将一小瓶尚未开封过的合欢散藏在了羽翼之下,自言自语道:“改明儿个,我也来试试着药性。尊上为了救我,指不准便以身相许了。” 正当它美滋滋地幻想着同冷夜“天人交战”的激烈场景之际,密室外骤然传来了一阵异动。 “怪哉!浮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涯吓得浑身发颤,忙不迭地蹿到了梁上,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咣咣咣——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中衣的浮尘亦踏入了密室之中。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苍白的脸颊上亦浮现出了一抹异样的红晕。 下一瞬,他一脚跨入了案几边的浴桶里,惬意地泡着澡。 无涯愈发纳闷,它明明记得浮尘出门前已然沐浴过一次,这还没到两个时辰,怎么又泡在水里了? 正当它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浮尘已然从浴桶中站起了身。 无涯下意识地卷起双翅,紧捂着双眸,深怕看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让它始料未及的是,当它再度睁开眼眸之时,浮尘竟凑至了它的跟前,正目无斜视地盯着它,尤为渗人地笑着。 “嘎!扫把星君,这么巧...” 无涯吓得汗毛直颤,身子直打哆嗦。 浮尘一把捏住了它的脑袋,声色中透着一股子阴冷,“地狱无门,你也敢来闯?” “扫把星君,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不小心迷失了方向,才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这很重要吗?” 浮尘随手将它扔入了浴桶之中,冷声道:“冷夜的走狗,我又岂能轻易放过?” 无涯察觉到他身上森然的杀气,欲哭无泪,“扫把星君,你莫不是眼神不好,连鸟和狗都分不清?我不是走狗,我是九幽第一神鸟。”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浮尘懒得同它废话,随手在浴桶周遭设了一道结界,便换上了一身紫衣,阔步往密室外走去。 “这不是帝俊常穿的那件蟒纹锦袍吗?” 无涯纳闷地嘀咕了一句,眨眼间便明白了过来。 它没料错的话,那合欢散十有八九是浮尘为玄风浅准备的。 而他之所以幻化成帝俊的模样,就是为了事后将这一切嫁祸的帝俊头上。 “阿浅...” “不!不可以!”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无涯卯足了劲儿,疯狂地撞击着浮尘设下的结界。 咚—— 咚咚咚—— 可足足撞了一刻钟的功夫,它始终未撞开结界。 无涯急了眼,不顾早已被磕破了的脑袋,拼了命地撞击着结界。 半个时辰之后,待它撞开结界之时,已浑身是血。 “阿浅...我这就去救你。” 无涯顾不得自身安危,横冲直撞地飞出了拂尘居。 它原打算先回九幽,让冷夜去救她。 可它现在受伤颇重,实在撑不了那么长的路程。 走投无路之下,它只能先去寻白帝帮忙。 虽说,上一回正是白帝算计了它。 但白帝向来疼爱玄风浅,若是得知玄风浅即将遇险,即便是豁出了性命,也不会袖手旁观。 “玄嚣!救命!玄嚣,十万火急!” 不一会儿,无涯便莽莽撞撞地闯入了白帝的寝殿。 “什么声音?” 正在替元蘅拆解发髻的白帝听到了无涯的怪叫声,不悦地同驻守在屋外的仙娥说道:“如果是那只嘴碎的乌鸦,不要跟它客气,直接轰出去。” 无涯着急地扯着嗓子叫嚷道:“玄嚣,快去救救阿...” 不成想,它话未说完,元蘅竟先玄嚣一步,冲出了卧房,死死地摁住了无涯的嘴。 白帝略显讶异地瞅着素来温婉的元蘅,沉声道:“怎么了?” “没...没事。” 元蘅下意识地想将浑身是血的无涯藏在身后,却被白帝一把夺了过去。 他将无涯轻柔地放在了手心之中,不遗余力地为它输着真气。 “玄郎,你认得这鸟?为何要花这么大的气力救它?” 元蘅心下尤为忐忑。 她总感觉无涯好似得知了她和浮尘的计划,正欲向白帝通风报信。 若真是如此,无涯一旦转醒,她可就彻底玩完了。 “若不是这鸟,朕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擒住血魔。” 白帝瞅着元蘅煞白的面色,低低地叹了口气,尤为歉疚地道:“蘅儿,朕已经将那疯女人囚于玄铁囚笼之中。当年的事,确实是朕对不住你。朕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犯。” “我知道了。” 元蘅轻咬着唇瓣,尤为勉强地挤出了一抹笑容。 她早该想到,白帝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可当她亲耳听闻白帝称她为“疯女人”之时,心里还是抓心挠肺地难受。 “嘎...” 正当此时,无涯胸脯一颤,虚弱地嘤咛出声。 见状,元蘅心急如焚,几度想从白帝手中夺过无涯,却都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玄郎,春宵一刻值千金。” “蘅儿,容朕再问上两句话。” 白帝缓声安抚着元蘅的情绪,转而略显焦急地询问着无涯,“无涯,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朕去救谁?” 第142章 欺骗 “嘎!玄嚣老儿,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无涯惊乍地从白帝掌心中跳起,瞄准了他的鼻尖,就是一阵乱啄。 元蘅逮着了机会,眼疾手快地摁住了无涯尖利的嘴,语气不善地道:“哪里来的臭鸟?竟这般无礼!” “嘎唔——” 无涯忿忿不平地盯着皮笑肉不笑的元蘅,气呼呼地想要啄上她几口,奈何此刻的它还十分虚弱,稍一使劲儿浑身就像是被车轱辘碾过了一般,疼得厉害。 “蘅儿,此鸟出自九幽,切莫伤到它。” 白帝单手轻覆在元蘅的手背上,再度将无涯纳入了掌心之中,“无涯,你且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弄的一身伤?再有,你着急赶来,莫不是要朕去救人?” 元蘅瞅着白帝手中愣头愣脑的无涯,紧张得面色煞白,心跳骤然加快。 此时此刻,她已经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倘若,无涯当真将浮尘的计划告知了白帝,白帝定要勃然大怒。 到时候,他势必会下令彻查此事,而她的嫌疑怕是很难洗清。 可让她倍感无助的是,她明知无涯是个大祸害,偏偏还不能对它下手。 众所周知,元蘅生性善良温和,绝不会滥杀无辜。 她这要是动了手,白帝绝对会对她起疑。 正当她慌地手足无措之际,无涯突然卷起双翅,紧捂着血迹斑斑的脑袋,低吟出声;“好痛...” “无涯,你快告诉朕,究竟是谁伤的你?” “我...我不记得了。” 无涯委屈地眼泛泪光,它似乎忘却了一大段记忆,只记得冷夜喝得酩酊大醉,至今仍昏迷不醒。 见状,白帝又以杏林回春之术疗愈了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温声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刚刚急着赶来朕的寝宫,所为何事?” “嘎!” 无涯总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沉吟半晌之后,它终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可...可能是为了尊上来的。” 白帝更显困惑,沉声问道:“冷夜?他怎么了?” “尊上喜欢阿浅,得知她即将同帝俊成婚之后,悲伤欲绝。我急着赶来找你,应当是为了尊上。” 无涯心下暗忖着,也只有冷夜的事才能让它挂在心上。 它虽记不得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总感觉一定跟冷夜有关。 听无涯这么一解释,白帝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随手将无涯扔至了身侧的仙娥手中,漫不经心地道:“婚事已成定局,你来求朕也无济于事。” 元蘅意识到无涯可能是被伤到了脑袋,失去了一小段记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她仍旧担忧白帝被无涯这么一搅,心血来潮地打算去去清风殿走一遭。 为了分散白帝的注意力,她双眼一翻,毫无预兆地朝着他的胸膛倒去。 “蘅儿!” 白帝忙不迭地将她打横抱起,着急忙慌地冲着身侧的仙娥喊道:“快宣仙医!快去!” “是,奴婢遵命。” 仙娥显然被白帝这副阵仗给吓坏了,连连点头称是。 无涯原打算再去清风殿劝一劝玄风浅,却因身体过于虚弱,再度晕死了过去。 — 仙界,清风殿 玄风浅正在整理着欲带往妖界的体己之物,无意间从妆奁中翻出了浮尘亲手赠她的骨哨。 她秀眉轻蹙,随手将骨哨丢至一旁,眉眼间尽显嫌恶之色。 “帝姬,这骨哨不是扫把星君赠予你的么?” 绮鸢将燕窝椰子盏端至了玄风浅跟前,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是么?瞧我这记性,竟给忘了。” 玄风浅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中的险恶,轻声答道。 她识人的眼光极准,倒是从未担心过绮鸢会背叛她。 只不过浮尘太过狡猾,极有可能利用绮鸢对他的迷恋,趁她毫无防备之际,肆无忌惮地套着她的话。 沉吟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将由浮尘的手指幻化成的骨哨攥入了手心之中。 “帝姬,这燕窝椰子盏得趁热喝。您若是觉得有些腻,不妨先尝尝扫把星君命人送来的蜜饯青梅。” 绮鸢转眼又将一小碟青梅端至了玄风浅跟前。 “你先放着吧。”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梳妆台上的蜜饯青梅,旋即端起了燕窝椰子盏,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小口。 “椰子盏可是凉了?”绮鸢不明所以地问道。 玄风浅摇了摇头,轻声细语道:“只是单纯地不想吃罢了。”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这会子,即便是山珍海味摆在她跟前,怕也是难以下咽。 她双手紧捂着突突起跳的心口,略显紧张地询问着绮鸢,“浮尘人在何处?” “扫把星君送完吃食之后,就走了。” “九幽可有动静?” “听说,九幽魔尊无故昏迷,至今尚未转醒。” “当真?” 玄风浅听闻冷夜陷入了昏迷之中,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寻思着,等冷夜转醒之后,她已然嫁入了妖界。 而妖魔两界关系甚密,他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可能为了她,坏了妖魔两界的邦交。 绮鸢重重地点了点头,如实说道:“自然当真。据说,魔尊这次无故昏迷,纯粹是因为太过思念帝姬,害了相思病。” “难道不是因为昨夜同女人激战正酣,伤了元气?” 玄风浅无语地耸了耸肩,根本不在意冷夜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才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要他不来抢亲,他做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可话音一落,屋外居然就传来了一阵轻缓的叩门声。 叩叩叩—— 玄风浅一边收拾着体己之物,一边微微偏过了头,问道:“谁?” “阿浅,是我。” “你来做什么?” 玄风浅听闻冷夜尤为低哑的声音,并未打算给他开门,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别怕,本尊没有恶意。” 冷夜深知玄风浅绝不会主动给他开门,猛一使劲,便崩断了门闩,堂而皇之地入了她的闺房。 玄风浅倏然抬眸,正欲下逐客令,得见消瘦得不成样子的冷夜,显得尤为惊讶。 不过是两日未见,他竟把自己折腾得这般憔悴? 冷夜察觉到玄风浅诧异的眸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别担忧,本尊没事。休养两日,便可大愈。” “我没在担忧。”玄风浅小声咕哝着。 “之前的事,是本尊太过鲁莽...” “那件事我不想再提。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回吧。” “阿浅,可以先听完本尊的解释吗?”冷夜双手轻扣着玄风浅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轻。 “我不想听。” 玄风浅正欲挣开冷夜的桎梏,可当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脖颈之时,她的身体居然显得有些亢奋,好似在渴望着他的触碰一般。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愈发不安。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尤为防备地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冷夜瞅着双颊晕红的玄风浅,亦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不过,他并不想再次激怒她,忙向她递上了九节魔鞭,缓声道:“你将九节魔鞭落在了九幽,本尊便想着亲自将九节魔鞭,归还于你。” 玄风浅本就不愿收下这厚礼,又经玄千凝这么一折腾,更不可能收下他的馈赠。 她没好气地道:“这脏东西,我不要。你爱送给谁,就送给谁。” “除了你,本尊还能送谁?” 冷夜阔步上前,将九节魔鞭硬塞到了他手中,耐着性子同她解释道:“阿浅,除你之外,本尊当真从未喜欢过其他女人。不瞒你说,自本尊喜欢上你之后,就从未同其他女人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这和我有关系吗?” 玄风浅根本不在意冷夜究竟同多少女人好过。 不过,一想到昨儿个夜里冷夜还同玄千凝交颈厮磨,今儿个又在自己跟前山盟海誓,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阿浅,我们之间当真没可能了吗?” 冷夜声色微颤,灰败的脸色尽显颓然。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若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势必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困扰。 可他实在太喜欢她,根本没法笑着看她离开。 他恨自己为何觉悟得这样晚,恨自己在她最需要他的关心的时候,总是冷眼相待。 直到即将要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一次,真的来不及了。 玄风浅摇了摇头,尤为理智地道:“冷夜,你可知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并不只是没完没了的误会,还有我们南辕北辙的想法。” “难道,你和帝俊算得上同一类人?找这么多借口,不过一句话。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喜欢过本尊,是吗?” “是。” 玄风浅回答地很笃定,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本尊知道了。” 冷夜生来骄傲,即便是被玄风浅拒绝了,也想着体面地退出她的世界。 可转身之际,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全面崩盘的情绪,猛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冷夜,别让我说第二遍,快松开。” 玄风浅的身体如同火炉般滚烫,此刻的她,一边费劲地推搡着他,一边又拱着身子恨不得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帝俊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本尊。也别太过要强了,男人都不喜欢太过要强的女人。本尊不是说要强不好,本尊只是担心你受委屈。” “我知道了。要是没有其他事,你请回吧。” 玄风浅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这会子根本听不清楚冷夜说了些什么,只能使劲儿地拧着自己的大腿,以保持清醒。 “阿浅...” “冷夜,后会无期。” 玄风浅猛地将冷夜推出了房门,尚未来得及关上门扉,两管殷红的鲜血便从鼻尖挂了下来。 “阿浅,你莫不是误食了合欢散?” 冷夜见玄风浅情况不太对,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你走吧。” 玄风浅浑身如同着了火一般燥热难安,再顾不得冷夜是否已经离开了清风殿,便心急火燎地扯着身上的衣服,一头扎进了浴桶之中。 冷夜听闻屋内哗然的水声,不敢贸然闯进屋,又没法扔下她不管不顾。 她这副模样,明显是中了媚药。 若是寻常媚药,泡泡冷水确实管用。 但要是中了合欢散之类的烈性媚药,光是泡冷水,根本毫无用处。 叩叩叩——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冷夜再度轻叩着门扉,压低了声道:“阿浅,你还好吗?” 此刻的玄风浅,身体温度仍在不断地升高,而她身上的皮肤亦开始无故地冒着血。 更让她心生恐惧的事,她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也听不清任何声音。 冷夜深怕玄风浅险遭不测,再顾不得那么许多,又一度冲入了她的闺房之中。 他见她虚弱地靠在浴桶之中,眼下还挂着两行血泪,这才敢确定,玄风浅当真是中了合欢散。 “阿浅,你听着,再这么下去,必定会有性命之忧。别乱动,本尊替你解了这药性。” 冷夜将虚弱不堪的玄风浅轻轻地放到了榻上,正欲褪下身上的衣袍,却又有些担忧她中途清醒了过来,会接受不了这一切。 他心下腹诽着,玄风浅既然已经决定嫁给帝俊,应当不会排斥同帝俊亲热。 深思熟虑之后,他终是将自己幻化成了帝俊的样子... 半个时辰之后,玄风浅身上的药性渐弱,她的神志亦渐渐回拢。 “帝俊?” 她倏然睁开眼眸,却发现帝俊也在她的榻上,情绪于须臾间趋于崩溃。 “混蛋,你在做什么?” 她竭力地想要推开他,可不知怎的,她已然提不起丝毫的气力,就连声音都显得混绵无力。 “你被人下了合欢散,不解毒,命就没了。” 冷夜能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恐惧,受伤及绝望,却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情绪。 他不明白玄风浅为什么都已经决定嫁给了帝俊,还会这么排斥帝俊的触碰。 他只知,倘若让玄风浅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她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原谅他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出去,你出去啊!” “乖,等药性散了,就好了。” 冷夜轻吻着她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完全不像他。 第143章 帝俊无辜背锅 “为什么骗我?” 玄风浅身似火烧,心却犹坠冰窟里。 冷夜心口处“咯噔”了一下,误以为玄风浅已然认出了他,紧张得汗流浃背。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尽管,今晚的一切皆是情非得已。 可他确实是在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占有了她。 “先别激动,等身子恢复过后再说,可好?”冷夜声色哑然,竭尽所能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玄风浅眼里满是厌恶,欲将他推至一旁,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别乱动,免得牵扯到伤处。”冷夜轻扶着她的腰线,沉声说道。 可他话音刚落,玄风浅就因自身过大的动作而牵扯到了伤口。 嘶——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眶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不适,更让她感到难过的,是帝俊的欺骗。 她原以为帝俊会是个不错的盟友。 没想到,他和冷夜一样看上去衣冠楚楚,却总是在做着禽兽不如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帝俊,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玄风浅被冷夜钳制住了手脚,身体动弹不得,情绪更加崩溃。 “抱歉...” 冷夜心疼不已,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里舒服些。 他确实觊觎她已久,但他从未想过要让她这么痛苦,也从未想过要将她弄得这么绝望。 早知她这么排斥帝俊,他绝不会贸然顶着帝俊的皮囊,美其名曰为她解去药性,实则却更像是在消解自身的欲望。 合欢散虽无解药,但也并非只有这么一种解法。他只是不舍得废去这一身修为,才会选择这样的解决方式。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在逼我?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 玄风浅因他们之间过于暧昧的姿势,倍感屈辱。她宁可毒发而亡,也不愿这么憋屈地忍受着这一切。 “别说傻话,你一定不会有事。”冷夜瞅着她骤然冒出的鼻血,便知合欢散的药性还未消散。 无奈之下,他只得狠下心肠,死死地将她桎梏在怀中,“等药性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难道不是你下的药?” 玄风浅眸色冰冷,见他迟迟未起身,终是从玉枕下掏出了一把剪刀,卯足了气力朝着他的心口处扎去。 冷夜早有防备,一把夺下了她手中的剪子,随手将之扔下了榻,“等你药性解了之后,随便你捅。”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或将我当成了复仇的工具,或将我当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还口口声声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无异于将我凌迟处死?” “阿浅,你从来都不是玩物,也不是任何人的复仇工具。” 冷夜低声安抚着玄风浅,轻轻拭去了她汩汩冒出的鼻血,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为了避免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不得已之下,他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处,将她拍晕了过去。 暗处,浮尘冷夜看着屋内近乎交叠在一起的人影,眼眸中是蚀骨的愤恨。 他死死地瞪着窗慵上的剪影,好似被人紧紧地捏住了心脏,难受得他近乎喘不过气。 “冷夜,你给我等着!” 浮尘青白了脸,低哑的声色中透着出离的愤怒。 尽管,冷夜的乱入并未影响到他的计划,但眼睁睁地看着玄风浅被他人侮辱,他心里确实不甘心。 可让他倍感无力的是,他既不可能为了玄风浅同冷夜硬碰硬,也不可能为了内心深处不知何时生出来的悸动,轻易放弃自己的复仇大计。 思量再三,他终是攥紧了拳头,忿忿然离去。 屋中,冷夜亦近乎焦虑。 再这么下去,即便合欢散的药性得解,玄风浅的身体势必也要被他整废。 可此情此景之下,除却继续,再无他法... 这一折腾,又是数个时辰。 直至晨曦微露,玄风浅身上的药性终于散尽。 冷夜轻手轻脚地起身,正欲替她擦拭身体,她却倏然睁开了眼眸。 “醒了?合欢散的药性已经退了,我替你上药。” 冷夜见她双眼无光地盯着顶上的梁柱,尤为恐慌地将她搂在了怀中,“往后,朕一定会保护好你。” 玄风浅不再哭闹,由着他搂着抱着,仿若一具死尸一般,安静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她冷冷地开口,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是你在燕窝椰子盏里下了药?” 此刻的她,浑身上下好像被车轱辘碾过了一般,痛得无法动弹。不过,也正是因为疼痛,使得她的脑子于短时间内清醒了过来。 她回忆着昨日的种种,脑海中闪现过元蘅和善的笑容,以及玄千凝破天荒地替元蘅解围的画面。 在她的印象中,元蘅虽不常回仙界,待她却是极好。按理说,元蘅断不会这样害她,也没有理由非要害她。 这么说来,在燕窝椰子盏里下药之人,更像是玄千凝。 要不然,平白无故的,玄千凝绝不可能这么好心地替元蘅解释仙家女子成婚前一定要喝燕窝椰子盏的理由。 可玄千凝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她事先就同帝俊串通好的的? 玄风浅心烦意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冷夜也在思忖着,究竟是谁向她下了合欢散。可思来想去,依旧毫无头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尤为认真地解释道:“不是朕下的药。朕绝非有意冒犯,情况紧急,朕不得不这么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你明知我不愿意,为何非要逼我?你大可以不管我的,不是吗?” 玄风浅并不知过量的合欢散致死率极高,她只道是帝俊见色起意,才会丧心病狂地折磨了她一整夜。 “合欢散的事,朕会彻查到底。你先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就当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提前了一天,成么?” 冷夜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下懊恼至极。正欲为她上药,她却显得十分抗拒。 “帝俊,你该不会忘了我们的婚约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吧?你明明答应过我,婚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现在怎么还有脸提洞房花烛?” “……” 冷夜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心下惊愕不已。 他这才明白玄风浅为何这么排斥帝俊。 原来,她和帝俊的婚约,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也终于想明白玄风浅为何会显得这么痛苦。 因为不爱,所以任何过分亲密的接触,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如此一想,冷夜更加不敢撕开他脸上帝俊的伪面皮。这要是让玄风浅得知,昨晚的人是他,她必定会比现在痛苦千倍百倍。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玄风浅这么误会下去,他们之间也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叩叩叩—— 正当此时,屋外骤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帝姬可是睡醒了?再过两个时辰,妖帝的迎亲队伍就该来了。”绮鸢笑意盈盈地说着,转眼就同众仙娥一道喜气洋洋地推门而入。 冷夜眉心一跳,慌里慌张地拾捡起自己的衣袍,略显心虚地藏至了屏风后。 “帝姬,吉时马上就到了。” 绮鸢见玄风浅尚还躺在榻上,阔步上前,轻声细语地道。 不等玄风浅开口,元蘅竟也紧跟着绮鸢身后进了屋,“幺儿,快起来,母后亲自为你挽发髻。” 元蘅满脸堆笑,状似无意地掀开了盖在玄风浅身上的薄衾。 “不要...” 玄风浅失声惊呼,却因身体提不起力气,终是晚了一步。 “啊!幺儿,你的身体这是怎么了?” 元蘅呆愣在了原地,指着一身狼狈的玄风浅大呼小叫。 众仙娥亦顺着元蘅的视线,看向了玄风浅布满暧昧痕迹的身体。 绮鸢怨怼地狠瞪了一眼莽莽撞撞的元蘅,猛地夺过她手中的被衾,轻手轻脚地盖在了玄风浅身上,“帝姬,发生了何事?” “让她们出去。” 玄风浅心力交瘁,眼神空洞地盯着梁顶,声音细若蚊蝇。 绮鸢见玄风浅这般失魂落魄,彻底慌了神。 不过,她还是强作镇定,沉声同身后的仙娥说道:“帝姬需要静养,还请诸位移步前殿。” 众仙娥好整以暇地看向了卧榻上虚弱地甚至无法起身的玄风浅,总想着弄清楚这一夜玄风浅究竟做了些什么,愣是杵在了原地,久久不愿离开。 “难道,羡天帝姬刚经历过一场情事?” “想不到,羡天帝姬竟这般下贱!” “大婚当日,竟还敢同野男人私相授受,真是不要脸。” “如此伤风败俗的女人,就是将她驱逐出仙界也不为过。” …… 立于屏风后的冷夜听闻众仙娥这般言辞,勃然大怒。 他猛地撕掉了帝俊的伪面皮,一出手就将内室中所有嘴碎的仙娥掀翻在地,“有种再说一遍。” 众仙娥瞅着怒发冲冠的冷夜,面面相觑,纷纷噤了声。 元蘅见冷夜摆出这副阵仗,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上回交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她根本不是冷夜的对手。 故而,她见冷夜正提着轩辕魔剑缓步向她走来,再也没法维持住面上的镇定,张皇失措地逃出了清风殿,“玄郎,救命!” 玄风浅偏过头,冷冷地盯着元蘅狼狈出逃的背影,狭长的桃花眼中淬满了恨意。 她原以为,纵所有人都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同她血脉相连的元蘅也不会帮着外人一道设计迫害她。 没想到,她居然栽在了元蘅的手里。 “阿浅,别怕。要是有人敢胡言乱语,本尊就剜了他们的舌头。”冷夜见众仙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去,这才收回了轩辕魔剑,顺势坐在了榻沿上。 “你能不能别像恼人的苍蝇一般,总缠着我?” 玄风浅俨然已经没气力应付冷夜,尤为冷淡地道。 绮鸢见状,遂大着胆子将冷夜挤到了一旁,“魔尊,帝姬已有婚约在身,还望你注意分寸,先行离去。” 冷夜喉头微动,欲言又止。 他见玄风浅神情木讷地躺在榻上,尽管万分放心不下,思量再三,终究还是退出了内室。 他前脚一走,绮鸢便焦急地询问着玄风浅,“帝姬,轻薄你的人是不是九幽魔尊?” 玄风浅摇了摇头,声音略显哽咽,“是帝俊。” “原来是姑爷,真真是虚惊一场!可话说回来,你们今儿个就要成婚了,他何必急在这一时?” “去给父尊传句话,就说我要退婚。” “这怎么成?你们都圆过房了,这个时候退婚,你的声誉势必要毁尽。”绮鸢特特扬高了尾声,显得十分诧异。 玄风浅却道:“我要是没料错的话,丧心病狂地伙同元蘅在燕窝椰子盏里下药的人,应当就是帝俊。此情此景下,我若不退婚,等待我的势必是比九幽更为可怕的火坑。” “下药?” 闻言,绮鸢自责不已。 昨夜,若不是她将燕窝椰子盏端到了玄风浅面前,玄风浅根本不可能碰那玩意儿。 而让她更为吃惊的是,玄风浅竟说,元蘅也参与了此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压低了声询问着玄风浅,“帝姬,莫不会弄错了?天后应当没理由害你的。” “我倒是情愿是我弄错了。” 玄风浅闭上了眼眸,“绮鸢,我想静静,你且去传话罢。” “是。” 绮鸢见玄风浅心意已决,只得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内室。 而守在清风殿前殿的白帝,此刻已是心急如焚。 他双手紧扣着元蘅的肩膀,焦声问道:“你倒是说清楚,幺儿究竟怎么了?” “我进屋的时候,就见幺儿未着寸缕地躺在了卧榻之上,满身的淤痕,看样子显然是...”元蘅话说一半,便以水袖遮脸,作悲痛欲绝状,失声痛哭了起来。 绮鸢远远地瞅着元蘅惺惺作态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那张伪善的脸。 一想起玄风浅所受的委屈,她“噗通”一声跪在了白帝跟前,痛心疾首地道:“可怜帝姬无端遭此横祸,还望帝君为帝姬做主。” 白帝忙拽着绮鸢的胳膊,急声道:“那人是谁?” 第144章 起疑 绮鸢摇了摇头,低声啜泣着,“帝姬她很不好,浑身是伤还不肯上药。” “你且实话告诉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帝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欺负他的宝贝闺女,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若是让他得知是谁欺负的玄风浅,他非宰了那人不可! “昨儿个夜里,帝姬在吃了燕窝椰子盏后就失去了意识。之后,妖帝趁虚而入,轻薄了帝姬。” “帝俊?你确定是他?” 白帝心下尤为纳闷,沉声追问着绮鸢。 按理说,帝俊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大婚在即,他难道连一天都忍不了? 绮鸢重重地点了点头,“帝姬所言,不会有假。” “混账东西!莫不是以为婚期定了,就能为所欲为?!”白帝火冒三丈,提起玄铁重剑,气势汹汹地往清风殿外走去。 元蘅紧拽着白帝的袖角,轻声细语地道:“玄郎,莫冲动。这会子你去找妖帝算账,他若是临时变卦,不来迎娶幺儿,该当如何是好?” “朕的闺女难不成还愁嫁?即便是成婚了,他也没权利虐待她。” 白帝越想越生气,早知帝俊这么不靠谱,他就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元蘅却道:“万一幺儿已经怀上身孕了呢?帝俊若是不肯娶她,她当真还嫁得出去?” “怀上身孕又如何?朕又不是养不起。” 白帝脚步微顿,怫然不悦地道。 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元蘅有些不对劲儿。 这要是搁在以前,但凡有人敢动玄风浅一根毫毛,元蘅势必比他还要冲动,这会子应当已经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杀到妖界。 可现在,她竟跟没事儿人一般,平静得不像话。 最为关键的是,玄风浅正是吃了她送去的燕窝椰子盏才出的事... 如此一想,白帝心中警铃大作。 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元蘅。 “玄郎,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元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燕窝椰子盏,是你亲手做的?” “玄郎这是何意?难道,你以为我会丧心病狂到毒害自己的亲生闺女?”元蘅心虚不已,兜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白帝不愿打草惊蛇,遂缓和了口气,和声细语地道:“朕只想查明真相,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正当此时,帝俊已亲率着绵延数里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他见白帝迎面而来,麻溜地翻身下马,喜气洋洋地道:“见过岳丈,岳母。” “混小子,你还好意思来?” 白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撸起了衣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帝俊的眼窝上。 帝俊眉头轻蹙,疾闪至一旁,略显迷茫地问道:“朕为何不能来?吉时将至,朕自然是要亲自前来迎娶浅浅。” “混账东西,你以为娶了朕的宝贝闺女就能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帝俊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面露关切,沉声静气地询问着白帝,“浅浅怎么了?”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白帝实在是气不过,手握玄铁重剑,疯魔了一般,剑剑指向了帝俊的要害部位。 帝俊紧捂着紧要部位,连声道:“岳丈,你不讲武德!这地儿要是坏了,你就不怕浅浅怨你?” “婚事取消。朕的宝贝闺女,岂容你这等衣冠禽兽肆意糟蹋?” “朕爱她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欺负她?” 帝俊吃力地躲避着白帝愈发凌厉的招式,本以为还需同白帝周旋好一段时间,不成想白帝竟因急火攻心,双眼一闭,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玄郎!” 元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焦急地唤着昏迷不醒的白帝。 帝俊见状,这才钻了个空,趁机溜入了清风殿。 静立在玄风浅门外的冷夜听闻清风殿外帝俊和白帝的打斗声,愈发焦虑。 虽说,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帝俊。 可问题是,帝俊又不是傻子,他若想自证清白,绝不是难事。 思及此,冷夜忙不迭地推开了房门,二话不说,便直截了当地同玄风浅互换了身体。 “啊...” 当冷夜的魂魄顺利地占据了玄风浅的身体之际,他便因紧要部位传来的钝痛感而惊叫出声。 与此同时,占据了冷夜躯体的玄风浅亦满脸困惑地瞅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自己”。 “难道,我灵魂出窍了?” 玄风浅揉了揉眼睛,正思忖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出窍的魂魄入体,无意间竟瞥见了正对着她的梳妆镜中冷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啊!” 玄风浅失声尖叫,却发觉自己的声音亦变成了低醇沉稳的男声。 她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捉弄我很好玩?冷夜,你快把我的身体还回来!” 玄风浅恼羞成怒,阔步上前,愤慨地推搡着倒在榻上病若西子胜三分的冷夜。 “轻点,痛...”冷夜煞白了脸,细声细气地道。 同她互换了身体之后,他才知自己昨夜下手还是太重了些。 现在的他,别说起身,就是这样躺着,都觉得浑身酸痛。 “冷夜,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现在怕是不行。本尊于不日前伤了元气,没个两三天,怕是施展不了这换魂术。” “你莫不是有病?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同我互换身体?” “本尊只是想替你承受这痛。”冷夜尤为歉疚地道。 话音一落,他又可怜兮兮地攥着她的胳膊,气若游丝地道:“本尊身体无力,没法上药。不若,你来替本尊上药?” 玄风浅连连摇头,尤为抗拒地道:“不要。” 虽说,冷夜现在占据着的,是她的身体。 可她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上药,怎么想怎么奇怪。 冷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肯替本尊上药,一会儿本尊自己来。” “不要。” 玄风浅紧攥着他的衣襟,没好气道:“你快些把身体还给我!” “抱歉,本尊现在提不起力气。” 冷夜有些郁闷地躺在榻上,双腿绷得笔直,深怕一不小心再度扯到伤口。 倒也不是因为怕疼,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再度伤到她的身体。 “冷夜,你再装!再装,我就把你阉了。” 无计可施之下,玄风浅随手抄起了一把剪子,作势欲往自己身下剪去。 “倘若,这么做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你就剪吧。” 冷夜瞅着玄风浅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剪子,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惧意。 可转念一想,他欠她的实在太多了。 如果她这辈子都不肯理他,那玩意儿也只能是个摆设,剪了就剪了。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剪个稀碎!” 玄风浅撂着狠话,握着剪子的手却抖得厉害。 经历过昨晚的暴虐,她现在正愁无处泄愤。 可问题是,昨晚侵犯她的人并非冷夜。 她要是真剪了他的紧要部位,似乎不太厚道。 再说,短时间内若是无法换回自己的身体,疼的人还是她自己。 “别闹,先过来替本尊上药。” “我不,我才不要。” 玄风浅已顾不得伤心,气愤地将剪子扔至一旁,怒视着此刻正占据着她的躯体的冷夜。 “往后,本尊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 玄风浅听闻帝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猛地提起了轩辕魔剑,作势欲同帝俊决一死战。 冷夜眉心一跳,连声道:“阿浅,你不是他的对手。” “要你管?” 玄风浅一脚踹开了房门,不曾想惊蛰竟好死不死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魔尊,十万火急!” “你认错人了,冷夜正在屋内躺着。” 玄风浅一手推开了挡在身前的惊蛰,抡起轩辕魔剑,便朝着帝俊命门处砍去,“好你个帝俊,看我今天不砍死你!” “你莫不是来抢亲的?” 帝俊狐疑地瞅着迈着小碎步怒气腾腾而来的“冷夜”,总感觉今儿个的他有些娘,俨然没了平时的霸气。 “登徒子!为什么骗我?” 帝俊瞅着怪里怪气的“冷夜”,随手一拨,就将他手中的轩辕魔剑扫至了一旁,“发的什么疯?” 平白无故被白帝揍得鼻青脸肿,帝俊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他只想快些见到玄风浅,好问清楚来龙去脉。 玄风浅没想到自己占据了冷夜的身体之后,还是这般不堪一击,气得一脚蹬在了帝俊的屁股上。 “无聊。” 帝俊不愿在大婚当日节外生枝,淡淡地摔下两个字,便径自入了屋中。 玄风浅正想跟上,却被惊蛰拽住了胳膊,“魔尊,十万火急。” “惊蛰,你认错人了,躺在榻上占着我身体的人才是冷夜。” “羡天帝姬?” 惊蛰在赶来仙界的路上,便听到了有关玄风浅失身于帝俊的风言风语。 一开始他还觉得有些蹊跷。 玄风浅和帝俊的婚事在即,帝俊即便是色魔投胎,也不至于连一天都等不了。 可一想到冷夜昨儿个一晚上都留在了九重天上,惊蛰着实有些怀疑,让玄风浅失洁的人正是冷夜。 思及此,他忙不迭地挡住了玄风浅的去路,和颜悦色地道:“羡天帝姬,事出紧急,还请您随属下去九幽走一遭。” “做什么?” “魔尊从无妄海带回的女人莫名怀上了身孕,暂被安置在紫幽宫中。可今儿个一早,她刚给从天帝姬请过安之后,便一直喊着肚子疼,似是流产先兆。” 惊蛰深怕玄风浅心里不舒服,并未提及稚末究竟是怀上了谁的骨肉。 “流产先兆你找我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去请大夫?” 事实上,玄风浅早就知道稚末的存在。 只不过,她从未对冷夜上过心,根本无所谓冷夜有过多少女人,又或是他让多少女人怀上了身孕。 “羡天帝姬有所不知。从天帝姬一口咬定那女子是装的,耗了数个时辰,愣是不让请魔医。帝姬,人命关天,还请您同属下去一趟九幽。” “我该怎么做?” 玄风浅深知玄千凝的手段有多恶毒,终是不忍心见死不救,缓声询问着惊蛰。 “您只需同属下回一趟九幽,其余的事,属下自会安排妥当。” “嗯。” 玄风浅沉声应着,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内焦躁不已的帝俊。 事实上,她总感觉昨夜那人,并不是帝俊。 冷静下来之后,她反倒觉得浮尘的嫌疑比帝俊要大上些许。 一来,帝俊若真想向她下手,没必要非要在他们成婚前一夜下手。 如此一来,岂不会逼着她退婚? 第145章 帝俊亮瞎了冷夜的眼! 玄风浅前脚一走,帝俊便着急忙慌地凑到了榻前。 他紧握着冷夜的手,口若悬河地诉起了衷肠,“臭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滚。” 冷夜瞅着向他频送秋波的帝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臭妹妹,你这性子怎么跟冷夜越来越像了?动不动就让人滚。” 帝俊并未发觉玄风浅被换了芯,自顾自地念叨着,“对了,你父尊今儿个抽了什么风?逮着朕就是一顿狂殴,还扬言要取消你和朕的婚约。” 冷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声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取消婚约?” “不是说好了契约成婚,怎么又反悔了?”帝俊无意间瞅见他脖颈上的吻痕,瞬间暴跳如雷,“朕知道了!一定是冷夜那个狗杂种顶着朕的样貌,强迫了你是不是?朕就说,平白无故的,岳丈怎会逮着朕一阵暴揍。” 冷夜默然无语,他怎么也没料到帝俊仅凭一处吻痕,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此刻的他浑身如同被车轱辘碾压了一般,哪哪都痛,根本无闲暇的心思搭理帝俊。 “好妹妹,朕昨儿个根本未踏出过妖界一步。如有半句谎言,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帝俊只当玄风浅不愿相信他的言辞,越说越急。 “闭嘴。” 冷夜被帝俊吵得脑壳儿突突作痛,不耐烦地道。 要不是玄风浅这副身躯太过柔弱,他早就乍然起身,将尤为聒噪的帝俊扔出屋。 “好妹妹,你怎么就不相信朕呢?你和朕都认识这么久了,朕的人品你应该有所了解才是。” “开什么玩笑?你还有人品可言?”冷夜冷不丁地反唇相讥道。 “说白了,你就是不愿相信朕是吧?” 帝俊越想越憋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竟还落了个登徒子的恶名,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冷夜见他气得跳脚,心下暗爽。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帝俊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索性当着他的面褪下了裤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寻常男子绝对不可能有朕这般恢弘。你仔细回忆回忆,昨儿个欺负你的狗男人,有没有朕的一半恢弘?” 冷夜怔怔地盯了大半晌,一张脸红了又青,整个人如遭雷劈了一般,久久回不过神。 “好妹妹,你现在相信了吧?欺负你的人真不是朕。” “你...恶心!” 冷夜厌恶地扫了一眼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杆的帝俊,恨不得当即戳瞎自己的眼眸。 早知道帝俊这般变态,就不该转头看他! “朕这不过是无奈之举,谁让你不相信朕的清白?” 帝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麻利地提上了裤子,笑涔涔地道:“昨夜那人,应当没朕恢弘吧?” “比你,绰绰有余。” 冷夜话音一落,才觉自己说漏了嘴,瞬间噤声,再无多言。 帝俊并未听清冷夜说了些什么,待穿戴齐整之后,顺势坐在了榻沿上,沉声静气地道:“浅浅,朕知你委屈,也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朕不过是太过着急,想证明自身的清白,决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先别急着退婚,朕敢以性命担保,朕昨儿个当真没有跨入过清风殿。” “为何非要同我联姻?是因为利益,还是喜欢?” 按理说,像帝俊这样理智的人,绝不可能轻易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可不知为何,冷夜总感觉帝俊好似对玄风浅动了真心。 帝俊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决定如实相告,“朕如果说是因为喜欢,你信吗?也许,自朕在九幽撞见你躲在屋中自行破身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所吸引。可能是保护欲作祟,当朕见你痛得死去活来地瘫在榻上的时候,朕竟感觉到一丝丝心痛。” 冷夜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声色俱颤,“自行破身?什么意思?” “在朕面前装什么糊涂?朕又不会将你自毁清白一事泄露出去。说来也是惭愧,那时的朕根本没想过向你伸以援手。现在想来,朕真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倘若时间可以倒流,朕绝不会放任你孤身一人那么无助地在痛苦中挣扎。” 听帝俊这么一说,冷夜这会子真是恨透了自己。 一想到玄风浅所受的委屈,他恨不得在自己的胸口上捅上两刀。 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玄风浅那时的无助和绝望。 让他更加自责的是,他竟还三番两次地质问她怎么丢的第一次。 冷夜眉头紧蹙,沉痛地闭上了眼眸。 直到现在,他才知自己所谓的喜欢,根本不名一文! “浅浅,你且听朕细细与你分析。朕确实对你有几分好感,但不论如何,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出去,让我静静。” 冷夜心痛得几近无法呼吸,再无气力应付帝俊。 帝俊却道:“上神劫愈发迫近,白帝亦做好了替你扛下雷劫的准备。你若不希望白帝有什么三长两短,最好尽快做出决断。此情此景之下,唯有东皇钟能拦得住白帝。” 上神劫? 冷夜的心又凉了一截。 他倏然忆其玄风浅曾翻看过的上古典籍,这才得知,玄风浅竟默默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他也想明白了上辈子玄风浅为何会狠下心肠,将他置于死地。 想来,唯有亲手斩杀像他这样的大魔头,才有可能顺利避开上神劫... “浅浅,不论你做出何种选择,朕都能理解。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昨夜的事,朕会彻查清楚,势必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过,你大可不必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只要你愿意嫁,妖界的大门永为你敞开。” “多谢。” 冷夜沉声道了一声谢。 他突然有些庆幸,在自己犯浑的时候,起码她身边还有个帝俊可以给她出谋划策。 冷夜也看得出来,帝俊虽未明说,但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替她挡雷劫。 不过话说回来,他绝不会给帝俊这个机会。 这一回,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她。 — 九幽魔界 玄风浅见惊蛰一直喋喋不休地念着冷夜的好,有些腻烦地道:“惊蛰,你莫不是爱上了冷夜?怎么张嘴闭嘴都是他!” 惊蛰讪讪笑着,温声细语地道:“羡天帝姬放心,属下早已拔除了情根,绝不会对魔尊生出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拔出情根?” “俗话说,无欲则刚。无情亦是如此。” 惊蛰显然不愿多提往事,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绕了回来,“羡天帝姬,您别看魔尊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凶狠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玄风浅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究竟是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这么帮着他?” “帝姬有所不知,魔尊他就是九幽的主心骨。万千魔众皆靠他一人庇护,但凡他软弱一分,九幽也不可能发展到得以同仙界分庭抗礼的程度。”惊蛰声色尤为温柔,濯濯的眼眸中是熠熠生辉的星光。 玄风浅瞅着惊蛰这般认真的模样,心下腹诽着,也许冷夜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糟糕。 只不过,她对冷夜根本没有丝毫的兴趣。 只要他不来烦自己,即便是捅破了天,也和她没关系。 “尊上,您可算回来了!” 正当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的玄千凝扭着水蛇般纤细的腰肢,猛地扑入了她的怀中。 玄风浅见玄千凝如同发了情的公狗一般,一刻不停歇地蹭着自己的身体,无语至极。 她冷不丁地将玄千凝推至一旁,冷声言之,“稚末人呢?本尊不是同你说过,不得欺负人家?” “尊上,妾身当真没有动她。是她自个儿不小心跌了一跤,妾身是无辜的。” “惊蛰,去请魔医。” 玄风浅懒得同玄千凝废话,转身沉声嘱咐着惊蛰。 “尊上,你莫不是心疼她了?” 玄千凝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微微仰着头,困惑不解地看向面容冷肃的“冷夜”。 她原以为冷夜根本无所谓稚末的死活,这才大着胆子欲趁稚末临盆之前,解决掉其腹中的孽种。 不成想,今儿个的冷夜,竟还有心思管这等细枝末节之事。 “凝儿,不是本尊说你,吃醋也得有个度。稚末动了胎气,为何不让人请魔医?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尊唯你是问。”玄风浅早就看不惯矫揉造作心肠狠毒的玄千凝,这会子,恰好借着冷夜的身体,劈头盖脸地指责着她。 玄千凝委屈地瘪了瘪嘴,怯生生地道:“尊上,你忘了吗?明明是你亲口说的,不想要稚末肚子里的孩子。” “本尊若是有意伤她腹中孩儿,又岂会将她安置在紫幽宫?凝儿,别再一意孤行了,你知道的,本尊不喜欢心肠歹毒的女人。” “尊上只是不喜欢除了浅浅之外的其他女人,对么?”玄千凝面容尽显凄楚之色,声声泣血,字字垂泪。 “无聊。” 玄风浅满头黑线,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玄千凝为何总是要提到她。 也许,正是玄千凝隔三差五地在冷夜面前提起她,才导致冷夜一直忘不了她。 “尊上若是不愿提及浅浅,那我们暂且先来聊聊稚末。” 玄千凝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又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眼神中满是幽怨凄婉之色。 “聊什么?” 玄风浅面上依旧沉稳自如,心里头却隐隐有些发怵。 她总感觉玄千凝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饿狼看小羊羔的眼神。 片晌之后,玄千凝趁四下无人之际,徐徐撩起了衣袖,指着胳膊上的守宫砂,尤为委屈地道:“尊上,你既愿意临幸那一无是处的小妖,为何就是不肯同妾身圆房?妾身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哪点儿不如她?” “……” 玄风浅下意识地揉搓着玄千凝手臂上的守宫砂,低声嗫嚅道:“怎么会?冷夜那急性子,居然忍得住。” 她突然发现,冷夜好似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花心。 不过话说回来,冷夜花不花心,根本不关她的事。 玄千凝并未听清玄风浅嘀咕了些什么,再度软着身子向她扑去,“尊上,你倒是告诉妾身,妾身究竟哪点儿不如稚末?” “你哪点儿比得上她?” 玄风浅不耐烦地推开了玄千凝,阔步向稚末的卧房走去。 玄风浅下意识地揉搓着玄千凝手臂上的守宫砂,低声嗫嚅道:“怎么会?冷夜那急性子,居然忍得住。” 第146章 全听你的 玄风浅想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在替冷夜说话。 纵之前种种皆是误会所致,她也不似之前那般厌恶他。 可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无感。 稚末见玄风浅迟迟未有回应,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才不肯搭理魔尊?” 玄风浅摇了摇头,不明所以地道:“我理不理他,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何关系?” “五个月前,魔尊纯粹是将我错认成了你。帝姬莫要再同魔尊置气了,你放心,等生下孩子之后,我绝不会缠着魔尊。” “你且好生休养,别再胡思乱想。” 玄风浅从未想过,平白无故的她竟和冷夜的风流债扯上了关系。 她愈发不自在,胡乱找了个理由,便匆匆离开。 “尊上,妾身想和你单独聊几句。” 玄千凝见她行色匆匆地出了稚末的卧房,略显局促地道。 “改日。” 玄风浅冷冷地瞥了一眼花枝招展的玄千凝,声色尤为冷漠。 “尊上连这么点时间都不肯留给妾身了么?” “是又如何?” “尊上莫不是被玄风浅那个狐狸精勾了魂?刚回九幽,又急着去仙界寻她?”玄千凝端着一张娟丽的芙蓉秀脸,墨黑的眼眸中却淬满不甘与愤怒。 玄风浅亦来了火气,冷声道:“狐狸精你骂谁呢?谁比谁臊,心里没点数?” “尊上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夜里,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和野男人在清风殿里彻夜狂欢,身体都被人玩烂了。这事儿可不是我凭空捏造的,九重天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会子,妖帝亦赶去仙界,欲退了这门亲事。连妖帝都不愿娶的破鞋,当真不值得你对她掏心掏肺。”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玄风浅掐着玄千凝纤细的脖颈,犀锐的眼眸中是喷薄欲出的怒气。 回想起昨儿个玄千凝同元蘅一唱一和的场景,她突然有些怀疑,玄千凝和元蘅已然串通一气。 “尊上,妾身所说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打听打听。” “嘴巴放干净点儿。再敢招惹本尊,小心本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玄风浅手腕一转,“咔擦”一声便将玄千凝的下巴拧得脱了臼。 玄千凝从未想过冷夜会对她动手,好不容易才扭正了歪斜的下巴,悲痛欲绝地道:“尊上,你难道忘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么?” “你也别忘了,本尊本就是臭名昭著的魔头。” “你...” 玄千凝瞅着她冷笑涟涟的模样,顿觉毛骨悚然,再不敢贸然拦住她的去路。 — 仙界,清风殿 冷夜送走帝俊之后,卧榻休养了大半日。 他原以为身上的酸痛感很快就会消失,没成想,现在的他连起身都有些吃力。 掀开被衾一瞧,才知伤处仍肿得厉害。 “禽兽...” 冷夜一边暗骂着自己,一边又蒙上了双眼,轻手轻脚地为自身上着药。 “你做什么?” 玄风浅刚进屋,就见冷夜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肆无忌惮地触摸着身上的伤处。 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无耻!” “再不上药,怕是要留疤。”冷夜无奈地举起双手,再不敢轻易触碰自己的身体。 “留疤就留疤,与你何干?” “本尊当真什么也没看见,你若是介意的话,以后你替本尊上药可好?” “……” 玄风浅面色黢黑,尤为粗鲁地替他整理好了衣襟,咬牙切齿地道:“老实点!再敢乱摸,小心我一剪刀阉了你。” “全听你的。” 冷夜摘下了蒙在眼睑上的绸带,缓声应着。 他攥紧了玄风浅的手,轻声细语地道:“阿浅,让你受委屈了。” “松开。” “本尊乏力得很,你让本尊靠一会。”冷夜下意识地往玄风浅身上靠去。 “冷夜,别辜负了真正爱你的人。往后对稚末好一点吧,你既碰了人家,就该对人家负责不是?” 玄风浅将他推至一旁,郑重其事地道。 冷夜矢口否认,急声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本尊是清白的。” 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未同稚末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之所以留着她,纯粹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 “人渣。” 玄风浅显然不相信冷夜所言,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阿浅,你听本尊跟你解释。” 冷夜急了眼,强撑起酸痛无力的身子,一瘸一拐地紧跟在玄风浅身后。 “帝姬,你怎么下榻了?” 绮鸢见状,忙小心地搀扶着他,“可需要奴婢扶你回屋歇息?” “不必。” 冷夜不习惯绮鸢的触碰,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手。 “帝姬为何总是盯着九幽魔尊的背影看?”绮鸢瞅着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扶着墙,正缓慢地挪着步的冷夜,轻声问道。 “你先下去。” 冷夜每走一步,伤口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骤然间,他有些庆幸同玄风浅互换了身体。 这钻心的疼痛,本就因他而起。若是再让她受着,他只会更加自责。 玄风浅虽占据了冷夜的身体,可只要回想起昨夜的遭遇,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一头扎入了浴池之中,任由冰凉的池水洗刷着她的身体。 冷夜站定在浴池边,深深地凝视着池中一言不发,情绪尤为低落的玄风浅。 “阿浅,过去的事,别再去想。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别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有病?为何总是缠着我!” 听闻冷夜的声音,玄风浅乍然浮出水面,没好气地道。 “本尊确实害了相思病,这会子已病入膏肓。唯有时时刻刻盯着你,心里才能踏实些。” “无聊。” 玄风浅气呼呼地上了岸,正想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突然间又犯了难。 迟疑片刻之后,她随手将干净的衣物扔至冷夜怀中,“你来。” 冷夜哑然失笑,“本尊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害羞?” “你再动手动脚试试!”玄风浅双手环胸,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不是你让本尊帮你穿衣的?” “啊!你不要往下看...谁让你往下看的?你这个混蛋!” 玄风浅察觉到冷夜的视线,愈发抓狂。 她一手夺过他怀中的衣物,往身上胡乱套去。 “阿浅,你莫不是忘了,你现在占据的是本尊的躯体?” “不准看,就是不准看。” 玄风浅捂着通红的脸颊,撒腿便往浴池外跑去。 第147章 怀孕 “帝姬,九幽魔尊这是怎么了?怎么扭扭捏捏,娇娇滴滴,活像个大姑娘?” 绮鸢瞅着落荒而逃的玄风浅,困惑不解地询问着冷夜。 “她不就是个大姑娘?” 冷夜勾唇浅笑,缓步跟在了玄风浅身后。 可没走几步,他顿觉身体有些不适,双手紧扶着廊道上的梨花木栏杆,干呕不止。 绮鸢见状,忙上前替他顺着气儿,忧心忡忡地道:“帝姬,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你是说,我怀上了?” 闻言,冷夜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捧着平坦的小腹,低声嗫嚅着,“我好像能感觉到肚子里宝贝闺女的喘息声。” 绮鸢愕然地瞅着行为举止尤为怪异的冷夜,磕磕巴巴地道:“帝姬,你...你还好吧?” “你快扶我回去躺着,我得照顾好宝贝闺女。” 冷夜满心欢喜,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腹中孩儿的名字。 若是儿子,就叫冷一。 要是女儿,名字可得好好想想。 诸如倾城之类的名字,太过俗套,绝对形容不出闺女的美貌。 “帝姬,你真不打算嫁给妖帝?倘若,你当真怀上了他的骨肉,该当如何?”绮鸢关切地询问着冷夜。 “你家帝姬,要嫁只能嫁九幽魔尊。” 冷夜心下暗忖着,倘若玄风浅当真怀上了身孕,不论如何,他都得把她娶回去。 他可不愿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儿饱受流言蜚语荼毒。 此刻的他,全然忘却当初的自己,有多么厌恶孩童。 “绮鸢,你说‘纯美’这个名儿如何?” “未免太过直白了些。” “那‘娇娇’呢?” “帝姬,你当真那么希望自己怀上身孕?” 绮鸢误以为玄风浅被刺激地害了失心疯,心中又惊又怕。 冷夜此刻正沉浸在狂喜之中,急于将这个喜讯告诉玄风浅。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玄风浅躺在他身下的娇憨模样,可他从未想过,他和她的孩儿来得这样快。 这一刻,他仿若得到了救赎一般,浑身上下好似都散发着柔和的光。 绮鸢见冷夜傻笑不止,越想越害怕,索性撒开了腿疾步跑出了清风殿,“帝姬,奴婢这就去宣仙医。” “嗯。” 冷夜沉声应着,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玄风浅卧寝的门。 “阿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当娘了。” 他声色微颤,心下尤为忐忑,深怕玄风浅不能接受这一切。 而蜷曲着身体,藏于柜中的玄风浅听冷夜这么一说,如遭雷击般,瞬间红了眼。 她想方设法地想要忘掉昨晚发生的事,可冷夜却告诉她,她怀上了! 玄风浅的情绪再度濒临崩溃,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吱呀—— 冷夜察觉到柜中的喘息声,顺手打开了柜门,正欲开口,却见玄风浅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一脚,眼眶通红,显出一副惊惶未定的模样。 “怎么了?” “你刚刚说什么?”玄风浅双唇颤得厉害,寄希望于刚刚的一切只是冷夜开的一个玩笑。 “阿浅,本尊似乎能感觉到咱闺女的心跳。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什么闺女?” 玄风浅手脚微微发汗,惶惑不安地询问着他。 冷夜紧攥着她宽大的手,将之贴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温声言之,“感受到咱闺女的心跳了么?” “什么心跳不心跳的?这是被锁在丹田里的真气。” 玄风浅倏然收回了手,没好气地道。 她就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怀上? 经玄风浅这么一说,冷夜这才发觉,是自己的五感六觉出了偏差。 宝贝闺女的心跳,实则是丹田中四处流窜的真气冲破经脉的声音。 这一瞬,他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颗心拔凉拔凉。 “嘎!尊上,阿浅,你们躲在柜中做什么?” 无涯熟门熟路地推开了虚掩着的窗扉,硬挤到他们中间嘎嘎怪叫。 “没什么。” 玄风浅舒展开蜷在一块儿的手脚,缓缓地从柜中爬了出来。 “尊上,你怎么醉成这副样子?酒劲还没过呢?”无涯瞅着毫无形象可言的玄风浅,随口问了一句。 站定在一旁的冷夜不愿让玄风浅误以为自己嗜酒成性,沉声解释着,“本尊今日没饮过酒。” “阿浅,你不会是同尊上互换身体了吧?”无涯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反常之处。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俨然将无涯视为了救命稻草,“乖鸟,你可有法子将我们二人的身体换回来?” “嘎!容我想想。” 事实上,无涯根本不会换魂术。 但它又不想让玄风浅看清,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故作遗憾地道:“我原本是会的。只不过,昨儿个夜里遇到了些状况,将我的一部分记忆给折腾没了。” “昨夜?” 玄风浅眸色一动,连声追问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记不起来了。白帝老儿说,昨晚我浑身是血地闯入了他的寝殿,嚷着要他救人,可话未说完,我就晕死了过去。方才,我想去找白帝老儿,问问他昨晚之事可有查到些眉目,他却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我见你母后正在悉心照料着他,这就飞来找你了。” “平白无故的,父尊怎会晕厥?” 玄风浅满腹疑惑,仔细一想,总感觉这事儿和她母后有关。 思及此,她忙不迭地拽着冷夜的胳膊,沉声道:“去锁妖塔。” “去锁妖塔做什么?” “父尊将姬朔关在了锁妖塔之中,我想确认一下,她逃出来了没有。你陪我去一趟,锁妖塔里的妖魔,我打不过。” “好。” 冷夜爽快地应了下来。 得知自己尚还有用武之地,他暗自窃喜,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她的手,“要是害怕,记得躲在本尊身后。” 玄风浅扫了一眼他那瘦弱的身板,另一只手默默地拔出了腰间的轩辕魔剑。 她心下思忖着,求人不如求己。 单看冷夜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兴许还没有她手中的轩辕魔剑管用。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冷夜刚踏入锁妖塔,周身浓烈的煞气便使得塔中妖魔纷纷却步。 第148章 无涯恢复记忆! 阴惨惨的锁妖塔中,忽然吹过了阵阵凉风,凄神寒骨,犹如冤死的厉鬼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冷夜指着塔顶硕大无朋的鬼眼,沉声道:“三日内锁妖塔中发生过的事,都映射在了鬼眼的瞳孔中。” 闻言,玄风浅悄然挣开了冷夜的手,扶摇直上,稳稳地落定在玄铁囚笼之上,仰着头定定地盯着汩汩不断地冒出黑气的鬼眼。 “你小心一些。此鬼眼本就是邪祟之物,极擅蛊惑人心。”冷夜郑重其事地道。 “嗯。” 玄风浅微眯着眼眸,全神贯注地看着鬼眼中好似蒙上了一层香灰的诡异画面。 片晌之后,鬼眼的瞳孔由原先的浑浊不堪变得尤为澄明。 而姬朔狼狈的身影亦骤然现出了一角。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姬朔葬身火海的画面,只觉毛骨悚然。 更让她脊背发寒的是,画面中的浮尘好似被姬朔的惨状所取悦,面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容。 “衣冠禽兽...” 玄风浅讷讷出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而让她更加震惊的是,她居然在鬼眼之中瞥见了冷夜的身影... 难道,冷夜早就得知了浮尘和姬朔的计划? “怎么了?” 冷夜见玄风浅偏头扫了他一眼,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 此刻,玄风浅尚还不能确认从鬼眼中看到的一切均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 “当真没事?” 冷夜小心地搀扶着她,眉头不由自主地轻轻蹙起。 他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态度又开始疏远了起来。 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玄风浅并未当面质问冷夜为何鬼眼里也有他的身影。 在她看来,冷夜所言未必可信。 比起相信一个曾屡次伤害过的人,她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浅,别长时间对着鬼眼,容易被其蛊惑。” “嗯。” 玄风浅低声应着,兀自跃下了玄铁囚笼,慎重其事地道:“看来,这一切果真同我料想的相差无二。姬朔为逃脱桎梏,听取了浮尘的建议,引火自焚。而浮尘为了毁我姻缘,特命姬朔幻化成母后的模样,给了下了合欢散。” “你早就知道浮尘一直在利用你?” “近些日子,才想通的。” “所以,在此之前你就已经知晓所谓能够‘预见灾祸’的异能,不过是他控制你的手段?” 冷夜骤然现出一丝欣喜。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当众揭穿浮尘的真面目。 万万没想到,原来玄风浅什么都知道。 玄风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手拔出了腰间的轩辕魔剑,“咻”地一声,狠狠地将剑身刺入了硕大的鬼眼之中。 只听“哧”的一声,浓重的鬼气随着黢黑色的汁液从鬼眼中喷溅而出。 她见鬼眼渐渐失去了神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隔墙有耳。” “阿浅,既然你已知悉这一切全是浮尘的阴谋,可否给本尊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冷夜忐忑不安地瞅着面容冷肃的玄风浅,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个胆小娇弱的小女人。 可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玄风浅冷冷地道:“不必了吧。之前种种虽是误会,不过你对我的伤害,那可是货真价实的。” “那你总得给本尊一个补救的机会不是?” 冷夜此刻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之前的事暂且不提,昨晚的事他显然不占理。 虽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但顶着帝俊的样貌去欺骗她,确实是他的不对。 玄风浅忿忿不平地道:“怎么补救?你可知我被你吓得有多惨?” “本尊这就去把扫把星君解决了,替你出口恶气,如何?” 一时间,冷夜也想不出其他的补救措施。 现在的玄风浅,油盐不进,无欲无求,他真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你能不能别成天喊打喊杀的?浮尘若是那么好对付,你上辈子又是怎么死的?” 玄风浅深怕冷夜过于莽撞坏了她的好事,厉声警告着他,“我自有打算,你不得插手。” “全听你的。” 冷夜哑然失笑,他突然发觉玄风浅占据了他的身体之后,愈发霸道。 “嘎!尊上怎么跟小媳妇儿一样?” 藏于冷夜袖中的无涯钻出了大半个脑袋,小嘴叭叭地吐槽着霸气不再的冷夜。 冷夜掐着无涯黑漆漆的鸟头,不悦地道:“闭嘴。” “哼!你就会凶妾身,欺软怕硬!” 无涯瘪了瘪嘴,轻卷起双翅,正欲拂去冷夜的手,不成想藏于它羽翼下的黑色瓷瓶“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玄风浅见状,顺势拾起了瓷瓶,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无涯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儿个一早,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多了一个小瓷瓶。” “合欢散?” 玄风浅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瓷瓶上浮凸的“合欢散”三字,眸色骤然冰冷似寒霜。 她猛地扣住了冷夜的肩膀,怒声道:“无涯身上怎会有此物?此事和你有何关系?” “本尊怎么可能会给你下药?合欢散药性很猛,弄不好会闹出人命。本尊确实很喜欢你,但绝不会因一己私欲对你用上这么卑劣的手段。”冷夜耐着性子,有条不紊地解释着。 在此之前,冷夜即便被人误解,亦鲜少出言替自己辩解。 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不愿因不重要的人或事浪费口舌。 可现在,冷夜竟一反常态,滔滔不绝地同玄风浅解释着一切。 权衡了利弊之后,玄风浅缓缓地松开了冷夜的衣襟,一字一顿地道:“冷夜,你最好别骗我。” 冷夜心虚不已,按道理说,他确实没骗她。 可昨夜那事儿,他做得确实不厚道。 他就怕现在不说清楚,将来会生出更大的误会。 思来想去,他终是决定向她和盘托出。 “其实,昨夜...” 冷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打算从实招来,无涯突然惊呼出声,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阿浅,我记起来了。昨夜,我夜探拂尘居,在浮尘卧房的密室之中发现了合欢散。我担忧他是为你准备的合欢散,正打算去给你通风报信,却被他捆在了密室之中。” 第149章 姬朔露出马脚 玄风浅紧咬着下唇,极力地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她亲耳听闻浮尘的恶劣行径,还是如同吞了苍蝇一样倍感恶心。 不必分说,昨晚轻薄她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幻化成帝俊样貌的浮尘。 无涯回忆起浮尘在幽幽烛火下那张惨白诡异的脸,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它将小小的身子卷成了球状,心有余悸地道:“浮尘在密室中设置了牢不可破的结界,我只能以命相搏,一刻不停歇地撞击着结界。撞开结界后,我已身负重伤,来不及回九幽,只能就近找白帝帮忙。可惜,等我找到白帝的时候,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玄风浅轻揉着无涯圆滚滚的小脑袋,心疼不已,“乖鸟,你受苦了。” 无涯在玄风浅手心蹭了蹭,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腆着笑脸,柔声问道:“阿浅,浮尘没得逞吧?一定是尊上及时赶到,赶跑了他是不是?” “少说两句。” 冷夜迅猛地伸出手,一把摁住了无涯的嘴,一气呵成地将它塞入了袖口之中。 他费尽心思地想要让玄风浅忘却昨晚的不愉快,无涯却口无遮拦地问东问西,这让他郁猝不已。 所幸,她此刻的情绪已不似今儿个一早那样激动。 冷夜暗自观察着玄风浅的脸色,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阿浅,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伤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玄风浅双手紧攥成拳,眼眸中透着令人胆颤的寒光。 冷夜被她周身勃发的杀气所慑,局促不安地吞咽着口水,再不敢吐露实情。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身体异常紧绷的冷夜,随口问道:“怎么了?” “可否借你的肩膀一用?” 此时此刻,冷夜恐慌到了极点。 唯有将她桎梏在怀中,他心中患得患失之感才会有所缓解。 “矫情。” 玄风浅依稀记得,冷夜曾一脸嫌弃地说她矫情。 这会子,她终于可以原封不动地将这二字还给他。 “……” 冷夜默默汗颜,骤然想起了往事。 他还记得玄风浅身陷九幽之时,他总是想方设法地羞辱她,折磨她,言语攻击她。 不止说过她矫情,还三番五次地说她水性杨花,配不上自己之类云云... 现在想来,他真是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 她这么好一姑娘,他居然狠得下心肠,那样虐待她! 玄风浅浑然不知冷夜心中所想,径自出了锁妖塔,随手捻了只纸鹤,在其耳边低声言之,“速去九幽,就说是奉了天后的命令,召玄千凝于露华殿中小聚。玄千凝若是不肯来,你就告诉她,天后可助她一举征服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冷夜紧跟在她身后,小声抗议着,“阿浅,你能不能别总是将本尊往其他女人身上推?你知道的,本尊心里只有你。” “废话少说。你去找浮尘,务必让他服下合欢散,等他上钩了之后,将他引至露华殿。” 玄风浅将合欢散转交到了冷夜的手中,不容商榷地道。 冷夜隽秀的眉轻轻蹙起,他垂眸扫了眼这副娇弱不堪的躯体,忧心忡忡地道:“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本尊难以施展开拳脚,真要同他打起来,赢面几乎为零。” “谁让你和他打?你就不能用委婉一些的方式,骗他服下合欢散?” “本尊不想牺牲你的色相,前去勾引那挨千刀的人渣。” “要是搞砸了,你自己看着办。” 玄风浅耐性骤失,直截了当地撂下了一句话,便举步生风地朝着露华殿奔去。 眼下,最为棘手的,还要数占据了元蘅血肉之躯的姬朔。 玄风浅委实不愿伤及元蘅的躯体,若想逼出姬朔的魂魄,只能伺机而动,在她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候,给予她致命的打击。 — 仙界,露华殿 元蘅正端坐在榻前,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白帝,“玄郎,时至今日,为何还不肯正眼看我?元蘅那个废物女人,有什么好?” 白帝眼皮微动,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躺在榻上装晕。 事实上,自她昨儿个夜里意图杀害无涯之时,他就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元蘅生性善良,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残害无辜生灵。 再加之今儿个一早,她对玄风浅那般冷漠的态度,白帝已然可以确认,此元蘅非彼元蘅。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将计就计,佯装被她的迷药所晕,待她毫无防备之际,再趁机逼出她寄居在元蘅体内的魂魄。 “玄郎,告诉你一个惊喜。再过半个时辰,元蘅那贱女人的魂魄就该散去。到时候,你我二人便可长相厮守。” “至于玄风浅,我自然不会轻易饶过她。昨儿个夜里,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等仙界彻底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后,你就等着看她被千人辱,万人骑吧。” …… 白帝愤懑不已,若不是怕姬朔情急之下伤及元蘅的身体,他恨不得当成就将这恶毒的女人碎尸万段。 此刻,他已经意识到昨夜无涯急着寻他,分明是让他去救玄风浅。 可他却因她突然晕厥而阵脚大乱,再顾不得其他。 思及此,白帝追悔莫及。 他从未想过,玄风浅竟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受到这样的侵害。 玄风浅在屋外驻足了一小会儿,见占据着元蘅躯体的姬朔又欲给白帝喂药,猛地推门而入,径自行至卧榻之侧。 “魔尊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邀你共赏一出好戏。”玄风浅薄唇微微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姬朔神情戒备地盯着她,怯生生地问了一句,“魔尊这是何意?” 玄风浅扯了扯嘴角,信口胡诌道:“你的宝贝闺女背叛了本尊,本尊自然要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魔尊莫不是弄错了?凝儿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又岂会背叛你?” 姬朔阵脚大乱,一不小心便露出了马脚。 玄风浅单手勾起她的下巴,话里行间满是戏谑之意,“天后怎的这般糊涂?据本尊所知,你似乎只有玄风浅这么一个女儿。” 第150章 套路浮尘 “本宫寻思着,浅浅和你并无婚约,既无承诺,便谈不上背叛。再者,凝儿虽不是本宫所出,也须得唤本宫一声母后。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会误以为你和凝儿吵了嘴,转而前来露华殿兴师问罪。” 姬朔听出了玄风浅话里行间的戏谑之意,面上尚还能维持着镇定,心下已经慌得不知所措。 “天后果真是生了一张巧嘴,竟这般能言善辩。”玄风浅唇角微扬,扯出了一抹浅淡的弧度。 姬朔心跳如鼓,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开始微微发颤,“魔尊此言何意?”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一眼姬朔死死地绞在一起的双手,倏然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轻语,“本尊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姬朔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曜黑的眼眸中是无法掩盖的恐惧和惊慌。 “天后怎的这般紧张?”玄风浅眯起狭长的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姬朔此刻的窘态。 “魔尊,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姬朔再也顶不住玄风浅尤为犀利的眼神,悄然地偏转过身子以避开她的视线。 玄风浅眸色微动,趁姬朔转身之际,径自行至榻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帝手中塞了张纸条。 她心下暗忖着,白帝一直都是异常强大的存在。 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能会糊涂到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她要是没有猜错的话,白帝之所以装晕,应当是为了让姬朔放松戒备,以防姬朔对元蘅痛下杀手。 姬朔见玄风浅已然行至白帝卧榻前,深怕她看出丝毫端倪,忙不迭地凑上前,一把扯下了卧榻上的幔布。 “天后爱夫心切,实在是感天动地。” 姬朔眸中满是戒备,沉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玄风浅既敢背着本尊同其他男人私相授受,本尊断不会轻饶。她既然那么想乱搞,本尊就成全她。” “幺儿还小,魔尊千万不要同她计较。” 姬朔嘴上如此言说,心里却在暗自窃喜。 之前,因为浮尘总是护着玄风浅,姬朔屡屡想向她下手,都以失败告终。 现如今,九幽魔尊既打算亲手修理那贱蹄子,自是再好不过... “废话少说,速速移步正殿,亲自监刑。”玄风浅利落地将轩辕魔剑架在了姬朔的脖颈之上,一字一顿地道。 “你莫要欺人太甚。” 姬朔巴不得立马飞去正殿,一睹玄风浅的凄惨下场。 只不过,她尚还不想被人识破真身,这才做出一副怫然不悦的模样。 玄风浅懒得同她废话,厉声恐吓道:“你的宝贝闺女品行不端,十有八九是你教出来的。若不是看在凝儿的面子上,本尊恨不得连你也一起罚了。” 闻言,姬朔瞬间噤声,再不敢多言。 “走吧,去正殿。” 玄风浅见姬朔这般惧怕自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她虽占据了冷夜的身体,但她毕竟不是冷夜。 若是打斗起来,她绝不是姬朔的对手。 待玄风浅将姬朔带至露华殿正殿,她便用事先准备好的捆仙绳,欲将姬朔五花大绑地捆在了雕花屏风后的檀木交椅之上。 姬朔眉头紧蹙,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魔尊,你究竟想做什么?” “本尊不过是想请你看一出好戏,仅此而已。” 玄风浅强作镇定,猛地将她摁在椅座上,麻利地用捆仙绳将她死死地绑在了交椅上。 姬朔本能地想要反抗。 但问题是,她若是逃脱了桎梏,到时候玄风浅出了事,众仙定会质问她为何见死不救。 唯有被捆在这交椅之上,众仙才不会起疑。 再者,万一遇上了险境,她大可暂离元蘅的身体以求自保。 如此一想,姬朔这才安静了下来,甚至任由玄风浅用绸布堵住了她的嘴。 — 彼时,冷夜正郁闷地盯着手中那瓶尤为烫手的合欢散,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风浅交给他的任务,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只是,这会子换了一副身躯,要是当真同浮尘打起来,他根本毫无胜算。 这就意味着,他没法用强硬的手段逼浮尘服下合欢散。 既然不能来硬的,那便只能来软的... 深思熟虑之后,冷夜终是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闪身入了拂尘居。 叩叩叩—— 冷夜叩响了浮尘的门扉,冷声道:“在?” “帝姬?” 闻声,正翻箱倒柜地找寻着无涯踪迹的浮尘身躯一震,面上骤然现出了一丝疑惑。 玄风浅这时候来找他做什么? 浮尘依稀记得,她每每情绪低落之时,都会兀自一人藏在衣橱里自行消解情绪。 可这一回,玄风浅竟主动找上了他。 难不成,是无涯向玄风浅告了密? 思及此,浮尘心中警铃大作。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开了门,“帝姬,你怎么来了?” 冷夜并未答话,径自入了屋中,看上去,寥落且失意。 浮尘见状,关切地道:“帝姬有何心事,不妨跟我说说。” “陪我喝两杯。” 冷夜默不作声地抄起了食案上的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浮尘冰凉的手轻覆在冷夜的手背上,沉声道:“帝姬,喝酒伤身。” 冷夜眉头紧蹙,厌恶地甩开了浮尘的手,“别碰我!” “抱歉。” 浮尘悻悻地收回了手。 冷夜显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恨不得当场逃离拂尘居。 可一想到玄风浅的嘱托,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这才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之感,轻声细语地道:“浮尘,我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将我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帝姬,你可愿同我远走高飞?” 浮尘尤为认真地询问着他。 这一刻,他确实想过放弃复仇的念头。 “你说什么?” 冷夜眉梢一挑,沉声询问着他。 浮尘正欲开口,无意间瞥见了冷夜袖中的无涯,话锋一转,转眼又换了一副说辞,“我的意思是,帝姬若是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四处走走。” “我这副身子,哪里走得了?” 冷夜顺着他的视线瞥见了袖口中正在探头探脑的无涯,索性将它扔到了案几上。 “嘎!” 无涯怯生生地瞅了眼笑意炎炎的浮尘,张皇失措地往冷夜袖口钻去。 浮尘眸中杀意毕现,状似无意地询问着冷夜,“九幽魔尊的爱宠怎么总缠着你?” “昨儿个晚上,不知发生了何事,无涯的脑袋受到了重创。仙医看了,说是它缺失的那段记忆再也找不回来。我见它和我一样命途多舛,就将它留在身边细心照料着。” 浮尘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知是谁重伤的它?” 冷夜摇了摇头,随口搪塞着,“我哪里有心思管这些?” “帝姬,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浮尘见冷夜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彻底打消了疑虑。 冷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再不愿在拂尘居中逗留,倏然从袖中揣出了尚还留有余温的神仙果,小心翼翼地朝浮尘递去。 “这是?” 浮尘瞅着面前被咬过一口的神仙果,并未伸手去接。 “被咬了一口,你还会吃么?” 冷夜抬眸直视着浮尘,话里行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凄婉。 “这有什么?我吃。” 浮尘误以为玄风浅这是在试探他对她的忠诚,忙不迭地接过了神仙果,就着被咬过的地方,接连啃了好几口。 他心下腹诽着,玄风浅定是因失洁一事耿耿于怀,才会想用这个法子前来试探他。 他不愿让玄风浅伤心,只得尽全力配合。 冷夜心下暗咒了一句“色胚”,面上却显露出了一丝欣喜,“既然如此,你这就随我去露华殿走一遭。” “作甚?” 浮尘不明所以地问道。 冷夜郑重其事地道:“与其嫁给冷夜那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亦或是帝俊那样的伪君子,我还不如找个喜欢的人嫁了。你若是愿意娶我,便去露华殿同父尊母后说清楚。若是不愿,也没关系。我只等你半个时辰。” “可...” 浮尘从未想过,玄风浅竟主动提出要嫁给他。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竟不知当如何答复。 冷夜瞅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下骤然生出一丝鄙夷,“我先回清风殿换一身衣物,半个时辰后,露华殿不见不散。” “帝姬,你当真...” 浮尘总感觉这一切跟做梦一般,处处都透着不真实。 正想问上两句,可冷夜已然溜得没影。 浮尘讷讷地瞅着大敞的门扉,心下纠结不已。 他内心深处自然是想要将她迎娶进门的。 可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势必会被彻底打乱。 一旦错过冷夜天雷劫这个关键的时间点,再想对付冷夜,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要是直接拒绝了玄风浅的提议,将来若想利用她给予冷夜致命一击,亦难上加难。 足足沉思了一刻钟,浮尘终是下定决心,乍然起身,阔步往露华殿走去。 之所以愿意前去赴约,并不代表他当真放弃了复仇。 浮尘只是觉得,同玄风浅春风一度过后的冷夜,绝对不会放任她嫁给其他男人。 故而,即便他愿意迎娶玄风浅,冷夜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人。 第151章 玄千凝的秘密 仙界,南天门 玄千凝举步生风,正急着往露华殿的方向赶去。 无意间,竟瞥见了不远处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的绮鸢。 出于好奇,她特特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藏到了灵石天柱之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满脸愁容的绮鸢。 “怎么办?芽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绮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身侧的仙娥,晶莹的泪珠簌簌滑下。 “怎么了这是?”被唤作芽儿的仙娥轻抚着哭得直不起身的绮鸢,关切地问道。 “九幽魔尊听了有关帝姬的流言蜚语,勃然大怒,直指帝姬作风不检,特要她前去露华殿受罚。他还说,帝姬若是不肯去,就手刃昏迷不醒的帝俊以泄愤。” “你可知九幽魔尊打算怎么罚她?” 闻言,绮鸢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上气不接下气,“这回,九幽魔尊是铁了心欲处死帝姬。可怜帝姬红颜命薄,尚未嫁人竟遭此横祸。” …… 玄千凝听绮鸢这么一说,不禁喜上眉梢。 想来,冷夜定是得知了玄风浅昨夜同他人春风一度之事,才会这般气愤。 一想到玄风浅即将一命呜呼,玄千凝心跳骤然加速,兴奋得手舞足蹈。 然,她前脚一走,绮鸢便止住了哭声,没事儿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便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而那位被绮鸢唤作芽儿的仙娥,亦显露出了一张毛茸茸的鸟脸。 乍眼一看,才知是乔装打扮后的无涯。 它欢欣鼓舞地跟在了绮鸢身后,嗲着嗓子问道:“绮鸢,我的演技如何?” “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这张毛茸茸的脸,害得我差点儿笑出了声。”绮鸢略显愠怒地道,不过还是温柔地将已然变回鸟身的无涯捧在了手心之中。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玄千凝正气喘吁吁地欲跨入露华殿,恰巧迎头撞上了面容尤为冷淡的“玄风浅”。 “哟~浅浅也来了?听闻,你被人玩了一整夜?”玄千凝双手环胸,话里行间竟是讥讽之意。 占据了玄风浅身体的冷夜哪里听得了这种污言秽语? 他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定在花枝招展的玄千凝身上,声色冰冷似寒霜,“你最好将嘴巴放干净点。” “破鞋就是破鞋,都被人玩烂了,还装得这么清高。你以为,尊上还会要你这副肮脏不堪的身体?” 冷夜勃然大怒,一手扼住玄千凝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玄千凝,你这是在找死!” “松开你的脏手!” 玄千凝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挣开了冷夜的桎梏。 冷夜眉头紧蹙,不悦地看向了面目狰狞的玄千凝,“你怎会变得这般恶毒?” 玄千凝冷笑涟涟,倏然凑上前,附在冷夜耳边轻语着,“浅浅,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不论是父尊,母后,亦或是尊上,都将属于我。” 闻言,冷夜犹如醍醐灌顶,突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玄千凝对他的心意不曾掺过假。 直至现在,他才知玄千凝之所以非他不嫁,不过是为了处处压玄风浅一头。 冷夜眸色微动,倏然忆其玄千凝之前还记错了他们第一次邂逅的时间... 难道,当年舍身救他的人不是玄千凝? 思及此,冷夜微微抬眸,试探性地道:“当年,舍身救下九幽魔尊的人不是你,对么?” 玄千凝略略心虚地后退了一步,焦声追问着他,“你记起来了?” 冷夜见玄千凝这么轻易地就上了钩,沉声道:“不错,我记起来了。” “记起来又如何?尊上已经认定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即便是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相信你的只言片语。” “为什么?” 冷夜沉痛地闭上了眼眸,他怎么也没料到,当年救他的人居然是玄风浅。 这么一来,他欠她的当真是还不清了。 “说起来,你还真够傻的。当初,你为了救尊上,不惜耗尽自身仙元,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我原想趁你体力透支昏迷不醒之际,亲手取了你的性命。只不过,因为尊上突然转醒,这才改变了主意。那之后,我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尊上的救命恩人。” “为何我会失去那段记忆?” “谁让你那么傻?自身多少仙法心里没点数?不过是失忆而已,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不错了。”玄千凝面露鄙夷,她委实不能理解玄风浅当年为何会舍命先救。 冷夜如坠冰窟一般,唇色发白,手脚发凉。 玄千凝看向冷夜这般痛苦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事实上,三生石上原本载有你和尊上的姻缘,只不过被我抹去了。玄风浅,你终究是输了。” “是啊,输了。” 冷夜自责不已,痛苦地几近失语。 “现在才知认输,为时已晚。” 玄千凝狠狠地撞着他的肩膀,大摇大摆地跨入了露华殿。 可不知为何,她刚跨入正殿半尺高的门槛,原本敞亮的正殿倏然漆黑一片。 她下意识地向身后忘却,却见玄风浅、冷夜二人正漠然地站定在门外。 “尊上...” 玄千凝这才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中了他们二人的圈套,忙不迭地提起裙摆,飞快地朝“冷夜”奔去。 可就在她即将跨出正殿的那一瞬,玄风浅、冷夜二人竟合力关上了门扉,并在门外设下了数道结界。 “毒妇,你究竟想做什么?” “尊上,你千万别被她迷惑了。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妾身更爱你。” …… 玄千凝疯狂地撞击着门扉,却不料,身后突然窜出一双滚烫的大手,将她往怀中带去。 “谁?” “帝姬,我好热。” 浮尘紧搂着玄千凝的腰身,尤为急迫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他体内的合欢散已彻底显效。 猛烈的药性使得他骤失理智,竟稀里糊涂地将怀中的女人当成了玄风浅。 “帝姬,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我深怕错过时辰,早早地候在了此处,却迟迟等不到你。” “放开你的脏手。” 玄千凝认出了浮尘的声音,眉头紧拧成一团。 “帝姬,给我...” 黑暗之中,浮尘根本看不清玄千凝的脸,只能凭着最为原始的欲和念,疯狂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啪—— 情急之下,玄千凝倏然抬手,狠狠地掌掴着浮尘,“你清醒一点!” 浮尘狠拭去嘴角处殷红的血迹,将玄千凝的双手反剪在身后,而后又抡起他宽大的手掌,接连扇了她数个耳光。 玄千凝被打得哭嚎不止,“扫把星,你竟敢打我?” “不是你给我下的药?这会子装什么矜持?” 此刻,浮尘的身体已经开始汩汩地淌着血,他深知若是再这么耗下去,他势必会暴毙而亡。 情急之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砰”地一声将玄千凝摔在了地上,欺身而上。 玄千凝无助之际,双手环在胸前,那双淬满泪水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门扉的方向,歇斯底里地喊着,“尊上,救命!尊上,救救我。” 被绑于屏风后的姬朔听闻玄千凝的哭嚎声,心下暗爽。 此刻的她,尚还不知道殿前惨遭蹂躏之人并非玄风浅,她好整以暇地抻着脖颈,欲一睹殿前玄风浅的惨状。 而静立于殿外的玄风浅,略略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身侧的冷夜,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这事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她作茧自缚。” 冷夜怔怔地对着面前的门扉,于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玄风浅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觉得有些想笑。 她轻拽着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哭了?” “没有。” “你该不会是因为心疼玄千凝,才哭的吧?” 冷夜并未答话,他默然转过身,轻轻地将玄风浅搂在了怀中,“阿浅,对不起。” “嗯?” 玄风浅困惑地看着面前情绪尤为低落的冷夜,沉声道:“你莫不是又做了什么缺德事?” 冷夜摇了摇头,“阿浅,给本尊一个机会,让本尊弥补对你的亏欠,如何?” “大可不必。” 玄风浅决然地拒绝了他。 “阿浅,你当真不愿给本尊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得知自己欠了玄风浅这么多之后,冷夜再也没法向之前那样强势地对她。 玄风浅略显不耐烦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她愿意同他和解,仅仅只是因为她也曾不遗余力地伤害过他。 不过,愿意和解不代表她愿意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许是因为冷夜给她留下了诸多不好的印象,她对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冷夜挫败不已,一味地向她道着歉,“阿浅,对不起...” “哦。” 玄风浅敷衍地应着,随手将他推至了一旁,凑至门前,目不转睛地看向殿中正交缠在一块难舍难分的两人。 冷夜见状,忙拽开了玄风浅,不服气地道:“浮尘有那么好看?你若想看,本尊的身体你大可看个够。” “无聊。” 玄风浅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昨晚轻薄她的人究竟是不是浮尘。 谁料,冷夜好死不死地挡在她的跟前,愣是不让她看。 与此同时,被绑在雕花屏风后的姬朔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开始,她只当玄风浅因为太过害怕而变了声。 直到殿前传来断断续续的咒骂声,她才意识到,此刻在殿前受尽折磨之人并不是玄风浅,而是玄千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姬朔急了眼,奋力地想要挣开捆仙绳的束缚。 可让她倍感无力的是,不论她怎么挣扎,捆仙绳依旧完好无损地将她五花大绑地束缚在了交椅之上,使得她全然无法动弹。 虽说,她从未将玄千凝放在心上。 可再怎么说,玄千凝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玄千凝被浮尘凌虐至死。 深思熟虑之下,她终是选择了暂且脱离元蘅的肉身,欲助玄千凝脱离险境。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她刚离开元蘅的肉身,本该躺在榻上昏睡不醒的白帝竟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身后。 “谁?” 姬朔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沁来的凉气,回眸间,却被白帝手中的锁魂铃所缚。 白帝冷漠地扫了眼错愕不已的姬朔,猛一使劲,竟将她的魂魄封在了殿前正被浮尘折磨地奄奄一息的玄千凝体内。 “玄郎,你好狠的心!” 姬朔死死地盯着面无表情的白帝,眼角处悄无声息地滑下了一行浑浊不堪的泪水。 白帝置若罔闻,轻轻地抱起倚靠在交椅上虚弱至极的元蘅,柔声道:“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元蘅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再不似之前那样抗拒白帝的触碰,“玄郎,我饿了。” “朕这就去给你做吃的。” 白帝意识到元蘅终于肯原谅他,喜极而泣。 “玄郎,你怎可负我?!”被锁在玄千凝体内的姬朔狠瞪着雕花屏风后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姬朔,朕自以为对你已经足够宽容,要怪就怪你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才落得如今这般狼狈的下场。当初,你趁朕下凡历劫之际,在朕的吃食中下了烈性媚药,朕都没有对你狠下杀手。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死性不改,还想着伤害朕的妻女。这一回,朕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话音一落,白帝便带着元蘅扬长而去。 “玄嚣,元蘅,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姬朔目眦尽裂,死死地瞪着雕花屏风后愈发模糊的剪影,心下满是不甘。 “鬼嚎什么?” 浮尘猛地攥紧了拳头,朝着她的脸颊砸去,“再吵,就剜了你的舌头。” 姬朔却崩溃不已地怒吼着,“禽兽,你离老娘远一点!” 此时此刻,浮尘已然发现怀中的人不是玄风浅。 他颇有深意地朝着门扉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想明白自己被玄风浅设计了。 “该死的东西!” 浮尘愤懑不已,“咔擦”一声拧断了玄千凝的胳膊,更为疯狂地施着暴,“去死!给我去死!” 第152章 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玄风浅静默无声地站定在门前,透过薄薄的棂纸,怔怔地看着正殿中金刚怒目近乎疯癫的浮尘以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玄千凝,内心深处非但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更加的压抑。 眼前的一幕幕,使她再度忆起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可怕梦魇。 那种无力感,折磨得她近乎崩溃。 她竭尽所能地想要忘却那一夜的屈辱和狼狈,可即便是同冷夜换了身躯,埋藏在心底里的耻辱感依旧会时不时地跑出来作祟。 冷夜见状,悄然攥紧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侧。 他很想向她忏悔,很想向她袒露一切,可思来想去,终是选择了缄默。 过了好一会儿,玄风浅才察觉到她和冷夜竟于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她略显尴尬地松了手,正欲转身离去,浮尘却毫无预兆地推开了正殿紧掩着的门扉。 “帝姬,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浮尘下意识地拢了拢大敞的衣袍,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凄楚。 冷夜瞅着潸然泪下的浮尘,顿感一阵恶寒。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这世间竟有像浮尘这般善于逢场作戏的男人。 沉吟片刻之后,冷夜不耐烦地反问道:“我让你来露华殿提亲,你却公然同玄千凝鬼混。难道不是你先背叛的我?” “帝姬还想玩弄我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你在神仙果里下了过量的合欢散,我又怎会如此失态?” 说话间,浮尘周身戾气尽显。 不同于往日的飘逸出尘,此时此刻的他,仿若无间地狱里走出的嗜血修罗,周身气场令人望而生怯。 “神仙果是母后亲赐的,我哪里晓得内里藏了毒?”冷夜神情戒备地盯着面前情绪异常激动的浮尘,话音一落,便拽着玄风浅的胳膊阔步离去。 “走这么急做什么?” 玄风浅回眸扫了一眼站定在正殿前双目赤红周身怒气暴涨的浮尘,尤为困惑地询问着冷夜。 “他是堕魔。本尊伤势未愈,再加之与你调换了身体,若是打斗起来,赢面极小。” “堕魔?” 玄风浅只知浮尘的身世来历不简单,却从未料及,浮尘竟是六界中唯一能与冷夜相抗衡的堕魔。 冷夜微微颔首,沉声道:“照此看来,仙界已不是久留之地。明儿个,你先同本尊回九幽,如何?” “我自有打算。” 玄风浅淡淡地应了一句,冷不丁地挣开了冷夜的桎梏,径自往清风殿的方向走去。 浮尘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原想追上前问个清楚,却被奄奄一息的玄千凝绊住。 “救...救我!” “废物!” 浮尘垂眸,狠踹了一脚浑身是伤的玄千凝,而后又一把捏碎了桎梏在姬朔命门处的锁魂铃,将她从玄千凝的身体中剥离了出来。 下一瞬,玄千凝的身体一刻不停歇地痉挛着,七窍亦开始溢出了殷红的鲜血。 而姬朔的魂魄也好不到哪里去,如同枯叶一般仰面瘫在冰凉彻骨的琉璃地砖上,麻木地啃着冗长的指甲,浑浊的眼泪更似泄洪一般泛滥成灾,“玄郎...玄郎他不要我了。” 咻—— 浮尘嫌恶地瞥了眼疯疯癫癫的姬朔,于须臾间将手中的拂尘幻化成碗口粗的鞭子,毫不留情地鞭笞着她残破不堪的魂魄。 “废物!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得动她?为何要在神仙果里下合欢散?”浮尘怒火中烧,眉眼间的淡漠疏离俨然被噬骨的戾气所取代。 玄千凝冷冷地看着被浮尘鞭笞得半死不活的姬朔,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攥住了抽打在姬朔身上的鞭子。 浮尘眉梢一挑,猛地扼住了玄千凝的脖颈,冷声道:“想死直说。” “扫把星君,莫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玄风浅。”玄千凝吃力地仰着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姬朔身前。 “闭嘴。”浮尘粗鲁地薅着玄千凝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 “扫把星君,醒醒吧!玄风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懵懂的玄风浅。你以为她能看得上你?在她眼里,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让你闭嘴,你听不懂?” 浮尘周身血脉偾张,接连甩了玄千凝数个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满口是血。 玄千凝强撑着一口气,双手始终紧攥着浮尘的衣摆,“一直以来,玄风浅都在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你的感情。你若想让她乖乖听话心甘情愿地成为你的禁脔,只能选择同我合作。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世上再无人能比我更了解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今姬朔已沦为废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多寂寞?不妨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浮尘见玄千凝将姬朔说成了废物,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冷笑涟涟,“你们母女二人果真一副德性,冷血,无情。” 玄千凝不以为意地道:“成王败寇。但凡能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哪一个不是这般?” 浮尘冷冷地盯着眼前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吊着,却依旧偏执倔强的玄千凝。 他心下腹诽着,姬朔如今已然疯癫,他确实需要一条像玄千凝这般机警的走狗。 “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从不救无用之人。你若想要活命,就必须让自身变得强大。短时间内若想要突飞猛进,你只有一个选择。”浮尘将手中碗口粗的长鞭扔至了玄千凝怀中,声色阴寒入骨,“杀了姬朔,你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个血魔。” 玄千凝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尤为复杂地看向她身侧面容俱毁疯疯癫癫的姬朔。 与此同时,姬朔亦察觉到了玄千凝的视线,倏然挤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凝儿,你父尊不要我们了。不过你不要怕,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怎么夺回?都是因为你,父尊才会狠心抛下我,都是因为你!” 玄千凝猛地攥紧了长鞭,毫不留情地朝着姬朔的脸面抽去。 姬朔一时不察,脸颊上赫然多出了一条寸长的鞭伤。 她错愕不已,颤声质问着玄千凝,“你要杀我?你可知,弑母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又如何?总好比现在这样,像阴沟里的臭虫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 “凝儿,你怎会变得这么恶毒?” 姬朔自以为从未亏待过玄千凝,不成想玄千凝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丑八怪,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玄千凝强忍着眸中盈盈打转的泪水,冷声反问着她,“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人看不起?我常常在想,为何我不是元蘅的亲生女儿。每每见玄风浅肆无忌惮地赖在父尊怀中撒娇,我都嫉妒得发狂。” “你得不到你父尊的宠爱,又怎能赖到我头上?” “若不是因为你,父尊怎会对我那么冷漠?姬朔,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电闪雷鸣的深夜,玄风浅有父尊哄着,我有什么?我只能蜷缩在犄角旮旯处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一般,苦苦地熬过那骇人的漫漫长夜。”玄千凝忆起陈年往事,再止不住心中愤懑,魔怔了一般,疯狂地鞭笞着姬朔。 “这辈子,我从未赢过元蘅。原以为,你能替我扳回一程,直到现在,我才知你根本比不上玄风浅。” 姬朔突然意识到,从头至尾,自己就没有做对过任何一件事。 “废物,把你的毕生修为给我!你欠了我这么多,理应用你的生命补偿我才是。”玄千凝面无表情地鞭笞着身躯愈发透明的姬朔。 这一刻,姬朔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满是悔恨。 早知会落得这个下场,她当初就不该一意孤行地去算计白帝。 怀上他的骨肉又如何? 他的心不在她这儿,再怎么做都是徒劳... 过了好一会儿,姬朔才回过神。 她倏然从身后揣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无预兆地朝着自己的心窝处扎去。 玄千凝见状,眼眶里的泪水蜂涌而出。 本想着上前扶姬朔一把,却被姬朔狠狠地推至了一旁,“凝儿,别走我的老路,回头是岸。” “姬朔,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你根本没有尽过一天为人母的责任!”玄千凝生来骄傲,即便心里也有不舍,也绝不会在他人面前显露半分。 “我只是不愿见你像我一样,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中。” 姬朔深知玄千凝有多倔,此刻便也不再劝她。 玄千凝既想要她的毕生修为,她给便是。 反正,白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用正眼看她,即便留有一口气,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玄千凝如愿得到了姬朔的毕生修为,便随着浮尘一道扬长而去,甚至都不愿替姬朔合上双眼。 “玄郎,后会无期...” 姬朔死死地望着雕花屏风的方向,释然一笑。 下一瞬,她便化作了漫天的尘埃,四散而去。 往事随风,不过梦一场。 — 仙界,清风殿 冷夜原以为经历了这么一场变故之后,他和玄风浅之间的关系应当有所缓和才是。 不成想,尚未唠上两句,她竟又将自己轰出了门外。 “阿浅,你好歹告诉本尊,本尊究竟错哪儿了?本尊发誓,一定改。” 冷夜彻底没了脾气,愣是不敢破门而入,只得轻叩着门扉,温声细语地道。 啪—— 玄风浅直截了当地拴好了门闩,冷声道:“你要是敢硬闯进来,我就阉了你。” 冷夜小声嘟囔着,“阉了本尊,对你有什么好处?” 玄风浅并未回话,她深知冷夜绝不会贸然地闯进屋中,三下五除二地将身上的衣物剥得干干净净。 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她有多迷恋冷夜的身体。 她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轻薄她的人究竟是冷夜还是浮尘。 思及此,她阔步行至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菱花镜中线条硬朗尤为健硕的身体。 方才由于冷夜的阻挡,她并未看清浮尘的身体细节。 不过,由于浮尘的身材较为清瘦,只稍稍看了个大概,她便能将他和冷夜的身形区别开来。 与此同时,无涯见冷夜如同小媳妇儿一般乖巧地站定在玄风浅闺房门前,为助他一臂之力,装模作样朝着门扉的方向打了个喷嚏,并顺势卷起双翅,猛地扒拉开紧掩的门扉。 “尊上,你再这么畏首畏尾,阿浅就要被帝俊抢走了!” 无涯疯狂地朝着冷夜挤眉弄眼,示意他快些进屋,早点儿将生米煮成熟饭。 冷夜本想替玄风浅重新阖上门扉,无意间竟瞥见她未着寸缕地站定在菱花镜前欣赏着自己的躯体。 “阿浅,本尊的身体你可还算满意?” 冷夜心下又惊又喜,破天荒地闹了个大红脸。 玄风浅已然可以确定轻薄她的人正是冷夜,眸光于须臾间黯淡了下来。 她猝然转身,步步逼近着他,眼里是无尽的失望。 冷夜局促地吞咽着口水,深怕玄风浅一个情不自禁,就冲他扑了过来。 他确实爱惨了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得了玄风浅的反扑。 情急之下,冷夜只得捻了个口诀,调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阿浅,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冷夜忙不迭地拾起零落一地的衣衫,轻声细语地劝着玄风浅。 “滚出去。” 玄风浅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一脸漠然地道。 “怎么了?你若是不想换回身体,可需本尊再施一回换魂术?” “滚。从今往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玄风浅连拖带拽地将他推出了门外,“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阿浅,本尊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冷夜吃了个闭门羹,心下焦虑不已。 他怕死了玄风浅这般冷漠的态度。 若是搁在以前,他尚还能用武力解决问题。 现如今,他哪里还敢对她动粗?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甚至愿意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了做任何事。 无涯瞅着越来越怂的冷夜,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道:“尊上无需过于忧虑。我听绮鸢说了,阿浅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太好。可能是由于身体不适,过几天也就好了。” “是么?” 听无涯这么一说,冷夜随手幻化出了一个汤婆子,郑重其事地道:“务必将这汤婆子亲自转交到她手上。她若是不愿见本尊,本尊明日再来看她。” 第153章 猪队友 冷夜前脚刚走,玄风浅转眼就将他托无涯送到的汤婆子摔得稀碎。 “阿浅,你小心些,可别砸到了脚。” 无涯从未见过玄风浅这般愤怒的模样,蜷缩在犄角旮旯处小心翼翼地道。 “从今往后,别再我面前提那狗东西。” “嘎...阿浅你别这么凶,我害怕。” 无涯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身体,深怕玄风浅一气之下将它摔得稀碎。 玄风浅颓然地瘫在卧榻之上,心中除却愤怒,更多的是伤心。 她原以为冷夜是个直肠子,绝不至于欺骗她。 不成想,他竟那样虚伪。 明面上,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 暗地里,却总是干着禽兽不如的事。 “狗东西,早知道就该一剪刀结果了他。” “阿浅,其实尊上没你说的那么坏。” “不是跟你说过,别在我面前提那狗东西?” 无涯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俗话说得好,打是亲来骂是爱。阿浅,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尊上了吧?” 玄风浅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就算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他。” 她向来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可不知为何,冷夜对放过的狠话做过的混账事,她却记得极深。 深陷九幽之时,冷夜不止将她推给了魔牢里的重犯,还用九节魔鞭划花了她的脸。 他说像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配不上他。 他强吻她的时候,曾说过她不过是玄千凝的替身,给玄千凝提鞋还不够格。 玄千凝陷害她的时候,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撂下狠话,说什么玄千凝身上若是多出一道伤,必将十倍百倍地施加在她身上。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明明早已得知了浮尘和姬朔的计划,却还装傻充愣,幻化成帝俊的模样欺骗她... 思及此,玄风浅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将自个儿蒙在衾被之中,久久不得安眠。 一个时辰之后,玄风浅倏然从卧榻上坐起,“无涯,你同我说说,冷夜之前还干过多少混账事。” “阿浅,你是不是想问尊上之前有过多少女人?” “我不想知道。” 玄风浅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他有多少女人和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冷夜还干过多少缺德事儿。近段时日,他的态度有所转变,我差点儿就被他蒙骗,误以为他已然洗心革面。再这么下去,我确实有些担忧被他伪善的假面所迷惑。” 无涯讪讪而笑,不遗余力地说着冷夜的好话,“不瞒你说,尊上这辈子只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再者,尊上从未戴过什么假面,他不过是因为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的喜欢,才会显得畏畏缩缩。” “我看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玄风浅无奈地耸了耸肩,再不愿听无涯对冷夜络绎不绝的溢美之词。 为宁心静气,她倏然坐直了身子,破天荒地修炼起了仙法。 叩叩叩—— 正当此时,屋外突然传来绮鸢急促的叩门声。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略显迷茫地瞅着风急火燎赶来的绮鸢,沉声问道:“瞧你急的,难不成血魔又逃了?” “血魔和从天帝姬不堪受辱,纷纷自戕而亡。” “玄千凝竟舍得自戕?”玄风浅眉梢微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绮鸢笃定言之,“千真万确,露华殿的仙娥亲眼得见,说是她们二人已化为一滩血水,魂飞魄散。”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玄风浅原以为玄千凝不会这么轻易地死去,没想到玄千凝那么惜命的人竟也有自戕的一天。 绮鸢见玄风浅情绪还算稳定,倏然跪地,声色哽咽地央求着她,“帝姬,求您去看看扫把星君吧!” “他也快死了么?” “数个时辰前,五方天帝同九幽魔尊一道,将扫把星君关在了锁妖塔的玄铁囚笼之中。”绮鸢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心中的哀恸,尤为低落地道:“扫把星君已重伤在身,想来是活不过今晚了。” “到时候,替我给他烧些纸钱。” 玄风浅尤为冷漠地道。 她早就受够了浮尘一次又一次的利用。 若不是浮尘从中作梗,她和冷夜之间又岂会横亘着那么多的误会? “帝姬,奴婢求您,去看看扫把星君吧。他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可他所做的这一切,全是因为太喜欢你。” “喜欢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 玄风浅显得有些失望,她只知绮鸢对浮尘有些好感,却不知绮鸢竟陷得这么深。 “帝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扫把星君挺可怜的。”绮鸢连声解释道。 “他哪里可怜了?不过是作茧自缚。” 玄风浅无语至极。 她被浮尘害得彻底沦为了六界的笑柄,绮鸢这丫头竟不分青红皂白地心疼起了浮尘。 绮鸢深知玄风浅因为浮尘吃了不少苦头,但只要一想到浮尘即将毙命,便再顾不得其他,只一味地央求着她,“帝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去看看扫把星君吧。” “你莫不是被浮尘灌了迷魂汤?” 玄风浅有些气恼地说道,但见绮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拗不过她,举步生风地往锁妖塔的方向走去。 她倒要看看,浮尘究竟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让绮鸢迷成这样! — 仙界,锁妖塔 浮尘颓然地斜靠在玄铁囚笼之中,他身上的衣袍已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乍眼一看,确有几分可怜。 玄风浅径自行至囚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潦倒失意的浮尘,“说吧,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帝姬此话何意?” 浮尘微微抬眸,若明溪般清澈的眼眸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 玄风浅看腻了他的苦肉计,语气不善地道:“你对绮鸢做了什么?” “勾魂术而已,数个时辰之后便可得解。” “目的?” 浮尘扯唇苦笑道:“我不过是想着再见你一面。” 玄风浅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抢先一步说道:“别装了。你引我来的目的,是为告诉我毁我清白之人并不是你,而是冷夜,对么?事已至此,你竟还想着算计冷夜。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他究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冷夜不止践踏过我的尊严,还残忍杀害了我的血亲。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恐怕,还不止于此吧?别人不了解你,不代表我也不了解你。在你眼里,血亲根本不值一提,难道不是么?” 玄风浅冷笑涟涟,直截了当地揭穿了浮尘的谎言。 浮尘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玄风浅会这般言说。 不过,他反应极快,转眼又换了一副说辞,“事实上,我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你。你可知你的上神劫有多凶险?我不过是希望你平安顺遂地渡过上神劫,才会想方设法地挑拨你和冷夜的关系。” “能不能别这么虚伪?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何时平安顺遂过?” 浮尘压根儿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言之凿凿地道:“我对天起誓,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伤害你。真正伤害过你的人,是冷夜。” 玄风浅再懒得同他废话,正欲转身之际,无意间竟瞥见他衣摆下黑魆魆的龙尾。 黑龙? 玄风浅揉了揉眼,再度看向他的衣摆处时,那黢黑的龙尾已然不见踪影。 难道是她看错了? 又或者,浮尘也是一尾黑龙? “帝姬,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玄风浅瞅着单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呕着鲜血的浮尘,淡淡地回了一句。 她心下暗忖着,浮尘也许是冷夜失散多年的兄弟,因为妒忌,才会紧咬着他不放,非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肯罢休。 不过,此时再去探究这些已毫无意义。 浮尘已是将死之人,他身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也终将化为一抔黄土。 玄风浅刚走出锁妖塔,哭成泪人儿一般的绮鸢因舍不得浮尘,又偷偷溜入了锁妖塔中。 按理说,连锁妖塔底层的藤条小妖都打不过的绮鸢,在靠近玄铁囚笼之前,就会被锁妖塔中的妖魔所蚕食。 不过,浮尘早已算准了绮鸢会来,事先为她扫清了重重障碍,使得她得以畅通无阻地跃上锁妖塔顶层。 “扫把星君,你受苦了。” 绮鸢瞅着气息奄奄的浮尘,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簌簌滑下。 “鸢儿,是鸢儿么?” 浮尘探出了手,在虚空中晃了晃,双眼微微失焦,倒像是失明了一般,毫无神采。 “扫把星君,你的眼睛怎么了?” “看不见了。”浮尘略显寥落地道,“直至今日,我才知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可惜,我竟一错再错,彻底错过了你。” 绮鸢听浮尘这么一说,愕然不已,“此话何意?”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希望能与你长相厮守。”浮尘忍着剧痛,将双手探出了囚笼未,轻轻地捧着绮鸢的脸颊。 绮鸢见浮尘的手被囚笼上的金光割得鲜血淋漓,心疼不已。 此刻的她,已哭得喘不上气儿,全然忘却了他堕魔的身份。 “鸢儿,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跟我说。” “我...我想再看一看你,好将你的模样永久地铭刻在心里。”浮尘如是说着,旋即将一张刻有上古符文的纸条塞入了绮鸢手中,“将这串符文刻在顶上的鬼眼上,我便可借助鬼眼之力,看清你的容颜。” “这...” 绮鸢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浮尘递来的纸条,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顶上那硕大无朋的鬼眼。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怯生生地道:“扫把星君,你确定这么做能让你重见光明?” “鸢儿若是害怕,那就算了。” 绮鸢见浮尘脸上写满失落,瞬间心软。 她忙不迭地取下发髻上的簪子,强压住心下的恐惧,全神贯注地在鬼眼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那串晦涩难懂的符文。 待她刻下最后一笔,阴森可怖的鬼眼中遽然冒出了滚滚黑气。 绮鸢神情微怔,稍一停顿,右手竟被黑气所腐蚀,硬生生地消融了一大截。 “啊!好痛...” 绮鸢直愣愣地从高处跌落,泪眼婆娑地看向了自己被消融殆尽的五指,吓得六神无主。 不成想,浮尘正紧闭着双眸,尤为享受地沐浴在了黑气中,全然不顾绮鸢的死活。 “扫把星君,你骗我!” 绮鸢这才意识到浮尘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骗她,悲愤交加。 “蠢货,你以为我当真看得上你?” 浮尘缓缓睁开了俨然被黑气所覆的双眸,轻蔑地看向了痛失右掌的绮鸢,唇角扯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第154章 越狱 “扫把星君,你没有良心。” 绮鸢眸中冒着飘着泪花,眼看着消融于无形的右掌,原本的一腔热忱,于须臾间化成了死灰。 “兵不厌诈。” 获得了鬼眼中的神秘力量之后,浮尘轻而易举地就解开了玄铁囚笼上的封条。 绮鸢见浮尘信步向她走来,再顾不得其他,扯着嗓子奋力呼救,“救命!扫把星君越狱了!” “嘘——识相的就给我乖乖地闭上嘴,不然我就将你拆骨入腹,吃干抹净。” 浮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倏然蹲下身,猛地攫住了绮鸢的下巴,“咔擦”一声将她的下颌骨拧脱了臼。 “呜...” 绮鸢低声嘤咛着,眸中的骇意显而易见。 浮尘好似被她痛苦的神情所取悦,苍白的脸颊上骤然浮现出一抹病态诡谲的笑容。 “啧...你可知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待宰的羔羊?” 浮尘拍了拍她浸满泪渍的脸颊,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呜...” 绮鸢艰难地扶着脱臼的下巴,嘴里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惊恐地向后退去。 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玄风浅为何总是不让她同浮尘走得太近。 原来,玄风浅这么做单纯是为了保护她。 可惜,她明白得有些太迟了。 “乖绮鸢,你可知一个人被划上多少刀之后,才会断气?” “不...不要。” 绮鸢意识到浮尘要做什么之后,吓得肝胆俱颤。 哧—— 浮尘全然无视了绮鸢此刻的惊恐,手中匕首猛地朝着绮鸢血肉淋漓的右臂划去,“玄风浅竟敢背叛我,我自然要好生回敬她一番才是。你说,我若将你做成肉片汤,端至她跟前,她能不能认出你?” “你...恶...恶魔!” 绮鸢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右臂,心中除却绵延无尽的惊恐,亦骤然生出了一丝恨意。 浮尘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轻拢至耳后,露出那倾城绝尘的俊俏容颜,低醇的声色中透着一股子难以克制的亢奋,“我本来就是魔啊,要怪只能怪你识人不清。” 他如是说着,正欲落下第二刀之际,玄风浅竟毫无预兆地去而复返,直奔锁妖塔顶层。 浮尘见状,略显惋惜地扫了眼跟前呜咽不止的绮鸢,淡淡地道了一句,“算你走运,今日暂且先饶你一命。” 话音一落,他便化成一道黑烟,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果真在这!” 玄风浅尾音微扬,话里行间透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她阔步上前,双眼紧盯着空空如也的玄铁囚笼,心里咯噔一下,低咒出声,“该死!竟让他逃了。” “帝姬,对...对不起。” 绮鸢虚弱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眼里满是悔恨的泪光。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无意间瞥见了绮鸢那失去了手掌显得光秃秃的右臂。 “怎么伤的?” 她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气若游丝的绮鸢,关切地询问道。 绮鸢鼻头一酸,只一味地向她致着歉,“帝姬,都怪我。” 玄风浅利索地掰正了她脱臼的下巴,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浮尘素来阴险,你不过是中了他的勾魂术,错不在你。” “帝姬,你杀了我吧。不然,我心里难安。” “绮鸢你听着,事情既已发生,一死了之并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你当好好活着,有朝一日,若是能亲手杀了他,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玄风浅轻手轻脚地替她处理着右臂上狰狞的伤口,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 “阿浅,你怎么在这?” 冷夜原打算蹲守在玄铁囚笼前,以防节外生枝。 可惜,他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 “可否替我将绮鸢抱回清风殿?” 玄风浅深怕绮鸢被锁妖塔中的邪气所侵,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冷夜。 冷夜显得有些为难,迟疑片刻之后,终是拒绝了玄风浅的请求,“除你之外,本尊不可能再去抱其他女人。” “……” 玄风浅无语至极,不得已之下,只好卯足了气力,将绮鸢抱在了怀中。 冷夜原想着搭一把手,玄风浅却不屑一顾地从他跟前掠过。 他意识到玄风浅还未消气,只得一路尾随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可否告知本尊,本尊究竟做错了何事?” 冷夜苦思冥想,也没整明白玄风浅为何会这么生气。 砰—— 玄风浅前脚刚跨入清风殿,后脚就命门口的仙侍将门掩上,直截了当地将冷夜关在了门外。 “闹够了没有?” 冷夜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大脚踹开了清风殿的门。 玄风浅刚安置好绮鸢,就见面色黢黑的冷夜凑至了她跟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做什么?” “为何非要惹本尊生气?”冷夜不自觉地放缓了口气,深怕再一次吓到她。 玄风浅语气不善地道:“我什么时候惹你了?分明是你,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你老实告诉本尊,本尊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本尊可以改,也愿意改。你若是什么都不说,本尊又哪里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还在装傻?你自己做过的混账事,自己心里清楚。” 冷夜郁猝至极,他根本不知道玄风浅所说的混账事是什么事,索性将她抱入了卧寝之中,反手插上了门闩。 玄风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数步,虎视眈眈地盯着面色黢黑的冷夜,“你又想做什么?” “说不说实话?” “混蛋,你别过来!” 玄风浅瞅着步步逼近的冷夜,随手抄起了食案上的酒壶。 冷夜耐性骤失,阔步上前,一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壶,沉声问道:“你明知道本尊有多喜欢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本尊?” “因为喜欢,所以即便事先知道了浮尘的计划,也权当自己不知道,是么?因为喜欢,所以便不顾我的意愿,顶着帝俊的脸皮肆无忌惮地侵犯我?” 玄风浅本不愿再提及此事,奈何冷夜总是紧揪着她不放。 “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那晚真不是本尊。”冷夜眼皮狂跳,深怕玄风浅再也不愿原谅他,矢口否认道。 “滚出去。” “你若是一口咬定那晚的人是本尊,本尊应下就是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本尊一会儿就去向白帝提亲。”冷夜心虚不已,试探性地道。 听他这番辩解,玄风浅更觉无语。 明明是他的错,他倒好,整得跟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冷夜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犀锐的眼眸,局促不安地道:“阿浅,你且放心,本尊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负责你个鬼!” 她猛提了一口气,拽着他的胳膊,直截了当地将他扔出了门外,“除非我瞎了眼,不然今生今世绝不可能嫁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本尊怎么就禽兽不如了?” 冷夜小声地辩解着,正欲起身,玄风浅却“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尊上,妾身觉得您最好别在阿浅生气的时候顶嘴。不然,她只会更加生气。”无涯挎着一筐竹篮,轻倚在廊道前的栏杆上,慵懒地嗑着瓜子儿。 “闭嘴。” 冷夜绷着一张岿然不动的冰山脸,厉声呵斥着无涯。 虽然,他看上去还算镇定。 事实上,他已然慌得六神无主,就差给玄风浅磕头谢罪了。 内室中,玄风浅正气呼呼地瘫在了榻上,微眯着眼眸瞄着榻顶上悬挂着的冷夜画像,一刻不停地朝着冷夜的画像投掷的飞镖。 “奶奶个熊!” “明明是他,竟还不承认。” “人渣!” “大猪蹄子!” …… 玄风浅气闷不已,直至将他的画像扎得千疮百孔,这才罢休。 她一连躺了数个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 “该死的东西!” 玄风浅低咒了一声,乍然起身,正欲出屋散散心,却发觉冷夜还守在门前,只好作罢。 冷夜听闻屋内的动静,在无涯的怂恿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道:“阿浅,可是消气了?若是还未消气,不如听本尊给你唱一段小曲儿?” 玄风浅狂抽着嘴角,她实在难以想象冷夜还会唱小曲儿。 不过,她并未吭声。 只静默无声地站定在门前,淡淡地扫了一眼冷夜映射在棂纸上的剪影。 冷夜见玄风浅并未答话,终是鼓起了勇气,正欲开口,却因找不着调儿,闹了个大红脸。 “噗——” 玄风浅瞅着冷夜这般模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冷夜尴尬至极,狂掐着无涯的鸟头,连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方才是无涯的打嗝声,本尊并未开口。” 无涯委屈兮兮地瘪着嘴,为了配合冷夜,只得抻着脖子,如同公鸡打鸣一般接连打了数个嗝儿。 玄风浅透过棂纸,忍俊不禁地看向了屋外的一人一鸟。 正当她看得入神之际,身后骤然伸出了一只宽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谁?” 玄风浅警铃大作,手腕猛一翻转,死死地钳制住了突然蹿出的胳膊。 “帝姬,是我。” 御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细语地道。 玄风浅不明所以地瞅着笑得一脸谄媚的御宸,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帝姬,御某的终身大事,只能托付给你了。”御宸郑重其事地道。 “此话何意?” “帝姬可还记得不日前御某被血魔突袭一事?” 玄风浅微微颔首,略显敷衍地答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近些时日,御某一直在找寻当日施以援手的仙倌。几经打听之下,才探听到那日舍身相救的竟是一位女仙。更让人惊喜的是,那女仙和御某的梦中人近乎长得一模一样。” 第155章 媳妇儿跟人跑了! 玄风浅话音一落,那纸糊的鹦鹉就上道地吼了一嗓:“狗东西,给老娘再唱一段!” “……” 玄风浅瞅着卷翅叉腰的纸鹦鹉,总感觉它跟成精了似的,连说话的口气都同她如出一辙。 屋外,冷夜轻抿着削薄的唇,狭长的眼眸中蕴藏着点点的无奈。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求助于斜靠在他肩膀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的无涯,“乖,给阿浅唱一段。” “嘎...妾身才不是狗东西,阿浅说了,她要听狗东西唱。” “有种再说一遍?” 冷夜掐着它毛茸茸的脸颊,不容商榷地道:“叫你做什么,乖乖照做就是。不然,本尊就把你送去妖界联姻。” “哼!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人渣。” “大猪蹄子!” …… 无涯学着玄风浅的口气,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冷夜眉梢一挑,冷不丁地向无涯投去了一个充斥着威胁意味的眼神。 迫于无奈,无涯只得强颜欢笑地唱了一段又一段。 一连过了十多日,冷夜仿若扎根在门外一般,即便未曾得到过玄风浅的回应,依旧耐着性子在屋外候着。 “尊上,这都半个月了,阿浅怎么还没消气?” 无涯嗑够了瓜子,此刻正一头栽在甜瓜里,吧唧吧唧地大快朵颐着。 冷夜扫了一眼胖得跟球儿一般,鸟没鸟样的无涯,沉声道:“是本尊有错在先。” “妾身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儿?这都大半个月了,阿浅不愿见你也就算了,为何连她母后都不肯见?” 无涯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一根细长的茸毛,百无聊赖地修整着面颊上萌出的杂毛。 冷夜早就得知玄风浅不在屋中。 之所以坚持在门外候着,无非是想要让她看到他的态度。 他原以为等她个十来天,她便会乖乖溜回屋中。 可这都半个月了,依旧杳无音讯。 下一瞬,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推门而入,径直行至卧榻前,双指拎起了闲适地翘着二郎腿的纸鹦鹉,“她在哪?” “狗东西唱得真不赖!” 纸鹦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听闻冷夜的声音,张口就是溢美之词。 冷夜强忍着想将这纸鹦鹉撕烂的冲动,冷声问道:“她在哪?” 纸鹦鹉许是被他身上的王者之气所震,再不敢装疯卖傻,一本正经地道:“帝姬跟西海二皇子跑了。” “岂有此理!” 冷夜低醇的声色中透着几分阴鹜,周身煞气似骤至的疾风,将他的袖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原以为,玄风浅不过是出去散散心。 不成想,她竟敢背着他,同其他男人私奔! “他们去了何处?” 冷夜眸中火花四溢,怒不可遏地吼道。 纸鹦鹉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道:“他们去找了司命星君,应当是想着去凡间走一遭,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凡间佳偶。” “好一个西海二皇子!” 冷夜咬牙切齿地道,他本想着直截了当地冲去西海,将御宸的老巢一锅端了。 却又担忧玄风浅会被她过于强硬的手段吓懵。 深思熟虑之下,他只得强忍着怒气,暂且先去凡间走一遭。 阿嚏—— 此刻,正同御宸一道蹲伏在凡间洛明城刘员外府院墙上的玄风浅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她侧了侧鼻子,双手紧捂着起伏不定的心口,略显焦虑地道:“冷夜那渣狗玩意儿该不会发现了吧?” 御宸双手托腮,目无斜视地盯着端坐在古井边正用猪苓沐发的予烟,随口敷衍道:“怕什么?依我看,他早就被你吃的死死的。你再怎么使劲儿折腾,他都不会同你计较。” “不成,我须得回仙界一趟。” 玄风浅总觉心里不踏实,忧心忡忡地道。 “姑奶奶,予烟明儿个就要被她老爹嫁给城东那风流成性的李二少了。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掉链子!再说,凡间一日,仙界不过一罗预,误不了事儿。”御宸掐着手指,飞快地换算着仙界和凡间的时间差。 “说的也是。” 经御宸这么一说,玄风浅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回过神,随手翻看着御宸向她递来的生死簿,沉声言之:“生死簿上,只给了予烟两个选择。一是于明日巳时末刻,因抢亲劫匪的施暴,意外致死。二是卒于七日后的子时,被李二少施暴致死。” “帝姬,您好人做到底,再帮御某一个忙,可好?” 御宸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予烟被人施暴毒打,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助于玄风浅。 玄风浅深知擅自更改他人的命数势必会遭反噬,不过她亦不忍心看着柔弱不堪的予烟惨遭他人凌辱。 深思熟虑之下,她终是轻轻颔了颔首,“我该怎么做?” “你知道的,凡间施法乃大忌。既不能施法,又不能伤人,此情此景之下,只能委屈帝姬替小烟披一次嫁衣。你且放心,若是被督查的星官发现,所有后果均由我来承担。” “你的意思是,让我代替予烟嫁给那风流成性的李二少,然后你趁机掳走予烟,同她在凡间过上一段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玄风浅满头黑线,没好气地反问着他。 御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帝姬的大恩大德,御某必定会铭记在心。” 玄风浅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御宸的请求。 对她而言,代嫁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要知道,她毕竟是纯元仙体。 不论是抢亲的劫匪,亦或是纨绔风流的李二少,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纵她不能施法,自保亦是绰绰有余。 她只是有些不情愿披上那殷红的嫁衣。 上一次身披嫁衣之时,她正深陷于暗无天日的九幽魔牢之中。 虽说,她并未遭受到实质性的侵害。 但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穿过纁色衣袍。 冷夜远远地瞅着紧挨在一块儿的两人,恨不得一把拧断御宸的脖颈。 可当他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得知御宸的意中人并不是玄风浅之后,却显得更加的愤怒。 片晌之后,冷夜猛地跃上院墙,将玄风浅揽入了怀中,并随手捻了个昏睡诀,使得她昏昏沉沉地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御宸诧异地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冷夜,下意识地往后挪动着身躯,“九幽魔尊,你可别误会。我与帝姬之间清清白白,从未逾越过雷池半步。” 冷夜单手揪着御宸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道:“你明知他喜欢你,为何非要这么利用她?” “魔尊,你绝对是误会了。帝姬她...” “你只知你的意中人历劫凶险,却从未想过她也会受伤。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太过自私了些?” 御宸连声解释道:“魔尊,帝姬当真从未喜欢过我。之所以请她前来帮忙,实在是因为走投无路。你且放心,如若东窗事发,星官问责,我势必会对此事全权负责,绝不会连累到帝姬。” 冷夜黢黑的面色稍有缓和,沉声问道:“你是说,她从未喜欢过你?” “千真万确。据我所知,帝姬心里根本没有意中人,她极有可能还搞不明白何为喜欢。” 冷夜垂眸看向怀中昏睡不醒的玄风浅,尤为纳闷地询问着御宸,“你怎么知道?” 御宸默然无语,他这才发现,冷夜和玄风浅二人在感情上都十分慢热。 “帝姬和你一样,在感情方面尤为慢热。你应当趁她尚未喜欢上旁人之前,一鼓作气,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御宸耐着性子同冷夜说道。 “本尊该怎么做?” “首先,你得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绝不能动不动地就开始打骂她。眼下,整个仙界都知道你暴虐成狂,不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从未顾及过她的面子,一生气就知道吼她。此情此景之下,她哪有可能会喜欢上你?” “本尊之前不懂这些,以后绝不再犯。” 冷夜极力地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御宸所言全是实情。 近段时日,他虽不像起初那般暴躁,对她动辄打骂,但偶尔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御宸没料到冷夜居然愿意让步,一时间亦对他改观不少。 沉吟片刻之后,御宸再度开口道:“最为关键的是,你一定要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在乎。诸如误会、过往情史之类的,务必要解释地清清楚楚。小烟历劫前,就是从旁人嘴里听得了我的过往情史,同我闹过。” “她可有跟你说过,为何突然不愿搭理本尊?” “帝姬曾问过我,心动是何感觉。我向她解释了之后,她却念叨着也许心跳加快并不一定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惊吓。那时候我就在想,帝姬极有可能已经喜欢上了你。”御宸如是说道。 闻言,冷夜眼眸乍亮,心下骤然生出几分欢喜。 倘若。玄风浅当真对他动了心,接下来他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思及此,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未的笑容。 “再过一刻钟,她便会转醒。切记,不得跟她说起今夜本尊来过。” 冷夜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屋檐之上,眼里写满了希冀。 他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集紧张、欣喜、狂热、患得患失于一身... 待冷夜走远,御宸才不疾不徐地轻唤着玄风浅,“别装了,他已经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玄风浅倏然睁开眼眸,双手下意识地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 御宸轻笑言之,“在他将你搂入怀中的那刹,你的脸就已经红透了。” 玄风浅尴尬地捂着仍在发烫的脸颊,低声嗫嚅道:“我才没有,肯定是因为太热了。” “魔尊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暴戾。帝姬,别等到失去了,才开始追悔莫及。他固然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但你也得问问自己的内心。如果你也喜欢他,为何就不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放下过去,放下所有世俗赋予他的偏见,你才会发现,他对你真的挺上心的。” “当真是因为当局者迷?可我始终找不到喜欢他的理由。”玄风浅讷讷出声,此时此刻,就连她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冷夜动了心。 “喜欢哪里说得上理由?有时候,喜欢是一眼即中的眼缘。有些时候,喜欢也可以是日久生情。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御宸为了开导冷夜和玄风浅二人,这一晚上可算是费了不少口舌。 他心下暗忖着,倘若这两人最终得以修成正果,这其中势必有他的一份功劳。 到时候,他势必要亲自登门讨一杯喜酒。 说起喜酒,御宸这才回过神来,连拉拽着玄风浅的衣袖,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她,“姑奶奶,这天儿眼看就要大亮了,您还是快些换上嫁衣吧。”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她委实不愿换上那曾给她带来无数灾祸的纁色嫁衣。 不过,她终于还是换上了嫁衣,盖上了喜帕,在三姑六婆的簇拥下,跨出了闺房。 御宸站定在檐角之上,轻搂着予烟的纤腰,柔声细语地道:“走吧,莫误了吉时。” 予烟摇了摇头,坚持不肯离去。 她忧心忡忡地道:“御宸,你这么做委实不大妥当。风浅姑娘若是因此而受到伤害,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御宸唇齿含笑,指着马背上头戴帷帽身穿喜服的冷夜,沉声言之,“有他在,帝姬绝不会出事。” 阿嚏—— 正当此时,玄风浅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眼皮狂跳不止。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不过话说回来,此处毕竟是凡间,即便是遇上天大的事儿,她应当也有自保的能力。 如是一想,玄风浅这才恢复了镇定,由着三姑六婆将她迎出了府院大门。 与此同时,冷夜已然翻身下马,径直行至她跟前,二话不说,便将她打横抱入了花轿之中。 玄风浅显然没料到这新郎官会来这一出,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至一旁。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冷夜察觉到了她此刻的不安,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着。 第156章 宝贝的话句句带刀 “你怎么会在这?” 玄风浅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紧张得身子发僵。 冷夜察觉到她的惧意,略显不满地道:“这话该得本尊问你。” “我就四处逛逛,顺带帮御宸一个小忙。” 玄风浅慌里慌张地钻入了花轿之中,双手死死地攥着轿帘,以防冷夜突然闯入。 冷夜郁猝地盯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正红色轿帘,闷声说道:“莫不是代嫁上瘾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万一那人会点儿旁门左道,恰好你又应付不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我的事不用你管。” “玄风浅,你再说一遍。” 冷夜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因为玄风浅尤为冷漠的态度而彻底失控。 下一瞬,他倏然扯开了轿帘,一把环住了她的腰线,不容商榷地将她甩到了马背上,“能不能好好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点意外,本尊该怎么办?” “小声点成不成?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玄风浅无语至极,她就知道冷夜一来准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 他的狂病还真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作。 这会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她。 冷夜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让她无所适从,遂压低了声在她耳边轻语道:“往后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本尊会担心。” “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玄风浅下意识地抱紧了马脖子,尽可能地同他拉开距离。 “本尊还在气头上,你就不能让让本尊?” 回想起昨夜玄风浅同御宸挨得那么近,冷夜心中大为不爽,一手将她捞回了怀中,策马绝尘而去。 在此之前,玄风浅从未有过策马奔腾的经历,也从未上过马。 这会子,见身下的马蹿得飞快,她再也没法维持镇定,一个劲儿地往冷夜怀里靠去。 冷夜垂眸看向怀中缩成一团的玄风浅,心中阴霾于须臾间消散殆尽,“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 “你快停下,我恶心。” 玄风浅被颠簸得浑身不舒服,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冷夜委实听不得“恶心”二字。 他误以为玄风浅在说他恶心,非但没有放缓速度,反而暗暗施法,使得身下的马如添双翅一般,脚程如狂风般迅疾。 呕—— 玄风浅难受至极,双手紧捂着胸口狂呕着酸水。 见状,冷夜这才知自己会错了意,忙勒紧了缰绳,将她抱下了马。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没说?” 玄风浅郁闷地蹲伏在地,再也不想搭理冷夜。 “本尊还以为,你在说本尊恶心。”冷夜瞅着她煞白的脸色,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难道,你还不够恶心?” “……” 冷夜不愿火上浇油,紧抿着双唇,再不敢替自己辩解一二。 过了好一会儿,待玄风浅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冷夜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阿浅,可否告知本尊,本尊究竟做错了何事?” “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你敢对天发誓,那晚侵犯我的人真不是你?” “……” 冷夜眉心一跳,瞬间噤了声。 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正欲否认到底,倏然又忆起昨夜御宸对他说过的话。 踟蹰再三,冷夜终是鼓起了勇气,将实情尽数道来,“本尊绝不是有意骗你。那晚,纯粹是因为事出紧急,本尊才会出此下策。本尊原以为你都已经决定嫁予帝俊,应当不会像排斥本尊一样那么排斥他。不成想,你和他之间不过是一纸契婚。” “我在鬼眼里看到你了。浮尘在同姬朔商讨对策之时,你就蛰伏在暗处,是不是?” “本尊若是事先知晓他们的计划,又岂会让你深陷险境?鬼眼本就是邪祟之物,不可全信。” “鬼眼已然枯竭,不论你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不是么?”玄风浅半信半疑地道。 “……” 此时此刻,冷夜终于体会到被人误会有多憋屈。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觉已经百口莫辩。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信誓旦旦地对天起誓,“本尊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玄风浅瞅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信了七八分。 不过,她可没忘记冷夜之前是怎么帮着玄千凝冤枉的她。 思及此,她愈发不想搭理他。 冷夜瞄着面色不善的玄风浅,冷不丁地将轩辕魔剑递至她跟前,“本尊确实无意冒犯,但伤害既已造成,本尊愿全权承担。你心里若是不舒服,大可提剑砍本尊两刀。”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横亘在她跟前的轩辕魔剑,不知怎的,鼻子竟敏锐地嗅到了剑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一手将轩辕魔剑推至一旁,另一只手紧捂着胸口,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呕着酸水。 “阿浅,你莫不是怀上了?” 冷夜怔怔地瞅着玄风浅平坦的肚子,下意识地伸手探了一探。 玄风浅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倏然伸来的手,没好气地道:“你少唬我,我不过是被颠簸得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 冷夜却偏执地认定了玄风浅怀上了他的骨肉,满心欢喜地伸出手,轻轻地环着她纤细的腰肢,缓声道:“别怕,本尊会对你负责到底。” “谁要你负责?无耻!” 玄风浅如是说着,心下却骤然生出一丝顾虑。 事实上,自随同御宸下凡之后,她的身体就不是很舒服。 一开始,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近日来,她的身体似乎变得更加敏感脆弱。 稍有不适就想呕吐,甚至连微末的血腥气也闻不得... 如是一想,玄风浅顿觉五雷轰顶一般,煞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绝望。 难不成,她当真怀上了?! 冷夜敏锐地察觉到玄风浅的情绪波动,一时间也显得十分紧张。 他深怕她会因为受不了刺激,而做出过激的举动。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小心地将她桎梏在怀中,沉声细语地道:“阿浅,给本尊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我们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可知,本尊早已堕入你亲手编织的情网之中,再无法抽身?你别看本尊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实际上本尊也会有害怕的时候。正如现在,本尊心中就藏着几分惧意。既怕你不肯接受本尊,更怕你喜欢上其他男人。” 玄风浅眸色微动,她从来不知冷夜还有惧怕的东西。 亦无法想象,他的顾虑居然全都和她有关。 “阿浅,本尊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只喜欢过你一人。过往如是,现在如是,将来亦如是。至于稚末、玄千凝云云,本尊当真从未上过心,也从未碰过她们。眼下,本尊只想着将你迎娶进门。你若不想嫁,本尊也可以入赘到仙家。总而言之,你去哪,本尊就跟去哪里。”冷夜沉声说着,原本低醇且极富磁性的嗓音因过于的紧张而显得异常的沙哑。 听冷夜这么一说,玄风浅更觉心烦意乱。 沉吟良久之后,她才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冷静且克制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似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你了。我也愿意相信你的说辞,相信你之所以会幻化成帝俊的样貌不过是为了让我心里舒坦一些。过去的一切,就让其随风而逝吧。” “此话何意?” 冷夜眼皮狂跳,他委实怕极了玄风浅此刻冷静且理智的模样。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尤为笃定地道:“之前种种,皆是误会,万般不由人。不过,我并不需要你负责。我只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这怎么行?你既染指了本尊,就该对本尊负责。” “冷夜,有一点你须得搞清楚,不讨厌并不等同于喜欢。”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本尊愿意为你去改。” 玄风浅倏然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愿意同你和解?” “为何?” “单单是因为不上心罢了。我之所以愿意和解,主要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换句话说,倘若我心里一直有你的位置,在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绝不可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同你和解。” “阿浅,为何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冷夜顿觉十分挫败,他宁可玄风浅还像之前那样心里藏着恨,也不愿从她口中等来一句轻飘飘的“不上心”。 玄风浅瞅着冷夜一脸受伤的模样,正想着出言安慰几句,不成想,瓦蓝的天幕上骤然现出一道霹雳列缺,毫无征兆地朝着她的天灵盖劈去。 “阿浅,小心!” 冷夜察觉到了霹雳的迫近,一把将她拽入了怀中,硬生生地替她扛下了一道天雷。 玄风浅微微抬眸,看向了被天雷劈得脸色焦黑的冷夜,连声道:“你快闪开!天劫我自己扛。” 她不愿再欠他分毫,手舞足蹈地推拒着他。 “再敢乱动一下试试?要是敢伤到本尊的宝贝闺女,你自己看着办。”冷夜深怕她受到丝毫的伤害,紧紧地将她桎梏在怀中,厉声喝道。 “你快闪开!上神劫不是开玩笑的。冷夜,你身为九幽魔尊,又岂能罔顾自己的性命?你要是有恙,九幽当如何?” 玄风浅双手撑在了他的胸膛之上,郑重其事地道。 “这哪里是上神劫?想来,应当是你代嫁一事被司职仙倌所察,这才招致的雷劫。”冷夜哑然失笑,定定地看向怀中忧心忡忡的玄风浅。 感受到她的关心,冷夜心中悄然生出一丝欢喜。 尽管被天雷劈得脑壳儿有些生疼,但他还是觉得一道天雷就能换得她的关心,也算是值了。 “你疼不疼?” 玄风浅瞅着他灰不溜秋的脸颊,轻声细语地问道。 “不疼。此等程度的雷劫,对本尊而言,无异于一场毛毛细雨。”冷夜心情骤然转晴,嘴角疯狂地向上扬起。 “当真不疼?莫不是被天雷劈傻了...” 玄风浅狐疑地瞅着傻笑不止的冷夜,总感觉他被天雷劈坏了脑子。 “本尊若是被天雷劈傻了,你可愿意对本尊负责?” 冷夜爱惨了她此刻懵头懵脑的模样,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轻吻着她的前额,“嘴硬的东西,你心里分明是有本尊的,为何就是不愿承认?” 第157章 失忆 啪—— 出于本能,玄风浅猛地向后趔趄了数步,倏然抬手,朝着冷夜俊美无俦的脸颊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将笼罩在他们周遭的暧昧气息打得四分五散。 “手疼不疼?” 冷夜剑眉轻蹙,心里虽不大爽快,终是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他轻扣着玄风浅的手腕,沉声静气地道:“本尊若是再惹你不快,你大可像方才那样掌掴本尊,别伤到手就成。” “……” 玄风浅怔怔地看着愈发温柔的冷夜,大半天没回过神。 他该不会当真被雷劈傻了吧? 挨了她一巴掌,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手疼不疼... “阿浅,你别这么看着本尊,本尊把持不住。” 冷夜捧着玄风浅烧得滚烫的脸颊,再一次吻上了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之上。 这一回,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小心翼翼,直截了当地撬开了她的贝齿,毫无预兆地就开始了攻城略地。 玄风浅脑海里一片空白,触电般的感觉使得她浑身绵软,提不起丝毫的气力。 她双手撑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上,尽可能地同他隔开一段距离,“冷夜,你放开我。” “生气了?” 冷夜垂眸看着怀中恼羞成怒的玄风浅,只好暂且忍下心中的欲望,松开了她。 “无耻。” 玄风浅乍然转身,双手紧捂着绯红的脸颊,越走越疾。 此时此刻,她那颗悬在虚空中的心跳得飞快,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羞赧。 冷夜瞅了眼天幕上密布的乌云,阔步上前,不容商榷地将她拽回了怀中,“小心天雷。” “天雷我自己扛。” “你身子骨弱,受不得雷劫。” 玄风浅愤懑不已,冷声道:“受不受得,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事都要旁人替我扛。” 在她看来,冷夜之所以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吻她,无非是替她挡下了天雷,特来寻求“回报”的。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使得她心里愈发不舒服。 冷夜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话里行间满是歉疚,“不过是几道天雷,何必分得这么清楚?还有,你本是纯元仙体,若不是当年为了救下本尊,耗尽了仙元损毁了根基,现在应当已经打遍仙界无敌手了。说起来,这事全怪本尊。” 玄风浅不明所以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当年救下本尊的人并非是玄千凝,而是你。只不过那时的你失血过多,重伤不愈,又平白无故地丢失了一段记忆,这才让玄千凝钻了个空。”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修炼都无济于事,原是因你这害人精!”玄风浅忿忿不平地道。 “所以,本尊替你挡劫本就是天经地义,你无须多想。” “不可不必。” 玄风浅不愿再同他纠缠不清,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阔步而去。 轰—— 谁料,她刚走出数步,一道泛着白光的列缺霹雳,竟直愣愣地划破了天际,不偏不倚地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阿浅...” 冷夜面色骇然,连连将被天雷击晕的玄风浅揽入了怀中。 浮云之巅,雷公电母见状,面面相觑,颤巍巍地从云端滚下,“魔尊,羡天帝姬没事吧?” 冷夜怒气腾腾地道:“阿浅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尊定会让你们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尊息怒,我等只是按律行事。帝姬篡改了予烟仙子在凡间的劫数,势必会遭此一劫。”雷公连声解释道。 电母深怕冷夜狂性大发,将他们二人挫骨扬灰,不得已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颤声解释道:“再者,后面那道直击帝姬天灵盖的天雷,本是冲您来的。李二少被您迷晕之后,不慎被毒蛇咬死。是以,才有此劫。” 听电母这么一说,冷夜更显歉疚。 他原打算替玄风浅扛下这天雷。 不成想,却害得她硬生生地替他扛了一道天雷。 让他更显无措的是,玄风浅殷红的嫁衣上,居然被暗红的血迹浸湿了一大片。 “阿浅,一定要挺住。” 冷夜心急如焚,打横抱起了她,如疾风骤雨一般,眨眼功夫便瞬移至了九重天上... — 仙界,清风殿 玄风浅再度转醒之际,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她缓缓地睁开双眸,略显好奇地看向围聚在她卧榻之前的众人,娇声细语地道:“父尊,母后,你们这是怎么了?” “幺儿,你可吓死母后了。” 元蘅紧紧地攥住了玄风浅的手,通红的眼眶中倏然涌下两行清泪。 “我这不是好好的?” 玄风浅替元蘅擦拭着脸上斑驳的泪痕,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白帝,“父尊,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 白帝忧心忡忡地看向面色苍白的玄风浅,沉声问道:“幺儿身体可有不适?” 玄风浅下意识地看下了自己的腹部,讷讷出声,“总感觉被车轱辘碾过一般,疼得厉害。” “该死的东西,竟这么欺负浅浅!” 紧挨在白帝身侧的玄星沉眉头紧蹙,拳头攥得喀喀响。 他素来疼爱玄风浅这个幺妹,今次得知她近些时日以来的遭遇,实在是心疼的紧。 下一瞬,他猝然转身,径自走出了内室,二话不说,一拳直击在冷夜的眼窝上,“混蛋,谁允许你这么欺负浅浅的?” “她如何了?” 冷夜声色微颤,想要进屋看她,却被众仙倌死死地堵在了门外。 玄星沉气得面色杀青,又抡起一拳,重重地砸在冷夜的脸颊上,“九幽魔尊,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些?你明知她怀有身孕,还让她替你挡雷劫,你还是个男人?” “你说什么?” 冷夜震惊地无以复加,再顾不得其他,慌里慌张地冲入了内室,硬是挤开了守在她卧榻之侧的众人,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冷夜?你怎么也在这?我正想去九幽找你,想不到你就来了。” 玄风浅显得十分惊喜,仰头痴痴地望着他,面上破天荒地洋溢着似春光灿烂的笑靥。 “身体如何了?” 冷夜欣喜于玄风浅的转变,旁若无人地环紧了她纤细的腰身,关切地问道。 玄风浅面色绯红,压低了声在他耳边轻语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上了你的孩子。虽然,我暂时没能记起我是如何怀上的身孕,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负责到底的,是不是?” “是。” 冷夜沉声应着,郑重其事地道:“只要你愿意嫁给本尊,本尊这就去筹备婚事。” 元蘅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冷夜推至一旁,柔声细语地同玄风浅说道:“幺儿,你先好生休养。母后有几句话须得跟魔尊说清楚。”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后,你可别为难他。” 冷夜察觉到玄风浅的反常之处,剑眉轻蹙,心下骤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刚同元蘅、白帝二人行至偏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阿浅莫不是失去了部分记忆?” “如你所愿,她已然将你曾百般虐待他的那段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元蘅面色不善地道。 “此话何意?” “魔尊,你究竟想装到几时?你敢说,幺儿近百年来的所有记忆,不是你消去的?” “你是说,她失去了近百年的记忆?” 冷夜墨黑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一道天雷,竟让她失去了百年的记忆。 不过震惊之余,他心底里骤然生出了一丝侥幸。 玄风浅既将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这不就意味着她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满眼是他的小丫头? 白帝猜透了冷夜的心思,冷声说道:“魔尊,你心里应当清楚,幺儿不过是因为失去了部分记忆,才会对你这般迷恋。一旦她找回了记忆,势必又会恢复之前的状态。所以,在她恢复记忆之前,朕绝不会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 “本尊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她既已怀上了本尊的骨肉,本尊自是要将她明媒正娶迎入九幽。” 冷夜深知,玄风浅若是未曾失去记忆,这辈子都不可能答应嫁给他。 他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元蘅一想到玄风浅曾被冷夜折磨得那么惨,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怀上的,你心里没点数?你扪心自问,幺儿若是没有失去记忆,她会愿意嫁给你?” “本尊可以答应你们,在她恢复记忆之前,绝不会逾越雷池半步。” 不得已之下,冷夜只能做出让步。 “你们在说什么?”玄风浅有些不放心冷夜,兀自推开了偏殿的房门,自然而然地挽起了冷夜的胳膊。 元蘅见状,关切地道:“怎么下榻了?小心动了胎气。” “母后,你别怪他。虽然我记不起之前发生过何事,但我相信,冷夜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玄风浅尤为笃定地道。 冷夜默默汗颜,心下愈发愧疚。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道:“抱歉,让你失望了。这些时日以来,你受的苦遭的罪,全是因本尊而起。” 玄风浅置若罔闻,踮着脚尖在他耳边轻语着,“我肚子疼,你快抱紧我。” “乖,本尊扶你回屋休息。” 碍于白帝,元蘅二人怒气腾腾的眼神,冷夜只得缩回了手,愣是不敢碰她一下。 不成想,玄风浅却尤为主动地伸出了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冷夜的脖颈,“抱我回屋。” “嗯。” 冷夜缓声应着,动作愈发的轻柔。 他深深地凝望着怀中娇俏可人的玄风浅,心里很不是滋味。 倘若,他能早些向她袒露心迹,百年前他们就该在一起了的。 可惜,他实在是不争气。 这一错,竟整整错了近百年! “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很快。等本尊筹备好了一切,就来娶你。” 玄风浅不满地嘟囔着,“我都等了上千年了,你还让我等。” “是本尊的错。” 冷夜总感觉这一切像做梦一般,处处都透着不真切。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深怕一眨眼,她就会从他怀中凭空消失。 “冷夜,你的脸怎么了?” 玄风浅隽秀的眉微微蹙起,她见冷夜的脸上有多处挂彩的痕迹,气势汹汹地道:“谁打的你?我去替你揍回来。” 玄星沉心下极不平衡,双眉一横,不满地嘟囔道:“你这小丫头!兄长不过是在为你出气,你竟还护着他。” “兄长此言差矣。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又岂是冷夜的对手?他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罢了。”玄风浅据理力争,尤为心疼地轻抚着冷夜多处负伤的脸颊。 冷夜哑然失笑,他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还能得见玄风浅这般维护他的模样。 “浅浅,兄长不过是怕你受骗。” 感受到玄风浅对他的关心,他亦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甚至还愿意替玄星沉说几句好话。 玄风浅目无斜视地盯着冷夜,声色似银铃清脆悦耳,“冷夜,你今日怎的这么温柔?温柔得都有些不像你了。” “你可喜欢?” “喜欢。” 玄风浅吃吃笑着,趁冷夜尚未反应过来,猛地凑上了薄红的檀口,轻吻着他削薄的唇。 冷夜如遭雷击般怔怔地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竟被她强吻了? 回想起那绵柔的触感,冷夜身躯一震,遽然将她桎梏在身后的白玉石柱上,急切且狂热地向她索着吻。 白帝见状,眉头紧拧成了一团,“混小子!还说不会趁人之危!” 元蘅悄然抹着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愿幺儿恢复记忆之后,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母后,芙蕖倒是觉得,浅浅失忆并非坏事。眼下,她已怀上了魔尊的骨肉,若是能同魔尊修成正果,自是再好不过。” 沐芙蕖轻声劝慰着元蘅,弯弯的眼眸中蕴藏着点点星光。 许是因为爱屋及乌,自嫁给玄星沉之后,沐芙蕖便将玄风浅视为了自家妹妹。 如今,见玄风浅终于得偿所愿,她亦于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第158章 夜闯九幽 玄星沉见沐芙蕖潸然落泪,不动声色地将一方锦帕塞到了她的手中,“多大的人了,还哭?” 沐芙蕖攥紧了玄星沉递来的方帕,声色哽咽地道:“我和浅浅一般,尝尽了单相思的苦。现如今,浅浅终于等来了她的意中人,我替她高兴。” “净胡扯...当初分明是我先动的心,思念成疾的人也是我,你可是一日也未曾受过单相思的苦。” “我怎么没受过单相思的苦?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心里难受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听她这么一说,玄星沉哑然失笑,压低了声道:“当真睡不着?那每每夜深人静时,在我耳边磨牙打呼的漂亮女人又是谁?” “放屁!我什么时候磨牙打呼过?你给我说清楚。” 沐芙蕖狠拧着玄星沉的腰,不经意间又瞥见了斜靠在梧桐树下沐着月色的倾舞,语气不善地道:“玄星沉,你且老实告诉我,你和倾舞到哪一步了?为何她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玄星沉无奈地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同沐芙蕖解释道:“我和倾舞之间清清白白,平素里连话也未说过两句,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鬼才信你!昨儿个夜里,你还让她在你书房里留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哪里晓得她会跑到我书房里来?况且,昨儿个夜里我不是在你屋里?” 玄星沉扫了眼月色下正朝着他痴痴发笑的倾舞,顿觉头疼不已。 他有些委屈地同沐芙蕖说道:“不日前,分明是你让我救的倾舞,我不过是照做罢了。事后,也是你见她父母双故身世可怜,执意将她留在身边。这会子,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我?” “……” 沐芙蕖自知理亏,终是没再说什么。 她淡淡地扫了眼斜靠在梧桐树干上风情万千的倾舞,心下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早知倾舞如同狐狸精一般,见谁都想勾搭,她是绝对不会将其留在身边的。 可问题是,待她看穿了倾舞的本性之后,想要将她送走,为时已晚。 古语有云:请神容易送神难。 倾舞既已入了仙门,且恪守本分,并未犯下大错,沐芙蕖即便再不喜欢她,也不便堂而皇之地将她逐出仙府。 玄星沉深知沐芙蕖被倾舞膈应得郁愤难纾,只得攥紧了她温软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保证着,“芙儿,相信我。今生今世,生生试试,我玄星沉绝不负你。” 斜倚在梧桐树下的倾舞全然无视了沐芙蕖犀锐的眸光,悄然将视线移至了冷夜和玄风浅的身上。 她怨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玄风浅那张涨红了的脸,拢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冗长的指甲戳破了她的掌心,她却浑然未察觉到丝毫的痛意。 倾舞死死地瞪着玄风浅那张盈溢着幸福的笑脸,低声嗫嚅道:“总有一日,我会笑着看你失去所有!” 玄风浅敏锐地察觉到了倾舞的眸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廊道外孤寂地矗立在院子中的梧桐树。 冷夜见她有些心不在焉,这才眷眷不舍地结束了那个绵长的吻,缓声道:“本尊先抱你回屋歇息?” “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么?”玄风浅眼巴巴地瞅着他,娇声细语地道。 冷夜微微垂眸,看向眸光灼灼的玄风浅,心软的一塌糊涂。 此情此景之下,他实在没法冷脸拒绝她的请求。 可问题是,白帝和元蘅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倘若,他当真应了玄风浅的请求明目张胆地留在清风殿过夜,白帝不得宰了他? 果不其然,不等冷夜开口,白帝已阔步上前,挡在了玄风浅跟前,“幺儿,先回屋歇息。” 见状,冷夜只能选择了妥协,缓声哄着玄风浅,“明日一早,本尊就来看你。” “别走。” 玄风浅深怕明儿个一早,冷夜又变回了往昔那般冷漠的模样,鼓起了勇气箍紧了他的腰身,“冷夜,你早点儿来娶我。” “好。” 冷夜重重地点了点头,趁白帝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玄风浅红扑扑的脸颊上又印上了一个吻。 “混小子,你吻上瘾了是吧?” 白帝怒不可遏地将他推至一旁,尤为紧张地将玄风浅拽向了身后,“蘅儿,先带幺儿回屋。” 不得已之下,玄风浅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元蘅回了屋。 冷夜瞅着玄风浅一步三回头的娇憨模样,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此时此刻,他终于得知,有人可等,有人可盼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内室中,玄风浅百无聊赖地躺回了卧榻之上,双手轻捧着平坦的肚子,喃喃自语着,“这一切,竟如梦境一般不真切。” “臭妹妹,听说你被雷劈得丧失了近百年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待屋外人声趋于沉静,帝俊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入了玄风浅的闺房之中。 他左右四顾,见周遭并无闲杂人等,尤为迅疾地插上了门闩。 “帝俊?” 玄风浅半坐起身,轻柔了朦胧的睡眼,“可是有什么急事?” 帝俊信步行至卧榻之侧,自然而然地挨在她身侧坐下,“臭妹妹,身体可还安好?” “男女授受不亲。你先出去,有什么事明儿个一早再说。” 玄风浅潜意识里将自己归咎为了有家室的人,她不愿让冷夜以为自己是这么轻浮的女人,遂直截了当地向帝俊下了逐客令。 “臭妹妹,你未免太过厚此薄彼了吧?冷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你,你都能欣然接受。朕不过是来看看你,至于这么不近人情?” “你莫不是弄错了?方才明明是我先吻的冷夜。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我自然愿意同他亲近,这有什么问题?” 听玄风浅这么一说,帝俊有些急了眼,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好声好气地道:“臭妹妹,你切莫被冷夜那副俊美的皮囊所迷惑。冷夜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单纯无害,说白了,他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 “冷夜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同我说道,我心里有数。” 玄风浅气鼓鼓地抽回了手,再度向他下了逐客令,“出去,我要就寝了。” “臭妹妹,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失忆前发生的事?” 玄风浅笃定地摇了摇头,“不想。我虽不知之前发生过何事,但我能感受得到冷夜的真心。既然我们彼此相互喜欢,又何必在意那么多的恩怨是非?活在当下,率性而为,岂不畅快?” 帝俊撇了撇嘴,心底里亦觉得玄风浅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合乎心意的女人,又岂愿轻易放手? 沉吟片刻之后,他又腆着脸,笑涔涔地询问着玄风浅,“好妹妹,你当真不想知道冷夜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 玄风浅自是愿意相信冷夜,可她委实架不住帝俊这般架势,终是松了口,低声嗫嚅着,“说来听听。” “得嘞。” 帝俊一边应着,一边眉飞色舞地向她讲述着近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一开始,玄风浅的神色还算正常。 可当她听闻,冷夜在紫幽宫还偷偷豢养了一位即将临盆的女人,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于须臾间绷断。 玄风浅瞬间红了双眼,一板一眼地询问着帝俊,“你当真没骗我?” 帝俊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若不信,随便抓个人问问不就得了?” 他正想接着说下去,却见玄风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间有些不忍心这么刺激她。 为缓解她此刻极其低落的情绪,帝俊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不瞒你说,在此之前你还和朕达成过契婚的共识。成婚之后,朕自当全力助你渡过上神劫...” “别说了。今生今世,除了冷夜,我谁也不嫁。” 玄风浅笃定地撂下一句话,转眼便将帝俊轰出了清风殿。 “臭妹妹,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朕?” 帝俊怔怔地凝望着窗棂纸上玄风浅的剪影,不知怎的,他总感觉他和玄风浅之间再无任何的可能性。 一开始,他只当玄风浅心里根本没有冷夜的位置。故而,他始终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不急不躁地坐等着她主动送上门投怀送抱。 可到头来,他才发觉玄风浅一直深爱着冷夜。不论冷夜曾做过多么混账的事,她仍旧在内心深处为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思及此,帝俊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他不过是因为过强的好胜心,总想着赢上冷夜一回,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纠缠着玄风浅。 直到此时此刻,当他感受到心口处传来的钝痛感之后,他在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帝俊倏然忆起从凡间的话本子上看来的这两句律诗,只觉悲从中生。 而内室中,玄风浅正缩在被窝中生着闷气。 她原以为冷夜会为她守身如玉。 不成想,他依旧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死德性... “不行!我得寻他问个明白。” 几经辗转之后,玄风浅乍然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九幽赶去。 驻守于九幽入口处的魔侍见玄风浅气势汹汹地赶来,连连拦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冷肃地道:“羡天帝姬请留步。没有魔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九幽。” “让开。” 玄风浅广袖一挥,直截了当地将拦路的魔侍掀翻在地。 她的仙法修为虽显得平庸了些,不顾亦是相对于天赋卓然的玄星沉之辈而言。 对付一般魔侍,已是绰绰有余。 “帝姬,你怎么来了?”正在值夜的惊蛰见玄风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便咋咋呼呼地闯入了九幽,尤为纳闷地问道。 玄风浅开门见山地问:“冷夜那个渣狗东西人在何处?” “噬...噬魂殿。” 惊蛰被玄风浅周身的戾气所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得见玄风浅这么霸气的模样。 玄风浅闷哼了一声,如同一阵疾风一般,转眼便冲入了噬魂殿。 她原打算当面问问冷夜,稚末是怎么一回事。 可当她得见他略显疲惫的睡容之际,却又不忍心扰了他的清梦。 思量再三,她终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他的卧榻,窝在他怀中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 “你来了?” 冷夜察觉到怀中突然多了一个绵软的人儿,只当自己仍深陷在梦境之中,遂毫无顾忌地翻身压下,凭着原始的欲和念,愈发狂热地吻着她。 玄风浅瘪了瘪嘴,尤为委屈地质问着他,“谁来了?是稚末还是另有其人?” 冷夜并未听见玄风浅所言,三两下功夫就将她剥个精光。 “近段时间,似乎丰腴了不少...” “混蛋!我一直都是这样,你莫不是记错人了?” 玄风浅只当是冷夜将她误认成了稚末,气得双眼直泛泪花。 冷夜原想借着一场春梦,纾解纾解体内的欲望,不成想,梦中的玄风浅竟也总想着推开他。 他不满地掐着她的脸,无意间触及她脸上咸湿的泪,这才清醒了过来。 下一瞬,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目无斜视地盯着身下啜泣不止的玄风浅,连声解释道:“本尊不是有意的。” 冷夜默默汗颜,也不敢问她怎么上的他的榻,只得硬着头皮替她穿戴齐整。 “你刚刚将我当成了谁?” “本尊还以为是在梦里,不成想,你竟当真跑来了九幽。” 冷夜尽可能地不去看她的身体,可温香暖玉在怀,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身喷薄欲出的欲望。 眨眼间,又将刚替她系上的暗扣尽数扯毁。 “冷夜,你住手!你还没有告诉我,方才究竟将我认成了你的哪个好妹妹?” “阿浅,你好美...” 欲念上头之际,冷夜哪里还听得进其他话。 他动情地吻着她,好似要将她揉进体内一般,紧紧地桎梏着她,“现在,可以么?” 玄风浅完全忘记了要跟他算账的念头,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此刻,她已经紧张地不知该做些什么,双手紧捂着红透了的脸颊,轻声细语道:“我...我有点害怕。” 第159章 甜蜜再恋 冷夜深深地凝望着怀中因紧张而略略发颤的玄风浅,迟疑了好久,才在她耳边低低地道了一句,“本尊也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 玄风浅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轻声道:“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冷夜墨黑的眼眸中是炽热的欲和念,而他原本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嗓音亦渐趋喑哑,“本尊怕你后悔。” “为何要后悔?” 玄风浅未曾显露出片刻的犹豫,反倒焦声催促着他,“冷夜,能不能干脆点?你越拖,我越紧张。” “……” 冷夜从未想过玄风浅还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于顷刻间变得更为亢奋。 他紧紧拥着她,轻抚着她微醺的脸颊,一手轻柔地托着她的背脊将她桎梏在自己怀中。 玄风浅醉眼迷离地瞅着他如刀刻般完美无瑕的俊俏容颜,深深地沉堕其中,转眼就将帝俊所言忘得一干二净。 “阿浅,你当真...” “嗯。”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微微仰头噙住了他削薄的唇,以防他再一次退缩。 冷夜默默汗颜,他察觉到自己太过谨慎的态度可能拂了她的兴致,再不敢多问,而是身体力行地回应着她。 玄风浅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往他身上瞥了一眼。 然,正是这一眼,竟使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转变。 “不...不要。” “我怀疑我们不是同个物种!” 玄风浅眸露惊惧,冷不丁地将他推至了一旁,“欻”地一声蹿下了榻,惊魂未定地道:“冷夜,此事不急。我这还怀着身孕,不能大动。” 冷夜全然无视了她的惧怕,一手将她捞上了榻,“怕了?本尊知道分寸。” 他心下暗忖着,玄风浅好歹也是纯元仙体,即便怀上了身孕,也无所谓那么多禁忌。 就榻上这么点运动量,委实不可能动了胎气。 “你当真不会弄死我?” 玄风浅半信半疑地道,此时此刻,她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 不过,这事不能怪他。 要怪,只能怪她事先没有预估到撩拨他的后果。 “本尊怎么舍得弄死你?” 冷夜极力地克制着自身的冲动,柔声哄着她。 他总感觉,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一定会被她折腾死。 玄风浅紧咬着下唇,思忖了好一会儿,面上骤然显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颤声道:“你...悠着点。” “嗯。” 冷夜沉声应着。 正准备继续,脑海里却浮现出玄风浅失忆前万般抗拒他的画面。 一想起她双眸黯淡,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便再也下不了手。 倘若,她突然忆起之前种种,势必接受不了眼下他们这般亲密的行为。 深思熟虑之后,冷夜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地松开了她。 “你怎么了?” “本尊先送你回仙界。” “是因为稚末?” 玄风浅不解地看着冷夜,眼里蓄满了泪水。 冷夜意识到她会错了意,连声解释道:“不是因为稚末。本尊从未碰过她,也从未喜欢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绝不是本尊的。之所以留着她,无非是想着引出幕后黑手。” “既不是因为她,那又是为什么?” 自转醒之后,玄风浅便开始努力地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让她倍感失望的是,过去的数千年中,冷夜基本没有回应过她,且不说山盟海誓,就连一句像样的承诺都未曾给过她。 再加之骤然丢失的记忆,本就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玄风浅心底的那根弦好似突然被蛮力绷断,变得更加敏感且脆弱。 “再过几日,等你情绪稳定一些,再谈此事可好?” 冷夜轻手轻脚地替她穿戴齐整,见她还在不停地掉着眼泪,心下亦十分纠结。 “不好。” 玄风浅一把推开了他,小跑着冲出了噬魂殿。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迈出了这么一步。 原以为冷夜断然不会拒绝她,不成想,他的态度竟和之前一样冷淡。 “你去哪儿?” 冷夜放心不下她,胡乱披上一件外袍,便也跟着冲出了噬魂殿。 “我很生气,你离我远一些。”玄风浅越走越疾,闷声说道。 “阿浅,你当真误会了。”冷夜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拽入了怀中,沉声道:“把手给我。” “不要。” 玄风浅小声嘀咕着,可她的手却不听使唤地伸到了他面前。 冷夜见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其往自己身上带,“感受到了吗?本尊也很想要你,发了疯地想要你。” “你...” 玄风浅将视线缓缓地移至他身上,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何处之后,“唰”地一下红了脸。 下一瞬,她如同触电般迅疾地收回手,窘迫地紧捂着绯红的脸颊,忙不迭地背过了身去。 冷夜顺势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现在你肯相信了吧?本尊不过是因为之前做了太多的错事,怕你恢复记忆后,依旧接受不了本尊。” 玄风浅微微侧过脸,忧心忡忡地道:“你这样真的没事么?” “你要是再乱动,本尊可能就要废了。” “可...我想吻你。” 感受到冷夜的关心和在乎,玄风浅心中的怒气和委屈一并消散,只留下满心的欢喜与悸动。 “来吧。” 冷夜微微躬着身子,特特将脸凑至玄风浅跟前,“你且记着,本尊只属于你一个人,你想如何就如何。”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倏然抻着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我回仙界了,明儿个记得早点来。” 她话音一落,便如同拂面的清风般,一溜烟功夫跑得没影。 冷夜却被她蜻蜓点水的吻搅得心神荡漾。 他从来不知,原来心上人的一个吻,就能让他如痴如狂。 冷夜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嘴角疯狂地向上扬起。 他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自己被玄风浅亲过的脸颊,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只属于她。 — 仙界,南天门 白帝背手负立,如同一尊大山般,静默无声地杵在了仙雾缭绕的南天门前。 他远远的就瞧见了身披着宽大且不合身的外袍,满脸娇羞的玄风浅,突然间对冷夜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这种感觉好比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白菜,被又脏又臭的野猪给拱了一般,难受得抓心挠肺。 “父尊,你可是在等我?” 玄风浅一不留神,便撞入了白帝怀中。 她略有些尴尬地捂着绯红的脸颊,小声地解释道:“我就是出去散散心,没做什么。” “幺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玄风浅点了点头,正色道:“该说的不该说的,帝俊全告诉我了。” 白帝显得有些诧异,略显粗犷的眉紧紧地拧成了一团,“你不怨他?” 玄风浅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道:“在此之前,他可能做过一些让我无法释怀的事。眼下,我已将那些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何不再给自己,也给他一次机会?既然还喜欢,为何要轻言放弃?” 听玄风浅这么一说,白帝亦豁然开朗。 他突然觉得,玄风浅没了记忆的束缚,反倒更容易看见自己的内心。 正如她所有,既然还爱,为何要轻言放弃? “幺儿,但凡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父尊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白帝深知劝不住玄风浅,索性不再劝她。 只是,一想到被他宠了数千年的宝贝闺女即将出嫁,实在是舍不得。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替玄风浅挡劫之前,铺好所有后路。 隐于暗处的冷夜听清了玄风浅所言,心下亦无比动容。 数万年间,他终于感受到了一回上天的厚待。 在此之前,他总觉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 直到拥有了她,他才知道原来幸福离他这样近...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在南天门外逗留了一整夜的冷夜便兴致冲冲地入了清风殿。 之所以这般着急,无非是想让她睁眼时分,就能见到他。 可当他掀开被褥的那一瞬,却意外地发觉无涯竟挨着玄风浅躺着,那尖尖细嘴还贴着她的耳朵,看上去尤为亲昵。 “你在做什么?” 冷夜扫了一眼涂了数十层雪肤膏,浑身香气尤为呛鼻的无涯,不悦地质问着它。 “夫君,来噻~” “夫君,来噻~” 不成想,回应他的竟是一人一鸟的热情召唤。 冷夜满头黑线,随手将无涯扔下了榻,顺势坐在了榻沿上,缓声询问着玄风浅,“你们背着本尊都做了些什么?” “无涯在跟我说你的糗事。它说,有一次你刚换上它洗了足足一整夜的亵裤,结果痴恋无涯的姑获鸟一嘴下去,就在亵裤上留下了数个破洞。”玄风浅故作正经地说着,眉眼间却盈溢着笑意。 忆起那尴尬地令人窒息的往事,冷夜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丝红晕。 “无涯还说,你做梦呓语时,总会风骚入骨地唤着我的名字。它还说,有一次你因过于激昂的情绪,一不小心竟将抱枕顶破,将卧榻睡榻...” 冷夜再也听不下去,忙不迭地捂着玄风浅的嘴,沉声道:“莫不是欠收拾?再敢提一句,小心本尊现在就办了你。” “好啊。” 玄风浅扒拉开冷夜宽大的手掌,欢欣鼓舞地点了点头。 “……” 冷夜意识到这样的威胁对她再起不到作用,无奈至极,索性将自己的唇凑上前,以实际行动封住了她的嘴。 无涯见状,连连将双翅卷成了圆筒状,津津有味地瞅着卧榻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腻在一起的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它见他们依旧只是亲着小嘴儿,再无下一步的动作,略显着急地道:“我可以加入你们么?” “滚。” 冷夜最讨厌被中途打断,袖下生风,“歘”地一声,就将小嘴叭叭叭个不停的无涯扫出了虚掩的大门。 “魔尊,梦魔急报。” 急匆匆赶来的惊蛰稳稳地接住了被扔出门外的无涯,正欲推开门扉,却见冷夜玄风浅二人又在榻上卿卿我我,忙退了出去。 接连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冷夜的脸黑得仿若能滴出墨来。 玄风浅脸皮薄,连连扒开冷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入她衣襟中的大手,尴尬地将自个儿藏在了被衾之中,“丢死人了。” 冷夜扯开了她用于挡脸的被衾,瞅见她不胜娇羞的可爱模样,眼角眉梢染满了笑意,“下次,本尊一定记得关门。” “我都紧张死了,你还笑?” 玄风浅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趁他疏于防备,冷不丁地询问着他,“在此之前,你是不是也曾像方才那样挑逗过稚末?” “没有的事。” 冷夜反应极快,矢口否认道:“本尊和稚末之间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过超乎寻常的亲密举动。不单单是她,本尊对其他女人也从未那样做过。” “我信你个鬼。” 玄风浅早有耳闻冷夜的风流韵事,她不过是不愿去细想。 现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只当他在扯谎。 冷夜略有些尴尬地道:“本尊不喜欢触碰她们的身体,以往每一回都只是为了泄欲。而且,本尊一惯都是幻回黑龙真身的前提下进行的,除了你。” “做了就是做了,说得好像你有多清白一样。” 玄风浅心里始终不太舒坦,闷声道:“今后你要是再那般乱来,就别来找我了。” “本尊知道错了。” 冷夜后悔不已,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那么放肆。 正当此时,屋外再度传来了惊蛰的声音,“魔尊,十万火急!据梦魔所言,堕魔为在短时间内修复伤体,此刻正在凡间大肆吞噬凡人梦境中的邪念。” “想不到,浮尘为修复伤体竟逆天而为,在凡间大施禁术。” 冷夜眸色微动,沉声叮嘱着玄风浅,“这段时间,切莫四处走动。本尊这就去凡间走一遭,乖乖等着本尊。” “好。” 玄风浅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即便有些不放心冷夜一人前去,却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然,冷夜前脚刚离开清风殿,被她敛于妆奁之中的骨哨竟“咻”地一声蹿到了她的手中。 第160章 调虎离山 “这是何物?” 玄风浅纳闷地打量着掌心中半指长的骨哨,完全想不起来这骨哨的出处。 她原打算寻绮鸢问问这骨哨的来历,不成想,骨哨之中竟传来了细弱的男声。 “谁?”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尤为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阿浅,本尊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片晌之后,骨哨中倏然传来了冷夜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音。 玄风浅更显疑惑,冷夜不是才出的清风殿? 再者,他素来耿直,从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更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哄人手段。 若当真给他准备了惊喜,也会当面跟她说清楚。 思及此,玄风浅心下警铃大作,顿觉手中的骨哨藏着几分诡异。 “阿浅,你在想什么?”正当此时,骨哨中又传来了冷夜的声音。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好奇,你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玄风浅缓缓地闭上了眼眸,旋即将这枚精巧的骨哨轻放至耳边,屏息静气地静候着骨哨中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本尊将惊喜藏在了清风殿之中,你要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寻到那物,本尊就再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容我先换身衣物。” 玄风浅将骨哨搁在了书案之上,径自行至屏风后,一边将身上被冷夜扯烂了的月白色肚兜换下,一边低声抱怨道:“都怪你,每次都那样粗鲁。我最喜欢的水红色肚兜,已经被你扯得稀烂。” 她话音刚落,骨哨中又传来了一道男声,“呵...你这骚货,脸皮都不要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勾引本尊?你若是那么想要,等你找到了本尊为你准备的惊喜,本尊必定会喂饱你。” 光闻其声,确实是冷夜的无疑。 可问题是,今儿个一早,冷夜刚说过月白色很衬她的肤色。 他向来不是一个健忘的人,绝不至于连这么点儿事都记不住。 再者,冷夜亦不可能张口就骂她不要脸。 鉴于此,玄风浅基本已经能够断定,这骨哨绝不是冷夜的。 她原打算将这枚骨哨交至老君手里,借他的三昧真火将其焚毁殆尽。 可一想到这枚骨哨真正的主人已在清风殿中藏好了所谓的“惊喜”,为永绝后患,她瞬间又改了主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下去。 “阿浅,你换好衣物了么?” “嗯。” 玄风浅沉声应着,刚从屏风后走出,便将搁置在书案上的骨哨攥入了手心中。 “这身素色襦裙很适合你。” “你...看得到我?” 玄风浅顿觉头皮发麻,总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一样,转眼间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经历过情事之后,你似乎更加妩媚动人了。本尊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拽入怀中,狠狠地疼爱你。” “……” 闻言,玄风浅更觉毛骨悚然。 她恨不得将这枚骨哨扔得远远的,可又有些担忧,邪祟之物早已潜藏在清风殿之中。 沉吟良久之后,她终是强作镇定地询问道:“可否告诉我,你将‘惊喜’藏在了何处?” “你猜。” “就不能开门见山地告诉我?” 玄风浅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四下环顾着四周。 她心下暗忖着,自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之后,就死死地将骨哨攥在手心之中,这意味着骨哨的主人之所以能看见她,绝不是因为这骨哨。 既然不是因为骨哨,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那人此刻已潜伏在距她极近的地方,且恰好能够窥见她。 迟疑了半晌,她终是将视线锁定在窗扉外那棵茂密的梧桐树上。 她疾步行至窗台前,目无斜视地盯着那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瞅了大半天,依旧未觉察出一丝一毫的邪气。 倒是梧桐树旁的那口枯井,因繁密枝叶的遮挡,终年不见日光,看上去阴森可怖,处处透着诡异。 难道,那人就藏在枯井之中? 玄风浅眼皮狂跳,骤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总感觉,来者绝不是善茬,极有可能是她所应付不了的。 思及此,她再也不敢逞能,一手抄起了冷夜赠她的九节魔鞭,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院中那口枯井,直奔正门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门前的仙侍见状,略显纳闷地询问道:“帝姬,发生了何事?” 玄风浅正打算让仙侍去寻白帝,不成想她竟莫名其妙地失了声。 更为诡异的是,骨哨中竟传出了她的声音:“你们出去,不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准近来。” “是。” 二位仙侍毕恭毕敬地应着,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退出了清风殿,顺带还将大敞的门扉轻轻掩上。 玄风浅心下有些着急,随手扔去了手中的骨哨,本打算先逃出清风殿,不成想偌大的清风殿中,好似被设了无数层结界,任她怎么施法,都没法破界而出。 “阿浅,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一炷香之内,若是未能寻到本尊给你准备的惊喜,你将会受到尤为严酷的惩罚。” 那骨哨仿若长脚了一般,“咻”地一声又回到了玄风浅手中,怎么甩也甩不掉。 玄风浅强作镇定,沉声询问道:“你究竟是谁?” “呵...这么快连枕边人也忘了?” “你不是冷夜。” 玄风浅听得骨哨中传来的声音隐隐还带有回声,已然确定那人十有八九就藏在枯井之中。 若是她并未怀上身孕,尚还有可能大着胆子,前去瞅上一眼。 可自她怀上身孕之后,她的顾虑就多了起来。 “是与不是当真有那么重要?不久的将来,本尊便可完完全全地取代冷夜,成为你的男人,成为九幽的新主人,成为六界的新主人。” “堕魔?” 玄风浅虽忘却了近百年的记忆,却听绮鸢说了浮尘彻底黑化一事。 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浮尘处心积虑地将冷夜支走,为的就是向她下手。 可让她倍感无奈的是,她仙法平平,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啧...不过是几日不见,连称谓都变得这么生疏了么?叫声夫君听听。” “浮尘,你怎会变得这么可怕?” 玄风浅双手紧攥着九节魔鞭,心下无助至极。 “还不是你们一步步逼出来的?要不是你们非将我置于死地,我又岂会打上鬼眼的主意?而今,我与鬼眼中的邪祟之物已融为一体。我的善念被它蚕食殆尽,它的神秘力量也将为我所用。” “你可知,你这是在与虎谋皮?弄不好,是要遭反噬的。” “帝姬,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一炷香时间内,若是没能找到我赠你的惊喜,你就惨了。” 玄风浅眉心一跳,冷声问道:“浮尘,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玩玩你,不成么?你可记得当初你是怎么玩弄我的感情的?”浮尘声色中透着一股子阴邪之气。 如果说,之前的他对玄风浅还存有一丝恻隐之心。 现在的他,因鬼眼的反噬,已然彻底疯魔。 “帝姬,时间不多了。你若是找不到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惊喜’,我就当着你的面,绞死绮鸢那单纯的小丫头。” 浮尘话音一落,枯井中便传出了绮鸢的哭嚎之声。 “帝姬,你快走!” “当初若不是因为我的过失,堕魔早就葬身在玄铁囚笼之中。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啊!帝姬,别管我。” …… 玄风浅听着绮鸢的哀嚎声,心急如焚。 她正打算拉上绮鸢一把,正门外,骤然响起了绮鸢的声音,“帝姬,方才月老给了奴婢一粒药丸,说是吃了此药,即便是在孕期,也能肆无忌惮地纵享床笫之欢。你要不要试试?” “绮鸢...” 玄风浅猝然转身,看向了正门处一头撞在了结界上,疼得泪花直冒的绮鸢,这才意识到她差点儿中了浮尘的陷阱。 浮尘亦察觉到了半路杀出的绮鸢,暗咒了一声,“该死的女人!总有一日,我要将她剥皮拆骨!” 玄风浅眸色微动,突然发现浮尘的力量并不似她想象中那样强大。 倘若,他当真可避开九重天上的重重守卫,堂而皇之地入了清风殿,他又岂需先后佯装成冷夜、绮鸢来蒙骗她? 据她所测,浮尘应当只能藏身于枯井之中。 也唯有这样,他才需要处心积虑地将她引至枯井前。 意识到这一点,玄风浅显得淡定了不少。 这会子,她不再去寻那所谓的“惊喜”,反倒懒洋洋地躺在了院中的躺椅上,只等着冷夜归来。 再者,就算冷夜来不及赶回来,绮鸢既已发现清风殿被结界封死,亦会去露华殿搬救兵。 故而,她最多只需要熬上半个时辰,便可全身而退。 “帝姬,我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若是没能找到我赠你的‘惊喜’,我这就去魔界,将稚末杀了。到时候,我再将此事嫁祸给你,你猜,冷夜会怎么想?我虽不能在仙界行走自如,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自由出入九幽。” “无耻。” 玄风浅深知冷夜绝不会因浮尘的嫁祸而对她生出一丝一毫的嫌弃,但她委实不愿拿稚末的性命去豪赌。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起身往梧桐树的方向走去,“你口中的‘惊喜’,应当就藏在这梧桐树上,对么?” “没错,不过你须得亲自取下这份‘惊喜’。” “恐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吧?” 玄风浅心下暗忖着,浮尘既不能爬出古井,势必会想方设法地引诱他靠近这口古井。 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梧桐树上藏下得以让她惊惧之物,让她因恐惧失足坠井。 想明白浮尘的动机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在梧桐树下,微微仰着头,看向了茂密枝叶下悬挂着的面目狰狞的人头。 “兰陵星君!” 玄风浅诧异地瞅着树梢上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异常愤怒地质问着浮尘,“你怎可滥杀无辜?” 浮尘原以为,玄风浅素来怕鬼,得见树上那颗光秃秃的人头,势必会落荒而逃。 而梧桐树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泼上了一层薄油,一不小心,极有可能跌落井中。 让他未曾料想到的是,玄风浅竟显得如此淡定。 沉吟片刻之后,他才咬牙切齿地道:“你逃得了一时,但绝逃不了一世。” 玄风浅垂眸看向几乎同地面一个颜色的薄油,又仰头看向树枝丫杈上兰陵星君的人头,倏然开口,尤为笃定地道:“兰陵星君不是你杀的,油也不是你泼的。” “哦?何以见得?” “自血魔于九重天上现身之后,仙界便加强了守备。眼下,你被鬼眼所反噬,周身邪气已掩盖不住,按理说,只要你敢在仙界现身,势必会被众仙所觉察。此情此景之下,你根本没机会在仙界杀人。” “那又如何?” 浮尘没想到玄风浅即便失去了百年的记忆,竟还能这么清醒地分析着这一切,心下愈发恼怒。 玄风浅随手将骨哨扔入了枯井之中,一字一顿地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将你和你的帮凶一网打尽。” 下一瞬,她倏然转身,正欲远离这口枯井,却发觉地面的薄油上,骤然浮现出了不属于她的脚印。 意识到她周遭还蛰伏着如蛇蝎般恶毒的人之后,她亦捻了个隐身诀,屏息凝神地蛰伏在了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她见地上依旧只有那么几个零星的脚印,索性脱下了鞋履,往枯井边扔去。 正当此时,身穿着隐形斗篷的晚夏听到了动静,忙不迭地朝着枯井边跑去。 玄风浅瞅着她错落有致的脚印,瞄准了方位,一边扯落下她身上的隐形斗篷,一边利落地将她扔下了枯井,“自作孽,不可活。” “羡天帝姬,你不得好死!” 晚夏双手死命地扒着井口,黢黑的眼眸死死地瞪着玄风浅。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玄风浅无语地看向了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的晚夏,冷声道:“你既失去了利用价值,浮尘断不会轻易放过你,永别了。” 第161章 朕是你岳丈! 玄风浅话音一落,枯井中便传来了晚夏的惨叫声。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 但当她听闻伴随着晚夏的惨叫声一道传来的好似猛兽碎肉的咀嚼声,还是被浮尘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吓得不轻。 这一瞬,玄风浅甚至感受不到倾洒在脸上融融日光的温度,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异常苍白。 而斑驳的树影更似哭泣的鬼影,迎风而泣,绝望地撕破了一直绵延到目光不可及之处的万里晴空。 “怕了?” 浮尘觉察到玄风浅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却更显亢奋。 “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残忍的人了。” 玄风浅声色微颤,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小心地避开了枯井中似水法般四溅的血水。 咚—— 她正想着离这口瘆人的枯井远一些,后颈处却撞到了一冰冷刺骨的物什。 转头一看,却见兰陵星君那颗光秃秃的染满鲜血的脑袋正直愣愣地对着她的脸。 玄风浅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死死地盯着不知何时压弯了树枝丫杈,被疾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可怖头颅,久久回不过神。 过了好一会儿,待她终于缓过了一口气,这才大着胆子,将双手轻覆在兰陵星君那对瞪大的圆凸眼眸上。 谁料,她的手刚触碰到兰陵星君冰冷的肌肤,他暴凸的眼眸中遽然抽出了两根鱼线,“咻”地一声缠住了玄风浅的胳膊,将她连拉带拽地拖下了身后那口依旧在汩汩不停地喷溅着血水的枯井之中。 “帝姬,别来无恙。” 浮尘瞅着近在咫尺的玄风浅,露出了一抹阴森诡谲的笑靥。 “你想做什么?” 玄风浅背靠着井壁,神情戒备地看着浑身染满泥泞,嘴周染满鲜血的浮尘,心下紧张到了极点。 “帝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 浮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在了玄风浅的肚子上,他那寸长的指甲大有划破她的肚皮,将她开膛剖肚的架势。 玄风浅意识到浮尘的目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心中的惧意于须臾间被怒火所取代。 她奋力地扒开了抵在她肚子上干瘪得仿若只剩下白骨架子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你再敢碰我一下,我不介意跟你同归于尽。” “贱人,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知不知道,你倒贴冷夜的下贱模样,有多恶心?” 浮尘紧攫着她的下颚,直截了当地撬开了她的贝齿,强行同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到了一起。 而他空出的一只手,此刻已扯下了她身上的外袍,乐此不疲地勾勒着她单薄的肚兜下曼妙的曲线。 玄风浅被他口中的血腥气熏得连连作呕,却是怎么也推不开他。 她无助仰起头,瞅着井口上方射下的微弱亮光,心却一点点凉了。 她深知以她现在的修为,绝不会浮尘的对手。 即便是豁出性命,也没法自保,更没法保住她肚子里无辜且脆弱的孩子。 “帝姬,何必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有多骚,我清楚得很。倘若,那晚若你怀上身孕的人是我,你也会像倒贴冷夜一样,倒贴我的,对么?” 浮尘见玄风浅时不时地干呕出声,顿时没了强吻她的兴致。 不过,他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一来,被鬼眼中的邪气反噬后的浮尘,也染上了贪婪好色的坏毛病。故而,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再者,他也想借这个机会让冷夜体会体会被人羞辱的滋味。 如是一想,浮尘显得更加兴奋,粗鲁地扯掉了肚兜上的系带。 可当他得见她身上斑驳的吻痕之后,却突然抬起了胳膊欲掌掴她,“不知廉耻的东西!今天,就让我来好好教训你。” “教训我,你还不够格。” 玄风浅狠瞪着眼前如嗜血修罗一般恐怖的浮尘,趁他疏于防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手中的九节魔鞭,不偏不倚地抽在了浮尘的鼻骨之上。 “嘶——” 浮尘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紧捂着被九节魔鞭抽得皮开肉绽的脸颊,骤然抬脚,欲朝着玄风浅的腹部狠踹去,“乖乖听话不行?非要惹怒我才肯罢休?” 玄风浅见状,一只手惊慌失措地捂着她尚未显怀的腹部,另一只手却在格挡着浮尘愈发猛烈的攻势时无意识地飞出了一道尤为强劲的掌风。 轰—— 遽然间,一道泛着煞白亮光的浑厚掌风伴随着惊雷般足以震天撼地的轰鸣声,自玄风浅掌心中蹿出,旋即又以极为迅猛的速度,袭向了浮尘的胸口。 浮尘原以为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玄风浅那三脚猫的功夫绝对不可能伤及他。 不成想,他竟被她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掌所重创,心脉尽断,五脏俱碎! “你体内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浮尘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 对此,玄风浅亦显得十分困惑。 事实上,那一瞬间,她满脑子只想着一定要竭尽所能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知怎的,被常年封锁在她丹田处的神秘力量似感受到了她的召唤,如同泄洪一般瞬间冲破了束缚,使得她于须臾间获得了极为强大的力量。 玄风浅来不及去想她体内为何会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直截了当地再抡起一掌,朝着浮尘的天灵盖轰去。 而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际的冷夜亦于同一时刻冲破了清风殿中的数层结界,纵身跃下了枯井,朝着浮尘那张狞笑不止的可怖嘴脸挥下数剑。 “这一回,算你们走运!” 浮尘察觉到形势不妙,竟化作了一道黑烟,落荒而逃。 见状,玄风浅俊秀的眉轻轻蹙起,她尤为笃定地道:“据我所测,他绝不可能逃得出这口枯井。眼下,仙界守备异常森严,他只要离开这口见不得光的枯井,立马就会暴露行踪。” 冷夜深深地凝望着玄风浅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阿浅,本尊来晚了。” 他利索地褪下了衣袍,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而后又拭去了她脸颊上沾染上的猩红血迹,动作轻柔地好似四月的柔风。 一脸肃杀的玄风浅在冷夜温柔似水的眼眸中,终于放松了戒备。 这一刻,她顿觉四肢颓软,浑身提不起气力,只蔫蔫地窝在了冷夜怀中,“都怪我太过没用。” “是本尊没有保护好你。” 冷夜显得十分自责,紧紧地搂着怀中身体微微发颤的玄风浅,深怕眨眼间她就会消失不见。 此刻,绮鸢亦领着白帝、太上老君等人张皇失措地闯入了清风殿。 “幺儿,你可有受伤?” 白帝一口气尚未喘匀,就将脑袋探入了井口中,焦心灼灼地瞅着倚靠在冷夜怀中看上去极为虚弱的玄风浅。 “不碍事。”玄风浅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郑重其事地道:“浮尘一定还藏在这口枯井之中,这一回,可不能再让他给逃了。” 她原想着亲自揪出已然重伤的浮尘,可让她倍感恐慌的是,她似乎是因为方才过于激烈的打斗动了胎气,这会子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她的大腿簌簌往下滑。 “冷夜,我好像动了胎气。” 玄风浅双手紧攥着冷夜的胳膊,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冷夜亦察觉到了她身上愈发浓重的血腥气,再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了枯井。 元蘅见玄风浅被鲜血浸透了的裙摆,吓得脸色煞白,“幺儿,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母后,先给魔尊留条路,让他将浅浅抱回榻上。” 沐芙蕖一边安抚着元蘅的情绪,一边忙命仙医跟在冷夜身后。 众人皆未曾注意到,紧跟在沐芙蕖身侧的倾舞,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透着阴邪之气的浅淡笑靥。 她心下腹诽着,凭着浮尘那般残忍的手段,玄风浅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的。 可让倾舞大失所望的是,仙医却说玄风浅不过是动了点胎气,吃上几副安胎药便能大愈。 “该死!” 倾舞面上的笑意于须臾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挥向了身侧的白玉石柱上。 听闻白玉石柱上传来的沉闷声响,沐芙蕖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却见倾舞正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尤为愤怒地挥拳砸在石柱之上。 沐芙蕖瞅着她血迹斑驳的双手,尤为纳闷地问道:“倾舞,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倾舞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失败,忙不迭地敛下了眸中的恨意,轻声细语地答道。 沐芙蕖细腻且敏感,总感觉倾舞内心深处似乎藏着蚀骨的恨意,特特又问了一句,“当真没事?” “嗯。” 倾舞重重地点了点头,抬首间双眸已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夫人,不瞒您说,我心里确实有气。羡天帝姬这么好的一个人儿,本不该被这般对待,那堕魔真真不是个玩意儿!有朝一日,若是让我擒获了那毫无人性的玩意儿,我必将他挫骨扬灰。” “……” 沐芙蕖目无斜视地看着泪水涟涟的倾舞,总感觉她的这番话十分的虚假。 不过,沐芙蕖并未想过倾舞竟那样痛恨玄风浅,便也未去深究那些个细枝末节之事。 彼时,玄风浅正笔挺地躺在卧榻之上,愣是连动都不敢动。 冷夜亦紧挨着正在为玄风浅号脉的仙医跟前,焦声问道:“怎么样?” 仙医冷汗迭出,略显无语地道:“老朽已说了不下百遍,帝姬不过是动了点胎气,吃上几副安胎药便可大愈。” “此话当真?” 冷夜瞅着面色略显苍白的玄风浅,心下依旧十分没底。 “混小子,能不能让朕的宝贝闺女好生修养一会儿?” 白帝无语地看向缠着仙医,絮絮叨叨问了半个时辰的冷夜,终是忍无可忍,一记爆炒栗子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冷夜置若罔闻,转而又抓着玄风浅冰凉的小手,缓声问道:“肚子还疼不疼?” “不疼。” 得到玄风浅的答复之后,冷夜心下依旧十分不安,“当真不疼?” “……” 玄风浅从未见过冷夜这般聒噪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她反握住冷夜宽大的手,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浮尘一定还藏在枯井之中,我们决不能纵虎归山。你快去看看,当如何将他擒拿归案。” 眼下,冷夜根本不敢贸然离开她,转头看向了身侧的白帝,“玄嚣,你去处理此事。” “混小子,朕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唤的?朕是你岳丈!” 第162章 遇刺 “那又如何?还不是本尊的手下败将?” 冷夜习惯性地微眯起眼眸,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 尽管白帝是玄风浅的生父,可不知怎的,他总想着同白帝一决高下,愣是不肯开口唤他一声“岳丈”。 想想也是,在此之前,他根本未将白帝放在眼里。 可从今往后,白帝却要成为他父辈之人,这使得向来争强好斗的冷夜心里大为不爽。 静立在冷夜身后的惊蛰瞅着冷夜这般强硬的态度,连拽着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道:“魔尊,您冷静一些。白帝并不是想同你比拼武力,他的意思是,他同意你和羡天帝姬的婚事了。” “本尊的婚事,难道不能自己做主?岂需他同意?” 惊蛰满头黑线,低声嗫嚅着,“您确实不需要,但是羡天帝姬需要。” “能不能少说两句?” 冷夜冷哼着,思来想去,依旧没法放下面子唤白帝一声“岳丈”。 白帝瞅着冷夜这般高傲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下一瞬,他倏然凑至玄风浅卧榻之侧,义愤填膺地道:“幺儿,选夫婿可要擦亮眼。那些眼高于顶,不把你娘家人放在眼里之辈,咱就别考虑了,省得到时候被人看不起,吃亏得很。” “岳...岳丈,阿浅有本尊照料就行了。还请你移步后院,先揪出藏匿于枯井中的堕魔。” 思来想去,冷夜终是压下了心头的不适,毕恭毕敬地向白帝行了个大礼。 白帝见状,心下暗爽。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一个后辈压得直不起腰杆,实在憋屈。 想不到,今儿个,他的宝贝闺女倒是替她挣了口气。 “你刚刚在说什么?朕没听清。” 白帝喜形于色,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寄希望于冷夜再大点儿声唤他。 冷夜郁猝不已,他强忍着将白帝暴揍一顿的冲动,不悦地偏过了头,再不愿搭理白帝。 “混小子,没大没小的,一句话都说不得。” “父尊,你就别为难他了。” 玄风浅深知冷夜是何等的傲气,见他被白帝这般刁难,忙接过话茬替他解了围。 白帝见自家闺女这么维护冷夜,瞬间打翻了醋坛子,红着双眼,气呼呼地领着众仙出了内室。 众仙面面相觑,误以为白帝纯粹是被“胳膊肘往外拐”的玄风浅气得红了眼。 只元蘅知道,白帝不过是舍不得玄风浅罢了。 — 清风殿,前院 老君目无斜视地看着梧桐树下那口枯井,审慎言之,“此井煞气仍未消散,堕魔必定藏匿于其中。” “既在其中,为何迟迟寻不得他的踪迹?” 过去的数个时辰之中,玄星沉已将枯井中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获。 “想来,堕魔已至大成境界。既可幻成他物,亦可隐遁于虚空之中,委实不好找。”老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满脸愁容地道。 “既然寻不到他的踪迹,那就不找了。直接将他封印在井底,让他无处遁形岂不更好?” 白帝如是说着,广袖轻飏间,猛地祭出多年未曾现世的混沌钟,使其不偏不倚地扣在了井口上。 一时间,钟声浩荡,天地失色,乾坤动摇,混沌至宝之威显露无疑。 众仙纷纷看向被点点星辰环伺于其中的混沌钟,震惊得无以复加。 “想不到,开天圣器竟在帝君手中!” “有此混沌圣威震慑环宇,仙界势当巍峨永驻。” “我怎么听说,混沌钟一旦现世,六界必将大乱?” …… 老君淡淡地看向各执一词的众仙家,徐徐转首,沉声询问着白帝,“事态当真严重到了这般地步?混沌钟一出,鸿蒙气运大变,邪祟之物蠢蠢欲动,六界势必更加不太平。” 白帝怔怔地看向了死死地压在枯井之上的混沌钟,低声轻语道:“留给朕的时日不多了。若是不能一举降服堕魔,必当后患无穷。” 闻言,老君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再未说什么。 他早就得知白帝已然做好替玄风浅挡劫的决心,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代枭雄即将殒落,心下难免唏嘘。 内室中,玄风浅听闻前院传来的动静,尤为好奇地指着棂纸上的五色毫光,问道:“父尊祭出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冷夜沉声解释着,“能定鸿蒙气运的开天圣器混沌钟。据说,混沌钟在神界覆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少人怀疑,众神之力便是被寄养在了混沌钟之中。” “众神之力?” 玄风浅隽秀的眉微微蹙起,双手下意识地轻覆在丹田之上。 她总感觉,今次助他重伤浮尘的神秘力量同众神之力颇有些渊源。 沉吟片刻之后,她倏然抓起冷夜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丹田之上,郑重其事地道:“你说,众神之力会不会恰好藏在我的体内?” “本尊看看。” 冷夜如是说着,可他的手却不正经地往下游移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正经地道:“本尊觉得你说得对。” 玄风浅无语至极,没好气地道:“你的手往哪儿搁!那儿能探得出有无众神之力?” “能让本尊魂牵梦萦如痴如狂的身体,势必十分厉害,别说众神之力,你若说你体内藏有得以颠覆六界的洪荒之力,本尊也愿意信。” 事实上,冷夜得见混沌钟的那一瞬,就已经可以肯定玄风浅体内的神秘力量正是众神之力。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从古至今,但凡拥有非凡力量之人,无一不是选择了以牺牲自身肉体的方式,来换取六界的安详宁和。 他和白帝一样,哪怕天崩地裂,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玄风浅生祭六界。 玄风浅见冷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轻晃着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道:“这会子,众仙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混沌钟之上。你速命人前去排查一番,看看近些时日都有何人同兰陵星君接触过。” “你是在怀疑,堕魔除晚夏外,还有帮凶?”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就是有些不明白,死的人为什么是兰陵星君?” 在此之前,绮鸢倒是同她说过,兰陵星君和她相过亲。 不过她并不认为,浮尘记得住这件事。 再者,浮尘周身邪气太重,根本没法像之前一般在仙界中四处走动。 故而,他亲手杀人的概率极其低下。 再说晚夏,她和兰陵星君之间,似乎没有任何交集。 更为重要的是,她仙阶低微,若是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杀不了兰陵星君。 也就是说,晚夏若欲杀人行凶,也会挑一个相对来说好下手的,绝不会选中武力修为尚可的兰陵星君。 思及此,玄风浅脑海中灵光乍现,尤为笃定地道:“想来,杀害兰陵星君之人定是一位身段容貌俱佳的女仙。兰陵星君此人并无其他缺点,就是好色了些。那女仙极有可能是对他施用了美人计,使他放下戒备之后,再痛下杀手。” 冷夜深深地凝望着神情专注的玄风浅,完全没料到她在丢失了近百年记忆的情况下,思路条理还能这样清晰。 沉吟片刻之后,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阿浅,你当真失去了近百年间的记忆?” 玄风浅微微有些愣神,不过转眼,又开始郑重其事地道:“不止如此,浮尘亦极有可能是那女仙悄悄带入清风殿的。不然,仙界守备如此森严,浮尘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潜伏在院前的枯井之中。” 事实上,被天雷击中之后,她确实失去了部分记忆。 但却鬼使神差地忆起了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的她,只因轻信了所谓的得以预见灾祸的异能,一步步地将冷夜逼上了绝境。 正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才使得她在转醒之后,不顾一切也要同冷夜长相厮守。 之所以未向冷夜吐露实情,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想要暂且抛却那些曾让他们备受煎熬的痛苦回忆,没心没肺开开心心地陪他走一段。 “本尊这就让惊蛰前去排查九重天上的众女仙。” 冷夜紧攥着玄风浅的手,墨黑的眼眸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玄风浅。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玄风浅有事瞒他。 玄风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能不能扶我去浴池,我想沐浴。” “本尊帮你。” 冷夜这才注意到,她衣袍上还留有点点血迹。 玄风浅羞赧地红着脸,低声嗫嚅着,“不必了,我自己来。” “你身上哪一处,是本尊没见过的?” 话音一落,冷夜便不容商榷地抱起了玄风浅,二话不说地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玄风浅双手紧揪着冷夜的前襟,随口问道:“你可有对其他女人做过这样的事?” “无涯算不算?” “无涯是公的。” “可它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冷夜一边回着话,一边将她抱入了浴池之中。 玄风浅见他正欲动手擦拭着她的身体,连连推拒道:“我自己来。” 冷夜置若罔闻,直愣愣地盯着她满是淤伤的身体,眼眸中满是怜惜。 玄风浅悄悄地瞅着正用杏林回春之术替她疗伤的冷夜,总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太过平静。 她略显困惑地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身体,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法吸引到他? 可话到嘴边,她终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待冷夜处理完她身上的大小伤口之后,玄风浅突然扑入了他的怀中,“吻我。” “怎么了?” 冷夜轻捧着她的脸颊,察觉到她有些不开心,柔声问道。 “你为何就是不肯碰我?” “你不是害怕么?” 冷夜哭笑不得,他可没忘记,上一回玄风浅因害怕,连小脸都吓白了。 玄风浅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索性直接上手,略显急躁地解着他腰间的绸带。 “阿浅,本尊不希望你后悔。” “没事,我就看看。” 瞅着玄风浅晶亮的眼神,冷夜下意识地捂住了紧要部位,“本尊怎么感觉,你总想剁了本尊?” “你且记清了,这玩意儿不过是寄存在你身上。有朝一日,若是让我发现,你背着我乱搞,我就一刀切了。” 玄风浅扒开了冷夜的手,再三确认他已动情,这才心满意足地移开了眼。 冷夜无奈至极,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陪着她在浴池中胡闹。 要知道,只能看不能动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第163章 幻象迷境 玄风浅双目圆瞪,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紧绷到了极点。 她双手死死地握着剑柄,急张拘诸地道:“你怎么会在这?” “帝姬,浴房湿滑,切莫舞刀弄剑,小心伤了自己。” 绮鸢如是说着,正欲上前搀扶着玄风浅。 不料,玄风浅好似魔怔了一般,快步向她冲来,剑锋直指她的眉心。 “帝姬,你别吓奴婢。” 绮鸢被玄风浅吓得瑟瑟发抖,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 更为糟糕的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双腿好似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怎么使劲儿都无法挪开半步。 眼看着玄风浅手中的轩辕魔剑即将刺穿她的眉心,绮鸢只得无助地蹲下了身,将她颤抖不止的脑袋埋于两臂之间。 玄风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色冷漠入骨,“去死。” “帝姬,你莫不是在梦游?奴婢是绮鸢啊!”绮鸢声色俱颤,微微仰着首,可怜兮兮地看着一脸肃杀的玄风浅。 “绮鸢?” 玄风浅听出了绮鸢话里行间的惧意,又垂眸看向蹲伏在地狞笑不止的浮尘,心中骤然生出一丝疑惑。 难道,她这是被迷了心窍? 思及此,玄风浅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轩辕魔剑,下意识地朝身后退去。 “帝姬,小心!” 绮鸢眼瞅着玄风浅即将失足落水,再顾不得其他,卯足了全力,朝着她飞扑而去。 说来也是奇怪,方才无论她怎么使劲儿,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不过眨眼的功夫,她竟如同没事儿人一般,不止能行走自如,还能凌空而跃。 可在玄风浅的眼里,却只看到了裹挟着一身煞气步步逼近的浮尘。 “别过来!” 玄风浅神情戒备,再度抡起了手中的轩辕魔剑,毫不犹豫地挥剑冲着浮尘的右掌砍去。 下一瞬,轩辕魔剑抡了个空,“吭”地一声砸向了满是水渍的地面,溅起了一绺带着些泥泞气息的水花。 “绮鸢...” 玄风浅瞅着抡空的轩辕魔剑,这才得以确认,眼前之刃并非浮尘,而是绮鸢。 她一手抱住了浑身战栗不止的绮鸢,仍觉心有余悸。 要不是她突然想起绮鸢于不日前被浮尘一刀砍下了右掌,这会子应当已经被浮尘的幻术所迷惑,亲自斩杀了跟随了她数千年的小丫头。 “帝姬,你莫不是被梦魇所缠?” “可能比梦魇还要可怕一些。” 玄风浅如是答着,过了好一会儿,她那双狭长的眼眸才趋于清明。 绮鸢听玄风浅这么一说,更显惶恐,“帝姬,现在该怎么办?” “扶我回屋。” 玄风浅原打算让绮鸢去一趟露华殿。 可一想到体内的神秘力量已然强大到足以同堕魔对抗的程度,她又怕被幻象误导,误伤了白帝和元蘅。 深思熟虑之下,她只好将自己关在屋中,随手设了数道结界,并命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片晌,待玄风浅插上了门闩之后,便坐于书案之前,沉心静气地抄着《地藏本愿经》。 虽说,兰陵星君的死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 可不管怎么说,若不是因为她,兰陵星君也不会不明不白地无辜枉死。 她寻思着,与其在屋中干坐着,不如为枉死的兰陵星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开始,周遭的一切还算正常。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宣纸上黑色的墨迹竟变得似血鲜红。 玄风浅心里咯噔一下,暗叹不妙,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转而攥紧了搁在书案上的轩辕魔剑。 “浮尘,你就规规矩矩地待在枯井之下等死吧!这一回,绝没有人会来救你。” 她犀锐的眼眸环视着屋内的角角落落,声色冰冷似寒霜。 欻—— 突然间,强劲的疾风将门窗晃得咣咣作响,接连穿透了她设下的数道结界,将屋中的烛火尽数吹熄。 玄风浅徐徐站起身,看向了门外阴惨惨的天色。 空无一人的廊道扬起阵阵冷风,凄神寒骨,如厉鬼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胆寒。 天幕上那一弯缺月泛着灰蓝的光晕,虚张声势。 最为可怖的是,院前的梧桐树上,竟还悬挂着兰陵星君的人头。 屏息凝神间,隐约可闻树枝丫杈上时断时续的哭声。 玄风浅深知眼前的一切,仅仅只是幻想而已。 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坐回了书案前,紧闭着双眸,静静地等候着黎明的曙光。 让她意想不到的事,虚空中倏然伸出无数张手,好似将她视为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尽全力地扯拽着她的双腿。 玄风浅眉头微蹙,淡淡地往地面上扫了一眼。 谁知,身前的书案以及书案下垫着的毯子早已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死水微澜的广袤海面。 玄风浅紧盯着好似盖了一层油膜的海面,冷不丁地缩回了脚。 虽说,眼前的一切仅仅只是幻象而已。 但要是在幻象中久待,心里难免会有些许的着急。 这不,她一急,周遭的幻象便有加剧的趋势。 千百双惨白的手,连同那一张张可怖的鬼脸,随着骤起的波涛翻涌而来,一浪接一浪地往她腿上撞去。 “嘎!阿浅,救我。” 正当此时,无涯湿漉漉的鸟头倏然从滚滚黑水之中冒了出来。 它呛了好几口黑水,苦苦地在泛着恶臭的海面上扑腾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玄风浅,晶莹的泪水似泉涌般滑落,“阿浅,我好难受。” 玄风浅尤为纠结地看着气息奄奄的无涯,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说,她此刻应当静静地杵在原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 可万一无涯真遇上了危险,又当如何? 片刻之后,玄风浅终是俯下身,抻长了手,欲将随波飘摇的无涯揽入怀中。 “浅浅,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沐芙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一把拽下了已然将半个身子探入枯井之中的玄风浅。 她紧紧地抱住了玄风浅的腰身,急赤白脸地道:“浅浅?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父尊说了,堕魔已修至大成境界,眼下唯有混沌钟才能将其彻底封死,你怎么将这玩意儿抱在了怀里?” 闻言,玄风浅略略失焦的眼神这才恢复了些许的神韵。 她纳闷地看向怀中正散发着五色毫光的混沌钟,忙不迭地将其扣在了枯井之上。 原本欲趁机蹿出枯井的浮尘完全没料到沐芙蕖竟会在夜半时刻闯入清风殿,恨得咬牙切齿,嘶声咆哮道:“贱人,你们都给我去死!” “浅浅别怕,再过上数个时辰,堕魔应当就会被混沌钟化成一滩血水。” 沐芙蕖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大义凛然地将玄风浅护在了身后。 “嗯。” 玄风浅轻轻颔了颔首,满眼狐疑地看向了枯井上那座散发着凛然之气的混沌钟。 按理说,在混沌钟的威压之下,浮尘连自身的性命都难以保住,又怎么可能频频向毒手伸向了她? 莫非,她在枯井之中同他搏斗之时,就已经着了他的道? “浅浅,你的手怎么了?”沐芙蕖指着玄风浅黑红的指甲盖,关切地问道:“莫不是被门夹了?” “奇怪,方才还好好的。” 玄风浅侧了侧鼻子,尤为纳闷地道:“哪里来的血腥气?” 她苦思冥想着过去数个时辰内发生过的事,终于记起来深陷枯井的时候,她好似抓破过浮尘的胳膊... 难道,她指甲上残留着的微末血迹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意识到这一点,玄风浅随手幻化出了一把剪子,将浸染过鲜血的黑红指甲齐根剪了。 更加诡异的是,那一小片指甲掉落在地的那刹,方圆数里内的花草树木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清风殿院前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沐芙蕖瞅着瞬间蔫成枯干的梧桐树,惊愕不已,“浅浅,你指甲里究竟藏了什么毒?怎的这么霸道!” 玄风浅摇了摇头,一脸愕然地道:“似乎只沾染过浮尘的微末血迹。” “我怎么记得浮尘不过是个小小的扫把星君?他为何会成为堕魔?” “自他同鬼眼中的邪祟之物融为一体之后,他就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玄风浅倏地忆起曾经那个风度翩翩,恬淡如菊的白衣少年。 可惜,曾被称为九重天上晶莹雪的浮尘,终究是零落成泥,沉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玄风浅沉沉地叹了口气,正打算收回手中的剪子,手心却不慎被剪子划了一刀。 殷红的血迹于须臾间从划痕中泌出,并顺着她修成的手指往下掉。 “怎的这么不小心?” 沐芙蕖瞅着心不在焉的玄风浅,轻声道:“浅浅,我知你重情重义。不过正如你说的那样,浮尘已不是原来的他。现如今,他的躯壳已被邪祟之物占据,怕是再也回不到当初。你可别再做傻事,将那混世恶魔从枯井中放出来。” “嫂嫂放心,我还不至于同情心泛滥到这种程度。更何况,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玄风浅轻掩上了门扉,而后又转身给沐芙蕖沏了杯茶。 她们不知道的是,方圆数里内因浮尘的残血纷纷萎去的花草树木,却又在短时间内因玄风浅的指尖血,重新焕发了生机。 隐于暗处的倾舞见院前的梧桐树竟神乎其技地恢复如初,怨毒的眼眸中妒火更甚。 她怎么也没想到,同是白帝所出,玄风浅的指尖血能救世间万物,她却只能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更让她郁愤难纾的是,此刻的她甚至不能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只有借着倾舞这身皮肉,她才能在九重天上自由出入。 彼时,枯井中的浮尘感受到了她的迫近,不耐烦地道:“没用的废物!让你去九幽收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竟去了那么久!还不快些将混沌钟移开?” “冷夜的贴身之物九龙环佩还在稚末身上,我没法靠得太近。” “罢了。先替我移开混沌钟,其他事往后再从长计议。” “放你出来也可以,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倾舞借着梧桐树下的斑驳暗影,“哗”地一声化作了一滩血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地逼近了枯井上方正散发着五色毫光的混沌钟。 “不知好歹的东西,竟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浮尘怒目圆瞪,尤为愤怒地道:“玄千凝,你莫要忘了,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走狗。” 倾舞寸步不让,一字一顿地道:“你也别忘了,眼下只有我能救你出来。” 浮尘没料到倾舞竟这般硬气,怒声反问道:“你就不怕我挣脱桎梏后将你碎尸万段?” “我若身死,必会拉你给我垫背。旁人不知你的死穴在哪,不代表我也不知。到时候,我若是将你的软肋公之于众,你便再无翻身之日。” 这段时日,玄千凝没少遭受浮尘的虐待。 为了活下去,她只得忍气吞声地承受着这一切。 不过,眼下她既得知了浮尘的软肋,就再也不会让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动她一根毫毛。 沉吟片刻之后,浮尘终于沉寂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阴恻恻地道:“说吧,你想做什么?” “倾舞这张皮我用不惯,我要稚末的。” “好。” 浮尘二话不说,爽快地应了下来。 一开始,他本打算借由稚末肚子里的孩子挑拨冷夜和玄风浅之间的关系。 不过,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稚末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丢了也就丢了。 见浮尘应得这么干脆,倾舞不禁啧啧出声,“说起来,你也真够狠心的。稚末肚子里怀着的,是你的孩子吧?” “废话少说,速速放我出去。” “莫忘了你的承诺。” 倾舞正欲将混沌钟移开,不料却被混沌钟散发着的五色毫光灼伤,尖叫着缩了回去。 浮尘听着枯井外的动静,更显狂躁,“玄千凝,做事前能不能先带上脑子?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九重天上的从天帝姬?现在的你,不过是六界之内人人喊打的血魔。就凭你这满身的邪佞之气,光是一副人皮又岂能遮得住?去折一根树枝,用树枝将混沌钟移开。” 第164章 堕魔灵灭 倾舞强忍着被五色毫光灼伤的疼痛,话里行间尽是不满,“现在该怎么做?” 浮尘心下明白,除倾舞之外再无人会帮他,无奈之下只得尽可能地和缓了语气,道:“去折一截树枝,用树枝将井上的混沌钟挪开。” “好。” 倾舞尤为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过了好一会儿,见周遭并无异动,这才幻回了人形,凌空跃上了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她正准备依照浮尘的指示折下一截常年受仙气浸染的树枝儿,无意间瞥见了密不透风的枝叶中似乎还嵌着一蜂窝状的物什。 出于好奇,她特特往前抻着身子,刚扒开横亘在眼前的枝叶,却被兰陵星君那双直勾勾的死鱼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倾舞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身体,“兰...兰陵星君?” “为何害我?” 兰陵星君铁青着脸,黑紫的唇瓣上倏然吐出分岔的长舌,看上去极其诡异。 倾舞眉头紧蹙,怎么也没想到兰陵星君身死后,其怨念竟助他幻化成了前来索命的厉鬼。 事实上,她已完全承袭了血魔的毕生之力。 别说是让她对付一只厉鬼,就算是让她对付百只厉鬼,也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她若真在梧桐树上同兰陵星君的魂魄打斗起来,势必会惊扰到玄风浅等人。 深思熟虑之后,她只得适当地向他示弱,佯装做潸然落泪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兰陵星君有所不知,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又岂会出此下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兰陵星君那双渗人的眼眸中透着森森的鬼气,令人不寒而栗。 浮尘心急如焚,强忍着灭顶的痛感,一头撞在了混沌钟上,压低了声同树上的倾舞说道:“别浪费时间!他想要什么,你给他就是了。” “你说得倒轻巧!” 倾舞朝着枯井的方向狠淬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这等货色动我一根毫毛。” “怎么,还想着为冷夜守身?你可别忘了,这些时日以来,你是怎么伺候我的。你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冷夜还愿意接受你?” “闭嘴。”倾舞一想起近些时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心中恨意更甚。 浮尘见她不肯屈服,又开始威逼利诱地哄着她,“你不是想要稚末那具皮囊?听话,等我出去之后,就扒了稚末的皮亲手奉上,如何?” 倾舞攥紧了拳头,思忖了好一会儿之后,终是自解罗衫,笑意盈盈地将兰陵星君光秃秃的脑袋揽入了怀中,“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 “此话当真?” 兰陵星君面上的煞气稍稍消散了些,冰冷的面颊贪婪地贴合着她温软的身体。 倾舞恨透了诸如兰陵星君这般色欲熏心之辈,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只得咬紧牙关任由他那冗长的黑舌为所欲为。 美色当前,素来好色的兰陵星君忘记了初衷,彻底沦陷在了温柔乡之中。 倾舞徐徐垂眸,冷眼看向兰陵星君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倏然发力,一手捏爆了他光秃秃的脑袋。 “你...” 兰陵星君意识到自己再度被倾舞的美色所惑,愤怒不已。 下一瞬,当他得知自己即将灰飞烟灭之际,遂倾尽所有气力,狠狠地咬在了倾舞的脖颈之上。 “啊...” 倾舞失痛惊呼。 她一手将兰陵星君破碎不堪的残魂抖落在地,一边紧捂着血如雨注的脖颈,蜷曲着瑟瑟发颤的身子,久久未缓过神。 “什么声音?” 正当此时,玄风浅突然敞开了门扉,探出了半个脑袋,略显纳闷地道。 紧接着,沐芙蕖亦跟着探出了脑袋,“大半夜的,怎会有猪叫声?” “嫂嫂,你看!” 玄风浅惊愕地指着院前的梧桐树,惊呼道:“梧桐树怎的死而复生了?” “难不成,堕魔已在混沌钟的威压下,魂飞魄散了?”沐芙蕖满脸喜气地道。 “想来,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梧桐树下的点点血迹,不动声色地拽回了沐芙蕖,随手掩上了门扉。 藏身于梧桐树上的倾舞紧捂着口鼻,再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待四周趋于沉寂,她才轻手轻脚地折下一截树枝儿,而后又顺着树干,再度化成了一滩血水,悄无声息地朝着枯井的方向流淌而去。 “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你莫不是在故意折腾我?” 浮尘被混沌钟折磨得欲生欲死,却迟迟等不来倾舞的救援,显得格外的狂躁。 “我怎么觉得今夜的清风殿太过安静了些?” 倾舞踟躇不前,总感觉黢黑的暗处还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为保险起见,她全然无视了浮尘的催促,小心翼翼地蛰伏在梧桐树下的暗影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异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放下了戒备,猛地朝着井口上的混沌钟扑去。 砰—— 与此同时,清风殿的大门亦被玄星沉一脚踹开。 他手持长矛,引领着三十六天罡星君气势汹汹而来。 “父尊所言果真不假。千凝,还不束手就擒?” “玄星沉,你算计我?” 倾舞见状,再不敢幻化成人形,只得求助于被忧郁枯井之中的浮尘,“现在该怎么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浮尘嘶声咆哮道,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这事又岂能怪我?他们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我二人又如何敌得过这群老奸巨猾之辈?” “闭嘴。” 此刻的浮尘已然气愤到了极点,但他亦清楚地认识到玄千凝一死,他便只能一人孤身奋战。 深思熟虑之下,他终是以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言之,“眼下若想保命,你只得舍去血魔的毕生之力,并将躯壳化为晚夏的模样。” 浮尘话音一落,玄星沉便领着三十六天罡,团团围住了枯井旁那滩殷红的鲜血。 “玄千凝,你身为仙门中人,竟堕落至斯,实乃我仙门之耻!” 玄星沉和玄千凝的关系并不算亲厚,但他从未想过玄千凝会堕入魔道。 此刻,他见玄千凝以这般丑陋的形态苟活于世,心中五味杂陈,极不舒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玄千凝冷哼着,尤为强硬地道。 许是玄星沉眼眸中的悲恸太过扎眼,不知不觉间,她脑海中遽然浮现出幼时的画面。 还记得刚被白帝接回仙界的时候,她连一个能够说的话的人都没有。 独独玄星沉一人,每回游学归来,都不会忘却给她带一份小礼物。 有一回,晚夏不慎撞坏了玄星沉赠她的糖人,她伤心地哭了一整天。 最后,玄星沉竟连夜下凡,给她带回了一模一样的糖人回来...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玄星沉心善,他数度举起长矛,却始终没法对玄千凝下此狠手。 “我早就没法回头了。” 玄千凝生来骄傲,意识到自己早已陷入万丈深渊之后,也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下一刻,她卯足了劲儿撞上了玄星沉的长矛,“哥,后会无期。” “……” 玄星沉瞅着静静地倒在长矛之下,披着晚夏那具皮囊的玄千凝,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 沉吟良久,他终是俯下身,亲手合上了她的双眼。 玄风浅静静地伫立在屋门前,淡淡地扫了眼于须臾间化作灰烬的玄千凝,心中骤然生出一丝疑惑,“玄千凝为何会幻化成晚夏的模样?” 沐芙蕖轻声道:“你不是说,之前欲将你推下枯井之人正是晚夏?也许,晚夏早就被玄千凝夺了舍。” “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我认识的玄千凝,骨子里便透着一股子傲气。她若想夺舍,想必也会挑拣一副姿容上乘的躯体,绝不会选择姿容平平的晚夏。” “你可别再钻牛角尖儿了。眼下,血魔已然伏案,留给堕魔的时日也不多了,想来明儿个一早,仙界便能恢复成往昔的模样。” “嫂嫂说的是。” 玄风浅轻轻颔了颔首,心中虽有疑惑,但见玄千凝已化作飞灰,便暂且将此事搁了下来。 “啊——” 正当此时,枯井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 “怎么回事?难道,堕魔要死了?” 玄星沉猝然起身,目无斜视地盯着瞬间黯淡下来的混沌钟,深怕眨眼间狡猾多端的浮尘再以歪门邪道破钟而出。 “邪祟之气尽散,堕魔已然殒命,众仙家且散去罢。” 姗姗来迟的老君见枯井周遭再无一丝一毫的邪祟之气,尤为笃定地道。 紧随其后的白帝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堕魔灵灭,实乃六界之幸。” “当真死了?” 玄风浅眉头紧蹙,双手紧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总感觉浮尘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沐芙蕖哑然失笑,轻声安抚着玄风浅的情绪,“父尊既开口说了,此事定不会有假。” “但愿如此。”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不去多想。 不一会儿,待院中众人散去,玄星沉这才注意到了小心地搀扶着玄风浅的沐芙蕖,缓声问道:“芙儿,我找了你大半宿,你怎的不声不响地跑来浅浅这里?” 第165章 倾舞的心机 “芙儿,你怎的不声不响地跑来浅浅这里?” 玄星沉转身之际,恰巧瞥见正欲同玄风浅回屋的沐芙蕖,遂连声叫住了她。 沐芙蕖置若罔闻,权当没听见玄星沉所言,连拖带拽地将玄风浅一并推入了内室之中。 “芙儿,任性也得有个度不是?你可知,我整整找了你大半宿?” “找我做什么?你不是说,我和倾舞比起来,差远了么?”沐芙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扉,声色哽咽地道:“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烦人!” “走就走,你可别后悔。” 玄星沉憋了一肚子火,他甚至不明白沐芙蕖为何这么对他。 自同她成婚之后,他何时正眼看过其他女人? 平素里小吵小闹也就罢了,今儿个竟还在众仙家面前同他抬杠,他不要面子的? 他越想越是气愤,破天荒地没有留下来哄她,转身阔步而去。 玄风浅透过薄薄的棂纸瞅着门外怒火冲冠现下已扬长而去的玄星沉,又看向内室中泪如雨注的沐芙蕖,关切地问道:“嫂嫂,究竟发生了何事?” 沐芙蕖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自我与他成婚之后,几乎就没有闹过矛盾。可不知怎的,自倾舞来了之后,一切就全变样了。” “倾舞是何来历?” “一个月前,我陪你兄长在须弥山上布星挂夜之时,偶遇被山魈逼得走投无路的倾舞,便让他倾力救下了她。这之后,我原打算让你兄长将她送回家,可她说自己父母双亡,家中只余下满身市侩气的舅舅和那尖酸刻薄一度要将她许配给山魈的嫂嫂。我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将她留在了身边。” 玄风浅瞅着越哭越起劲儿的沐芙蕖,连声劝慰道:“嫂嫂,依我看,你八成是误会兄长了。” 沐芙蕖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抽抽噎噎地道:“你不知道你兄长他有多过分!他竟趁我不在,命人将她带入了书房中,要她为他表演独舞。” “你可有亲口问问兄长?”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都被我抓现形了,他还能怎么辩解?” 玄风浅总感觉玄星沉不是那种用情不专之人。 尽管沐芙蕖说得有根有据,她还是在努力地为玄星沉辩解着,“万一,你当真误会了呢?我总感觉,兄长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要不然,他方才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闻言,沐芙蕖显得更加难过,“他这还算一言不发?他都说了,他要离我而去了,要转投她人怀抱了!” “我怎么觉得,那只是他的气话?” 玄风浅缓声抚慰着情绪异常激动的沐芙蕖,脑海中倏然浮现出她和冷夜拌嘴时的画面。 在此之前,她一直弄不明白冷夜为何总是不同她将话说明白,没说两句就开始装哑巴。 直到现在,当她瞅着沐芙蕖将玄星沉说的每句话都解读个百八十遍,她终于有些理解冷夜了。 原来,他并不是不想搭理她,单单只是担忧火上浇油罢了。 叩叩叩——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屋外猝然传来了倾舞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王妃,您在里面么?殿下命我给您煲了乌鸡汤,您现在可有胃口?” 她话音未落,玄风浅便见一超凡脱俗的仙家女子单手托着托盘,笑意盈盈地推门而入。 沐芙蕖见状,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身子,胡乱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话里行间尽是不悦,“谁让你进来的?” 倾舞径自行至食案前,将托盘稳稳地放在了案面上,而后又将热气腾腾的乌鸡汤端至了沐芙蕖跟前,“王妃,趁热喝了吧。殿下说了,您气血亏得厉害,须得好好补补。” “你先搁着吧,我不想喝。” 沐芙蕖声色淡淡,俨然恢复了往日里从容得体的气度。 倾舞微微颔首,转而又将托盘上的鱼头浓汤端至了玄风浅跟前,“我寻思着帝姬近些时日遭了不少罪,便特特为您熬制了有安胎养胎之效用的山药排骨浓汤。” “多谢。” 玄风浅莞尔浅笑,随口道了一声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帝姬若是喜欢,我明儿个接着为您煲汤。”倾舞垂眸敛首,毕恭毕敬地道。 “不必了。浅浅乃纯元仙体,喝这些玩意儿,没多大益处。” 沐芙蕖直截了当地替玄风浅回绝了倾舞。 之所以这么做,她倒不是担忧玄风浅被擅于逢迎的倾舞收买,她只是有些担忧心机颇深的倾舞会在暗中使绊子。 倾舞闻言,也不气恼,只和声细气地同玄风浅赔着不是,“抱歉,我还以为不论是仙子还是凡人,但凡是怀了身孕的,都得吃些养胎之物。” “你叫倾舞?” “是。”倾舞点了点头,低声细语地应着。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长得有些像一位故人。” 玄风浅瞅着倾舞那张标致的小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玄千凝的音容笑貌。 平心而论,论样貌,倾舞还及不上玄千凝的十分之一。 不过,倾舞的姿态神韵确实像极了玄千凝。 笑起来像,微微蹙眉的时候像,就连看向她的眼神,都相差无几。 “浅浅,你该不是认错人了吧?在此之前,倾舞一直住在须弥山下,从未离开过须弥山半步。你都没去过须弥山,又怎么可能见过她?”沐芙蕖不明所以地问道。 “仅仅只是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玄风浅不咸不淡地回着话,无意间,她瞥见了倾舞手背上好似被烈火灼伤的痕迹,特特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没事。” 倾舞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方才我在煲汤的时候,不慎被热汤烫伤了手。帝姬不用担心,现在已经不痛了。” “是么?” 玄风浅总感觉她的手倒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瞬间起了疑心。 下一瞬,她冷不丁地扣住了倾舞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探着她的仙元修为。 “帝姬,怎么了?” “没什么。” 玄风浅察觉到倾舞的仙缘修为极为薄弱,就连她的身体也脆弱得同凡人无异,这才讪讪收回了手。 “若没有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倾舞意识到玄风浅彻底打消了疑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深知玄风浅心思极为细腻,既达成了目的,便匆匆退了下去,以免节外生枝。 倾舞前脚一走,沐芙蕖的眼泪便又接踵而至。 “玄星沉这个王八羔子!气煞我也!” “嫂嫂,你这情绪管控真真是绝了。” 玄风浅哑然失笑,她怎么也没料到,前一刻还能同她谈笑风生的沐芙蕖,这一瞬就又成了眼泪哗哗的小哭包。 沐芙蕖气呼呼地道:“你别看你兄长平素里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他心眼可多着呢!这会子,让倾舞给我送那什么乌鸡汤,美其名曰补气固血助孕安胎,实则是在笑我怀不上身孕。” 玄风浅见沐芙蕖仍在气头上,索性不再劝她,亦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着玄星沉。 她心下腹诽着,也许等沐芙蕖发泄够了,消气了,自然而然的便能冷静下来。 沐芙蕖眼巴巴地瞅着门扉的方向,小嘴叭叭叭个不停,“你兄长真是过分!都大半天了,还不来认错。” “就是!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过分的人。放着身娇体软的小娇妻不管不问,真真是天理难容。”玄风浅连连附和着。 “你兄长现在有了新欢,哪里还顾得了我?” 沐芙蕖的眼泪说来就来,转眼间,又哭湿了好几条帕子。 玄风浅定定地瞅着窗慵上那一抹颀长的身影,见其半天未有动静,心下亦有些冒火,“嫂嫂,依我看,你另嫁他人得了。这样的男人,靠不住。” “改嫁?这辈子我是不可能改嫁的了。你兄长虽有些不靠谱,可我就是喜欢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他。”沐芙蕖连连摇头,于须臾间又收回了眼泪,一板一眼尤为认真地道。 听闻沐芙蕖这般言说,静立在窗外的玄星沉再也按捺不住,疾风骤雨般转眼就蹿至了她跟前。 此刻的他,面色微醺,酒气颇重,就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 沐芙蕖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尤为委屈地道:“我被你气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儿没当场咽气。你到好,也不知来哄哄我。” 近段时日,玄星沉总感觉沐芙蕖愈发暴躁易怒。 他原以为这一切正如倾舞说的那般,沐芙蕖纯粹是因为看上了其他男人,才会对他百般嫌弃。 直到他亲耳听闻沐芙蕖方才的那一番话,才意识到他彻彻底底地误会了她。 “是我不好。”他喉头微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是你不好。明明是你犯了错,却还堂而皇之地撇下我,跑去饮酒作乐。你说,你这般行径,对得起我刚刚掉的眼泪?” “你不在身边,我怎么作乐?” 玄星沉见她那双肿如杏核的眼眸,心疼不已。 他轻吻着她微微发烫的眼睑,沉声解释道:“我和倾舞之间当真什么事也没有。我只记得在书房中小憩了片刻,根本不知她究竟是怎么进的书房。” “乌鸡汤是怎么回事?” “这我真不知道。也许,她当真只是出于好心,不愿见我们一直吵闹。” 玄星沉心善,从不会以恶意揣度别人。 故而,他自然而然地便替倾舞这般怪异的举措寻到了合理的解释。 玄风浅本不要打扰他们,但见他们二人搂着搂着竟上了她的榻,只好轻咳出声,“你们差不多得了。” 沐芙蕖倏然回过神,羞赧地捂着脸颊,小跑着出了玄风浅的闺房。 玄星沉瞅着沐芙蕖这般模样,亦跟着快步出了清风殿... — 数个时辰之后,待冷夜摸黑溜入清风殿之际,却不见玄风浅的踪影。 他瞅着空空如也的卧榻,瞬间慌了神。 正欲转身寻绮鸢问个明白,不成想,玄风浅竟悄无声息地站定在他身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下?” “你去做什么了?” 许是见过了沐芙蕖和玄星沉腻在一起的模样,玄风浅见冷夜这般克制,心下难免有些不舒坦,“我不是让你早去早回?为何去了三个时辰,才知回来?你可知,你差点儿就要永远地失去我?” 第166章 倾舞求收留 “都怪本尊不好,是本尊来迟了。” 冷夜将玄风浅拥入怀中,好似用尽了全力,才在她额前印上浅浅一吻。 在来时的路上,他已听惊蛰说起过夜里清风殿中发生过的事。 现下想来,仍觉心有余悸。 玄风浅不满足于冷夜蜻蜓点水般的浅吻,倏然将他摁在了书案上,好似在品尝美食一般,轻啄着他削薄的唇。 冷夜脑海里一片空白,莹白似玉的脸颊上不知不觉间浮现出了两朵红云。 在此之前,他从未料想过,他竟会被一个女人摁在桌上亲吻。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确实挺舒服的。 她的唇,软软绵绵,好似沐过月光的云絮,沾着点点的湿意,藏着沁人的清香,一旦沾染上,便再也戒不掉。 “阿浅,再这么下去,本尊当真要忍不住了。” 冷夜的呼吸变得格外的粗重,他轻揽着她的纤腰,极力克制着体内喷薄欲出的欲望。 “谁要你忍了?” 玄风浅郁猝至极,话里行间尽是不满,“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才愿意将生米煮成熟饭?” 冷夜哑然失笑,缓声言之,“你难道忘了你已经怀上了本尊的孩子?” “我确实忘了,所以才会这般患得患失。你难道就不该补我一次?” “本尊该赔你千千万万次。不过,此事还是等我们婚后再说,可好?” 冷夜爱死了玄风浅此刻娇媚入骨的模样,只不过,他再也不想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情。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十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本尊之所以去了数个时辰,主要是在筹备你与本尊的婚事。九幽邪气重,极有可能会损害到你的仙体。本尊已命人将紫幽宫按照清风殿的格局重新改过,想来再有几天,便能竣工。” “那...我就再等几天。”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他,玄风浅心下骤然生出几分欣喜。 她轻捧着冷夜的脸颊,尤为认真地道:“冷夜,我会一直一直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冷夜神情微滞,狭长的眼眸中除却化不开的深情,还藏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到的动容。 这么多年来,她是除却无涯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将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人。 虽然,他早已强大到无需任何人庇护的程度,但亲耳听玄风浅这般言说,还是偷偷开心了一整天。 玄风浅察觉到冷夜的身体再度起了反应,为防他憋出病来,只得眷眷不舍地松开了他。 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瞅着横躺在书案上的冷夜,莞尔浅笑:“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怪可爱的。” 冷夜满头黑线,乍然起身,“再敢用‘可爱’二字形容本尊,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 “那,见识见识?” “……” 冷夜这才想起来,现在的玄风浅根本不怕他。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好声好气地向她讨饶,“不能忍了,很疼。” “疼?需要我给你揉揉?” 话音刚落,玄风浅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唰”地一下红透了脸。 为缓解此刻的尴尬,她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稚末如何了?” “她已经没事了。” 冷夜沉声答着,那双犀锐的眼眸再次落定在她纤长的双手上,“揉揉?” “不成。” 玄风浅摇了摇头,猛地将双手藏于身后。 然而,她终是心软,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 东方既白之际,冷夜神清气爽地出了清风殿之后,玄风浅却郁闷地捧着自己快要断了的手,倒头呼呼大睡。 这之后,一连好几日,冷夜因忙着筹备婚事,鲜少有时间陪她。 玄风浅深怕冷夜突然兽性大发又开始折腾她的手,亦不敢再缠着他,转而埋头赶制着冷夜的喜服。 可折腾了好几日,她的绣工依旧不见任何长进。 “气煞人也!不过就是一枚小小的绣花针,怎的这么难驾驭?” 玄风浅眉头微蹙,转眼就将绣花针碎成了齑粉。 “帝姬,这等粗活我来代劳就行。”倾舞笑意盈盈走来,轻声细语地道:“帝姬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让我来试试?” “自家夫君的喜服,又岂能假借他人之手?” 玄风浅徐徐抬眸扫了一眼谄媚之至的倾舞,不咸不淡地道。 听她这般言说,倾舞面上骤然显出一丝不快。 不过,仅眨眼功夫她又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怯生生地道:“怪我思虑不周,帝姬所言极是。” “不怪你。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着玩的。” 玄风浅瞅着怯弱不胜的倾舞,心中虽不喜同她亲近,面上倒也不至于弄得太僵。 然而,令玄风浅意料不到的是,她话音刚落,倾舞竟红了眼眶,毫无预兆地跪在了她跟前。 “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玄风浅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红绸,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泪如雨注的倾舞。 “帝姬,能不能请你收下我?” 倾舞并未起身,而是规规矩矩地朝玄风浅磕了数个响头。 “这是为何?” “帝姬有所不知,近些时日以来,王妃和殿下因为我的缘故大吵了好几回。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决不能再给他添堵。故而,我只能厚着脸皮乞求帝姬收留。若帝姬愿意收下我,王妃和殿下之间的误会便也就得解了。”倾舞挺直了背脊,端正地跪在玄风浅跟前,一板一眼地解释着。 “哦?你真是这般作想?” 玄风浅冷声反问着她,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言辞。 在她的印象中,沐芙蕖一直是一个宽容大度,且极好相处的女人。 倾舞若不是触及了沐芙蕖的底线,沐芙蕖又岂会那么烦她? 再者,玄风浅总感觉倾舞和玄千凝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说玄千凝天生高傲,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可能会像倾舞这般跪地求她。 不过,凡是都有个例外。 她坚信,玄千凝若还存活于世,必定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报复于她... 如是一想,玄风浅更加不可能收下倾舞这么个祸端。 她正打算命人将倾舞请出清风殿,沐芙蕖恰巧带着玄女、素女二人登门来访。 “浅浅,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宝贝?” 沐芙蕖兴致尤为高涨,咋咋呼呼地入了内室。 倾舞见状,忙不迭地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退至了玄风浅身后。 沐芙蕖见倾舞也在玄风浅屋中,面上的笑容骤然凝涸。 她略显不悦地询问着倾舞,“你来此处做什么?” “我...” 倾舞倏然垂眸,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是问你一句,就作出一副潸然泪下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么蛮不讲理。”沐芙蕖无语地看向了惯会逢场作戏的倾舞,心下莫名地蹿出了一股子无名怒火。 “王妃莫要误会。我不过是想起了早故的双亲,情绪有些低落罢了。” 倾舞吸了吸鼻子,话里行间满是委屈。 沐芙蕖懒得同她废话,直截了当地攥着玄风浅的手,故作神秘地道:“浅浅,你有福了。” “嗯?” 玄风浅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沐芙蕖,轻声问道:“嫂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倾舞,你先出去。我同浅浅有话要说。” 沐芙蕖如是说着,转眼又将玄女、素女二人拽入了内室之中。 玄风浅怔怔地瞅着正向她围聚而来的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你们仨怎么跟登徒子一般,盯得我浑身发寒?” “玄女,素女,你们一起架着浅浅的胳膊。” 沐芙蕖朝着身侧两人使着眼色,一边猛地朝玄风浅扑去,三下五除二将她扒得干干净净。 “嫂嫂,你别这样。我害怕。” 玄风浅能感觉得到沐芙蕖并无恶意,不过她委实不习惯被这般对待。 沐芙蕖却在她耳边轻语道:“想不想彻底征服魔尊的身体?我听你宫里的仙娥说了,他似乎有些冷淡。不过你别怕,嫂嫂有的是法子。” “……” 玄风浅深怕沐芙蕖如同凡间勾栏院里的鸨娘一般,身体力行地教她那些情情爱爱之事,尤为抗拒地道:“嫂嫂,你可别乱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 沐芙蕖冲着玄风浅抛了一记媚眼,旋即便命素女同玄风浅说着房中之术。 而她自己也没闲着,细致地将特制的花蜜均匀地涂在了玄风浅的身上,“男人都喜欢丰腴一点的女人,我且给你多涂点。” “嫂嫂,我怀疑你在占我便宜。” 玄风浅满头黑线,瞅着沐芙蕖那双不得闲的手,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嫂嫂,你快停下吧。这花蜜的香气,着实有些呛鼻。” 正在给玄风浅修剪着指甲的素女却道:“仙家女子出嫁前,都是要经历这些的。帝姬莫怕,这花蜜绝不会损伤仙体。长期涂此花蜜,该丰腴的地方势必会更加丰腴。到时候,魔尊定会对你爱不释手。” 玄风浅摇了摇头,并不认同她们的观点,“我倒是觉得,瘦一分胖一分并无多大的影响。他若是只喜欢丰腴的身体,便也不值得我爱了。”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浅浅,你可知魔尊身边环伺着多少女人?”沐芙蕖重重地点了点头,仍在不遗余力地为她涂抹着花蜜。 “他说过,从今往后绝不会再沾花惹草。” 玄风浅如是说着,但一想到他们俩还没成事儿,她心里的底气便又少了一分。 犹疑片刻之后,她竟接过了沐芙蕖手中的蜜坛子,大把大把地往自己胸前抹去。 沐芙蕖得了空,一边净着手,一边瞅着玄风浅毫无瑕疵的身体,啧啧出声,“这魔尊多少有点儿不知好歹。我若是男人,势必要将你栓在腰带上,日日夜夜地折腾你。” 第167章 吃醋 玄风浅笑着拂去了沐芙蕖情不自禁伸来的手,“嫂嫂,你若是男子,估计尚未及冠便要在牢里蹲着了。瞧你这手,往哪儿掐呢?” “怎么?嫂嫂难道还不如夫君亲?他动得,我就不能?” 沐芙蕖讪讪收回了手,闲来无事又舀了一大勺花蜜往自己嘴里送去,“要不要来上两口?外敷内服,效果翻倍。” “能吃嚒?” “能!入口即溶,唇齿留香。往嘴皮子上一匀,还能丰唇。” “那...试试!” 玄风浅被沐芙蕖这么一鼓动,顿觉口舌生津。 也不讲究,便也跟着嘬起了沾满花蜜的手指。 冷夜本打算等玄风浅的气消了些,再来看她,以免自己的紧要部位被她削成绣花针。 好巧不巧的,竟嗅闻到了清风殿中传出的馥郁香气。 出于好奇,他又鬼使神差地踏入了清风殿,朝玄风浅闺房的方向极目望去。 “倾舞给魔尊请安。” 被拒在玄风浅闺房之外的倾舞见冷夜径自而来,斜斜地瞟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红了脸。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迎了上去,一脸的谄媚同方才的阴郁模样大相径庭。 冷夜狭长的眼眸往她脸上一睨,不知怎的,竟觉面容姣好的倾舞,同那尖嘴猴腮的雷公有些神似。 特别是那张略显刻薄的小鸡嘴儿,乍眼一看,倒还得体。 再看,就觉得这张嘴尖得好似树窝上一张张嗷嗷待哺的鸟嘴儿。 “嗳...” 倾舞正打算向冷夜福身问安,脚下一崴,直愣愣地朝人怀中扑去。 冷夜眉梢微挑,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在了倾舞即将摁上他胸口的纤纤玉手上,“胆敢污了本尊的清白,杀无赦。” “啊?” 倾舞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朝后仰着,一屁股跌坐在地。 冷夜见状,这才目无斜视地绕过了她,站定在玄风浅闺房门口处,透着那薄薄的棂纸往里看去。 仅淡淡瞥了一眼,他只觉浑身气血上涌,燥得厉害。 同倾舞一道被沐芙蕖轰出来的无涯见冷夜这副模样,亦好奇地凑上了前,直截了当地用那尖尖嘴儿刺破了门扉上的棂纸。 “尊上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莫不是浅浅背着你我,在屋中偷食!” 正在兴头上的冷夜被无涯粗哑的声音一扰,喉头上下一滚,宽厚的大掌往无涯眼前一蒙,而后极其随意地将它往身后抛去,“本尊的宝贝,本尊看得,你可不行。” “嘎?尊上的宝贝难道不是妾身?” 无涯一头栽进院前的水缸中,一番涤荡,又一回晕头转向。 这会子,冷夜已如疾风骤雨般闯入了屋中。 他随手捡起了玄风浅零落一地的衣物,旁若无人地给她套上,“别着凉了。” 沐芙蕖等人见状,识趣地退出了屋。 临走前,还不忘给神色揶揄地冲玄风浅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你...你怎么来了?” 玄风浅缩了缩黏腻不堪的身子,满脸窘迫地瞅着目光尤为专注的冷夜。 “闻起来,挺香。” 冷夜勾起她的下巴,倏地凑了上前,深嗅着她身上的香甜气息。 他素来不喜脂粉味。 总觉得呛鼻且俗气。 不过,涂抹在她身上的花蜜,他却觉得很好闻。 “全身都涂了?” 冷夜的手轻扶她的腰身,隔着薄薄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指尖的黏腻感,不禁哑然失笑。 玄风浅更显窘迫,鹌鹑般缩着脑袋,闷闷地道:“你快出去,丢死人了。” “让本尊看看,都涂了哪些地方?” 冷夜眸中淬着浓浓的欲火,他从来不知,看起来冷若冰霜的玄风浅,私底下竟也会做这样的事。 虽然有些傻,但胜在可爱。 “别看了!” 玄风浅羞窘至极,见冷夜那双眼像是在她身上生根了一样,只得紧紧地捂住他的双眼,“故意的是不是?明知我怕羞。” “那三个娘儿们为何这么对你?你自愿的?” 冷夜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削薄的唇贴上了她浸润在花蜜下晶莹剔透的锁骨。 “你都不知这花蜜有何效用,就敢下口?”玄风浅深怕冷夜棱角分明的薄唇被花蜜整得过于丰腴,作势欲避开他愈发灼热的唇。 “有何效用?” “丰润美白增加弹性,兴许还能使唇色更加红润。” “……” 听完玄风浅这么一说,冷夜心里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光是润泽唇色这一点,他就已经无法接受。 可一想到沐芙蕖的手曾在他的宝贝身上游移过,就很不是滋味儿。 “往后别在身上涂这些有的没的,你不需要这玩意儿。” “嗯。” 玄风浅听出了他话里行间的责备之意,情绪愈发低落。 她早有预感,冷夜不会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平心而论,她也不喜欢往身上涂这花蜜。 可冷夜的态度未免太冷漠了些,他的神情也太过严肃了些。 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至于虎着脸凶神恶煞地对她? 玄风浅明显有些不开心,拢了拢因花蜜的缘故正紧紧贴合着肌肤的衣袍,“还有什么事?要是没事的话,我去沐浴了。” “别走。” 冷夜轻轻地扯开了她的衣袍,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酸意,“不瞒你说,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尊真想剁了那三人的手。为什么让她们碰?为什么让她们看?” “你还会在乎这些?” “怎么不在乎?你是本尊在榻上都舍不得用力的宝贝,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让他人窥觑你的熠熠光华?” 冷夜如是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表述有些问题,旋即又补了一句,“本尊倒也不是想着兴师问罪。就是心里实在是堵得慌,大概是因为骨子里的劣根性使然。” “既不是兴师问罪,为何还板着脸?冷夜,我不求你能为我放低你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还是希望你能对我和颜悦色一些。你看不出我现在也很尴尬很窘迫?”玄风浅鼓囊着脸,闷声道。 闻言,冷夜下意识地放松了过于紧绷的面部神情。 他原以为他的克制能使她少受点伤害,却忽略了他过于冷淡的态度也有可能伤害到她。 “本尊确实该罚,学了这么久依旧学不会温柔,总惹你生气,还不知好歹。” “可不是?” 玄风浅心软,听他这么一说,转眼就消了气。 冷夜轻扯开了她的衣袍,再不去考虑她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后悔云云,“那...就罚本尊顶着烈焰红唇遭万人调笑,如何?” 他徐徐地俯身探了下来,灼热的鼻息洒在她的颈窝间,微痒。 “别...烈焰红唇若搁你脸上,想来一定会很违和。” “本尊乐意。” “可...” 玄风浅话音未落,就因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拧紧了眉头。 她双手轻扶在冷夜孔武有力的手臂,指尖不自觉地颤动着,尚未回过神来,竟晕死了过去。 待她转醒之际,已是傍晚时分。 “阿浅,你总算醒了。” “我死了么?” 玄风浅下意识地掐了冷夜一把,轻声问道。 冷夜摇头,哑然失笑,“还疼不疼?” 玄风浅疼得泪花直飙,又怕吓着他,轻声细语地道:“下次,我应该能坚持得久一些。” “抱歉,是本尊太急了。” 冷夜内疚不已。 方才,他纯粹是因为太过亢奋,才会那般急躁冒进,全然忽略了她的感受。 不过他在发现她晕死了过去之后,亦被她吓得瞬间“无力”。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他绝不可能说出口。 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 叩叩叩—— 正当此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御宸朗润低醇的声音,“帝姬可是醒了?” 冷夜随手拉上了卧榻前的帷幔,这才不疾不徐地给御宸开了门,“何事?” 御宸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面色如常的冷夜,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怜悯之意。 其实,早在玄风浅陷入昏迷之前,他就已经来了。 他原以为像冷夜这样强健的体格,起码得折腾上一天一夜。 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打断他们之际,没想到仅弹指的功夫,冷夜就完事儿了。 由此可见,冷夜那方面当真是不太能行。 这时间短的,竟同凡间农户的土鸡一般。 冷夜总感觉御宸的眸光有些古怪,好似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同情。 他委实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御宸同情的。 让他更为纳闷的是,紧跟着御宸身后步入了屋中的惊蛰,惊阙二人,亦显得十分奇怪。 惊蛰满眼担忧,惊阙长吁短叹。 这架势,就好似他患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冷夜终是忍无可忍,不耐烦地询问着御宸,“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兄弟,我懂你的痛。” 御宸心下腹诽着,冷夜之所以这么暴躁,十有八九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所致。 话音一落,他就给了冷夜一个大大的拥抱。 冷夜匪夷所思地瞅着对他又搂又抱的御宸,周身气场骤冷,尤为抗拒地道:“本尊的宝贝有洁癖,你休想玷污本尊。” “噗——” 玄风浅瞅着冷夜一本正经地拒绝御宸的模样,差点儿笑岔了气。 她随手撩开帷幕,笑意炎炎地看向了精气神十足的御宸,“莫不是你和小烟的好事近了?我听绮鸢说,你和小烟看对了眼,可是真的?” 御宸满脸喜气地道:“千真万确。三日后御某大婚,望迄届时莅临。” “有情人终成眷属,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玄风浅接过烫金的请帖,瞅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冷玄夫妇”四字,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一开始,御宸还因为玄风浅被雷劫所累而自责不已。 但见失去记忆的玄风浅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心里头总算踏实了一些。 “帝姬,这颗定魂珠你且收着,权当是御某和小烟的谢礼。”御宸接过了身侧随从手中的金丝楠木盒子,转递到了玄风浅手中。 “定魂珠这般贵重,我如何能收?” 玄风浅摇了摇头,全然没有收下这旷世宝物的打算。 众所周知,定魂珠乃西海镇海之宝。 既是人家用来镇海的宝贝,她又岂能心安理得地夺人之好? 御宸不容商榷地道:“若不是帝姬鼎力相助,御某又岂能这么容易地就俘获了小烟的芳心?帝姬若是不收下这定魂珠,御某和小烟心下实在难安。” “不成。” 玄风浅笃定言之,正欲将金丝楠木盒子回传给御宸,没成想,一溜烟功夫他便跑得无影无踪。 冷夜心下暗忖着玄风浅上神劫在即,又身怀有孕,若有定魂珠的庇护,必当更为稳妥。 如此一想,他薄唇微微翕动,沉声道:“暂且先收着。等你生下纯美之后,再还他也不迟。” “纯美?” “本尊的宝贝闺女定然像你一样绝美,绝对配得上这个名字。”冷夜自信满满地道。 “美不美的,还不好说。我就怕腹中宝贝随你一样冷冰冰。” 玄风浅倒是希望肚子里的小宝贝能完全复制冷夜俊美无俦的容貌。 虽然面容偏冷,但胜在好看。 冷夜误以为玄风浅是在怪他不够温柔,轻轻勾起唇角,冲着她甜甜一笑,“本尊还不太习惯如何笑得自然些,不过本尊愿意学。” 身后的惊蛰,惊阙二人见冷夜这般肆无忌惮地卖萌求宠,总觉得莫名滑稽。 说来也是。 谁能想到声威赫赫的九幽魔尊,私底下竟是这副傻憨憨的模样。 玄风浅仰着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略显不自然的笑颜,却觉得十分的感动。 “夜,你笑起来真好看。” “浅...” 四目相对,气氛于顷刻间又变得十分暧昧。 冷夜红着耳根,微醺的脸颊上显出同平素里完全不同的神采。 玄风浅满眼是他,纯粹美好的样子同灵魂渡口初相遇时分毫不差... 惊阙见冷夜变得这样温柔,冷不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连戳着惊蛰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道:“魔尊莫不是因为身体机能上的障碍才变得这样反常的吧?” “榆木脑袋!魔尊不过是开了窍,才会一洗之前的戾气。” 惊蛰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既是为冷夜感到高兴,也在为自己万年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而神伤。 第168章 惊蛰的过去 万把来年前,惊蛰尚未拔除情根,亦曾是滚滚红尘中的痴情好儿郎。 那时候的他,曾爱上过一位名唤颜汐的凡间女子。 原想着为了她金盆洗手,脱离魔籍,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不成想,离开九幽的第一天,他就被仇家给盯上了。 结果那凡间女人为了替他挡剑,惨死在了仇家的剑下。 为此,惊蛰曾意志消沉过好长一段时间,也曾耗费了大把大把的经历,天上地下四处找寻那女人的残魂。 可怜他苦苦找寻了百来年,几经辗转,最后却是在孟婆口中听到了那女子早已百年魂灭的噩耗。 为忘却心底里的伤痛,惊蛰自行拔除了情根,自此再不提男女情爱之事。 忆起往事,惊蛰温柔似水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 他不明白为什么拔除了情根之后,每每想起她,心口处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啧!猛男落泪,不简单。” 惊阙诧异地看向泪似雨瀑浩浩汤汤挂下的惊蛰,轻声安慰着他,“阿蛰别哭,说实话你一点儿也不比羡天帝姬差。魔尊之所以舍你娶她,纯粹是因为她的肚皮儿比你争气。人家的肚子能装奶娃娃,你的肚子连屎都蹦不出来。” 惊蛰满头黑线,“一边去!” 他敛下了眸中的黯然,再度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让惊蛰始料未及的是,转身的那刹,他居然在清风殿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颜汐?!” 惊蛰又惊又喜,心急火燎地冲出了清风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偌大的九重天上四处乱闯。 玄风浅瞅着惊蛰的背影,好奇地询问着冷夜,“颜汐是谁?难不成,惊蛰也有了意中人?” “她是惊蛰的未婚妻,一万多年前因惊蛰而死。” 冷夜顺着玄风浅的眸光,看向了清风殿外渐行渐远的那抹背影。 原来,有些感情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骨血之中。 即便是拔除了情根,目光所及,仍旧全是爱过的痕迹... — 三日后,御宸、予烟大婚。 众仙纷纷赶赴西海前来赴宴。 冷夜,玄风浅二人亦挤在了通往西海王宫的羊肠小道上,一寸寸地往前挪着。 “身体可有不适?” 冷夜将玄风浅罩在了怀中,深怕她被周遭前来赴宴的仙家挤兑到,关切地问道。 “我哪有那样娇气?” 玄风浅满脸喜气,“不瞒你说,我真是爱死了人挤人的感觉。当久了不染俗世的仙女,鲜少能像赶集一般,往人堆里凑。汗味儿,狐臭味儿,口臭味儿,甚至是脚气,都显得那样特别。” “……” 冷夜默然无语,他总感觉她一定是被人潮挤坏了脑子,才会这般言说。 汗臭味有那么好闻? 她要喜欢,他就搞出一身臭气,每晚熏她。 光是这么一想,冷夜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浅,你究竟还有多少怪癖是本尊不知道的?” “这哪是怪癖?”玄风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所说的这些,均可归纳为人间烟火气。唯有山河无恙之时,才得以亲眼目睹如此盛景。” “山河无恙?” 冷夜犹记得玄风浅曾说过,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六界和平。 起初,他只当玄风浅是在同他开玩笑。 在他看来,六界的兴衰荣辱,和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根本搭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直到现在他才深刻地意识到,那分明是她的心里话。 想到玄风浅身上还藏着足以颠覆六界的众神之力,冷夜更觉心慌。 他就怕有朝一日这山河盛世走到头了的时候,玄风浅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舍身救世。 “怎么了?” 玄风浅发觉冷夜手心里泌出了一层冷汗,抬头望向了神情肃穆的他。 “没什么。” 冷夜摇了摇头,倏然攫住她的下巴,在拥挤的人潮中深情款款地吻着她。 玄风浅能够察觉到他此刻的紧张,虽不习惯于在人前同他做出这般亲热的举动,但还是硬着头皮热切地回应着他。 “小嘴儿就那么好亲?” 好不容易才挤到玄风浅身侧的帝俊瞅着深情拥吻的俩人,酸里酸气地道。 冷夜无语地扫了眼阴魂不散的帝俊,下意识地将玄风浅罩在自己怀中,以免让帝俊这狗贼窥却到了她的媚态。 “小气。” 帝俊闷声冷哼着,不识相地凑到了他们跟前,就差怼着他们的侧颜,恬不知耻地说上一句“朕可以加入否”。 观察了好半天,眼见吃不上“肉”,帝俊已然嫉妒地发狂。 为阻止冷夜这么“祸害”玄风浅,他竟直接上手,强行摁住了冷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谁允许你伸舌头的?你难道没看到她被你吻得喘不上气儿?” “……” 玄风浅满头黑线,眼瞅着在一旁上蹿下跳的帝俊,恨不得当场缝上他的嘴儿。 冷夜亦觉尴尬万分,冷声喝道:“你管得着?小心本尊让你断子绝孙。” “朕不过是看不惯你欺负浅浅。” “本尊让你看了?还有,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尊在欺负她?她是本尊即将过门的妻,本尊吻她与你何干?” “卑鄙!趁人之危的渣狗!倘若浅浅并未失忆,她此刻兴许已经成了朕的皇后。” 帝俊气红了眼,越想越不甘心。 他本不打算在御宸和予烟的婚宴上和冷夜大打出手。 可一想到冷夜竟趁着玄风浅失忆的空当这么占她便宜,他心里委实不大舒爽。 玄风浅瞅着剑拔弩张的俩人,连连劝和道:“好歹看看场合成不成?人家欢欢喜喜拜堂成亲,你们非要赶着来砸场,就不能各退一步?” “退一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须得答应朕,别再让那登徒子占了便宜。” 帝俊在感情方面看得很开。 如若玄风浅真心实意地喜欢冷夜,他即便没法做到大方祝福他们二人,也会故作洒脱地忍痛放手。 可问题是,玄风浅是在失去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之后才爱上的冷夜。 他实在害怕玄风浅恢复记忆后,会接受不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登徒子说谁?本尊是阿浅名正言顺的夫君。” 冷夜抻长了脖颈,极为可以地露出了脖颈上的斑驳吻痕。 帝俊死死地盯着冷夜布满红痕的脖颈,再忍不住心中怒火,猛扑上前,同他扭打了起来。 “渣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才看到冰山一角就承受不住了?可需要本尊跟你说说,这几日本尊和阿浅都做了些什么?” “你可有想过她恢复记忆之后,该怎么面对你?” “难道,你要本尊为了不确定的事,而冷落了现在满眼是本尊的她?”冷夜反扣着帝俊的手腕,迫使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玄风浅颇为头疼地看着水火难容的两人,眼见着他们二人已经听不住劝,索性撇下了他俩,径自往西海王宫的方向走去。 “浅浅,快随我来。” 沐芙蕖发现了落单的玄风浅,颇为费劲儿地挤到了她跟前,拽着她的手一路小跑。 “嫂嫂,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可有听说,西海底藏着一株可预知天命的珊瑚?” 玄风浅微微颔首,“十年前随母后来西海做客的时候,倒是见过一回。不过是一株随处可见的珊瑚而已,我才不信它能预知天命。” 沐芙蕖却煞有其事地说道:“你别不信。我曾听人说过,命不久矣之辈若触及那珊瑚,珊瑚则会在瞬间开出黑色的花。” “真有那么邪乎?” 玄风浅思及愈发迫近的上神劫,便想着亲自去试上一试,权当求个心安。 等她们二人突破层层障碍行至那株被众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珊瑚跟前,竟意外瞥见搂在一块儿的玄星沉和倾舞。 “玄星沉,你这个王八羔子!亏老娘这么信任你,没成想,老娘不过是离开了片刻,你就将人倾舞揣怀里了?” 沐芙蕖怒不可遏,阔步上前,二话不说便给了玄星沉一个耳刮子。 玄星沉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仍在强忍着心头里的怒火,沉声解释道:“你冷静一些。我若和她真有些什么,又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谁知道呢?你的话在我这儿,已经没了分毫的可信度。” “芙儿,你听我解释。方才,倾舞不过是被这株邪门的珊瑚惊到了,这才惊慌失措地扑入了我的怀中。我这不是还来不及推开么?你就赶巧出现了。” 闻言,倾舞亦轻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说着,“殿下所言句句属实,王妃切莫因为我的缘故,而同殿下生出嫌隙。方才,我将手搁到珊瑚上之后,珊瑚上竟开出了一朵黑色的花。我不过是因为恐慌,才会手足无措地蹿入殿下怀中。” “原是如此。” 沐芙蕖听倾舞这般解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想来不论是谁,遇见这种情况,都会惶惶不知所措。 玄风浅听倾舞这么一说,心下更加好奇,遂鼓起了勇气,亦将手搁在了珊瑚之上。 她紧闭着双眼,仅眯出了条缝儿,偷偷地瞄着眼前那株纹丝不动的珊瑚。 足足一刻钟时间,都未曾显出丝毫的异象。 而玄风浅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正当此时,一瘸一拐的帝俊亦凑上了前。 他斜斜地歪着脑袋瞅着全神贯注的玄风浅,不明所以地道:“臭妹妹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在摸树许愿?” 片晌过后,帝俊照模学样地将手放在珊瑚之上,嘴里念念有词,“朕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愿臭妹妹年年岁岁有今朝,顺遂随心。” 冷夜见帝俊将得以预知灾祸的珊瑚当成了许愿树,不遗余力地反唇相讥,“堂堂妖帝,竟不识得西海神株?” “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西海还有这宝贝。” 帝俊讪讪而笑,缓缓地收回了手,再懒得搭理冷夜,只一味地同玄风浅唠着嗑。 玄风浅置若罔闻,垂眸看向了冷夜拢于身后的双手。 怪哉! 平白无故的,他为何将双手掩到了身后? 难道... 玄风浅眸光一顿,猛地抓起冷夜的手往珊瑚上按去。 “阿浅...” 冷夜剑眉紧蹙,正欲收回手,却见眼前的珊瑚结满了黑色的花。 “怎么回事?”玄风浅惊慌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冷夜的手捧在了怀中。 “别怕,不过是障眼法。” 其实早在冷夜下定决心欲为玄风浅挡劫之际,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只是,在此之前他心中尚还存着一丝侥幸。 总想着临到末了会有奇迹发生。 直到现在,他才深刻地意识到,他能陪她的时日不多了。 玄风浅脸色煞白,恐慌到了极点。 她紧紧地搂着冷夜,一味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冷夜,你答应过我的,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 第169章 妥协 “本尊的生死,岂是一株珊瑚可预知的?” 冷夜轻捧着玄风浅花容失色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道:“别哭,这么多人看着呢。本尊答应你,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绝不会离开你。” 若是在之前,得见玄风浅这么在乎他,他定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眼下,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倘若他真如珊瑚预知的这般,会在短时间内毙命,她该怎么办? 现在的她这么依赖自己,他又如何舍得离她而去? 这一瞬,冷夜甚至想过直接否了他们之间的婚事,逼着她慢慢忘记他。 帝俊怔怔地瞅着珊瑚上结满了的黑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事实上他从数千年之前,就盼着冷夜能早点死去。 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一举吞并魔界,成为妖魔二界的新主。 可不知为何,当他得知冷夜即将不久于人世之际,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借一步说话?” 片晌之后,冷夜率先打破了沉默,看向了一脸怔然的帝俊。 帝俊瞬间会意,连连颔首,“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必须得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朕决不罢休。” 他如此说着,旋即便拽着冷夜的胳膊,阔步走开。 玄风浅正想跟上,冷夜却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担忧,不过是男人间的较量。” “较量什么?难不成,你们非要搅黄人家的婚宴才肯罢休?” “男人间的较量,不过是比比长短,比比大小,臭妹妹若是不嫌弃,大可跟来观瞻一二。”帝俊嬉皮笑脸地道。 “有什么好比的?” 玄风浅无语至极,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二人怎么会想到这么幼稚的较量方式。 帝俊满脸痞气地道:“你若想看,跟来便是。朕整个人都是你的,别说是给你看两眼,你想做什么朕都愿意配合。” 话音一落,他便堂而皇之地从玄风浅跟前“掳”走了一脸漠然的冷夜。 玄风浅倒是想跟上去看看,又怕看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平白污了自己的眼。 思忖再三,终是停驻在了原地,转而研究起跟前那株“不识好歹”的珊瑚。 另一边,帝俊将冷夜拽至僻静的角落之后,这才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痞笑,“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你对她可是真心的?” “朕若说是,你可舍得将她送给朕?” 冷夜剑眉轻蹙,冷声言之,“她不是本尊的附属品,也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本尊如何能将她当成货物一般,送来送去?” 帝俊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咬文嚼字?朕且问你,你若当真身遭不测,她该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九幽危机四伏,她孤身一人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怎么站稳脚跟?” “……” 一想到玄风浅肚子里的孩子,冷夜更觉心痛。 沉吟片刻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本尊会设法让她自行退婚,并在短期内制造你和她独处的机会。不过,在她尚未对你动心之前,你不得以任何形势逼她同你完婚。” “她现在满眼都是你,想让她自行退婚,谈何容易?” “那你想如何?” “她那么想嫁给你,朕哪里舍得看她徒留遗憾?眼下,你们大可按照原先的计划,拜堂成亲。等到大劫将至之时,再试着疏远她。朕相信,之前你能让她对你深恶痛绝,现在也一定做得到。再者,你若想逼她放手,大可试试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浅浅要的是绝对的忠诚,即便她心里还喜欢着你,一旦发现你乱搞,亦会毫不犹豫地离你而去。” 帝俊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即便动了心,依旧十分克制。 正如现下,就算连睡梦中都想将玄风浅迎娶进门,但还是会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 听帝俊这么一说,冷夜显得有些诧异,“你当真做得到眼睁睁地看着本尊与她成婚?” “怎么,就容许你爱得如痴如狂,难道朕就不能用心一回?有件事朕从未跟任何人提起,朕之所以那么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神态举止同羲和十分相像。”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如果你是因为羲和的缘故,才喜欢上的她,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伤害?” 帝俊却道:“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羲和的缘故,才对她心生好感。这之后,就连朕也记不清究竟是怎么爱上的她。再者,羲和已故去多年,绝不会是她的威胁。” “容本尊再想想。” 冷夜愁眉紧锁,一时间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心里清楚得很,有朝一日他要是不幸殒命,九幽乃至六界势必会陷入动荡之中。 以白帝的能力,护好玄风浅问题应该不大。 可问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既是他的骨肉,于情于理都不归仙界所辖。 到时候九幽中人若是借此生事,他委实担忧她寡不敌众,应付不过来。 而此情此景之下,唯有在妖魔两界都极负盛名的帝俊,得以在群魔混战的局势中,保护好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虽说,玄风浅有众神之力护体,根本不需要帝俊或是其他人的庇护。 但他更希望,她的众神之力永远都不会有得见天日的那一天。 众神之力若是得见天日,她势必会被更多心术不正之辈盯上。 帝俊见冷夜这般犹豫不决,沉沉地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你且放心地同她成婚去罢。朕只望你临走之际,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朕对天发誓定会视如己出。” “你当真不会因她同本尊成过婚,而心生芥蒂?” “朕只希望她平安顺遂。即便日后,她看上了路边分外妖娆的小白脸,朕也会忍痛放她去。” 帝俊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极不舒坦。 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本就是说服冷夜放弃她。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思及此,他颇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闷声说道:“你们的婚宴,朕就不去了。” “多谢。” 冷夜望着帝俊远去的背影,轻轻地道了声谢。 为玄风浅安排好退路之后,他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怕死了。 只要她和孩子都能好好的,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该无憾了。 — 这会子,玄风浅正一言不发地站定在珊瑚跟前,时不时地用手触碰着珊瑚。 倾舞见状,亦凑至了玄风浅跟前,轻声安慰着她,“帝姬莫要过于忧心,依我看这株珊瑚十有八九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魔尊他那么强大,身体又十分地康健,怎可能平白无故地遭遇祸端?” 玄风浅偏头看向了神情自若的倾舞,心中骤然生出一丝疑虑。 片刻之前,倾舞还因珊瑚上结出的黑色小花莽莽撞撞地扑入玄星沉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怎么眨眼的功夫,她就跟没事儿人一般? 倾舞被玄风浅犀锐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悄然侧过了身子,看向了不远处仍在拌嘴的玄星沉和沐芙蕖。 “每次看到殿下和王妃因为我的缘故而吵得不可开交,我总要内疚好久。” “既然如此,你就应当时刻谨记着同兄长保持距离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又当又立令人生厌。”玄风浅看烦了倾舞这般惺惺作态,冷声驳斥着她。 倾舞权当听不懂玄风浅的言下之意,随手抹去眼角处溢出的泪花,沉声静气地道:“帝姬有所不知,殿下身上好似有一种特别的魔力,我总感觉他像兄长一般亲切。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情不自禁地靠近他。帝姬,你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我本意是打算加入他们,像至亲一样和谐地生活在同个屋檐下。” “……” 玄风浅顿觉语塞,她从来不知,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连勾引人家夫君,都能说得这样坦坦荡荡清新脱俗,倾舞果真有点能耐。 倾舞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遂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帝姬,你行行好,就收下我吧。如此一来,王妃便不需要成天提心吊胆,担忧我从她手中抢走殿下。再者,你这肚子一天天大了,绮鸢姑娘只一只手能动,怕是伺候不好你。你若收下我,我大可替绮鸢姑娘打打下手。” “这才是你的目的,对么?” 玄风浅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质询着她。 倾舞摇了摇头,“噗通”一声跪在了玄风浅跟前,“帝姬莫要误会,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不过是须弥山脚下的小小散仙罢了。倘若,帝姬愿意收下我,我必定为你鞍前马后。” 玄风浅本想一口回绝她的请求。 可眼看着倾舞以一己之力,将玄星沉和沐芙蕖的关系弄得这么僵,她实在没法看着倾舞再这么作妖下去。 再者,与其将这么一个大祸害驱逐出仙界,还不如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之所以称她为“祸害”,绝不是无据可依。 自倾舞手触珊瑚,并使得珊瑚结出黑花之后,玄风浅便料定倾舞的身世有点问题。 按理说,寻常人若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绝不可能像倾舞这般云淡风轻。 也许,倾舞这具躯体极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夺了舍,而原本的倾舞应当已经故去多时。 这种情况下,倾舞伸手去触摸珊瑚,珊瑚察觉到迫人的死气,确有可能会开出黑色的花。 第170章 大婚 倾舞端着一张芙蓉秀脸,泪眼汪汪地看向了眉头紧蹙的玄风浅,声色哽咽地道:“帝姬,就让我留下来伺候你吧。眼下我已无路可去,除了救助于帝姬,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风浅居高临下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倾舞,愈发觉得倾舞的神情举止像极了玄千凝。 俄顷,她倏然开口,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这么看来,你们还真是像极了。” 倾舞面上遽然显出了一抹犹疑之色,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帝姬此话何意?难道,我同帝姬认识的那位故人,当真那般相像?” “与其说像,不如说是一模一样。” 玄风浅心下腹诽着,倾舞十有八九是被玄千凝夺了舍。 要知道,这年头像玄千凝那般厚颜无耻且恶毒狡诈之人,实属罕见。而倾舞的想法作为,恰恰同玄千凝相差无几... 听玄风浅这么一说,倾舞紧张地直冒冷汗,拢于水袖中的双手亦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 她心里清楚的很,玄风浅已然恨透了她。 若是不慎暴露了身份,唯有死路一条。 深思熟虑之后,倾舞只得咬紧了牙关,故作兴奋地道:“如此真是太好了!能同帝姬的旧相识那般相像,实在是我的幸运。帝姬若愿意收下我,我便可以代替你的旧相识,悉心照料你。” “……”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一眼谄媚之至的倾舞,冷不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俗语有云:人至贱则无敌。 此话当真不假。 玄千凝为了接近她,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帝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你既想留下,便留下罢。一会回去,记得帮我把痰盂洗刷干净。”玄风浅唇角微扬,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既然玄千凝千方百计地想要留在她的身边,那便遂了她的意。 且看她还能蹦跶得了几日。 “痰盂?” 倾舞的脸色于须臾间骤沉,她怎么也没想到,玄风浅竟会向她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玄风浅瞅着她此刻的模样,心下暗爽,“近些时日,我孕吐得有些频繁,时不时地就要用到痰盂,劳烦你刷得干净一些。你知道的,自怀上身孕之后,我愣是一点儿怪味儿都闻不得。” “是。”倾舞沉声静气地应着,心下已然将玄风浅骂上个千百遍。 “若无他事,你便先回仙界,将不日前母后送来的十来个痰盂刷了吧。” “知道了。” 倾舞双手紧攥成拳,花了好些气力,才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倾舞攥紧的拳头,随口又补了一句,“绮鸢身子不好,你多担待些。若还有闲暇的功夫,记得将院前的落叶扫净。” “帝姬且放宽心,我自会将清风殿打理得井井有条。” 倾舞沉声应着,转身的那刹,已是泪流满面。 阔步而来的冷夜见泪水滂沱的倾舞作势欲扎入他的怀中,如避蛇蝎般连连偏闪到了一旁,不悦地皱紧了眉头,“走路不知看路,要眼睛有何用处?” “回尊上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为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路,绝不是有意要冲撞你的。” “寻常人的眼睛都是用来观世间美色,唯独你,成天哭哭啼啼,实在是有煞风景。”玄风浅摆明了欲同她过意不去,她既那么爱演,那便奉陪到底。 倾舞本打算让冷夜看看玄风浅的真面目,却不料玄风浅当着冷夜的面,依旧如此咄咄逼人。 意识到苦肉计毫无用处之后,她只得放低了姿态,轻声细语地赔着不是,“帝姬说的是。从今往后,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会努力忍着不哭。” 玄风浅置若罔闻,她见冷夜朝她走来,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帝俊呢?莫不是比输了,躲在犄角旮旯处哭鼻子?” 冷夜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煞有其事地道:“他确实输了。不止比本尊短了一大截,还小了一大圈。” “瞧把你能的!” 玄风浅哑然失笑,绝口不提那满珊瑚的黑花,一字一顿地道:“往后,可别见人就掏家伙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脑子不太好使。” 冷夜亦十分默契地将烦心事抛之脑后,莞尔轻笑,“晓得了。往后,只对你掏。” 同帝俊长谈过后,冷夜已不似之前心慌。 他心下暗忖着,一定要在他大劫将至之前竭尽全力地疼宠她,让她感受到他溢于言表的爱意。 至于逼她离开一事,等他确定大劫之期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为何要对我掏?我可不想平白无故地长出一排针眼。” “不对你掏,还能对谁掏?” 冷夜如是说着,转眼竟将她拖至了假山之后。 玄风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削薄的唇堵住了薄红的檀口。 “阿浅,现在可以么?” “开什么玩笑?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须得先赶去喜堂观礼。” 冷夜却道:“喜堂里哪里容得下四海仙家?既然,吉时已至,我们还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他话音一落,随手便设下了数道结界。 玄风浅局促地咽了咽口水,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恐惧。 在此之前,她确实总想着尽快将他哄上榻。 可自上回她被疼晕过去之后,她就再也不想以身试险。 冷夜看出了她此刻的惧意,声色温柔地掐得出水来,“别怕。上次是本尊过于激进,这次绝不会弄伤你。” “瞧你说的,好似很有经验的样子。” 玄风浅语气颇酸,她宁可他毫无经验,也不喜欢看到他这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本尊这还是第一次,余生多指教。” 冷夜深知玄风浅在介意什么,只是过去的事他没法改变,眼下能做的,只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先哄好她再说。 玄风浅哭笑不得,连声反问道:“你竟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次?既是第一次,那你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这还用问?你且放轻松些,容本尊同本尊的宝贝闺女问个好。” “……” 玄风浅满头黑线,她这才发现,原来冷夜也能这样厚颜无耻。 假山外,御宸、予烟二人听闻结界之中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顿觉尴尬万分。 “不如,我们就别叫他们了吧?”予烟双手紧捂着绯红的脸颊,低声轻语道。 “嗯。” 御宸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坏人好事,势必要遭其反噬。到时候,我若跟魔尊一样,眨眼功夫就完事儿,岂不是得不偿失?” “魔尊真有如此不济?” 予烟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踮起了脚尖,欲窥伺假山之后的香艳画面。 御宸倒也不是嘴碎之人,为顾及冷夜的面子,并未同予烟详述不日前在清风殿中看到的一切。 他轻揽着予烟的腰线,满脸揶揄地道:“你管人家做什么?走,随我去拜堂!等今晚,你便知你夫君我有多么的威武。” “没个正经!” “正经都是留给外人的。在你面前,我只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狼。” 御宸话落,便牵着予烟的手,往喜堂的方向走去... 翌日晌午,待御宸、予烟二人慵懒地从榻上坐起,便听闻殿外传来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喧闹声。 “想不到,九幽魔尊竟这般可怕!” “据说,他们二人昨儿个正午,就已经在假山后做着没羞没臊的事。这都一天一夜了,竟还不知疲倦...” “嗐~我都不知该羡慕羡天帝姬,还是该羡慕九幽魔尊。他们二人的体力,当真是绝。” “听说,帝姬声音都给叫哑了。再这么下去,她估摸着要躺着出来了。” …… 予烟挠了挠耳朵,略显纳闷地问道:“你不是说,魔尊那方面不行?这么对比起来,我怎么觉得好像他更厉害一些?”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成想,却激起了御宸的胜负欲。 “昨儿个,我不过是怕吓着你。既然,你胆敢质疑为夫的能力,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为夫的过人之处。” “我哪有这个意思?” 予烟始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欲开口解释,却被御宸直截了当地堵上了嘴。 约莫七八个时辰后,酣战刚歇的御宸听侍从说起,假山之后那俩人还在继续,终是忍无可忍。 他胡乱套上了一件衣服,便怒气腾腾地冲至假山前,语气不善地道:“冷夜,你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快两天了都!你最棒,你最久成了不?” 过了好一会儿,冷夜这才抱着浑身提不起气力的玄风浅从假山后走出。 他淡淡地扫了眼脸色铁青的御宸,沉声言之,“假山后风景不错。明儿个,莫忘了前来参加本尊和阿浅的婚宴。” “合着你是因为赶着去成婚,才勉为其难停下来的?” “嗯。” 冷夜瞅着昏昏欲睡的玄风浅,心下着实有些歉疚。 他本打算克制着些。 谁料,一旦尝过她的滋味,便再也没法停下来... — 翌日,仙界清风殿 天蒙蒙亮,冷夜就率着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在殿外候着。 第171章 颜汐再现身 “一边去。” 白帝抬手拂去了无涯夹藏着些许臊气的羽翼,定定地看向意气风发的冷夜,“为何愿意入赘?” 冷夜轻轻地弹去了黏在白帝颊面上的乌黑茸毛,削薄的唇瓣微微翕动,“本尊与阿浅之间无须分得那么清楚。阿浅唤你一声父尊,按理说本尊也该唤你一声父尊才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帝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冷夜叫他一声父尊,嘴上虽如此言说,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玄星沉暗戳戳地拽着白帝的衣袖,压低了声道:“父尊,依我之见,你还是对他客气点儿。不然,若是让浅浅得知你又刁难他,她心里头铁定不舒坦。” 白帝不服气地撇过了头,尤为傲娇的取下了手上常年佩戴的玉扳指,硬塞入了冷夜的怀中,“改口费收着。” 冷夜瞅着掌心中散发着墨青色光芒的玉扳指,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手持这枚汉螭龙玉扳指,便可统领仙界百万大军... 早在数千年前,他就听人说起过,白帝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宠女狂魔。 那时候他还不信,总感觉身居高位者不可能被儿女私情所牵绊。 现在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白帝宠女,堪堪比得上他宠妻了。 沉吟片晌之后,冷夜又不动声色地将玉扳指还了回来,“父尊,这玉扳指你且好生收着。本尊年轻力壮,不论遇何险境,都能轻而易举地化险为夷。你就不同了,年老体衰,关键时刻还须得靠玉扳指保命。” “混小子!一天不抬杠浑身不舒服?” 白帝见冷夜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来,气得浑身炸毛,脸色亦涨得通红。 冷夜困惑地扫了一眼怒气腾腾的白帝,不悦地道:“玄嚣,你最好别得寸进尺。” “咳咳——” 紧跟在冷夜身后的梦魔见情况愈发不对,轻咳出声,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跟前,“尊上,莫冲动。白帝现在是你的老丈人!” 无涯深怕冷夜突然作妖搅黄了这门亲事,忙不迭地将他往清风殿里推去,“尊上,老丈人这边,你且放心地交由妾身应付。当务之急,是快点将阿浅迎娶过门。” “嗯。”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得罪了老丈人,冷夜暗自咋舌。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惊蛰、惊阙等人的掩护之下,先行入了清风殿。 内室中,玄风浅听闻冷夜和白帝的争执声,亦觉十分无语。 白帝不过是将他当成了自家人,献宝般将玉扳指赠给了他。 不料,冷夜一句好话没有,还暗指白帝年老体衰不中用。 “憨货!好赖不分。” 玄风浅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道。 元蘅施然浅笑,沉声细语地道:“我倒是觉得这小子不错。不懂人情世故,却这么会疼人,想来他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深处。” “母后此言在理。” 听元蘅这么一说,玄风浅倒也不再纠结冷夜和白帝之间的矛盾。 想来,这便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模式。 绮鸢瞅着愈发迫近的冷夜,声色中藏着点点亢奋,“帝姬,姑爷即刻就到,你快将喜帕盖上。” “嗯。” 玄风浅徐徐地盖上了喜帕,只透过眼角余光,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屋外的光景。 伴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冷夜终于在乌泱泱的人潮中露了个头。 急风起,他墨发张狂飞扬,红衣飘袂,整个人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透着睥睨天下的狂傲,及与生俱来的贵气。 玄风浅定定地望着俊俏非凡,明艳过人的冷夜,颇为自豪地同身侧绮鸢等仙娥说道:“我亲手为他赶至的喜服果真别致!衬得他艳绝无双!” 绮鸢却瞅着冷夜身上明显不大工整的喜服,掩唇浅笑,“姑爷这身气度,当真是无人能敌。就连衣襟上歪歪扭扭的‘平安符’三字,亦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俊美。” “这不重要。” 玄风浅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等我学会了女红,再给他做件像样的衣袍。” “阿浅,腰还疼不疼?” 眨眼间,冷夜已行至玄风浅跟前。 他单手搂着玄风浅的纤腰,狭长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宠溺,说不出的极致魅惑,道不尽的隽秀风流! “疼。你可太胡来了,弄得我一身淤青,至今还没消去。” “要怪,只能怪你过太迷人。” 冷夜莞尔浅笑,趁周遭仙娥不备,倏然揭开了喜帕,毫无预兆地噙住了她薄红的檀口,“阿浅...”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颊上,似春风拂面,酥痒撩人。 玄风浅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略显羞赧地道:“冷夜,这么多人看着,你收敛些。” “叫夫君。” 玄风浅却捂着红透了的脸颊,低声嗫嚅着,“太过肉麻了些,我叫不出口。” “不叫?” 冷夜瞅着怀中娇俏妩媚的小女人,一掌轻拍在她的翘臀上,声色低醇且极具磁性,“若是不叫,今夜你可别想本尊轻易放过你。” 众人见状,纷纷跟着起哄,“叫!叫!叫!” 立于白帝肩头上的无涯看得心急,忙扯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叫嚷道:“夫君~宠我宠我!” 迟疑了好一会儿,玄风浅依旧没法当着众人的面叫出声,遂在他耳边低声轻语着,“我求饶还不成?今夜,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成。” 冷夜深知她脸皮薄,也不再强求。 下一瞬,他猛地倾身上前,又一次噙住了她的双唇。 玄风浅睁着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痴痴地看向了双眸紧闭,俊美无俦的冷夜。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亦能感受到他灼热的鼻息,甚至能感受到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冷夜亦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似霞光映日,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眸的玄风浅,声色愈发喑哑,“阿浅,好香。” 玄风浅推开了缠着她吻个不停的冷夜,尤为娇嗔地道:“绮鸢花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给我涂好了口脂,你可别全吃了!” “不可以吃?” 冷夜心下腹诽着,若不是想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他恨不得当场将她吃干抹净。 “不成。你脸皮厚,我可经不住众仙家这么盯着。” 玄风浅察觉到他眸中的情欲越来越浓,深怕他突然失控再度向她扑来。 不得已之下,她得知灵巧地绕过他,“咻”地一声钻入了喜轿中。 冷夜心下暗忖着,从仙界到九幽的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若是照着迎亲队伍现下的速度,起码得耗上一两个时辰。 与其让她在兀自一人花轿中颠簸上那么久,不如随她一道,在花轿中嬉闹一番。 如是一想,他亦撩起了喜轿的帘幕,在众人讶异的眸光中,一头钻入了轿中。 “你做什么?” 玄风浅原以为还能在花轿中小憩片刻,不成想,冷夜竟跟着闯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上手扒开了她身上的喜服。 “该死!肚兜呢?” 冷夜本打算浅尝辄止,意外发现她竟连肚兜也没穿,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了许久的欲和念。 玄风浅支支吾吾地道:“忘...忘了。” “忘了?” 冷夜总感觉玄风浅不似这般健忘之人,下意识地往她裙摆中探去。 果不其然,她今儿个“忘”的可不止一件! 冷夜的眼眸愈发炽热,他徐徐俯下身,噙住了她通红的耳朵,“磨人的小东西...” “你别乱来,万一喜轿塌了怎么办?” 玄风浅不过是按照素女所言乖乖照做而已。 她委实没料到冷夜竟在洞房花烛之前,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小“心机”,这会子竟是怎么也推不开他。 “本尊早已命人将喜轿加固过。” “原来,你早有预谋!” “阿浅不也一样恋慕着本尊?” 冷夜话音一落,再未给过她开口的机会,便不容商榷地开始了攻城略地。 喜轿之外,众人面面相觑。 脸皮薄一些的,纷纷捂紧了耳朵,尽可能地不去听那喜轿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只无涯哪壶不开提哪壶,立于惊蛰肩头兴奋地嘎嘎乱叫,“惊蛰,尊上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一样?万一,阿浅身子受不住怎么办?不如,我也进去凑凑热闹。等阿浅体力透支之际,我就顺势补上。” 惊蛰轻柔地捂住了无涯的尖尖细嘴,温声言之,“别闹,安安逸逸地活着不好么?我敢保证,你若敢进去坏事儿,准保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嘎!你是说,尊上也会像对阿浅那样,折腾我一整夜?” 无涯双眼放光,展翅欲撩开那迎风而漾的轿帘。 惊蛰忙不迭地将它揣入了怀中,郑重其事地道:“尊上有多在乎羡天帝姬你不是不知道。你这般莽莽撞撞地闯进去,若是窥见了羡天帝姬的身子,尊上即便网开一面没将你剥皮拆骨,怕是也要剜去你的眼珠子。” “嘎...” 无涯听惊蛰这么一说,再不敢轻举妄动。 它缩了缩脖子,斜斜地蔫在了惊蛰怀中,闷闷不乐地道:“我这是彻底失去尊上了么?” “清醒一些!你根本从未拥有过。” 惊蛰温和地笑了笑,刚一抬头,却又撞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颜汐?” 见状,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怀中正把玩着唢呐,乱吹一气的无涯,快步跟上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抹倩影。 “公子,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那女人缓缓地转过了身,面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惊蛰摇了摇头,异常笃定地道:“我绝不可能认错。汐儿,可否告诉我,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第172章 被合卺酒放倒 颜汐习惯性地努了努嘴,略显困惑地看向了面色焦灼的惊蛰,“公子,你当真认错人了。” “认错?” 惊蛰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神情举止几乎同颜汐如出一辙的女子,为防错认,试探性地问道:“姑娘芳名为何?家住何处,家中可有姊妹?” “问这么多做什么?妖帝说了,你们九幽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让我们离你们远一些。”颜汐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是妖界中人?” 惊蛰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弥散出来的淡淡妖气。 “嗯。” 颜汐微微颔首,转眼便将惊蛰晾在了一旁。 惊阙见惊蛰一脸落寞地杵在了原地,倏然伸手搭在了他的肩颈上,好奇地问道:“阿蛰,你该不会看上了那姑娘吧?” “别胡说。想来,应该是认错了人。” 惊蛰眉眼间满是落寞,正打算同惊阙一道归入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之中,颜汐却顿住了脚步,怯生生地叫住了他。 “等等,你...叫阿蛰?” “怎么了?” 惊蛰心跳如鼓,眸中再度燃起了希望之火。 一直以来,颜汐就是这么唤着他的。 颜汐抿了抿唇,沉默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行至了惊蛰跟前,“那个...不瞒你说,我确实叫颜汐。不过,十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丢失了几乎全部的记忆,过去的事基本全忘了。” “失忆?” “嗯。”颜汐点了点头,“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同他人说道。这十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总会蹿出一个男人的身影。梦境里,他的名字就叫阿蛰。” 听她这么一说,惊蛰更加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初为救他而惨死在仇家刀下的颜汐。 他欣喜若狂,双手局促地在衣袍上摩挲着,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颜汐,你可知我找了你整整一万年?” “什么?” 颜汐惊愕地瞪圆了眼。 正想追问下去,却被同行的小妖拽着往反方向疾驰而去,“磨磨唧唧的做什么呢?回去晚了,仔细你的皮。” “可...” 颜汐欲言又止,沉吟片刻之后,终是决定先回妖界交差。 临行前,她还特特回眸看了一眼惊蛰,“过几日我再去九幽寻你。” “好。” 惊蛰痴痴地看向了颜汐渐远的倩影,唇角处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喜轿中,冷夜依旧不知疲惫地在玄风浅身上攻城略地。 直至玄风浅捧着肚子呼痛,他才骤然停歇了下来。 “莫不是动了胎气?” “有可能。” 玄风浅被缠得没辙,只好随口扯了个谎。 若是在榻上,倒还好说。 眼下尚还在喜轿中,她委实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 既不敢出声,又要时刻提防着随时都可能四分五裂的喜轿,实在是分身乏力。 “现在还痛不痛?” 冷夜一边焦声询问着她,一边轻柔地替她擦去了身上的汗渍。 玄风浅懒得怠动,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嘤咛着,“一点点。” 片刻之后,当她发觉冷夜居然用自己的中衣替她擦拭身体,瞬间红透了脸,“你...” “无妨。” 话落,冷夜又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中衣往身上套去。 “……” 玄风浅总感觉冷夜的脸皮越来越厚实了,除却睡着的时候,其他时间似乎都用在了撩她上。 不过她此刻疲累的很,也顾不上羞赧,依旧稳稳地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当她从睡梦中被他温柔唤醒之际,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一拜天地。” 耳边骤然传来的浑厚声音,使得玄风浅浑身为之一震。 冷夜见她呆呆地杵在了原地,直截了当地摁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配合着点。” 玄风浅下意识地抬手拭去了嘴角处的口水印子,不满地咕哝着,“你就不能早点唤醒我?” “看你睡得那么沉,舍不得。” 冷夜攥紧了玄风浅微凉的手,声音温柔地好似能掐得出水来。 “二拜高堂。” 闻声,冷夜略显困惑地看向了满脸喜色的傧相。 在此之前,他就跟主持婚典的傧相说过,他已无高堂可拜,直接省去这一环节即可。 抬眸间,他才发觉白帝,元蘅二人已然笑涔涔地端坐在了高位之上。 “……” 冷夜意识到白帝又想占他便宜,死活不肯就范。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携玄风浅一道向高堂上端坐的二人客客气气地行了个鞠躬礼。 “夫妻交拜。” 傧相话音一落,冷夜就迫不及待地转过了身子,轻轻撩起玄风浅的盖头,微躬着身子,旁若无人地吻上了她薄红的檀口。 一时间,喝彩声此起彼伏。 在场女眷尽数红了脸,满眼艳羡地看着深情拥吻的俩人。 “礼成。送入洞房。” 傧相着实没见过这么猴急的新郎倌,亦不知该如何主持大典,便急急地宣了成礼。 让他更加意外的是,冷夜竟撇下了满堂宾客,随着玄风浅一道入了洞房。 见状,众宾客纷纷哄堂大笑。 “想不到素来冷情的九幽魔尊也有心急如焚的时候。” “可不是?拜着天帝就开始情不自禁,入了洞房之后,怕是要捅破天。” …… 玄风浅硬着头皮,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冷夜拽着入了洞房。 “冷夜,你当真不去陪陪宾客?” “不陪。” 冷夜随手掩上了门扉,径自行至食案前,笑意炎炎地端着合卺酒朝玄风浅走去,“你还怀着孩子,浅尝辄止即可。” 玄风浅一想到过会儿又是一场酣战,面上骤然现出壮士扼腕般的“悲壮”。 她徐徐地接过冷夜递来的碧玉樽,本打算借着酒意壮壮胆。 可当她将碧玉樽里的清酒一饮而尽之后,不过须臾的功夫,竟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榻上。 “阿浅...” 冷夜瞅着四仰八叉地瘫在卧榻之上的玄风浅,话里行间溢满了宠溺,“被合卺酒灌醉,真有你的。” 他早知她酒量不好,特特在合卺酒里兑了大半杯水。 没想到,饶是如此,她依旧是不折不扣的“一杯倒”。 第173章 稚末生子 翌日一早,玄风浅慵懒地翻了个身,竟被榻板发出的“嘎吱”声吵醒。 “这是哪儿?” 她惊乍起身,警惕地环顾着周遭简朴的陈设。 “凡间。”冷夜见她转醒,顺势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安胎药,“乖,先喝了。” “为何带我来凡间?” 玄风浅瞥了眼黑糊糊的安胎药,本能地排斥着这玩意儿。 她好歹是纯元仙体,即便昨儿个在喜轿里动了胎气,稍稍休息几日便可恢复,根本无需喝药。 冷夜广袖轻飏,使得紧掩着的窗扉大敞了开来,“你不是说,最喜欢的便是人间烟火?” 玄风浅没想到冷夜竟能记得她随口说过的话,心里暖融融的,如同灌了蜜一样甜。 她徐徐伸出嫩藕般细嫩的手臂,感受着从碧纱窗外洒入内室中的斑驳阳光,展颜浅笑,“凡间可真好啊。哪怕是在此处耗上一两年,于九幽来说,不过是一须臾。如此,我们若是在凡间待上个七八十年,于九幽来说,也才七八十天。” 冷夜眸色微动,眼底里的不舍转眼被似水的温柔所取代。 他之所以想着带她来凡间走一遭,就是希望能和她多相处一段时日。 可惜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他们二人若是在凡间久处,上神劫的时间并不会有丝毫的延迟,反而会按照凡间的时辰重新计算。 “冷夜,扶我起来,我想出去逛逛。” “先把安胎药喝了。”冷夜再度将安胎药往她面前,不容商榷地道。 玄风浅眉头淡淡一轩,娇声细语地道:“你可别嫌我矫情,我实在闻不得药渣味儿,忒苦了些。” “一点儿也不苦。这里头,全是你喜欢的人间烟火气,混杂着臭汗味,狐臊气,脚臭味等等,准保你满意。” 玄风浅抵触地捏起了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憨货!你确定这还能喝?” “本尊亲手熬的,你确定不尝一口?” “不。” 玄风浅摇了摇头,本想借故打翻安胎药,无意间瞥见冷夜的手上好似被烫出了好几个泡,心软得一塌糊涂。 思量再三,她终是接过了冷夜端来的安胎药,小口小口地嘬着。 “甜的?” 玄风浅颇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眉眼愈发温柔的冷夜,眼眸中于不知不觉间氤氲了一层水汽。 “不然呢?” 冷夜莞尔浅笑,倏然俯身,吻干净了她唇角处的点点药汁儿。 “夫君,你笑起来真好看。” 玄风浅双手轻箍着冷夜的脖颈,在他耳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轻声细语着。 “你叫本尊什么?” 冷夜想不明白,无涯唤了他数千年的“夫君”,他心中都未曾起过一丝的波澜。 现如今,玄风浅这声酥酥麻麻的“夫君”,却让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何为人间值得。 “阿浅,本尊欠你的,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多大点事儿。”玄风浅巧笑嫣然,“你若是心里有愧,不如肉偿?” “好。” 冷夜深怕再度弄伤到她,索性让她在上。 一开始,玄风浅还有些束手束脚。 可玩嗨了之后,竟越发喜欢上将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她轻抚着冷夜俊美无俦的脸颊,喑哑的声色中藏着一丝娇嗔,“乖,给爷笑一个。” “……” 冷夜总感觉玄风浅在调戏她,不经意间又红透了脸。 他心下腹诽着,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往后,不论她如何央求着他,他也不可能让她在上。 事关“主权”问题,他决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做出让步。 然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顾及玄风浅渐渐凸起的肚子,冷夜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妥协... — 三个月后,稚末顺利地产下了一男婴。 人前,她只敢唤其小名“黑黑”。 唯有在四下无人之时,她才敢轻轻地唤他一声“慕夜”。 尽管自她生产之后,冷夜就未曾看过她,但她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在她看来,黑黑就是冷夜赠予她最好的礼物。 玄风浅得知稚末产下一尾黑龙之后,怒气腾腾地杀到了冷夜跟前,怒声质问着他,“骗子!你不是跟我说过,从未碰过稚末?” “确实没碰过。” “那你且告诉我,她为何会产下一尾黑龙?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六界之内,唯有你一人是黑龙真身。事已至此,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本尊冤枉。” 冷夜眉头紧蹙,只觉百口莫辩。 他能确定的是,自己当真没有碰过稚末。可问题是,六界中只他一人是黑龙真身,他想自证清白,正可谓难上加难。 更让他头疼的是,稚末亦一口咬定当初是他轻薄的她。 玄风浅只当冷夜依旧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气得浑身发颤,“我记得曾不止一遍地同你说过,你早些时候犯下的荒唐事,我可以选择既往不咎。但你为何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别激动,以免动了胎气。”冷夜无奈地叹了口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同玄风浅一起看过的一出名曰“窦娥冤”的凡间戏目。 “冷夜,别再逃避现实了。当初你既欺辱了人家,就该对人家负责到底。像你现在这般不作为,在我看来真的很差劲。”玄风浅声色清冷,尤为失望地道。 事实上,她从未想过同其他女人分享冷夜。 可问题是,大错已然酿成。冷夜就该担起肩上的职责,照顾好稚末母子。 然而,冷夜总是对稚末母子不管不问,这般行为确实渣到了极点。 说到底,稚末才是受害者,她凭什么要遭受这般的灾祸? “阿浅,能不能相信本尊一次?本尊从没想过逃避,问题是本尊压根儿就没有碰过她。至于她为何会产下黑龙,本尊也感到十分困惑。” 冷夜一方面感慨于玄风浅非比寻常的宽大气度,一方面又觉十分委屈。 在遇见玄风浅之前,他确实不懂得何为洁身自好,但这并不代表他糊涂得连自己有没有碰过稚末都记不清楚。 第174章 忆起往事 玄风浅看向面色焦灼的冷夜,稍稍缓和了口气,“这事儿先搁一搁,等我心情好些了再谈。” “本尊不是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为何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说辞,也不愿相信本尊?” 冷夜心下清楚的很,玄风浅之所以不肯相信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过于放浪是过往。 可惜,这世间根本没有后悔药。 他终究是因为那风流成性的过去,付出了些代价。 “你当真值得我去相信?” 玄风浅话一出口,便知失言。 她喉头微动,原想着补救一番。 不成想,冷夜已先她一步,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帝姬,莫不是同姑爷吵架了?”绮鸢瞅着蹲在前院情绪尤为低落的玄风浅,快步上前,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他甚至不愿意跟我吵。” 玄风浅闷声说着,心中委屈不已。 她若是说错了话,他好歹给她一个致歉的机会。 他倒好,长腿一迈,便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姑爷定是舍不得跟你吵。夫妻吵架本就是床头吵来床尾和,帝姬无需太过担忧。” 绮鸢耐心地蹲在了玄风浅身侧,沉声静气地抚慰着她。 倾舞远远的就瞅见了情绪低落的玄风浅,冷不丁地啧啧出声,“魔尊可真是狠心!他这么对待帝姬,也不怕帝姬动了胎气?” 玄风浅犀锐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满脸写着幸灾乐祸的倾舞,倏然起身,径自朝着殿外走去。 她早看穿了倾舞的心思,自然不愿在其跟前显出这般狼狈的模样。 故而,她转身便默不作声地撇下了跟在身后的一干人等,气冲冲地栽入了人烟稀少的九幽密林之中。 “莫名其妙地搞出一尾小黑龙,我还问不得了?” “口口声声说全听我的,到头来,一生气就跑得没影。我又不是故意的,还凶我...” “这回,我决不能那么好哄。” 玄风浅站定在迷瘴迭起的密林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牢骚。 她漫无目的地在密林中游走着,本打算再逛一会儿就原路返回,不曾想,前方不远处竟传来了酥麻入骨的低吟声。 怪哉。 难道,密林中的藤蔓成精了? 都说春季是最最适合生灵繁殖交配的季节,现在看来,此话真是不假。 就连这些矜持怕羞的小小精怪,都敢于白日宣淫。 玄风浅轻轻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抻长了脖颈,好一会儿才看清了不远处那两道交缠在一块儿的身影。 “惊蛰?” 玄风浅讶异地捂住了口鼻,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深怕惊扰了正在耳鬓厮磨的俩人。 在此之前,她倒是听冷夜说过,惊蛰在一万多年前,曾深爱过一位名唤颜汐的女子。 冷夜曾明确地表示,颜汐已故去多时,绝无起死转生的可能。 既是如此,惊蛰为何深情款款地唤着颜汐的名儿? 难不成,这位妖界来的小妖正是颜汐的转世? 不对。 冷夜说过的,颜汐不可能复生。 不然以他对惊蛰的重视程度,又岂会让惊蛰在思念和绝望之中等待了近万年? 玄风浅眉头紧蹙,思忖了好一会儿,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心事重重地往回走着。 可不知怎的,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能走出这片密林。 夜色愈发浓稠,淡翠色的密林好似被泼了青鸦色的墨汁儿一般,骤然深沉了下来。 玄风浅举目四望,见四下茫茫无所依,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彻底地迷失在了迷瘴之中。 “唉,我这脑子...当真是应了那句一孕傻三年!” 玄风浅有些懊恼地靠在了身后粗壮的树干之上,兀自生着闷气。 事实上,她原本可以瞬移回去。 奈何自怀孕之后,她越来越记不住事儿。 眼下,她居然连如何瞬移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正当她不知该上何处过夜之际,冷夜恰巧及时赶至。 得见她安然无恙地靠在树干上小憩,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抱歉,是本尊不好。” 冷夜阔步上前,打横抱起了浑身冰凉的玄风浅,歉疚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迷路了。” “不过就是几步路,怎么走丢的?” 冷夜剑眉轻蹙,他不认为玄风浅忘性大到连这几步路都记不住。 又或许,是有心人刻意将她桎梏于此地? 思及此,冷夜骤然抬眸看向了天青色的苍穹,无意间发觉了天幕上尚未散去的浓重煞气。 “果真,他还活着。” “谁?” 玄风浅沉声问道:“你说的可是堕魔?” 冷夜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事态紧急,往后切莫到处乱跑。” “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 “还在生气?本尊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稚末所出跟本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玄风浅深知冷夜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亦知他有多渴望她的信任。 不过,思量再三,她终是将心中困惑尽数道出,“既无关系,她为何说得有凭有据?平心而论,我总感觉她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她比一般人都要善良。” “稚末确实不是工于心计之辈。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幕后黑手才会千方百计地将她送到本尊跟前。本尊之所以留着她,一开始单纯是想看看她打算怎么挑拨你和本尊的关系,顺便看看你会不会吃醋。自你怀上身孕之后,本尊总想着多做善事,自然不可能像过往那般滥杀无辜。” “可真有你的!难不成,你还一直盼着我吃醋?” 玄风浅撇了撇唇,她怎么也没想到冷夜竟这般恶劣。 他难道不知,她都快被他气死了么? 冷夜瞅着玄风浅气鼓鼓的模样,连声哄着她,“抱歉,下不为例。” 玄风浅闷声冷哼着,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不好哄的。” “本尊知错了。” “早干嘛去了?晾了我这么久,你难道就不担心我被他人拐骗?” “人在生气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下一回,本尊保证,无论如何也不会撇下你。” “你要是再敢气我,我就敢给你生出一窝牛头马面,让你尝尝被绿的滋味。” 玄风浅掐着冷夜俊美无俦的脸,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却又情不自禁地吻上了他的唇。 “你要是敢,本尊就将所有染指过你的人全杀了。” 冷夜大手掐着她的腰肢,怔忪间,倏然想通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 众所周知,除上古魔龙一脉为黑龙真身,这世间再无他人得以修成黑龙真身。 也就是说当初顶着他的样貌轻薄稚末之人,十有八九是他本家。 可问题是上古魔龙一族在他之前,一直是一脉单传。 难不成,他父尊还曾有过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意识到这一点,冷夜骤然垂眸,沉声询问着玄风浅,“你可知浮尘的真身为何?” “他不是扫把星君么?想来,他的真身不是扫帚,便是拂尘。” 冷夜眉头紧锁,郑重其事地道:“按理说,不论是扫帚还是拂尘,即便成了精,也不可能在短短万年间修成魔身。死物同活物之间,区别还是比较大的。” “世间万物皆有灵,又或许,他背后还有高人相助?” “也许吧。” “对了,你可知我的真身为何?”玄风浅在冷夜脸上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又开始玩弄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随口询问着他。 “你身来便是纯元仙体,何来的真身之说?” “父尊曾说过,我的真身是一株仙草。我总感觉仙草未免太寒酸了些,这才从未提及此事。” 仙草?! 冷夜倏然忆其那些个有关于众神之力的传说。 传说中,神界即将殒灭前,众神曾将毕生神力都注入到了一株韧性极强的仙草之中,寄希望于这株仙草得以力挽狂澜,重建神界盛景。 如此一想,冷夜面色更加凝重。 他深知重建神界盛景有多艰难,亦不希望这样艰难的使命落到了玄风浅肩上。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自己能代替她承受这些。 “冷夜,这个秘密你可不准对外人说道。” “容本尊尝尝,你这株仙草有多嫩。” 冷夜略带薄茧的手轻抚着玄风浅的脸颊,得知她的真身实为一株仙草之后,他的动作显得更加轻柔,深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她。 他徐徐地闭上了眼眸,愈发狂热的亲吻着她那总是让他眷眷不舍的唇。 玄风浅却偷偷睁开了双眼,目无斜视地看着情动时面颊绯红的冷夜。 她着实喜欢他此刻的模样,少了平素里的那份清冷孤傲,更显温柔体贴。 正当此时,她无意间瞥见了穹顶之上泛着煞白亮光的霹雳列缺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冷夜的脊梁骨袭来。 这一刻,她完全忘却了自己还怀着身孕,猛地一使力,将冷夜推至了一旁,直愣愣地替他扛下了这来势汹汹的雷劫。 “阿浅!” 冷夜见数道白光不偏不倚地劈在了玄风浅的天灵盖上,吓得手足无措。 他定定地看着被天雷劈得浑身炸毛,一脸焦黑的玄风浅,心疼不已地将她抱在了怀中,“莫不是傻了?天雷都敢挡!” 玄风浅双手轻覆在微凸的腹部上,心有余悸地道:“幸好这霹雳劈的是我的脑袋。” “玄风浅,你给本尊仔细听好了,若再敢以身犯险,本尊绝不轻饶。” 冷夜一边轻抚着她炸毛的脑袋,一边仔细地检查着她透着一股子焦味的身体。 所幸,这不过是林间再寻常不过的闷雷,杀伤力并不算大。 “这么凶做什么?我不过是出于本能,一时间忘却了我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娃。” “你须得记住,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本尊皮糙肉厚,断不会出事。” 冷夜深知玄风浅是被西海中那株得以预知生死的珊瑚给吓怕了,这才会不管不顾地替他挡下列缺霹雳。 此刻的他,确实万分感动。 感动之余,更多的是生气。 他实在无法想象,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玄风浅深怕冷夜担忧,强忍下头顶上的钝痛灼烧之感。 让她倍感无措的是,她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了般,倏然间涌入了诸多她之前丢失的记忆。 事实证明,心底里的伤痛,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要命。 当她忆起现下对她百依百顺的冷夜,曾将她推给了九幽魔牢中那一众歪瓜裂枣之时,原本炙热的心于须臾间凉透。 “阿浅,你怎么了?” 冷夜目不转睛地盯着神情渐渐冷下来的玄风浅,没来由地慌了神。 “放开我。” 玄风浅抬起尤为冰冷的眼眸,声色冰冷似寒霜。 她猛地挣开了冷夜的桎梏,阔步往前走去。 脑海中一直在回放着冷夜当初如何凌虐她,折磨她的画面。 如果可以,她宁愿丢掉那段暗黑得让她不敢触碰的记忆。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先是让她忘却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愉快,在她彻底爱上他的时候,又给了她最为致命的一击。 眼下,她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冷夜。 毕竟抛开那段凭空冒出来的记忆,冷夜确实好得没话说。 冷夜见玄风浅的情况不大对劲,焦声问道:“阿浅,身体可有不适?本尊先带你回去歇息,如何?” “闭嘴。” 玄风浅地扫了眼聒噪不休的冷夜,狭长的桃花眼中透着一丝不耐。 冷夜心里咯噔一下,骤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单看玄风浅这般冷淡的态度,确实同她失去记忆之前如出一辙。 难道她全记起来了? 思及此,冷夜身上冷汗迭出,亦不敢多言,只得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还跟着我做什么?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玄风浅心烦意乱。 她正思忖着该如何处理她和冷夜的关系,可不知为何,她已然无法像失忆之前那样淡然。 第175章 九重天雷劫 “阿浅,过去的事本尊很抱歉,可否给本尊一次补救的机会?” “能不能安静点?”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声色变得极其的冷淡。 这一瞬,冷夜总感觉若是再不将她抓牢,好似就要用永远失去她一般。 恐慌,且无助。 他那颗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好似一叶扁舟,在疾风骤雨中涤荡着,眼看着离岸渐远,却束手无策。 “阿浅,对不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像之前一样抱着她搂着她,可他的手还未触及她的肩头,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 玄风浅被冷夜念叨了一路,更加烦躁。 前脚刚踏入屋中,反手便重重地关上了门扉。 之所以这般烦躁,倒不是当真烦透了冷夜。 她只是看不得冷夜黯然神伤的模样。 而冷夜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精疲力竭地靠在了门扉上,整夜整夜没合眼。 他不敢说话,唯恐惊扰了她。 也不敢示爱,深怕她觉得恶心。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强大。 在感情方面,他脆弱得可怕,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堪一击。 内室中,玄风浅百无聊赖地瘫在了榻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床幔上的天青色缎带流苏。 “阿浅,你怎么了?” 无涯察觉到玄风浅心情似乎不太好,徐徐地从被衾中探出大半个圆脑袋。 “没事。” “是不是和尊上闹别扭了?” “谈不上闹别扭,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和他的关系。”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就成了?何必平添烦恼。”无涯将羽翼轻轻地搭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轻声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希望肚子里的小娃娃能如法炮制尊上的好样貌。” 玄风浅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直到现在,我依旧是这么想的。” 无涯不明所以,困惑不解地问道:“既是如此,你又在纠结什么呢?” “我不知道。” 玄风浅沉沉地闭上了眼眸,只想着暂时将他抛至一边,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每每遇到烦心事儿,她总是想一睡了之。 就算是天塌了,睡上一觉,明天照样又是崭新的一天... 三日后。 待她彻底清醒之际,思路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正如无涯所说的那般,既然还爱,为何要轻言放弃? 说白了,冷夜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真正该死的,是一直从中作乱的浮尘。 思及此,玄风浅乍然起身,迫不及待地敞开了房门。 她原以为冷夜还在屋外等着她。 出乎意料的是,殿外只余下了一地的落叶。 “莫不是淋了一夜的雨,身体欠安,去偏殿休息了?” 玄风浅左右四顾,仍未寻到冷夜的踪影。 无涯静静地立在她肩膀之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应当是去处理什么要紧的事儿了吧。不然,以尊上的性子,势必要死守在屋外的。” “帝姬可是在寻尊上?” 正当此时,倾舞着一袭纁色襦裙施施然走来。 今日的她,不同于往日的楚楚可怜,显得格外的艳丽。 玄风浅满眼狐疑地看着浑身上下均透着一股子怨气的倾舞,沉声问道:“他在哪儿?” “尊上这会子应当还在紫幽宫稚末屋里头歇着。” 倾舞面上尚还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可她拢于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她原以为,天上地下,她有且只有玄风浅这么一个对手。 却怎么也没料到,在冷夜心中,她竟连相貌平平资质平庸的稚末都比不上。 她原想再施夺舍之术,夺得稚末的身体。 可惜浮尘迟迟未能露面,她又失去了血魔之躯的庇护,别说夺舍他人,就连自保,也成了很大的问题。 “他在稚末屋里?” 玄风浅心下暗忖着,他应当只是在同她置气,这才故意跑到稚末屋中逢场作戏。 既是如此,她便亲自将他哄回来好了。 等将他哄回来后,再让他面壁思过。 这一天天的,做什么不好,非得惹出些事端! 她不知道的是,昨夜雨势最大的时候,九重天雷劫毫无预兆地拉开了序幕。 冷夜不愿惊扰到她,兀自一人在密林之中承了一整夜的雷劫。 瓢泼大雨中,鸦青色的密林被穹顶上的百道散发着紫色幽光的霹雳照得透亮。 滚滚雷声于云层中翻滚着,咆哮着,如同怒吼中的雄狮,朝着冷夜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 虚空中凌厉非凡的闪电,夹杂着狂风,似齐飞的箭雨,尽数劈在他的血肉之躯上。 雷暴持续了整整一夜,直至天光泛白之际,这才止歇。 而此刻的冷夜,已被霹雳劈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他单膝磕在了满是泥泞的水坑之中,好似石化了般久久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正当他以为顺利地渡过了九重天雷劫之际,不远处传来的一丝虚妄的笑声,不偏不倚地撞入了他的耳际中。 “呵...” “谁?” 冷夜费劲地抬起了头,声色低哑至极。 察觉到前方密林之中若有似无的邪佞之气,他只得拼劲全力,凭着轩辕魔剑的支撑,缓步向密林外挪去。 “啧...想不到你竟变得这样怕死。” 身后,浮尘那双略略失焦的眼眸悬浮在了虚空之中,好整以暇地看着此刻脆弱不堪的冷夜。 “收网。” 冷夜脚步微顿,微微偏过头,声色虽十分虚弱,可话里行间依旧透着一股子无法掩盖住的自信。 他话音一落,密林中骤然涌出了数百精兵,于须臾间摆下了八卦连环阵,将浮尘的虚影桎梏其中。 与此同时,单手托着混沌钟飞身而至的梦魔亦瞅准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混沌钟往浮尘头顶一掷,使得他再度受限于混沌钟的乾坤之力。 “卑鄙!” 浮尘没想到冷夜还藏了一招,愤怒地犹如困兽般嘶吼着。 “兵不厌诈。” 得以生擒浮尘,冷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就因过于虚弱的身体,而被浮尘硬生生地拽入到了梦境之中。 冷夜剑眉紧蹙,迟疑了许久,这才拨开了面前迷茫一片的梦境迷雾。 迷雾散尽,他脚下的这片土地转眼又变成了一方海域。 这方海域,冷夜再熟悉不过。 上辈子,他不正是埋骨于此? 冷夜唇角处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他原想着一把捏碎这虚妄的梦境,无意间却觉玄风浅的倒影亦清晰地倒映在了无妄海玄黑色的海面之上。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丝预感,总感觉这方梦境极有可能是他上辈子身死之后真实的存在。 事实上,浮尘所造的这一出梦境,的的确确就是上辈子冷夜身死后切实发生过的事。 冷夜屏住了呼吸,悲恸不已地看向了梦境中为替他报仇雪恨,而被浮尘拧断了脖颈身首异处的无涯。 在此之前,他眼里的无涯不过是只贪生怕死的乌鸦。 却不想,它居然傻到以身犯险,做出那般以卵击石之事。 而让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玄风浅在得知这一切全是浮尘的算计之后,竟捡起了脚边散发着紫色幽光的轩辕魔剑,自毁神体,硬生生地将时间推移到了悲剧发生之前。 冷夜缓缓地蹲下身,欲伸手去触摸愈发透明的玄风浅。 然而,他的指尖尚未触及她的身体,她就化作了点点星光,消失在尘埃里。 “阿浅,本尊错了。” “活过来...” 冷夜赤红着双眼,欲以袍袖兜住眼前渐渐寂灭的星光。 可惜,星光易逝。 仅在他掌心中停留了片刻,便化成了云烟,随风而逝。 一刻钟后,当梦魔将冷夜带出浮尘的梦境之际,冷夜眼里的光已尽数寂灭。 “看好浮尘,这次务必别让他逃了。” 他声色寂寂,脑海中总是闪过玄风浅引咎自戕时决绝的眼神。 梦魔面露愧色,低声道:“魔尊,堕魔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再度逃脱了混沌钟的桎梏。” “逃了?” 此刻,冷夜根本没气力再去追捕浮尘。 他因过重的伤势,已经直不起腰,只觉神情恍惚,好似随时随地都有晕死过去的可能。 “扶本尊去紫幽宫。” 梦魔双目圆瞪,诧异地询问着他,“魔尊确定不回清风殿?” “不回。” 冷夜笃定地摇了摇头,声色虽弱,眼神却出奇的坚定。 在得知上辈子玄风浅因他自戕之后,他才意识到,她为了他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一回,他绝不能放任她再一次自毁神体而殒命。 尽管万般不舍,但他必须狠下心,亲自斩断情缘。 第176章 逢场作戏 九幽,紫幽宫 冷夜在惊蛰,惊阙二人的搀扶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便径自闯入了稚末的屋中。 他推开房门的那刹,稚末正轻声细语地哄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孩。 “魔尊,你怎么了?” 稚末见冷夜周身魔气四溢,面色苍白得略显病态,连连将怀中的婴孩递给了身侧的魔姬,疾步上前,小心地搀扶着冷夜。 “可否帮本尊一个忙?” 冷夜敛下了眸中的悲恸,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道。 “什么忙?” 稚末瞅着他额角簌簌挂下的殷红血迹,慌得手足无措。 犹疑片刻之后,她终是掏出袖中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擦净了他颊面上肆意横流的血迹。 “帮本尊气走她。” 冷夜话音一落,便将稚末摁倒在了她身后的食案上。 稚末瞬间会意,尤为关切地盯着身前愈发虚弱的冷夜。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愈发微弱,好似受了极重的伤。 踟躇再三,稚末终是鼓起了勇气,轻声询问着他,“为何要骗她?她还怀着身孕,受不得刺激。” “本尊不是她的良配。” “你可有亲口问过她?这般擅自作下决定,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不瞒你说,留给本尊的时日不多了。本尊必须在短时间内让她断了念想,你可明白?” “魔尊...” 稚末想不明白冷夜口中的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但她完全看得懂他对玄风浅的深情厚爱。 既然他执意如此,她能做的就是尽全力配合他。 思及此,她骤然伸出双手,用力地反扣着他的肩膀,迫使他完完全全地贴紧了她的身体。 屋外。 玄风浅怔怔地瞅着屋内格外暧昧的俩人,原打算开口问问冷夜,是不是为了气她,才伙同稚末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大戏。 不成想冷夜竟在她开口之前,率先开了口,“谁允许你来此地的?” “我...我只是想要亲口告诉你,我还爱你。” 玄风浅紧咬着下唇,迟疑了许久,终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冷夜再没法绷住心底的那根弦,撑在食案上的双臂亦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发着颤。 稚末瞅着冷夜脖颈上暴突的青筋,深知他已然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不得已之下,只好伸手掰过了冷夜的脸颊,“魔尊,你可想清楚了该怎么做?” 冷夜沉痛地闭上了眼眸,削薄的唇微微翕动,话里行间尽显凉薄,“爱慕本尊的女人千千万,你又有何特别之处?速速离开紫幽宫,若饶了本尊的兴致,只会让本尊更加厌恶你。” “为什么?” “你既不肯让本尊进门,本尊还有何理由死缠着你?你以为本尊非你不可?除了你,照样有诸多女人愿意为本尊生儿育女。” “我不相信。” 玄风浅总感觉冷夜不可能在短短三日之内便移情别恋。 她全然无视了他此刻凶神恶煞的模样,鼓起了勇气跨入了稚末的屋中,欲同他当面对质。 稚末见状,“歘”地一声撕开了衣襟,故作娇媚地道:“魔尊,不要在人前这么对我...” 冷夜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三舍,不过迫于玄风浅直勾勾的视线,只得故作镇定地配合着稚末,“有什么好害羞的?她若想看,就让她看去。” 玄风浅定定地看着稚末大敞的衣襟,心下哇凉一片。 她原想扭头就走,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揪住了冷夜的衣袖,颤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我知道了。” 玄风浅低声嗫嚅着,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晃晃悠悠地从紫幽宫走出。 此刻的她,难过得几近无法呼吸,以致于她根本没心思去考虑冷夜为何会突然翻脸。 “帝姬,你这是怎么了?” 站定在紫幽宫外静候多时的绮鸢瞅见玄风浅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快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速速命人去请魔医,我肚子疼。” 玄风浅面色因钝痛不止的腹部而显得异常苍白,她近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绮鸢的身上,正欲再说些什么,眼前倏然漆黑一片,昏昏沉沉地晕死了过去。 “帝姬!” 隐于暗处时刻保护着玄风浅的魔侍见状,面面相觑,于顷刻间就将她抬了回去。 冷夜得知玄风浅被他刺激得动了胎气之后,急得一把推开正为他输送着真气的梦魔,张皇失措地冲入了清风殿。 “阿浅...” 他独坐于卧榻之侧,双手紧攥着玄风浅冰凉的手,痴痴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她。 绮鸢见冷夜这般模样,愤懑不已地道:“姑爷,你明知帝姬身怀有孕,还这么气她,良心过得去?” “出去。本尊想陪陪她。” “该出去的人是你。” 绮鸢深怕冷夜又做出什么伤害玄风浅的事,说什么也不肯离去。 冷夜原想着趁玄风浅昏迷之际多陪陪她,奈何绮鸢一直如同盯贼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沉吟良久之后,他终是缓缓起身,一步步地向清风殿外走去。 此刻,他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他欠她的情,注定是还不上了。 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身死后,玄风浅能够彻底地忘了他。 如是一想,他转眼就命惊蛰亲自去一趟妖界,让帝俊快些赶赴九幽,多抽些时间陪陪她。 惊蛰瞅着重伤未愈又添心伤的冷夜,迟迟不肯动身,“魔尊,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不论有没有转机,本尊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 “没有可是。”冷夜不容商榷地道。 “属下领命。” 惊蛰见冷夜心意已决,只得依照他的命令行事。 临行前,他突然顿住了脚步,犹豫不决地道:“魔尊,这些年来属下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虑,还望您能如实相告。” “何事?” “颜汐是不是根本没有起死转生的可能?” “是。” “属下知道了,多谢魔尊相告。” 惊蛰如是说着,转身的那瞬,思绪更显纷杂。 不日前颜汐曾同他说过,当初追杀他的仇家实则是冷夜事先安排好的。 冷夜之所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无非就是想要将惊蛰永永远远地捆在身边。 按照颜汐的说法,她的死也全是拜冷夜所赐。 可问题是,单看冷夜这般坦然的态度,惊蛰委实无法相信冷夜为了留住他,会使出这么阴损卑劣的招数。 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该相信冷夜的说辞,还是该相信颜汐的说辞。 一个是待他恩重如山的贵人,一个是曾舍身为他的女人。 于他而言,取舍实在是难于登天。 — 数个时辰之后,帝俊一收到冷夜的来信,就风风火火地赶往了九幽。 他优哉游哉地坐定在由姑获鸟幻化而成的鬼车中,从九幽上空一掠而过。 令他大跌眼镜的是,不过是几个月没来,九幽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常年萦绕在九幽上空的黢黑魔气已彻底消散,俯瞰九幽全景,他竟生出了一种置身九重天上的错觉。 “姑获,你莫不是走错路了?此处确定是九幽?” 帝俊识路的本领不太好,这么多年来依旧毫无长进。 平素里,亦全靠着姑获引路。 姑获听出了帝俊话里行间的质疑之意,尤为傲娇地冷哼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姑奶奶我识路的本领天下一绝。” “识路了得又能如何?冷夜身边那只怪鸟不照样看不上你?” “这话说得好像冷夜身边的羡天帝姬瞧得上你一样!” 姑获向来毒舌,再加之它有九张嘴,帝俊想杠过它,委实没那么容易。 等姑获将帝俊带至噬魂殿之际,他已被姑获那九张嘴言语攻击得脸色发青,胸闷气短,差点儿就要一命呜呼。 独坐在高位之上的冷夜见帝俊气势汹汹而来,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碧玉樽,沉声道:“她在清风殿。” 帝俊置若罔闻,径自行至他身侧,颇为不解地询问着他,“九幽怎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样不好么?为了给本尊尚未出世的孩儿积攒阴德,本尊耗费了好几个月,才将九幽整顿得如同凡间一样,秩序井然,处处充斥着烟火气。” “不错。” 帝俊向来薄情,可当他亲眼得见冷夜身上的变化之后,心中亦生出了几分动容。 无意间他瞥见冷夜碧玉樽中黑乎乎的药渣,更觉不可思议,“你当真是冷夜?” 在他的印象中,冷夜素来狂傲不羁。 即便是重伤在身,也不可能规规矩矩地捧着碧玉樽,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还不快走?再不走,本尊指不定就后悔了。” 冷夜懒得搭理帝俊,兀自捧起了书案前的卷轴,全神贯注地翻阅着。 见状,帝俊再不管多言,一溜烟功夫便蹿上了姑获背后,心急火燎地道:“去清风殿。” 第177章 魔尊惧内实锤 九幽,清风殿 玄风浅手持着花锄,心不在焉地翻着院前大片的红土。 绮鸢瞅着面容愈发憔悴的玄风浅,心疼得无以复加,“帝姬,先回屋休憩片刻如何?魔医说了,胎心不稳,不宜大动。” 惊阙亦重重地点了点头,作势欲接过玄风浅手中的花锄,毕恭毕敬地道:“帝姬,这等琐事交由属下即可,您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你们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腹中孩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玄风浅声色如常,面上亦挂着浅淡的笑容。 惊蛰深知玄风浅心里一定不好受,却又不敢将冷夜的计划如数告知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压低了声,在她耳边低声轻语着,“帝姬,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凡事,皆需要用心去看。” “多谢。” 玄风浅微微颔首,轻声道了声谢。 事实上,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刚刚在紫幽宫的时候,当她看到稚末被扯得稀碎的衣襟之时,心口处确实堵得慌。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怀疑过冷夜对她的感情。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就缓了过来。 真正刺激到她的,是冷夜周身的血腥气。 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冷夜一定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此情此景之下,冷夜若贸然替她挡下上神劫,结果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玄风浅更加坚定了离开九幽的念头。 不日前,她特特去了一趟三清境,问清楚了上神劫的日期。 故而,才在清风殿院前种下了一院子的凤凰花。 凤凰花开之时,便是她离开九幽的时候。 “几个月不见,臭妹妹真是愈发水灵了。” 帝俊轻摇着瀚海折扇,风度翩翩地信步走来。 他见玄风浅并未搭理她,不甘心地凑到了她跟前,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花锄,“臭妹妹种的什么?不如,朕来帮你。” “冷夜让你来的?” 玄风浅声色骤冷,不悦地夺过了帝俊手中的花锄,语气不善地道:“清风殿不欢迎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帝俊摸了摸鼻子,讪讪而笑,“臭妹妹,当真这么不近人情?” “惊蛰,你且替我转告冷夜,一炷香之内他若是不来找我,他自己看着办。”玄风浅全然无视了紧跟在她身侧的帝俊,转而看向了杵在一旁默然无语的惊蛰。 “是。” 惊蛰见玄风浅动了怒,再不敢耽搁,转眼就奔向了噬魂殿给冷夜通风报信。 “好妹妹心情不好?不若,朕带你去妖界玩两天。” “没兴趣。” “那...朕帮你翻地如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干这些粗活势必要吃力很多。” 玄风浅轻蔑地闷哼着,“真要比气力的大小,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帝俊只当玄风浅在开玩笑,一脸宠溺地道:“你说得对,朕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不信?掰手腕试试?” “输了你可别哭。” 帝俊瞅着她纤细的胳膊,略显局促地咽了咽口水。 他倒不是当真想同她比力气,他只是想牵一牵她的手,仅此而已。 玄风浅浑然不知帝俊此刻的想法,倏然伸出了手,“来。” “别怕,朕会让着...” 帝俊如是说着,刚伸出手,尚未反应过来,就发觉玄风浅的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这一瞬,他连连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卯足了气力,欲扳回一程。 意识到自己的力气还不足玄风浅的一半大,他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竟耍着赖皮用上了两只手。 玄风浅瞅着自己被他抓得通红的手,不愿再耗下去,猛一使力,“咔嚓”一声竟硬生生地将帝俊的手给掰脱臼了。 “臭妹妹...你!” 帝俊疼得龇牙咧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玄风浅。 玄风浅接过了绮鸢递来的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被帝俊握过的手,尤为冷淡地道:“现在,你们还认为光是凭借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保护得了我?” “你...你在冷夜面前,也这么暴力?” 帝俊向来自信,这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女人打压得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他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只觉鼻头发酸,差点儿没哭出声。 玄风浅却道:“在他面前,我还愿意装一装柔弱。但是在你面前,没必要。” “为何?难道,朕当真不如冷夜?” “你想听好话还是听实话?” 帝俊沉思了好一会儿,尤为审慎地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朕选择好话。” 玄风浅施施然笑着,缓声言之,“你是个好人,只可惜我已嫁做人妇,我们俩注定有缘无分。” 帝俊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再度问道:“朕还想听听实话。” “正所谓各花入各眼。在我看来,你连冷夜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再敢上门烦我,小心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玄风浅话音一落,旋即便命魔侍将帝俊扔出了清风殿。 “臭妹妹,你且听朕同你细说。你之所以觉得冷夜那瓜娃子还不错,纯粹是因为失去了一段记忆,等你找回那段记忆之后,你就会发现朕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帝俊瞅着玄风浅那双犀锐的桃花眼,突然有些心慌。 直觉告诉他,玄风浅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除冷夜之外的其他男人。 “关门。从今以后,谁要是敢擅自放帝俊进九幽,我见一次打一次。” 玄风浅一想到冷夜竟想着将她推给其他男人,气得恨不得冲至噬魂殿,将冷夜那灌了水的脑袋给拧下来。 一天天的,只会想些馊主意。 冷夜听惊蛰说玄风浅急着找他,瞬间打起了精神,二话不说便瞬移到了清风殿中。 他瞅着清风殿院前刚刚翻过的土地,略有些纳闷地问道:“你想种什么?本尊帮你。” “不必。” “那...你找本尊有什么事?” “为何将我推给帝俊?”玄风浅倏然抬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若不是见他气色不好,她真有可能抡起花锄,替他将脑袋里的水排排干净。 冷夜喉头微动,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说是吧?案上的休书速速签了。” 玄风浅双手环胸,怒气腾腾地看着他。 他要是真敢在休书上画押,她就将他吊房梁上狠狠地鞭笞一顿。 事实上,自成婚之后,冷夜就没想过和离这件事儿。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和离之后,他就算死了,旁人也不能给她安上“克夫”这么个名号。 如此一来,对她而言为何不是一件幸事。 思及此,冷夜终是忍住了心中的不舍,缓缓地在休书上签字画押。 “叫你签,你还真签?” 玄风浅一手扶住了肚子,深怕再度动了胎气。 “还有什么事?” 冷夜甚至不敢抬眼看她,他就怕多看她一眼,便再也不舍得松手。 玄风浅转眼就将休书撕得粉碎,恶狠狠地道:“想和离?门儿都没有。” 冷夜静默无声地瞅着被她撕烂了的休书,心下骤然生出一丝欣喜。 平心而论,他还真舍不得同她和离。 “随我回屋。” “本尊若说不,你想如何?” “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玄风浅算是发现了,对待冷夜不能用哄的。若长时间哄着惯着,势必要得寸进尺。 冷夜这才忆起玄风浅已然找回了全部的记忆,再不是失忆时软萌温柔的模样。 不过,他似乎更喜欢现下的她。 此刻的她,全然放下了所有的顾忌,显得真实又可爱。 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的模样,奈何他就好这一口。 进屋后,玄风浅在第一时间插上了门闩,并反手将他拎到了榻上。 “阿浅...你是不是憋久了?” 冷夜瞅着这般反常的玄风浅,下意识地捂住了前襟。 “憋你个头。” 玄风浅没好气地道:“把衣袍脱了。” “不。” “理由?” 冷夜信口胡诌道:“本尊只碰本尊喜欢的人。” 玄风浅见状,直接上手,将他扒了个干干净净。 她早有预感,冷夜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当她得见他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心里还是难过得说不出话。 “过几日就好了。”冷夜没想到玄风浅手劲儿这么大,略有些恐慌地伸手去够被她扔在地上的衣袍。 “别动,都化脓了还乱动。” 玄风浅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按在他脸上,将他死死地桎梏在榻上,“九重天雷劫?” “嗯。” 冷夜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补充道:“不是很疼,都是些皮外伤。” “闭嘴。” 玄风浅冷斥着他,语气不善地道:“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些?不论什么事,永远都只会一人扛下。你现在已经不是单身汉了,你可知我会担心你?”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论什么时候,都别将我推开。不论是什么事,我们都可以选择一起面对不是?” 玄风浅看着冷夜一身的伤痕,愤怒到了极点,“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做什么?” “我体内的神秘力量,就是众神之力对吧?今儿个,我若不把穹顶劈出个洞来,明儿个我再继续。” “你还怀着身孕,别乱跑。” 冷夜没想到玄风浅竟还想着和天斗,哑然失笑。 “你也知道我还怀着身孕?既然如此,你就安安分分地在榻上躺着。只要你不气我,没人伤得到我。” “本尊知道错了。” “若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写检讨书。我回来之前,不许穿衣,弄破了伤口唯你是问。” 玄风浅撂下一句话,便气势汹汹地出了清风殿。 冷夜有些不放心玄风浅,不过转念一想,玄风浅恢复记忆之后,周身均透着一股子独属于王者的霸气。 想来,这样的她绝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 犹豫了好一会儿,冷夜终是没去拾捡零落在地的衣袍,转而阔步行至书案前,开始奋笔疾书地写着检讨书。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何要这般“听话”。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他堂堂九幽魔尊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思及此,冷夜不动声色地唤来了惊蛰,试探性地问道:“外头,可有关于本尊的风言风语?” “有。” “都说了些什么?” 惊蛰尤为审慎地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魔尊无须在意。” “本尊的面子难道不值得在意?”冷夜较真地反问道。 “……” 惊蛰默然无语。 他心下暗忖着,这会子冷夜被玄风浅唬得连衣袍都不敢穿,还谈何面子? 过了好一会儿,冷夜特特压低了声,郑重其事地嘱咐着惊蛰:“切记引导好舆论,务必让魔众深信,本尊始终掌控着绝对的主动权。” “是。” 惊蛰原想告诉冷夜,就在刚刚,玄风浅关门训话的时候,门外还趴着数十人。这会子,他被玄风浅罚写检讨一事,怕是早已传扬了出去。 可转念一想,冷夜此刻重伤在身,受不得刺激,这才作罢。 — 紫幽宫 倾舞身着一袭正纁色锦服,扭动着水蛇蛮腰,径自跨入了稚末的卧房之中。 她满眼轻蔑地看向清汤挂面姿容平平的稚末,酸里酸气地道:“麻雀始终是麻雀。即便是占着凤凰窝,依旧粗鄙。” 稚末紧了紧怀中安然睡下的婴孩,这才看向了眼光四射的倾舞,“麻雀也好,凤凰也罢,于这偌大的天地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哪里来的贵贱之分。” “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之分。就凭你的蒲柳之姿,又哪里配得上魔尊?” “姑娘在说此话之前,可有照过镜子?若当真有三六九等之分,姑娘怕是一样配不上魔尊。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旁人又有何权利对我的容貌评头点足?” “你!” 倾舞原以为,稚末不过是个可任人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万万没想到,稚末一张嘴就将她怼得说不出话。 “姑娘,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稚末术法平平,资质平平,不过她看人的眼光极为毒辣。 自她见倾舞的第一眼起,就知此人心术不正。 倾舞被她噎得提不上气儿,若不是此刻的她形同废人,她真有可能冲上前撕烂稚末那伪善的脸皮。 过了好一会儿,待她缓过了心神,这才沉心静气地同稚末说道:“想不想知道你怀中孽种的生父是谁?” “此话何意?” “你怀中孽种的生父并非魔尊,而是堕魔。” “不,这不可能。” 稚末疯狂地摇着头,情绪变得异常的激动。 不论旁人怎么攻击她,她都可以忍受,独独不能忍受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被人说成“孽种”。 第178章 封天之战 “我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倾舞眸中闪过一抹厌恶,旋即将冷夜白日里换下的血衣扔至稚末跟前,“敢不敢试试滴血验亲?” 稚末见倾舞说得这般笃定,愈发忐忑不安。 “怕了?” 倾舞居高临下地看着倚靠在卧榻之上面色煞白的稚末,心中满是鄙夷。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冷夜究竟看上稚末哪一点? 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段,都不算出众,就连性子也透着一股子怯懦。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稚末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衣袍搁至一旁。 “既然不怕,为何不敢滴血验亲?” “有这个必要?我儿尚在襁褓之中,皮肤脆弱的很,我不想让他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稚末不愿再同倾舞没完没了地耗下去,破天荒地拉下了脸,声色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姑娘,今日之事我可以选择既往不咎。若还有下次,我势必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魔尊。”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劝你快些离开冷夜,不然我便将此事捅漏出去。你猜,冷夜若是得知真相之后,会怎么处置你和你产下的孽种?” “来人,送客。” 稚末冷声唤着静候在屋外的魔姬,将倾舞请出了紫幽宫。 片刻的怔愣过后,稚末缓缓垂下了眼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怀中婴孩的样貌。 “奇怪,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像魔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婴孩看了大半日,这才发觉他和冷夜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冷夜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王者霸气。 而她怀中的婴孩长相虽十分精致,眉宇间却笼罩着淡淡的忧郁。 正是这股子忧郁的气质,同冷夜的霸凛狂傲大相径庭。 难不成真如倾舞所言,当初轻薄她的人并不是冷夜? 可问题是,冷夜实乃六界之中唯一拥有黑龙真身之人。 至于堕魔,其真身充其量不过是一把扫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黑龙搭上边。 思及此,稚末更显纳闷。 犹疑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拾起了倾舞故意落下的染血衣袍,欲亲自验一验真假。 …… 片晌之后,待稚末再三确认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同冷夜之间并无血脉关系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我了断。 她实在没法接受孩子的生父居然不是冷夜。 这下子,她该如何面对冷夜? 稚末绝望地抱着怀中的婴孩失声痛哭,“可怜的孩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哇——” 她怀中的婴孩见稚末潸然落泪,似是感应到了她此刻的绝望与无助,亦跟着大哭了起来。 偷偷摸摸地潜藏在紫幽宫外的倾舞听见了稚末撕心裂肺的哭声,面上骤然浮现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解决完稚末之后,她只需耐心地等着玄风浅的上神劫即可。 传闻,自上古众神殒命之后,六界之中只五方天帝顺利渡过了上神劫。 而玄风浅早在许久之前,就因舍身救下冷夜而落下了病根,硬生生地毁了自身的纯元仙体。 此情此景之下,她绝不可能逃得过那令人变色易容的上神劫。 — 九幽密林 玄风浅纵身跃上树梢,利落地拉开了手中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紫幽魔弓,接连朝着广袤浩渺的苍穹射了数箭。 “天道小儿,还不出来受罚?” “再敢装聋作哑,小心我一拳掀翻你的天灵盖。” “凡事冲我来就好,谁允你欺负我的人?” 她微仰着头,忿忿然地盯着毫无动静的苍穹,威风凛凛地喊着话。 九幽魔众瞅着密林上空,墨发逆风而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冰寒之气的玄风浅,纷纷朝着九幽密林围聚而来。 “都说一孕傻三年,依我看,魔后这模样绝对是彻底痴傻。” “我没听错吧?她竟打算同‘天道’算账?” “原以为魔尊不过是娶了了漂亮废物,现在看来,这漂亮废物还有些疯癫。” “我倒是觉得,魔后此举感人至深。想来定是深爱着魔尊,才会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 …… 一时间,非议声犹如滚滚波涛,来势汹汹。 玄风浅意识到今儿个即便是喊破了喉咙,都有可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这一瞬,就连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透着些许的傻气。 原打算灰溜溜地蹿下树,垂眸间才发觉树下已被九幽魔众围堵得水泄不通。 完了!这下该如何收场? 玄风浅脸颊上一片火辣,忙不迭地缩回刚刚往下探去的脚,硬着头皮抡起了水袖,凝体内众神之力于手中箭羽之上。 “歘歘”数声过后,泛着紫红幽光的箭羽好似得了颠覆乾坤之力,卷起了苍穹之上似雪似浪的千层云絮。 树下的九幽魔众瞅着天幕上被玄风浅捅出的环状破洞,瞬间噤声,连喘息都变得极轻。 他们从未料及,尚还怀着身孕的玄风浅发起怒来,竟这样可怕! 玄风浅双目圆瞪,吃惊地盯着她好似蕴藏着无穷神力的双手,暗暗称奇,“我也太棒了吧!” “魔后威武!” 这会子,九幽魔众纷纷跪地,尤为崇拜地瞅着密林上空,在雷鸣电闪的烘托下整个人如同镀了层金光的玄风浅,心悦诚服地高呼着。 玄风浅尝到了一丝甜头,再次拉开了紫幽魔弓,朝着随时都有可能陷落的苍穹连发数箭。 轰—— 正当众人皆以为天要塌了的时候,虚空之中骤然传来了似海啸般轰然作响的雷鸣声。 “就这么点儿本事?” 玄风浅浑然不惧头顶上的霹雳列缺,反倒微微张开了双臂,将泛着赤白光芒的闪电纳入了掌心之中,“劈人很爽是不是?今儿个,我也让你尝尝被雷劈的滋味。” 她话音一落,旋即将掌心中跃然跳动着的赤白闪电化作了圆状巨光,猛地向风雨飘摇中的穹顶掷去。 刹那间,四方雷鸣尽数歇火,只余下粗哑的余息。 众人亲眼得见玄风浅一手即能颠倒乾坤的可怕力量,仰慕之余,亦生出了一丝畏惧。 玄风浅则是越战越勇,单手指天,话里行间满是挑衅之意,“可敢再战?” 呜—— 回应她的,不再是轰鸣的雷声,而是似幼兽般的哀泣声。 “哭哭啼啼的,烦死个人。” 玄风浅暗咒了一声,又一道迅疾的掌风从水袖里头飞出,不偏不倚地轰向了隐于层云之中的清冷皎月。 许是再也承受不住她的猛攻,偌大的天幕之中,倏然落下了片片电雨。 无数片形态各异的闪电并定格成了永久的形态,静默无声地从天幕上倾泻而下。 玄风浅将一枚形似于跪地求饶的闪电碎片纳入掌心之中,这才气定神闲地从密林之巅飞下。 这一刻,玄风浅步履生风,急于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冷夜。 她原以为战得了天道,就意味着将不再惧怕愈发迫近的上神劫。 只可惜,她方才那英勇一战,只杀到了十八重天,远远还没有到足以穿透三十三重天的威力。 “冷夜,瞧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待玄风浅风急火燎地闯入清风殿之际,冷夜依旧规规矩矩地端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写着检讨。 门扉大敞之际,冷夜怔怔地瞅着被暴雨淋成了落汤鸡玄风浅,眸中满是惊愕之色。 片刻之后,他倏然起身,阔步向她走去,“怎么跟野人一般,弄得这么狼狈?别着凉了。” 玄风浅见冷夜依旧未着蔽体之衣,忙不迭地掩上了门扉,冷声反问道:“为何不穿衣?” “没有你的允准,本尊不敢擅做主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听话?” 玄风浅半信半疑地瞅着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话说回来,你浑身上下基本找不出一处完好的皮肤,为何那里一点事儿没有?” “本尊是有家室的人,家伙事儿若坏了,你怎么办?” “我怀疑你是色魔转世。危急关头,竟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之事。” 玄风浅哑然失笑,随手将银光暗闪的闪电碎片递给了冷夜,“收好了。往后再有雷劫敢劈你,就报上我的名号。” “好。” 冷夜瞅着霸气凛然的玄风浅,总感觉自己才是被她豢养在闺中的小娇妻,心下骤然萌生出一丝羞耻感。 “怎么跟大姑娘一般,动不动就脸红?” 玄风浅淡淡地扫了眼面色绯红的冷夜,二话不说,猛地将他摁在了书案之上,利索地替他的伤体上药。 冷夜不习惯于被她这么俯视着,略显羞赧地偏过了头,“阿浅,本尊大可以杏林回春之术自行疗愈,根本无需上药。” 玄风浅置若罔闻,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检讨可是写好了?” “……” 冷夜默然无语,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当真乖乖写了检讨。 在他看来,惧内确实有失颜面。 他愿意将她宠上天,却不愿意让旁人得知他这般惧内。 这要是传出去,他堂堂九幽魔尊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念来听听。” 玄风浅见他久久未答话,不容商榷地道。 冷夜抬眸观察着玄风浅专注的神情,沉吟良久,终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本尊错了,下次定不会再犯。” “一个时辰的功夫,你就写了一句话?” 冷夜沉声为自己辩解道:“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本尊足足抄了一万遍。” 玄风浅柳眉倒竖,略显不悦地道:“错在何处,就不能写得具体些?” “本尊不该伙同稚末欺骗你,害你平白无故动了胎气。” “再有下次,该当如何?” “不会有下次。” 冷夜终于明白了何为求生欲,这会子已顾不得什么颜面,只得规规矩矩地答话。 玄风浅颇为满意地颔了颔首,继而问道:“接着说,你还做错了什么?” “本尊不该将你推给帝俊。” “若有下次,该当如何?” “不会有下次。” 冷夜闷声言之,就连他也不知,为何会这么惧怕玄风浅。 玄风浅见他大半天都未曾谈及她最在乎的一件事,倏地一掌捶在了冷夜的胸膛之上,“说,为何在和离书上画押?” “本尊不想强迫你。不论何时,你若想和离,本尊都会放你离去。” “行。你既已签下了和离书,日后就别想着上榻睡。” 玄风浅气得咬牙切齿,猛地扯拽下了腰间绸带,死死地捆住了他的双手。 冷夜瞅着气鼓鼓的玄风浅,眼眸中的欲和念越发浓厚。 若不是此刻的他身受重伤,实在干不了“体力活”,此刻他应当已然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疼宠着她。 思及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寄希望于他的身体能够早些好起来。 玄风浅不满于冷夜的回答,又不舍得对他动手,索性当着他的面轻解罗衫,让他尝尝急火焚身的滋味。 “阿浅,你这是?” “好看吗?” 玄风浅犀锐的桃花眼中氲着点点星光,举手投足间,是勾魂摄魄之媚态。 最为要命的是,此刻的她脸上除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娇媚,还糅杂着一丝天真之态。 冷夜顿觉浑身好似着火了一般,局促地吞咽着口水,“阿浅,给本尊松绑?” “不要。” 玄风浅脆声回绝了冷夜,“不得擅自松绑,也不得挪开视线,更不得靠近卧榻一步。你只能睁着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我睡醒之后,才可合眼。” “……” 冷夜总感觉玄风浅这是在恃宠生娇。 第179章 冷夜备受打击 “之前的事,是本尊做得不对。本尊发誓,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将你推开。” 几番折腾过后,冷夜终于大彻大悟。 过去,他总以为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有利于她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自己全然低估了自身在她心中的分量。 事实上,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谁爱得深,谁爱得浅一些。 正如她所说,若当真扛不住上神劫,那便共赴黄泉,没必要那样决绝地将她推开,硬生生地将挚爱情深演绎成了生离死别。 “冷夜,有件事你须得弄清楚。” 玄风浅狭长的桃花眼微微向上挑起,桃腮含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勾魂摄魄之态,叫人魂牵梦绕。 “何事?” “自你签下和离书之后,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挑明了说就是,你会不会再度将我推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愿不愿意再度接受你。” 说话间,玄风浅摘下了发髻上的紫玉玲珑簪,任由如瀑青丝流泻胸前。 冷夜喉头微动,急于看真切她白玉无暇的身体,本打算替她将墨发拢至身后,却被她犀锐的眼眸所慑,虚晃了一道,又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被绸带所缚的双手。 “阿浅...” “这样就受不了了?” “嗯。” “受不了也得受着。谁叫你成日气我?” “本尊发誓,今后绝不气你。” 冷夜哑然失笑,他差点儿忘了玄风浅已然恢复了记忆。现在的她,时而明艳无双,时而清冷似霜,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 “你发过的誓还算少?” 玄风浅拾捡起他的衣袍兜头扔去,声色平缓,不怒而威,“出去,一个月内不得踏入我屋中。” 冷夜欲念已动,自是不舍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去。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近乎要将他“折磨”至疯魔境界的玄风浅,猛地挣脱了绸带的桎梏,一手将她捞入了怀中。 玄风浅深怕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下意识地后仰着身体,“男女授受不亲,你最好离我远些。” 冷夜置若罔闻,轻柔地拨去她如瀑般的墨发,眸色愈发深沉,“你早该知晓本尊经不得你的撩拨,还这般诱惑本尊,是想把本尊憋坏?” “反正你已经签了和离书,往后休想染指我。” “那换你染指本尊怎么样?” 冷夜话音未落,骤然将她摁在了榻上。 说来也是奇怪。 前一瞬他还因为过重的伤势,挣不开腕上的绸带。 可这会子,他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战”上一夜。 “不怎么样。” 玄风浅心里还堵着一口气,自然不可能让他轻易得逞。 沉吟片刻之后,她见冷夜并没有自行离开的自觉,猛一使劲儿,将他的双手反剪于身后,“出去,我们冰冰不想看到你。” 冷夜没料到她的力道这么大,几经尝试仍旧挣脱不开,面上骤然浮现出两片红云。 玄风浅忆起帝俊同她掰手腕意外脱臼时,那般受伤的神情,深怕冷夜也因此留下阴影,这才松开了他的手,缓声言之,“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样子。哪有没说两句,又蹿上卧榻的?” 冷夜实在不愿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玄风浅,竟比他还要厉害一些,愈发不服气。 极强的好胜心使得他暂且忘却了累压在心头的欲念,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余下一个想法。 那就是赢过她。 顺便再以绝对碾压的实力,累哭她。 玄风浅瞅着冷夜此刻冷肃的神情,一下子便猜透了他的想法。 之前同白帝“交锋”的时候,他就是这般。 “输赢当真有那么重要?” 对此,玄风浅纳闷不已。 “自然。” 冷夜如是说着,转眼又将玄风浅摁在了榻上,威逼利诱道:“认不认输?不认的话,小心半个月下不了榻。” “认。” 玄风浅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眼神中溢满了宠溺。 她虽不能理解他的好胜心从何而来,不过还是愿意包容他这般幼稚的举措。 冷夜见玄风浅此刻的眼神如同看痴儿的眼神,心下更不服气,“阿浅,本尊还是不是你最爱的男人了?” “暂时是。” “既然如此,认输也该有个认输的样子,你且认得再恳切一些。” “……” 玄风浅满头黑线,原想着再让他一回。 奈何,实力不允许。 她一抬手,竟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 瞅着摔了个屁股蹲儿,面容上骤然浮现出一丝委屈的冷夜,玄风浅顿感十分头大。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其实,柔弱一点挺好的。你之前实在太过野蛮,每一回,都弄得人心惊胆战。” “本尊只是受了伤。过段时日,再让你看看本尊的厉害。” 冷夜如是说着,待玄风浅睡下之后,竟偷偷地将自个儿关在密室之中,近乎癫狂地举铁,全情投入地修炼着功法。 事实上,他之所以这般倒也不是非要赢过她。 他不过是想要给够她安全感,让她明白,不论何时他都有能力保护好她。 — 翌日,天蒙蒙亮。 玄风浅慵懒地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一边看向了地上的被衾。 “又去哪了?” 她早已习惯了睁眼就去摸摸冷夜俊美无俦的脸,这会子见他不在屋中,大好的心情骤然低落。 “帝姬可是睡醒了?”正当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稚末的声音。 “外面风大,快进来罢。” 玄风浅疾步前去开门,却见稚末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蓑衣,显得尤为狼狈。 而稚末怀中的婴孩,小脸亦被瑟瑟冷风冻得通红。 玄风浅眉头紧蹙,忙不迭地将她迎入了屋中,“怎么了这是?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 稚末摇了摇头,于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竟会在玄风浅这儿得到久违的关心。 玄风浅见她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直截了当地接过了她怀中的婴孩,旋即又幻化出了热气熏然的汤婆子,不动声色地往她怀中塞去。 “你这才生下孩子,身体还虚着,断不能冻着。” “帝姬,我有罪。” 稚末见玄风浅这般和善,心下更加内疚。 她倏然跪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起来说话。” 玄风浅见稚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腾出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 “都怪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和魔尊之间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莫要胡思乱想。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身子。” 玄风浅怀抱着婴孩,脸上骤然浮现出柔和的浅笑。 不得不说,这孩子长得真真是俊俏无双,眼若明溪,肤白似雪,着实惹人喜爱。 稚末局促不安地捧着汤婆子,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迎向了玄风浅清透的目光,“帝姬,有件事我须得向您如实招来。” “何事?” “当初,轻薄我的人并不是魔尊。”稚末声色颤得厉害,一想到她曾经承受过的痛苦,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你可知那人是谁?” 玄风浅攥紧了稚末的手,她能深切体会得到稚末此刻的痛苦,满眼皆是怜惜。 稚末摇了摇头,闷声道:“不知。那人应当是戴了伪面具,我实在无法辨认出他的真容。不过能够确定的是,那人的真身应当也是一尾黑龙。” “回忆太痛,就别再去想。” “帝姬,你当真不怪我赖了魔尊这么久?” “你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事实上,自一开始玄风浅便未曾怀疑过冷夜。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之所以在稚末产下龙儿之后,同冷夜大闹了一场,也不过是一时的气性。 冷静下来之后,理智自然也就恢复了。 “帝姬菩萨心肠,稚末自愧弗如。” “快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也别冻着孩子了。不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玄风浅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婴孩递至了稚末跟前,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这个样貌标致的孩子身上透着一股子阴邪之气。 看久了,竟觉脊背发寒。 “多谢帝姬谅解。” 稚末一边向玄风浅道着谢,一边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又开始啼哭不止的孩儿。 在得知当初轻薄她的人并不是冷夜之后,稚末第一时间想到了死。 只不过,她必须在临了前亲口告知玄风浅事实的真相。 现如今,该说的她都说了,便可以无牵无挂地直面死亡了。 玄风浅敏锐地注意到了稚末眼底里的决绝,连声唤住了正欲出屋的她,“稚末,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别做傻事。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稚末原打算再自戕之前,留下一封绝笔,如实交代孩儿的生父为谁。 可听玄风浅这么一说,她瞬间又改了主意。 虽然,此刻的她恨不得将堕魔千刀万剐,但对于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她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玄风浅说得没错,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即便是堕魔的血脉,她也不能将他残忍地扼杀在襁褓之中。 “我知道了,帝姬保重。” 稚末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未等玄风浅开口,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清风殿。 她随手将事先准备好的剧毒丢下,毅然决然地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离开了九幽。 数个时辰之后,紫幽宫的魔姬慌里慌张地跑入了清风殿,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在院前洒扫的倾舞瞅见了魔姬手中的信笺,心里咯噔了一下,深怕稚末在信笺之中反将她一军,忙不迭地迎上前,笑意炎炎地道:“魔尊此刻正在闭关修炼,魔后亦在练功房中陪着。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成。” “奴婢照例打扫稚末夫人的房间之时,无意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封绝笔信,便第一时间赶了来。” “兹事体大,切莫张扬出去。你且先把信笺给我,我这就去给魔尊送去。” “麻烦倾舞姑娘了。” 那魔姬犹疑了片刻,原打算亲自将信笺交至冷夜手中。 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倾舞也不过是个洒扫丫头,但毕竟是玄风浅身边的人,她着实得罪不起。 “嗯。” 倾舞将魔姬送出了清风殿之后,便心急火燎地拆开了信封。 果不其然。 稚末在信笺里头,确实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还让玄风浅务必提防着她点儿。 而信笺的最后,还写着孩子的生父极有可能是堕魔。 “倾舞,你在做什么?” 绮鸢见倾舞鬼鬼祟祟地躲在了假山后,阔步上前,轻拍着她的肩膀。 “啊!没...没什么。” 倾舞没想到绮鸢盯她盯得这么紧,下意识地将信笺揉成了纸团,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你怎么在吃纸?”绮鸢心中疑虑更甚,有一瞬间甚至想过摁在她的脑袋,从她嘴里抠出被揉得褶皱不堪的纸团。 为了彻底打消绮鸢的疑虑,倾舞一边艰难地吞咽着纸团,一边信口胡诌着,“我...我就一时耐不住寂寞,躲在假山后翻翻那些个不堪入目的话本子,不成想竟被你发现了。” “什么不堪入目的话本子,都讲了些什么?” “大体...都是些男欢女爱的荤段子。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听我同你说道说道。” 闻言,绮鸢悄然绯红的脸。 她连连推拒道:“大可不必。我对情情爱爱之事,毫无兴趣。” 倾舞瞅着绮鸢红透了的脸颊,心下暗骂了一句“蠢货”,目无斜视地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端坐在檐角之上的玄风浅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一脸高傲的倾舞,声色淡淡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既知她心怀不轨,为何还将她留在身边?” 冷夜早就受够了对他频送秋波的倾舞,若不是玄风浅拦着,他早就拧断了倾舞的脖颈。 “玄千凝生来骄傲,最是受不得伏低做小。” 第180章 牺牲色相 听玄风浅如此言说,冷夜只好强忍住了手撕倾舞的冲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冷夜瞅着玄风浅微微凸起的肚子,实在不敢将倾舞留在她身边。 “恐怕,需要你小小地牺牲一下色相。” “本尊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矫情!同她说上两句话,你能少块肉不成?” “本尊是有家室的人,又岂能随随便便地让其他女人看了去?”冷夜一脸傲娇地道。 玄风浅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道:“我保证,这回我绝对不吃醋。” “信你个鬼。” 冷夜心里清楚的很,玄风浅的醋劲儿极有可能比他还大。 她要是吃起醋来,愿意同他吵上一架还算轻的。 再严重点儿,怕是要直接悔婚。 “说白了,你就是不打算帮忙是不是?”玄风浅双手抱臂,气鼓鼓地质问着他。 冷夜点了点头,笃定言之,“是。” 玄风浅见冷夜的态度这般坚决,不得已之下,只好翻起了他最不愿提及的旧账,“现下怎么这般矜持了?几个月前,你不还抱过她,哄过她,让她坐你的大腿,还亲过她的小嘴,甚至还夸她的肚兜很衬她的肤色?”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夜心虚不已,他原以为玄风浅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不成想,她竟记得比他还清楚。 “自然是玄千凝亲口说的。不止如此,她还说你碰过她。” 在此之前,玄千凝为彰显自己在冷夜心中有多么重要,总会让晚夏四处散播他们的闺房趣事。 玄风浅即便不想知道,也被迫着听了不少。 “胡扯。本尊什么时候碰过她,顶多是看在她的救命之恩上,偶尔敷衍地夸她几句。” 冷夜嘴上虽如此说着,心里却越发没底。 他犹记得有一回同玄千凝同枕而眠之时,差点儿将她当成了玄风浅。 若不是他及时控制住了,眼下,玄风浅怕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原谅他。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你起码还愿意夸她不是?可自我嫁入九幽之后,你愣是连一句都没夸过我。” “没良心的东西,本尊怎么没夸过?不是每晚都要夸上你数百遍,身体跟未经人事的少女一样,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玄风浅满头黑线,白日里听他说这些胡话,只觉脸上臊得慌。 她一把推开了越凑越近的冷夜,郑重其事地道:“你要是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忙,未来半年内就别入我的清风殿。” “这么严重?” “半年还算轻的。” “要本尊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须得真心实意地向本尊认输。” 冷夜权衡了一下利弊,终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玄风浅狂抽着嘴角,如同看智障一般定定地瞅着冷夜,“还在纠结昨晚之事?为何就不能让我赢你一回?你这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些。” “你可知,帝俊被你一手掰脱臼之后,从昨儿个傍晚一直哭到了今天?本尊自以为,承受能力比他好上一些。” “有病。” 玄风浅满头黑线,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暴打他的冲动,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道:“你须得弄清楚,我是你媳妇儿,不是你的对手。” “本尊只想保护好你,而不是无能地什么事都做不了。”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正色说道:“你可知,我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得以同你并肩而立?金屋藏娇到底不如势均力敌。” “并肩而立?阿浅,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梦太过枯燥了一些?本尊梦里的你,一直都是躺着的。” 冷夜嘴上虽如此言说,眼眸中却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 得知了玄风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疼宠,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向往自由,崇尚更为平等的关系,可他却从未注意到这些。 看来,日后他还需多花些心思,万万不能再像现在这般,总习惯于自以为是地替她作下所有的决定。 “罢了。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对牛弹琴。” 玄风浅深知想要在短时间内扭转一个人的观念有多难,亦不再多言。 话音一落,她便抬脚将冷夜自屋顶上踹下,“去,按我说的去做。” “欠收拾的东西。” 冷夜无奈地拂去了衣襟上的脚印,心底里却又十分享受被玄风浅管着。 光是瞅着她奶凶的小模样,就想着再度跃上屋顶,狠狠地收拾她一顿。 倾舞远远地就瞅见了落单的冷夜,她见玄风浅并未在他身侧,便满心欢喜地迎了上来,“给尊上请安。” “嗯。” “尊上,我给您煲了热汤,要不要尝尝?” “不。” 冷夜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他心下暗忖着,有家室的男人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不然,万一受到了迫害,他不止要暗自疗愈身心上的伤痛,还要哄好家中的宝,实在是难上加难。 “尊上,您日理万机,可要注意保重身体。您若是没什么胃口,不若让我给您捶捶肩?”倾舞端着一张芙蓉秀脸,声色极近温柔。 “不...” 冷夜懒得同倾舞这般没完没了地耗下去,正欲拂袖离去,眼尾斜光却瞥见了檐角上一刻不停地冲他使着眼色的玄风浅。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改了口,闷声道:“煲的什么汤?一会儿记得送至噬魂殿。” “是。” 倾舞面露欣喜,连连应下。 她前脚一走,玄风浅转眼便凑至了冷夜跟前,“为何选择她煲的汤?万一她在汤中下了药,该怎么办?你明明可以选择让她给你捶捶肩的不是?” “她要是在汤中下了药,只能辛苦你替本尊将药性解了。”冷夜斜勾起唇角,戏谑言之,“不瞒你说,本尊心里头隐隐还闪过一丝期待。” “……” 玄风浅无语至极,要不是担忧倾舞这么快就去而复返,她铁定要好好收拾冷夜一顿。 脑子进水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怪癖! 他难道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有多严重? — 九幽,噬魂殿 待倾舞将热汤送至端坐在高位的冷夜跟前之时,意外地瞥见了他骤然发亮的眸光。 她心下略略有些纳闷,总感觉今儿个的冷夜有些反常。 过去的数个月中,冷夜对她一直是冷淡到了极点。 不成想,他还有这般柔和的时候。 “看上去不错。” 冷夜一把夺过了汤碗,不等她说话,竟一股脑儿地将之一饮而尽。 “尊上,小心烫...” 倾舞没想到冷夜竟这么爱喝她煲的汤,喜不自禁。 冷夜却有些失望地瞅着被他喝空的碗,猛地将之摔得粉碎。 他原以为倾舞会在汤中下药,不成想,她竟这么安分! 早知如此,他就不喝了。 真是气煞人也。 倾舞不明所以地瞅着脸色愈发难看的冷夜,误以为他没喝够,试探性地问道:“尊上,可需再来一碗?” 冷夜眉头紧蹙,时不时地往殿外的方向看去。 过了好一会儿,玄风浅这才带着一位身材颀长的婢女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噬魂殿。 “帝姬...” 倾舞心虚地瞥了一眼玄风浅,连声解释道:“帝姬莫误会,我不过是前来给尊上送些吃食。” 砰—— 玄风浅反手关上了门扉,转而向身侧乔装打扮成婢女模样的玄星沉递了个眼色,“兄长,看你的了。” “嗯。” 玄星沉微微颔首,神情略有些复杂地看向了错愕不已的倾舞。 端坐在高位上的冷夜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扮作女装的玄星沉,这才发现他同玄风浅颇有几分相像。 同样是媚态横生的桃花眼,同样是如凝脂般吹弹可破的冷白皮,乍眼望去,亦同样十分养眼。 玄星沉被冷夜盯得头皮发麻,冷不丁地飞去一记眼刀。 若不是担忧堕魔仍潜伏在九幽之中,他又何须被沐芙蕖捯饬成姑娘家的模样? 倾舞察觉到情况不大对劲,脸色骤变,忙不迭地端起了托盘,作势往殿外走去。 “站住。” 玄星沉瞅着心虚不已的倾舞,略显痛心地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殿下此言何意,倾舞听不懂。” “凝儿,莫要一错再错。” 玄星沉此话一出,倾舞便知她的身份已彻底暴露。 原想着负隅顽抗一番,可此刻的她已然失去了血魔之力,即便是拼尽了全力,亦是无济于事。 意识到自己俨然成了瓮中之鳖,她索性不再伪装,满脸哀怨看向玄风浅,玄星沉二人,“你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若是有玄风浅的出身,又何须挺身走险?凭什么她生来便拥有一切,我却只能捡她剩下的。” “难道,这就是你屡屡作恶的理由?你扪心自问,父尊,母后二人可曾亏待过你?什么叫只能捡我剩下的?你不过是习惯了掠夺,习惯了将夺走我所在乎的所有。” 玄风浅实在懒得同她计较。 从小到大,她可没少吃亏。 之前,她不过是记不真切幼时发生过的事,才误以为自己曾百般欺负过玄千凝。 事实上,被欺凌的人从来都不是玄千凝。 玄星沉见玄千凝这般执拗,亦懒得同她浪费口舌,直接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瓷瓶,尤为小心地将倾舞的魂魄放了出来。 玄千凝见状,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你们要做什么?” “毒妇,快将身体还给我。” 倾舞的幽魂在虚空中飘荡着,如同死于般毫无光彩的眼眸直愣愣地盯着惊慌失措的玄千凝,声色幽怨至极。 “不!我就是死,我也不会将身体还你。” 玄千凝目眦尽裂,“咻”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放我走。不然,我就毁了这具身体。” “凝儿,你怎么变得如此歹毒?” 玄星沉依旧不忍向她下狠手。 要知道,在得知玄千凝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前,他一直将她当成了自家人。 如若玄千凝遭人欺负,他势必也会替她出头。 可惜,玄千凝终究是走上了姬朔的那条不归路。 “兄长,我早已万劫不复了。自我出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此生悲惨的结局。” 玄千凝泪水盈眶,眼前骤然浮现出第一次得见玄风浅时的场景。 那一日,九重天上飘着零星小雨。 白帝一手牵着脏兮兮的她,阔步走入了南天门。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正当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之际,粉雕玉琢的玄风浅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友善地拉起了她的手。 那一刻,玄千凝委实羡慕浑身干净得一尘不染,穿着华贵锦袍的玄风浅。 她原以为,等她换上了一身好看的衣服之后,便可以像玄风浅那样光彩夺人。 可让她大失所望的是,她即便是换上了最最好看的衣裙,身上也透着一股子寒酸气。 一开始,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总是比不上玄风浅。 知道有一日,她倏然听到宫中仙娥说的那句“嫡庶有别”,她才知她和玄风浅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看似伸手就能触到她,实则隔了十万八千里。 第181章 玄千凝毙命 听冷夜这么一说,玄千凝心中恨意更甚。 她血红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冷夜身侧气定神闲的玄风浅,话里行间满是不甘,“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玄风浅,我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闭嘴。” 冷夜剑眉紧蹙,倏然扼住了玄千凝的脖颈,声色冰冷似寒霜,“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尊便让你尝尝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星沉瞄准了时机,趁玄千凝意识最为薄弱之际,忙不迭地朝着似浮萍般随风而曳的幽魂递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道:“速速归体。” 倾舞那一缕悬于虚空中的幽魂重重地点了点头,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啊!不...” 玄千凝被驱逐出倾舞的躯壳之后,便只剩下了一缕残破不堪的魂魄。 她颓然地瘫坐在地,双手紧捂着脸颊上深可见骨的伤疤,痛苦地嘶吼着,“你们这群强盗!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躯体!” 玄风浅瞅着玄千凝完全腐烂掉了的半边脸,这才想明白玄千凝为何不敢以真容示人。 原来,她曾引以为傲的容貌,已然成了她心中最为锋利的尖刺。 “玄千凝,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吗?” 玄风浅顿觉此刻的玄千凝可笑到了极点。 明明是玄千凝将坏事做绝,到头来却还固执己见地认为所有人都在迫害她。 玄千凝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依旧光鲜亮丽的玄风浅,目眦尽裂,一字一顿地道:“玄风浅,我且告诉你,这辈子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一样留不住。” 话音一落,她竟狠下心肠,亲手剜掉了那双曾似春水般静好,现如今只剩下不堪的眼眸。 她心下暗忖着,与其眼睁睁地看着玄风浅过得越来越好,不如毁去自己的双眸,让玄风浅无从炫耀其此刻的幸福。 如此,她便可以自欺欺人。 骗自己玄风浅从未赢过她... 玄星沉神情复杂地看向了满脸血痕癫狂痴笑的玄千凝,沉吟良久之后终是将最后一丝挂念埋藏于内心深处,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道了一句“后会无期。” 下一瞬,他眸色一凛,双手紧攥着仙族中人用以清理门户的断念剑,手起刀落,直截了当地了结了玄千凝的性命。 与此同时,魂魄归体的倾舞此刻已在绮鸢的搀扶下,稍显吃力地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蝇,“多谢诸位搭救之恩。” “不过是举手之劳。” 玄风浅看着面色趋于柔和的倾舞,倏然发觉玄千凝的魂魄离开她的身体之后,她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咳咳—— 倾舞双手紧捂着胸口,尤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玄风浅见状,连声道:“你的魂魄在外游离太久,定是伤了根基。不如这样,你先在九幽安生住着,等身体大好之后,若想重回须弥山,我们再派人亲自送你回去。” “多谢帝姬关心,我的身体不碍事。” 倾舞低声细语地说着,突然间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连连抓住了玄风浅的手,“帝姬,我听殿下说了,现下堕魔已将我当成了接头之人。我寻思着,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暂时封锁住血魔已死的消息,设计将堕魔引出,再凭借着我此刻的特殊身份,趁堕魔麻痹大意之际,伺机套话。” 在此之前,玄风浅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不过,她见倾舞生得这般柔弱,又伤了根基,断不愿让其铤而走险。 思及此,玄风浅笃定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堕魔心思缜密,若是让他发觉有异,该当如何?” 倾舞却大义凛然地道:“眼下,堕魔野心勃勃,欲搅乱这山河盛世。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他的软肋,才有可能一招致胜。大难当前,我自当竭尽全力,为守六界正道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的声音虽弱,话里行间的精气神儿却使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铿锵有力。 玄风浅敏锐地捕捉到了倾舞眼神中的亮光,深知她柔弱的外表之下,亦藏着一颗炙热的心。 沉吟片刻之后,她轻轻地颔了颔首,缓声言之,“如有你的助力,我等必当如虎添翼。” “那...我该做些什么?” 倾舞欣喜若狂,急声询问着玄风浅。 “耐心等着,他一定不可能蛰伏太久。” 玄风浅虽不知堕魔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现身,不过她有预感,浮尘一定会在她临盆之前同倾舞碰面。 不过,她着实没有料到。 这一等,竟等了足足半年之久。 — 半年后 九幽,清风殿 冷夜同玄风浅二人正在研究更适合于孕期的床笫姿势之时,不知是不是两人都太过兴奋,吓着了肚子里的孩子,玄风浅顿觉小腹处传来阵阵灭顶般的阵痛。 “冷夜,你是打算直接弄死我,然后再换个新媳妇儿?” 玄风浅疼得龇牙咧嘴,猛地推开了他。 冷夜浑然未觉她此刻的异样,笑意炎炎地道:“本尊足足举了半年的铁,这体力,是不是已经足以碾压你?” “……” 玄风浅见冷夜笑得一脸欠扁的样子,“啪”地一掌盖在他的颅顶上,“我跟你说正经的,我肚子疼。” 冷夜后知后觉,掐指算着时辰,暗叫了一声不好,脸色因惊恐而骤变。 “阿浅,你先乖乖躺着,本尊这就去叫人。” 冷夜胡乱地套上了一件外袍,便惊慌失措地冲出了清风殿,心急火燎地唤着事先找好的稳婆。 潜伏在暗处的浮尘冷眼看着冷夜这般着急的模样,唇角处不动声色地漾起了一抹邪笑。 下一瞬,他直截了当地掳来了正在后院给玄风浅数月前亲手种下的花种浇水的倾舞,略显鄙夷地道:“你怎的活得这样窝囊?” 倾舞身体发僵,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此刻捂着自己口鼻的人便是那作恶多端的堕魔。 “我...我失去了血魔之力,为了自保,只得忍气吞声韬光养晦。” 这一刻,她紧张到了极点,不止声音颤得完全变了调,就连她那具羸弱的身子,亦不受控地发着颤。 浮尘隽秀的眉轻轻蹙起,困惑不解地道:“你很怕我?” “我怎会怕你?说到底,我们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盟友。”倾舞强作镇定,花了好些气力,才使得她那双纤纤细腿不再发抖。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抖成这样?” “这...这还用问?自然是被玄风浅那个小蹄子气的。”倾舞佯装愠怒,特特扬高了尾音,以掩饰她此刻的恐惧。 听倾舞这般解释,浮尘这才打消了疑虑。 片晌之后,浮尘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了一瓶蒙汗药,沉声嘱咐着倾舞,“速去,将假死药洒在参片之上。一会儿,等她即将临盆之际,你只需往她嘴里喂参片即可。” “假死药?” 倾舞原以为浮尘一出手,就当是得以在短时间内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不成想,他居然真就只给了她一瓶假死药。 思忖了好一会儿,她终是大着胆子,怯生生问道:“为何是假死药?” “玄风浅尚还有些用处,现在决不能死。我只想让冷夜误以为玄风浅因难产而死。” 倾舞依旧不能理解浮尘让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明所以地问道:“万一,假死药的药性过了呢?” 浮尘不耐烦地狠瞪了倾舞一眼,他本不愿解释,却又有些担忧她嫌药性太轻不肯帮忙,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龙族之所以在六界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最主要的原因是,龙族中人若藏好逆鳞,便能永生不灭。” “逆鳞?” 浮尘点了点头,正色道:“逆鳞相当于龙族中人的保命符,逆鳞在,人在。即便身死,逆鳞若是尚未被毁尽,亦可凭着强大的再生功能,重塑肉体。之所以让你喂玄风浅假死药,不过是为了让冷夜祭出逆鳞,以救玄风浅的性命。以我现在的能力,已然能同冷夜相抗衡,若能准确地探得他的逆鳞所在,便能做到万无一失。” “你的意思是,冷夜的逆鳞既是他用以制敌的不二法宝,亦是他的软肋?” “没错。”浮尘深知玄千凝一直对冷夜念念不忘,为安抚她此刻的情绪,特特补了一句,“你且放心,我既答应过你留他一条性命,就绝不会食言。” 倾舞心里明白,浮尘不过是在忽悠她而已。 他都想好了将冷夜的逆鳞一同毁去,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在他心中无足轻重之人留冷夜一条命? 不过,她并未当面提出质疑,而是顺着他的话,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在想,连冷夜那么强大的存在,都有其软肋。你的软肋又会是什么?” “你不是早就探知了我的秘密?” 浮尘略显狐疑地看着她,他依稀记得,玄千凝早在数个月之前就已经得知他的真身亦是一尾黑龙。 此刻,他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她应当一点就通才是。 倾舞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我不过是有些担忧,冷夜亦在暗中调查你的软肋为何。” 浮尘自信满满地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的软肋,藏在了最为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不说,就没人找得到。” “如此甚好。” 倾舞意识到再也逃不出浮尘的话,只好攥紧了手中的假死药,在他犀锐的眸光下,一步步地朝着玄风浅卧房的方向走去。 — 内室中 玄风浅局促不安地紧攥着冷夜的手,极力地憋回了在眼眶中盈盈打转的眼泪,“我是不是快死了?好疼。” 紧挨在冷夜身边的稳婆见玄风浅这般不安,连声安抚着她的情绪,“胎位很正,娘娘只需按我说的做,准保不会出事。” 冷夜却显得十分暴躁,焦声质问着稳婆,“你到底会不会接生?她都疼成这样了,还搁这儿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在他的印象中,玄风浅从来就不是个娇弱的女人。 要不是疼到了极点,她绝不会无端落泪。 元蘅见稳婆被冷夜吓得一愣一愣的,强压下心中的紧张,直截了当地将他拽离了卧榻之侧,“一边呆着,别给稳婆添乱。” 沐芙蕖亦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魔尊不如先移步屋外?这里有我和母后陪着就成。” 冷夜从来不知,生孩子会让她疼得这么厉害。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孩子。 见玄风浅此刻这般辛苦,他实在是心疼的紧。 沉吟片晌之后,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凑至玄风浅跟前,郑重其事地道:“放轻松,我这就施换魂之术,对调你同本尊的身体。” “不...不要。” 玄风浅抗拒地摇了摇头,连声唤着元蘅,“母后,你快把他拖出去。” 冷夜完全不明白玄风浅在抗拒什么,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乖,听话。你得相信本尊的实力。” 玄风浅急了眼,手脚并用地将他推至了一旁,“你要是敢对调身体,我就跟你没完。” 她心下明白,冷夜不过是不愿看着她这么疼着,才想着调换身体替她承受这痛。 不过素女曾说过,之所以不让男人进产房,并非因那无稽的晦气论。 实则是因为大部分男人在亲眼目睹过这一切之后,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而导致兴致寡淡。 “阿浅,听话。本尊举了半年的铁,身体素质定远胜于你。你且让本尊替你这一回,如何?” 第182章 爹妈都是起名废怎么办? “他还说了什么?” 冷夜早有防备,故而即便知悉了浮尘的全盘计划,亦显得十分淡定。 倾舞摇了摇头,稍显歉疚地道:“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我没能如数记下。” “无妨。”玄风浅看出了倾舞的自责,轻声细语地道:“这一回多亏了你。” “这本是我该做的。” 抬眸间,倾舞倏然忆起了浮尘最后说的那句话,神情于须臾间变得凝重了起来,“对了。听堕魔所言,血魔应当早已探知到他的软肋是什么。他还说,他将他的软肋藏在了最为安全的地方,只要他不说,就没人找得到。” 玄风浅眉梢微挑,略显困惑地嘀咕着,“一把敝帚竟还有软肋?难道,他的软肋是同他一道修炼成灵的簸箕?” 沐芙蕖一脸焦灼地道:“且不论堕魔的真身究竟为何,眼下最为关键的是,我们当如何应对他此番的试探?” “他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冷夜眼眸微动,同玄风浅眸光交汇的那一瞬,已然猜透了她的心思,亦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玄风浅瞬间会意,轻轻颔了颔首,正想开口,却因腹部愈发猛烈的钝痛感而失了声。 见状,冷夜再不敢迟疑,全然不顾她的反对,欲强行同她调换身体。 “本尊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过本尊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生孩子这种体力活,交给本尊就好。” “不要!这好奇怪...” 玄风浅从没想过让冷夜替她生孩子,如此一来,即便他不会留下阴影,日后她怕是再无法直视他。 冷夜不以为意地道:“有什么奇怪的?” 在他看来,他们早就可以不分彼此。 玄风浅却坚持将他推至一旁,坚决不让他近身,“你先出去成不成?小嘴叭叭叭个不停,我怎么集中精力?” 冷夜下意识地抿紧了双唇,在此之前,他可从未被人嫌弃过话太多。 要知道,在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是寡言少语的。 “听话。除了这事,本尊其他事都依你。” “你是打算气死我?” 玄风浅因身体上的疼痛显得愈发狂躁,偏偏冷夜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伺机打算调换身躯。 一开始,她尚还能和颜悦色地哄着他。 可随着疼痛的加剧,她此刻只想要暴打一顿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始作俑者。 这不,她趁冷夜再度靠近之际,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冷夜知她定是痛得无处发泄,便维持着向前倾靠的姿势,由着她咬着。 玄风浅见冷夜一动不动地任她咬着,鼻头微酸,瞬间红了眼眶,“肩膀好硬,我啃不动。” “换个地方咬?” 话落,冷夜微微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沐芙蕖等瞅着没羞没臊的俩人,面上满是尴尬,纷纷偏过了头。 出她们意料的是,她们刚侧过身子,卧榻之上竟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玄风浅先是一愣,旋即推开了冷夜,满脸喜色地将嗷嗷啼哭的婴孩揣入了怀中,“想不到,生孩子竟这样简单。” 冷夜顺着她的眸光,看向了她怀中已然止住了哭声的男婴,心中是止不住的欢喜。 “纯美,让父尊抱抱?” 冷夜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玄风浅怀中差不多就比他巴掌大一点点的婴孩,刀锋般寡情的眼眸于须臾间被柔情填满。 婴孩极具灵性,许是冷夜给他起的名字不得心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玄风浅轻笑着瞅着被冷夜逗得大哭不止的婴孩,随口道:“不过是小名,哭什么?” 婴孩瘪了瘪嘴,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兮兮地瞅着玄风浅,似是盼着她给起个好名字。 “冷冰冰,如何?” “呜...” 婴孩似是意识到了他娘比他爹还不靠谱,小声地啜泣着,恨不得再回炉重造一番。 等他们二人不这么随意了,他再来。 “不满意?那...冷不冷?” 玄风浅轻抚着他的小脸,眸中笑意更甚。 他不止长得同冷夜十分相像,就连生气时的模样也是如出一辙。 “哇——” 婴孩伤心到有些怀疑人生。 在他的认知中,“冷不冷”这三字组合在一起,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句倍显关怀的问话,哪里又能成为他的名儿? 现下,冷夜终于发现玄风浅起名比他还不靠谱。 沉吟片刻后,才徐徐凑至婴孩跟前,试探性地问道:“不如叫冷漠?” “瞧你这名儿起的,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儿。” 玄风浅自是不能苟同冷夜这种钢铁猛男的审美,连声抗议道。 冷夜满头黑线,他还没嫌弃玄风浅起的“冷冰冰”、“冷不冷”太不正经了些,她竟还嫌弃他起的名儿没有人情味儿... 出乎意料的是,玄风浅怀中的婴孩倒是很喜欢“冷漠”这名儿,这会子正“咯咯咯”地冲冷夜甜笑着。 “好吧,你喜欢就成。” 玄风浅见状,只好选择了妥协。 正当此时,眼尖的倾舞察觉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暗影。 她深怕浮尘已于不知不觉间潜藏在屋外,一脸焦灼地凑至卧榻上仍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三人跟前,压低了声道:“帝姬,屋外有人,现在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 玄风浅将怀中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小崽子递给了冷夜,旋即直挺挺地躺在了卧榻之上,双眸紧闭,佯装出难产而亡的假象。 歪在卧榻之侧昏睡了好一会儿的稳婆转醒之后,见玄风浅面如死灰,一把揩去了嘴角上尚未干涸的口水,放声哀嚎着,“帝姬,你怎么这般命苦?” 焦急地等候在了屋外的白帝、玄星沉等人听闻稳婆尤为宏亮的哀嚎声,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二话不说,亦凑至了卧榻之侧,嗷嗷一顿哀嚎。 玄风浅原想给他俩提个醒,不过她见一屋子的人,只白帝和玄星沉哭得最为逼真,为彻底蒙骗过浮尘,只好作罢。 幻身成一把扫帚的浮尘此刻正斜靠在屋外窗台上,侧耳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冷夜的反应显得太过平静了些。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墙角之际,急匆匆赶来的绮鸢亦听到了屋内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嚎声,双腿一软,手中托盘上刚刚出锅的热汤不偏不倚地洒在了浮尘的身上。 浮尘并未设防,被绮鸢这么一泼一洒,疼得差点儿当场嗝屁。 他正想缩回被烫伤的手,不成想,绮鸢竟一脚碾过了他的身躯,疼得他差点当场发飙,将她撕成破布条儿。 不过,他正打算还手的时候,绮鸢已然撒开了腿,跑进了屋中,伏在玄风浅身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玄风浅微眯着眼,瞅着鼻前顶着两个鼻涕泡,差点没笑出声。 见状,冷夜再不敢迟疑,利落地从后颈处剜下了闪着黑金色暗芒的逆鳞,煞有其事地道:“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本尊。” 白帝,玄星沉二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泪眼迷蒙地问道:“当真还有救?” “嗯。” 冷夜微微颔首,稍一拂袖,袖中骤起的疾风便将屋内之人通通推至了门外。 浮尘透过窗隙,终是看清了冷夜将逆鳞藏于了何处。 一开始,他确实有些诧异。 原以为冷夜会将逆鳞藏于隐蔽之处,不成想冷夜居然真将逆鳞安放在了自己身上。 转念一想,冷夜素来狂傲不羁,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 不论如何,他今日一行的目的已达到,亦算得上收获颇丰。 这之后,他只需在利用冷夜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将冷夜的逆鳞焚毁即可... — 数日后,玄风浅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身侧睡姿近乎一模一样的父子俩以及鼾声如雷的无涯,眸中骤然闪过了一丝不舍。 数月前,她曾趁冷夜不察去过一趟三清境,并顺利问得了上神劫的具体日期。 若是没出错的话,应当就是今日。 玄风浅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不过她必须事先考虑好所有的可能。 沉吟片刻之后,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披上了件绯色斗篷,径自出了屋。 屋外,已然是一片大好春光。 玄风浅淡淡地看向了满院的凤凰花,低声呢喃着,“时间过得可真快...” 正在给凤凰花浇水的绮鸢见玄风浅起了个大早,尤为兴奋地道:“帝姬,快看!昨儿个还毫无动静的花苞,今儿个竟尽数盛开了。” “嗯。” 玄风浅轻轻颔首,原想嘱托绮鸢照顾好她尚还在襁褓中的孩儿,可话未出口,她竟已哽咽地提不上气儿。 自生下冷漠之后,她似乎比之前更怕死了一些。 绮鸢并未察觉到玄风浅的反常,一边优哉游哉地浇着花,一边小声嘟囔着,“凤凰花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吉利。传闻,凤凰花开之时,便是别离之日。” 她要是早些知道玄风浅种下的是凤凰花,定会不动声色地将花种煮熟,让其永无绽放的机会。 可惜凤凰花在花开之前长得实在是平平无奇,着实辨认不出花种。 待绮鸢浇完花之后,正欲招呼着玄风浅在院落中晒晒太阳,这才惊觉玄风浅已没了人影。 与此同时,冷夜亦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昨夜他满心欢喜地喝下了玄风浅亲自端来的十全乱鞭汤之后,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之后的事,他竟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原想亲口问问玄风浅昨晚对他做了什么,却发觉她躺过的位置已冰凉一片。 “坏了!” 冷夜心中骤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连滚带爬地下了榻,疯了一般往屋外冲去。 当他得见院子中暗香浮动竞相绽放的凤凰花之际,这才得知原来玄风浅在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今日的离去。 正当此时,白帝从三清境处探知了玄风浅曾篡改过上神劫的具体日期,深知大事不妙,亦于第一时间赶往了九幽。 可当他着急忙慌地闯入清风殿之际,却只看到了赤着双脚四处找寻着玄风浅的冷夜。 “父尊,你可有见过阿浅?” 冷夜心下明白,玄风浅既有心躲藏就不可能让他轻易找到。 可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失去她的消息。 白帝摇了摇头,刹那间仿若苍老了许多。 片晌之后,他语音略带哽咽地道:“她昨儿个突然给朕捶肩捏背,还跟朕说了许多她幼时调皮捣蛋惹下的麻烦,朕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并未放在心上。想来,她不过是在用她的方式,同朕告别。” 听白帝这么一说,冷夜亦想起了玄风浅昨晚的反常举动。 昨晚的她,不再像平素里那样骄矜,而是一直一直地赖在他身上,直至哄他喝下那碗下了过量迷魂药的十全乱鞭汤... 冷夜眉头紧锁,即便已经发动了九幽魔众满世界地找寻她的踪迹,心里还是十分没底。 他手持着轩辕魔剑,愈发急躁地在噬魂殿中来回踱着步。 这会子,他已命人分别搜了他和她曾去过的所有地方,却依旧寻不到丝毫有用的线索。 “阿浅,你究竟在何处...” 冷夜愁眉不展,仔仔细细地回忆着玄风浅说过的每一句话。 怔忪间,他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数千年前,他和玄风浅二人在灵魂渡口再次相遇的画面。 虽说,那并不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但那一次相遇,却是在他们情窦初开之后的第一次照面。 “灵魂渡口?” 冷夜后知后觉,这才想起玄风浅曾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再去一回灵魂渡口。 难道,她此刻正在灵魂渡口? 思及此,冷夜再不敢迟疑,风风火火地往灵魂渡口的方向赶去。 中途跟丢了玄风浅的浮尘,见冷夜这般阵仗,亦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身后。 今日,浮尘特特换上了一身白衣。 之所偏爱白衣,并非是因为白色更能衬托出他超凡脱俗的气质。 而是因为白衣更能衬出血的殷红。 待白衣被鲜血浸染得不留一丝空隙之际,便是他接管六界之时。 第183章 大结局(上) 冥界,灵魂渡口。 天色阴惨,忘川河边扬起冷风,凄神寒骨,如厉鬼在耳旁磨牙吮血。 玄风浅微微仰面,犀锐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愈发迫近的列缺霹雳。 她迎着骤降的滂沱暴雨,踏在了如同溃烂的皮肤一般稀烂,且散发着恶臭的黑土之上。 咣—— 遽然间,一道惊雷刺破天际,仓促地拉开了这场浩大雷劫的序幕。 渡口边,肆意妖娆的彼岸花在天雷狂轰滥炸下显出了身不由己的脆弱感。 哭泣的鬼影时不时地蹿至了玄风浅的跟前,使得她被雨水模糊了的视界亦在发生着细细的溃动,愈发模糊的鬼影,重重叠叠,一直堆砌到天尽头,绝望地撕破了灵魂渡口数千年以来的宁静。 玄风浅站定在滚滚天雷之下,墨发狂舞,将体内的众神之力凝萃成破空长剑,以血肉之躯迎“诸天之役”。 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的鬼魂抱作一团,眸中满是惧意地看向了被五雷轰顶依旧面不改色的玄风浅。 在他们看来,这般离经叛道,欲与天斗之辈大体都是些疯癫痴狂之人。 十有八九,是要不得好死的。 玄风浅却不以为然。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定义着天道,究竟是谁定了她的上神劫? 换句话说,不论天道为何,但凡想要伤她一分,势必就要做好承受她奋起猛攻的准备。 几番缠斗下来,玄风浅被耀白的电光劈得血光四溅,清瘦的身体似浮萍般随风而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劈成飞灰。 不过她头顶上的那片阴惨的天幕,也没讨着便宜,被她体内尤为浑厚的众神之力击得粉碎。 不一会儿,黑压压的穹顶上便陷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万人的黢黑窟窿。 玄风浅隐约可见那窟窿之外的尤为破败的一方天地。 想来那就是传说中的虚无界。 见状,她再不迟疑,水袖中爆发出绚烂的光芒,周身宛若飞龙般腾越而起,欲趁机攀出窟窿外,置身于虚无界中以躲避这愈发狂肆的雷劫。 她目眦尽裂,目无斜视地盯着天幕上越来越大的缺口,攥紧了拳头,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欲死死的撑着。 快了! 再进百丈,她便可跃过那黢黑的窟窿,顺利跨入虚无界域。 快马加鞭赶来的冷夜眼瞅着众神之力近乎耗尽的玄风浅,不容迟疑地飞身紧随于她身后,替她挡掉了蕴藏着洪荒之力直戳她背脊骨的可怖疾电。 潜藏于暗处的浮尘饶有兴致地瞅着穹顶上即将越过虚无界域的玄风浅,寡淡的脸颊上骤然浮现出一抹诡谲的邪笑。 不得不说,玄风浅身上的众神之力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可惜,她运气不太好,很不幸地遇上了他... 眼见着玄风浅即将逃出升天,浮尘化掌为剑,猛地朝着自己心口处捅去。 剑起剑落,堪比众神之力般凶猛的黑色怨念好似洪水猛兽般,自他心口处的窟窿蜂拥而出。 “阿浅,危险!” 冷夜察觉到弥天盖地的怨念已于须臾间将天幕上那足以容纳万人的缺口封死,眼眸剧烈地震颤着,倾尽周身之力,终于将玄风浅拽回了怀中。 “缺口已被怨念所覆,若在此刻飞往缺口,不止会被怨念所袭,还会被八荒天雷逼至死角,怕是凶多吉少。” “你怎么来了?” 玄风浅垂眸看向了他未着鞋履的双脚,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他在赶路时的焦急模样。 冷夜喉头微动,正欲答话,却因排山倒海而来的怨念以及那八荒天雷的双重夹击,于弹指间化成了流光,四溢而散。 “不...” 玄风浅眼看着横亘在她腰间的手似尘埃般散去,只呆愣地瞅着环伺在她周遭的鎏金光点,半天回不过神。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冷夜会以这么悲壮的方式,这般仓促地离她而去。 他甚至还来不及穿上鞋履。 “冷夜...” 她魔怔般一路追赶着渐渐飘远的光点,一点点地将其兜入怀中。 可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怀中的流光终究还是次第而熄。 浮尘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一片泥泞之中,恍若行尸走肉般,顿失灵性的玄风浅,面上浮现出了独属于胜利者的肆意狂笑,“帝姬,真是可喜可贺。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六界之中第一个飞身上神的女仙。” “为什么?” 玄风浅失焦的双眸好半晌才重新聚焦在邪气横溢的浮尘身上。 浮尘似盯着猎物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冷夜身死,九幽失守,六界势必跟着大乱。要不要同我联手,一起俯瞰这苟延残喘的芸芸众生?” 玄风浅嫌恶地偏过了头。 她本想倾毕生之力同浮尘决一死战,奈何她虽已飞升成上神,六界气运却因冷夜突然暴毙而被毁尽。 眼下,她就算是以身殉世,依旧无法扭转颓势。 六界气运被毁,混沌钟无故而灭,四海俱颤,八荒内邪祟之气四蹿。 更为可怕的是,单单是浮尘体内涌出的黑色怨气,便足以遮天蔽日。 玄风浅徐徐地站起身,冷冷地盯着层层黑雾之中浑身上下均被邪祟之气所覆的浮尘,声色冰冷似寒霜,“就凭你,还想俯瞰芸芸众生?” “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未看清形势?” 浮尘冷笑涟涟,无意间,他似雪无暇的白袍下突兀地冒出了一截黑尾。 玄风浅怔怔地看着他白袍下微微招展着尾翼的黑尾,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她在仙界锁妖塔中,亦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事实上,光凭一截黑尾,确实很难看出他的真身为何。 不过,一旦联想到稚末产下的那尾黑龙,玄风浅此刻已然可以确定,浮尘的真身必为魔龙。 既为魔龙,若想彻底击溃他,就得先寻到他的逆鳞所在。 逆鳞... 对了,逆鳞! 玄风浅眸光乍亮,她这才忆起不日前冷夜曾将计就计地向浮尘透露了自身逆鳞所在之处。 想来,冷夜应当早已将逆鳞藏于更为隐蔽的地方。 如若他的逆鳞尚未被毁,即便肉身湮灭,亦有重塑的可能! 浮尘好似猜透了玄风浅的心思一般,轻笑出声,“别做梦了,冷夜魂魄皆散,这一回即便你以身殉世,也无济于事。” “我只相信,邪不胜正。” 玄风浅的理智于骤然间回拢,她犀锐的眼眸淡淡地看向邪肆狂妄的浮尘,眼里除却蚀骨的恨意,还剩下一丝几不可见的算计。 正当此时,闻讯赶来的五方天帝见玄风浅被浮尘周身散发出的黑色怨念所侵,即刻布下五行八卦之阵,以掣肘愈发狂肆傲然的浮尘。 而骑乘着姑获鬼车马不停蹄地向玄风浅本来的帝俊亦祭出了东皇钟,不偏不倚地将被困于五行八卦阵中央的浮尘罩在了钟下。 “好妹妹,快随朕走。” 帝俊攥紧了玄风浅冰凉彻骨的手,面容冷肃地道:“六界气运俱毁,怨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着。纵东皇钟暂时困住了堕魔,亦不可能支撑太久。等怨气彻底将冥界所覆,便是他破钟而出之时。” 白帝亦郑重其事地道:“幺儿,快走!堕魔力量之强盛,早已超乎想象。纵我等联手,也只能暂时遏制住他的气焰。想来,再过上几个月时日,不光是冥界,九幽,就连仙凡两界都将被他所控。” 被桎梏在东皇钟之下的浮尘突然嗤笑出声,声色中满是邪佞之气,“尔等究竟还要负隅顽抗到几时?对了,帝姬,有件事我之前忘记跟你说了。你心心念念的冷夜是彻底回不来了,数日前,他曾命惊蛰将逆鳞藏于九幽地底。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惊蛰在得知万年前是冷夜亲手杀害的颜汐之后,就已下定决心投靠我。” “你说谎,冷夜和惊蛰情同手足,又岂会狠下心肠杀害他的未婚妻?” 玄风浅眉头紧蹙,眼下她根本无法判断惊蛰究竟有没有叛变。 倘若,惊蛰当真背叛了冷夜,那么冷夜的逆鳞势必已被损毁。 思及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惧意自尾椎骨处于须臾间渗透至四肢百骸。 “惊蛰,你既已成了本座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是不是该同过往做个了断,彻彻底底地撇清同那些闲杂人等的的关系?” 浮尘盘腿坐于东皇钟之中,气定神闲地唤着潜藏于暗处的惊蛰。 他话音一落,身着戎装冷光粼粼的惊蛰竟领着一众魔将,规规矩矩跪在东皇钟前,“魔君千秋万代!” 玄风浅瞅着依偎在惊蛰怀中巧笑嫣然的颜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痛心疾首地质问着惊蛰,“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 “帝姬,请你弄清楚。当初明明是魔尊先对不起我,残忍地杀害了汐儿,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颜汐讨回公道。” “你就那么相信你怀中那妖女所说?” 惊蛰下意识地搂紧了面露怯色的颜汐,斩钉截铁地道:“是。” “惊蛰,你当真太令人失望了。” 玄风浅怎么也没想到,冷夜精心布置的一切,竟被惊蛰所毁。 意识到冷夜的逆鳞十有八九已被惊蛰所毁后,玄风浅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悲恸,盈眸已久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 “帝姬,何必自苦?跟着本座,本座绝不会亏待你。” 浮尘探得玄风浅此刻的悲悯绝望,更显兴奋,略一施力,竟在东皇钟上凿出一个破洞。 他将眼眸凑至破洞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潸然落泪的玄风浅,面上的笑意更为邪肆张狂。 虽说,他的心智早已被鬼眼中留存下来的亘古邪气蚕食殆尽,但这数千年来的悸动亦非一朝一夕可以忘怀。 倘若玄风浅愿意回头,他倒是可以留她一条性命。 帝俊见东皇钟已被浮尘凿穿,神色大骇道:“好妹妹,快随朕走!” “你走吧,我不想走。” 玄风浅实在无法接受冷夜就这么仓促地死去。 此刻,她只想永永远远地留在此地,守着他们的过去,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满心憧憬地希冀着他们本该幸福甜蜜的未来。 “好妹妹,就算是为了你十月怀胎身下的孩儿,你也不能自暴自弃。” “他在何处?” 玄风浅总算清醒了过来,她紧张地攥着帝俊的胳膊,焦声问道。 “他没事。” 帝俊瞅着玄风浅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着实不忍。 他原想告诉她,这一切本就在他和冷夜的计划之中。 他们二人看似水火不容,事实上,妖魔二界从来就不是竞争关系。 大敌当前,他们即便从未说过合作之事,单凭几个眼神,便也能知悉对方的想法和心意。 上回他孤身前往九幽,除却去探望玄风浅,最为主要的目的便是同冷夜商讨今日之事。 之所以未提前告知玄风浅,主要是因为此计划尤为凶险,一不小心,冷夜真就会被八荒天雷劈得魂飞魄散。 再者就是,在此之前,他们均未料到,玄风浅竟早在数个月前就篡改了上神劫的日期。 这使得他们即便想告诉他全盘计划,也匀不出个时间来。 “好妹妹,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先随朕去妖界避避。堕魔虽强,却也仅仅只能守住九幽一界。他若想一统六界,估计还需要一些时日。” “好。” 玄风浅沉声应着,正打算随帝俊离去,临行前复又中途折返。 她瞅准了时机,趁浮尘疏于防备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至东皇钟前,一手生挖出了浮尘的左眼。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你且记得,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玄风浅神色冷漠,一手捏爆了他的左眼,忿忿然离去。 “贱人,找死!” 浮尘没想到玄风浅的攻击性竟这么强,因疏于防备硬生生地被他挖去一只眼,愤恨不已。 惊蛰深深地凝望着玄风浅飘然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地长吁了一口气。 倒是他怀中的颜汐,见浮尘遇袭,神色大变,着急忙慌地凑在东皇钟前,关切地问道:“魔君,您没事吧?” “滚。” 一直以来,浮尘皆是靠出卖色相一步步地引诱着面前的小妖沉堕至他亲手编织的情网之中。 事实上,正如冷夜所说,颜汐早已于万年前故去。 眼下这位同颜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不过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条走狗而已。 现如今,她的利用价值已几近耗尽,浮尘再不可能向过去的数千年间,那样温柔地对待她。 第184章 大结局(下) 三个月后 凡间,陵安城郊。 玄风浅面带浅笑,痴痴地窥伺着茅草屋外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男人。 而她边上,帝俊亦痴痴地凝望着她。 为避开浮尘的追缉,他默默地为她撑起了青云伞,以彻底遮挡住九幽中人的窥伺。 谁能想到,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撑伞的动作,他已然做了三个多月。 三个月前,玄风浅随他逃出冥界之后,他便把冷夜命惊蛰潜伏在浮尘身边,以及冷夜放手一搏欲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告知了她。 按理说,冷夜黑龙真身已毁,即便逆鳞还在,若想重塑真身,起码也得花上数万年。 所幸,出事当天玄风浅身上恰巧携带着御宸阔手相赠的定魂珠。 而这枚定魂珠确也不负众望,在冷夜被八荒天雷劈成飞灰的那一瞬,奇迹般地从死神的手中夺回了他弥留在虚空中的最后一缕残魄。 只不过冷夜受了极为严重的伤,若想在短时间内重塑黑龙真身重振雄风,只有转世轮回这一条路。 毕竟,六界之中只凡间的时辰同其他地方有所偏差。 九幽一日,凡间即为一年。 冷夜便是凭着六界之中的时间差,得了近百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这期间,帝俊一直陪着玄风浅在凡间四处找寻着冷夜的踪迹。 若是按凡间的时辰估算,满打满算,帝俊已为她撑了近百年的伞。 “臭妹妹,朕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不过你别担心,不论何时,朕都会是你最为强大的靠山。往后,冷夜那混小子若是像之前那样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朕,朕替你收拾他。” 帝俊徐徐地将青云伞交至了玄风浅手中。 即便不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 “多谢。” 玄风浅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帝俊竟当真陪了她近百年。 这期间,她曾无数次地劝过他,让他别再管她。 可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作势离开,转眼间又凑至她身侧为她打着伞。 “臭妹妹,务必珍重。” 帝俊洒然一笑,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一层泪花。 许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他忙不迭地背过了身子,骑乘着姑获鬼车,没入了滚滚云絮之中。 “谁?” 抬眸间,冷夜瞥见了栅栏外的一抹倩影,三步并作两步地阔步上前,一手攥住了玄风浅的手腕。 “好久不见。” 玄风浅扬起明媚的笑脸,须臾间便将近段时间心中的委屈和酸楚忘得一干二净。 她见冷夜并未作出回应,索性一头扑入了他的怀中,“冷夜,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姑娘,你认错人了。” 冷夜并未丢失记忆,可他天生好强,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玄风浅看到他这般没用的模样。 玄风浅隽秀的眉轻轻蹙起,讷讷地看着他,委屈巴巴地道:“你莫不是真将我忘了?” 冷夜并未答话,只默默地转过身,朝着茅草屋中走去。 “你当真将我忘了?” 玄风浅冲着他的背影喊着话,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其他。 “姑娘,请回吧。” 冷夜素来骄傲,他实在没有勇气以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面对她。 话音一落,他便匆忙地掩上了门扉。 玄风浅只当冷夜在轮回转世之中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虽觉失落,但始终坚信不论发生何种情况,她总能让他再度爱上自己。 “你在听么?可否容我给你讲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她并未急着闯进屋,而是轻轻地叩响了门扉,试探性地问道。 屋中,紧靠在门扉上的冷夜薄唇紧抿,墨黑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黯然。 他很想告诉她,他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可话到嘴边,又因他那过强的自尊心,硬生生咽了下去。 无奈之下,冷夜只得颓然地瘫坐在地,仰靠着异常厚重的门扉,静静地听她讲完他们之间冗长的爱恨情仇。 正当他听得入神的时候,玄风浅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冷夜静候了片刻,见屋外依旧毫无动静,神色大变。 下一瞬,他猛地敞开了门扉,焦急地环视着四周,像百年前那样焦灼地唤着她,“阿浅?” “不是失忆了么?” 玄风浅不忍逗弄他,灵巧地从屋顶上蹿下,如同黏皮糖一样,死死地黏在他身上。 “……” 冷夜默然无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他甚至没勇气伸手去抱住她。 “为什么不抱我?” “多大了,还要人抱?” “你说过,会养我一辈子,宠我一辈子的,难道都不作数了?” “我可能养不起你。” 冷夜略显落寞地说着。 当了那么多年的九幽魔尊,突然间却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凡人,他心中确实有着极大的落差感。 “没事,我尽量少吃一点。” 玄风浅莞尔浅笑,顺势将他扑倒在地,“没吃饱的话,就只能吃你了。” “别闹,门还没关上。” 冷夜嘴上如此言说,身体倒是诚实的很。 他明明有拒绝的余地,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她的话来。 “怎么,还害羞上了?” 玄风浅抬脚勾门,轻轻地掩上了门扉,笑意炎炎地道:“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应当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吧?” “没有。” “啧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还能尝到黄花闺男的滋味。” 玄风浅学着他之前轻佻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挑开了他的衣襟。 一开始,冷夜还把持得住,由着她磨磨蹭蹭玩闹了大半天。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却还只是蜻蜓点水般吻着他的唇,这让他忍得愈发艰辛。 “阿浅,你莫不是忘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别急,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冷夜瞅着她略显局促的娇憨样,再也顾不得其他,全凭着最为原始的欲和念,身体力行地表达着无尽的爱意 翌日,玄风浅睡醒之际,已近正午。 她轻揉着酸痛不已的腰,轻声细语地道:“你一定是在骗我,黄花闺男哪里是你这样的?” 冷夜哭笑不得,原以为她飞升上神之后,体能会比之前好上许多。 不成想,她依旧毫无长进,甚至于还晕了数次。 “冷夜,你当真只是凡人之躯?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可怕了” “昨日之前,确实是。” “何意?难不成,你被我染指之后,也跟着水涨船高,飞升成了上神?” 冷夜模棱两可地道:“也可以这么说。” 事实上,早在事发前,他便将逆鳞藏在了她的身上。昨夜他同她耳鬓厮磨间,趁势取回了逆鳞。 不过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想到逆鳞不仅能在短时间内重塑他的魔龙真身,还能使得他失去的修为亦于瞬间回拢拉满。 “我竟这么厉害?” 玄风浅显然不相信冷夜所言,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了缘由。 她羞赧地红着脸,忿忿不平地询问着他,“你该不会将逆鳞藏在了我的身体里吧?” 冷夜哑然失笑,“想哪去了?不过是藏在了你的心口处。” 玄风浅捂着微醺的脸颊,恼羞成怒地瞪着满脸笑意的冷夜,气呼呼地道:“不准笑。你难道不知,我脸皮有些薄?” “傻丫头,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单单是因为开心。”冷夜俯下身,摁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叩叩叩—— 此时,屋外陡然传来了惊蛰的声音,“魔尊,你可在屋里头?” “何事?” 冷夜意犹未尽地松开了玄风浅,轻手轻脚地为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襟。 昨儿个傍晚,惊蛰收到帝俊的传信,说是已找到冷夜的下落,便率着九幽魔众马不停蹄地赶来。 这会子,见冷夜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跟前,惊蛰一改常态,显得尤为激动。 冷夜瞅着热泪盈眶,大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的惊蛰,眸光于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不少,“九幽近况如何?” “堕魔被帝姬徒手剜去眼眸之后,时常大发雷霆。再加上其暴戾的性子,此刻九幽已是怨声载道。”惊蛰如是言之。 冷夜听闻玄风浅居然还做过剜人眼眸之事,剑眉紧拧成了一团,“谁让你以身犯险的?” “我只是气不过他那么嚣张。再者,那时的他被捆在了东皇钟下,决计没法还手。” 玄风浅心下暗忖着,若是重来一次,她绝对会顺势剜掉浮尘的另一只眼眸。 也让他尝尝被人凌虐的滋味。 不过,她此刻更为好奇的是,惊蛰身边那位冒充颜汐的小妖去了何处。 惊蛰瞅着玄风浅朝他投来的视线,瞬间会意,连声解释道:“帝姬,当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属下在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那人并不是颜汐,不过是为了麻痹堕魔,才隐忍了这么许久。昨日夜里,她听闻了属下与惊阙,梦魔等人的密谈,正赶着去通风报信,恰巧被属下发现。为永绝后悔,属下只好亲手拧断她的脖颈。” “原是如此。” 玄风浅深知惊蛰对颜汐的感情有多深,不愿再勾起他的伤心事,遂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这段时日,浮尘都去了哪些地方?当务之急,是快些寻到他的逆鳞。” “逆鳞?帝姬的意思是,堕魔亦是龙族中人?”惊蛰双目圆瞪,惊愕地久久回不过神,“也就是说,那堕魔兴许还是魔尊的血亲?” 闻言,冷夜亦稍显怔神。 自稚末产下黑龙之后,他就有些怀疑这一切都是浮尘搞得鬼。 只不过,那时的他并未发现足以证明浮尘龙族身份的任何线索。 玄风浅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龙族中人,我曾两度得见他的龙尾。” “既是如此,属下这就命人去寻他的逆鳞。” “若想在偌大的天地间,找寻一片小小的逆鳞,谈何容易?” 玄风浅眉头紧锁,思忖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年前浮尘在梦境中亲自折断小指骨并将之化成骨哨赠予她的画面。 难不成,浮尘的逆鳞就藏在了那枚骨哨之中? 正当此时,一位神色慌张浑身染血的仙童,风急火燎地闯入了茅屋之中。 只见,他一个踉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一般,微微翕动着双唇,如同海岸边搁浅濒死的鱼。 见状,玄风浅遽然慌了神。 她忙不迭地扶起了跟前尤为面熟的仙童,焦声询问着,“仙界发生了何事?” “帝姬,帝君让我转告你,快些逃命去。堕魔于昨夜买通了曾苦恋过他的仙娥,让那仙娥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仙娥领他入了南天门之后,他便开始原形毕露,屠尽了仙族中人。”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玄风浅委实没法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着急忙慌地往九重天上的方向赶去。 冷夜见状,正欲陪她一同前去,却被气势汹汹杀到的浮尘截住了去路。 “想不到,你竟还活着。” 浮尘恶狠狠地盯着一脸漠然的冷夜,气不打一处来。 冷夜刀锋般冷漠的眼神落定在浮尘那张只余下一只眼睛的脸颊上,冷声道:“本尊着实有些好奇,你心底里的恨意,究竟来自于何处?” “告诉你也无妨。” 现下,浮尘几近已汲取了六界之中所有的怨气,变得空前的强大。 许是因为过硬的实力,他不再像当初那般小心翼翼,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魔龙真身,“冷夜,你可知这些年来你的所有快乐都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何意?” “你可知,当初你母后怀上的本是双生儿?” “你的意思是,你和本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浮尘满眼嫉恨地扫了眼面色冷沉的冷夜,话里行间满是不甘,“没错,我的的确确也是龙族中人。只不过,我不像你那样幸运。你那禽兽不如的父尊因杀孽过重,注定不得子嗣。为保全你,他竟将他身上所有的杀孽转至了我身上,随后又残忍地将我丢弃在莽荒之地。说到底我之所以会沦为堕魔,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他话音一落,周身戾气暴涨,毫无预兆地便向冷夜发起了猛攻。 近段时日,他疯狂地汲取着六界中的怨气,短时间内实力暴涨百余倍。 现如今,即便是冷夜、玄风浅二人联手,也未必赢得过他。 毫不夸张地说,就凭他现在的实力,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就能碾压性地大败冷夜,径自取下冷夜的项上人头。 另一边,亲眼目睹了九重天上屠门惨状的玄风浅,失魂落魄地揣着怀中已然咽气的冷漠,怔怔地跪在了一地的尸骸跟前。 “怪我。若不是我,浮尘又岂会牵累到你们身上?”玄风浅声色哽咽,热泪似泉涌般簌簌挂下。 “抱歉,是娘亲对不住你。” 她紧紧地抱着身体发僵的冷漠,哭得歇斯底里。 早知今日,她绝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可惜现在再说这些,为时已晚。 正当她难过得几近窒息之际,被她蹭了一脸咸湿泪水的冷漠,竟奇迹般地转醒了过来。 “娘亲亲,别哭了,丑兮兮。” 冷漠睁开了明亮的双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乖宝,你还活着!” 玄风浅见冷漠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欣喜若狂,在他脸上接连亲了好几口。 她不知道的是,不止冷漠,九重天上所有无辜惨死之人,都因为她眼泪中众神之力所赋予的无穷无尽的生机,纷纷起死转生。 冷漠懂事地替玄风浅擦拭着花猫般满是泪痕的脸颊,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亲,快些去救父尊。漠漠感应得到,父尊的气运,越来越弱了。” 闻言,玄风浅再不敢耽搁。 她转手将冷漠交至已然转生的白帝手中之后,便一头栽入了清风殿院前那口荒废已久的枯井之中。 “幺儿,你在找什么?” 白帝,元蘅二人焦急地瞅着在枯井中一阵翻找的玄风浅,焦声问道。 片晌之后,玄风浅在刨空了枯井四壁之后,终于寻到了当日浮尘特意遗落在枯井之中的骨哨。 她正打算将骨哨碎成齑粉,可不知为何,无论她怎么使劲儿,骨哨依旧纹丝未动。 几番折腾之后,她为数不多的耐性终于耗尽。 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卯足了劲儿欲徒手掰断骨哨。 不料,骨哨质地尤为坚硬,“歘”地一声竟划破了她的掌心。 她眉头紧蹙,低咒了一声,正打算将骨哨踩在脚底直至彻底碾碎,无意间竟发觉喷溅在骨哨上的血迹好似得了无穷的力量一般,将其灼烧地滋啦作响。 难道,她的血还有这等功效? 玄风浅半信半疑,再度划开了手腕,将骨哨完完全全地浸透在了她的血液之中。 果不其然! 这枚骨哨一旦沾染上她的血迹,便会发出如同恶龙咆哮般可怖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玄风浅一边风急火燎地往回赶去,一边研究着究竟该如何彻底毁去这枚骨哨。 虽说她的血对其确有克制作用,但克制和彻底毁去之间,还是存在巨大的差别。 彼时,冷夜和浮尘之间的斗法也已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很显然,浑身散发着黢黑怨气的浮尘很轻松地便锁定了胜局。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单膝跪地口吐鲜血的冷夜,阴恻恻笑道:“受死吧,手下败将。” 话音一落,他便将体内无穷无尽的怨念凝萃成了一把削肉为泥锋利无比的宝剑,不偏不倚地朝着冷夜命门处袭去。 玄风浅见冷夜遇险,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一咬牙,竟将手中那枚尤为烫手的骨哨直戳入她的心口之中。 骨哨受到玄风浅心头血的侵蚀之后,哀嚎之声犹如失控的山洪一般,振聋发聩。 浮尘意识到,其藏于骨哨之中的逆鳞即将被玄风浅的心头血焚蚀殆尽,剑锋一转,直愣愣地朝着玄风浅的天灵盖刺去。 玄风浅灵巧地避开了浮尘向她发起的猛攻,一掌袭向了自己的胸口,使得那枚藏有浮尘逆鳞的骨哨完完全全地没入在她的心头血之中。 “你” 浮尘深知逆鳞的杀伤力有多大,他委实没料到玄风浅为了逼死他,竟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去死!” 玄风浅感受到骨哨在她心头血的浇融之下,已化作了寥寥尘烟,面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释然笑意。 冷夜见浮尘大势已去,二话不说,一剑劈穿了他的身体。 “不本座不可能输。” 浮尘颓然倒地,死死地撑着眼皮,心中满是不甘。 冷夜面无表情地碾过了浮尘凸起的喉结,疾步朝玄风浅奔去,“阿浅,别睡。本尊带你回家。” “我好困。” 玄风浅虚弱地倒在了冷夜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处的窟窿。 “别睡,本尊这就带你回家。” 冷夜血红了眼,轻轻地抱起了陷入昏迷之中的玄风浅,赤着脚,一步一步地向九幽走去… 首-发:po18app.com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