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家小娘子》 第1章 配阴婚 泥糊的破屋里，方思勤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脑子迷迷糊糊的，一连串的噩梦，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却怎么也醒不来。 “张婆子，就是这里了。” 随着说话的声音，破旧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一个身穿青衣的马脸老妇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妪。 这老妪身着褐色的布衣，干瘪的脸上抹了雪白的香粉，脸颊两旁还涂了红色胭脂，模样有些渗人，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昂着头，颇有些高傲的模样。 她甩着手帕走进来，往方思勤床边一探，嘴上挑剔道：“这姑娘太瘦小了，看着就是个没福气的。” “哎呀，我们这乡下，哪有什么丰腴的姑娘啊，你别看我家丫头瘦小，其实生前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有福气，旺人。” “方老太，你就不必瞒我了吧？我早就听说了，这丫头分明就是你儿媳妇在集市上买来的，她若是个有福气的，爹娘还舍得卖她？”张婆子轻哼一声。 马脸老妇见瞒不住，便悻悻的笑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要没福，我家也不会养她是不是。” “嘁，我可听说了，自打她来了你家之后，你家几个媳妇，就没一个生儿子的，这还是有福气的人？”张婆子手帕一甩，道：“我也不跟你多废话，十文钱，我让人带走！” “十文钱？”马脸老妇连连摇头，“当初买她的时候，可是花了我半袋粮食，这些年养她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了，这十文钱也太少了吧？” “我可是听说了，你收一个姑娘配阴婚，至少能赚二两银子，反正是嫁给死人，还管她有福没福？” “你要这样说，那你就自个卖去！” 张婆子作势要走，马脸老妇连忙拉住了她，又作势抽自己的脸，“老姐姐，是我错了，一百文钱，你看成不成？你也知道，今年年成不好，我家这么大一家子人，就等着卖了她买米下锅呢，你就当帮帮忙，成不成？” 见方老太这样说，张婆子的语气也软乎了下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这样吧，五十文钱，你愿意，我就买了，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今年咱这十里八乡都遭了旱灾，我要找个把折了的姑娘还是简单的。” 方老太还想要再讲讲价，这时候，床上的方思勤嘴中却发出了声音，“水，水……” 方老太连忙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行，五十文就五十文！” 张婆子看了床上了方思勤一眼，眼神微微一闪，但也没说什么，方老太有些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直见她点了头，才松了一口气，“我让我儿子给你送去。” 她说完，刚要起身去叫人，忽然，一个脸色蜡黄的年轻妇人急急的跑了进来，她跑到方思勤的床边，见她还在，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看向方老太，“娘，您叫张婆子过来做什么？” “没做什么。”方老太有些心虚。 张婆子却是在一旁不高兴的说道：“什么叫没做什么？你是不想卖了吗？” “卖谁？”年轻妇人盯着张婆子，又将目光移到方老太身上的，语气颇有些渗人，“婆婆你想要卖谁？” “我是想要卖这个赔钱货，怎么啦？”被年轻妇人这么盯着，方老太有些恼，“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我现在卖了，还能白得五十文钱，否则让她见天在这躺着，死了还费我一张草席，岂不是晦气！” “你！”年轻妇人听到方老太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入伏的大热天，她却觉得浑身发寒。 “水，水……”床上的方思勤又喃喃出声，年轻妇人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来，温柔的喂她，方老太瞪了她一眼，“你就守着这个赔钱货吧！” “我乐意！”年轻妇人反驳了一句。 “你们到底还卖不卖，不卖我可走了！”一旁的张婆子出声道。 “卖！” “不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姚氏抬头盯着她，那眼神竟有些渗人，“张婆子，你要真敢买我家思勤，我就跟村人说，你拉活人配阴婚，我、我要去县衙告你！” “不是你家婆婆叫我来，你以为谁乐意来，方老太，既然你儿媳妇这样说，以后你就是求我我也不来了！” “哎，老姐姐……”听到张婆子的话，方老太有些急了，连忙追了出去，可是张婆子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老太一跺脚，走进了屋子，狠狠的瞪了姚氏一眼，“姚氏，你今天怕不是吃了猪食蒙了心，这可是五十文钱，就这样被你赶跑了！” 见姚氏不答话，她骂得更凶了，“晦气的扫把星，不下蛋不说，还将这买来的赔钱货当宝，我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她絮絮叨叨的骂个没完没了，直到骂累了，这才迈着小脚离开了。 等她离开，姚氏再也忍不住，搂着方思勤，泪如雨下，“我苦命的女儿啊……” “下雨了吗？” 滴滴温热的泪水落在她的脸上，方思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见到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正抱着她嚎啕大哭。 “娘……”她情不自禁的开口叫了一声，甜软的声音，将她自己都给吓住了，她怎么会认得这个妇人，怎么会管这个妇人叫娘？ “思勤，你醒了？”见到方思勤醒来，姚氏匆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好点了没有？还疼不？” 她不说还好，一说话，方思勤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身体都好像散架了似的。 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姚氏的眼泪又哗哗落了下来，“都是娘亲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那该死的方宝轩，这样造害你。” 在姚氏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方思勤脑中渐渐涌出了一些记忆来，原来前几天，她上山挖野菜，却碰到了在山上玩耍的方宝轩一伙人，方宝轩素来是方老太的心头宝，是方家三代唯一的男丁，平常在村中也是小霸王。 这次，他看中了路边一串红彤彤的野果，硬是要逼着方思勤去摘，那野果生长在路边，底下却是不知道多深的荆棘坑，要是不小心掉下去，怕是连命都得没了，方思勤自然是不肯，可谁料，方宝轩一气之下，竟然将她推入荆棘坑中。 也多亏了过路的猎户发现，不然她怕是死在那里，也无人知晓了。 第2章 魂归来兮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家里尽养了些赔钱货、扫把星，天天就知道躺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时候也要起来绣花了！” 门外，又传来了方老太的喝骂声，这三天，方思勤一面躺床上养伤，一面便是在她的辱骂声中度过去的。 “你别管她。”屋内，姚氏轻轻的搂住了她，末了，又将偷偷藏起的半块黑乎乎的饼子拿给她，“来，吃点东西。” “娘，你吃了没？”方思勤抬起头来。 “娘吃过了。”姚氏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爱。 方思勤鼻子突然就有些发酸。 她其实并不是原主，而来自后世的一缕幽魂，原本的她已经得了绝症病死了，也不知怎地，再次有了意识，就成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少女，拥有的少女的记忆与情感。 上辈子的她是个孤儿，从不知母爱为何物，这辈子，虽然命途多舛，但至少，她还有个真心疼爱她的娘。 “你怎么不吃啊？”见到方思勤捏着饼子不说话，姚氏又问道：“是不是嫌这饼子太干了？来，喝点水，等熬过这段日子，地里庄稼长出来了，娘给做好吃的。” “我这就吃。”方思勤低头，小口小口的咬在这饼子上。 这饼子着实是又干又硬，啃在这饼子上，就如同啃在石头上一般，淡而无味，可即使是这样的半块饼子，也是姚氏从自己的嘴中艰难省出来的。 看姚氏这一脸蜡黄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有多久没有吃饱饭了，去年涝灾，今年旱灾，大坪村这几年，仿佛是惹怒了天神，一直多灾多难。 和着一杯凉水，方思勤总算是将这饼子咽了下去，不过她心中却是满怀愁绪，这种黑乎乎的饼子，是由山上的野菜、粗粮以及米糠做成，里面甚至还添加了一些观音土，这样做成的饼子，虽然能饱腹，但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几天一直吃的这草饼子，她肚子有些难受。 “想什么呢？”看着方思勤紧锁着眉头，小脸都皱到一块了，姚氏不禁是问了一句。 “娘，我想出去走走。”方思勤抬头说道。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即使身体还没有恢复，可也该去外面转转才行。 否则光靠从姚氏嘴中省出来的这点粮食，两母女说不定都会饿死，况且没有营养，她的身体也恢复不好。 “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等你好了，你想去哪里，娘都不拦你。”姚氏温柔的劝阻道。 “我想去找点吃的。”方思勤垂下头，低声道：“这些天的粮食，都是娘您省出来给我的吧？” 方家人是什么德行，方思勤是清楚的，自打她来方家那一刻起，她就是不停的干活，从没落到个半点好处，眼下她躺在床上养伤，他们没能成功将她卖了，也全靠姚氏对她的维护。 “你别担心，吃的问题，娘亲会想办法的。”姚氏有些心酸的说道。 “娘，这些天我在床上都趟闷了，你就让我出去转转，万一能找到粮食，也算是个意外收获。”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恳求道。 “那你想去哪里？娘陪你一起去！”姚氏终究是心软，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请求。 “我想去留客崖。” “不行！”姚氏一口拒绝，可看着方思勤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她又软下心来，“你怎么想去那里，你可知道，你差点就死在那了。” “娘，只有那里有野菜，别的地方早就被挖的差不多了。”方思勤试着说服姚氏，“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也是饿死，还不如去留客崖看一看，兴许能找到一些吃食，我们就去一次，好不好嘛？” 听着女儿软乎的声音，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姚氏叹了一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姚氏搀扶着方思勤出了门，方老太见了，冷笑了一声，“总算是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她要死在屋里了！” “婆母，你能不能说两句好话。”姚氏听到方氏的话，心中难受。 “说好话，对她这扫把星说什么好话？要我说，摔死了活该，可惜这扫把星命硬，难怪克得她爹娘都要将她卖了！”方老太骂的唾沫横飞，见姚氏盯着她，她又怒道：“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小扫把星，既然能动了，就滚去干活，别杵在我面前碍眼！” 方老太骂了个尽兴，又扭着腰走了，姚氏盯着她的背影，胸膛起伏不定，还是方思勤拉拉她的衣袖，她这一口气，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思勤，你别听她乱说，你才不是扫把星，你就是娘的福星。”缓过神来后，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嗯，娘您也别生气了。”方思勤抬头说道。 上辈子她是孤儿，难听的话听得多了，就方老太这几句，还真对她造成不了多大伤害。 出了门，姚氏便扶着方思勤往山上走，路上，她拿柴刀砍了根树枝，做了跟简易的拐杖，让方思勤杵着。 这大坪村靠山，土地并不肥沃，仅有的一部分田，也是人为开垦出来的梯田，怕旱怕涝，连续好几个月没下雨了，方思勤一路往山上去，路上遇到的田地，有些甚至都裂开了二指宽的缝隙。 还是上午，太阳便已经很是灼人了，知了孜孜不倦的叫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的热气，让人心烦意乱。 “要不要歇歇？”姚氏看着方思勤额头上汗珠，有些心疼的说了句。 方思勤摇摇头，刚出了一身汗，她反而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整个人也好像活过来了。 但姚氏还是有些心疼她，见到前面树下有块大石头，便扶着她坐了下来，又用袖子给她擦了擦汗。 “若是累了，就跟娘说，那留客崖，咱们不去也罢。”姚氏说道。 “好。”方思勤笑着点头，心中却早已经下定了决心，那留客崖，她是一定要去的，那地方离村子远，人迹罕至，或许能找到一些吃食。 不过，那地方也很危险。 第3章 留客崖 留客崖之所以叫留客崖，不单单是因为它有许多奇诡的传说，更是因为那座山险峻，兼之又荆棘藤蔓众多，有时看似普通的小路，一脚踩下去，指不定下面就是个大坑。 那里丛林茂密，还常常有野兽毒蛇出没，即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去那地方也得小心。 留客崖，去了可就被山神留下做客了。 不是方思勤不怕死，而是眼下这离村庄近的山，早已是被村民秃噜空了，别说是野菜了，就连野草也没有一根。 与其饿死，还不如大着胆子去探一探。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留客崖了，刚进入留客崖不远，方思勤就听到一阵阵古怪的声音，像虫鸣，像鸟叫，又似兽吼，母女俩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思勤，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看这地方邪门的很。”姚氏劝说道。 到了她这个年纪，是最信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的，这留客崖怪石嶙峋，怪木苍翠，不时有藤蔓从树上、怪石上垂下来，好像要生生将人倒吊上去一般，着实是有些吓人。 外面热浪滔天，但一进到这留客崖里面，热浪仿佛主动退去了一般，头顶幽绿的树木交错着遮蔽了天空，叫烈日炎阳奈何不得，不光是姚氏，就连方思勤，也觉得这地方有些森冷。 “娘，您别怕，有我在呢。”方思勤说着，用拐杖探路，姚氏在一旁拨开前头的灌木杂草，两母女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娘，您看，前面的树上有好多木耳。”才刚往前走了不久，方思勤就有了收获。 “呀，真的。”姚氏也见到了前方大树上覆着的木耳，也是一脸欣喜。 两母女欢喜的走到了那些大树前，可看着这些树，姚氏却犯了难，“这树这么高大，我们又没有梯子，我该怎么上去呢？” 方思勤看着这树上的木耳，咬了咬牙，“我爬上去！” 姚氏看着方思勤，“你身体能受得了吗？” 方思勤会爬树，但是她身体还没恢复好呢，眼下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姚氏可不敢让她爬树，她怕她会撑不住摔下来。 “我行的！”食物就在眼前，不行也得行了！ 脱了外衣，方思勤正打算爬树，忽然，姚氏惊喜的说道，“思勤，你不用爬树了，你看前面是什么？” “野兔！”方思勤眼睛一亮。 一只野兔，正慌不择路的往母女俩这边跑来，姚氏刚想要抬腿去追，这野兔却是一头撞死在两人前方的树上。 原来守株待兔真的存在！ 两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根箭矢却随之射了过来，正中兔头。 一个猎户，从树林深处走了过来，显然，这只野兔原本就是他的猎物。 方思勤脸上有些失落，果然，守株待兔什么的，不存在的。 那猎户走近，刚捡起这兔，余光却扫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方思勤跟姚氏，他眉头微微一皱，拔掉兔头上的箭矢，往身后箭筒一插，那兔子却被他扔在了地上。 好似没见到母女二人一般，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方思勤这才回过神来，叫住了他，“喂，你的野兔。” 那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往树林深处去了。 等那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思勤才看向姚氏，“娘，这野兔？” “或许是他留给我们的吧，”姚氏感叹道，“没想到他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他是谁啊？”方思勤有些好奇的问，这人身材高大，头上又带着斗笠，她也没太看清他的模样，只隐隐记得他一双淡漠的眼眸，脸上有道疤。 在这灾年，舍得给陌不相识的人留下一只野兔，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他是我们村的猎户叶远平啊，你忘啦？”姚氏看向方思勤，道：“上次你摔到山坑里，就是他救的你。” “是吗？”被姚氏这么一说，方思勤渐渐想了起来。 这叶远平在村中还是挺有名的，他少时离乡，去年回到村子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一道刀疤，他为人冷淡，沉默寡言，就连他的兄弟姐妹，他也极少与他们交往，平素只跟家中瞎眼的老娘为伴。 村中隐隐有流言，说他在外面不学好，做了那响马贼，不然，脸上怎会无端端的多了一道刀疤？而且他一回来，便在山下修了一栋五间带院子的瓦房，接了母亲去住，若是他没做马贼，哪能赚到这么多钱。 有人说他手上有过人命、见过血，又加上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因而村中人都怕他，鲜少有人与他交往。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欠了他一条命。” 方思勤素来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但现在，她自己都顾不了，别说报仇报恩了，活下来，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娘，我们将这野兔炖了吧，你带了火折子吗？”方思勤问道。 “没有。”姚氏摇摇头，谁上山会带火折子啊，又不是上山放火。 “那您回去拿行不行？再带点盐巴过来，我就在这里等您。”方思勤语气娇嗔。 姚氏闻言有些迟疑的说道：“这野兔我们不带回家吗？” 方思勤微微摇头。 就方家那一大家子人，这一只野兔可不够分的，况且，她凭什么分给他们？她从不认为她欠了他们什么，这些天她病了，方老太可从未掩饰过她的企图。 她不停的咒骂她，咒骂姚氏，她甚至想将她卖给别人配阴婚，只可惜，被姚氏拦了下来。 姚氏并非是个逆来顺受的包子，她虽然孝顺，但骨子里也有自己的气性，听到方思勤的话，再想到方老太曾经举动，她便也没坚持了，只点点头，让方思勤照顾好自己，然后下山去了。 第4章 饱餐一顿 等姚氏下山之后，方思勤便找了处山溪，处理起这只兔子来。 她用柴刀剖开兔腹，清理内脏，这一步有些血腥，但眼下方思勤就是没得感情的刽子手，连日来，每天半块干巴巴的草饼子，她早已饿的两眼放光。 她听不到兔子的哀泣，只想到兔肉的美味。 麻辣兔头、宫爆兔丁、红烧兔、手撕兔等各种美味怕是做不成了，但简单的烤兔子还是能做的。 她将这些内脏清理干净，歇息了一会儿后，又去附近砍了一根竹子，做了不少的竹碗，或许是想到了美味的食物，眼下，她竟丝毫不觉得累，原本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可她眼下，竟感觉不到痛了。 将这兔子处理好，竹碗做好，又捡了不少的柴火，削了两根木棍，这时候，姚氏也赶过来了，见到被方思勤处理好的兔肉，她有些微吃惊。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方思勤点点头，问道：“娘，你带火折子了吗？” “带了。”姚氏点点头，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将这兔肉架在火上烤，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盐巴来，洒在这兔肉上。 方思勤添柴烧火，姚氏翻烤兔肉，两母女颇有默契，谁都没有说话，只盯着这肉食。 这兔肉没抹油，被火一烤，便有些黑乎乎的，但两人谁都没有嫌弃，看着这只黑乎乎的兔子，咽了一口口水。 “熟了。”姚氏将兔肉从火上拿起，递给方思勤。 方思勤却是没有接，而是将她砍下的兔头跟一些内脏放入两个竹筒里，将竹筒加满水，小心的放到了火堆中煮。 “思勤你可真聪明。”姚氏见状便道：“娘原本想带个锅，怕被你奶发现，就作罢了。” “那您回去，奶没说什么吧？”方思勤问道。 “她能说什么？无非是骂两句，不让我吃饭罢了。”姚氏说的一脸坦然，她看着方思勤，一脸得意的笑，“她以为她扣了咱俩的草饼子，却万万没想到，咱们竟然在山上吃烤兔。” 方思勤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面等这兔肉汤熟，一面吃起这烤兔来。 姚氏撕下兔子一条腿，其余的全递给了方思勤，方思勤伸手接过，也撕下了一条兔腿。 这兔肉太诱人了，姚氏将这兔骨头都快嚼碎了，这才舍得将它扔掉，方思勤见状，又撕下一大块肉给她，姚氏却是不肯接，“娘吃饱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我吃不了这么多，还有汤呢。”方思勤将肉凑到姚氏的嘴边，姚氏没法子，只得接下了。 接下来，姚氏总想拒绝方思勤递过来的兔肉，但方思勤总有办法让她吃下，最后两人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将这一整只兔肉吃的差不多了。 “别吃了，留一块，明天再吃。”姚氏说道。 “那行，我们留一块等会路上再吃。”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留到明天再吃是不可能的，她就是将这兔肉藏在怀里，怕是方家那群人都能闻到香味缠上来，这吃食，自然是要吃了才安生的。 吃完这兔肉，兔汤也熟了，两人就着这竹筒，吃着这味寡却香浓的兔汤，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多亏了那叶远平，咱娘俩才能饱餐一顿，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姚氏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说道。 “我会的。”方思勤吸溜了一口汤，答道。 饱餐了一顿后，娘俩就挨在这大树下休息，原本有些森冷的地方，因为这顿美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歇息了够了之后，方思勤跟姚氏便在这山上寻起野菜来，这地方原先就没什么人来，最近本来有些饿得受不了的村民打算进来碰碰运气了，但因为方思勤在这里摔了一次，去了半条命，倒是又吓住了不少打算来此的村民。 没什么人来，这可便宜了方思勤跟姚氏，两母女在这山上发现了不少野菜，不多时，便采了满满一篮子。 “这些野菜？”姚氏也有了私心，这次女儿差点去了半条命，可作为始作俑者的方宝轩，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方老太还反过来责骂自己女儿，甚至想要卖了她，这让姚氏很是寒心，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为方家付出了。 “我们带一些回去，堵了他们的嘴，余下的，我们找个地方晒干，留着下次吃。”方思勤便说道。 “就按你说的办。”姚氏点头应道。 两人将这的野菜洗净，找了块石头，将这野菜晾在上面，怕被风将它们吹跑了，两人还特地捡了石头，将它们压住。 做好这一切，姚氏松了口气，这些天她手上没有粮食，心中慌乱的很，她倒是不怕自己饿死，就怕方思勤活不下去，如今，她们寻到了野菜，她这心中也算是有了点底气了。 带着小半篮子的野菜，母女俩迎着落日余晖回到了家中，方老太早就守在院子里了，见到母女俩回来，她抬步往两人走去，嘴中还骂咧咧的，“两个扫把星在外面一天了，别告诉我什么吃食也没找到，我可告诉你们，家中的存粮都吃光了，你们若是没找到吃食，那就等着挨饿吧！” 骂完后，她往姚氏手中的大竹篮一探，见到里面有几株野菜，她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夺过姚氏手中的竹篮，她扔了一小把野菜给姚氏，冷声道：“七成交公，三成你们自己煮着吃。” “什么意思？”姚氏闻言有些瞠目结舌，合着她们这算是白白上交了七成的粮食？ “现在是什么年成？给你三成你还嫌少是不是？硬是要一顿给你全吃光？”方老太叉着腰骂道。 按理说，她这话倒是也没错，可问题是，等到了明天，若是她们没找到粮食，她还会将这粮食拿出来吗？ “这么点野菜，我们怎么可能吃得饱？之前不都是一起吃的吗？”姚氏又说道。 “一起吃？谁还跟你们一起吃啊，这几天，你守着你这个宝贝女儿，吃了我们多少口粮了！”方老太还没有说话，倒是从旁走来一个肥胖的妇人。 第5章 你爹那是愚孝 这肥硕的女人是方思勤的四婶曹氏，她娘家是开杂货铺子的，听说家中颇有余钱，这大坪村素来穷困，女人大都是干瘦的类型，所以村民们以胖为美，觉得胖就是福气，这曹氏也素来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在家总想要压姚氏一头。 “平常活我可没少干，这几天我女儿病了，我照顾她几天，又怎么了？每天一个草饼子，我们母女俩又能吃多少粮食？”姚氏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心寒。 “再少的粮食那也是救命的粮食，你这几天没为家里干活，娘就给你吃食，这已经很仁慈了，没想到今日要你上交几株野菜，你倒还说起娘来了！” 曹氏撇了撇肥厚的嘴唇，“你也不想想，你男人这半年来都不在家，没往家中交一分钱，我们还没将你们饿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哪里会感恩这些，要不是老二这些兄弟们实诚，早就将她们饿死了！”方老太恶狠狠的说道。 被这两婆媳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姚氏一时之间竟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方思勤握紧了姚氏的手，又向前说道，“若不是你们想要卖了我，我娘会天天守着我，不去干活吗？我爹更是为了方家才去服的徭役，当初朝廷要征人去修河堤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挺身而出？我跟我娘都不欠你们的，你们如今说这些，不觉得羞愧吗！” 她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这方小院里，但凡有点良心的人，这会儿也该知道羞愧了，可方老太跟曹氏两人却是那等没脸没皮的人。 “那谁叫二哥他自己傻？当初可没人逼他去，别人都是派家中的老人去，就你爹傻乎乎的要代替你爷爷去，这能怪的了谁？” 曹氏两片肥硕的嘴，上下翻飞，说的唾沫横飞，方老太也看向方思勤骂道，“你个小扫把星，我们方家可没你说话的份！” “我是我爹的女儿，我爹不在，我就该为他发声！”方思勤大声道，“爷爷腿脚不便，年近花甲，他若是去河堤上干活，那还有命回来吗？我爹那是孝顺！” “什么孝顺，他那就是愚孝，白白让我们家少了一个壮劳力，不然，我们家今年也不会过的这么寒碜！”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今天村里可是回来了不少服劳役的人，就你爹没回，说不定他早就死在那河岸上了，如今我们方家收留你们娘俩，那是仁义，你们若是再不知感恩，我就将你们赶出去！”曹氏一脸凶相，原本就肥硕的脸上，竟是一脸横肉的吓人模样。 “四婶，您可真有面，张嘴就要将我跟我娘赶出去，什么时候，方家轮到您当家做主了？”方思勤冷笑道。 “曹氏，我们还没死呢，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方老太闻言声音一沉，这些媳妇就得好好敲打，不然给她们一点颜色，她们就能开染坊了。 “娘，我不是这意思。”曹氏连忙解释道。 方老太冷哼一声，“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眼见方氏跟曹氏起内讧了，姚氏也没兴致参与，事实上，在得知方有诚可能出了意外之后，她再没有心思跟她们争吵，只拔腿往外走。 “娘，您要去干嘛？”方思勤连忙跟了过去。 “娘想要出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在家乖乖的。”姚氏将那几株野菜塞到方思勤的手中，嘴角露出一丝的苍白的笑来，“饿了你就自己煮点野菜汤。” “娘，我不饿，爹肯定会没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姚氏嘴角的笑容有点苦涩，这半年来，她过的太难了，她看着柔弱，骨子里面却也有几分刚强，这半年方有诚不在，她像个男人一样拼命干活，就是不想让方家的人说闲话，她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母女。 可是，即使她再怎么努力，也堵不住他们的嘴，去年涝灾，今年又遇到这该死的旱灾，她辛苦耕耘的粮食，几乎是颗粒无收，仅有的一些的粮食，也交了公中。 她自己日日吃野菜、嚼草饼，就连女儿，也差点被他们卖了去。 如今，又得知自己的丈夫可能死在了河岸上，她又如何能不着急？她这一颗心，就好似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疼的难受。 “娘，我跟你一起。”见姚氏已经出了门，方思勤也跟了过来。 “乖，你在家好好休息！”姚氏出声喝止了她，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硬，她又软声劝道：“你病还没好，今天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乖乖在家呆着，别让娘担心了好不好？” “那您早去早回。”听到姚氏这样说，方思勤也没再勉强了，她站在门口，直到姚氏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微微一叹。 “扫把星，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打算回屋的时候，一个刁蛮的男孩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下身一条长裤，上身穿着一件马甲，头顶两条冲天辫，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方思勤。 “奶奶说的没错，你这扫把星果然命大，这样都没死！”这小孩一开口，就让方思勤怒从心起。 做错了事情，不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还来受害者面前大放厥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熊孩子了，这分明就是一个小恶魔！ “你还敢瞪我？”或许是方思勤的眼神让他不舒服，方宝轩浓眉一竖，他喝骂了一句，“你信不信我下次再将你推坑里去？” “我不信。”方思勤压下心中的火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杀人偿命的事情你还敢做第二次？” 方宝轩一听，立马哼道，“不信？有本事你明天再去留客崖一趟，你看我敢不敢！”他才不信什么杀人偿命呢，有他奶奶在，就算是她死了，他奶肯定也会糊弄过去的。 “好，明天留客崖不见不散！”方思勤见方老太看向这，又说了句，“是男子汉就不要告诉别人！” 等方思勤走后，这方老太果然急急的走了过来，“乖孙儿，刚刚那扫把星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方宝轩一脸不赖烦的说道。 “宝轩，那就是个扫把星，你别挨她太近，省的被牵连！”方老太又关切的说道。 “知道了！”方宝轩很不耐烦，转身跑远了。 第6章 方家众人 方思勤回到自己的屋子，喝了一口凉水，愤怒的心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方才看到方宝轩，可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真恨不得打他一顿，只可惜，有方老太等人在那，她若是动手，吃亏的绝对是她。 而且，她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也不是这方宝轩的对手，只能暂且忍耐了。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是君子，明日他若真的敢来，她定要他好看。 在屋子里歇息了一会儿，方家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孩子的打闹声、大人的呵斥声，其中不乏方老太的咒骂声，各种声音响彻一团。 等院子里面安静了下来，方思勤这才出房门，她跑到院门口，没见到姚氏的身影，便想着先给她烧锅热水，等会她回来，也好洗个热水澡。 方家灶屋跟堂屋是连在一起的，平常大家在这个屋子里面做饭烧水，也在这个屋子里面吃饭。 此刻正是方家吃饭的时间，孩子们端着碗坐在门槛上、走廊边，而大人则是围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大房的李氏正好坐在方老太的下手，见到方思勤正往堂屋走来，她颇有不自在，只低低的说了一声，“娘，要不要叫她过来吃饭？” “吃什么吃，自己都不够吃，还有粮食给她吃！”李氏的话可是点燃了方老太的火，她朝李氏一顿吼，三房的赵氏也笑意盈盈的说道：“是啊，大嫂，既然你这么善良，那你别吃了呗，你大侄子可还饿着哪。” “你少说两句，吃你的饭。”一旁的方有仁也瓮声瓮气说了句，李氏便垂下头再没吭声了。 方老爷子一共有四个儿子，老大方有仁、老二方有诚皆是前妻所生，而老三方有福、老四方有贵则是如今的方老太所生。 所以大房跟二房在血缘上，素来是要亲近些的，可惜李氏颇为懦弱，平常在方老太面前也不得脸，今天能帮方思勤说一句话，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了。 而三房的赵氏跟四房的曹氏却都是泼辣的主，三房的赵氏因为生了方家唯一的男丁，在方老太面前素来是得脸的，她本人也擅长心机，说话笑盈盈的，可怼起人来，却毫不含糊。 至于四房曹氏，那就不用说了，她仗着娘家条件不错，平素对几个妯娌都不太瞧得上眼。 “你进来做什么？”见到方思勤进来，方老太一手抠着碗沿吸溜吸溜的喝着汤，一边说了句，“这里可没你吃的东西！” “我不吃你们东西，我进来烧水。”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你个小扫把星就是事多，这天气洗冷水不成？柴火不要人砍哪！”方氏狠头巴脑的骂道。 方思勤没理她，只抬头看向方氏旁边坐着的老人。 这老人躬着腰，后背驼得厉害，他黑色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一张脸如同枯老的树皮一般“纵横沟壑”。 他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碗看不清颜色的野菜羹，不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去。 他便是方家的大家长，方老爷子。 “爷爷。”方思勤叫了他一声，他这才转过脸来，浑浊的眼睛微有亮光，他嘴角微微上弯，似乎是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去喝他的野菜羹汤。 这老人太过老实忠厚，家里家外全让方老太把持着，有时看到家中晚辈吵闹起来，他也不吭声，尤其是他前年去山上砍柴，摔伤了腿，他就越发不管事了。 不过，方思勤要感激他的一点就是，那年她被姚氏带回家，家里吵闹成一团，方老太说要将她重新卖给别人、要将她扔掉，是他开口，留下了方思勤，还给方思勤取了这个名。 “你个小扫把星，当我说的话放屁是不是？我让你别动柴火，你还敢点火？”方老太见方思勤蹲在灶口点火，气不打一处来。 “这灶前的柴火，还是我娘前几天拖回来吧？我用我娘砍的柴火，烧点水怎么了？”方思勤冷声说道。 方家这一家子人可没几个勤劳的，都在一个家生活，他们做事向来推三阻四，能躲懒则躲懒，平常挑水、砍柴这些，一般是姚氏跟李氏在做。 “你个小扫把星，我发现你这几天火气旺了不少，还敢跟我杠了？”方老太将筷子一拍，转脸说道。 以前的方思勤自然是不敢这样跟他们顶嘴的，但是现在，方思勤才不会任由她们拿捏。 “爷爷，你给评评理。”方思勤没跟方老太说话，只看向方老爷子，“我也是您的孙女，我爹也是为了家里才去修的河堤，现在我爹没回来，我跟我娘不但不能上方家桌子吃饭，还不能烧点水了？” 方老爷子虽然不太管事，但听到方思勤的话也有些内疚，于是开口道：“孩子不就是要烧点热水嘛，你就让她烧去。” “我今天让她烧水，明天她要烧屋子，我是不是也要让她烧？”听到方老爷子帮方思勤说话，方老太筷子一摔，腾的站起身来。 “奶，您既然这样不讲理，那我们就去里长面前说道说道，去族公面前评评理，看看你是怎么给人家做奶，怎么给人家做娘的！”方思勤也站起身来，铿锵有力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方老太色厉内荏，盯着她的目光几乎要喷火，这些年来，这话就是她的逆鳞，“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 “好啊，去村口，我随便让你打，反正你之前也打算闷死我，好卖给张婆子配阴婚了，正好，我也将这些事跟村民们说说，好让他们小心你这个狼太婆！” “你个遭瘟的扫把星，竟拿捏起我来了！”听到方思勤的话，方老太浑身气得发抖，有些事情，她在家里可以随便闹，但闹给外人知道，却是丢脸！ “娘，她要烧水就让她烧呗，一个小丫头罢了，您莫要跟她置气。”这时候，三房的方有福咧着一口发黄的牙，劝说道。 方老太得了这个台阶，重重的“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但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一个小扫把星，自己还奈何不了她了！ 第7章 采木耳 方思勤蹲在灶口烧火，方家人吃完饭，嫌这堂屋闷热，便也离开堂屋，或是在院子里玩耍，或是去了村东头乘凉，就剩下李氏碗柜前洗碗。 李氏见四下无人，突然走过来，偷偷的递给方思勤半块草饼子，低声道，“别让你奶看到了。” “这是哪来的？”方思勤有些吃惊的问道，她记得今晚方家吃的可是野菜汤。 李氏没说话，将饼子塞到她手中，又转身回去洗碗了。 方思勤看着手中的半块草饼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今天吃了烤兔肉，又喝了兔肉汤，眼下她并不是很饿，但推来让去，说不定会让人发现，罢了，左右不过是一块草饼子，自己记下了她的情，以后有机会还给她便罢。 李氏手脚麻利，这食物又没沾油水，她一会儿就洗完出去了。 少顷，方思勤估摸着自己的热水也烧的差不多了，便先舀了一桶洗澡水回房，打算自己先洗个澡。 前几天身体不好，方思勤一直都没有洗澡，只是每天晚上，姚氏给她端一盆水来，让她擦擦身子。 今天她又出去转了一圈，出了一身的汗，如今她闻自己这一身，几乎都要臭了。 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又去将扣在门外的澡盆拿了进来，这澡盆是姚氏从前的嫁妆，平常就姚氏跟方思勤两人用，倒是挺干净，方思勤用水将盆简单的洗了下，这才倒入热水，开始洗澡。 这时下肯定是没有沐浴露的，即使是有一些澡豆之类的类似的东西，方思勤也买不起，不过墙上倒是挂着一个洗澡用的丝瓜筋，可以用来刷洗她身上的污垢。 方思勤并没有用这丝瓜筋，倒不是因为这丝瓜筋太过粗糙，而是因为她身上有很多外伤。 这是那天被方宝轩推进山坑后，被山坑里面的荆棘刮伤了，尽管已经过了七八天，但这些伤口还没好，很多伤口接了痂，新长的皮肉有些发痒，这几天，方思勤总想去抠，不过她死死的忍住了。 小心的避开伤痕，她慢慢的洗着，等她洗完澡，姚氏都回来了。 “你这孩子，你病可还没好，怎么能在这时候洗澡呢，万一感染风寒怎么办？”待她洗完澡打开门，姚氏一边帮她将洗澡水搬出去，一边碎碎念道。 “不会的。”方思勤抿嘴一笑，见姚氏眉宇间有些忧愁，便问道：“娘，您出去打听的怎么样了，爹他没事吧？” 姚氏摇摇头，眼圈有些发红，“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跟你爹不在同一段河岸，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您就不要多想了。”方思勤安慰了一句。 姚氏又是微微一叹，敛下泛酸的情绪，转头看向方思勤，“你说的对。” “娘，我烧了热水，您也去洗洗澡、解解乏吧。” “真乖。”见到女儿如此体贴，姚氏心中多了一些熨帖，只起身去堂屋打水去了。 等姚氏洗完澡后，方思勤拿出那半块草饼子来，将它递给姚氏，又将这饼子的来历跟姚氏说了，姚氏一脸感慨的说道：“你大伯娘这人，还是可以的，就是太老实了些。” “哎……”方思勤点点头，心道：娘，您跟大伯娘又有什么差别呢？ 像平常赵氏跟曹氏两人都会偷懒，家里的活计是能省则省，只有姚氏跟李氏两人，会认真的干活，不同的是，李氏干完活说不定还要挨骂，姚氏倒是能反驳两句，但那并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大伯娘给了你这饼，那你就吃吧。”姚氏将饼子递给她，方思勤却是摇摇头，“娘，我不饿，还是留着吧，反正这饼子这么硬，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坏。” “那也行。”想到今天方思勤也吃了不少东西，姚氏便也没勉强了。 方思勤不吃这东西倒不是因为节俭，而是这东西里面添了不少观音土，吃了对肠胃不太好，吃多了甚至可能会涨死，她宁愿天天喝野菜汤，也不愿意吃一肚子土。 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她身体也好些了，她相信自己能够找到食物。 不过这饼子好歹也是一种食物，也是李氏的一片心意，扔掉太浪费了，还是先留下来，万一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说不定还是要吃的。 偏僻穷苦的乡下，晚上并没有什么娱乐的活动，方思勤母女也买不起灯油，晚上，两母女说了一会话，便躺下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醒了过来，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母女俩打算再去留客崖，姚氏从厨房拿了火折子，又偷了些盐巴，这才揣上柴刀、提着篮子，跟方思勤往山上去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留客崖，姚氏担心昨天采的那些野菜，急着去看，幸好，昨天的那些野菜都还在，只是在石头上摆了一晚上，上面沾满了露珠，不过今天晒一晒，应该就能晒干了。 两母女今日的任务依旧是找吃的，姚氏去找野菜，方思勤则打算将那些木耳给采下来。 今天方思勤身体又恢复了不少，姚氏也惦记着这些吃食，见方思勤要去爬树，便也没阻拦，只是站在树下面严阵以待。 方思勤身体轻小而灵便，不一会儿，便爬上了一棵大树，这爬树的功夫还是她以前跟姚氏上山砍柴的时候学的，因为每次上山，落在地上的那些干柴大都被别人捡走了，要想要获得更多的干柴，只能去爬到树上去。 姚氏不太会爬树，往往看着树上的那些枯树枝而不得，方思勤心疼姚氏，一来二去，就学会了爬树，她可以爬到树上去，给她拽下树上的那些枯树枝。 “思勤，你小心点。”见方思勤已经开始摘木耳了，姚氏担心喊了一声。 方思勤瘦小而有力的腿紧紧的夹住这棵树，一手抓住上面的树枝，一手采起这木耳来，“娘，我爬树的技术您还信不过嘛，来，接着！” 她将木耳扔到地下，姚氏则负责捡，等这棵树的木耳被她采的差不多了，她她便从树上爬下来，再爬到另外一颗树上，如此这番，只将这附近几棵树上的木耳都采的差不多了，才罢休。 第8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溪水潺潺，太阳透过茂密的树枝零星洒下一两点，落在溪边的两母女身上，两母女有说有笑的洗着木耳，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叶远平背着弓箭从这里经过，远远的就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娘，今天采了这么多木耳，我们又不用挨饿了。” “是啊，多亏了有你，要是娘亲，怕是只得干看着了。”姚氏说道，自从丈夫离开后，就剩这个乖巧的女儿跟她相偎相依了，可看着女儿那瘦小的个头、枯黄的头发，她这心中阵阵发酸，“若是娘亲也像那叶远平一样，会打猎就好了，这样就能让我家勤勤天天吃肉不挨饿了。” 乍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叶远平有些不自在，正欲快步离开，却是踩响了一根枯树枝。 “谁？”听到声音，方思勤转过头去，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野兽，没想到却是叶远平。 “原来是你呀。”叶远平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样子正要走，方思勤却是叫住了他，她跑到他面前，抬头说道：“我知道昨天的兔子是你特地留给我们的，谢谢你，今天我跟我娘采了木耳，我们打算做木耳汤喝，你也一起来呀。” 叶远平没有说话，见到方思勤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有些不自在，只微微的偏过头，却听到方思勤惊讶的声音，“你长的真好看。” 我长的看好？ 叶远平心中一怔，他回过头，正好跟方思勤的眼睛对上，她一张小脸怕是还没他巴掌大，不过那一双眼睛，却显得尤为突出，纤长的睫毛，好似两把小扇子，那眼睛又大又黑，犹如一颗透亮的黑宝石。 方思勤也在看着他，他长得的确英俊，浓眉似剑、鼻如悬胆，尤其是一双眼睛，漠然而深邃，带着一点棕色，犹如山林中冷漠的虎豹、长空中展翅的苍鹰，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脸庞有棱有角，左脸上的刀疤更是给他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血性，虽然穿着土布衣衫，但他身上的气质却是跟这乡下的男人截然不同。 “你不怕我？”叶远平见她毫不怵的与自己对视，不禁是有些好奇。 “怕你做什么？你又不吃人。”方思勤抿唇朝他笑了笑。 他身上冷漠、冰冷的气质或许会让别人感到害怕、敬而远之，但或许是知晓他曾救了自己，又或者是因为他昨天的举动，她不但不怕他，反而觉得他有些亲切。 这一年来，除了家中那瞎眼的老娘，从未见到谁对自己笑过，叶远平不由自主的被她笑容所吸引，跟着她来到了这山溪边。 姚氏已经在砍竹子做竹筒了，见到叶远平过来，也朝他点头一笑，她很感激他救了自己的女儿，也感激他昨天特地给她们母女留下食物，只是平素未曾与他来往过，加之他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让姚氏一时之间，也变得拘谨起来。 “娘，您先在这里做竹碗，我再去找找有什么别的。”只用一碗木耳汤招待人家也不太像样，不过这大山里肯定还有别的吃食，方思勤打算再去找找。 “你小心点，别走太远。” “我会的，您别担心。”方思勤说着，又看向叶远平，“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便跑开了，看着她的背影，叶远平也站起身来。 姚氏手中的柴刀一顿，可方思勤不在，她一个妇人留他也不好，只得目送他离开了。 方思勤今天运气不错，才刚离开姚氏他们不久，她竟然发现了一只野鸡，追着野鸡跑了一路，虽然没有抓到那只鸡，却让她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窝野鸡蛋！ 若是家中的母鸡，自然要留一个鸡蛋做诱饵，可既然是野鸡，那可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了，所以她毫不客气，将一窝鸡蛋捡了个干净。 刚捡完鸡蛋，抬头看到旁边的绿色藤蔓，却是又有意外之喜，这绿油油的藤蔓，分明就是记忆中的葛根藤！ 她脸上惊喜之色愈浓，迫不及待的挖出了一棵，将上面的泥土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也不管脏不脏，只掰下一块就往自己嘴中嚼。 这葛根越嚼越甜，跟她记忆中的味道一样。 上辈子的她是个孤儿，当然，也或许不是，只是她出生的时代不对，或许说是她出生的家庭不对。在那个年代，人们思想还较为封建，几乎人人都想要生养儿子，一些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便将多出生的女儿放在路边，让她自身自灭。 运气好的被人抱走领养，运气不好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属于运气好的那一个，一个孤寡的老人路过她身旁，心生怜悯的抱起她，从此，她便叫这老人为爷爷，跟他相依为命。 小时候，她家也很贫穷，爷爷艰难的将她拉扯大，记忆中，爷爷常带她来山上挖葛根将它晒干带到镇上去换钱，或者是将它们磨成粉，做成一碗美味的葛根冻，而她，喜欢生嚼葛根，甜甜的，是她记忆中难得的美味。 后来爷爷去世了，她努力读书考上大学离开了那个小村庄，而后再没回去过，可是隔着无穷的岁月，隔着不一样的时空，记忆中这葛根的味道，却是丝毫没变。 “小丫头，不过只是一根葛根而已，你哭什么？”叶远平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见她一边啃着葛根，一边泪久不停，这才忍不住出声。 方思勤听到他的声音，只连忙抹干了泪，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叶远平提起手中的野鸡，“礼尚往来。” 方思勤便笑了，她从怀里摸出鸡蛋来，“我才刚捡了人家的蛋，谁知道你竟将这母鸡也给抓来了。” 叶远平也不禁是莞尔一笑，方思勤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看呆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叶远平微翘的嘴角很快就弯了下去，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但方思勤却觉得他这人面冷心热，越发想要逗他说话。 第9章 木耳鸡蛋汤 “你平常应该多笑笑。” “我听我娘说你在村中都没什么朋友，你平常会不会觉得无聊？”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以后无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跟你聊天解闷！” 方思勤一边跟他往回走，一边跟他说话，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站在她身旁，犹如一块行走的木头。 方思勤只得使出了杀手锏，围在他身旁唱歌，“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将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 叶远平嘴角终于又忍不住的弯了起来，看着这个小人儿在他身边转了转来去，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在他耳边绕老绕去，就如同她唱的那样，她笑起来的样子，好像春日的花。 眼下青山尽皆失色，这一刹那，他眼中竟只有一个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思勤，叶小哥，你们怎么一块回来了？” 到了山溪边，姚氏已经升起火堆开始煮木耳汤了，见到方思勤两人一起回来，她有些意外。 “娘，我刚刚在那边找吃的，正好碰到了叶大哥。”方思勤走过来，将怀里的野鸡蛋掏了出来，“您瞧，这是什么？” “鸡蛋？”姚氏也很是惊喜，看到叶远平手中提着野鸡的时候，她怕这鸡蛋是叶远平找到的，便没伸手去拿。 “我方才追着野鸡跑了好远，结果野鸡没抓到，捡到了一窝鸡蛋，后来我看到了叶大哥，他竟抓到了这只鸡。”方思勤解释了一句，便将鸡蛋递了过去，“木耳鸡蛋汤，肯定很好喝，娘，我们全煮了吧。” 方思勤一共捡了五只鸡蛋，若是只有她们母女，姚氏肯定是舍不得一顿全吃光的，但想到母女俩今天还请了叶远平做客，她也不能太小气，便点下头来。 她将鸡蛋打入木耳汤中，然后拿着自制的竹筷搅了搅，那鸡蛋一入竹筒，这氤氲的香味便冒了出来，方思勤贪婪的吸了一口气，一脸的馋意。 “很快就好了。”叶氏怕一个竹筒的木耳汤不够，在火上一共放了三个竹筒，眼下这竹筒里的木耳汤已经沸腾起来了，那鸡蛋一打入，用竹筷这么一搅，便成了蛋花化在汤中。 “熟啦。”姚氏用两根木棍将这竹筒夹了下来。 方思勤从溪水边搬了三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当做桌子，然后同正在溪边处理那只野鸡的叶远平说道：“叶大哥，可以吃啦。” “等我将这只鸡烤了，与你们一块吃。”叶远平头也没抬的说道。 姚氏闻言连忙说道：“叶小哥，昨天我们吃了你的兔子，已经是沾了大光了，今天这野鸡你还是带回去吧，你娘还在家呢。” “无妨。”叶远平低头继续处理这野鸡。 “野鸡等会再说，这汤已经做好了，我们先去喝汤吧。”方思勤同叶远平说道，鼻端传来的香味，让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远平见她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知晓她是馋了，便也起身，去喝汤。 姚氏早就摆好了简陋的竹筷，以及自制的小竹勺，看着还像模像样的，只是这石桌子实在是矮小，竹筒周围又是焦黑一片，着实有些不太方便。 姚氏盘腿坐在地上，用竹勺舀着一勺一勺的喝，叶远平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用餐，便去一旁的树上扯了几块宽大的藤叶，包着竹筒，去山溪边的石头上坐着吃去了。 唯有方思勤，先前跟姚氏一样，盘腿坐着的还算体面，到后来觉得舀着太费劲，她索性趴在地上，凑近竹筒，一勺一筷，吃了个过瘾。 这木耳鸡蛋汤滋味着实是不错，木耳很嫩，味道很鲜美，野鸡蛋就跟不一用说，方思勤仿佛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尤其是用竹筒做锅，更是有一种独特的鲜味。 若是硬要挑出它的不足之处，那便只能说，这味道太淡了一些。 唉，这时下盐贵，买盐不易，方老太对吃食素来管控严格，姚氏也不敢偷拿太多，她将她拿来的盐巴全撒到汤里去了，可这汤还是太淡。 但对眼下的方思勤来说，这可真是难得美味了，毕竟这段时间，方思勤的食物可都是草饼子、野菜疙瘩汤，即便不是荒年，她也极少能喝到鸡蛋汤，哪像现在，这一大竹筒木耳汤都是她的。 姚氏给她放了两个野鸡蛋，味道可香浓了，她将这一大竹筒汤全都喝下去了，她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从地上爬起来，犹如一只慵懒的猫一般，伸展了一下手臂。 凉风习习，微风拂面，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食物的香味，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吃饱喝足，这一刻她可太幸福了。 叶远平喝完汤后又去处理那只野鸡了，方思勤跑过来，看着他将野鸡的内脏全部扔到了山溪里，便将它们捡了起来，捡了个竹筒装了，“这野鸡的内脏还能吃呢，这样丢掉太可惜了。” 叶远平手微顿，“我不会弄。” 他做起吃食来，素来粗枝大叶，像处理鸡内脏这种精细的活，他可不会。 “我看叶大哥你也不像是个会做饭的人，”方思勤便笑了起来，“我来弄吧。” “你什么时候做过这事？”她刚打算动手，姚氏便走过来拆台了，“娘亲来吧，你去那边歇着。” 方思勤也没跟姚氏抢，只让出位置，蹲到了一旁。 看姚氏处理鸡内脏着实是有些无聊，尤其是那鸡肠子，歪歪扭扭的，得削了细竹签，将它翻过来清洗干净，这的确是个细致的活。 看了一会儿后，叶远平已经将那只鸡处理好了，他拔净了鸡毛，正打算用竹棍将这鸡串起来。 “叶大哥，你想要烤鸡给我们吃？”方思勤见状便问道。 见叶远平略微点头，方思勤便又问：“那你带了盐巴吗？” 叶远平摇头，他上山可没想过带什么盐巴，顶多是带点干粮跟水。 “这野鸡不放盐，味道肯定会大打折扣的，叶大哥你这会烤给我们吃就浪费了，还是带回家去吧。”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第10章 债多了不愁 昨天已经吃了人家的兔子，今天怎么还能再吃别人的野鸡呢？这时下肉食是何等的珍贵，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沾别人的便宜。 可是叶远平好像并未听懂方思勤话中的意思，他转头说道：“那我现在回家去拿。”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方思勤不知好歹了，方思勤想要跟他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索性拿着这鸡，塞到他的手中，“你回去的话，就将这鸡一同带回去吧。” “为什么？”叶远平纳闷，他实在想不通。 方思勤脑子一转，说道：“嗯，我只是觉得烤鸡不好吃，你带回去，拿番椒炒了才好吃呢。” “既然这样，那都依你。”叶远平还真以为方思勤是馋炒鸡了，便也没再坚持了。 他用宽大的藤叶将鸡包好，放进姚氏带来的竹篮里，也不等姚氏跟方思勤说话，他转身便走。 “哎……”方思勤连忙追了上去，“你干嘛将你的野鸡留下来？” “你不是要吃吗？”叶远平微微偏头。 “我没有想吃，我只是觉得这野鸡太过贵重，你应该带回家去，跟你家人一起分享，或者是拿到镇上去换钱。”方思勤只得直言道。 “一只野鸡而已，有什么贵重的？”叶远平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往前。 方思勤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是啊，一只野鸡而已，什么时候，她连受别人一只野鸡，都觉得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她是不是被原主的情感记忆影响太深了？ 虽然对眼下的她来说，一只野鸡的确很贵重，可是，难道她没有信心，日后偿还人家这些恩情？ 想到这里，方思勤沉默了。 “思勤，叶小哥呢？”姚氏拿着野鸡追了上来，却只看到了站在原地的方思勤。 “他走了，这野鸡他送给我们吃了。”方思勤同姚氏说道。 “这怎么成，这野鸡这么贵重，昨天请我们吃野兔，那还能说是我们运气好，那野兔撞到了我们面前，可今天这野鸡，我们实在不能受啊！”姚氏连声道，因为这只野鸡，她甚至显得有些几分慌乱。 “娘，你不是说人家还救过我的命嘛，救命的恩情都欠了，一只野鸡收了也就收了！” 方思勤早已打定了注意，话语中便带了几分无所谓，姚氏闻言语气便带了些训诫，“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 “我不会忘的，娘，你快去去处理那鸡肠吧，我再去找点别的吃食。”方思勤说着，便往前走了。 她打算去将她先前发现的那些葛根全部挖出来，那葛根不但能生吃，而且它里面还含有大量的淀粉，将它捣碎、过滤、沉淀，便可以得到葛根粉。 这葛根粉虽然不能顿顿当饭吃，但也是一种难得的食物，至少比吃那野菜草饼子的好。 先前没细看，这次再过去，方思勤更往里走了一些，越走，她脸上的笑容便越浓，原来这里并不止一丛葛根藤，这附近这一片竟然全是葛根藤，一片山风吹来，那宽大碧绿的藤叶微微摇摆，带来勃勃生机。 瞬间，方思勤觉得自己走了大运，眼下，这些葛根就是救命的食物啊。 她迫不及待的挖了起来，这里的葛根长得很是粗壮，不一会儿，方思勤的身边便堆起了一座小山。 “思勤，你从哪找到这么多葛根？”姚氏处理好了那些鸡内脏，提着篮子过来找她，见到方思勤挖了这么多的葛根，她也有些吃惊。 “娘，您知道它？”方思勤倒是有些纳闷了。 “当然知道，这葛根可以生吃，你小时候，娘还挖过给你吃哪，只是现在不好找了。” 方思勤对原主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记不起来这些，但是从姚氏的话中，她倒是知道了，这里的人也将葛根当做吃食。 “那我们得赶紧将这些葛根挖出来了，以后肯定会有人来这山上的。”眼下这留客崖虽然还没多少人敢来，但再过一段时间，那可就说不定了，可以吃的东西，还是都搂到自己怀里才安心。 姚氏跟她想的差不多，母女聊了两句，便闷头挖起这葛根来，不一会儿，便将这地方的葛根挖的差不多了。 “娘，这些葛根我们可不能带回去了。”方思勤一边将葛根用藤蔓扎起来，一边同姚氏说道。 “当然，娘又不傻。”昨天方老太的举动，实在是让她寒了心，这年头，还是自己手中有粮食来的安心。 “娘亲，你有没有信得过的朋友？我们将粮食放她家。”方思勤又提议道。 “娘认识的那些人朋友你还不知道？那都是跟娘一样拖家带口的，就是娘能够信得过她们，可她们也有公婆妯娌。” 姚氏眉头微蹙，第一次为这么多的吃食而感到烦忧。 她在方家不得自由，她的那些朋友也是如此，将这些粮食放到别人家不妥当，可若是将它们偷偷的放到自己房里，那更是不安全，这方老太进几个儿媳妇的房里，向来是跟进自己房间一样，万一被她发现，那又得闹起来。 “我倒想到一个人来了。”方思勤也在思索着，“我们放叶大哥家里吧，他家只有他跟他娘，人少不会惹麻烦，而且他素来孤僻，也没人去他那。” 叶远平家离村子比较偏，都到西山那边去了，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去他那的，她们若是将这葛根放他家，那比放自己家安全多了。 而且，他家条件不错，不愁吃穿，也不会眼红她这点吃食，若是放别人家，那可不一定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是我们跟他又不太熟。”姚氏有些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我去说。”方思勤自告奋勇的说道：“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都欠他这么多了，再多欠一点也无妨。” “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姚氏虽然觉得方思勤这种想法很不好，却也没说什么阻拦的话，因为她思来想去，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比起粮食来，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第11章 罗氏 虽然两母女已经想好了要将粮食放在叶远平那里，只是可惜，这会儿叶远平去打猎去了，根本就见不着人。 方思勤怕错过他，便去进留客崖的一条小路上等着他，那里地势比较开阔，无论他从哪个地方出来，她都能一眼看到他。 这一等，便等到太阳落山，叶远平才背着弓箭，腰间紧紧拴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从小路上窜了出来。 他走路的速度很快，龙行虎步的，方思勤远远的看见他，好像才一会儿工夫，还没等她出声，他就已经走到她前面老远了。 “喂……”她连忙大喊了一声，然后跑了过去。 叶远平回过头来，见到是她，他颇显漠然的眸子里面似乎有着淡淡的疑问。 “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对上他这眼神，方思勤说话也有些不太利索了。 这人实在是太冷，尤其是在这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沉沉暮霭笼罩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周身打了一层阴影，让人不敢接近。 见叶远平没有出声，方思勤一口气将话给说全了，“你放心，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我就是想要将我找到的一些食物放到你家里，可以吗？” “所有放到你家里的食物，我都可以给你两成行不行？” “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就当是你投资我好不好？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方思勤一连说了好几句，叶远平才终于开了金口，“不用报酬。” “啊？” “我说不用报酬。”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又朝方思勤伸出手来，“东西呢？” “东西在我娘那，我马上去拿。”方思勤说着便往树林里面跑去，叶远平转身默默的跟在了她背后。 方才方思勤等叶远平的功夫，姚氏便就着溪水，将一篮子葛根都洗干净了，这会儿见到方思勤跟叶远平过来，她就知道叶远平是答应了。 “就这些吗？”叶远平径直走过去，提起了那一篮子的葛根。 这一篮子的葛根很重，姚氏提起来都很费力，可叶远平倒是轻轻松松的就提起来了。 “还有一些木耳跟野菜。”姚氏将旁边一个小篮子拿了起来，这小篮子是方思勤带上山的。 她将小篮子递给方思勤，而后伸手去拿叶远平手中提着的大竹篮，“我来提。” 叶远平没有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空余的手，将方思勤手中的那个小篮子也提了过来，而后他便不再说话，只大踏步的走在前头。 两母女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了。 他走的很快，姚氏牵着方思勤的手，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似乎是身后长了眼睛，他发现了两母女跟上他有些吃力，只又放慢了脚步，待两母女终于赶上他，才说了句，“我娘还在家里，我必须赶快回去。” “应该的，应该的，你不用管我们，快些回家，省的六婆担心。”姚氏连忙说道。 叶远平得到两人的回答，这才无所顾忌，放开了走路，不一会儿，便离两人老远了，等再爬上一个坡，他的身影便在两人的面前消失了。 “哎，合着他方才是在等我们呢。”姚氏不由得感叹道。 “他走得可真快，手中还提着那么多的东西，也不嫌累。”方思勤也说道。 “你说，他会不会将我们的东西据为己有了？”姚氏有些担心，毕竟叶远平这种人看起来就很凶，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方思勤连忙说道：“不会的。” 不知道为何，她对他的人品很有信心。 两人并没有失望，到了叶远平的家中，叶远平已经在院子门口等他们了。 叶远平的家就在山脚下，直接从山上的一条小路下去便是，他家不是在村民们聚集的地方，方思勤跟姚氏偷偷的过去，倒是没有人发现。 “哇，你家看起来很不错。”方思勤站在他家的院门口，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叶远平家的院墙都是用结实的木栅栏做成的，此刻栅栏上随意爬着一些藤蔓，给人一种田园野趣的感觉。院子靠墙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看着不是很大，却给院子带了勃勃生机。 最让人瞠目自然是那一排五间的瓦房了，青砖白瓦，在这乡下倒是少见，他们家的屋子还做了阁楼，一眼见到阁楼上木质的栅栏，若是站在阁楼上看风景，想必也别有意境吧。 方家的院子其实也不小，不过是时间长了，有些破旧，而且方家住的人也太多了，拢共三间正房、四间厢房，就住了十来口人，正房除了一间堂屋兼灶屋，一间是方老太跟方老爷子的卧房，另外一间是客房。 至于四间厢房，则是几个儿子媳妇各一间，每房都不管多少人都住在这一间屋子里，说起来还真有些憋屈。 见方思勤打量着他家的屋子，叶远平也没有说话，只是领着母女俩往屋子里面走。 “远平，来客人啦？”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老妪坐在门口，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便出声问了一句。 她姓罗，村里人都管她叫六婆，方思勤也同她打了声招呼，“六婆好，我叫方思勤。” 她的声音甜甜脆脆，罗氏听着就觉得挺喜欢的，便拉着她的手，让她走近一点，自己好细细瞧瞧她。 她其实也不是完全看不见，只是视野范围很窄，只能看到眼前仅有的一小块地方。 她在看方思勤的时候，方思勤也在看她，她注意到她的眼瞳有些发青。 “是个标致的好孩子。”罗氏夸了她一句，伸手去摸身边的拐杖，方思勤连忙将拐杖递给了她，罗氏脸上的笑容便更浓了，她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着方思勤的手往屋里走。 “远平啊，快去给客人泡茶。”罗氏看着方思勤一脸的慈祥，脸上有些欢喜之色。 她有好几个儿子，也有孙子孙女，不过那些孩子嫌弃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都不来找她。 可是这个孩子心地好，不嫌她老人家邋遢。 第12章 脸皮厚 难得有孩子来她这里，她心中高兴，放开她的手，摸到了碗柜边，从碗柜里面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罐子来，她从瓷罐子里面摸出了一个油纸包，慢吞吞的走到方思勤的面前来。 她将油纸包打开，方思勤看到里面有几颗黑乎乎的、像糖一样的东西，她拿起一颗递给方思勤，“吃。” 方思勤看着她递过来的糖块，不知道该不该吃，她下意识看向叶远平。 “娘，这都多久的东西了，您怎么还没有吃完？”叶远平却是语带责备看向罗氏。 “这么好吃的东西，哪能一下子吃完。”罗氏嗔怪的说了一句，又将手往方思勤那里凑，方思勤见她一片好意，便凑过来，就着她的手，将这黏糊糊的糖块吃了。 有些甜，有些酸。 这不是糖果，好像是有些带腐味的蜜枣。 应该是放太久，有些变质了。 不过即使是变质的蜜枣，在这小村庄，也是没人嫌弃的，尤其是在这荒年。 “好吃吗？”罗氏凑近了些，方思勤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叶家老娘又将油纸包递给她，方思勤连连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吃，吃了我再叫远平买。”叶家老娘索性将这油纸包全递给了方思勤，“这是蜜枣，可好吃了，又软又甜，还去了核，最适合我老人家的牙口了，是远平特地给我买的。” “叶大哥对您可真好，您可真有福气。”方思勤将油纸包收起来，顺手放到一旁碗柜上，然后扶着她到桌子上坐下。 “丫头你也坐。” 在罗氏的邀请下，方思勤也坐了下来，叶远平烧好了热水给三人泡了茶，方思勤端起杯子刚想要喝，见到这粗瓷杯子有些脏，她用袖子偷偷的将这杯沿的脏污的地方擦去，面色如常的喝着。 “六婆，您先在这儿坐着，我们还得有点事要做。”方思勤同罗氏说了句，而后站起身来。 她得将篮子空出来。 那葛根就的房子堂屋里，方思勤看向叶远平，“我们该将这东西放哪儿？我这篮子明天还得用。” 叶远平便给她找了一个箩筐出来，“倒这里吧。” 方思勤跟姚氏将大篮子空了出来，等拿起小篮子的时候，她才想起她篮子里还有洗干净的野鸡，因为今天没带盐，方思勤不想浪费这么好的食材，眼下这鸡倒是还没有做，索性还给他算了。 “这鸡你们自己吃了吧，天气热，省的坏了。”方思勤说了句，将用藤叶包着的鸡放到了叶家的碗柜上。 叶远平皱了皱眉头，“都说好给你了。” “我们没地方做，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了。”方思勤说道。 这只鸡若是带回家，她们母女怕是连吃个鸡屁股都得又吵又闹，还不如不要他的。 “什么没地方做？来我家做啊。”罗氏又杵着拐杖走了过来。 “我家锅灶可以借你。”叶远平也说道。 “这……”方思勤有些不太好意思，“可是我们要回家了，若是回晚了，我奶肯定会骂人的。” “是啊，孩子奶奶脾气暴躁的很，我们得赶紧回去了。”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那不如在我家吃饭吧。”罗氏倒也是一个妙人，“反正早回晚回都得挨骂，不如吃饱了再挨骂。” 她对于的方老太的脾气也是有所耳闻的，况且现在是灾年，她知道她们母女即使回去，也不一定能有吃的。 她家儿子有能力，家中倒是不缺这一口吃的，而且，她对方思勤的身世也有所耳闻，知道她在方家吃了不少苦头，今天见她性格乖巧、长相灵秀，倒是对她升起了一些怜爱之心。 “远平，快去做饭。”罗氏催促道。 “我已经煮了。”叶远平也点燃油灯，揭开锅盖给她们看。 “哎，那好吧。”方思勤见状便答应下来。 矫情啥呢，光是看着那雪白的大米在锅中翻滚的样子，她就有些流口水了，反正已经欠他这么多了，也不差这顿饭，索性脸皮再厚一点吧。 “你这孩子。”姚氏拉了一下方思勤的手，她可不好意思在叶家吃饭。 “娘，既然六婆真心挽留，我们就不要忸怩了，以后有机会，好好报答他们便是。”方思勤说道。 “是这个理，一顿饭而已，算个啥啊。”罗氏也在一旁说道。 她是个好客的人，以前跟着其他几个儿子住，家中没有她说话的权利，现在跟着小儿子住，她倒是有说话的权利了，可不知道为何，却没人来她家做客了。 见到方思勤母女都答应了下来，叶远平便不声不响的蹲在灶口烧火了，方思勤见状连忙过来帮忙，罗氏眼睛不好，叶远平又常常在外面打猎，家里总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 方思勤见到叶家的灶台都是乌漆嘛黑的，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见到叶远平要做菜，她便过去帮忙，“叶大哥，我来吧。” “你会吗？”叶远平见她小胳膊小腿的，怀疑她能不能拿起菜刀。 “我能的，我在家也能干不少活呢。”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让开身子，方思勤便凑过来，叶家也没有别的菜，方思勤便拿了一些她在山里弄来的木耳，打算凉拌一个木耳，再做一个木耳炒鸡蛋，而后便是一碗生姜鸡，还有一碗用鸡内脏做出的羹汤。 三菜一汤，不可谓不丰盛，叶家的油盐看着都不缺，方思勤也没少放，最后做出来的饭菜，那味道闻着就美味。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厨艺倒是不错。”罗氏率先夹了一筷子菜，而后连连点头。 这菜都是方思勤跟叶远平一起做出来的，因为叶远平是男人，姚氏这有妇之夫不好靠太近，方才方思勤两人做饭的时候，她便一直陪在罗氏身边说话。 倒是方思勤，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没那么多的顾忌。 “这都是叶大哥的手艺，我就是在一旁打个下手。”方思勤谦虚的说道，但天知道，她闻着这饭菜的香味，是多么的想流口水。 第13章 吃八方 这并不是她贪吃好吃，而是肚子里没有油水，见到这美味佳肴，就恨不得往自己的肚子里塞，她得用多强大的意志力，才忍住这冲动。 叶远平给大家盛了米饭，这次是真真的米饭，雪白雪白的米饭，姚氏看着有些受宠若惊，“这……这怎么给我们做这样金贵的粳米饭。” 这一到灾年，粮价就疯长，这会儿的粮价也不知道是多贵了，反正方家也没钱买粮食，姚氏也没有关注粮价，但她知道这粮食肯定不便宜，这精粮更是比粗粮贵好几倍呢。 “你们放心吃，这粳米都是我儿去年买的了，怕是还没现在的粗粮贵呢。”叶老娘脸上露出笑来，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她很是满意，“去年水灾，我儿就说粮价肯定会涨，因而买了不少的粮食。” “叶小哥可真厉害，就我们这些人，就算是知道粮价会涨，也没钱买。”姚氏赞叹了一句，她从嫁到方家来，手里就没个有钱的时候。 “我儿哪哪都好，就是到现在也没个媳妇。”叶老娘也叹了一口气，怒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外面编造谣言，说我儿在外面做响马贼、杀了人，这其实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我儿就是不爱说话罢了。” “是，我们都知道。”姚氏点点头，道：“叶小哥人的确很好，以后若是见到合适的姑娘了，我一定给他介绍。” “那你以后见到合适的姑娘了，可一定要给他介绍啊。”罗氏连忙说道，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眼睛不好，平常也不怎么跟村民们来往，那些媒婆们听说她儿子是什么响马贼、杀人犯，也没人敢上门的，她好好的一个儿子，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有，她这心里着急啊。 难得有个人来她家，她可不得拜托拜托她么。 没理会他们大人之间的谈话，方思勤专注于自己眼前的这一碗米饭来，天可怜见，她终于吃到米饭了。 没想到，第一口米饭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吃上的，而是凭着自己的厚脸皮吃上的。 前世的时候，她有很多的梦想，但这一辈子，她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顿顿都能吃上白米饭，以后的以后，她再也不要因为一碗白米饭而发愁。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都没去夹菜，吃了几天的野菜疙瘩汤、添了观音土的草饼子，就知道这白米饭是多么的美味香甜了，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米饭了。 叶远平一个人惯了，也没想过身边要个女人陪，所以听到自己娘亲的话，他并没有当回事，只是给自己娘亲夹了一筷子菜，而后自顾自的吃饭。 “远平。” 吃到一半，突然听到罗氏叫他，叶远平连忙放下碗，“娘。” “这孩子，我刚刚跟姚嫂子说的话你都没听么？”罗氏嗔怪的说道。 “嗯嗯，我听着呢。”叶远平胡乱点头应和。 方思勤在一旁听到他的回答，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在外面那样冷淡的叶远平，在家竟然是这个样子，像个大龄青年一样，还得被逼婚。 “叶大哥，那你可别让六婆等太久了。”方思勤在一旁打趣道。 “啊？”叶远平根本就不知道罗氏跟姚氏在说什么，罗氏只得无奈的解释道：“我方才跟姚嫂子说，这家里肯定是没有媒婆上门了，你自己得努力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心的姑娘，娘请人去提亲也成。” “好，我知道了。”叶远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他这辈子都不想要娶些什么媳妇，他见多那些女人丑陋的嘴脸，他只想要踏踏实实陪着自己的母亲，尽尽孝道，至于以后怎么办，他从未想过。 侧过头的时候，他瞧见了方思勤，她偏着头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的在笑。 “这小丫头，肯定是在笑话我。”叶远平想着便给她挟了一筷子菜，想用方饭菜堵住她的嘴。 见到碗中的饭菜，方思勤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刚才他肯定是发现她在偷笑了，她也不想笑的，只是没忍住。 这会儿被他抓了个正着，她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夹起碗中的菜吃了起来，嗯，她手艺真是太好了，简简单单的调味料，竟然能够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来，她真是太佩服她自己了。 在叶家吃的这一顿饭，真的是她连日来吃的最好最饱的一顿了，吃饱了饭，肚子里有了油水，幸福感油然而生。 饭毕，方思勤帮着洗了碗，便跟姚氏就提着篮子回去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罗氏让叶远平拿着麻杆要送她们，却被方思勤拒绝了，万一让人看见他送她们回去，怕是又要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叶远平显然也知道这些，他并没有拿着麻杆送她们，却是默默的跟在她们身后，一直到看着她们回到院子，才折身离开。 “你这两个遭瘟的，你还知道回来？”刚折身离开，他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的骂声，让他心都颤了颤。 他侧着耳朵听了两声，见到没别的声音了，这才离开。 方思勤今天吃饱喝足了，不想让方老太破坏她的幸福感，便没跟她吵闹，只是将篮子里面的一小把野菜给了她。 方老太得了野菜，骂骂咧咧的走了。 “给她干嘛？她若是再横，娘真的是不想活了，拿刀砍了她算逑。”回到房间后，姚氏生气的说道。 这段时间她处处忍让，是想着在她们母女俩饿死的时候，方老太能拉她们一把，可方老太是怎么做的？她家勤勤还没死呢，她就想要拉她去配阴婚了。 方思勤伸手抱了抱她，“娘，她说就让她说去，您千万别生气，您生气就让她得逞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姚氏说道。 方思勤笑笑没说话。 她心善？ 或许吧。 只是这时候对上方老太，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就是跟她吵吵两句，又有什么用呢，这时下，孝道大过天啊！ 母女俩晚上也折腾了一天，这会儿也有些累了，姚氏还是去烧了水，母女俩洗了个热水澡，便美美的睡下了。 第14章 我们俩的恩怨 第二天一大早，姚氏照样是去山上找食物，她要去看看，还有没有别处有葛根，她醒来的时候，方思勤还在睡觉，想到这几天，方思勤一直跟她在山上奔波，她担心她累着，便想着今天让她休息一天，于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山上。 这几天方思勤也着实是累了，身上的伤口还没好，每天一睁眼又要担心食物问题，时不时还要忍受方老太的斥骂，难得昨天吃了顿饱的，今天姚氏又没有叫她，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将屋子照的亮堂堂了。 “唔，怎么这么晚了。”方思勤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正对着的太阳刚好洒在了她的脸上，她微微的眯起了眼。 就算是日子再难，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起身去堂屋洗漱，方老太不见了人影，倒是方老爷子，在堂屋里面编制草席子。 “爷爷，您还会编制草席哪。”方思勤对这挺感兴趣的，便蹲在一旁看他。 方老爷子抬头，朝方思勤笑了笑，露出没了门牙的嘴，而后又低头编着。 这草席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他现在腿脚不好了，只能在家中做些这样细致的活，如今又是荒年，这草席子便更加的不值钱了，家里的人想必对他早有怨言吧。 他一生都在为了孩子操劳，每天一大早便起来干活，一刻不停。 “方思勤，原来你在这儿哪，我可找你很久了。”方宝轩不知道从哪里疯玩回来，跑得满头大汗，见到方思勤，他眼睛一亮，许是渴了，他也不等方思勤的回答，急急忙忙的跑到水缸边，用瓜勺舀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从瓜勺、嘴角漏出来，将他胸口处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喝饱了水，他才又看向方思勤，“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方思勤抬起头来。 她正在认真看方老爷子的编织草席呢，可没空搭理他。 见到方思勤不理他，方宝轩有些恼火，便说道：“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去留客崖单挑，怎么不见人，你莫不是怕了？” “我昨天在留客崖等了你一天，我看怕的人是你吧。”方思勤冷冷的说道。 孩子忘性大，昨天方宝轩还真将这一茬事给忘了，今天听到方思勤这样说，他有些恼羞成怒，“方思勤，我昨天是忘了，你还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方思勤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走了。 “你什么意思？”方宝轩追了上去，今天方思勤的态度太让他恼火了。 “没什么意思，懦夫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了。”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你说什么？”方宝轩并不知道懦夫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好词。 “我说你是胆小鬼，说好了去的，却不敢来。”等离正屋远些了，方思勤才在他的耳边说道。 “我是胆小鬼？我看胆小的是你吧，有本事，今天再去！”方宝轩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今天可没时间搭理你，毕竟你不用干活也有吃的，我就不一样了，要是不干活，就只有饿肚子了。”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她今天还要去处理那些葛根呢，可没空搭理他。 “我给你吃的，你今天跟我再去一回。”方宝轩生气的说道，在这家中，可没人敢说他是胆小鬼，这方思勤竟然敢看不起他？ “我可不要草饼子，那东西吃的我难受。”方思勤又说道。 “这什么年成了，你还挑食？”方宝轩诧异的看着她，以往她可不像是这种人。 方思勤没理他，一副没有粮食她就不去的样子。 “你等着。”见到她这样，方宝轩气呼呼的跑到屋子里，却是去了方老太所在的正房，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了些什么，再出来时，他手中就多了一块玉米饼子。 “给你。”方宝轩将这玉米饼递给方思勤，方思勤咬了一口，“不错。” 这玉米饼子真的很香，里面有玉米面还掺杂了白面粉，或许还放了一点糖，吃起来味道真是不错。 她起床后没有吃早饭，正饿着呢，这玉米饼子来的正是时候。 她就知道，方老太可舍不得她的大孙子挨饿，指不定就偷偷藏了粮食呢，果不其然，在家里人吃糠喝稀的时候，他竟然还有玉米饼子吃。 “还有没？”一块饼子下肚，方思勤舔舔嘴唇，感觉再来几块她也吃得下。 “没了。”方宝轩警惕的看着她，只觉得她跟以往太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可不敢找他要吃的。 “我知道你还有鸡蛋，拿个给我吃呗，去留客崖那么远，我不吃饱没力气去。”方思勤说道。 方宝轩没理她，那鸡蛋可是奶奶给他的吃食，他才不会给她吃呢。 “哎，衙门里的死囚还会有一顿断头饭呢，你说到时候去了留客崖，我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死在那了，那岂不是成了一个饿死鬼？” “给你就是了！”听到她这样说，方宝轩才念念不舍从兜里将鸡蛋掏了出来。 “生的还是熟的？”方思勤问。 “熟的。”方宝轩生气的说道：“早上奶奶烧水的时候给我煮的。” “啧啧，果然是小王子的待遇，走吧。”方思勤一边说着，顺手将那鸡蛋剥开，往嘴里塞。 方宝轩在一旁看着流口水，这可是奶奶特地给他留的，可现在，却都进了她的肚子。 方思勤吃完鸡蛋，将壳远远的扔了。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能多吃到一个鸡蛋，挺好。 她刚刚也是猜的，毕竟之前的时候，一个鸡蛋能换半斤粗粮呢，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在全家人都饿的面色蜡黄的时候，方老太不将这鸡蛋留着换粮食，却是偷偷留给她大孙子打牙祭？ 她本还以为这不太可能，却没想到方老太还真做的出来。 “你不怕去那山上了？”见到方思勤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方宝轩有些好奇，按理说，留客崖那地方，她应该是不敢去的才是。 “怕呀，但谁叫你给我了吃食呢？况且咱们之间的恩怨，也该好好算算了，你说是不是？”方思勤看向方宝轩。 方宝轩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虽然觉得方思勤有些奇怪，但他很喜欢她说话的语气，这给了他一种戏文里面才有的，侠义的感觉。 第15章 是时候解决了 太阳好像一个烤炉炙烤着大地，两人都走得满头大汗，小孩子不怕热，方思勤也习惯了这天气，一路上她走得很快，很快就将方宝轩远远的甩下了。 方宝轩虽然平常在村里追鸡撵狗天天闹腾，但玩耍跟干活毕竟是不一样，走了没一会儿，他就有些走不动了。 往常跟村里的孩子打打闹闹一起来山上倒是也不觉得辛苦，可就这样闷头赶路，他却是觉得无聊了。 他早上的粮食都给了方思勤了，这会儿肚子也饿的很，想歇会儿，可前面的方思勤都快走得没影了，他只能咬牙跟着跟着。 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追上了方思勤，他冲她喊道，“可以歇会不？” “就走这么一段时间你就觉得累了？”方思勤的轻蔑的看向他。 方宝轩觉得有些委屈，“我的粮食都给你了，我饿了。” “哦，那你现在是想找我要吃食了是不是？还是说，你以这个为理由，不敢去了？”方思勤语气越发轻蔑了。 “我才没有，走就走。”听到方思勤的话，方宝轩也来了火气，只气呼呼的走在前头。 其实论起体质，方思勤是不如他的，她虽然比他大了两岁，可个头却还不如他，毕竟平常在家中，方宝轩的伙食可比她好多了，他长得比她壮实也是正常的。 “方思勤，你想好我们俩要怎么解决恩怨了吗？是不是要打一架？”方宝轩走到了方思勤的前头，他又开始雄起来了。 “好呀。”方思勤微微一笑。 打架？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 “我事先说好，这次若是输的人可不能哭鼻子，若是再出了点什么事，可不能将我供出来了。”方宝轩再次说道。 “当然。”方思勤点点头，“上次我是没有准备，才被你推了下去，这次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方宝轩点点头，上次将她推到坑里之后，他还挨了几句骂，这次，他一定要让她好看！ 他只觉得自己当着大家的面被骂了，却不知道，方思勤差点没了命。 他想着等会要怎样收拾方思勤，心中便来了劲，她刚刚还从他这里要去了粮食，他一定要让她求饶认错才是。 “方思勤，等会你若是态度好，我可以放她一马，不过以后你要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前面就是留客崖了，方宝轩一面往里面走，一面说道。 “呵呵。”方思勤冷笑一声。 方宝轩诧异她的态度，但他的也没有多想，他走到上次那个山坑的地方，冷笑着看着方思勤，“你还记得这里吧？你现在跪下来认错，成为我的奴隶，我就放你一把，不然我还将你推下去！” “要我成为你的奴隶，可以啊，你先追上我再说。”方思勤却是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往前跑。 “你竟然耍诈。”方宝轩气急败坏的追上前去，他速度比方思勤快很多，眼见着就要抓住方思勤了，他脸上隐隐露出笑来。 “啊！”这时候，他突然大叫了一声，脚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呀，方宝轩，你在村中不是常说自己是大英雄吗？怎么哭鼻子了呢？”方思勤站在前头，脸上带着戏谑笑。 “你等着！”方宝轩脸上挂着泪，他低下头来解他脚上的夹子。 这是叶远平放的夹子，是专门用来夹猎物的，昨天他见方思勤在这一块走动，便将他放在这一块夹子的位置告诉了她，免得她踩到了。 “该等着的是你啊。”方思勤趁着他在解夹子的时候，绕到他的背后，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背上，将他踹倒在地。 “你真应该庆幸，这个夹子是用来夹兔子的，若是碰到夹野猪的夹子，你的脚怕是会废掉！”方思勤一面说着，一面又踹了他两脚。 接下来，不待方宝轩反应，她就用脚踩着他，然后脱下自己的鞋子，往他的腚上狠狠抽去。 “方思勤，你竟然敢打我！”方思勤这动作，让方宝轩感觉到了一阵羞辱，她怎么敢打他，还打他屁股。 “你今天约我来此，不就是来找打的吗？我当然要满足你了。”方思勤一脸笑眯眯的，手上动作却是没停。 方宝轩好像一条鱼一样，几番想要挣扎，可是方思勤死死的踩着他，脚上又传来剧痛，让他没有力气再挣扎。 “别动，若是再动的话，那夹子夹断了你的骨头，以后你这只脚可就废了。”方思勤吓唬道。 方宝轩不敢再动了，方思勤伸手将他的衣裳剥了下来，方宝轩不解其意，吓得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方思勤用这衣裳将他的双手捆在了后面，然后又去一旁找了两根藤蔓，方宝轩见到她的动作一瘸一拐的要往外跑，但他脚上还夹着夹子呢，剧痛让他根本就走不快。 “你要做什么？”方宝轩怕极了。 “将你捆起来呀，你不是约我来打架吗？现在你输了，那你就是我的奴隶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你……你是恶鬼变的！”方宝轩看着方思勤脸上的笑，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对，她就是恶鬼变的，以前的方思勤可不敢这样，她也不会这样笑。 “还记得村里李半仙讲的故事吗？鬼的脚后跟会冒烟哦，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脚后跟。”方思勤一边用藤蔓捆他，一边说道。 方宝轩背对着她，他想要扭头去看，又看不到，仔细想之前她走路的样子，好像她的脚后跟的确冒起了烟雾，又好像没有，一时之间，他心中怕极了，手也开始变得冰凉了起来。 方思勤看着他这样子，轻哼一声，“不过是一个蠢货，我还以为你有多难对付呢。” 以她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了。 方宝轩还在回忆方思勤的脚后跟到底冒烟了没有，他就被方思勤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方思勤还是很善良的，她帮他将脚上的夹子取了下来，而后将夹子放到了原地，她这一通动作，总算是让方宝轩终于看清了，“你脚后跟没冒烟，你不是鬼！” 第16章 祝你一切顺利哦 “蠢货，我骗你的，我刚才的话都是瞎编的。”方思勤又笑了起来，她将他拖着到了一个蚂蚁窝边，绑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小老弟呀，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祝你一切顺利哦。”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方思勤！”见到方思勤转身离开，方宝轩有些怕了。 这山上本来就凉幽幽的，又不见人烟，再加上旁边的蚂蚁窝，方宝轩焉能不怕。 “对了，你该叫我姐姐才是，直呼姐姐的名字，可不是好孩子哦。”方思勤转头同他说道。 “方思勤，你快放开我，你要是不放开我，等我回去告诉奶奶，有你好果子吃。”方宝轩在她的身后怒骂道。 “你都要回去告诉奶奶了，我更加不能放过你了，况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自己解决恩怨，如今看来，倒是我更胜一筹呢。”方思勤停住脚步，说了一句，然后又转身往前走。 方宝轩怕极了，这旁边的蚂蚁过来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山林里面的蚊子更是毒辣，更远处，更是传来了古怪的叫声，好像什么野兽一样。 “方思勤，你别走！方思勤！” 这会儿，他总算是知道怕了，冲着方思勤的背影大喊道。 可这树林郁郁葱葱，灌木丛生，却是连个她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听到耳边的声音，方思勤冷笑一声，这小子害得原主没了命，她怎么也得为原主报仇才是，也当是替她做个告别。 她知道原主心地善良，下不了手，可若不收拾她一顿，她实在是意难平。 这种熊孩子，仗着大人的溺爱肆意妄为，不知对错，不明是非，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既然别人不打他，她来，好歹也是她这辈子的堂弟，她是该教他好好做人！ 当然，方思勤也不会真的离开的，毕竟这山上有野兽，万一真将他的心肺给吃了，那就麻烦了，所以，她打算在这附近转转，一面找找吃食，一面也算是守护他，省的他真出了什么生命危险。 哎，姚氏说的没错，她还是善良了，下不了狠手来。 耳边方宝轩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先是叫她的名字，而后则是大声斥骂她，他被方老太当宝一样的养大，跟在方老太的身边，别的没学会，骂人的话倒是学会了一箩筐。 骂了大半天，也没听到动静，他又开始哭着求饶了。 “方思勤……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好不好？”方宝轩的哭声传到她的耳边，她几乎都能够想象他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了。 被人绑在一个杳无人烟的森林里，莫说是一个孩子了，就是一个大人，也会感到害怕，不过，方思勤是不会可怜他的，随他哭去，她的惩罚不会结束，他的哭声、求饶声、骂声，不过是她在这山林中的一些慰藉跟消遣。 因为有着这样的消遣，她的效率都提高了许多，不但找到了一些野菜，还在附近找到了一棵野果树。 这果树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上面挂着的果子她却知道是能吃的，这果子约莫寸许大，酸酸甜甜的，村里的孩子都爱吃，他们管它叫做柠杬。 若是平常，她或许还能将这野果子提到镇上去卖钱呢，不过现在是荒年，大家有钱都去买粮食去了，谁舍得买这个。 不过，也不一定。 虽然她很穷，村里面的人也大都很穷，但也有富裕的人，比如说叶远平，他就不缺这点钱。 镇上肯定也是有穷人有富人的，她方才的想法是代入了自己，她不会买，但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买。 或许她可以多摘点，到时候拿去还换钱。 这样想着，方思勤浑身便充满了力量，虽然她找到了葛根，可以打出葛根粉，勉强能填饱肚子，但若是有了钱，能够买粳米煮饭，那不是更香嘛。 只可惜今天是来跟方宝轩解决恩怨的，她的篮子没有带，就算等会编个藤篮，她也摘不了多少，不过能摘多少是多少吧，这穷怕的人，看到吃食，就恨不得全搬到自己家去。 走到附近扯了几根藤蔓，方思勤正打算来编藤篮呢，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了声音，她担心是野兽，躬着身子，一时屏气凝神。 再细听，好像不对，抬头一看，那边灌木丛里的人，怎么好像有点像姚氏？ 她悄悄的走近，好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一点，再往近，没错了，这衣裳就是姚氏的，她高兴的走过去，拍了一下姚氏的肩膀。 “啊！” 姚氏低呼一声，转头见到是方思勤，她才松了一口气，嗔怪道：“你这孩子，都快将娘亲吓死了。” “娘，您也太不小心了，这也就是我，如果是一头野猪冲过来，那您还能有命吗？”方思勤反过来诘问道。 “这里虽然传的神乎其神的，但这两天，咱也没碰到什么野兽。”姚氏答道。 “若是野兽真能这么轻易的见到，那大家都上山来捕猎了，还要专门的猎户做什么。”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语重心长的劝道，“娘，您一个人在山上，可千万要小心，不然我会担心的。” “你这孩子。”听到方思勤这小大人似的话，姚氏觉得有些好笑，便也软下语气，哄孩子似的同她认错，“是娘的错，方才娘忙着挖这些葛根，心中欢喜，一时忘了注意四周。” “那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方思勤说了句。 “知道啦，你个小管家婆。”姚氏笑着应了一句，又问道：“对了，思勤，你怎么一个人上来了？” “娘，您还好意思问我，您自个一大早就走了，将我丢在那里。”方思勤噘着嘴说道。 “是娘的错，娘是怕你累着，想让你多休息，反正这地方，娘一个人也会来。” “哼，您将我一个人放在家，也不怕我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你？”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有些急了，“难道又是三房那小子？” “嗯。”方思勤点点头，一脸委屈的说道：“他说上次我害他挨了骂，他要找我算账，所以将我约到了这山上。” 第17章 收拾熊孩子 “然后呢？”姚氏焦急的问，一面又上下打量着方思勤，看她是不是挨了打、受了伤。 “我没事，我将他引到了叶大哥放夹子的地方，让那夹子夹住了他的脚，他才能没追上我。” “辛亏你机灵，不然那糟心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你呢！”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一点也没责怪她，反而面露鼓励的笑容，“勤勤啊，你总算是开窍了，你就该这样，省的他总是点着你欺负。” “嗯，以后他要再欺负我，我会还手的。”方思勤抬头笑道。 “就该这样，以后他再打你，你就告诉娘，娘跟你一块收拾他。”姚氏说道。 方思勤笑了起来，她以前挨了打，从未告诉过姚氏，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若是她过来帮忙，三房的人也会过来帮忙，这样还是她们母女吃亏。 以前方有诚在的时候还好，他不敢明着欺负，这一年来，方有诚不在家，他可不点着她可劲的欺负了。 不过现在，方思勤笑了笑，有了这次，他怕是不敢再来惹她了。 姚氏见方思勤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也没有再多问了，只是将自己挖的葛根开心的展示给方思勤看，“思勤你看，娘又找到了这么多的葛根，这下我们有粮食了，不用挨饿了。” “娘亲真棒。”方思勤探头朝姚氏的篮子看去，只见她身旁的大篮子都装满了。 “思勤，娘得先将这些葛根拿回去，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姚氏又说道。 “娘，我在旁边发现了一棵野果树，我想在这儿摘点野果，您先回去吧，顺便给我带个篮子来。”方思勤婉拒道。 方宝轩还在山上呢，她若是真将他丢在这里，独自离开，有些不太好。 “什么野果树啊？你刚刚还跟娘亲说着山上不安全，怎么你自己又要一个人待在这山上？”姚氏根本就没想过方思勤将方宝轩制住了，她想着他可能是吃了亏，独自下山去了。 “娘，我会爬树，若是真遇到野兽了，我还能爬到树上去，可您不成吧？”方思勤一脸笑眯眯，姚氏无奈的摇头，“那娘暂时也不下山了，娘在这里陪你，等你摘完了野果子，再一起回去成不？”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若是在这里陪我，不是浪费时间嘛，您先回去嘛。” “不会浪费时间的，我可以再多挖点葛根，到时候多走两趟也是一样的。” “娘，您先回去嘛，回去拿个麻袋来，给我装野果。”方思勤再次劝道。 “哪有这么多的野果？还要你用麻袋来装？”姚氏觉得方思勤越说越离谱了。 “真的，就是那柠杬果，一整棵树都是，还没被人发现呢，我觉得这果子挺好吃的，到时候我摘下来，说不定还能拿到镇上去卖钱呢。”方思勤指着那一颗野果树给姚氏看。 “你这孩子，别人有钱都去买粮食了，谁来买你这果子啊。”姚氏跟方思勤之前想的差不多。 “娘，您就让我试试嘛，万一能卖出去呢，我想吃糖了。”方思勤撒娇道。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姚氏有些内疚，她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别说是给她买糖吃了，就是给她买点粗粮都做不到。 “那好吧。”姚氏答应了下来，只要孩子高兴，全摘下来也不过就是费点劲罢了。 “娘，您走这条路，这条路近。”方思勤怕姚氏走那边发现了方宝轩，推着姚氏走了另外一条路。 姚氏一边走，一边叮嘱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千万要小心，你就在这里摘柠杬，别乱跑啊。” “您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这里等您。”方思勤连忙说道。 姚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她走后，方思勤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被她发现了，若是她看到方宝轩脱光了衣服，被人捆在那树上，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 嗯，先去看看那方宝轩，等会再来摘果子吧。 方思勤觉得自己还是善良，生怕她一不留神方宝轩就被什么野兽给开膛破肚了，哎，这究竟是收拾他，还是浪费自己的精力啊？ 走到捆绑方宝轩的地方，方宝轩听到方思勤的脚步声，屏气凝神，汗毛倒竖，等见到方思勤后，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明明见到方思勤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救星，不过却依旧是嘴硬：“方思勤，你过来做什么？不是将我丢在山上了不管了吗？” “我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了，不然你以为我过来是打算放了你？”方思勤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方宝轩一脸愕然，他是真的不信，以前方思勤对他那么好，除了摘果子这件事情，平常他说什么她都会去做，她不可能真不管他的。 “你……你绝对被鬼附身了！”方宝轩不可置信的说道。 “嗯，恭喜你，答对啦，答对了当然得有奖，奖什么呢？啊，我想到了，那我就奖励你……我亲自给你挠痒痒好了。” 说罢，方思勤就去一旁折了一根嫩树枝，用树叶在他的咯吱窝，以及腰间软肉处挠着，方宝轩一开始还强忍着，但到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了啦，只“嘎啦嘎啦”的笑了起来。 “方思勤，你别挠了。”其实笑不一定是件好事，有时候也很让人难受的。 他被他挠的难受极好，笑的肚子都疼了，他恨不得弯下腰来，可他却被她结结实实的捆着，只得难受的扭来扭去。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方思勤对他的整治却还没有结束。 “我想嘘嘘。”方宝轩上午过来时就喝了一肚子的水了，这会儿，经过她一顿挠，他是真有些忍不住了。 “想嘘嘘呀，那你尿裤裆呗。”方思勤恶劣的说道。 她脱了他的衣服，可没脱他的裤子，这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方宝轩虽然是个熊孩子，但一向是好面子，若是在方思勤的面前尿裤子了，那他以后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第18章 收拾熊孩子（二） 本来想去摘果子的，但这样看来，好像逗方宝轩更有意思，谁叫他以前欺负自己的，现在，她就要叫他将一切都还回来！ “方宝轩，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当你的奴隶吗？”方思勤一边挠他痒痒，一边说道，“现在呢，还想要我做你的奴隶吗？” “哈哈哈……呜呜呜……我错了……”方宝轩又哭又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都是奶奶说的……” 方思勤暂时停下了手，就听见他说道：“是奶奶说你是方家买回来的，就是方家的小丫鬟。” “哦，那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方思勤说着又挠了他两下。 “我没有，以前都是我错了。”方宝轩开始认怂了，“你能不能放开我，别挠我了，你要挠的话，就挠一下我身上的包。” 他光着身体的地方被蚂蚁跟蚊子咬了不少的包出来，偏偏他又不能挠，忍着实在是难受。 “放开你？当然没问题。”方思勤的话，让方宝轩看到希望，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却是又听到她说道，“不过不是现在。” “你……”方宝轩又羞又恼，他知道方思勤就是在拿他寻开心，她就是故意的。 “别生气，你要是生气的话，你的惩罚时间还会加重哦。”方思勤说着，又用树枝挠了他几下，忽然她停了下来，“呀，你别动，瞧，这是什么？一只好大的蚊子呢。” “哈哈哈。”瞧见方宝轩的脸色，她又大笑了起来。 不过讲真，跟一个孩子斗没什么好玩的，再怎么捉弄他，也不能填饱肚子不是。 “行了，你在这里好好享受吧，我要做别的去了。”总该去摘一点果子来才行，不然等会姚氏过来，看到她两手空空的，她也不好解释。 “方思勤，你别走，你先放开我。”方宝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哭腔，“我做你的奴隶行不行，你先放开我。” 听到他这话，方思勤回过头来，往前走了两步，却是见到他的裤子肉眼可见的湿了，这下，他是真的哭了出来，“哇……” “方思勤，你这个大坏蛋！”他弱小无助的哭道，“我上午还给了你东西吃呢，你竟然这样欺负我！” “恶人还需恶人磨，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是大坏蛋了？”方思勤反问道。 方宝轩还是抽抽搭搭的，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他就算是欺负她，可也没让他尿裤子吧。 “方思勤，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你了。”方宝轩又放了狠话，可听在方思勤的耳中的，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好像前世看过的一些偶像剧，而他此刻就是其中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女主。 “你不理我更好。”但，现实不会像剧本一样发展，方思勤看到他这副模样，一点都不觉得内疚，甚至还有些想笑。 “你……”方宝轩没辙了，只将头扭到一旁去。 他想忍着不哭，可身上的瘙痒、脚上的疼痛，还有尿裤子的羞辱，却是让他的眼泪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你推我落入荆棘坑中，差点害了我的命，我身上的疤痕现在还在，快落痂的时候，也是又痒又痛，我当初受的苦，你现在能感同身受了吗？” 方宝轩没有说话，心中依旧觉得委屈。 “罢了，我看你这种人，怕是也没有悔过之心，我也不难为你了，你在这这里待上一个时辰，我等会就放了你。”方思勤终究是心软了。 方宝轩先是默默落泪，最后抽泣了起来，糊满了眼泪跟鼻涕的脸上，看着怪可怜的。 方思勤狠下心来，不再看他，只走到先前那棵树上摘果子。 只是明明是要惩罚他的，但不知为何，却总想起他抽泣的模样，摘了几个果子后，她生气的从树上滑下来，又回到他的面前。 “别哭了，我放了你。”方思勤先是解开他的双手，拿起捆绑他双手的衣裳，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而后又将束缚他的藤蔓给松开了。 本以为他这下得了自由，该高兴了，谁料他竟是哭的更大声了，那委屈劲，可是别提了。 “呜呜呜……” “你别哭了，喏，我刚摘的柠杬果，给你吃一颗。”方思勤将一个果子递给他，方宝轩半响才伸手接过，然后又用手擦了一下脸。 “穿上衣服回去吧。”方思勤说了句。 方宝轩捡起地上的衣裳，方思勤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怕她放开他后，他会来找她报仇。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的穿上了衣裳，然后抬头看向她，方思勤以为他要朝她放狠话了，便抢先恶狠狠的告诫了他两句，“方宝轩，你以后在我面前要乖乖的知道吗？否则的话，我还揍你！” “对不起。”方宝轩却是同她说道。 这下倒是轮到方思勤意外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竟然会同她说对不起？有没有搞错？他是认真的，还是想要迷惑她？ 方思勤不觉得他是真心同自己道歉，只烦躁的同他挥挥手，“快滚吧。” 方宝轩见方思勤这样子，也不敢再说话，只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 等到他离开，方思勤才松了一口气，怎么这收拾熊孩子她心中还觉得不得劲了呢？难道是因为原主从前受的委屈，她尚未能感同身受？ 罢了，今天也算是给原主报仇了，若是那方宝轩以后还敢过来惹她，她定要让他好看。 重新回到那野果树上，没了方宝轩在，她再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过来将他叼走了，只一门心思的摘着野果子。 没有篮子，她便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做成一个小兜，她不敢将果子扔到了地上，怕将果子摔烂了，只一趟一趟的下树，轻轻的将果子放在地上。 低矮处的果子被摘完了，方思勤便爬到了更高的地方，她身子轻巧，能够爬到更高的树枝上，树尖上的果子经过了充分的阳光照射，也会更好吃一些，方思勤打算将这更美味的果子留下来自己吃。 第19章 叶大哥 这棵树并不是很大，方思勤动作麻利，很快就将这树上的野果子摘完了，接下来，她有些无聊，便爬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上，想看看姚氏来了没。 不过她怎么看也没发现姚氏的身影，倒是发现了远处那个穿着青色粗布衣的男人。 “叶大哥！” 她有些惊喜的朝他喊了起来。 叶远平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然而他顾目四盼，却是没有见到人。 方思勤见到他那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叶大哥！” 叶远平还是没有见到她，不过他听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便往这边来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丛林茂密的地方，树木遮挡他的身影，方思勤虽然坐在树枝上，却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她继续寻了起来，不一会儿，叶远平又隐隐约约的从树林中探出头来，方思勤觉得挺高兴，又喊了他两声。 他应该是听到了，可却没有回应她，方思勤往树下滑了一些，等着他过来。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他的影子了，方思勤甚至听到他踩在枯树枝上的声音，她有些高兴，只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树叶中，想着等他过来的时候，好吓他一吓。 果然，叶远平往这边来了，他就站在她的不远处，方思勤再次出声道：“叶大哥。” 见他没找到自己，她有些得意，声音便也带了两丝喜意，犹如黄莺出谷一般，悦耳动听。 “叶大哥，我在这。”方思勤从树上滑了下来，叶远平终于发现了她，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在她身上落下一些斑驳的树影，那一束束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让叶远平一时有些晃神，他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在这山间的精灵。 “你怎么在这？”定了定神，他问道。 “我在这等我娘。”方思勤朝他灿烂一笑，却是突然间跑走了，在他不解其意的时候，她又捧着一捧果子回来了，“这个给你。” “给我？”叶远平自然是认得这柠杬果的，他只是有些意外，在这村里，可没人给他东西。 “对，给你。”方思勤离他近了两步，道：“这是我选的树尖上的果子，是大最大最甜的，你尝尝？” “为什么给我？”叶远平越发觉得奇怪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得投桃报李啦，快接着。”方思勤示意他射手出来。 叶远平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方思勤便将果子倒进了他手中，他的手掌很宽大，方思勤用双手捧着的果子，他一只手就全装下去了。 其实在这村中，他不是没有帮助过别人，以往有村民需要帮助，只要他看到了，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他也会去做，可从来都没有人感激过他，更别说回报他了。 虽然他从没想过要谁的回报，但此刻，方思勤给他的这些果子，却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阳光照进了心里一样，暖暖的，他很喜欢。 方思勤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旁的树下，随便捡了两片叶子坐了下来，叶远平竟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方思勤随手拿起了一颗野果，一边用牙齿咬这野果的皮，一边问道，“叶大哥，你小时候吃过这种果子吗？” “吃过。”叶远平点点头，方思勤咬了一口野果，酸的小脸都有些变形了，但即使很酸，她依然“咔擦咔擦”吃的欢快，“我还以为你没吃过呢，我听我娘说你小时候就离开村子里，直到去年才回来，是吗？” “对。”叶远平又点了一下头。 方思勤一下子来了兴致，“那你以前在外面做什么的？你能跟我说一下外面的世界吗？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镇上了。” “我……”叶远平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她，“我去过府城，府城很大很繁华，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眼睛都看花了。” “哇，那里一定很热闹吧？”方思勤兴奋的问道，她很想要去见见，这个国度的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是很热闹，不过……”叶远平沉默了一下，道：“不过那热闹并不属于我，我在那里，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无名小卒。” “那你也比别人强，至少你看到更远的地方，有了更大的梦想。” “梦想？”叶远平声音低沉，仿若喃喃自语，“我没有什么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在这村中陪着母亲，好好的生活。” “这也挺好呀，我觉得你比村中人都强，你会打猎呢，你今天又打到了猎物，你每次进山，都是满载而归吗？”方思勤很羡慕他，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学打猎。 这座山分明就是一座宝山啊。 叶远平闻言不禁是嘴角上扬，“不可能满载而归的，我也有空手而回的时候。” “那也挺好，反正我觉得你比别人强。”方思勤依旧如此说道。 她觉得比起村子里别的村民来，他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有点孤寂有点冷漠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模样也很对她的胃口，她很喜欢他。 “对了，你别光顾着说话，尝尝。”方思勤拿起一棵柠杬递给他，“这颗看起来挺熟的，应该不酸。” “好，那我尝尝。”叶远平便开始给果子剥皮，方思勤注意到他的手很粗糙，到处都是老茧，给果子剥皮的时候，他一双手显得很笨拙。 “我给你剥。”方思勤将他手上的果子拿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果子的皮剥掉了一半，她将它递给他，“吃吧。” 叶远平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他伸手接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 “酸不酸？”方思勤看着他问。 “不酸。”他摇头，冲她笑了笑。 看着他这笑容，方思勤更高兴了，“我就说不酸吧。” “是不酸。”叶远平将这一颗果子吃进了肚子，看着坐在他身旁的方思勤，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跟一个孩子坐在一起吃野果，这若是让她家的大人知道了，肯定会飞快的将她拽走吧。 第20章 叶大哥（二） “村里人都说我在外面做响马贼，你不怕我？”坐了一会儿，叶远平忽然转头问道。 “为什么要怕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你真的是响马贼，你肯定也不会对我不利的。”方思勤气定神闲。 说完她转头见到叶远平沉默不语，便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叶大哥你肯定不是响马贼。” “为什么？”叶远平开口问道。 “因为那都是村里人说的，又不是你说的。”方思勤转头看他，认真的问道：“叶大哥，你不是响马贼对不对？” 叶远平不回答她，只继续追问，“如果我以前真的是呢？” “那我也不怕，因为那是你以前，因为你现在在我的心中，只是一个单纯的猎户。”方思勤飞快的回答。 叶远平见她眉眼含笑，当真不怕他，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叶大哥你又笑了。”方思勤眼尖的看到，他的唇角又向上弯了起来，“我就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叫喜欢？”叶远平听到她这话，只觉得有些好笑，“别人见到我跑都来不及呢，你却说喜欢我这样，你真是个怪丫头。” “那别人还觉得你是个怪大叔呢，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怪丫头跟你这个怪大叔很相配？”方思勤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叶远平心砰砰跳，差点要跳起来，严厉批评她的时候，就听到她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你做我的大哥，我做你的小妹，以后我叫你叶大哥，你叫我方小妹，你觉得怎么样？” 方思勤转头看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叶远平沉吟了一会，点头，“好。” “耶，你答应了，真好。”方思勤很高兴，“叶大哥，你要知道大哥这个称呼可是有责任的，以后你要保护我。” “好。”叶远平又点了下头。 方思勤更加的高兴了，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先是多了一个疼爱自己娘亲，转瞬间又多了一个罩着自己的帅大哥，太棒了吧。 “真好，得了一个你这么好的大哥。”方思勤欢喜极了，道：“我们得庆祝一下，我去将这果子洗了，咱先吃它个饱。” 说罢，她就捧着一把的果子，要去附近的溪边洗，叶远平见她这样的高兴，也由得她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唇角不禁又是扬了起来。 今天一天，他笑的次数比以往一年都要多。 似乎从遇见她来，他心情愉悦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大概是她的笑容让人沉醉，他一时有些上头。 很快，方思勤就洗好了柠杬过来了，叶远平依旧带着斗笠，坐在树下如同一尊雕塑的模样，但在那斗笠之下，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她明媚的笑容，好像一束温暖的光，她澄澈透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月亮，看着她笑着同他走来，好像有一颗蜜糖在他心中化开了，他心间四处都是甜意。 有个这样的妹妹，真好。 “来，吃吧。”方思勤将洗好的柠杬放到了他的手中。 叶远平看着她热情的笑容，拿起了一颗，撕开皮，放到了嘴中。 “好吃吗？”方思勤问道。 见到她一脸期待，叶远平言不由衷的点头，“好吃。” “那就再吃一颗。”方思勤又拿了一颗递给他。 叶远平又伸手接住了。 接下来，在方思勤的投喂下，叶远平不知不觉吃了十来颗，一开始他还能保持面无表情，但最后他一碰到这柠杬，牙关、下颌就开始打颤，方思勤这才停止了投喂。 “叶大哥，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酸成这样了，还要吃。”方思勤将这柠杬收了起来，“你今天不能再吃了，否则等会你牙都会酸掉了。” 见她一副哄小孩的模样，叶远平有些无语，明明是她递给他的，怎么她现在又说是他贪吃？ “思勤……勤勤……” 正欲要解释两句，不远处却传来姚氏的声音，方思勤连忙站起身来，“娘亲，我在这里。” “勤勤。”听到方思勤的声音，姚氏松了一口气，拨开一片灌木从，她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方思勤开心的迎了上去，“娘，您终于来了。” “思勤，你一个人在这山上没吓着吧？娘刚刚就不该一个人回去的，以后娘不留你一个人在这山上待着了。”姚氏这下山之后，很是担心方思勤，她怕方思勤一个人在山上待着害怕，又怕她出了什么事，一路上走的老快了。 眼下见到方思勤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她才算彻底的放下心来。 姚氏正说着，转眸又见到叶远平，“咦，叶小哥也在这哪？” “娘，我方才碰巧遇到叶大哥，正好我一个人有些无聊，我就将叶大哥叫来陪我了。”方思勤说道。 “人家叶小哥要打猎，你叫人家来陪你，这不是耽误人家正事嘛。”姚氏嗔怪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又同叶远平说道：“叶小哥，真是麻烦你照顾我家勤勤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娘，我刚刚跟叶大哥说好了，以后让他做我的大哥，他也答应了，以后您不用对他这么客气，就将他当做自己的大侄子看待就好了。”方思勤挽着姚氏的手往这边走。 “啊？”姚氏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比叶远平倒是大了好几岁，不过要她叫他大侄子，还真有些难为情。 “好啦，我跟您开玩笑呢，咱们各论各的，您依旧管他叫小哥，我依旧管他叫大哥。”方思勤一脸笑意盈盈的将姚氏拉了过来，“娘，您走累了吧，坐这歇歇。” 见到姚氏过来，叶远平立马站起身来，“那个，我先走了。” “那叶大哥，你先走，我晚上再去你家，我有些东西还得放你家里。”方思勤知道叶远平性格有些孤僻，见到姚氏过来，可能会有些不自在，便挥挥手，让他先离开了。 叶远平拿起东西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方思勤在跟姚氏说悄悄话。 第21章 我只是顺路 “娘，我跟你说，叶大哥看着高冷，其实跟个孩子一样，你知道嘛，他可喜欢吃柠杬了，一连吃了十来颗，将自己的牙都吃软了，若不是我拉住他，他可能还会吃呢。” 叶远平闻言差点打了个趔趄，头上的斗笠遮住了他满脸的无奈，她怎么还跟她娘说这些。 哎，不过他牙是真酸了。 明明不怎么喜欢吃柠杬的，但真奇怪，她递给他吃的东西，他连拒绝都忘了。 “你这孩子倒是奇怪，村里的孩子看着他都绕道走，你倒是还敢跟他坐一块吃野果哩。”姚氏笑道，“以前也不见你跟他这么熟稔。” 方思勤转头，笑嘻嘻的说道，“我以前是听信了谣言，所以不敢与他亲近，可他救了我的命呢，而且他现在是我大哥了，我一点也不怕他。” “别说亲近这样的话，你毕竟是个女娃，”姚氏闻言说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你跟他走得近，说不定要说闲话呢。” “我还是个孩子，他们说什么闲话？”方思勤一脸愕然，但想想这个时代，她便也点点头，从善如流的说道：“娘，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姚氏自然是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了。 方思勤因为是她买来的孩子，自小就有些孤僻，在村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她性格开朗了，还多了一个大哥，她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方思勤怕姚氏走一路渴了，将方才洗干净还没吃完的柠杬剥给她吃，又起身去溪边，用宽大的藤叶捧水来给她喝，见到方思勤这样的体贴，姚氏只觉得心中甜滋滋的。 她这一辈子，有了这样一个好女儿，真是天赐她的。 在姚氏休息的时候，方思勤又拿起她带来的那个麻袋，兀自去将她放在树下的那堆野果子装了起来，姚氏自然也不能看她一人忙活，便也起身去帮忙。 将所有的柠杬收拢起来，还真有半袋子，姚氏掂量了一下，道：“这起码得有二三十斤吧。” “嗯，收获颇丰。”方思勤笑盈盈的说道。 姚氏也笑，虽然这东西很酸，她不认为它能够卖得出去，但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你在这歇会儿，娘亲再去找找那葛根。”姚氏又说道，她这次过来，可是带了两个麻袋，还有一个大篮子，她想要将这麻袋跟篮子都装满。 “我跟娘一块去。”方思勤说道。 她运气真的很不错，跟在姚氏身后随便走走，竟然又发现了一小片葛根，两母女连忙开挖，待到天黑的时候，两人挖的葛根，已经将两个麻袋，一个竹篮全装满了。 “勤勤，你就是娘的小福星。”瞧见这收获，姚氏的脸上露出了笑来。 这笑容不像从前那样，只是单纯的为了不让她担心，所以才强颜欢笑，这次，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有了粮食，她家的勤勤就不用挨饿了。 或许，她还能拿这葛根粉，跟一些家境尚可的人家，换一些粗粮。 “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方思勤说道。 挖了半天的葛根，她这小腰还真有些酸痛。 看着这两麻袋加一篮子的葛根，姚氏也有些发愁，“这该怎么带回去呢？看来是要放一袋放这山上，我明天再来拿了。” 方思勤也有些发愁，这山上是物产丰富，但就是离村子太远，光是一个来回，就得两个时辰。 当然若是离村子近的话，这些东西怕是也轮不到她们母女来挖了。 “娘，这东西可不能留这山上，万一给别人拿了呢，我看这天就没有要下雨的意思，肯定会有别人来这留客崖找吃的。”方思勤说道。 “可是娘最多只能背两袋回去。”姚氏知道方思勤说的对，她对粮食也很珍重，便道，“不然娘亲半夜再来一趟？” “娘，半夜过来，太危险了，这可是留客崖！” “为了粮食，娘豁出去了，反正以前在田里放水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在田边一守守一夜的。”姚氏说道。 “娘，我可不能让您半夜过来，我有办法。”方思勤朝姚氏微微一笑，道：“咱们做一辆小车，将这东西拖回去。” “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娘不会啊。”姚氏又有些犯难。 哎，要知道今天能挖到这么多的葛根，她怎么说也得去找人借一辆独轮车了。 “反正就一次性用的，咱随便弄弄就得了。”方思勤说着，便去四周寻找小树木。 这里梧桐树特别多，有些梧桐树将根发的到处都是的，那些婴儿手腕粗细的小梧桐树，砍来做小拖车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母女说干就干，方思勤找好小树，姚氏便过来砍，正忙活的时候，叶远平走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 “叶大哥，你怎么来了？”方思勤料想叶远平回去的时候，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叶远平没回答她，只是用眼神询问她。 方思勤便解释道：“我们今天挖的葛根太多了，我跟我娘打算做个小拖车，将这东西拖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叶远平说着，便将那两个麻袋拎了起来。 “叶小哥，这怎么好意思？”姚氏见状是又惊又喜，嘴上还是挺客气。 “哇，叶大哥你太厉害了，你力气真大，多亏你来了，不然我们做拖车都得花小半个时辰，那怕是得天黑才能回家了。”方思勤坦然的接受了叶远平的好意。 “以后有事叫一声就是。”叶远平说着，依旧是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 方思勤跟姚氏落在后面，两母女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的神色。 其实叶远平的确不用走这条路回，但他就是想过来看看，或许能够遇到她，没想到，还真的碰到她了。 三人踏着夕阳，翻山越岭回家，残碎的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了。 “远平，是你回来了吗？”今天叶远平回得有些晚了，罗氏早就搬凳子坐在门口等他了。 第22章 好客的罗氏 方思勤见到守在门口等候叶远平的罗氏，很是过意不去，若不是为了等她们，他肯定能更快回家的。 “六婆，我是思勤，您还记得我吗？”她快步走向前去。 “是思勤啊。”见到方思勤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罗氏很高兴，“你今天跟我儿一块回来的？” “是啊，多亏了叶大哥，不然我跟我娘困在山上都没法回家了。”方思勤说着，见罗氏要起身，连忙拿了一旁的拐杖给她，并伸手搀扶她。 “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困难帮个忙，那都是应该的。”罗氏点点头，杵着拐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你们还没吃饭吧，在我家吃吧。” “不了不了。”方思勤还没答话，姚氏倒是有些急了，哪有天天在别人家吃饭的。 “六婆，不用了，我跟我娘都吃过了。”方思勤也撒了一个小谎。 “我知道你们没吃，在这吃，我去做饭。”一旁叶远平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她们，他快步走到前头，放下东西，舀水洗了一把手，就要去做饭。 “叶大哥，你别客气，你再这么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来了。”方思勤连忙说道。 “你都叫我大哥了，我能不管你一顿饭吗？乖，去那边坐一会儿，饭很快就好。”叶远平的语气明明是不容置喙，却透着些温柔。 方思勤明明是不好意思的，但身体却很诚实没舍得走。 “勤勤，来这边坐。”罗氏也同她招招手，让她来桌子边坐下，方思勤便真走了过来。 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就早上从方宝轩那里要来了一些食物，这会儿早就饿了，不过是她可能从前饿习惯了，先前又一直忙活着，竟然也忘了饿。 “六婆，我们真的该回家了。”一旁的姚氏拼命的同方思勤使眼色，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别人家蹭饭，那她成什么人了。 “六婆，叶大哥，我们真的该走了。”见到姚氏的眼色，方思勤也站起身来。 “一顿便饭而已，你们别不好意思。”罗氏拉着方思勤的手，硬是不让她走，她又故意板起脸同姚氏说道：“要走你就自己走，勤勤在这，陪六婆吃饭。” “唉……”姚氏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家女儿反正是小孩子，就让她在这里蹭一顿饭吧，她是大人，绝对不能再在人家蹭饭了，便站起身来，真要走。 “有诚媳妇，我叫你走你还真走了？”罗氏继续挽留她。 姚氏告罪道：“六婆，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里真有事，必须得回去，我下次有空再来看您。” 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娘……”方思勤见到姚氏走了，也不好意思再留，只拔腿要走，罗氏却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开她，“乖孩子，你娘要回去就回去，你在这里啊，等会再给娘带点吃的回去便是。” 她知道姚氏在想什么，毕竟是一个妇人，不在她家吃饭，说明她知礼，可方思勤这孩子她真喜欢，她怎么也得将她留下来。 “六婆。”方思勤见到罗氏对自己这样好，心中感动异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那我去帮叶大哥做饭。”方思勤也不好意思真在这里干等。 “去吧。”听到她这样说，罗氏才放开她。 方思勤跑到灶前来烧火，她从叶远平的手上接过火钳，低低的叫了他一声，“叶大哥。” “嗯。”叶远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方思勤垂着头，拿着火钳往灶里添柴，许是在灶口坐久了，火光照得她小脸微微发烫。 她虽然叫他大哥，但她并不想在物质上接受他太多帮助，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人家里蹭饭，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远平啊，你将那腊肉拿出来，再从坛子里夹点咸菜，晚上我们就吃咸菜蒸腊肉。”罗氏坐在桌子上喊道。 “行。”叶远平应了一声，便去楼上切腊肉。 这腊肉都在阁楼上挂着呢，若是保存的好，就是一年都不会坏。 想到这咸菜蒸腊肉的味道，方思勤不禁是有些流口水。 天哪，她怎么这么贪吃了！ 叶远平很快就拿了腊肉下来，他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切成小块，放到碗里，在上面盖上了一层豆豉，又从坛子里舀出一大勺剁辣椒倒在上面。 叶远平揭开锅盖，放了一个竹架子在锅里，又将这菜放了进去，“你肯定是饿了吧，今天我们就随便吃一点。” “是啊，蒸腊肉很快的，饭菜一起熟，方便。”罗氏也在旁边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又往灶里塞了一把柴。 天哪，她光是看着那红彤彤的剁辣椒，就有些流口水了，她怎么会变得这么馋啊！ 火烧的很旺，柴火噼啪，米饭在锅里“咕噜噜”的翻滚着，传来阵阵香味，中间夹杂着一点肉香，方思勤得用极大的意志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馋意，她低下头，趁着将柴火夹进灶火的时候，偷偷的咽下口水。 叶远平已经摆好了碗筷，火很大，米饭也很快就焖熟了，叶远平将菜端出来，这咸菜里放了腊肉，上面一层油汪汪的。 叶远平给方思勤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在给罗氏夹了一块肉后，又给她夹了一块，罗氏也伸出筷子，颤颤巍巍的给方思勤夹了一块肉，看着冒尖的饭碗，方思勤都要感动哭了。 “你这孩子太瘦了，得多吃两块肉才行。”方思勤低头扒饭，罗氏又给她夹肉，这腊肉真的是太香太香了，方思勤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腊肉。 “我碗里很多肉了，六婆您也吃。”方思勤见到碗里又多了一块肉，连忙抬头说道，她想给罗氏也夹一块，但想想这又不是在自己家，她又将筷子缩了回来。 叶远平看出了她的窘迫，便伸出筷子给罗氏家里一块肉，罗氏脸上的笑容都挤到一块处了，“以后常来，家里只有我跟远平两个人，这菜也吃不完。” “远平这孩子又是一个闷葫芦，有你在，饭桌上也多了些声音，我觉得这饭也更香了。”罗氏笑着说道。 第23章 好客的罗氏(二) “好，我以后一定常来。”方思勤点头，却想着下次她若是过来，能帮着做些什么，最好是她也有食物，能够请他们吃。 想到这里，方思勤在心中感叹连连，什么时候，她才能够靠自己的双手，吃上白米饭呢？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辛辛苦苦，连一碗饭钱都赚不来，即使心中有万千想法，却敌不过眼前现实常态。 “在想什么？” 忽地耳边传来声音，方思勤回过神来，转头见到叶远平在看她，她连忙低头装作扒饭的样子，“没想什么，就是这饭太好吃了，我……” “你碗都空了，还吃什么饭？”叶远平伸手将她面前的碗拿了起来，起身，又去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来。 方思勤看到放到自己的面前饭，整个人都有些脸红。 天哪，她是饭桶嘛。 怎么这么大一碗饭，她竟不知不觉就吃完了？而且他给她盛的饭，她竟觉得她还能再吃下去。 这可不是她上辈子吃饭用的小饭碗，也不是方家分饭食用的那种小茶碗，这碗是那种大海碗，非常大，有点像那种和尚化缘用的钵。 “吃吧。”叶远平声音平淡，方思勤只有些不好意思再拿起筷子来。 斟酌了两下，她还是放下了，只问道：“这饭，我可以给我娘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罗氏刚应了一声，叶远平就说道，“你娘的饭，我留了有，你吃你的。” “我吃饱了，真吃不下了。”方思勤连忙说道。 她肚子里没什么油水，虽然这碗饭她也能吃下去，但肯定会撑着，况且毕竟是在别人家做客，吃太多，总归是有些不太好。 叶远平跟罗氏都是个大方的人，她若是吃了这碗饭，等会他们肯定让她给姚氏带饭，还不如这碗饭她不吃，带回去给姚氏吃。 “真吃饱了？”叶远平看向方思勤。 “真吃饱了，叶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方思勤连忙应道，跟叶远平说话，她没那么拘谨。 叶远平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也没再劝了，罗氏摸着桌子起身，“我给你找个篮子吧。” “不用麻烦了，我就这样捧回去就好，拢共也没几步路。”方思勤连忙说道，她可不像再麻烦他们了。 叶远平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给她往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方思勤怪不好意思的，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起身，同他们一鞠躬，然后捧着饭走了。 “我送你。”叶远平起身出来。 方思勤连忙道：“不用你送，你饭还没吃完呢，快回去吧。” 叶远平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陪着她走了好一段路。 这会儿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不过今晚繁星密布、皓月当空，月华星云将大地照的格外明亮，不用打着麻杆，方思勤也能看清路。 这村庄素来充满了奇诡的传说，又听闻月夜多精怪，不过知道叶远平就在她的身后，方思勤一点也都不害怕。 “叶大哥，谢谢你。”到了方家小院外，方思勤停住脚步，转头同叶远平道谢。 叶远平没有说话，只也远远的站住了，用眼神示意她进屋。 方思勤朝他挥挥手，走到了木门下，做出一副推门的样子来，再回头看叶远平，却是见他还没有走，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绕过这道门，顺着墙根，往后院走去。 她才不会走正门呢，她都听到方老太等人在院中说话的声音了，这要是进去，让他们见到了，她这碗饭还能保得住？ 叶远平见到她这样，嘴角微微上扬，见她身影在墙角处消失不见，便也转身离去了。 方思勤溜到后院，那里有一处土墙已经塌了大半，她轻松的就翻了进去，然后摸到自家的厢房后面。 姚氏正凑着窗外微暗的月光在做针线活，忽然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可是将她吓了一跳。 “勤勤，怎么是你啊。”她见到窗外的小脸，放下笸箩，拍了拍胸口。 方思勤不说话，只将饭递了进来，姚氏看到她手中的这一大碗饭，十分吃惊，正欲说话，却将方思勤嘘了一声，她也连忙噤声。 “娘，你退开一些，我从这窗子翻进来好了。”方思勤示意姚氏走到一旁，然后从窗户爬了进来。 “你这孩子，有门不走，却偏偏要走窗子。”看着爬进屋的方思勤，姚氏一脸无奈。 “我这不是怕被他们发现嘛。”方思勤说道。 “你怎么还从人家家里拿这么一大碗进来？”没说爬窗户这件事，姚氏又看着手中的饭发愁。 “这是叶大哥给我盛的饭，我想着娘亲你不是还没吃嘛，就给您端回来了。”方思勤说道。 “我吃过了，这饭留着明早给你吃吧。”姚氏答道。 “您吃过了？在哪吃的？”方思勤倒是有些意外了。 “自然是在家吃的了，我今天又带了一把野菜回来，你奶若是不肯让我吃饭，那我说什么也不往公中交食物了，她没办法，就让我吃了。”姚氏答道。 “娘，您可真棒，就该这样，不然他们老想着欺负我们。”方思勤夸赞道，虽然知道姚氏在家也吃不到什么好，但她从前每天为家里干活，现在又上交了野菜，凭什么不让她吃。 “其实娘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只是娘若是一连几天不去吃饭，你奶肯定要怀疑了，到时候麻烦更大，还不如今天跟她闹一闹。”姚氏说着，还从房里拿出一个草饼子来，“这是我找你奶要的你那份。” “咦，她竟变得这么大方了？”方思勤意外了，姚氏竟然还能从方老太那里要来粮食？ “我今天不但拿了野菜给她，还给了她两根葛根，我说她若是不肯给我粮食，那我明天再找到食物，我就是在外面生嚼了，也不给他们带回来！” 姚氏这样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泼，但方思勤却是特别喜欢，她就怕姚氏是那种只会干活不会说话的包子，如今看来，姚氏并不是这样的人。 第24章 温馨时光 只是从前有方有诚在，他生的高大，又有一股子力气，田里地里的活计，他几乎包下一大半，有他维护姚氏，方老太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现在方有诚疑是出了什么事，方老太行事便无所顾忌了，这时候，姚氏哪怕是吵是闹，也只能自己出头。 “这草饼子经放，还是先留着吧，等没粮食的时候再吃，娘，您先吃饭。”方思勤将这碗饭捧到姚氏面前。 姚氏还是想留着给她明早吃，方思勤便道：“娘，您若是不吃，那我也不吃，到时候让它馊掉好了。” “那就留着明早我们一起吃。”姚氏想了想，又说道。 “那您先吃点嘛，留到明早，肯定又冷又硬，哪有新鲜的好吃。”方思勤劝说道。 她知道姚氏今天一天也没吃什么粮食，就算是在方家吃了，又能吃些什么呢？还不是吃点野菜疙瘩汤，或者就是这种草饼子。 姚氏拿方思勤没办法，只得说道，“那咱们娘俩一块吃。” 方思勤见姚氏很坚定，便笑了笑，答应与她一块吃。 姚氏拉来一条小凳子，让方思勤坐她对面，两母女你一口我一口的，气氛说不出的温馨。 “娘，您尝尝这腊肉，可好吃了。”方思勤给姚氏夹了一块腊肉，姚氏咬了一小口，眼中闪着光，“果真美味极了。” 方思勤吃了几口，便不肯再吃，“娘，我真吃撑了，剩下你吃吧。” “真吃撑了？”姚氏再问。 “嗯，您瞧我的肚子，都装不下了。”方思勤摸摸自己的肚子，姚氏见她肚子微凸，便也没再逼着她吃，只道：“那我再吃一点，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知道姚氏节约，想的又长远，方思勤便也没有再劝，留着明早吃也好，反正她的确不知道下顿饭在哪儿。 捧着碗，姚氏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每一口她都咀嚼好久，舍不得将它吞咽下去，吃了好几口，碗中的饭看着都没少，姚氏却已念念不舍的将碗放了下来。 “怎么了？”方思勤看姚氏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姚氏转头看向方思勤，“我只是担心你爹，咱母女俩总算是吃上了肉，可你爹他人在哪里呢？” 说着说着，姚氏的眼中就有了泪花，方思勤连忙安慰道，“娘，吉人自有天相，爹肯定会没事的。” “希望吧。”姚氏叹了一口气，方思勤便道：“不是希望，是一定，爹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说不定是他做事勤快，上头要奖赏他呢。” “真的吗？”想到这个可能，姚氏心中多了两分希冀。 “当然是真的了，就村里那些弯腰驼背的老人都回来了，我爹那么强壮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爹是去修河堤，又不是去做别的，咱就算是往最坏处想，爹修河堤的时候掉河里了，可爹会游泳啊，他或许是被水冲远了，还没找着家呢。” 听方思勤这么一分析，姚氏也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没错，修河堤是下苦力的活，有些人扛不住，才会病死在上头，可方有诚素来强壮，身体好，应该不会出事。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保佑。”姚氏嘴中念叨了两句，表情松快了一些，“勤勤，你说的对，你爹肯定没事。” “爹当然没事了，最多半年，爹就会回来，到时候他还会给我买头花呢。” “你还记头花的事情啊。”姚氏笑了起来，方有诚走的时候，的确是说过要给方思勤买头花的。 其实方思勤已经不太记得这件事情了，很多原主从前的事情，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了，但方才她就是这样说了。 “当然记得了，您快吃饭吧，别多想了。” “勤勤，我不想吃了。”姚氏却是不肯再吃饭，方思勤便道：“您再吃点嘛，您方才都没怎么吃。” “勤勤，娘吃饱了，娘跟你商量一下，可不可以给点饭给你堂姐她们吃？你大伯母平常对咱们也还算不错。” 姚氏知道这饭是方思勤从自己嘴中省下来的，再给别人吃，确实不太好，可是她今天看着大房的三个孩子，觉得她们实在是可怜。 “娘，给她们吃当然是没有问题，可问题是，她们若是问我们米饭从哪来的，我们怎么回答？思月还好，可思云跟思兰她们嘴巴可不太严实，到时候让咱奶知道了，又有的闹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叶大哥跟六婆婆。” 大房三姐妹虽然可怜，但她们还有爹在这，方有仁那人表面上看着老实，实际上心眼多着呢，他肯定有办法从方老太手中要到粮食，而且他好歹是一个男人，他总有办法弄到吃的。 “那算了。”姚氏虽然有些心软，但听到会影响叶远平跟罗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娘，您若是真的想帮助她们，你可以告诉她们哪里有食物，让她们自己去山上找那葛根吃。”方思勤又说道。 这葛根不但能磨葛根粉出来，也是能生吃的，而且还挺扛饿。 “那明天我跟你大伯母说说，不过留客崖那地方有些渗人，她们怕是不会愿意去。”姚氏说道。 “去不去，那就是她们的事了。”方思勤说道。 “你说的对。”姚氏点点头。 这饭她也不打算再吃了，便找来一个篮子，将碗放在里面，然后吊到了房梁上，这样不但通风，而且可以防老鼠。 “你在这歇会儿，娘去给你烧热水洗澡。”将饭放好后，姚氏便起身出去了。 方思勤跟着姚氏一块去了，走到堂屋的时候，看见了方宝轩，方宝轩瞅见了她，跟耗子见到猫一样，躲里屋去了。 “今天三房这小子脚受了伤，你奶可心疼了，你可千万别说你跟他一块去的山上，不然你奶还得将这事怪你身上。”烧火的时候，姚氏在方思勤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的。”方思勤点点头。 “不过他今天倒是也奇怪，你奶问他的时候，他硬是没将你供出来。”姚氏想起这事，还觉得有些纳闷。 “那谁知道，本来这事也跟我无关，他自己踩上去的，还是我帮他将夹子取出来的呢，他该感谢我才是。” “你说的对，你个小机灵鬼。” 第25章 拳拳母爱 “勤勤，勤勤。”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微微亮，方思勤睡的正香甜，隐隐约约听到姚氏的呼唤声，她迷茫的睁开眼来。 “勤勤，娘亲去山上了，你一个人在家可以不？”姚氏在她耳边说道，“你若是害怕，到时候可以去六婆家玩耍，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你若是饿了，娘亲在昨天那篮子里给你放了吃的，你记得将它吃了。” “嗯。”方思勤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这孩子。”姚氏见到她这样，嘴角泛起一丝慈爱的笑，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 “她二嫂，那留客崖里面真能找到吃的？”门外，大房的李氏跟她的二女儿方思月站在那里，想到要去留客崖，李氏心中有些发怵。 “这个也不一定就能找到，不过总归是比别的地方好找些，我昨天的葛根就是在那里挖到的。”姚氏见她这样，也不敢跟她打包票。 “不一定能找到啊。”李氏听了有些打退堂鼓了，那地方那么危险，上次二房的思勤都差点死在那里了呢，她还真有点不敢去。 “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姚氏想了想，也没有强求。 昨天她跟李氏说了这事后，本来是想着李氏可以带着她几个孩子一块去，毕竟那山上的野菜什么的确比别的地方多，而且那里也并没有传说中的危险，只要小心些，也不会有事。 可是当时她刚说完，李氏的大女儿方思云跟三女儿方思兰就强烈反对，那神情就好像她要害她们一样，姚氏见到她们那模样，心中好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也没那么热情了。 不过后来李氏还是答应了，她愿意去碰碰运气，当时两人说好了，清早就出发，可这会儿，她又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李氏还在考虑，一旁的方思月倒是出乎意料的说道，“二……二婶，我跟你去。” “你不怕？咱去了是去找食物的，到时候你可别进了山就打退堂鼓了。”方思月平常不声不吭的，看着有些呆板，平常见到姚氏都不怎么打招呼的，姚氏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我……我不会的。”方思月连忙说道。 “那行，那你就跟婶子一块去，大嫂，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姚氏说着，便提着竹篮往前走了，方思月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这几天，附近山上的吃食几乎都别人挖光了，只有去更远的地方碰碰运气了，至于危险，她不怕，她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在家里根本就吃不饱，爹娘偶尔有点好吃的，也都是给姐姐跟妹妹，作为老二的她，嘴笨，也不聪明，所以她在家中，向来是被忽视的那个。 这次促使她有勇气上山的，还是昨天姚氏带回来的那两根葛根，若是她能在山上找到的话，那她就可以偷偷的生啃掉。 “她二婶，你等等我，我也没说不去。”李氏见到姚氏往前走了，连忙跟了上去。 李氏跟姚氏两人出发的时候，村民们大都已经开始起床去劳作了，这年成不好，只有更勤奋一些，早点上山，多走些地方，走远一些，争取多找点吃的。 方老爷子也一大早起来了，他一大早就从干涸的河里舀来水，浇灌院子后面种的那些蔬菜，这天旱，这些蔬菜虽然长势不好，但在方老爷子的精心伺弄下，都还活着。 方老太轻易不吃这些蔬菜，她说要留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再吃，就算是这些蔬菜能吃了，她也是将它洗净晒干收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这时候都不算山穷水尽了，什么时候才算山穷水尽？不过粮食都是由方老太掌管，其他人可不敢多问她。 方思勤今日起的倒是比昨日早了些，不过等她起来时，日头也有些大了，她在院子里四处转了，没看见姚氏，这才想起了早上姚氏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不过那时候她睡的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梦呢。 她打水洗了脸，用杨柳枝刷了牙，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她想起屋子里挂着的米饭，便搬来凳子，将那竹篮取了下来。 然而，她意料之内的米饭却是不见了，碗里面，躺着一个大饭团子。 “这是？”见到这沾着酱油的饭团，她有些意外，这白米饭，怎么变成了饭团子？ 这肯定是姚氏做的，可问题是，姚氏是什么时候做的？ 这米饭是金贵的食物，可不敢让方老太等人知道了，所以，她肯定是偷偷摸摸做的，为了做这饭团，她说不定一大早就起来了，趁着大家都在熟睡，然后偷偷摸摸的生火。 一想到姚氏偷偷做这些事情的样子，方思勤心中就有些堵堵的。 一个简单的饭团子，却凝固了她拳拳母爱，方思勤张嘴咬一口，饭很软，很香。 这饭团子上面还带着荷叶的香味，方思勤猜想姚氏肯定是去采了荷叶，然后用荷叶包着饭团，在灶中煨熟的，或许她不敢让方老太他们知道，在外面偷偷生火也不一定。 也不知道姚氏自己有没有带去山上，应该有吧，昨天那碗剩饭应该足够做两、三个这样的饭团子了。 这天气热，这饭团现在不吃掉，晚上保不齐会馊掉，既然姚氏已经做了，方思勤还是将它吃了。 吃完这个饭团，喝了一口水，肚子里面有了食物，方思勤也觉得有精神多了。 姚氏肯定又去留客崖了，不过方思勤今天不打算去了，她要去六婆家里。 挖来的那些葛根要将它们洗干净打磨成粉，她虽然力气小，但也可以帮着做一些。 而且，她还想帮六婆收拾一下家里。 毕竟六婆眼睛不好，叶远平又是一个男人，家里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方思勤昨天就打算去了，只是被方宝轩耽误了，就没成，不过今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就是千金小姐这会儿也都进了绣楼了，你这偷走鬼倒好，现在还在家！”瞧见方思勤拿着小篮子出门，方老太又开始在她背后碎碎念了。 第26章 帮忙做家务 方思勤没理她，等出了门，听到方老太还在骂骂咧咧的，她转头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略略略。” 方老太见她这样，气得跺脚，“你这个死偷走鬼、早夭鬼！” 她想要追上去，不过她是小脚老太太，可追不上方思勤。 方思勤见到方老太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她提着篮子往后山走，快要上山的时候，脚步一转，走上旁边一条小路，来到了叶远平的家中。 “六婆？”她走进了院子，没瞧见罗氏，便一边叫她名字，一边往屋里走。 “是思勤吗？”连着两日瞧见叶思勤，罗氏对她的声音也有了印象，她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从屋里出来。 方思勤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六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我老婆子不在家还能去哪啊。”罗氏朝她慈祥的笑笑，“快进来吧，你娘今天一大早就过来跟我说了，我心想思勤你这孩子乖巧懂事，来我家玩，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哪用得着特地过来说。” “我娘是怕打扰到您，您可别觉得我乖巧懂事，我有时候也挺烦人的。”方思勤说道。 “那我希望你天天来烦我。”罗氏说着，让方思勤在堂屋坐着，自己则是杵着拐杖进了里屋，也不知道在翻找一些什么，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盘子。 “来，吃花生。”她摸到了桌子上，将盘在放方思勤的面前推。 “六婆，您太客气了。”方思勤看着眼前这花生，怪不好意思的。 “你吃。”罗氏慈祥的看着她。 方思勤便伸手剥了一颗，自己吃了一颗花生米，又递了一颗给罗氏，“六婆，您也吃。” “哎。”六婆开心的接了，越看方思勤便越是觉得喜欢，“我牙不好，这花生我都咬不动。” “那我给您磨成粉，您看怎么样？”方思勤便说道。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罗氏说着，将花生扔到了嘴里，慢慢的磨着。 陪罗氏坐了一会儿，方思勤便道：“六婆，您在这里坐着，我得去将那葛根洗一下。” “好，你去吧，我家后面就有井，我带你去。”罗氏说着就要拿拐杖给方思勤带路。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是。”方思勤连忙说道。 “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一声，桶、竹篮、箩筐我家都有，你看你需要什么，自己拿。”罗氏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有什么需要的，我就自己拿咯。” 这几天挖来的葛根还真不少，叶家自有一口水井，就在后院，打水非常方便，但洗这些葛根还挺麻烦，将它们洗干净，还真费了方思勤不少的力气。 原本她还打算将这葛根剁成小块，看自己能不能先将一些磨出粉来，但如今看来，这一步还是得等姚氏来做了。 将葛根洗好后，方思勤又将昨天采的柠杬洗干净，选了大颗的、熟透的，用碗装着了，剩余的依旧放在篮子了，估摸着等过几天闷熟些了，就能提到集市上去碰碰运气了。 她又将一个葛根去了皮，切成小块，用碗装着，端到了罗氏的面前，“六婆，这是我昨天采的柠杬，这是我挖的葛根，我去了皮，切成了小块，你尝尝？”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罗氏说着，伸手拿了一颗柠杬，咬一口，“好酸……”不过嘴上说着酸，实际上她却吃的津津有味，看来她应该是喜欢吃酸的。 “您吃一口柠杬，吃一块葛根，中和一下。”方思勤建议道。 “好，我试试这样吃。”罗氏笑着点点头，又同方思勤说道：“你忙去吧。” “那我去了啊，您有事就叫我一声。”方思勤说着，便又去忙活了。 这次，她没有打算再去处理那些葛根，却是将叶家碗柜中的碗全部都拿出来，放到了木盆里，罗氏听到碗筷碰撞清脆的声音，听那声音持续响了好一会儿，便问道：“思勤，你在做什么？” “我帮您将这些碗筷都洗一下，您这有些碗筷发霉了。”方思勤直言道，她怕她不说清楚，罗氏会误会她要将他们的碗筷偷出去卖了。 “那怎么好意思，你放着吧，等远平回来，我让他去洗。”罗氏连忙说道。 “哎呀，反正我闲着也闲着，我来。”方思勤已经将碗柜里所有的碗筷都清理出来了，她提了一桶水，找来抹布将碗柜里里外外都擦干净，然后端着木盆，将那些碗拿到井边去了。 打来一盆井水，将这些碗一个个洗干净，这时下可没有什么洗洁精，有些发霉的地方，不好洗，她便从灶里舀来草木灰，使劲的擦着。 将碗洗干净后，她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好，而后又将那些装油盐的罐子用抹布擦干净放进了碗柜里。 清理好了碗柜，她又来帮忙清理灶台，叶家的灶台也有些脏，虽然打了没两年，但上头却有不少的油污，方思勤也帮忙清理干净了，还有屋里的饭桌、凳子，她都擦了一遍。 擦完桌椅，她又帮她将屋里屋外全部扫干净，做好这些后，一上午也过完了。 “思勤，你先歇歇。”见到方思勤这样的勤快，罗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又摸到了里屋，从里面拿出白糖来，给方思勤调了碗糖水，“来，先喝口糖水，解解渴。” 方思勤还真有些渴了，便过来歇了会，将这糖水喝了，又问道：“六婆，您看看还有什么活需要我做的？家里的被子帐子，我给您洗一遍吧？” “不不不，不用麻烦。”罗氏连连摆手，“本来是让你来玩的，结果你倒好，帮忙做了一上午的活。”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方思勤笑道：“您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有什么活计您就让我做呗，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来您家了。” “我家没什么事，这些家务活，等远平回来，他会做的。”罗氏说道：“你就在这里歇着，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就行。” 第27章 葛根粉做羹汤 听到罗氏这样说，方思勤也没说要去给她做家务了，只陪她坐了一会儿，又问道：“您肚子饿不饿？要不然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我倒是忘了，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经饿，我去给你做。”罗氏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她眼睛几乎看不见，方思勤哪里敢让她去做吃食，况且，她也没打算再吃他们的东西，便说道：“六婆，我不是好吃，我就是想给您用葛根粉做碗羹汤。” “那太麻烦了，我家有米，我给你熬点粥，再给你煮个蛋，很快的。”六婆看方思勤真跟看自己孙子一样，对她非常好。 “六婆，您就好好坐着吧，我也没怎么饿，只是闲着也是闲着，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做碗羹汤。”方思勤说着便将罗氏的拐杖拿到一旁藏起来了，省德罗氏硬要去做饭给她吃。 “你这孩子，将我拐杖放哪了？”半响没摸到拐杖，罗氏猜想是方思勤藏起来了。 “哎呀，您就好好坐着吧，我很快就过来。”说罢，方思勤便跑到后院去了。 罗氏家中有打糍粑用的石臼，方思勤将它洗干净，将两个葛根切成小块扔到了里面，然后用舂米杵将这葛根捣碎。 之后，她又要找罗氏要了一块专门用来荡豆浆的布，这这布放到碗里，将石臼里的碎葛根舀出来放进了碗中，用力把它里面的水挤了出来，又用水冲了两遍。 这葛根粉便被她冲到了碗里，剩余的葛根碎渣，方思勤便将它倒到了叶远平家的鸡圈里，用来喂鸡。 实际上，这葛根的碎渣也是可以用来吃的，比如说方家的那个草饼子，说不定还不如这葛根的碎渣了，但方思勤如今有了这么多的葛根，她自然不会再去吃这葛根的碎渣了。 将这一碗带了葛根粉的水稍微沉淀了一下，倒掉上层的水，方思勤又找罗氏要了一点石膏，磨了一点石膏粉扔在这水里面，用筷子稍稍的搅拌了一下。 接下来，她便生起了火，等锅烧热后，往锅里倒了少许油，然后将这葛根粉调和的水倒入锅中，用筷子慢慢的搅拌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这锅里的汤水渐渐的凝成了透明的胶质。 方思勤赶紧往里面加了一点盐，再次搅拌了一下，一碗简单的羹汤便这样做好了。 “六婆，这葛根粉熬的羹汤做好咯。”方思勤将这一大碗羹汤端上了桌子，给自己跟罗氏一人拿了一个小碗以及调羹。 叶家是有小碗的，只是叶远平分量大，所以他家的小饭碗都堆在那里发霉，今天方思勤帮他将这小碗洗干净了，便用上了。 给罗氏盛了一小碗，帮她用调羹搅了下，轻轻的吹了吹，方思勤这才放到她的面前，“您小心点，这羹汤非常烫。” “呼……”罗氏凑到这碗前，轻轻的吹着，她拿起勺子，从面上刮了一小勺子，放入了口中，“很滑嫩，这羹汤最是适合我这没牙的老人吃了。” “思勤，你这孩子可真是太能干了，连这羹汤都会做。” 用这葛根粉做羹汤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方思勤连这葛根粉都是她自己鼓捣出来的。 “这个又不难。”方思勤笑笑，又问道：“您觉得我做的这么样？” “你这羹汤做的非常好，很鲜，比我以前做的还要好。”罗氏夸赞道，她慢慢的喝着的这羹汤，抬头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似乎是笑了。 “六婆，您就别夸我了，我知道我这羹汤做的一般。”方思勤有自知之明，这羹汤里面什么都没放，就加了一点盐，能好吃到哪里去。 对于她这种饿久了的人来说，味道尚可，但罗氏平常又不缺吃的，对她来说，这羹汤并没有那么的美味。 “真的很好吃，我一直很想吃这个，但我儿不会做，我自己视力不好，石膏每次不是放多了，就是放少了，做出来总不是那个味。”罗氏认真的说道。 “那我下次还给您做，这些葛根应该能够晒出不少的葛根粉来了。”方思勤想着等明天姚氏回来后，她就跟她商量，先歇息一天，将这葛根给处理了，不然这大夏天，葛根放久了，也会坏掉。 “行，那你以后一定记得常来，可别骗我这老婆子。”罗氏开心的说道。 平常叶远平不在家，她一个人也很寂寞，她这瞎眼的老婆子也不讨人喜欢，就连自己的孙子孙女都极少过来，更别说是别人了。 两人一边喝羹汤，一边说话，说着说着，罗氏便说起了叶远平来，“我这个儿子啊，哪里都好，可就是没个媳妇。” 方思勤手一顿，笑着安慰道：“您别着急，缘分自有天定，叶大哥一定会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姑娘的。” “哎……”罗氏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孩子，六婆不该跟你说这些。” “没事，您说呗，我虽然帮不到您，但是您说出来，或许会开心一些。” “你不嫌我老婆子唠叨？” “不嫌弃。” 罗氏便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不像我家那几个孙子，每次过来也只是找我要吃的，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对于这话，方思勤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得尴尬笑笑，然后转移了话题，“六婆，别人都说叶大哥从前是在外面……做马贼，您知道叶大哥以前在外面是做什么的吗？” 方思勤对叶远平的过去有点好奇，毕竟，正常人脸上不会有道刀疤，但方思勤也相信，叶远平不是一个坏人，他绝对不是那种无恶不作、杀人放火的响马贼。 “唉，我若是知道，那就好了，这样别人说这话时，我也好给他解释解释，可这孩子太倔强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他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罗氏絮絮叨叨的同方思勤说起从前的事情来，“以前我丈夫也是猎户，后来我丈夫去山上，被熊瞎子给扑到了，受了重伤，回来后在家养了半个月，最后去了，自他去世后，我家便一落千丈。” 第28章 奇怪的令牌 “我远平见我独自抚养几个孩子，日子过的艰难，小小年纪便离开了家，要去外面谋一条生路，自他走后，我担心啊，天天哭，夜夜哭，将眼睛都哭坏了。” “啊？”方思勤听罢，心中有些发堵。 “我哭不是因为远平的原因，主要还是我丈夫去世了，我一时没想通，远平出去谋生，也是为了我好。”罗氏怕方思勤误会他。 “嗯。”方思勤点点头，罗氏继续道：“后来我另外两个儿子都大了，我给他们娶了媳妇，我那两个儿媳妇嫌弃我眼睛不好，都不愿意管我，那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唯一支撑着我的，就是远平了，我想在死前，再看他一眼。” “没想到靠着这个信念，我竟然熬了过来，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远平回到了家中，带回了银钱，盖了房子，带着我一起住，从此，我算是苦尽甘来了。”罗氏说着，抹了一把泪。 “这是好事，您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方思勤安慰道。 对于自己丈夫死了那一段，罗氏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只是想起这些年所受的苦楚，还有儿子回来后的变化，她依旧是有些感慨。 “我没事，让你见笑了。”罗氏将眼泪擦干净，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跟你一个小娃娃说这些，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您做什么？”方思勤摇摇头，说道：“您想说就说，我都听着呢。” “你这丫头好，又勤快，又善良，可惜你家那老太太，不会做人。”罗氏想起想起又说道：“不然我跟你娘说说，让你给我做孙女算了。” 她挺想要有个这样的小孙女的，平常也不用她做什么，光是让她扶着自己在院子里散散步，在树下陪她说说话，她就觉得很幸福了。 “六婆，您说笑了，您若是喜欢，我以后常常过来陪您便是。” “是了，你娘肯定舍不得你这么好的女儿。”罗氏又说道。 方思勤给她添了一勺羹汤，“六婆，您快些吃，等会这羹汤可就凉了。” 说了这一会儿话，这羹汤一点也不烫了，不一会儿，两人便都吃饱了，这一大盆羹汤也吃了一大半。 “思勤，晚上你别回去，还在这儿吃饭。”方思勤去收拾碗筷，罗氏在她背后说道。 “六婆，您既然让我在您这吃饭，那我帮您将被子洗了，好吗？”方思勤闻言转头说道。 “你这孩子，这名字取的一点都没错，思勤思勤，你就跟你这名字一样，总想着干活。”罗氏无奈的说道。 “不是我总想着干活，只是有句话叫做不受嗟来之食，您要是不让我干活，那我在您家吃饭都吃不香。”方思勤便说道。 “你今天已经帮忙做了很多事了。” “可是我昨天、前天也在您家里吃饭。” “哎，既然你想做，那我还能拦着你不成，你去吧，我房间就在都左手边。”罗氏说道。 “那您先去将贵重东西先收起来，我先去洗碗了。”方思勤便洗碗，便说道。 “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我还不相信你嘛。”罗氏睁着浑浊的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跟方思勤相处虽然并不久，但是这人与人之间就是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她觉得方思勤不是坏孩子，她绝对不会贪图她什么东西。 “那行，那我洗了碗，就给您去洗，这日头大，等到太阳落山，应该就会干了。”这大夏天的，晒点东西干很快的。 “没事，我家有替换的被褥。”罗氏答道。 听到她这样说，方思勤便放下心来，洗好碗后，她便去到罗氏的房间里，把她的床单被褥全部都搬了出来。 被褥晒到了架子上，被单、床单则是拿去清洗干净，洗完了罗氏的，方思勤顺便打算将叶远平的床单被褥也洗一遍。 她想着他是男人，肯定不细致，说不定家里的床单都许久没洗了呢，反正他也不像是会太在意这些的人。 跟罗氏说了一声，她便往叶远平的房里走，去他房间的时候，她有些小兴奋，她想知道他住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跟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住的房间很空，进门就是一张简单的床，靠墙边一个柜子，一个三箱两柜的书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叶大哥房间还真是朴素啊。”方思勤说着，便去拿叶远平床上的被褥，她将床单被褥抱起，便有一块黑色令牌从被褥里面掉了下来。 她伸手捡起来一看，这令牌上面有着简单的花纹，正面有一个数字：十七。反面是一个“沈”字。 “这是什么意思？”方思勤有些纳闷，难不成他是什么密探？可他也不姓沈啊。 方思勤脑洞飞快的转了起来，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还是将这令牌放到了书桌上。 管他是做什么的，都与自己无关，况且，那都是他过去的事情了，若是自己真想知道，等他回来，直接问他便是，自己在这里多想，也没有用。 叶远平今天回的非常早，太阳还没落山他就回来了，实际上，他平常几乎都回得挺早，毕竟有罗氏在家中，他得早点回来给她做饭。 昨天回来的比较晚，是因为去找了方思勤，不过今天他碰到了姚氏等人，知道方思勤并没有来山上，所以他便早早的回来了。 回到家，还没进门，他就听到“噗噗”的沉闷声音，他快步走进院子，一看，原来是方思勤拿着一根棍子，在扑打棕垫上的灰尘。 罗氏跟她各自扯着一个角，那棕垫上面的灰尘随着她的扑打，从床垫上飞了出来，在阳光下群魔乱舞。 他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一手扯起了床垫的一角，自然而然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拿屋里去。” “哦。”方思勤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便将拿起棍子，“噗噗”的扑打了起来，他力气很大，不一会儿，这棕垫便被清理干净了。 第29章 只是一块没用的铁牌 他将这棕垫放进屋里，出来处理另一床棕垫时，问罗氏道：“娘，这床单被罩都是您洗的吗？” “哪里是我洗的啊，这都是思勤帮忙洗的，这小姑娘太勤快了，我让她别洗，她硬要帮忙。”罗氏说起方思勤来，脸上便挂满了笑容。 “我知道了。”叶远平点点头，继续扑打这棕垫。 “这丫头真是个好姑娘，今天中午还给我做了羹汤，我跟她说了，让她晚上留在这里吃饭。”罗氏又说道。 她在家不事生产，贸贸然的留客吃饭，她还担心叶远平会不高兴，便趁机将这事告诉了叶远平。 叶远平听出了罗氏话中的意味，语气清淡，“娘，家中这点事，您做主就好，除了不要让他们过来吃饭，您请谁都可以。” 他嘴中的他们，指的是他大哥二哥一家，当初他回来时，看到他娘在老宅过的日子，当即就红了眼，差点没跟他大哥二哥拼命，最后在罗氏的恳求下，他虽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但却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虽然罗氏今天同方思勤说着过去的时候，一脸云淡风轻，但她自打眼瞎后受的那些苦，她并没有告诉她。 那时候，她被她的两个儿子扔到老宅，两家人对她不闻不问，只是每天派人来给她一碗饭吃。 那时候，他们就跟养猪养狗一样，每天将饭往她的盆里面一倒，然后便走了，他们给她的饭都是剩饭剩菜，有时候甚至是馊的。 她瞎了眼，也看不太清东西，儿子媳妇又不上心，这人自然而然的也就邋遢起来了，那时候，她每天都在那摇摇欲坠的老宅里面摸索着，很是可怜，过的日子，真是连猪狗都不如。 如今日子过的好些了，叶远平对她很是上心，照顾的很周到，又带她去看了大夫，吃了药，她的视力渐渐的又恢复了一些，已经能够看到一点光了，若是有人凑到她面前，她连他们的模样都能看清。 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她拄着拐杖，至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必像个没用的废人一样，惹人生厌。 方思勤将叶远平递给她的东西放下后，便又出来帮忙，她过来帮忙提着这棕垫，让罗氏去一旁歇着。 这棕垫有些重，叶远平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将这一床也清理好了。 方思勤见状，又帮忙去帮被褥，叶远平却抢先她一步，将这些被褥都收了回来，方思勤便道：“这床单被褥洗了还没太干，你们有新的替换吧？” “有。”叶远平点头，方思勤便跟着他进了屋，“那我来帮你们换吧。” 叶远平没有说话，只是打开柜子将洗干净的床单被罩拿了出来，这夏天，罗氏睡的依旧是布床单，但叶远平却是睡的草席，那草席方思勤今天也帮他刷洗干净了，这会儿已经干了。 方思勤先跟他一起将罗氏的床整理好了，然后进了他的屋子，跟他一起将草席铺好，状若无意的问道：“叶大哥，我今天拿被褥的时候，从你床上掉下一块令牌了，这令牌有什么用啊？” 听到方思勤这么一问，叶远平莫名有些紧张，他都忘了，他将这令牌放在席子下了。 “哦，你说这东西啊，就是一块没什么用的铁牌子。”叶远平看了放在书桌上的令牌一眼，平静的说道。 “是吗？”方思勤半信半疑。 叶远平脑子一转，淡定的说道：“是啊，这是以前我去一个拍卖会，拍卖会上的人给我的。” 说罢，他的床也整理好了，他便起身，将这令牌拿给她看，“你瞧见了没有，这边写的字是数字：十七。”他将令牌翻过来，“这里是一个‘沈’字，这家拍卖行是沈家的，我是十七号客人，他们就给我发了这个令牌，方便我竞拍。” “哦。”听到他的解释，方思勤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她差点忘了自己不识字了。 “叶大哥你认字啊。”她语气很是雀跃。 “以前在外面的时候，认得几个字。”叶远平点点头。 “那你以后可以教我吗？”方思勤又说道。 “你想学？”叶远平抬眼看她，方思勤连连点头，“对，我想学，等我认了字，你是不是也能带我去这拍卖行见识一番了？” 对于叶远平的解释，方思勤并没有起疑，她只是挺想要去这拍卖行见识一番的，这家拍卖行说不定跟她想象中一样，去这家拍卖行的人都得穿上黑色的衣服，带上兜帽，保持神秘，以令牌来确定身份。 “我认识的字也不多，不过你若是真想学，我可以教你。”叶远平愿意教她认字，方思勤连连点头，“叶大哥，真是太谢谢你。” “小事而已。”叶远平微微摇头，走出了屋子。 该做饭了，他去拿大瓷盆装米的时候，却发现他家的碗柜案板都干净了很多，“这都是你今天擦洗的？” “对。”方思勤点点头，“反正我闲着也没事。” 叶远平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瓷盆，走到角落的米桶边，“我家的米都放在这，以后我不在家，你自己煮饭便是。” “啊？”方思勤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又不是他家的人，赖在他家吃了一餐、两餐、三餐饭，难不成，以后还真一直赖在他家了？ 如果在这年成，真能够用劳动力换来粮食，估计村民们都会抢着过来吧。 “米放在这，面放在那，腊肉在阁楼上，油盐都在碗柜里，坛子里还有各种咸菜，你以后来，想吃什么，自己去取。”叶远平并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同她说道。 “我……”方思勤觉得有点小尴尬，哎，说是叫他叶大哥，实际上，她跟他真非亲非故啊。 “今天想吃什么？我今天打了一只兔子，你要吃兔肉不？”叶远平一边淘米，一边问道。 方思勤一脸愕然，他自己也皱了皱眉头，“是了，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兔子吧，吃兔肉是有点残忍了。” 第30章 你是我妹子 “没，我没觉得吃兔肉残忍，晚饭吃什么，叶大哥你决定就好，我都可以，毕竟我是来蹭饭的嘛。” “你不是蹭饭，你是我妹子。”叶远平直起身子，神情严肃的说道。 听到叶远平这话，方思勤心中莫名开心起来了，她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要吃兔肉，麻辣兔头可好吃了。” 上次叶远平给她留下来一只兔子，可惜她手边连个锅都没有，只能随便煮一煮，叶远平家里看起来什么都很齐全的样子，肯定能好好的做一道菜了。 “麻辣兔头？我不太会做。”叶远平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来做就好。”方思勤对于吃的很是积极，她说罢便跑到筐子旁边去看，叶远平长臂一伸，从里面提出一只长耳灰兔来，“我来处理，等会我杀好了，你再来做。” 说罢，他将兔子往案板上一扔，方思勤便主动接下来煮饭的活：“那我来淘米煮饭吧。” 这煮饭不是什么难事，叶远平也没有跟她抢，只是将煮饭用的鼎锅指给她看，方思勤今天帮他将这些锅碗瓢盆都洗了一便，不用他指，也知道哪个锅是做饭的，便让他去忙他的，她自己则是开始忙活起来。 叶家大灶旁边还有一个小灶，大灶一般用来烧水，小灶则是用来做饭做菜，柴火煮饭特别快，等叶远平将那兔子处理好的时候，这锅里的饭也几乎快煮熟了。 稍微将饭用小火焖了一会儿，叶远平已经将一些做菜用的配料都准备好了，方思勤探头一看，见到砧板上面葱姜蒜齐备，不禁是笑了，“叶大哥，看你这样子，做饭可能是一把好手。”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在府城的时候，还去人家酒楼做过几个月的学徒。”叶远平说道。 “叶大哥你可真厉害，又能打猎赚钱，又能入得了厨房，以后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有福气，能够做你的妻子。”虽然只是跟他相处了短短几天，但方思勤觉得这人真的很不错。 模样长的好，力气又大，不但能赚钱，还能做家务，虽然性格有些孤僻，但是在方思勤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缺点，因为村民们大都畏惧他，所以他跟村民们相处时，就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纠纷，也不怕有人来欺负。 “也就只有你这小丫头觉得我好，别人看到我了，大都避之不及。”叶远平切菜的刀稍微顿了一下。 “那是他们没眼光，我觉得我的眼光就很不错。”方思勤笑着说道，“你看我认你做大哥，沾了你多少光啊，若不是有你这个大哥，我现在还得挨饿呢。” 叶远平淡淡一笑，少顷，问道：“食材都处理好了，你看该怎么做？” “哎，原本我想着做麻辣兔头，但我觉得还是太麻烦了，就随便做做吧。” “今天你是大厨，我来给你打下手。”叶远平说着便走到灶边来烧火，方思勤则是到灶边来掌勺。 她先是将油锅烧热，然后将兔肉倒了进去，用油炸一下，再将兔肉拨到一旁，放入葱姜蒜、辣椒爆香，再撒了少许盐跟大酱，一起翻炒一会儿。 “叶大哥，你家有酒吗？” “有。”叶远平起身，给她拿了一小坛酒来，将上面的盖揭开放到她的面前。 方思勤往这锅里倒入两大勺酒，而后又倒入了一小碗水，将锅盖焖了起来。 这野味的肉都比较的紧实，要多炖一会儿才好吃，约莫一刻钟后，锅里便传来阵阵的肉香味，带着一点肉香，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方思勤出门，在叶家后院的小菜地寻到了两根小黄瓜，她将这黄瓜洗净滚刀切大块扔到了兔肉里面的，一起翻炒了片刻，而后，这一道简单的家常兔肉便做好了。 “六婆，可以吃饭啦。”她将饭端到桌子上，去院子里将在那树边乘凉的罗氏叫了回来。 “老早就闻到香味了，可算是可以吃了。”罗氏拿起拐杖，方思勤扶着她起来。 今天帮着叶家做了不少的事，这顿饭方思勤也吃的心安理得了一些，或许因为今晚的饭菜都是她自己做的，她觉得这饭菜真的特别香。 “叶大哥，明天好像是集会了，你会去赶集吗？”吃完饭后，方思勤问了句。 “会。”叶远平点头，“我每个集市都会去卖猎物。” “那你可以带上我吗？”方思勤看着他，说道：“我想去碰碰运气，看我能不能将这些柠杬给卖了。” “当然可以。”叶远平答应了下来，又道：“不过你早上起得来吗？” 从这个小村子去集市上有好几路，叶远平打的这些猎物都是卖往酒楼的，所以他一般去的很早。 “我起得来，我可不是个懒人。”方思勤说道。 这两天她起的比较晚，是因为她身体还没好，需要多多休息，要有事让她必须早起的话，她保管起的比谁都早。 跟叶远平说好明早去集市，方思勤便准备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叶远平又给她端了一碗饭，让她拿回去给姚氏。 “这……”方思勤虽然心中过意不去，但还是没有跟他推搡，只伸手接下了，“叶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跟你说谢谢了，我就直接收下咯。” “你本就不必跟我客气，快去吧，我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今日的月亮很圆，如同的一个皎洁的玉盘一样悬挂在天上，散发着莹白的光。 方思勤依旧是绕到后门，从低矮的围墙处偷偷的翻进去了。 “谁？”不过这次她运气不好，去自己房间的时候，迎面被方老太给发现了。 方老太去茅房解手，看到后院有人，她怀疑有人偷她种的蔬菜，没想到碰到了方思勤，“你这赔钱货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方老太将目光放到了方思勤手中提着的小篮子上，月光下，她目光厉了起来，“你是不是偷了家里的菜？” “我没有！”看到方老太，方思勤有些紧张，见她往这边来，她扭身便跑。 第31章 偷菜风波 虽然她篮子里面没有蔬菜，但是她篮子里面有比蔬菜更加珍贵的米饭啊，若是让方老太发现了，那又有的闹了。 她现在就一个人，方家这么多人，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偷走鬼，你别跑。”见到方思勤扭身便跑，方老太越发觉得她有鬼，迈着一双小脚追了上去。 “老大、老三，快过来，这个偷走鬼偷了家里的蔬菜，快抓住她！”方老太一边跑，一边喊着。 方思勤已经从围墙上翻了出去，等大房方有仁跟三房的方有福过来时，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你个遭瘟的小畜生，你给我等着！”方老太骂骂咧咧的，虽然找不到方思勤了，但还有姚氏啊，她扭头去找姚氏算账去了。 “姚氏，你给我出来！”方老太跑到姚氏的房门前，将她的门敲的“砰砰”响。 “什么事？”姚氏走出了屋子，瞧见方老太，一脸诧异。 “怎么回事？你家那个小畜生偷了家里的蔬菜，被我发现了！”方老太大声说道，她自问自己这次可是有理有据，所以说话特别有底气，“这家里还出贼了，咱们老方家从前可没这小偷小摸的人，这简直是将我们方家的门风都败坏了。” “不可能，我家思勤不可能会偷家里的菜的。”姚氏根本不相信。 “啧啧啧，二嫂，你到现在还维护她啊，她都被娘给抓到了，难道咱娘还能冤枉她不成？”对面的曹氏走了过来，大声嚷嚷道：“我早就觉得家里的蔬菜少了，合着家里这是出了贼呢。” “二嫂，那蔬菜可都是咱爹伺弄的，你跟思勤可没出力吧？”赵氏也走了过来，她声音倒是不大，但语气中也是带着质问。 “我家思勤不可能偷家里的蔬菜的，娘，您说她偷了，那我想问问您，她偷了什么菜？”姚氏看向方老太。 方老太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手舞足蹈的说道，“我咋知道她偷了什么菜？她一看到我就跑，难道不是有鬼？” “她看见您就跑就是偷了菜了？”姚氏冷笑一声，道：“您平常对她非打即骂，她看到您害怕，也是正常的，或许是她今天没找到多少食物，怕你打骂，所以才扭头跑了。” “二嫂啊，你这话说的，这倒还成了娘的不对了？”一旁的赵氏声音不大，但却总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二嫂，你家女儿偷了家里的蔬菜，娘过来问一句怎么了，你这一张利嘴，倒将事情都推到了娘的身上去了！” 一旁的曹氏也大声道：“我看有些人啊，是仗着自己这两天找到了一点粮食，就觉得自己是有功的人了。” “平常在家做点活，就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娘家今天还拿了两斤白米过来呢，我说什么了吗？”曹氏说着说着就开始表功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情本来就还没弄清楚，平白无故，我家女儿为何要担上一个小偷小摸的名声？娘，你还是去后院看看吧，看你的菜到底少没少！”姚氏冷着脸说道。 “我说她偷了就是偷了，她若是没偷，怎么不敢出来了？我看她就是做了错事，不敢回屋了！” 方老太沉着一张脸，道：“现在家里出了这等小偷小摸的人，败坏家里名声，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你们是在说我吗？”方思勤从院子正门走了过来。 “你这偷走鬼，你还敢回来，你是不是偷家里蔬菜了？”方老太一把抢过方思勤手中的篮子，然而，篮子里面空空如也。 “我就说我家思勤不是那种人。”姚氏伸手将方思勤揽住了。 “她不是那种人，我看她就是将蔬菜拿外面藏起来了。”方老太轻哼道。 “奶，我真没偷家里的菜，我就是今天没找到食物，怕被你骂，所以不敢回来，若是您不信，我们去菜园子看看就是了。”方思勤躲在姚氏怀里，弱弱的说道。 “看看就看看，若是我园子里的菜真少了，我有你好看！”方老太说了句，一甩手，往后院走去。 原先家里这块菜地她还不是很重视，现在遭了旱灾，家里好多菜种不活都拔了，就剩下这么一小块地，被方老爷子精心伺弄着，天天从河沟里舀水来浇灌，才勉强还活着。 所以方老太对家里的菜非常重视，她连瓜棚上的瓜有多少个都数的清清楚楚，她笃定方思勤就是偷了家里的菜，所以十分的固执，硬是打着麻杆，来菜园子里，仔细的查看。 “看看，这是什么？”她眼睛极尖，竟然在瓜棚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新鲜的黄瓜蒂子，她脸色当即就厉了起来，“我总没冤枉你吧，来，你们都过来看看。” 方思勤走过去一看，这瓜蒂果然很新鲜，的确是被摘了没多久，可问题，她根本就没偷啊。 “有瓜蒂也不能说明是我家勤勤偷的，或许是其他的孩子呢？”姚氏反驳道。 “是你们让我来菜园子看看的，现在我找到了，你说怎么办吧？”方老太冷哼道：“不要个逼脸的，偷了东西，还不肯承认了！” “二嫂啊，这瓜蒂都在这儿呢，你就别反驳了。”曹氏在一旁看好戏的说道。 “我没摘。”方思勤沉声说道，她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大房的方思云见到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谁偷的，自己站出来！”方思勤冷声道。 “瞧瞧咱家思勤，可真有气势哈，这做了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赵氏笑着说道。 “呼……”方思勤深呼了一口气，“我要是偷了家里的蔬菜，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嘁，发誓有什么用，我还常常发誓呢，屁事没有。”曹氏撇撇嘴，搂着自己的小女儿，“幸好我家的梅梅乖，不会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 “我家勤勤也不会偷的！” “二嫂，你就别反驳了，这都快人赃俱获了。”方有福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32章 偷菜风波（二） “好你个偷走鬼，如今竟然还敢偷家里的菜了，真是岂有此理，老头子，你说说，该怎么办！”方老太气势十足，她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方老爷子，便又将他拉下了水。 “算了吧，一根黄瓜，孩子吃也就吃了。”方老爷子声音不大，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方老太的眼光。 “什么叫吃了也就吃了？我平日里老天拔地的伺候这些兔崽子们，我吃过一根黄瓜吗？你天天去河沟里挑水，你又吃过吗？这偷走鬼偷了家里的黄瓜，品德败坏，大不孝！” 听到方老太的嚷嚷，方思勤皱了皱眉头，现在的情况是，菜地里的确少了一根黄瓜，而她就是她的怀疑对象。 以方老太的性格，若她不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她今天别想好过，不但要挨骂，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方思勤脑中急转，也想不到好对策，耳边指责的声音更让她心烦，她静下心来，将目光放到了方家这几个孩子身上，他们摘了这黄瓜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其他的大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块菜地就在这里，方老太也不可能天天的看着，就是她看着，她还能监守自盗呢。 但谁叫她这么倒霉呢，拿饭回来被她发现了，只得匆忙离开，又被她安上了一个这样的罪名，现在大家都说是她偷的，她百口莫辩。 既然想不到好对策，找不出真凶，那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背锅侠吧，先将自己拧出来再说。 方思勤想着，将目光放到了方宝轩身上，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方宝轩看着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轻哼一声，她看自己做什么？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事了，难不成，她还指望自己替她出头？ 方宝轩心中冷笑连连，让她上次欺负自己，现在遭报应了吧。 “小偷走鬼，你哑巴了是不是？方才还不肯承认，现在人赃并获，你没话说了吧！”见方思勤久久不语，方老太沉着脸说道。 “人赃并获，我人在这里，赃物又在哪里？”方思勤冷笑一声，不管如何，这个偷盗的罪名，她是绝对不可能认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方宝轩，朝他吹了两声口哨。 “你吹口哨做什么？明明做了错事，还一副这模样，果然，不是咱们方家的孩子，这人品性格就是不行，到现在还吊儿郎当的！”一旁的方有福连连摇头。 “三弟，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不是咱方家的人？我家勤勤的名字不是写在方家族谱上？”姚氏伸手搂着方思勤，冲方有福说道。 “二嫂，你跟我吵什么，我就这么一说，她本来就不是我二哥的种！”方有福可不怕姚氏。 “方宝轩，这黄瓜是你摘的吧？”方思勤说着，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又吹了一声口哨，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方宝轩好像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些意动。 “你冲我家宝轩说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冤枉我家宝轩不成？”方有福大声道：“我家宝轩平常是皮了点，但这偷盗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方宝轩，奶奶重视你，黄瓜就是你摘的，她也不会怪你的，你就认了吧。”方思勤没理方有福，只看向方宝轩，“你还记得黑子的大将军吗？” “你在说什么！”方有福听到方思勤的话后，觉得她说的话怪怪的。 “宝轩，你可别瞎认啊，这丫头鬼的很。”他告诫方宝轩。 “方宝轩,机会难得哦。”方思勤看向他，谆谆诱导。 方宝轩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方思勤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不就是偷了根黄瓜，你站出来认个错也就是了。”三房的赵氏笑盈盈的说道，“我家宝轩可是乖孩子，他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你就别叫他给你背锅了。” “奶奶，娘，这黄瓜是我摘的！”赵氏的话刚落音，方宝轩就站了出来，将这事揽了下来。 “宝轩，你瞎说什么呢。”他的话，无疑是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一向是风轻云淡的赵氏也有些生气了，“宝轩，你别乱认，不是你就不是你！” 她知道方宝轩去偷摘这黄瓜的可能性比较少，平常只要他说一句，还怕方老太不将这黄瓜给他吃？肯定是二房那丫头说了什么，他主动帮她揽罪。 方老太本来是一脸气冲冲，但突然听到方宝轩站了出来，说黄瓜是她摘的，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有些不信，“宝轩，你跟奶奶说，黄瓜真是你摘的，还是那偷走鬼逼你认的？” “奶，那黄瓜真的是我摘的。”方宝轩硬着头皮答道。 “一根黄瓜而已，你要吃怎么不跟奶奶说？”方老太奇怪的问道，虽然现在粮食有些紧张，但只要她家的乖孙要吃，他开口说一句，她想方设法也要给他弄来。 “我今天没见到奶奶，肚子饿了就摘了。”方宝轩低头，有些委屈的答道。 “既然是你摘的，那就算了。”方老太挥挥手，又瞪了方思勤一眼，责备道：“不是你摘的，你见到我跑什么？” “我今天上山没挖到野菜，怕奶奶骂。”方思勤淡淡回答。 方老太冷哼了一声，迈着小脚往屋里走，方家其他人也不看热闹了，打着哈欠回去了。 “是我家勤勤摘的，你们就要死要活的，怎么是宝轩摘的，就这样算了？”姚氏见到他们这样，有些气不过。 “那谁家人家宝轩是男孩子呢？你若是生个男孩，也有这样的待遇。”曹氏答了一句，打着哈欠走远了。 姚氏一脸的怒气，“这算怎么回事，冤枉我家勤勤的时候，一个个气冲冲的，现在冤枉错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一旁的李氏低声的劝道：“二弟妹，你就别生气了，四弟妹说的对，谁叫咱没有生儿子呢。” “没生儿子怎么了？我家勤勤不比男孩子强。” “啧啧，不过是买来的孩子，还真当是你自己的了。”远处的曹氏听到了，嘲讽了一句。 第33章 偷菜风波（三） “姓曹的，你再胡言乱语，老娘就撕烂你的嘴。”姚氏冲曹氏喝道。 她是真心将方思勤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想让方思勤觉得自己是买来的，所以平常基本不在方思勤的面前说这个，也不让别人说，这就是她的逆鳞，但偏偏曹氏这么不知趣。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你凶什么凶嘛。”嘴上这样说着，但曹氏还是搂着自家女儿，快速的回房间去了。 她男人平常都在县城做工，别看她长的五大三粗的，但真要打起来，还真不是姚氏对手。 “二弟妹，你别跟那种人生气，她就是嘴巴多，没什么坏心眼。”等曹氏走后，李氏再次劝道。 “她还没什么坏心眼，我看她坏着呢。”姚氏牵着方思勤的手，还是很气。 “乖勤勤，你别听她瞎说，你就是娘的女儿。”姚氏低头哄道。 “娘，我不会听她瞎说的，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生娘亲，是用爱将我生出来的娘。”方思勤亲昵的贴着姚氏，抬头同她甜甜的笑着。 姚氏一下子就被治愈了，她重重的点头，“嗯！” “走吧，我们回屋去吧。”方思勤拉着姚氏的手往屋里感，李氏也带着几个孩子回房去休息。 进了屋子，姚氏关上门，问方思勤，“勤勤，你刚刚见到你奶，你跑什么？你今天去你叶大哥家，是不是又给娘亲拿了饭回来？” “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便道：“你以后别给娘拿饭了，你叶大哥人虽然不错，但你在那里吃就罢了，还给娘亲拿，这有些不合适，你放心，娘亲在家有饭吃。” “今天辛亏三房那小子自己站了出来，若是他不站出来，还不知道你奶会怎么闹呢。”姚氏说到这里，还有庆幸。 “如果这根黄瓜真是我摘的，奶会怎么对我？”方思勤想到今天被众人用言语围攻的场景，心中有些发冷。 虽然这是灾年，粮食很重要，但这终究不过只是一根黄瓜，吃了也不能顶多少饿，也不能让一个人活命，为了这根黄瓜，难不成方老太还能要了她的命？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她肯定会用这件事情拿捏我们母女，说不定还会四处嚷嚷，去破坏你的名声。”姚氏说道，做了方老太多年的儿媳妇，方老太的下限在哪，她依旧不知。 “娘，其实这黄瓜应该不是方宝轩摘的。”方思勤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事情跟姚氏坦白。 “娘亲知道。”出乎意料的是，姚氏对此事却甚是了然。 “您怎么知道？”方思勤好奇的问。 “你当着大家的面跟那小子打机锋，你以为大家都没看到哪。”姚氏笑着说道。 “那您刚刚还那样说？” “我就是有些生气，若是你摘了这黄瓜，他们不依不挠，可若是方宝轩摘的，他们连屁都不放一个，实在是让人心寒！” “娘，别为这些人寒心，您还有我呢。”方思勤伸手搂着她。 “也不知道这黄瓜究竟是被谁摘去了，自己不敢承认，差点害了你。”姚氏想到这事，还有些生气。 “谁知道呢。”方思勤摇摇头，她其实有怀疑的人，不过这只是她的怀疑罢了，况且，她可不是方老太，不会为了一根黄瓜要死要活的。 “不说这些了，娘，我今天忙了一天，我想洗个澡。”她依偎着姚氏。 “勤勤啊，洗澡怕是不行了。”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却是摇摇头，“村里的那口水井都快干了，今天娘挑水去的晚了，井里都没水了。” “啊？”方思勤听罢有些目瞪口呆，“可是，我在叶大哥家，他们家后院水井的水还挺多的啊。” “那是他自打的井，我们村口那水井每年夏天都得干一阵，我今天一大早就去挑水了，谁知道他们比我还早，我今天晚上回来想再去挑点水，结果那井里的水都见底了。” 姚氏说着有些内疚，“勤勤你今天就再忍忍，娘今天半夜就去挑水，肯定可以挑到水的。” 大坪村靠着山，并不是太缺饮用水，因而村里的水井都很浅，虽然每年到了夏天都会缺水，可大家都习惯了，可也没人想着多挖一口井，或者将水井再挖深一点，反正再怎么着，也不缺一口喝的水，水井干了，大不了就不洗澡呗，乡下人家的，也没那么讲究。 “哎……”方思勤虽然算是一个讲究人，但没水她能怎么着？只能是不洗就不洗呗。 “娘将屋子熏一熏，我们早点睡吧。”姚氏说着，从门口取下一把干艾草来，这艾草是用来熏蚊子的，不然这屋里蚊子太多了。 趁着姚氏去熏蚊子的功夫，方思勤出了门，她得将她藏在外面的饭拿回来给姚氏吃啊，这次她还是打算翻墙出去，料想她运气不会这么差，又被方氏他们看到了。 这次出去倒是颇为顺利，回来的时候，她也小心翼翼避开了人，然而，快到她房间的窗户下了，她却是看到了一个小影子。 “方宝轩，你在这做什么？”她现在对于方宝轩，可没什么畏惧感了。 “你今天害死我了，我刚刚可是被我爹娘好一顿骂。”方宝轩开口就是指责。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你怎么说是我害你？”方思勤白了他一眼，她又没逼他，也没陷害他，他怎么这样说。 “罢了。”方宝轩一挥手，“你答应我的事，你做的到吧？” “当然，我肯定会给你的。”方思勤点点头。 “我明天就要见到。” “明天怕是不行，我明晚去给你抓，后天给你。” 别看方思勤是个女孩子，但爬树、打鸟什么的，她都会，除此之外，她还会抓蛐蛐，方才她跟方宝轩交易的对象，便是那村里孩子都爱玩的蛐蛐啦。 因为这蛐蛐，方宝轩才会站出来，跟方思勤顶锅。 “后天就后天。”方宝轩现在有点怕方思勤，可不敢像从前那样命令她了，虽然很想要立马拿到手，但她既然说了后天，他也只能应承下来，“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我！” 第34章 娘对他好是因为 “放心，我方思勤一口唾沫一个钉，最是讲信用了。” 方思勤说着便要走，这时候，方宝轩却是将目光放到了她捧着的碗上，“你碗里装着什么？” 怕灰尘会将饭菜弄脏，方思勤在这晚上盖了一张宽大的树叶，虽然方宝轩看不清她碗里装着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装的是吃的。 “干嘛？”方思勤护紧了自己手上的碗。 “我就看看嘛。”方宝轩仿佛闻到方思勤饭碗里传来的香味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有什么好看的。”方思勤捧着自己的碗要走，方宝轩却是追了上来，一直追到了方思勤家的窗户底下。 “娘……”方思勤无奈的叫了一声，姚氏放下针线，探头出来，先是瞧见了方思勤，而后瞧见了她身后的方宝轩。 “怎么了？”姚氏问了一句，方思勤将碗递过去，“先前遇到了奶奶，现在又被这小鬼发现了。” “二伯娘。”方宝轩同姚氏打了个招呼，眼睛还是盯着那只像钵一样的大碗。 “就让他进来吧。”姚氏想了想说道。 方宝轩得到姚氏的答应，连忙从从旁边饶进了正门，方思勤则是直接从窗户上爬了进去。 “婶娘。”姚氏给他打开了门，方宝轩走了进来，朝姚氏软软的叫着。 “这小鬼！”方思勤发现方宝轩低声叫着姚氏的样子，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肯定是因为他方才为自己顶了一下锅，让自己对他产生了一些愧疚感，所以才会觉得他不如从前讨厌的。 “就给你尝尝吧，不过你千万不能跟你爹娘说，知道吗？”别看姚氏有时候很泼辣，其实她也是个心软的人。 也是了，她若是不心软，当初就不会看方思勤可怜，将她带回家了。 “我不会说的。”方宝轩连忙发誓。 “你要敢说，我揍死你！”方思勤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其实，真打起架来，她目前不一定能打赢方宝轩。 但力气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标准，有时候要看谁狠。 从前方宝轩更狠，每次方思勤都被他欺负，现在方思勤还狠起来了，方宝轩便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好了，别吓唬他了，今天他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姚氏说着，走过去将门关紧，又将窗户给关上了，然后才拿起那个碗，掀开上面的叶子。 屋子里面明明已经暗下来了，可方宝轩却看到了那碗上面堆着的兔肉，他咽了下口水。 姚氏拿出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肉，他飞快的吃下来。 姚氏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来，又给方思勤夹了一块肉，“勤勤，你也吃。” “我都吃过了。”方思勤将脸挪开，姚氏见她不接，便将肉又塞给了方宝轩。 方思勤有些生气，“早知道还不如给我吃了。” “勤勤姐，吃了你的肉，我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方宝轩弱弱的说道。 “哼，你还敢欺负我，揍不死你！”方思勤现在才不怕方宝轩呢，要怕也是他怕她。 “是啊，你就该保护你勤勤姐，你勤勤姐就你这么一个弟弟呢，她又对你那么好。”姚氏却是温柔的说道。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方宝轩好似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几分责任，他重重的点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勤勤姐的，以后我爹娘或者奶奶说姐姐的坏话了，我就告诉你们。” “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方思勤挑眉问道，一脸的不屑。 “他们说你……”方宝轩刚想要说，姚氏就给他喂了一口饭，“行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他们若是要对你勤勤姐不利，你才说，就你奶奶平常骂的那些话，你就不必讲了。” 姚氏虽说不是完全方老太，但对她的性格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是个爱骂人的老太太，说来说去，还不是偷走鬼、扫把星、赔钱货的那些话。 她不想让方思勤听到，怕影响她的心情。 “这米饭太好吃了。”虽然饭已经有些凉了，但方宝轩依旧是大口的咀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娘，别给他吃了，你自己吃吧！”方思勤不想让姚氏再给方宝轩喂饭了。 方宝轩将嘴中的饭咽下去，眼巴巴的看着姚氏，姚氏便又给他喂了一口，可是将方思勤气的够呛。 “勤勤要不要？”姚氏又故意拨了一筷子饭递到方思勤面前。 方思勤不想吃，但见她又要喂给方宝轩，她生气，还是将这筷子上饭给吃了。 最后，这碗饭被三人分食光了，方思勤这才觉得，自己上了姚氏的当。 “娘，本来是专门给你带的饭，结果你都没吃多少，全被这小鬼给吃了！”方思勤恶狠狠的看着方宝轩。 方宝轩见到她这样，有些害怕，方才她几次用刀子般的目光看着他，可是他为了一口吃的，还是全然当着看不见，眼下吃完了，他也该开溜了。 方思勤却是一把提溜住了他的衣领，“怎么，吃完了就想跑？”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方宝轩转过头来，欲哭无泪。 “你今天吃了我的饭，我答应给你抓的蛐蛐就算了。”方思勤先是给他谈了这个条件，方宝轩连忙摇头，“蛐蛐还是要给的，大不了，我以后每天给你半块饼，将这饭还给你。” “这样也行，不过我顶多只能给你两只蛐蛐。”方思勤想了想说道：“等你将饭全都还清给我了，我才给你抓。” “啊？”方宝轩嘟着嘴，不太满意，现在吃饱了，他就想着玩了。 这乡下也没有什么玩耍的，玩蛐蛐便是一项雅俗共赏的活动了。 “啊什么啊，反正我什么时候抓蛐蛐，要看我的心情，谁叫你吃我的东西，欠我的饭的？” 方思勤白了方宝轩一眼，“因为怕被奶奶发现我这碗饭，我才跑的，结果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还被她冤枉成小偷，最后我千辛万苦守护的饭食却进了你的肚子，你说我容易嘛我。” 第35章 娘想让他帮你 “那好吧。”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方宝轩万般无奈的点点头。 得了他的答应，方思勤又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他将这事告诉他爹娘了，而后，她又提溜着他去刷牙。 吃了饭，嘴里会有味道，万一让方有福夫妇闻到了，那又是麻烦事，还是刷洗干净了的好。 等他刷了牙，方思勤闻过没什么味道了，这才放他离开。 “看不出来，我家勤勤挺能守财的呢。”等方思勤回来后，姚氏笑道。 她重新打开了窗户，窗户外面的月光洒了进来，屋子里有了光，显得静谧透安详。 “我不是能守财，娘亲您方才也听到了，奶奶就是偏心，给我们吃的都是什么？给方宝轩吃的又是什么？方宝轩每天早上都有粗粮饼子吃呢。” 姚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思勤的话，只道：“你别跟他比。” “我没跟他比，只是气不过。”方思勤说道。 “他们对你不好，娘对你好就行了，勤勤永远是娘亲的宝贝。”姚氏走过来，抚慰道。 方思勤还是坐在床上，气呼呼的将头扭到一旁。 其实她方才质问姚氏的事情还没有生气，可是姚氏这么一哄她，她反而觉得委屈了起来。 “勤勤不生气了。”姚氏走到方思勤的身边，道：“都是娘不好，娘刚刚就不该给那臭小子吃东西。” “哼！” “可是谁叫他那样巴巴的看着我呢？你知道娘一向是心软。”姚氏又说道，“明明他差点害了你的命，我当时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可你现在活泼乱跳的了，娘就没那么生气了。” “娘给他饭吃，也是为着你好，娘想让他对你多写愧疚，以后娘不在家了，好教他不再欺负你。” 姚氏谆谆说道：“如若他从此不再欺负你，甚至还能保护你，那以后娘亲以后出去干活了，也就没那么担心你了。” “你知道这小鬼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你奶那里有面，若是他能够帮你说话，以后你奶骂你的时候，也能骂轻一些。” “娘，我有时候觉得您很泼辣，能够维护自己，可是听到您的话，我却好难过。”方思勤说道。 “为什么？”姚氏问，“可是娘亲哪里说得不对吗？” 她知道方思勤这孩子素来心思细腻，比别的孩子更早慧，所以，她经常会倾听她的话，想借此了解她的心思。 “娘，我觉得您太卑微了，您对他这么好，只是想让他不再欺负我，只是想要奶再骂的轻一些。” 听到方思勤说这些，姚氏朝她露出一个苦笑来，她能怎么办？ 归根结底，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孝道大于天，就是婆婆大于天，她敢同她对着干，就已经是付出了巨大的勇气了。 住在隔壁的李氏，平常在方老太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总是低着头。 就连心思颇多的赵氏跟娘家得力的曹氏也不敢反驳方老太的话，惹她不高兴。 比起来，姚氏已经是够大胆的了。 “娘，我以后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让您不必再看别人的眼色，能够过的自在一些。”方思勤握紧姚氏的手，说道。 “好，等勤勤长大了，娘就等着沾勤勤的光喽。”姚氏将脸贴在方思勤的脸上，跟她亲昵了一下。 虽然她已经十岁了，但姚氏还是将她当着小孩子，她特别喜欢抱她，贴贴她的脸庞，就连跟她说话，也是哄小孩似的，温声软语。 “睡吧，娘去给你打盆水，虽然今天不能洗澡，但擦擦身子还是可以的。”姚氏说罢，便出去了。 擦完身子，方思勤便躺在了床上，姚氏躺在她的身边，给她打着扇子，方思勤转头看着姚氏，“娘，明天您醒来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起那么早，你有什么事吗？”姚氏问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道：“我明天跟叶大哥越好了去镇上，我必须要赶早。” “好。”姚氏没问方思勤去镇上做什么，只是答应她一定会叫醒她。 “娘，我不用您打扇子了，您早些歇息吧。”感受着微风拂面，方思勤又说道。 “好。”姚氏嘴上答应着，但手上却是没有停。 小孩子，困意就是来的快，方思勤前一刻嘴上还跟姚氏说着话呢，下一刻，眼皮子就睁不开了。 姚氏给她扇了好一会儿，见她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这才将扇子放下，自己也睡去了。 第二天，鸡才鸣了一遍，她就起来了，她匆匆忙忙的拿起扁担去挑水，生怕又去晚了。 等挑了一担水回来，她才将方思勤叫醒，“勤勤，该起床啦。” 方思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其实她还是有些困，但想到今天是跟的叶远平约好去镇上的日子，她还是一个一溜儿从床上爬起来了。 去堂屋洗漱了一番，方思勤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翻找着自己的衣裳，毕竟是去镇上，穿一件看起来体面一点的衣服还是很有必要的。 “穿这件吧。”姚氏拿了一件补丁稍少的衣裳给方思勤。 方思勤所有的衣裳都打了补丁，只是补丁多少罢了，虽然姚氏夫妇对她很好，但平常吃的，他们能够从嘴里省一口给她，可跟方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块，他们手上一个子都没有，可是也没钱给他买衣裳。 方思勤接过衣裳穿上了，姚氏又让她坐好，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髻，用绳子绑住了。 “等你爹回来了，让他给你买两根红头绳。”姚氏一边给她扎头发，一边说道。 “好。”方思勤点点头，道：“娘，那我就先走啦。” “去吧。”姚氏朝她点头，方思勤同她挥挥手，便出了门。 晨光微曦，天边刚透出一抹鱼肚白，这会儿天色还很早很早，但村里的声音却不少了，虫鸣鸟叫声、鸡鸣犬吠声、还有村民挑水压弯了扁担、发出的“吱嘎、吱嘎”声。 早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方思勤随手在路边采了两朵小花，扭头往叶远平的家中跑去。 第36章 去集市 方思勤到叶远平家中的时候，叶远平正在打扫院子，罗氏还是坐在门口，一副弥陀佛的模样。 “叶大哥，六婆。”方思勤走进院子，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叶远平挺了扫帚，罗氏也朝传来声音的地方笑，“是思勤吗？” “是我。”方思勤跑了过来，走到叶远平身边的时候，将手上的两朵野花分了一朵给他，然后跑过来，将另外一朵花递给了罗氏，“六婆，这个给你。” “嗯，好看。”罗氏凑到眼前看了一眼，神色也挺欢喜。 “我给您插上。”方思勤将这花插到了罗氏鬓边，端详了两眼，“好看。” “你小丫头才戴花呢，我这老婆子都多大年纪了，让人笑话。”罗氏嘴上嫌弃着，手却情不自禁的摸上了鬓边。 “美丽不分年龄，您怎么就戴不得了？”方思勤说了句。 叶远平拿着扫帚走了过来，他随手将扫帚靠墙放着，跨步进了屋子，走到水架前洗了下手，水从水盆里被撩起，他的手指修长，骨结分明，上面隐隐有着伤疤。 “怎么了？”见方思勤一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叶远平觉得有些怪怪的，只不自在的将头别到了一边去，大步走到锅边，揭开了锅盖，将里面蒸着的一搭馒头取了出来。 “过来。”他将馒头夹到了盆里，端到了桌子上，朝她招招手，方思勤便走到罗氏身边，扶着她一起走了过去。 “时间还早，吃了早饭再走。” 叶远平说着，便塞了一个馒头给她。 蒸馒头用的面很好，蒸出来的很柔软，慢慢咀嚼着，口里还带着丝丝甘甜，好吃极了。 这馒头很大个，方思勤吃完一个，叶远平又递了一个给她，她没伸手去接，叶远平见状便问，“吃饱了？” “饱了。”方思勤点点头。 叶远平便也不多说，只三两口将手中的馒头吃下，然后从墙上取下斗笠戴上，随手将角落里早就准备好的背篓背起，“娘，我们去集上了，您在家注意安全。” “嗯。”罗氏点点头，拄着拐杖将他们送到了院门口，“我没事的，你们路上小心点。” “将院门关好。”叶远平提醒了一句，罗氏点点头，直视着外面，直等到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了，这才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将院门合上了。 今天虽然是赶集的日子，但去赶集的村民并不是很多，往常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去赶集的村民很多，但今年毕竟是灾年，饭都吃不饱，都快要饿死了，谁还有这个闲工夫去赶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思勤跟着叶远平一路往前走，去赶集的村民就多了起来，方思勤沿路看到不少的老婆婆提着个小篮子，去集市的。 她知道，这些老婆婆大都是去集市上卖鸡蛋的，虽然这年头没有吃的，但勤奋的人总能够想到办法，抓点小虫子喂鸡，等鸡生了蛋，再拿去镇上卖，或者直接跟人家换粗粮，总也能换点粮食。 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晨光微曦，走着走着，太阳突然就从东边蹦了出来，金黄的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给她脸上渡了一层金光，阳光下，她脸上的绒毛纤毫毕现。 “累了没？”叶远平注意到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便问了句。 “不累。”方思勤抬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去，转头朝叶远平笑了笑。 叶远平也朝她微微弯了下嘴角，她便再笑，叶远平又勉强弯了弯唇角，方思勤便大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这么开心？”叶远平便问道。 “跟你在一起就是开心啊。”方思勤笑着说道。 叶远平有些怔愣，一颗心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开心吗？”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些不解，他一直都觉得，没有人想要跟他在一块。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除了娘对他好，就连他爹都嫌他不会说话，更喜欢他两个兄弟一些。 村里人就不用说了，小时候也没有什么孩子愿意跟他在一起玩，他们觉得他太闷，太过无趣。 后来去到府城，找事做的时候，也被人排挤，他仿佛总是不讨喜的那一个人。 可是，她竟然跟他说，跟他在一起她觉得很开心。 “对啊。”耳边传来她确定的回答，他偏头看着她笑得跟一朵花一样，神情没有半分勉强，他这心便柔软了下来，多年来，建筑的坚固心墙里，一个小小的她，带着灿烂的笑容登堂入室。 “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会觉得很开心？”叶远平不依不挠的问道。 “因为你是我大哥啊，跟自己亲人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方思勤歪着头，自然而然的说道。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是看上了他的颜值，盯上了他的身子，她想温暖他这样的人，也想他能够对自己不设防，对自己好。 “也是，你是我的小妹。”叶远平抿嘴笑了起来，他整张脸虽然被挡在了斗笠上，但是方思勤个子矮，一抬头，就能够看清他整张脸的表情。 两人一路往前走，虽然说是几里路，但这几里路还真的有些难走，等走到镇上，方思勤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往常去山上，也没觉得这么累。”方思勤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因为以前去山上，你是满怀希望去的。”叶远平答了一句。 方思勤有些愣了下，“叶大哥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走吧，先跟我酒楼将这些野味卖了。”叶远平说道，方思勤便紧紧的跟在他的身旁。 本来她想着都这年成了，镇上能有几个人啊，没想到，这镇上的人还真不少，方思勤对这镇子不熟，怕跟叶远平走散了，只得伸手去牵他的手。 一只小手突然伸了过来，叶远平下意识的握住了，心中却多了些陌生的感受，他转头看她，她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同他说什么，但他却恍惚了一下，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第37章 去集市（二） “你刚刚说什么？”他停下了脚步，问道。 “我没说什么。”方思勤微愣，道：“我就说人太多了，怕跟你走失。” 叶远平微微颔首，拉着她往前走。 很快，便到了他平常卖野味的那酒楼了，方思勤抬头往酒楼里面看，这酒楼装潢还不错，虽然还不到饭点，但这会儿，酒楼里面倒是有不少人了。 他们大都是挑着担子来卖菜的人，方思勤正要往酒楼里面去，叶远平却是拉着她绕到了后门。 “酒楼前门是做生意的，后门有专门的管事在收这些。”叶远平同方思勤解释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随着叶远平到了后院。 果然，一些常来这里卖菜的人轻车熟路，他们早就挑着担子在这里等了，可怜那些在前面问价的人，大都是白费力气。 “周管事。”叶远平叫了一声，前面那个跟菜农讨价还价的人，听到声音，便往这边而来，“原来是叶小兄弟。” “周管事，这是我这几天打的猎物，你看看你们酒楼今日可需要？”叶远平平日里看着挺冷漠的，没想到在外对人挺客气。 “这个，叶小兄弟啊，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酒楼最近……”周管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方思勤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担心这周管事是不是不收了，但叶远平倒是沉得住气，依旧是一言不发，等着他的下文。 “今年收成太差，我们酒楼生意也大受影响，平常点这野味的人也少了。” “嗯。”叶远平应了声。 “当然，叶小兄弟你送来的野味，我怎么也得收，只是这价格，怕是要便宜一些了。”周管事说道。 叶远平还是沉默不言，周管事便道：“你看看，在原先的价格下，低两成怎么样？实在是年成不好，现在我们店里的菜都折价卖了。” “好。”没等他将他那一大堆的道理讲出来，叶远平直接将背篓放下，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篮子递给方思勤，其余的都放到了周管事面前。 “这还挺多的，叶小哥打猎真是一把好手，我这就去给你称一下。”周管事说着，叫人将称拿了过来。 周管事将里面的猎物拿出来，分门别类的称了，称到兔肉的时候，叶远平忽然说道：“减二两吧，这次兔皮我想留着。” “你要留兔皮啊，好。”周管事怔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等会过来拿。”叶远平又说道。 周管事看着有些不太高兴，但嘴上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答应将兔皮与他。 卖完了猎物，叶远平接过周管事递过来的一串钱，放进了怀里，然后又顺手接过方思勤手中提着的篮子。 “叶大哥，你今天这些猎物，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方思勤问道，这灾年食物价格只有上涨的份，怎么可能食物价格会下跌啊。 “我知道，但是我这人又不会做生意，便宜也卖了。”叶远平说道：“毕竟这镇上，就这一家酒楼大点，不卖给他，我也没别处可卖。” “唉……”方思勤听罢也叹了一口气，只又问道：“那叶大哥，看你好像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你找到这家酒楼的？” “我运气好，有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酒了这家酒楼的东家，他便与我说，以后猎物都拿他酒楼来卖，他会以最高的价格买我的猎物。”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看这周管事可不是以最高价格收的，也不知道是这野味真的不好卖了，还是别的原因。”方思勤有些为叶远平着急。 “没事。”叶远平摇摇头，“反正我家有粮食，就是这一年不打猎，我也饿不死。” “哦。”方思勤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孩子，自己家中一无所有，又有什么资格替叶远平担心呢。 “你这一篮子柠杬，你打算怎么卖？”叶远平又问道。 “我……”方思勤看着这一篮子柠杬，也有些发愁，一没带称，二没带油纸，这个该怎么卖？难道按颗卖？ “叶大哥，我们先找个热闹的地方，我去叫卖一番，看有没有人买。”方思勤想了想，觉得她只能按颗卖了，一文钱十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买。 “有一个专门卖这些糕点、蜜饯的地方，我带你去。”叶远平牵着她往那集市的中央走。 很快就到了那地方了，只是可惜的是，周围的摊位早就被人占满了，连个空位都找不到。 不过不要紧，方思勤发现这集市上有不少提着篮子沿街叫卖的人，她也跟他们一样好了。 原先她还担心自己卖野果是不是真没人会买呢，可她看到这街上还有提着篮子卖鲜花的小姑娘，心中便多了几分信心。 “咳咳……”只是她信心是有了，但要扯开嗓子叫卖，还差了一点。 她这辈子、上辈子，只见过别人卖东西，自己去叫卖，倒还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遭。 “怎么了？”叶远平见她这样，便问道。 “没什么。”方思勤听他这么一问，突然就有了信心，都要饿死了，还要什么面子呀，况且这卖东西，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不就是叫卖嘛，怕什么！ “新……新……” 可是心里做好了建设，但开口还是有些卡住了，方思勤告诉自己，不能胆怯，不能胆怯，但偏偏，这话就跟梗在喉咙里面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方思勤，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你去人家家里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害羞了？卖完就是钱啊，别怕，豁出去了，反正这里又没人认得你。 “新鲜的柠杬咧，十文钱一颗。” “十文钱一颗？”叶远平听到她的叫卖，吓了一跳。 “叫错了，新鲜的柠杬，一文钱十颗！” 方思勤再次喊了起来，开口了第一次，她便好像推开了一扇门新的一般，再也不觉得胆怯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柠杬，一文钱十颗，快来看看啊，一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文钱，带十颗柠杬回去，哄家里娃娃高兴咧！” 第38章 别卖给他 虽然方思勤很用心的叫卖了，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毕竟是野果，不如粮食顶饿，她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两趟，也就两个人花钱买了，赚了两文钱。 “唉……生活不易呀。”方思勤看着她手上的两文钱，感叹一声。 叶远平听到她这话，不忍看她这沮丧的样子，当即便将手伸入怀里，要拿钱给她，但方思勤却是又笑了起来，“也挺好，我不去采这个野果，这两文钱也赚不来呢，若是让村中的小孩们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我。” 她自说自话，又提起篮子卖了起来，这一次她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了一个身穿黑色长纱的中年男人，“你这野果子酸不酸？” “这叫柠杬，味道是酸酸甜甜的。”方思勤一见他的打扮，就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大主顾。 在这时下，长纱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像这些普通的乡下农人，他们大都是是穿着短衫窄袖的衣服，这样方便干活，而且，这样的衣服也更节约布料一些。 只有一些读书人，或者有钱有地位的士绅才会身穿长纱，当然，一些大户人家的管事也会穿长纱，以突出他们的身份。 看这人打扮，或许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管事，方思勤的笑容便更真诚了一些，她将篮子递过去，“要不然您尝尝？我这柠杬都是洗干净了的。” 这中年人拿了一颗尝了一下，这柠杬是真的酸，他只咬了一口，便打了一个哆嗦，将柠杬扔在一旁，问道：“你这野果怎么卖？” “一文钱十颗。” “我出十文钱，将你这一篮子都买了，你将这篮子一并送我吧。”中年人说着便要掏钱。 “这位大叔，我这一篮子柠杬可有好几百颗呢，十文钱可买不到哦。”乡下人家，一只竹篮，那可是珍贵的资产，可不能轻易就送出去了。 当然，若是这中年人给的价格足够高，那也无妨，可问题是，他出的价格太低了。 “那你要多少？”中年人听到方思勤的话，嗤笑一声，“不过就是乡下野果，我出你十文钱已经是够高的，你还不满意？” “大叔，我这篮子就得要好几文钱了。”方思勤说道：“您出二十文钱，我将这篮子跟柠杬一并都给你。” “二十文钱，小丫头，你莫要太贪心了。” 原本方思勤觉得自己这个价格已经是出的极其低廉的了，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却嫌弃她出的太高。 这让方思勤也有些不太高兴了，只道：“大叔，您不愿意买就算了，何苦出言羞辱我呢？” 十文钱，她大不了提着篮子再多卖卖，总也能卖到的，现在天色还早呢，也不一定她就完全卖不出去了。 说罢，方思勤便往前走，不愿意再搭理这个人了。 “小丫头，你别急着走，算你今天运气好，我愿意出十五文钱买你的，反正你这野果是山上摘的，又不要本钱，你手上这个破篮子，我算它两文钱不能再多了，你还有十几文好赚，怎么样，卖了吧。” 中年男人将方思勤要走，又叫住了她。 方思勤心中有些意动，她这也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没什么经验，另外，她的确很需要钱。 想了想，做生意嘛，面子算什么，她本来想答应他，可叶远平却是不顾方思那中年男人的呼唤，拉着她就走。 “喂，叶大哥……” 走了好远，他才放开她，“别卖给他了，我买！” “叶大哥，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去山上摘，那山上肯定还有的。”方思勤说道。 叶远平却是摇摇头，“他说的不对，我知道你为了摘这野果费了多大的力气。” “啊？”方思勤微愣，随即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难道他是生气那中年男人说她卖这东西，不用本钱？ “叶大哥，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这样的，他贬低我，也是为了更便宜的买我这柠杬。”见到他这样维护自己，方思勤笑着解释道。 叶远平却是微微蹙眉，“反正别卖给他，我买。”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钱来。 方思勤微微摇头，不肯接他的，“叶大哥，你这样就跟我见外了。” “你放心，我不会卖给他的，但我也不会卖给你。” “那你这么多的野果，你怎么卖出去？”叶远平有些担忧的问道。 “想办法咯，我这人不擅长做生意，也学不会别人口灿莲花，就只能在味道上想办法啦。” 方思勤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旋即看向叶远平，“叶大哥，你能借我点钱吗？” 叶远平闻言，也不问她要钱干嘛，只将怀里的铜板全部掏给她，方思勤摇头，“我要不了这么多，我向你借钱，是打算买一些糖。” 接下来，两人便去了那杂货铺子，买了两斤糖，这会儿的糖可贵了，两斤糖足足费了二十文钱。 当然，这会儿的粮食也涨价的厉害，原先只要五文钱的米面，现在涨到了八文钱，都快涨了一倍有了。 买好了糖，方思勤仰头问道：“叶大哥，你说你跟那酒楼的东家相熟，如果我要借一下酒楼的锅，他会借给我们吗？” “会的。”叶远平笃定的答道。 他从来都不问她要做什么，只是带着她往酒楼而去，依旧是通过后门而入，不一会儿便遇到了那周管事。 叶远平将来意一说，周管事听到后，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方思勤连忙说道，“周叔叔，我借的时间不长，两刻钟就够了。” 叶远平又适时的递过去几个铜板，周管事的脸上便露出笑来，“行，我去看看，现在客人也不多，借会锅灶，应该没问题。” 说罢，便让方思勤两人跟着他去厨房，然后指了角落的一个灶，让方思勤在那里用。 这里的柴火都是齐全的，方思勤将锅洗干净，叶远平便蹲灶上给她烧火，等锅烧热，方思勤往锅中倒入两勺水，等水烧热，又将她刚买的那些白糖都倒了进去。 第39章 糖柠杬 她这是在熬糖浆呢，既然那柠杬不好卖，那她裹上一层糖浆再看看，或许能够好卖些。 这时下有一种专门用来洗锅的竹刷，它是由一节竹筒做成，底下是实心的，上面则用刀削成了一根一根的小竹签，方思勤先前在买糖的时候，已经花一文钱在杂货铺买了一个新的，眼下，正好可以将这上面的竹签扯断，用来串柠杬。 虽然这种竹签有些太细了，但眼下她也没法子做竹签，只能这种代替，她打算一个竹签串三个，卖一文钱一串，就她这一篮子，如果能够全部卖完的话，应该能卖好几十文钱。 很快，这锅里的糖浆熬好了，方思勤的柠杬也串好了，这竹签串上柠杬后有些太软了，做稻草棒子插着肯定是不行的，方思勤便找厨房里的人要了一张大油纸，裹好了糖浆后，便将它们放在糖浆上。 这会儿时间还早，来酒楼吃饭的人不多，厨房的两个大厨倒是还闲着，只有几个打杂的学徒帮工，在忙着洗菜切菜。 其中一个胖大厨看到方思勤做的这糖柠杬怪诱人的，便凑过来问道：“小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做的糖柠杬。”方思勤说着便将做好的一串递给了这胖大厨。 这大厨伸手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了，尝了一口后，他点点头，“不错，这东西比镇上卖的糖葫芦还好吃了。” “那您再吃一串。”这胖大厨看着在厨房挺有地位的，方才这油纸也是他拿给她的，她便也投桃报李，并不吝啬自己的糖柠杬。 “不用了，我吃这一串就够了，你这做着是拿外面去卖吧？”胖大厨问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胖大厨便道：“你用这油纸跟篮子不太好放的，我去厨房找个竹匾给你，你用了再拿回来就是。” “谢谢大叔。”方思勤听罢，连忙同这胖大厨道谢。 她做的这东西，光用油纸裹着，的确容易黏连，有一个竹匾晾着就好多了。 很快，方思勤便将这些柠杬都裹好了糖浆，诱人的柠杬摆了满满一竹匾，足足有七八十支呢，若是全卖掉的话，就是七八十文钱了。 不过方思勤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够卖掉五十串，她就赚钱了。 裹完这些柠杬，锅里剩的糖浆也不多了，当然，这些糖浆也是不可能浪费的，方思勤倒入几勺水，又找胖大厨要了几片薄荷叶丢了进去，算是感谢大家的照顾，给大家熬了半锅薄荷糖水了。 这年头，一碗糖水已经是好东西了，虽然是做东西剩下来的，但也没人嫌弃，方思勤跟叶远平也各自咕噜噜喝了一大碗，然后才带着这竹匾离开。 拿这竹匾的活当然是交给了叶远平了，方思勤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没法拿，叶远平一只手捏着竹匾边，一只手托着竹匾底，稳稳的拿住了。 “就在这酒楼附近卖吧。”拿着这个大竹匾，方思勤也不想去人群中钻了，索性就在酒楼旁边找了块空地，用叶远平的竹篓在底下支着，将这竹匾放在上面，脆生生的叫卖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叫卖，她倒是没感到害羞。 叶远平听这她的叫卖，又想起她方才说自己不是舌灿莲花的那种人，嘴角不禁是微微一翘。 在他看来，她比谁都会叫卖了，以往他都没注意听别人叫卖的，可就她叫卖的那些话他全听了，她脆生生的声音，叫卖起这糖柠杬来，就像是唱歌一样。 什么吃了我的糖柠杬，让你今年甜一年；买了我的糖柠杬，今年必定赚大钱。 诸如此类等等，她这样叫卖还挺有用，真有不少人过来买，这次她吸取了经验，特地找那胖大厨要了油纸，用刀裁成了小块，但凡没带小孩来的，便给他们用油纸包着，让他们带回去。 先前那柠杬在大家看来毕竟是野果，这沾了糖的东西又不一样了，方思勤卖东西又跟唱戏一样，说的一大串一大串的顺口溜，不一会儿，便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很快就卖了一大半。 人都有从众效应，见大家都围在这，许多人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新鲜事呢，围过来的人多了，东西自然也好卖了，不一会儿，方思勤就将这糖柠杬销售一空。 没有热闹看了，围过来的人也散去了，方思勤还了叶远平二十文钱，将竹匾还给厨房，又买了两张油纸还了，谢过厨房的胖大厨以及周管事，这才离开。 这油纸还挺贵，一张油纸就要一文钱了，两张两文钱，再加上买糖的二十文钱，买竹洗的一文钱，减去这些成本，方思勤刚好还赚了五十文钱。 之前那管事说她卖不出去，幸亏她没有卖给他，不然她若是二十文钱卖了，哪能赚更多钱呢。 有了钱后，方思勤去了粮店买了三斤大米两斤面粉，一共是花了四十文钱，若是在普通年成，这些粮食，二十五钱就能买到了，不过今年粮价贵。 除去买这些粮食，方思勤又费了十文钱买了一斤糖，接下来，她手里便又只有先前零散卖柠杬的两文钱了。 “哎，费了这么多事，手上又只有两文钱了，这钱可真不够花。”方思勤将仅剩的两文钱收到了怀里，感叹一声。 “小姑娘。”这时候，她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转头一看，不正是方才那要买她柠杬的中年人嘛。 “你有什么事吗？”见到这中年人，方思勤淡淡的问了句。 这中年人看了方思勤的篮子一眼，见方思勤的篮子里好像还是满的，心中松了一口气，道：“你那柠杬还在吧，算你运气好，我们夫人要吃，二十文钱就二十文钱。” 说罢，要从怀里掏出钱来，方思勤却是将自己的篮子微微一抬，“大叔，不好意思啦，我的柠杬全部都卖完了，这里面装的是我买来的粮食。” 说罢，她将自己盖在篮子上的牛皮纸掀开给他看了看。 中年男子闻言一时瞠目结舌，有些说不出话来。 方思勤看了他一眼，朝他微微点头，歉意一笑，往前走了。 第40章 买文房四宝 “喂，小姑娘。” 方思勤转过头去，听到那中年男子问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这个不确定哦，我这柠杬都是在深山老林里摘的，还得碰运气才能摘到。”方思勤答道。 “哦，那下次你若是摘到这野果，可以去夏府找我，我姓张，我们家夫人怀孕了，爱吃酸的。”中年男人特地同她说道。 “行。”方思勤点点头，往前走了。 “叶大哥，你还要买什么吗？”方思勤提着篮子，转头问叶远平。 “倒还真有一点东西要买。”叶远平说着便停住了脚步，方思勤抬头一看，旁边是一个书店。 “叶大哥你要买书？”方思勤有些纳闷的问。 “买一套文房四宝，你不是要跟我学认字吗？”叶远平说着便进了书店，方思勤拉了拉他的衣角，却没有拉动，只也得跟着他进去了。 这书店中间摆着两排木架子，上面放了不少的书，左右的架子则是放着笔墨纸砚。 见到叶远平跟方思勤过来，店铺里的小二连忙走了过来，他对两人并不热络，虽然跟在他们身后，但不像是招呼来招呼他们的，倒怕他们会弄脏这书店里的东西。 对于他这态度，方思勤也不以为意，世人都爱以貌取人，她如今穿着破破烂烂，叶远平也是粗布短衣，一副村夫打扮，小二态度冷淡也很正常。 叶远平在这里转了一圈，取了一大一小两只毛笔，一方墨，取了一叠带毛边的纸，他一边拿东西，店小二一边说道：“这毛笔，大的十文，小的五文，方墨五十文，纸张三十文。” 就这么一点东西，就要九十五文钱，方思勤皱了皱眉头。 叶远平拿的东西也并不是上等的，怎么会这么贵啊。 见叶远平也不讨价还价，伸手就要拿钱，方思勤连忙走向前去，抬头看向这店小二，甜甜的说道：“小二哥，我哥哥是在县学读书的秀才，这次他沐休回家，恰好笔墨用完了，所以才叫我们来买，你能卖便宜点吗？” “你哥哥是秀才？”见到方思勤的穿着，这小二有些不信。 “嗯，我们家孩子多，家里的钱都让哥哥读书花掉了，我们就只要五十文钱，可以吗？”方思勤又说道。 “五十文钱是买不到这些的。” 店小二听到方思勤的话，见她穿着虽然不好，但长相清秀，说话伶俐，态度便也好了许多，只同两人说道：“若是普通的练习，不必买这种纸，我们店里有些没裁的纸张，喏，就是那一堆，虽有些发黄了，但价格便宜，而且不比他手里的纸张差，十文钱就能买到一大把，你们看要不要买那种纸？” 方思勤转眼看去，果然看到左边架子的旁边堆了一大堆没裁的纸张，她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的确跟叶远平手里拿的没差，便点点头，“那我们就要这种纸，是不是可以算便宜一点了？” 小二走过去拿了一叠纸，而后走到柜台旁，跟在拨算盘的掌柜低声说几句，掌柜抬头看了方思勤两人两眼，点点头，小二便道：“过来结账吧，一起五十文钱，我们掌柜的同意的。” “谢谢掌柜的，谢谢小二哥。”接过东西，叶远平递过银钱。 出了门后，方思勤将这东西递给叶远平，“叶大哥，这笔墨纸砚真是太贵了，其实不用买也可以，我用手指头沾着水也能写字，用树枝在地上也能比划。” “用纸张好一些，可以让你知道该怎么握笔。”叶远平答道。 “你不觉得姑娘家读书没用？”方思勤觉得叶远平这个人有些特别，这乡下，哪有给姑娘家认字的人家？更别说，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的了。 “姑娘家读书怎么会没用？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都认字的。”叶远平答道。 “还是叶大哥你见识广，那这钱就算我借你的，等我赚到了，再还你。” 方思勤这话刚说完，叶远平脸色却是有了些变化，声音也冷了下来，“我给你买点东西，还要算你借的？” “你究竟有没有拿我当哥哥？”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人都是相互的嘛，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无以为报。” “我是你兄长，照顾你是应该的。”叶远平说道。 “哎……”方思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怕再说下去，他又要生气了。 “那边有卖头绳的，给你买两根吧？”叶远平瞧见了一家杂货店，店门口便摆着一个架子，上面挂了许多的头绳。 “不用、不用。”方思勤连连摇头的，怕叶远平生气，又连忙解释道：“叶大哥，我可不是不肯要你的东西，只是我带回去了，不好解释的，戴在头上还会惹麻烦。” “那算了。”叶远平想了下，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他却是从街上给方思勤买了一个糖人，“方才你自己做的糖柠杬，你一颗没吃，这糖人，你尝尝？” “太费钱了。”方思勤嘴上说着，但她心中却是挺高兴的，接过这糖人，她小小的舔了一口，“真甜。” “叶大哥，你也吃。”方思勤又将这糖人高高举起，凑到叶远平面前，“这边是我没吃过的。” 叶远平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见她坚持，还是咬了一小口。 “甜不甜？” “甜。”叶远平面无表情。 两人已经往回走了，走到路口看到有卖馒头的人，正好方思勤还有两文钱，便用它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给你一个。”等会回家还有几里路，吃个馒头垫垫肚子挺好的。 “你就这两文钱了，不留着，全花了？” “嗯，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方思勤笑着说了一句，将其中一个馒头递给叶远平，另外一个却是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怎么不吃？”叶远平见到她的行为，有些诧异。 “我还不饿。”方思勤笑道，“我留着这馒头，一路上闻着它的味道，我就觉得高兴。” 叶远平听她这样说，也不疑有它，只拿起馒头自己吃了起来。 第41章 方思勤，你是疯了？ 方思勤方才做糖柠杬、卖东西在镇上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回去，日头倒是大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叶远平见她晒得脸色通红，在路边折了一根宽大的蒲叶给她遮太阳。 见她拿着蒲叶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道：“我背你吧。” “不了，你自己都很累了，怎么还背我。”方思勤连连拒绝，她都这么大人了，如果还要他背的话，那她也太不懂事了吧！ 叶远平刚刚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合适，便也没再强求了，只尽量带着她走路边阴凉的地方。 好容易快到村了，方思勤怕被别人看见，便道：“叶大哥，我买的东西统统放你家了，那白糖是我给六婆买的，你帮我拿给六婆。” “不用！” “叶大哥，我又不是买给你的，你帮我拿给六婆就行。” “我娘她不会要的。”叶远平又说道。 “要不要的再说，总之，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一定得给我送到，我先回去了。”方思勤说道。 说罢，她便走在前头，很快就到了岔路口，她走另外一条路回家了。 叶远平跟她走的不同的路，他戴着斗笠，一面往前走，一面瞥她一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过头来。 今天的时间还早，远远就看到方家小院上空炊烟袅袅，方思勤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香味，走进堂屋一看，好家伙，方家一屋子人躲在屋里吃好吃的呢。 亏她还以为今年灾情特别严重，村民们都要被饿死了，方家更是受灾严重，天天都得靠啃草饼子、喝野草疙瘩汤度日，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方家众人的碗里，虽然喝的是青菜粥，但好歹也是大米熬煮的，看起来还挺浓稠，桌子上还有几块金黄的玉米饼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里面应该是放了鸡蛋。 不是说好了，方家特别特别穷吗？每次她都被赶到外面挖野菜，不挖到足够的野菜，回来连草饼子都没得吃，可他们怎么背着她们在吃好吃的？ 大房的方有仁，三房方有福跟赵氏以及方宝轩，四房的曹氏跟她女儿方思梅都在，家里就只有李氏跟她三个女儿，以及自己、姚氏不在场。 见到方思勤回来，众人一时有些愣了。 方思勤也愣了，原先她以为只有方宝轩特殊点，如今一看，合着只有她们被排挤在外呢。 “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你们这是专门等我们不在的时候，吃好吃的？” 方老太天天哭穷，每天晚上她们吃饭的时候，那饭菜看着都让人觉得磕碜，合着只是为了磕碜她们？ “我大伯娘、我娘，我们都不是方家人了是不是？”方思勤问道。 不患贫而患不均，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吧！ 最让人可气是方有仁，合着他跟着方老太、方家三房四房吃香喝辣，对自己的妻女不管不顾？ 还有方老爷子，她一直觉得他挺可怜的，作为一家之主，却没什么说话的权利，这如今看来，沉默何曾不是一种放纵？ 不落井下石就不是恶人了吗？ “这是你四婶婶娘家拿来的粮食。”方老爷子抬头解释了一句，道：“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吃吧。” “呵呵。”方思勤冷笑一声，她真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掀翻他们餐桌，“平常家里干活的时候，我娘做的少了？你们这样做，还不如分家算了！” “没上没下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还敢说分家，我看你一身皮是发痒了吧！” 方老太怒道：“你娘就是个不下蛋的鸡，我不让她吃怎么了？至于你大伯母，就会生寡鸡蛋，要了也没用，还配吃东西？” 寡鸡蛋，就是指没有受精，不能孵出小鸡的鸡蛋，这是方老太对李氏的羞辱。 “别管她，我们继续吃。”方老太拿起筷子，道：“你娘今天不在这，你要再说一句，我就揍你！” 方老太早就看方思勤不顺眼了，平常是有姚氏护着她，今天姚氏不在，方思勤若是敢轻举妄动，她是真不会对她客气。 “这事我会告诉我娘，然后请里长他们来做主！”方思勤说道。 “你个偷走鬼，动不动就是搬出里长来吓我，看来你是真想挨打了。”方老太将筷子放下，朝几个儿女使了个眼色。 方思勤见势不对，朝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撒腿就跑。 这个鬼脸对于方老太等人来说，是极大的挑衅，方老太差遣着两个儿子、媳妇去追，方思勤连忙往院子外面跑，等跑出院子，他们可就追不上她了。 他们也不太齐心，怕追出来后，其他人折回去将食物吃光了，将她赶出院子后，就又坐回去了。 方思勤气不过，又走进了院子。 “你个偷走鬼，你还敢回来？” 方老太见到她，是怒从心中起。 “有本事来追我啊？你个死老太婆！”方思勤怒骂道，待方老太等人要追出来的时候，她又跑了。 “方老太，你个阴毒的老太婆，还有你，方有仁，平常一副老实的模样，在我爹面前，天天说你们是嫡亲的兄弟，要互相帮扶，结果我爹没在家，你就是这样帮扶我家的？” “方有福，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整天游手好闲，不事劳作，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三婶娘，你这个人啊，面上笑嘻嘻，背地里却尽会搞小动作，看你这尖嘴猴脸的样子，你是黄鼠狼转世吗？” “哦，差点忘了四婶娘了，啧啧，看你这模样，你莫不是猪变的吧？” 方思勤将屋里的人都骂遍了，连方宝轩也没放过，“方宝轩，你个小坏蛋，现在你还有机会变好，可千万别跟你爹娘学坏了。” 方思勤当着这么多人骂她肥猪，曹氏可受不了，怒得站起来，脸上肥肉都抖了抖，“方思勤，你个小贱蹄子，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方思勤，你是疯了吧？”方宝轩觉得方思勤胆子太大了，竟然骂了整个屋子的人。 第42章 恶毒的主意 被她这么指着鼻子骂，若是他们不抓到她打一顿，那还是人？于是，被骂了人倾巢而动，连方老爷子也是瞠目结舌，起身要去找棍子。 方思勤撩了赶紧跑，这次她跑出院子后，方家人也追了过来，为首的方有仁，手里拿着挑稻草的棍子，追的特别快，“方思勤，你别跑。” “不跑等着被你打啊！”方思勤扔下一句话，跑的更加快了。 于是，今天大坪村的村民有幸看到了这样一场好戏，方家一群人追着一个小丫头跑。 这大坪村屋舍众多，方思勤左拐右拐的，甩掉了他们，而后她偷偷的进屋，将那些饼子给拿了。 “方思勤！”这其中，方宝轩追到半途累了，回来喝水，发现了她。 “方宝轩，你昨天可是说好了，要跟我站一边的，我现在拿这饼子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方思勤同他说道。 “那这饼子不见了，我怎么说？”方宝轩问道。 “你就说被几只野猫叼走了。” “那你就是野猫咯？”方宝轩笑了起来，方思勤没好气的说道：“对对对，我是野猫，行了吧。” “走了！”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准备开溜，正好经过瓜棚，想到昨天被冤枉的事情，她扯了两根黄瓜就跑。 正准备翻墙，但她已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好像是方家人已经进了屋，若是她现在翻墙出去，万一弄出了动静，说不定会被他们听到，正好，她想听听方宝轩会怎么说，便躲在了左侧围墙跟房子的夹缝中。 “这偷走鬼，跑的倒是快。”方思勤听到方老太骂咧咧的声音。 紧接着是方有福的声音，“等她回来，让我逮到她，我非揍她不可。” “是该打她一顿，不打不成材，老二家的太宠她了，将她宠坏了。”方有仁也不紧不慢的说道。 “宠你马咧！”方思勤听到方有仁的声音就生气，他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自己爹娘疼爱自己怎么了？ “叛徒！”方思勤一直觉得方有仁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眼下他这样说，让她非常生气。 或许是投生成了小孩，方思勤现在的性格也有些孩子气了。 几人一边骂着，一边进了屋子，然而进了屋子，见到桌子一片狼藉，碗边、桌子上都沾着粥，上面的饼子却不翼而飞。 “玉面饼呢？”方有福看着方宝轩问道。 “呜呜呜……”方宝轩突然大哭了起来，抹着眼睛说道：“我刚刚回来，看到几条野猫跑了进来，将我们的饼子都叼走了。” “什么？”方有福有些不信，“野猫将我们的饼子叼走了？” “嗯，我亲眼看到的，我去追，还摔了一跤。”方宝轩说着就要撩自己的裤腿。 “肯定是那个扫把星克的，若不是她，我们的饼子能被猫叼走？”方老太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你二弟，当初偏生要买个这样的惹祸精回来。” “还有你，我当初说赶她走，或是将她卖给别人，你偏说买回来就算了，还给取了名，上了族谱，现在好了吧！” 方老太将方有仁跟方老爷子骂了一顿，两父子都是一声不吭的。 “难得吃一次饼，我才吃了一快，就被猫给叼走了！” 曹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直想哭，“我这几天都没吃饱，好不容易趁她们都不在家，能吃上一顿好点的了，结果碰上这事，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弟妹啊，这不是你倒霉，这是咱家有个扫把星呢，专门克我们的。”赵氏悠悠的说道。 “都别说了，还有点粥，喝吧。”方老太一锤定音，坐在椅子上，将碗里剩下的拿点粥喝了起来。 方思勤在夹缝中听了许久，见他们没有再说话了，便拿出怀里的饼子吃了起来，一口饼子一口黄瓜，别说，这感觉还真不赖。 “娘，我想吃根黄瓜可以不？”曹氏看向方老太，弱弱的说道。 “吃什么吃？园子里才几根黄瓜，那黄瓜除了留着做种，都是给我家宝轩吃的，你想吃，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我任你吃，一群不下蛋的母鸡，还有脸吃黄瓜！” 方老太正气着，听到曹氏的话，将她也骂了。 曹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闷不做声的喝起碗里的粥来。 儿子、儿子，就知道生儿子，她男人在县城做事，她一个人怎么生？ 嫁到他们方家来，可真是倒霉，以前在娘家不愁吃不愁穿的，现在在方家吃喝都要偷偷摸摸，她当初怎么就看上这方家老四了呢？ 曹氏越想越气，方老太看到他们都坐下来吃东西，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就知道吃，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被那丫头指着鼻子骂，你们要是认我这个娘，就该去给我出口气！”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方有福轻咳了两声，道：“娘，您别着急，她晚上总要回来吃饭的，到时候等她回来，我们两兄弟抓住她，扔你打骂。” “她晚上回来，姚氏也回来了，到时候她要护着她，你们怎么办？” “娘，二嫂是您的媳妇，您这做婆婆的收拾媳妇还不容易吗？您收拾她，将她叫走，我们就去将那小丫头抓来。” “这丫头心生反骨，打一顿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若是打的厉害了，你那二嫂怕是还得哭着闹着找我要医药费，她们娘俩，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方老太这些年来，可没拿捏住姚氏。 “娘，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一旁的赵氏悠悠说道。 “什么办法？”方老太问道。 “我听人说，镇上要求雨祭河神了。”赵氏缓缓的说道。 方老太目光一凝，“祭河神？这与那扫把星有什么关系？” “往常祭河神是用五畜，可这几年要么涝、要么旱，我听说有些地方河神发怒，得送河神一个新娘，才能平息河神怒火！” 赵氏这话一说，屋内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唯有方宝轩，一脸懵懂，不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将二房那丫头送给河神当新娘？”方老太问道。 “娘，这个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您就当我没说过啊。”赵氏却是连连摆摆手。 第43章 不良少年 “好个恶毒的女人，我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嘛，用的着送我去死？”方思勤听到屋内众人的话，站在那夹缝中，忽然就觉得有一阵阴风吹过，让她遍体生寒。 “我看这个主意可以，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们家养着她，她怕是早就死了，如今也是她给我们家出力的时候了。”方有福接话道。 赵氏闻言扯了扯方有福的衣袖，让他别傻傻的出头。 可方有福混不吝惯了，根本就没明白赵氏的意思，只偏头不赖烦的问道：“你扯我衣袖干嘛？” “当家的，这事该让娘做主，你就不要多言了。”赵氏怕她不将话说清楚，方有福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哦，对，娘，这是大事，还是得你跟爹做主。”方有福也是一个活泛的人，这事他最好是不宜插手。 “我觉得这事可以，这小丫头上次被宝轩推到山坑里后，整个人性格都变了，我看她是恨毒了我们，就是留着她，以后也是个祸害。”方老太说道。 “娘说的是，这死丫头以前虽然默不作声的，但看到人了还会喊，现在她见到了我们，眼里都是恨意，一点小事就得嚷嚷起来。”方有福说道。 “既然你们都赞同，那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老大，这事你去办。”方老太将目光放到了方有仁身上。 “我？娘，我这人一向是蠢笨，我怕将事情搞砸了。”方有仁也不想揽下这事。 “老大，爹娘对你不薄，现在爹娘让你办一件这样的小事，你还推三阻四的？”方老太看向方有仁，道：“这事我可以让老三去办，但归根结底，你是家里的老大，以后这个家终归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听到方老太的话，方有仁有些为难，他可不想揽这样的事情来，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戳他的脊梁骨啊。 “娘，我听说别的地方，送一个姑娘去给河神当新娘，能有五十两银子呢，咱们跟镇长好好提提，不说五十两银子，二三十两银子总要有，以后不说宝轩娶媳妇的银子有了，家里的几个姑娘，还能有一份嫁妆呢。”赵氏又在一旁悠悠的说道。 “老大，你听到了吗？五十两银子，若是这事你办成了，我做主，分三成给你！”方老太又开口道。 “那……那好吧，我去试试。”方有仁虽然是一脸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始至终，方老爷子一直都坐在屋子里，听着众人的讨论，不发一言。 方思勤靠着墙，身体一直有些发抖，这些事情，她从前只是在书上看过，何曾听过真的？ 就是在书上，也没有人上赶着将自家姑娘送去的！ 简直是太恶毒了！ 方思勤大热天的，身上冷汗直流，她觉得她对这一家子的人品道德，实在是太高看了。 趁着他们不注意，方思勤跑到后院，从那低矮的围墙处翻墙跑了。 她知道姚氏或许是在留客崖上，便一直往山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来到了留客崖。 今日的留客崖跟往常一样阴森，但方思勤却觉得这地方要比那方家小院舒服的多。 “娘……”一进留客崖，她便喊了起来，此刻，她心里是忐忑的，只想要快点跑到姚氏的身边去。 但是这留客崖也很大，这会儿却是不知道姚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思勤一边喊，一边往前走，原先这留客崖没有什么人来，但今日，方思勤倒是发现了不少人经过的痕迹，看来是有别的村民也来这留客崖找出路了。 “娘……” 方思勤一路往里走，没想到没有找到姚氏，却从她前面跳出了三个十来岁的不良少年来。 他们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这条路两旁都是茅草跟荆棘，而往前的道路却被他们占据了，方思勤冷冷的盯着他们，“让开！” “要我们让开可以，将你身上的吃食交出来。”为首的一个少年说出了他的来意。 方思勤盯着这个黑瘦的少年，知道他是村里的孩子王，也是村里的小痞子，村里人都管他叫耗子。 “为什么要给你们？”方思勤心中本来就乱滔滔的，甚至有些恐惧，然而，眼下再被这几个少年拦住，她却突然不怕了。 这不是她前世的那个法治社会，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法治观念薄弱，道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逞勇斗狠，在这乡下是必须的。 你越狠，就越是有人怕你，就是前段时间河里水还没干的时候，大坪村的人还跟隔壁村的人打了一架呢。 还有那方宝轩，以前自己对他好声好气，他却觉得自己好欺负，自己上次收拾了他一顿，他倒是听自己的话了，这次还站在自己这边，给自己做伪证。 “小丫头，你是不想活了？这可是留客崖，你要是不拿出来，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耗子盯着她说道。 “你们是想要抢劫对吧？”方思勤看着他们，说道。 “你说抢劫那就是吧。”耗子答道，他今天抢了不少在这里挖野草的小姑娘了，那些小姑娘一见到他们就怕的很，这个小丫头倒是还敢盯着他。 “别跟她废话。”一旁有少年接话道：“小丫头，你看什么看，告诉你，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将你推到山坑里去喂野狼！” “想要我的粮食，你们就自己来取！”方思勤说着蹲下身子，却是捡了一块石头，狠狠的朝他们砸去。 耗子一偏头，躲过了，这石头砸到了他身后那人的腿上。 方思勤不认得这个人，猜想他可能是隔壁村的，不过她才不会管他们是谁，她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去砸他们，根本就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这留客崖别的没有，石头还真不少，在她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这几个人都中了招。 他们之前去打劫那些小姑娘的时候，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那些小姑娘就害怕的乖乖将东西交出来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还拿石头砸他们，也不怕真砸到他们，弄出人命来。 第44章 告知姚氏 就连那黑瘦的耗子也挨了好几下，他不由得出声道：“喂，你别砸了！” 方思勤可没理会他，只继续捡石头狠狠的砸，“我不打你们，等你们来欺负我？” 她又不会武功，力气也不如他们，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那还不被他们欺负死去。 说罢，她又继续狠狠的砸，而且那石头还越捡越大块，直打的这三个不良少年顾不上说话，抱头鼠窜。 这人就是这样，愣的怕狠的，方思勤狠起来，这三个不良少年就拿她没办法了，毕竟，别看他们嘴上凶，他们却也不敢真闹出人命了，可方思勤浑然是不怕这些。 将这三个人赶走后，方思勤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别说，一直捡石头砸人还挺费劲，幸亏这三个少年只是纸老虎，若真碰到那种凶狠的人，她今天可得倒霉了。 看来以后得想法子锻炼身体，最好是能学点防身功夫。 可她前世是法治社会，她倒是学了两招女子防身术，但那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就她这小身板，她能打得过谁啊。 而且，想要锻炼身体的话，至少也要吃饱啊，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锻炼。 可若是不好好锻炼，万一再碰到这些抢劫的人，那她就是找到粮食也保不住。 哎，这真是一个相悖的问题。 辛亏她之前就报上了大腿。 方思勤打定主意，以后她若是上山的话，她坚决不会一个人过来了，万一再遇到这种事，她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心姚氏，她会不会在山上遇到这种事？ “娘……” 想到这里，她手里紧紧的捏着一块石头，又开始找起姚氏来。 “勤勤。”在方思勤坚持不懈的寻找下，姚氏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试探性的回应了一句，在得到方思勤的回应后，她连忙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勤勤。” “娘~”从一丛灌木里钻出来，方思勤总算是见到了姚氏，她忍不住朝姚氏跑了过去，“娘。” “你这孩子，怎么了。”见她奔跑过来，姚氏伸手接住了她，只觉得今天的她要比往常更加的依赖自己。 “娘，你没事吧？”方思勤在姚氏的怀里靠了一会儿，问道。 “傻孩子，娘能有什么事？”姚氏摇摇头，嗔怪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倒是你，在这山上可不能奔奔跳跳的，万一踩到坑里去了，怎么办。” “娘，我不是想你嘛。”方思勤说道。 “你今天不是去镇上了吗？怎么又跑山上来了？”姚氏又问道。 “我从镇上回来了。”方思勤拉着姚氏在一块大石头下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个大馒头来，“娘，这是我从镇上买回来的，您吃。” “你这……你那柠杬还真卖出去了？”姚氏看着这馒头，问道。 “嗯，卖出去了，我运气好，一共卖了五十文钱，我拿它卖了米面，都花了。”方思勤如数家珍的告诉姚氏她买了些什么东西，又道：“那东西我怕拿回家不安全，都放到叶大哥的家中了。” “放他家挺好。”姚氏点点头，又问方思勤吃了没有，方思勤说自己吃的很饱很撑，她这才吃了起来。 等她将馒头吃完，方思勤这才从怀里拿出玉米饼子，又从袖子腰间将她摘的那根黄瓜递给姚氏，姚氏见到这黄瓜，很是意外，“勤勤，你这哪里来的？是你叶大哥给你的吗？” “不是他，这是从方家摘来的。”方思勤说道。 姚氏听了大骇，“你怎么敢去摘那黄瓜啊。” “又不止我一个摘，我没摘她还冤枉我摘了呢，既然这样，那我干嘛不摘？”方思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姚氏听到她这样说，便也低声同方思勤说道：“勤勤，你今天是不是也看到你思云姐姐在偷摘黄瓜了？” “嗯？”方思勤看向姚氏，“您是说，昨天那黄瓜是思云摘的？” “昨天是不是她摘的我不知道，但我今天清早如厕，我看到她躲在茅房边那从黄竹下，偷偷的啃黄瓜礼。” “那昨天晚上那根说不定也是她摘的，昨天我看她的时候，她眼神躲闪，不敢看我。”方思勤冷笑一声。 “唉……”姚氏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是饿怕了，况且你奶那么凶，她不敢承认也是正常的。” 方思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她了，反正我现在不想跟方家人扯上什么关系。” “娘，不然我们离开方家好不好？我们分家。”方思勤看向姚氏。 “分家？”姚氏一时怔住了，她从未想过分家。 “对，分家。”方思勤直勾勾的看着姚氏，“娘，方家的人好可怕，你不知道我今天回去后看到了什么。” “他们趁着咱们不在家，在吃白粥玉米饼，我看到之后，就说了几句，然后他们就追出来打我，我气不过，甩开他们之后，溜回去拿了这饼子。” “拿了饼子之后，我威胁了方宝轩之后，让他跟他们说着饼子是被猫给叼走了，他答应了，我怕他不肯照做，便躲在墙外偷听，结果，您猜我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他们说要将我卖到镇上去，要将我送给河神做新娘，要将我沉河。”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姚氏也是一脸震惊。 “娘，现在爹不在家，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原先我还以为大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结果大伯分明就是跟他们一伙的，他们要大伯去镇上找人，说到时候卖了我，一半的银钱给大伯家的姑娘们做嫁妆咧。” “这可是真的？”姚氏也觉得手脚冰凉。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我会骗您不成？”方思勤看着姚氏，道：“我得到这消息后，我也吓坏了，赶紧上山来找您，谁知道过来的时候，又遇到了几个拦路抢劫的恶人。” “那你没事吧？” 方思勤摇摇头，“我没事，我用石头吓跑了他们，多亏那地方石头多，不然，我给您买的这馒头都到不了您的嘴里了。” 第45章 愁啊 “你这傻丫头，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吃食你就给他们，别跟他们硬碰硬，省得自己吃亏。”姚氏担心方思勤的安危。 “我才不给他们，他们就是一群跳梁小丑，我若是真给他们了，反而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方思勤却是如此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一个小丫头，若真遇到什么狠人，人家一拳就能将你打倒了。”姚氏语气严厉了些，她就怕方思勤的性子太硬，不肯服软。 “娘，这些我都知道的，我就是担心您，您以后可千万别一个人上山了，现在还是一群孩子，他们还不敢敲诈到您的头上来，以后可就说不定了，您一个妇道人家，我很担心您。” “你这孩子，娘是妇道人家，你担心娘，那你自己呢，娘难道就不担心你了？”姚氏看向方思勤，似怨似忧。 “娘，我醒的的，我以后可不敢一个人山上了，下次我要上山就跟娘一起，而且我还得带刀，这样若是遇到坏人了，我就能保护娘了。” “你还保护娘呢。”姚氏摇摇头，心中却是甜甜的。 孩子的童言稚语，让她感到高兴。 在这苦涩的日子里，这也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闲聊了两句，她又叹了一口气，还是担心方家的事情，她很怕方家的人会对方思勤不利。 “思勤，要不然，娘带你去外婆家住几天吧？”姚氏想了想，说道，她不敢拿方思勤的安危去赌，便想着让她远远的离开。 “还是算了吧。”方思勤却是摇摇头。 姚氏一说到外婆的时候，方思勤的脑子里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姚家人来，姚家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在这年代中，大家都是一样的愚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曹家那般，重视女儿的人家毕竟是少，姚氏带着她回娘家的话，也讨不到什么好脸色的。 姚氏多年来一无所处，她的爹娘兄嫂都不喜她，觉得是她破坏了家族的名声，影响了几个侄女出嫁的问题。 今年过年姚氏还带着方思勤回了趟娘家呢，不过她们母女可没有得到什么好颜色，连饭都没吃，放下东西，就回来了。 方思勤还记得，姚氏回来的路上，好像是偷偷的抹眼泪了，大概是姚氏的娘拉着她说了些什么吧。 原主一向是早慧，她知道姚家人不喜欢自己，素来是不愿意在那里多待的。 “那怎么办呢？那娘今天回去后问问他们，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想法。”姚氏打算去跟方家人对峙。 “娘，您别去，万一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将我们娘俩绑起来了，那怎么办呢？”方思勤却是想的更多了一些。 “这应该不会吧？”姚氏有些迟疑。 “说不定的，方家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就那方老太婆，之前差点要将我闷死，拿去配阴婚了。”方思勤想到这事，也是有些后怕，差点她就没命了。 之前，她还可以说成是方老太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了，但现在，她可不敢这样想了。 万一她再次鬼迷心窍呢？ 上次她只值五十文钱，这次她能卖上二三十两银子，万一她们被钱财蒙了眼呢？现在方有诚又不在家，就剩她们母女俩，再住在方家，方思勤总觉得有些怕怕的。 “娘，不然我们找个山洞住着吧？”方思勤是真的不想住方家了，她真害怕，某天她睡觉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给她下蒙汗药。 “你说什么傻话？住山洞，万一让你给野兽叼走了可怎么办呢？”姚氏摇头道，“况且娘若是不回家的话，到时候村里流传的名声也不好听，指不定你奶就能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编排咱们娘俩的名声。” “唉……”方思勤便也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分家了就好了。” “你爹不在，怎么分家啊。”姚氏摇摇头，又道：“就是你爹回来了，他也不会同意分家的，爹娘尚在就分家，这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晚上只能注意点了。”方思勤摇头说道。 家本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如非必要，她真的不想要让自己睡觉都揣着刀子。 她现在被吓的晚上都有些不敢睡了，就怕方老太等人半夜过来将她给绑了。 做一个孩子真是太难了，尤其是她还没什么力道。 “别害怕，娘会保护你的。”姚氏见方思勤这样，便伸手揽过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但是方思勤哪里能不害怕啊，姚氏自己也是一介女流，她若是对上方家那群人肯定能吃亏。 看她这样子，好像也没太将这事放心上，看来晚上只能自己多注意点了。 “不说这些了。”方思勤摇摇头，看向姚氏，“娘，您今天在山上找到什么吃食了没有？” “唉，别说了，这几天来这留客崖挖野菜的人越来越多了，娘也没找到多少。”姚氏摇头说道：“再往深处走，怕是有老虎豺狼，娘也不敢去。” “好吧。”方思勤听了也有些沮丧。 “不过你别担心，娘总归是比别人来的早点，挖的野菜还是够咱们母女吃的。”姚氏又安慰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又道：“对了，我今天是跟你大伯母他们一起来的，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找了蛮久的野菜了，得去那边跟她们碰面了。” “娘，您将我们藏粮食的地方，告诉她们了吗？”方思勤想了想，又问道。 “你当娘是傻的啊，我若是告诉你大伯母，指不定她又会跟你大伯说，到时候来编排娘咧。”姚氏笑着说道，“娘昨天找的那些野菜都藏在后山树林里了。” 听到姚氏这样说，方思勤点点头，放下心来，“娘，您可真聪明。”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我不能因为我自己，而连累到叶小哥。”姚氏又说道。 方思勤点点头，她可太喜欢姚氏了，或许姚氏对于自己的权益不怎么维护，但她素来考虑周到，不会连累到别人，而且，她温柔又善良、坚强又勇敢，方思勤很庆幸，她能有她这样的娘亲。 第46章 这是我娘 “娘，有你真好。”方思勤突然伸手挽住了姚氏胳膊。 姚氏不太习惯方思勤突然的撒娇，脸上微微一红，“你这孩子，怎么了？还担心是不是？” 方思勤没说话，只是抱着姚氏的胳膊微微摇头。 虽然现在日子过的艰难，但是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啊，从前不知有娘是何等的滋味的，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有娘的滋味就是有人惦记的滋味。 真好。 任由方思勤抱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传来了李氏的声音，姚氏才道：“你大伯娘找来了，我们起来吧。” “嗯。”方思勤点点头，但起来后，仍旧是挽着姚氏的胳膊。 姚氏也随她去了。 “二婶，你在这里啊，我娘刚都叫你好久了。”李氏领着她三个女儿走了过来，其中的大女儿方思云语气隐隐带着抱怨，“我娘在那边发现了好多的葛根，叫你过去挖呢。” “谢谢了，你们自己挖就行，我在这边再找找。”姚氏便说道。 “一起过去吧，那边的葛根真的挺多的，我们今天若是不挖了，到了明天指不定又让人发现了。”李氏说道。 姚氏想了想，也答应了，这山又不是她们的，眼见进山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今天不挖，明天说不定真没了。 一行人跟着李氏往前走，方思云好似这才看到方思勤似的，“哟，方思勤，你也在这里啊。” 她的小妹妹方思兰也说道：“思勤姐姐，我听二婶说你今天去镇上了，买什么好东西了？” “我就是去镇上瞎玩，能买什么好东西？”方思勤答了句。 “瞎玩，你也不嫌累的慌。”方思兰瞥了她一眼。 方思云则是一副教导的样子，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道：“我二婶养你不容易，一大早就上山来挖葛根、找野菜了，你也这么大人了，不想着帮帮我二婶的忙，倒是还拿宝贵的时间出去乱玩！” “我娘乐意让我出去玩，你管得着吗？你要想玩就跟我大伯娘说呗！”方思勤回怼道。 “我才不喜欢玩。”方思云轻哼一声，回过头来。 “你不想玩，我想玩，我娘乐意让我玩，对不对啊，娘亲？”方思勤靠着姚氏说道。 “是啊，你想玩就多玩玩，今年虽然是灾年，但也好，田地里没什么活计。”姚氏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往年田地里活计多，方有诚跟姚氏两口子是最忙的，方思勤更是被姚老太指挥的团团转，农家就没个没活的时候，更别说是农忙了。 而且，以前的方思勤非常懂事，看到方有诚跟姚氏两人那么累，她也想帮他们的忙，每天都帮着姚氏一起干活，就是姚氏让她去休息，她都不去的。 “哼！”听到姚氏的话，方思云有些生气，她也不想来这留客崖干活，可是她娘一定要让她过来，这山上蚊子多，她体质不好，一身被蚊虫咬的都起了好多坨，她跟她娘说想下山，她娘却让她忍耐着点。 “哎呀，我们可没二婶这样好的娘。”一旁的方思兰年纪小，倒是脱口而出道。 “思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也不怕伤了我大伯娘的心。”方思勤捂着嘴，一脸吃惊的说道。 姚氏拉了拉方思勤的衣袖，又同李氏说道：“这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李氏走在前头，听到女儿的话，心头好像被插了一把刀子一样。 她连生了三个女儿，在这个家里，丈夫、婆婆都不待见她，她又没姚氏那般泼辣，没她那么大胆，平常也不敢忤逆丈夫、婆婆，日子过的很是艰难。 原想着将自己的女儿拉扯大，也算是自己的一分功德，以后也有念想，可是这小女儿的话，却着实是扎了她的心。 “思兰，娘对你不好吗？”李氏反问了一句，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娘。”方思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低头叫了李氏一声，不敢回答。 “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三姐妹，可是在你们的眼里，娘还不如你二婶是吧？”李氏又说道。 几个孩子都不说话了，方思云也不说话，她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二婶对女儿多好啊，奶奶安排下来的活，她经常都帮方思勤做了，还让她出去玩，可自己娘亲只会让自己的干活，以前还让她带妹妹。 二婶手也巧，还会盘头发，瞧今天给思勤妹妹扎的这个头发多好看，可自己娘不会这些，她给她们扎的头发难看极了，幸好她现在大了，自己会扎头发了，不然，怕是还得跟三妹一样，顶着个乞丐头。 “怎么都不说话了？”李氏见几个孩子不回答，心中越发难过了。 哪怕是她们骗自己一句也好啊，可她们偏生就这样沉默不语，自己这个娘做的可真失败。 “大嫂，你别跟这些孩子一般见识，我们不是还要去挖葛根嘛，快去吧。”姚氏扯开话题。 “二弟妹，我心里难啊，你不懂我心里的苦，我连着三胎都是女儿，家里人都瞧不起我。”李氏絮絮叨叨的说道：“家里有个什么好吃的，都是留给宝轩吃，三弟妹在娘面前也有脸面，她说一句，娘会笑，可我说一句，娘会骂。” “大嫂，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婆婆那人你还不知道，你在意她干嘛？”姚氏无奈的说道。 “我娘就是这样的，就怕我奶。”方思云有些生气的道：“我奶骂我们的时候，她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就让奶往死里骂我们姐妹，奶骂思勤的时候，二婶你还敢帮着说两句呢。” “思云，长辈再怎么样，那也是做长辈的，你这样说话可不行。”姚氏委婉的说道。 “二婶，你以前没有思勤妹妹的时候，对我还挺好的，你现在怎么这样子了？” 方思云却是将矛头指向了姚氏，“思勤妹妹是好，可终究不是你亲生的，我可是你嫡亲的侄女，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姚氏听到方思云的话有些发懵，这些年来有了方思勤后，她仅有的心思就都放到方思勤的身上去了，对方思云她们的确少了诸多的关注，好像一瞬间，这丫头就长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 第47章 这是我娘（二） “思云姐姐，你想要说什么？” 方思勤听这话后，却是一脸警惕的看着方思云，她怎么觉得，她好像是要跟她抢娘亲呢？ “思云，你别瞎说，思勤才是我的女儿。”想想了，姚氏又说道：“你娘为了你们遭了不少罪，你现在也长大了，该懂点事了。” “二婶，我在你心中，难道就连个买来的丫头都不如吗？”方思云听到这话后，有些生气，“为什么自打有了思勤后，你跟我就不亲了？” “什么买来的丫头？思云，你再这样说，二婶可要生气了。”姚氏沉下了脸，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丫头这么讨厌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勤勤，你别听她瞎说。”她低声温柔的同方思勤说道。 “嗯。”方思勤乖巧的点点头，方思云见到姚氏对她跟对方思勤不一样的态度，心中越发的生气，“二婶，她跟你非亲非故，你现在对她这么好，等以后她出嫁了，你看她还认不认你，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就是不亲！” “你胡说什么呢？”方思勤听到方思云的话也很生气，“我娘就是我娘，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我娘。” “你是从我大伯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又怎么样？我大伯娘都偷偷抹眼泪了，你不想着去安慰两句，还在这里想跟我抢娘，我娘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不孝的姑娘！”方思勤轻斥道。 “你……”方思云指着方思勤，以往她只要拿方思勤不是姚氏亲生的来压她，方思勤向来就不敢说话了，没想到，今天她倒是还反过来说她了！ “我看你以后会有多孝顺你娘！” 她撂下一句话，走到李氏身边去了，低声道：“娘，你哭个什么劲，你能不能像我二婶一样硬气点，别没事就哭。” 方思云觉得李氏常常哭，让她厌烦，相反，她看姚氏则极少哭，殊不知，姚氏也有哭的时候，只不过她关起门来在屋里哭，她不知道罢了。 “我就是会很孝顺我娘，不像你，作为晚辈的，还说起自己娘来了。”虽然方思云跟李氏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方思勤还是听到了。 “娘，你看这种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也有不孝的，可我不一样了，我是从娘心里生出来，我以后肯定孝顺娘。”方思勤抱着姚氏的胳膊，低声说道。 她的呢喃软语，让姚氏听了熨帖极了，她知道方思勤一直对自己不是她亲生女儿的事情耿耿于怀，为此，她也费了不少劲。 乡下的妇人，没事总喜欢拿这些事情逗小孩，以前方思勤常常被她们逗的闷闷不乐，为此，她没少跟她们吵架。 然而，今天，听到方思勤这话，她总算是放心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从娘心里生出来的，是老天爷送给娘的宝贝。”姚氏揽着方思勤，一脸惊喜，也顾不上去安慰李氏了。 李氏听了方思勤的话，在心中微微一叹，她生这三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姚氏这个领养的女儿呢，人家至少说话好听。 以前李氏在姚氏面前是有些优越感的，她觉得好歹她还生了三个女儿，而姚氏一无所处，可后来姚氏也有了女儿，还被方有诚闹着上了族谱，当时李氏觉得就算上了族谱又怎样，终究不是亲生的。 但就在此刻，她突然觉得，她是真不如姚氏体面。 她没她贵重啊！ 闷头走了一段路，快到目的地了，她抹了一把泪，叹了一口气，转头道：“就是前面了，那块地我看着特别多的葛根。” “前面有些太深入吧，会不会有豺狼啊。”姚氏有些担心的说道。 “应该不会的吧。”李氏语气有些怯懦。 方思云则是又出头说道：“二婶，不是你怂恿我娘来这留客崖的吗？反正已经来这留客崖了，难道你还会怕豺狼不成。” “思云，我可没求着你们过来！”听到方思云的话，姚氏很不高兴，“你们若是不乐意来，下山去就是，没人拦着你们。” “她二婶，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怪她们。”李氏见到两人又要吵起来，只在中间调和。 “我看思云这丫头今天是怎么回事，说的话听着怎这么刺耳呢！”姚氏可不是那种闷声梦闷气的人。 她本想要跟李氏说，让她好好管教管教她的女儿，但她也不是这种好为人师的人，便将这话咽下去了。 “娘，我们去别处找找吧，这里的葛根肯定很多的。”方思勤不想要再跟李氏她们在一块了。 “行。”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姚氏也决定去别处了，这留客崖这么大，只要往里走，肯定还有葛根的。 就是挖不到葛根，挖点别的野菜也成。 “二弟妹。”李氏想要再挽留姚氏，但她声音不大，姚氏便也当没听见，一旁的方思云便说道：“娘，人家不愿意，您就别强求了，咱们自个多挖点不好吗？” “可是姐姐，若是让她们走了，她们回去后，会不会告诉奶奶啊？”方思兰有些担心的说道。 “她敢，她们自己也藏私不少。”方思云轻哼道。 一旁默不作声的方思月看着姚氏她们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拿起小锄头，率先去挖那葛根去了。 “姐，你看二姐，就会在娘面前装积极。”方思兰看了方思月一眼，撇嘴说道，她就见不得她这勤劳劲，跟她娘一样傻。 “都别说了，思月都去挖葛根了，你们还在这里闲聊，今天你们两姐妹加起来也不如思月挖的葛根多。”李氏难得为自己的二女儿说了一句公道话。 说实在的，她不太喜欢她的二女儿，觉得她这个女儿不会说话，跟她一样傻，以后肯定吃亏，可如今看来，能说会道的女儿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会扎自己心。 “娘，我这一身都痒成这样子了，您还叫我干活，若是思勤一身起了坨，我二婶早就让她休息了，才不会催她呢！” 方思云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李氏，只拿起锄头在地上有一下每一下的锄了起来。 第48章 我的金手指呢？ “思云，”李氏听到方思云的话，心中有些难受，本想要说她两句，但最后也只能够将苦楚咽下，“是啊，是娘没用，希望你以后能够找一个好人家，能够过上好的生活。” “我当然会了，我才不会像你这么窝囊。”方思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以后若是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我肯定会拼命抓住的。”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要记住，你是个姑娘家。”李氏担心她会走上歪路，便委婉的劝诫了一句。 “姑娘家，姑娘家，是不是我不是男孩，让你很失望啊。”方思云看向李氏，“我是个姑娘家，我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爹不喜欢我们，你是不是也要讨厌我们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娘没有那个意思。”李氏连忙说道，她只是想让她踏踏实实，以后不要做出一些让人笑话指责的事情来罢了，她怎么会这样想。 诚然，没有儿子的确是让她难受，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这些年来，娘对你们不好吗？”李氏看向方思云，难过的说道，“当初我生你下来没奶水，我抱着你将周围的村子都走遍了，我四处求人喂喂你，就是怕你饿着，你奶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这些年为了你，娘受了多少苦，你现在还对娘说这些话，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哪。” “行了，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再听了。”方思云丢下这句话，又有一下没一下的挖起葛根来。 一旁的方思月见到李氏有些难受，默默的走到她身边来，想要安慰她两句，李氏瞥见她过来，却只是生气的扭了下腰，走到一边去了。 方思月的手尤且在半空中，可李氏却已经走到一旁挖葛根去了，方思月看着李氏的背影，心中也有些难受。 “让你难受的是姐姐，可为什么，你眼里却从来都没有我呢？” 咬了咬唇，方思月也拿起一把小锄头挖起葛根来。 …… “娘，你认得药材吗？”方思勤跟姚氏自然不知道李氏这边发生的事情，她们已经跟她们隔的很远了。 “认得一点。”姚氏迟疑的点了一下头，“你问这些做什么？” “娘，我只是想，大家都在找粮食，如果我们找药材，是不是就可以卖药材赚钱了？”方思勤挨在姚氏的身边，抬头说道。 “我家勤勤脑瓜子真好使，这是个主意！”姚氏重重的点头，赞扬了她，却是又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娘认识的药材也有限，怕是不太好找。” “无妨，娘总比我要好，我就认得车前草。” 方思勤觉得自己是真是没用，好歹前世她也算是寒窗苦读数十载，可来到这里，她学的只是，却是一样都没派上用场。 唉，她以前怎么就没多学点这方面的知识了，不然她也能认得药材了，可现在，就是遇到什么值钱的药材，她也只能看着它们从她身边溜走。 “也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什么老山参，若是能够找到一株的话，那就发达了。”方思勤开始幻想了起来。 她能够重活一世，怎么说也是福星高照吧，指不定就能够找到山参呢。 “娘不认得野山参。”姚氏讷讷的说道。 “呃……我也不认得。”方思勤听罢有些沮丧，“唉，指不定我们已经错过好几根老山参了。” “这山参哪是这么容易看到的，”姚氏摇摇头，“若是这么好遇到，那叶小哥天天在这里打猎，也是他最先发现。” “也是，以后我问问他认不认得山参，我得让他教教我，我可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归呀。” 她觉得她这一段时间都是离不开这座大山的了，便想着从哪里多学点药理知识，不说能有多懂，至少也要能学会辨认一些基本的药材。 哎，怎么她以前看小说，人家女主就是无所不能的呢？可她却偏生是一个废材，不会琴棋书画，不会吹拉弹唱，也不认得药材。 就连做饭，她也只会做个家常菜。 “系统，系统，你在哪里！”她忍不住的喊了起来。 一旁的姚氏听到她这话，纳闷了，“你这丫头，乱念叨什么呢？” “我在呼唤我的金手指呢。”方思勤转头同她神秘一笑。 “什么金手指？”姚氏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方思勤尽是说些胡言乱语，她担心她是不是在这山上被什么东西迷住了。 小孩子阳气弱，最是容易被脏东西上身了。 “就是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叫系统的老爷爷给了我一个金手指，只要我一点石头，那石头就能够变成金子，现在这里没人了，我就想试试看看。”方思勤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你吓唬娘哪，做梦的事情能当真吗？”姚氏语气松晃了一些，她方才突然胡言乱语，让她担心哪。 “以后在这留客崖你别乱说话，不然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姚氏特意叮嘱了她一句。 “知道啦。” 方思勤吐吐舌头，心中却是叹息一声，看来，她是真没什么金手指了。 至于刚刚突然的出声，会不会让姚氏怀疑什么，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时下的小孩若是胡言乱语，他们顶多是当小孩被什么脏东西给迷住了，只要表现的别太过分，没人怀疑你。 当然，若是尽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指不定他们要敲打着铜锣去村外转一圈给你叫魂了，若是还胡说，指不定会叫来神婆，灌你一嘴香灰。 方思勤可不傻，她说了两句，便也不再说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金手指，或者说，能够重活一世，就已经是上天给她的最大的金手指了。 她刚刚故意那样喊，也就是想给枯燥的生活来点调剂罢了。 这人哪，还是得脚踏实地呀。 “思勤，你看前面，那是啥。”忽然，姚氏出声打断了方思勤的思绪。 “什么呀？”方思勤问道。 “你看那棵树。”姚氏指着前面一个长着小红果果的树指给她看。 第49章 药材 方思勤抬起头来，看了两眼，没觉得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果子这么小，不能吃吧？” 眼前的红果子不过婴儿小指大小，跟小葡萄一样，成群结串的在树上挂着，看着倒是挺漂亮，但是这果子不像是能吃的。 “傻孩子，吃什么呀，这是五味子。”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五味子？”方思勤对这个名字倒是挺熟悉，“这也是一味药？” “当然了，这药娘认得。”姚氏很高兴，“没想到能够在这里找到这么多的五味子，卖给药铺肯定能换钱，勤勤，你真是娘的福星。” “真的吗？这个真的能换钱吗？”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也很高兴，“那这药材值钱吗？” “这个娘可不知道，娘能认得这个，也只是因为以前跟着你外公认得一点。”姚氏答道。 方思勤的外公在他们那个小村庄里，算是一个半吊子的大夫，懂得一点点药理，但又不是特别懂，估摸着，也就能治个头痛脑热的水平，当然，那头痛脑热还必须得是因为普通的感冒引起的，不能是有别的什么病因。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一个技能。 像姚氏跟着他，不就认得这五味子了吗？不像方思勤，她也就能认得一个车前草、蒲公英的水平。 “那我们快摘，只要能卖钱就好。”方思勤连忙说道。 姚氏点点头，在树下摘了起来，这五味子有着宽大的叶子，是藤本植物，所以有些缠绕到了旁边的树上，当然，爬树的事情就交给方思勤了，两人将这株五味子给摘光了，摘了一大篮子。 姚氏的脸上露出了笑来，“这一篮子五味子，指不定还能换十文钱呢，到时候就有钱给你买糖吃了。” “这么一大篮子，只能换十文钱吗？”方思勤听到后却有些失望。 “能够换十文钱，已经是很好的了。”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她自己是很满足了。 “没有，我只是想着的我们若是生病了，拣药那么贵，结果这药材拿去卖，却并不能换多少钱。”方思勤叹息一声。 “你别看这一篮子药材多，其实晒干后也没多少了。”姚氏倒是挺满足，“若是每天都能够摘到一篮子五味子，娘牙齿都得笑掉了。” 方思勤也笑了起来，她知道，她们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过，运气这东西虚无缥缈，还是可以想想的。 “娘，我们找不到五味子，可以找别的药材嘛，这里平常应该没人来采药，里面肯定有很多的药材。” “娘，您认得多少种药材啊？不然我们回去找找外公，让他教教我们，到时候再上山，我们就可以找药材了。” 方思勤灵光一闪，这就叫着思维转换，现在找野菜这些吃食的人多了，那她可以找药材嘛。 她原先担心镇上的物价都大涨，甚至担心镇上的商业都已经崩溃了，可今儿个她去了一回镇上，对今年的灾情心里就有底了，实际上，这灾情也没那么严重，镇上那些铺子生意照样做着，粮食虽然涨了，可也就涨了快一半而已。 要知道，这时下若真遇到重大灾情，粮价翻个五倍、十倍都有可能的。 镇上那些人，依然有钱来买别的东西，结合她去镇上观察的情况来看，这次受灾的人群范围并不是很大，受灾最严重的还是他们这些穷人。 “你不怕你外公了？”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却是有些诧异。 呃…… 姚氏的话，让方思勤的脑海里浮现出姚老爷子的形象来，姚老爷子长相并不凶恶，也不是那种板着脸一脸严肃的人，比起姚老太来，他甚至能算是慈祥了。 主要是方思勤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抓蛇，正好被方思勤见到了，他抓着蛇尾巴，抡着手臂转圈圈，然后用力一甩，那滑溜溜的蛇就甩在了方思勤面前。 从此之后，方思勤最怕的人便是姚老爷子了。 可那是原主，现在的她，并没有那么怕蛇，她也不可能因为怕蛇而怕姚老爷子，她现在只想要去跟姚老爷子学认药材，若是能学到抓蛇，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娘，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嘛，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方思勤偎依在姚氏身边说道。 “还小时候呢，你现在就不是小时候了？”听到女儿温声软语，姚氏只觉得好笑。 方思勤随便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有趣。 这就是做娘的心态。 “嗯，我现在是大小孩了。”方思勤抬头看着姚氏，道：“我想要帮您，不想让您那么辛苦，别人都说小孩子学东西快，我想去找外公学认药材，我还想要跟他学抓蛇呢。” “抓蛇，那滑不溜秋的东西，你以前不是最怕了嘛，万一咬你一口，那可不是好玩的。”姚氏连连摇头。 “我以前是怕，可是我想要克服这种恐惧，我听人说，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微笑着面对它，所以我想要跟外公学抓蛇，况且，抓到蛇还能卖钱呢。” 方思勤故作夸张的说道：“我之前听说我们有人抓到了一条蛇，卖了整整一百文钱呢！” “若是我也能够抓蛇卖到钱，我就能够给娘买很多好东西了。” 姚氏听了心中很欣慰，又有些酸酸的。 “勤勤，娘可以带你去找你外公，可是去抓蛇这事，这可不是女孩子该做的。” “嘻嘻，反正娘你肯定带我去就好。” 其实姚氏娘家离大坪村一点都不远，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姚氏因为没生儿子，在姚家人看来，是她连累了几个侄女的亲事。 再加上平常她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在婆家过的不算好，回娘家更是不讨嫂子喜欢了，还不如不回去。 其实方思勤能够理解，哪有出嫁的姑娘家回娘家了，空手而归的呢？所以，拿不出走亲戚的礼物，还不如不走。 不过这次方思勤想好了，她就拎着一斤米，一斤面去，想必也没人会嫌弃。 “娘明天带你去。”大不了就是被人说两句呗，她被人说的还少嘛，只要她女儿想去，她就带她去。 “谢谢娘。”方思勤抬头冲姚氏笑得灿烂。 看到方思勤的笑容，就是再为难的事情，姚氏也不觉得难了。 第50章 野猪救子 姚氏虽然说自己认得一点药材，但是她认得的也不多，就算是以前跟着姚老爷子认得一点，嫁到方家这么多年，许多不常见的，她也都忘了。 接下来，方思勤跟她在这山上走了许久，她也没有再说找到什么药材，反而是看这也像是要药材，看那也像，但自己就是不太确定。 方思勤见到她这样，决定还是明天去问姚老爷子的好，可别辛辛苦苦挖了半天药，结果晒干后拿到药铺，人家说是不怎么值钱的杂草。 毕竟万物皆可入药，就连随处可见的茅草，茅根还能入药呢，可这药常见，挖去卖了也不值钱。 “哎，娘，这五味子真的可以卖钱吗？”越往下走，方思勤便越发的担忧了，不会这五味子根本就不值钱吧？ “当然可以了。”姚氏说的信誓旦旦。 见方思勤一脸怀疑，姚氏伸手作势要敲她，“你还不信娘了？” “娘，我信您。”方思勤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还真的是有些不相信了。 姚氏见她这样，便从篮子里拿出一颗五味子来，在衣服上擦了，往她嘴边凑，“来，吃一颗，就算是这五味子卖不了钱，给你当零嘴吃也好。” 方思勤将头往后仰，“娘，这能吃吗？您可别毒死我了。” “怎么不能吃？”姚氏说着将这五味子扔到了自己嘴里，嚼了嚼，道：“好吃极了。” 方思勤见她这样，这才半信半疑的拿起一颗五味子放到自己的嘴里。 “嗯……”方思勤皱起了鼻子，初时吃到嘴里，觉得有点苦、有点涩，味道怪怪的，再嚼有点酸，慢慢的有点甜，反正方思勤是不喜欢这种味道，她将它吐了出来，“娘，您是故意的吧？” 见到方思勤这样，姚氏笑了起来，没错，她就是想逗她了。 “来，再吃一颗？”越是见到她不喜欢，她便越是要故意问她，看到方思勤斜着眼睛看她，她倒是又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方思勤听到姚氏爽朗的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中是真高兴，她很喜欢看着姚氏这样笑，虽然有些没形象，但她这时候，想必是真的开心。 “哈哈哈，笑死我了。”姚氏捂着肚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越笑越起劲，甚至笑弯了腰，连手中的篮子都提不起来了。 “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姚氏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扬起来，朝她摆了摆，笑得喘不上气来。 方思勤只无奈的站在一旁，打算等她笑够了后，再走路。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姚氏这么爱笑呢？她左思右想，她也没做什么惹她发笑的事情啊。 “思勤，你刚刚那小模样，可逗死娘了。”姚氏缓和了一阵，这才拿起地上的篮子，直起腰来，但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娘，我又不是小毛孩。” “你不懂的，不管你多大，你在娘的心中永远是一个孩子。”姚氏看着方思勤，笑道，“等你以后做娘了，你就知道了，她做什么，你都觉得高兴，都想笑。” “呵呵。” 方思勤勉强笑笑，说出来吓死你，我两辈子加起来，比你还大了。 哎，但谁让自己这辈子是个小孩呢，那就随便你笑好了。 “救命……快来人啊……” 两母女这里正说着话呢，远处突然隐隐传来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方思勤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娘，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好像是你大伯娘她们的声音。”姚氏也听到了。 方思勤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姚氏也握紧了腰间的柴刀，两人缓缓的朝来时的路上看去，迎面瞧见了跑得一头凌乱的方思云。 “思云，怎么了？”姚氏见到方思云后，连忙问道。 “我们刚刚在那里挖葛根，结果碰到了一头大野猪，那野猪现在正追着我娘她们跑！”方思云惊魂未定的说道。 “野猪？”方思勤听到后，却是眼前一亮。 听到方思勤这语气，方思云冷哼一声，道：“你可别以为野猪是好玩的，它可凶了，还有獠牙。” “那又怎样，难道我们因为害怕这野猪，就不管你娘她们了吗？”方思勤说着，往前走去。 “你在这等着，娘亲去看看。”姚氏拉住了她。 “娘，我会爬树呢，我去看看。” 没等两母女说个明白来，那野猪已经追着李氏她们跑了过来，也幸好这林子里树木、山石繁多，不然李氏早就让这野猪给追上了。 见到李氏，方思勤也总算是明白李氏她们为什么会被野猪追了，因为李氏手中此刻正提着一头小猪仔，此刻那猪仔正发出细微的嚎叫。 这头猪仔非常非常小，应该是才生出来不久，也难怪这头母野猪会这么的拼命了，它的孩子被偷走了，那还得了。 “大伯娘，快放下猪仔！”方思勤见到这野猪跟疯了一样，连忙拉着姚氏躲到了一旁，同时冲李氏大喊道。 可李氏说什么也不肯放下这头猪仔。 此刻这野猪凶起来并不比豺狼虎豹差，当然，方思勤也没见过豺狼虎豹凶恶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反正这头母野猪真的很凶，非常凶。 它肯定时常在泥坑里的打滚，浑身黑毛又长又脏，鼻子上还长着长长的獠牙，方思勤原本看到这野猪还能想到猪肉，但现在，她只想逃跑。 但凡是野兽，就招惹不得，就算是野猪也不行。 方思云见到野猪追来，早就撒腿跑的没影了，方思月跟方思兰两人也拼命的往前跑，方思勤见到姚氏还发楞，连忙拉着姚氏往一旁跑，一边跑，一边将手中的石头朝这大野猪扔去。 “思勤，娘得去帮你大伯娘。”姚氏一面跑一面说道。 “娘，您这干瘦的样子，能打得过这大野猪吗？”方思勤一面拉着她往前跑，一面说道。 “可是，那就看着你大伯娘被野猪追？” “我让大伯娘将手里的小猪扔掉，她又不肯扔，她这样子，那野猪可不得追着她拼命了。”方思勤语气有些烦躁。 第51章 失败 “思勤，你不懂，若是娘抓到了一头小野猪，娘肯定也不会扔的。”姚氏说道，家里都这么穷了，就算抓到的是一头小猪仔，但这也是肉。 “可是娘，若是我被野兽给叼走了，您肯定也会拼命去追的。”方思勤却是如此说道。 “唉……”姚氏听了便叹了一口气，只转头同李氏喊道：“她大伯娘，你放下那猪仔吧。” 可李氏却跟没听到她们话，只闷头往前跑着，同这野猪绕圈子。 她可能是跑了很久了，实在是跑不动了，竟然朝姚氏跑来，在姚氏还没注意的时候，将手里的猪仔往姚氏手中一塞，“弟妹，我跑不动了，这猪仔就交给你了。” 姚氏看着手中的野猪跟跑开的李氏，一时之间有些瞠目结舌。 本来方思勤跟姚氏离那野猪并不是很远，眼下这李氏将野猪塞到姚氏手中的时候，那野猪立马调转猪头，往姚氏撞来，幸好方思勤眼疾手快，将姚氏往旁边一拉，那野猪便猛的撞到了树上。 不待它调转猪头，方思勤已经从姚氏手中抢走了她并未拿稳的猪仔，然后拼命往前跑。 “思勤。”姚氏往旁边避开野猪的冲撞，那野猪见到自己的孩子并不在姚氏的手中了，也来不及跟她计较，只朝方思勤追了上去。 姚氏连忙也提着柴刀追了过去。 李氏跟方思云她们站在树下，看着朝野猪追去的姚氏，颇有些惊魂未定。 “娘，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方思兰巴巴的问了一句，“我们晚上是不是没有猪肉吃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肉了，久到一想起那肉，她就快要流口水了。 其实方思勤之前也跟她差不多，幸好这几天托叶远平的福，倒是吃了几顿肉，稍稍得解了解馋。 但是能够有更多的肉吃，她也是不会拒绝的，虽然方才喊着要李氏将这猪仔放下，但眼下这猪仔到了她的手里，她却是舍不得放下了。 “还吃肉呢，没有被猪撞死就不错了。”方思云在一旁说道。 她完全忘了，先前趁着那大野猪在一旁拱葛根、地虫，提议偷野猪仔的人就是她了。 “思勤。”姚氏见到这野猪追着方思勤，急得眼睛都红了，“思勤，你快将猪仔放下。” 方思勤脚上跟长了风火轮一样，拼命的往前跑，她从来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快得耳边甚至能够听到风声。 但她就是没有想过要放下这野猪。 她往树林里面跑，在树林里面绕来绕去，在石头旁边绕来绕去，但那野猪虽然体型庞大，但还挺敏捷，虽然她拼命的跑，拼命的饶了，但那野猪还是死追着她不放。 终于，方思勤来到稍微有些熟悉的地方，她快的更快了，经过某块石头旁边的时候，她两只脚踏着空气跨了一下，而身后的野猪却是突然停住了，并发出了尖利的嚎叫声。 方思勤跑了几步，停下脚步，看着那野猪，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脏“砰砰砰”的跳。 她跑的脚都有些打摆子了，总算是坚持到了这里，坚持到了叶远平以前告诉她，他放夹子的地方。 靠着这个专门夹大型野兽的夹子，她成功的夹到这头大野猪。 “勤勤！”姚氏也喘着气追了过来，看到方思勤安好无事，她也停住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 隔着这头大野猪，隔着野猪尖利的叫声，方思勤朝姚氏露出一个笑来。 “你……你还……你还笑。”姚氏还没缓过气来，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方思勤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步一步朝野猪走近，然后将这石头要扔到了野猪身上。 野猪叫的更加凄厉了。 姚氏咬着牙，眼睛一闭，心一狠，拿起手里的柴刀，猛地往野猪脖子上劈过去。 野猪挣扎着，蹄子四处刨着土，低着头，想要朝姚氏撞来，但是它脚被死死的夹着，挣扎不开，无处着力。 一下又一下！ 鲜血遍地。 野猪的声音慢慢的变小了，姚氏回过神，睁开眼，那野猪在她的柴刀中，已经成了一缕亡魂。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愿你下辈子投胎做人别做猪了。”姚氏嘴上碎碎念着，“猪啊猪，你莫要来找我，你这辈子做了福报，下辈子肯定能投胎到富贵人家。” “娘。”方思勤叫了姚氏一声，姚氏这才回过神来，将柴刀扔掉，走过来一把抱住了方思勤，“你这孩子，刚刚吓死娘了你知道吗？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不就是一只小猪仔吗？” “其实我看中的是这头大野猪啊。”方思勤笑着说道。 她手上这只猪仔能有多大，去掉内脏根本就吃不了几餐，犯不着费这个劲，她赌的就是能够将野猪引到这里来，能让它踩中这夹子。 难得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虽然这野猪其貌不扬，虽然它是一头充满着母爱的野猪，但它依然是她眼中的肉。 “勤勤，既然我们杀了这野猪，那你将手里的小猪仔放了吧。”姚氏同方思勤商量道。 “没问题。”方思勤蹲下身子，将这小野猪给放掉了，只是可惜，这野猪先前被李氏抓着跑，就已经是气若游丝了，最后又被方思勤抓着跑这么久，这会儿就是方思勤将它放倒地上的，它也动不了了。 “娘，它可能活不了了。”方思勤抬头说道。 “哎，这都是命啊。”姚氏说了一句，走过来，又对着这小猪仔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什么，大抵也是让它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之类的话。 而后她也看向这只大野猪，道：“你莫要怨我，不是我不肯放了你这孩子，只是它的确活不下去了，这样也好，你们母子在阴间好好相聚，下辈子还做母子。” 这时下的人讲究个因果报应，姚氏无论是杀鸡杀鸭，反正但凡是杀生，她总要絮絮叨叨的同它们说一些劝慰的话，尽管它们并不能听懂，但她每次都会这样说，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方思勤觉得挺好。 当然更好的是，她现在得到了一头大野猪！ 第52章 你脸怎生的这么大 “娘，这头猪我们怎么处理？”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 按照姚氏以前的做法，那肯定是都不用想，直接下山叫人来搬回家啊。 可是现在她却不想这样做了，这方家都接二连三的打自己女儿的主意，她要是还将方思勤用命换来的猎物带回方家，那她就是个棒槌。 “方家那些人，自然是想都不要想，只是要不要分点给你大伯娘她们？毕竟她们也受了惊。”姚氏想了想，抬头看向方思勤，“勤勤，这头野猪是你打来的，你说怎么办？” 方思勤知道姚氏对李氏她们还是有感情的，只道：“娘，你说，如果是大伯娘她们抓到了这头野猪，她们会分给我们吗？” “这个，娘不知道。”姚氏摇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会给我们分点吧。” 方思勤便笑道：“娘，不然这样吧，我们先将这头大野猪先藏起来，将这头小野猪交给大伯娘她们，看她们怎么分，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分给她们，您觉得怎样？” “可以。”姚氏点点头。 这留客崖山坑众多，要藏一头野猪倒也不是难事，姚氏是个聪明人，她砍了很多的藤蔓，将这野猪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将它推到一个荆棘坑中，再将这藤蔓的一端捆在一棵树上，将捆在这树上的藤蔓结再用藤蔓遮掩起来。 接下来，两母女又将之前那野猪挣扎的痕迹处理了一下，便带着这头小猪仔去找李氏她们。 “大嫂、思云……”姚氏走到先前她们分开的地方，呼唤了几声，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李氏母女四人从附近一块大石头旁走了出来。 “弟妹，你没事啊。”李氏见到姚氏，有些微心虚，毕竟方才她将这野猪扔给姚氏的时候，并未同她招呼。 “没事。”姚氏摇摇头，李氏有些尴尬，勉强笑笑，倒是一旁的方思云，眼尖的看到了姚氏身后的方思勤手中抓着的小猪仔，死死的盯着。 “没事就好。”李氏欣慰的点点头，“那大野猪去哪了？不会再追来了吧？” “不会了。”姚氏摇摇头，解释道：“我跟思勤跑了好大一个圈，将那野猪绕没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连连点头，也不敢多问细节上的事情。 “这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回去吧。”姚氏便说道。 “好好好。”李氏仍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姚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下。”一旁的方思云却是叫住了她们，她不顾李氏给她使的眼色，走到了姚氏的面前，“二婶，这头小猪仔怎么说都有我们的份吧？” “当然有了。”姚氏答道。 “怎么说，这头猪仔也是我娘千辛万苦才从那大野猪的手中抢来的，为此，我们都快跑没命了，二婶你要是……等下，刚刚二婶你是说，这头野猪有我们的份？” “当然。”姚氏点头。 她当然愿意给她们，可是方思云的话，还是让她心头有些不快。 “思云姐，虽然这头小野猪是你们先得手的，可最后大伯娘自己主动放手了，而且，她不经过我娘的同意，就将野猪塞到我娘手中，差点害了我娘的命，就她这种祸水东引的行为，你们还想要分这头小野猪？你脸怎生的这么大！” 姚氏有所顾忌，但方思勤可不一样了，对于李氏的行为的，她本来就很生气！ 她之所以跟姚氏如此提议，就是让姚氏看清她们的为人，好让她早做决断！ “是啊，思云，刚刚是娘的不对，这头小猪仔，我们不要了！”李氏听了方思勤的话，觉得很羞愧。 “娘，为什么不要？刚刚咱们被野猪追的都快没了半条命，要不是我们耗光了那野猪的力气，这头小野猪她们能得手？怎么说，这头小野猪，我们也能得一半！” 方思云义正言辞的说道，“要不是我们，你们哪有机会得到这小野猪？你说我娘差点害了你们，可你们不是没事吗？” “害人者总是这样一副口吻，因为害人没有成功，就无罪吗？”方思勤冷笑一声。 “哼，反正这头野猪，我们是要定了，你们若是不肯给，我就回去告诉奶奶，到时候大家谁也别想得到！”方思云威胁道。 “你们现在给了，还能得一半。”才八岁大的方思兰也扬起了小脸，她跟她姐姐方思云，素来是一条绳的。 “威胁我们？我们现在就烤了吃，回去任你怎么说，也是空口无凭，就算是奶要打我，以一顿打换一顿饱餐，值了。” 方思勤却是不受她们的威胁，反而故意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来，“哇，香喷喷的烤猪肉，还有香喷喷的猪肉汤，想着就美味呢。” “你！”听到方思勤的话，方思云无计可施，只跺脚骂道：“你无耻！” “你才无耻！”方思勤跟她对骂了一句，拧着手中的小猪仔，“嘁，我不跟你说了，我跟我娘要去找个地方烤猪仔咯。” “娘……”见到方思勤跟姚氏要走，方思兰有些急了，只拉着李氏的手，“我也想吃猪肉。” 李氏有些为难，其实跟姚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她知道姚氏的为人，她是断然不会自己吃独食的，所以，她方才并未出声争抢，可偏偏这大丫头不懂事，唉，这下可怎么办。 “二弟妹，方才都是思云这丫头不对，这猪仔就是你们的。”李氏连忙向前同姚氏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我鬼迷心窍，实在是舍不得这头猪仔，可自己又实在是跑不动，所以才将这猪仔塞给了你。” “我不是想要害你们，我是贪心啊，我想着我们都是一家人，万一你跑掉了，我跟孩子们也能跟着喝一口汤。” 李氏说的言真意切，“家里的状况你们知道，除了四房的思梅，咱家这几个闺女，谁都不受重视，孩子们已经大半年没闻过肉味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第53章 钻木取火 听到李氏的话，姚氏也有所触动，她知道李氏也不容易，心中原本对她的那丝不满，也消失不见。 “大嫂，你的苦衷我都知道，我原也没打算将这只小猪仔独吞，思勤方才的话，是逗思兰她们玩呢。”姚氏便说道。 “勤勤，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们拿着这只小猪仔过来，就是与你们一同分享的，不然我们拿过来干嘛呢？”方思勤看着方思云，脸上带着失望之色，“只是思云姐姐的话，太让我伤心了。” “思云，快跟你思勤妹妹道歉。”李氏便说道。 方思云听到方思勤的话，心头暗恼，想让她道歉，没门！她硬邦邦的说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她觉得不好听，那是她的问题。” “思云，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越来越执拗了，快道歉！”李氏语气严厉了一些。 “娘，你凶我？”对李氏的态度，方思云有些不能接受。 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最是执拗固执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现在娘说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李氏见到方思云的态度，越发生气了。 先前她对自己不礼貌，也就算了，反正她受点气，不要紧，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硬，等会别人吃肉，她难道干看着？ “好了，大嫂，别跟孩子一般计较了，这时候的孩子，脾气都硬。”姚氏在一旁劝了两句，道：“我们去处理这只猪仔吧。” “唉……”李氏悠悠的叹了口气，“你家思勤年纪比她还小两岁呢，怎这么乖巧听话呢，偏生这丫头，总惹我生气。” 姚氏摇摇头，没有答话，只是带着她们去找小溪。 都是常在山上跑的人，山泉水倒是好找，不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小溪边。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 处理这只小猪的，捡柴生火的，砍竹子的，大家各自忙活开来。 连一向喜欢偷懒耍滑的方思兰，也非常积极的去捡柴去了。 方思月垒了灶台，方思勤去砍竹子，姚氏跟李氏处理这只小猪，只有方思兰，别扭的站在一旁看着。 “思勤，你砍竹子做什么？”方思月垒好了灶台，看着方思勤的动作，有些好奇。 “用竹子做几个小碗呀。”方思勤笑着说道：“这样我们就能喝到汤了。” 这次她走了老远，在竹林里选了一根老大的竹子，又是砍又是拖的，可是费了她不少力气，手都磨破了皮。 不过，能有吃的，她高兴。 方思勤将自己的想法讲给方思月听，方思月便也过来帮她一起做竹锅、竹碗、竹筷。 原本按照李氏的想法，是将这猪仔带回家藏起来，趁着家里人不在，再偷偷的拿锅出来将这猪仔给炖了，没想到，姚氏竟然打算直接将这猪仔在山上就给吃了。 “弟妹，你带了火折子吗？”处理好这只猪后，李氏见孩子们将这灶台都搭建起来了，一时倒是有些不解。 “没有。”姚氏摇摇头，道：“不过没关系，我以前跟我爹学过钻木取火，这天气炎热，应该能成。” “弟妹你懂得可真多。”李氏有些羡慕的说道。 姚氏尴尬的笑笑，其实她就是以前见姚老爹这样做过，也不确定究竟能不能成。 “娘亲，你当真会钻木取火？”方思勤倒是有些讶异，虽然她早就知道钻木取火这个概念，但是让她来操作，她怕是做不来。 “嗯。”姚氏点点头，方思勤有些狐疑：“娘，您真的会？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以后再教你吧。”姚氏说着，走到了一旁，道：“我先去试试我能不能将火点燃，你们都别过来啊。” 她怕万一她没点燃，被她们这群孩子给笑话了。 而且人这么多，她觉得她自己也不一定能点燃，还是去一旁慢慢练习的好。 撇开这几个孩子，她兀自走到了上游，寻了一块空地，找了些容易点燃干燥草芯子，又自制了钻木取火所需要的工具，然后便学着她记忆中曾经见过姚老爷子的样子，开始了她的钻木取火之旅。 知易行难啊，毕竟现在有打火石，又有火折子，谁还来钻木取火啊，姚氏一个人弄了许久，也没将这火点燃。 她几乎是有些沮丧了，可这么多人都指着她呢，她又不想认输。 “哎，二婶怎么还不来啊？”却说方思勤等人，早就将那只小猪拆分成几份，还找了一些野葱、野蒜等物，锅灶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姚氏过来点火了。 “不知道啊。”方思勤摇摇头。 “你说二婶她会不会被什么豺狼给叼走了？”方思兰说道。 “别胡说，我娘才没事呢。”方思勤分析道：“若真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娘肯定会喊的，她没出声，就说明没事。” 方思勤其实知道，姚氏估摸着是不会钻木取火，不然第一次她们烤兔子的时候，她也不会回去拿火折子了。 “不然我去看看吧？”李氏提议道。 “不用，还是我去看看吧。”方思勤说着便站起身来。 她打算找到了姚氏了，就劝劝她，让她别忙活了，不会就说不会，将这猪肉带下山，再找机会煮了也是一样的。 正这样想着，迎面就见到了姚氏，手里面拿着一根干柴，一脸喜滋滋的，“勤勤，勤勤你看，娘取到了火了。” 方思勤也瞪大了眼，“娘，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是当然的。” 姚氏拿着火过来，大家见了都很高兴。 接下来众人便开始煮猪肉了，方思勤担心姚氏沿途会落下火星子，又一路往前看了看，确定不会落下火灾，这才折回来。 太阳渐渐落山了，几人围着这简易的火炉，夕阳的余光洒在众人脸上，教人都分不清脸上究竟是火光还是夕阳了。 “好香啊。”随着夜幕降临，猪肉的香气也渐渐入人鼻翼。 “是啊。”这一刻，大家都抛却了成见，围着火炉，尽情的享受这片刻的慰藉。 第54章 责问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这一只小猪仔并不大，分与她们六个人吃，每人能吃到的肉也不多，好像才刚闻到香味，这肉就没了。 她们都恨不得连骨头都给吞下去，每个人都将骨头给嚼碎了，仔细吮吸着里面的骨髓，只将骨头里面所有的汁液都吮吸一空，才念念不舍的将这骨头给吐掉了。 最后大家都吃完了，姚氏拿锄头挖了个坑，掩埋掉这些骨头跟火烧的痕迹，大家这才带着东西准备回家。 “她二婶，我跟你打个商量。”路上，李氏同姚氏说道。 “说罢。” “我们能否跟昨天一样，都少拿点东西回去。”李氏可舍不得将她挖的这么多的葛根都带回去。 “可以。”姚氏点头，就是李氏不说，她也不会全给带回去的。 “那我们还藏昨天那，你觉得怎么样？”李氏又说道。 “都可以。”姚氏点点头。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等到快下山的时候，夜幕已经压了过来，只剩下一丝丝的微光，姚氏另外找地方将她今天的收获藏了。 李氏虽然说要将粮食藏昨天那里，但她也不是个傻的，也是心照不宣的另找地方藏了。 藏好东西，一行人就回家去了，李氏跟姚氏各自提着个大篮子，篮子里面放着三五根葛根往家里走。 到了门口，方思勤有些犹豫，“娘，我不敢进去。” “怕什么。”姚氏拍了拍自己系在腰间的柴刀，霸气的牵住了方思勤的手。 方思勤突然就有了胆气，是啊，怕什么，他们还敢吃了她不成！ 推门，进院。 迎面便是方老太，她立着一双小脚，双手叉腰，穿着青色的衣裳，吊着一张黑鸦鸦的马脸，乍一看，真有点像地狱来的牛头马脸。 “娘，您怎么在这儿啊。”最先推门进去的李氏见到方老太，吓了一大跳。 方老太没有答话，只是阴森森的看着她们，怪吓人的。 她的目光在方思勤的身上停留的尤其久，久到方思勤汗毛竖起，手心发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才将目光移开，老生常谈的开口骂道： “你们这是拧成了一条绳，想要对付我是不是？” 说罢，便抢过她们手中提着的篮子，见到她们篮子里面的拿点东西，气骂道：“天天在山上一待就是一天，结果就找了这么点吃的？” “你们是不是将吃的藏起来了？” 她语气带着些狐疑，一一扫过众人。 “没有，娘，我们哪里敢。”李氏接触到她的目光，连忙说道。 “不敢？我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思比鬼还多，总以为多找点吃食就是好了我似的！”方老太骂了句，道：“以后你们若是还是只找这么点东西，那就别吃饭了。” 说罢，便迈着小脚离开了。 方思勤注意到，她并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 她突然就醒转了过来，只要她们六人不吃方家的粮食，方家的粮食说不定足够让剩余的人挺过这个灾旱。 是了，方家怎么说家里也是有几亩大水田的，还有几亩旱田，又不是那种没田没地，光靠佣种别人田地的人家，日子怎么可能过的这么惨。 况且，以前方老爷子脚没受伤的时候，也常常去深山洞里收点山货卖，脚受伤了后，他又会个织草席的手艺，怎么也不可能混到天天吃草饼子、野菜疙瘩汤了。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怕是在防备她们大房、二房的这些女人，反正他们自己可以偷偷摸摸的吃小灶。 方老太并不是不知道她们私藏了粮食，只是对她们藏的那点东西她根本就不在意，应该说是看不上。 这些什么野菜、草饼子，说不定她根本就看不上。 她就住在正房，灶房就在她卧房隔壁，粮食也是由她掌管着，她想要开小灶随时都可以。 之所以表现出这样一副穷巴巴的样子，怕是为了装穷！ 至于她们在外面半天不归家，他们怕是巴不得，因为这样，更方便他们开小灶。 至于骂人，那是必须的，方老太不骂人，怎么展现她的存在感，怎么展现她的地位？ 方思勤今天回来时，还担心他们会对她不利，可是见方老太一切如常的样子，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她是多想了。 她现在可是值大几十两银子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打她，万一将她打跑了怎么办？ 当然是要一切如常，避免打草惊蛇了。 “方思勤，你今天对长辈这样不礼貌，你还敢回来？”晚间，方思勤跟姚氏去吃饭，饭桌上，方有福跳出来指责道。 方思勤低下头去，方有福便看向姚氏，“二嫂啊，你不知道你家这个思勤今天是怎么的无礼，可是将我们好一顿骂。” “那你们做什么了，她要骂你们？”姚氏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她看着方有福说道：“勤勤都告诉我们了，你们趁我们不在，吃独食！亏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我们怎么是吃独食，你们都不在家，我们还不能吃午饭了？”方有福反驳道。 “说的有道理，那你们中午吃白面饼，我们晚上吃草饼，这话又怎么说？”姚氏问道。 “你听她胡说八道，什么白面饼，我们中午也是吃的野草疙瘩汤配干草饼，那面饼是娘心疼我家宝轩，给他加的餐，被你家思勤看到了，就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方有福早就想好了理由。 “我才不信，我还不知道你们！”姚氏冷哼一声，看向方老太，“娘，我们在外面找野菜那么辛苦，怎么说，也给我们吃块白面饼吧？” “现在什么年成？你还想吃白面饼，你怎么不吃粪去！”方老太骂人可不带客气的。 “娘，先不说我给家里的交的野菜如何，这家里的活可都是我做的。”姚氏压着声音说道：“我不是傻瓜，勤勤究竟看到了什么，我心里有数。” “大不了就闹起来！” “今天勤勤看到的事情，我也跟大嫂她们说了，你们这一家子不将女人当人看，就是把宝轩当宝又如何？我看他以后长大能不能娶到媳妇！” 第55章 责问（二） 姚氏出马，一个顶俩，快狠准的抓住了方家人的命脉。 虽然这时下重男轻女严重，但大家也是放在私底下的，这闹到明面上来终究是不好看。 还是有那等心疼姑娘的人家，听到这等事，可不会再将姑娘嫁入方家来了。 就是那些不心疼姑娘的人家，也要想想，怕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姚氏，你可别太过分了，我敬你是我二嫂，你诅咒宝轩，这可就太过分了吧！”方有福站起身来，朝姚氏吼道。 “方有福，将你那手指放下，别对着我指指点点的，我可不怕你！”姚氏抬起头，冲他说道。 她可不是那等娇弱的女人。 这乡下的女人干活多，力气还真不小，方有福平常做事偷懒耍滑，要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打得过姚氏。 “行了！”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方老爷子将筷子一砸，“都别说了，老婆子，你去拿点玉米面出来，给她们烙点饼。” “还想吃饼，吃屁去吧！”方老太嘴中骂咧咧，她可不想在她们身上浪费她宝贵的粮食。 方老爷子脸一板，“快去。” 方老太这才不情不愿的进里屋去了。 方老爷子今天被方思勤骂了一顿，也算是被她骂醒了几分，是啊，方思勤说的没错，他作为一个长辈，他没能当起这个家，他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立场跟底线。 他的二儿为了他才去的河岸上，他怎么能任由家里人欺负他的妻儿呢。 他不瞎，在这个家里，最心疼他的人怕是只有他这个二儿了，可他的行为实在是让人寒心。 人总是复杂的，这一刻他是这样想的，下一刻，他可能又会被人带偏去，尤其是他这种人，耳根子软、立场不坚定，很容易被人拿住。 这次，他虽然能够稍微硬起来，但也并没有让方思勤对他的印象改观。 在方思勤看来，他若是真知道悔改，那今天她们回来，饭桌上就不会是这些吃食，而应该是更好的面饼或者白粥。 可她们回来了，饭桌上依旧是这些磕碜的吃食，还是姚氏大骂了他们，他才知道让方老太去拿吃食。 不过，对他的要求不能够太高。 今天，这也算是她们的翻身斗争有所进步吧。 尤其是姚氏，今天这一番话，说的棒呆了，她真的有很多变化！ 不说从前原主记忆中的姚氏了，就是这几天，方思勤都能够感觉到她的不一样，她变得越来越硬气，越来越坚强了。 有个维护自己的娘亲可真好！ 方思勤偎依着姚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姚氏也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还不快来做饭！”方老太从里屋出来，将一碗掺加了白面的玉米粉“砰”的往桌子上一放。 众人见到这碗玉米面粉，倒是有些吃惊。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能够从方老太的手中要到东西啊。 “我去煮吧。”李氏站起身来。 方有仁闻言在一旁拼命的同她打眼色，她也没理会。 虽然她也很自私，但她心里也有一杆秤，弟妹拼着挨骂要来了玉米面，她就该去做。 大不了她也挨一顿骂好了，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大不了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果不其然，见到李氏竟然敢去拿面粉烙饼，方老太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李氏虽然觉得如芒在背，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做了。 在方老太那如针般的目光中，李氏烙好了八块饼，方思勤也分得一块，尝了下，味道竟然还不错。 “大嫂，你这烙的饼子怎么只有这么点？我还没拿呢？”方有福见到这玉米饼子，也不吵了，然而，还没等他伸手去拿，碗却是已经空了。 “娘不是说你们中午吃过了吗？”李氏低低的答道。 “我们中午吃过了，就不吃了？”方有福很生气，李氏又弱弱的说道：“这是娘的意思，娘就给了这么点玉米粉。” 方有福无话可说，方老太也生气，虽然她有饼吃，但她的宝贝孙子还没吃呢。 “你就不知道将饼做小点？我家宝轩都还没吃！”方老太喝骂道。 “娘骂的是。”李氏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应道。 没想到都这么久没有烙饼了，她烙饼的手艺竟然还是这么好，做出来的饼子味道一点都没退步。 虽然晚上已经吃了猪肉，但能再吃一块饼，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方老太见到李氏这样子，很生气，她伸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就知道吃，做过活都不会做。” 李氏被扇了这一巴掌，也没说话，只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玉米饼子，出去了。 “你给我回来！”方老太冲李氏的背影喊道，李氏捂着脸没理她。 “有仁，你看看你媳妇，我就说她两句，碰她一下，她还跟我闹脾气了，这一个个的，都是要翻天了是不是？”方老太生气的吼道。 “这是她的不对，我去收拾她！”方有仁说着，握着拳头，阴沉着脸，站起身来。 “爹，你别打我娘！”方思云眼睛一转，起身追出去了。 接下来，方思月、方思兰也都追了出去。 “娘……”方思勤有些担心，姚氏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没事的。” 桌上气氛很凝重，但就这样走开显得有些突兀，方思勤想了想，捂着头，“娘，我头好疼。” “怎么会突然头疼？”见到方思勤这样，姚氏有些担心，连忙扶着她往外走，“肯定是今天累着了，快回房休息一下。” 等姚氏扶着她走到走廊上，方思勤却是转头朝她一笑，“娘，我没事了。” “真没事了？你是装的吧？”姚氏见到她这样，明白了过来。 先前她也是关心则乱。 “娘，我怕大伯会打我大伯娘，我去制止一下。”方思勤虽然先前生李氏的气，但她不想看到李氏被打。 “娘都说了没事的，你大伯不是那种人，他这人精明的很，不会无缘无故打你大伯娘的。”不得不说，姚氏是真的聪明，对这一家人都是有所了解的。 第56章 听墙脚 “是吗？” 方思勤半信半疑，她示意姚氏别说话，自己则是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大房的门边。 屋子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个傻婆娘，我刚让你不要去煎饼，你偏要去，你是喜欢挨巴掌是不是？” 方有仁在骂李氏，“你去就去了吧，也不知道多煎一块，别人没有，我是你男人，连我也没有？” 李氏还是没有说话，一旁的方思云便道：“娘就是傻，非要去出这个头，她若是不去，我就不信二婶她不会去煎饼。” “要是你二婶去煎的话，你还能吃到这么大的饼子吗？别人说娘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说？”李氏转头看向方思云，有些难受的说道。 方思云听到这话，一时有些悻悻的，“那我不是怕娘吃亏嘛，我们宁愿少吃点，也不想看娘你挨打。” “是这个理，孩子也是为你好，让你不要这么傻，可你偏偏就是要撞到娘的刀子上去。”方有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是啊，我是没你们聪明。”李氏说了声，随即絮絮念道：“你跟着三房四房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有想过我们娘几个吗？若不是勤勤见到了，我还不知道呢。” “你叫那丫头倒是叫的亲，你以为二房就是个什么好的了？现在这个家是娘当家，那姓姚的女人为了个买来的丫头蹦哒，你也要跟她学？” 方有仁同李氏说道：“我二弟傻，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还乐呵呵的，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方有仁这话，李氏不吱声了，她只恨自己命苦，没生到儿子。 “算了，懒得跟你说。”方有仁从她手里将玉米饼抢了过来，拿到嘴中大口的嚼着，“夫为妻天，就只顾着自己吃，我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婆娘。” 李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谁叫自己命苦呢，娘家不得力，自己也不争气，没生到儿子。 “这姓姚的还挺厉害，竟然真的找娘要到玉米饼，我讨好他们大半年，好不容易有个吃好的机会，还被那小丫头给破坏了！”方有仁一边大口吃着饼子，一边说道。 “你这婆娘，也别说我吃了你的饼，你刚刚跟娘作对，若是别人，早就收拾你了，可我不，我这来到屋里，也没碰你一下，你生不出儿子，我也没休了你，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的，知足吧。” 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了，方有仁又同李氏说了几句，反正方思勤听着觉得挺刺耳。 “爹，你是不知道，今天娘在山上，还为了一只……一些粮食骂我哪。”听到李氏的轻咳，方思云这才转了话音。 “怎么回事？为了什么？”方有仁问道。 “就是为了一些葛根，那片葛根是娘发现的，二婶也想去挖，我不让，娘就骂了我。”方思兰胡编乱造，添油加醋。 “你这婆娘，你没事骂我女儿作甚，这事思云做的对，以后你发现了什么吃的，你别尽跟别人说，这旱灾还不知道要挨多久，我可跟你说，你们母女想要娘拿出粮食来，怕是难了，你们能吃多少，就要看你们在山上找到多少粮食了，不然就是饿死，我也没有办法！” 方有仁自己巴着方老太，但对自己的妻女却是稍显冷漠。 李氏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她在这个家里算得了什么，连说自己女儿两句，都要被人教训。 听了半天墙角，方思勤也是越听越生气，只气哄哄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屋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了，这么大火气？”姚氏见她皱起一张小脸，便问道。 “生气。”方思勤说道：“大伯对大伯娘一点都不好。” “哎，这是不是你这做小辈的该管的，我们也管不着。”姚氏说道。 “他们我自然是管不着，可是我还是生气。”方思勤本来想张嘴问姚氏，方有诚对她好不好，但是怕触动她的伤心事，她也不敢多问，只闷闷的闭上了嘴。 “好啦，别为这事生气了，你忘了我们抓的大野猪了吗？你若是真心疼你大伯娘，到时候卖了猪肉，就分她点钱。”姚氏说道。 “不能分，大伯娘那人弱弱的，连思云姐都能随意说她，给她也是白给了，刚刚思云差点就将我们抓到一只猪仔的事情说出去了。” 方思勤深呼了一口气，道：“等我们卖了钱了，我们就偷偷烙点饼，到时候娘您跟大伯母在一块了，就分她一点，您觉得怎么样？” “行，我家思勤真是又善良又聪明。”姚氏脸上带着笑，她越看方思勤，就越是喜欢。 哎，谁叫这是自己女儿呢，自然是万般好。 接下来，方思勤又跟姚氏商量了如何去那山上拖大野猪的事情，两母女还是打算求助于叶远平，将这放野猪的地方告诉他，当做是他发现的，到时候卖野猪肉什么的也拜托他帮忙。 这天气热，野猪可不经放，方思勤打算晚上就去将这事情跟叶远平说说，如果他同意，明天清早就上山。 这会儿，方家人还坐在院子里面乘凉，她便带了个竹篾编的小篓子，装作是抓萤火虫的样子，一边抓，一边出了门。 “思勤，思勤。”刚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呢，耳边传来了声音，方思勤转过头，见到方宝轩，没好气的说道：“你又有什么事？” “你昨天不是答应给我抓蛐蛐的吗？”方宝轩听到方思勤的冷言冷语，语气还有些委屈。 “没看我正抓萤火虫吗？而且我也没装蛐蛐的工具。”方思勤语气稍缓。 “工具我带了，我可以帮你抓萤火虫。”方宝轩连忙将抓蛐蛐的小篓子递给的方思勤，又接过了方思勤手中的小篓子。 其实这两个篓子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两个小竹篓都编的比较细密，装萤火虫，装蛐蛐都可以。 “我不用你抓萤火虫，等会我看到蛐蛐了，会给你抓的。”方思勤挥手说了句。 第57章 求助 走了两步，见方宝轩还跟在她的身后，她有些不耐烦，“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方宝轩现在有些怕方思勤，在他面前完全没有了平时的那股子嚣张气，闻言也只敢说道：“你说过的，你会给我抓两只好点的。” “你放心，快回去吧。”方思勤停住了脚步，朝他挥挥手，方宝轩本来是想要跟着她一起的，但见她这架势，分明是不欢迎自己，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方思勤会爬树，会抓蛐蛐，这听起来，不像是个女孩子会的，其实这些技能，都是她那个便宜老爹，方有诚教给原主的。 当年方思勤刚来到了方家，胆子一直很小，方有诚跟姚氏对她很上心，一有空就带她玩，就连她陪着他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方有诚也没忘记她，偶尔歇息的时候，便跟她传授了捉蛐蛐的技巧。 日子长了，方思勤别的不太会，捉蛐蛐倒是村里的一把好手，不比男孩子差。 她听力好，能够从各种虫鸣声中分辨出叫声最洪亮的蛐蛐声，又有耐心蹲守，自然能够抓到好蛐蛐了。 只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小时候还好，姚氏用线系在蛐蛐的腿上，她还能够将这蛐蛐养着当宠物一样玩，但后来，她对这蛐蛐是越发没兴趣了。 倒是方宝轩，知道她抓蛐蛐的技术好，老是缠着她，只是今年旱灾，她每天都得挖野菜，哪有空去田地里给他抓蛐蛐。 不过前两天答应他的事情她还是会做到的，反正对她来说，抓蛐蛐也不难，等从叶远平家回来，她顺手给他抓两只便是。 一路本是装着抓萤火虫玩，但这个季节萤火虫是真的多，一闪一闪的，好像带着一只小灯笼，方思勤倒也真来了兴趣，一路抓了不少，等快到叶远平家的时候，她手上的竹篓里已经一闪一闪的有了不少的萤火虫了。 “叶大哥？”见叶远平家院子门开着，方思勤便提着她的囊萤灯走了进去。 叶远平听到她的声音，很快就走了出来，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好像有些生气。 “叶大哥，你怎么了？” 见叶远平好像有些不高兴，她便将她手上的囊萤灯举了起来，“喏，这盏囊萤灯送给你。” 叶远平看了她手中的小竹篓两眼，“你今天来这么晚，就是为了抓萤火虫？” “呃……”方思勤有些不太明白叶远平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道：“有这个的原因，还有就是我今天晚上有点事，回来晚了。” “进去吧。”叶远平也没有多言，只是拿着方思勤给她的囊萤灯，率先走进了屋子。 方思勤跟在他的身后，屋子里点着油灯，她一进去，见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不禁是一怔。 叶远平已经将囊萤灯放好，去给她盛饭了，一旁的罗氏也叫她坐下来，“快坐下吧，不打紧的，我们也就等了你一会。” 方思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她没叫他们给她做饭啊？ 他们这一副等她吃饭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但这些话她也不好说的，说出来不是辜负别人一番心意了嘛，只是叶远平给她盛饭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说道：“叶大哥，我今天吃不了那么多，你给我一小碗就好。” 叶远平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方思勤突然就有些内疚，人家对自己这么好，可她今天抓了一只小猪仔也没想着给他留块熟肉，她怀里倒是还揣着半块饼，是方才李氏烙的，她打算留着明天早上吃。 这半块饼拿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像样？ 心里这样想着，可她手却是比她的脑子反应的更快，她已经将这半块饼给掏了出来，“我今天发现我奶他们在家开小灶，就告诉了我娘，晚上我娘回来后跟他们吵了一架，我奶就拿出了半碗玉米面出来给我们烙饼。” “喏，这半块我没吃完，你们尝尝。”方思勤说着将旁边自己咬过的地方撕去。 “傻孩子，半块饼也巴巴的拿来，你自己吃便是。”罗氏便说道。 “这是玉米面，还挺甜的，我就想拿给你们尝尝，你们别嫌弃。”方思勤连忙说道。 “不嫌弃。”叶远平将盛好的饭放下，接过她手中的半块饼，撕了一半给罗氏，另外一半他卷成一团，塞到自己嘴里吃了。 “你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几块饼子能顶个什么饿？多吃点饭才是。”罗氏怕方思勤不好意思，又说道：“你不是交了米面过来嘛，在我家吃也是应该的，别不好意思。” “我……”方思勤张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将饭扒了，她得庆幸她现在是真的正在长身体，又有一个大胃，能吃下这么多东西，不然，怕是要辜负他们一番心意了。 吃完饭，叶远平又要给她盛饭给姚氏带去，方思勤连忙摆摆手，“叶大哥，我娘吃过了，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直说便是，不用跟我客气。”叶远平说道。 方思勤便将事情跟他一说，叶远平听了后，立马答应了下来，“那野猪在哪？我现在就去帮你们拖下山。” “不用不用，明天早上就好。”方思勤连忙说道。 “这天气不尽快处理了容易坏。”叶远平说道：“今天晚上去将猪拖下来，处理一下，明天还能去赶石桥镇的集。” 大坪村所在的镇子是安桥镇，这石桥镇则是隔壁的镇子，这时下并不是每天都有集市的，所以一些小摊贩们，今天去赶这个市场的集市，明天去另外一个镇子上赶集。 不过去别的镇子路程比较远，尤其是做生意的，要更早起来才是。 “可是我跟我娘将那野猪藏在了留客崖，离这里有好远的路程，晚上上山也不安全。”方思勤觉得这大晚上的上山太危险了。 “没事，打上火把就是。”叶远平怕方思勤担心，便道：“我天天在山上跑，那山我熟。” “可是……” “叫你娘过来吧，我跟她去。”叶远平刚说了句，又道：“再晚点也行，不然怕让人看到了不好。” 第58章 求助（二） “好。”方思勤听到叶远平这样说，便也不再扭捏，决定这就去跟姚氏说这事。 “叶大哥，你这么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方思勤觉得自己欠叶远平太多了，这个大哥认得真没错。 “不都说了，我是你大哥吗？还跟我这么见外。”叶远平声音清淡，带着些磁性，让人听着暖暖的。 “那我不说了，我先回去了，等会再过来。”方思勤说着就往门外走。 “我送你。”叶远平也跟着她出了门。 见到跟在她不远处的叶远平，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脸红，哎，若是自己再大个两三岁就好了。 呸呸呸，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还是个孩子呢。 “叶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得去前面地里抓两只蛐蛐。”走了一会儿，方思勤同叶远平说道。 “你抓蛐蛐做什么？”叶远平有些疑惑的问，“难不成你想要抓去卖？” “不是不是，我是给那方宝轩抓，上次答应他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哦。”叶远平淡淡的应了一声，方思勤却是想起他方才的话来，问道：“叶大哥，你方才说，蛐蛐也能拿去卖吗？” 叶远平点头，“城里不少公子哥都很喜欢斗蛐蛐的。” “真的吗？”听到叶远平的话，方思勤觉得她好像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那蛐蛐好卖吗？能卖多少钱一只？去哪里卖？”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叶远平难得的多说了几句，“不过抓蛐蛐一般是在晚上，这夏天蛇虫多，晚上出去不安全，我劝你还是不要如此，若是缺钱的话，我可以暂时借你一些。” “那叶大哥你有空帮我打听一下，若是这蛐蛐能卖钱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叶大哥你不知道，我抓蛐蛐可厉害了。” 见到方思勤语气雀跃，叶远平也没有再劝，只是说道：“这养蛐蛐不容易，你先别急着抓，等以后我给你打听好了，你再去。” “好。”方思勤重重的点头，道：“我今天就去抓两只蛐蛐练练手。” 夏夜繁星密布，月光莹白如水，湛蓝的夜空说不出的神秘。 叶远平站在不远处，看着方思勤躲在一块石头后面，侧耳细听这虫鸣鸟叫声。 少顷，她动了起来，月光下，那蛐蛐后腿往前一纵，方思勤连忙追了过去，还没等她伸手去铺，叶远平的动作却是比她更快，他手一捞，那只蛐蛐便被她抓在了手中。 “叶大哥，你好厉害。”方思勤对叶远平敏捷的身手是十分的佩服。 叶远平没说话，只是将这蛐蛐递给她，方思勤将这蛐蛐放进篓子里，又屏气凝神的听了起来。 很快，她又抓到了一只，当然，还是在叶远平的帮助下。 以往她就算是发现了这蛐蛐所在，但是要抓到它，还是要费一番力气，但现在就简单多了，只要她发现了，那蛐蛐跳了起来，叶远平就能轻而易举的抓到它。 两人合力，方思勤答应方宝轩的两只蛐蛐很快就抓好了。 “叶大哥，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你可一定要去帮我问问呀，若是这蛐蛐真的能卖钱，咱俩合作，肯定能赚到钱。”方思勤首次出马，得胜而归，一时之间，信心大涨。 “好，我一定会的。”叶远平见到她这样子，点了点头，语气竟带着几分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 方思勤朝他抿唇一笑，提着小篓子，朝他挥挥手，道：“那叶大哥，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再来找你啊。” “去吧。”这里离方家小院已经不远了，叶远平送她走了几步，而后停住脚步，目送她离去。 “你回来啦！”刚一进门，方思勤就被人拦住了。 “怎么又是你？”方思勤见到方宝轩，没好气的将手中的篓子递给他，“喏，两只，都在这里了。” 方宝轩接过篓子，本想同她说两句话，可方思勤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娘。”她敲门而入，姚氏探头见走廊上无人，又将门关好，然后才低声问她，“你叶大哥答应了没有？” “他答应了，不过他说，明天不成。” “啊？”姚氏听到这话有些失望，“这天这么热，明天若是不成的话，等到后天，这猪肉说不定会坏掉的。” “唉，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说他今天晚上就去帮我们去拖回来。”方思勤将话说完了。 “真的？”姚氏一时转忧为喜。 “当然是真的了。” “你这孩子，你是存心消遣娘亲的对吧？”没好气的拍了方思勤一下，方思勤朝她调皮的笑了，“是娘您自己没听我说完。” “不过这大晚上的也不太安全，要不跟他说说，还是明天清早再去？”姚氏也有点担心。 “我也跟叶大哥说了，可叶大哥说这猪肉不经放，我们今天晚上去拖回来，连夜处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拖到石桥去卖掉了。” “唉，叶小哥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也不知道以前村里人怎么将他传成了这样。” “这谁知道，说不定是因为嫉妒呗。” 毕竟叶远平回来后，建了大瓦房，砌了小院子，那谁家不眼红啊，再加上他不爱说话，有人诋毁也是正常的。 “娘，不说这些了，叶大哥说让你晚上去给他指路。” 姚氏点点头，道：“等你奶他们睡了，我再去。” “嗯，我也是这么跟叶大哥说的。” 因为要去拖这只大野猪，姚氏很怕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发生什么变故，连做针线活都没有心情了，整个人都坐立不安的，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大家睡着，院子了没了动静，她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方思勤也跟她一起，姚氏见到了便道：“勤勤，你回去休息。” “娘，我得跟您一块啊，万一路上有人发现了，有我在，也不会破坏您的名声。”方思勤低声说道。 这时下，名声大于天，尤其是妇道人家，身上更是套了一层枷锁。 方思勤若是不去，万一叶远平跟姚氏两人在路上遇到什么打渔、抓蛤蟆的人，被人胡乱一传，那姚氏是真没法做人了。 第59章 顺利下山 去到叶家，叶远平听说方思勤也要去，眉头微微一皱，语气难得的严厉，“你在家待着就是。” “叶大哥，我不是去给你们添乱的，我就是怕若是路上有人碰到你跟我娘，有我在，他们也不至于胡说八道。”方思勤说道。 叶远平听到她这样说，语气稍缓，“这大晚上的去山上，你能行吗？” “我行的。”方思勤连连点头。 其实她也不太想去，上一次山、爬一次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她不去不放心啊。 叶远平见方思勤已经想好了，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带上柴刀、绳索，小梯子，跟罗氏说了一声，就开始出发了。 姚氏跟方思勤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等他上了山岭后，这才跟他靠拢。 晚上群山静谧，气氛还真的是有些凝重，时不时从山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心生惧意，若是姚氏一个人，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估计她也不敢来。 叶远平倒是不怕，打着火把走在前头，怕两人跟不上，他稍稍慢下了脚步等两人。 方思勤是不太信鬼神之说的人，虽然对于黑暗也有些微畏惧，但是没姚氏那般害怕，姚氏牵着她的手，都出汗了。 “娘，您别怕。”方思勤小声安慰了她一句，这静谧的山林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姚大嫂，不然你回去吧。”叶远平停住脚步，同姚氏说道。 “这不太好吧，我若是不去的话，那野猪你怎么拖回来？那野猪可得有两三百斤。”姚氏连忙摇头。 “两三百斤而已，不碍事。”叶远平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让思勤给我带路就行。” “你若是跟着，万一这被人瞧见了，坏了你名声，反而是麻烦。” “可是……”姚氏心中有些纠结。 她若是不去，将这事情都交给叶远平，着实是很不妥当，毕竟人家大晚上的来帮你忙，你自己去不去，这算什么道理？ 可她真的很害怕黑夜，尤其是这黑咕隆咚的山，她每走一步，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叶大哥，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方思勤不是怀疑叶远平，是那头野猪真的挺大的。 “嗯。”叶远平点头，道：“你娘跟着反而拖慢了我的脚步，你让她在我家等着，我很快就能将那野猪带回来。” “那好吧。”方思勤应了一声，转头看想姚氏，“娘，不然您就先回去吧？我跟叶大哥肯定可以将那野猪拖回来的。” “那，叶小哥，这事就麻烦你了，我家勤勤也拜托你照顾了。”姚氏终究是克服不了心中的恐惧。 留客崖本来就充满着神秘色彩，她白天去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再让她晚上去，真的是很难为她，姚氏有些迷信，而且她特别害怕黑夜。 “勤勤，你跟着叶大哥，你怕不怕？”姚氏觉得丢下方思勤，让她跟叶远平上山，有些不妥。 “娘，我没事的，我一点都不怕。”方思勤摇摇头，道：“娘，您先回去吧，我跟叶大哥很快就回来了。” “趁着现在没走多远，我们送你回去。”方思勤抬头看向叶远平，叶远平点头，折身走到了前头。 两人将姚氏送到了方家，待姚氏偷偷摸摸进屋后，方思勤这才放下心来。 姚氏在她身旁自然是好，可她一直很担心被人撞见，谣言猛于虎，若是让人撞见姚氏跟叶远平晚上一起出门，就是有她在，怕是也难以说清。 正好叶远平提出让姚氏回去，姚氏自己又害怕黑夜，那让她回去也挺好，否则若是因为这头野猪受了惊，或者是被人瞧见坏了名声，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走吧。”见方思勤有些怔愣，叶远平便说了一句。 “嗯。”方思勤跟在他的身后，再次同叶远平道谢，“叶大哥，真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叶远平说道。 两人走着走着又上了山，方才被姚氏牵着手，叶远平又在前头，她倒是也没觉得害怕，反而心中有种新奇感。知晓姚氏害怕后，她心中更是生出一股胆气来，觉得自己该保护娘亲。 但现在，姚氏回去了，她一个人跟在叶远平的身后，心中便无端生出一种畏惧来，连叶远平的影子，她都觉得其中说不定隐藏着什么鬼怪。 更别说，这莽莽山林了。 就在方思勤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温厚的手掌却突然将她的手包住了，方思勤诧异的抬头，叶远平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但是，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一张脸似乎柔和了许多。 “叶大哥。”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在。”叶远平淡淡应道。 被他温厚的手掌包着，方思勤心中的寒意渐去，她一面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一面偷偷的瞧他，竟然都不记得畏惧了。 “到了，就是这里了。” 来到先前捆野猪的地方，方思勤找到那棵系着藤蔓的大树，指给了叶远平看。 叶远平见到树上的藤蔓，顺着这藤蔓往前走了两步，将火把递给了方思勤，自己则手抄着藤蔓，往上一拉，那野猪便缓缓被他拉了上来。 白天还好，但晚上，这丑陋的野猪缓缓从荆棘坑中被拉上来，模样是真的狰狞，方思勤都被吓了一跳，心道幸亏姚氏没来。 叶远平倒是面不改色，他将这野猪结结实实的捆在梯子上，将梯子往肩上一扛，这只大野猪就被他背起来了。 下山时，他一手牵着方思勤，一手扶住这梯子，方思勤看着，心中莫名泛酸。 只觉得这男人着实是伟岸，肩膀好像能扛起一座山。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话，一是心中过意不去，二是太累，下山时，腿肚子有些发颤，也不想再说话了。 她举着火把，小心的给他照着路，一直等回到了叶家，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远平，你回来了？”自打叶远平出去，这一晚上，罗氏就提着一颗心，她一直点着灯在门口等着，直到他平安回家，她这一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娘，您怎么还不睡？”叶远平将梯子扔在院里，看向罗氏。 “你不回来，娘怎么放心得下。” 第60章 顺利下山（二）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方思勤看着罗氏为了等叶远平，半宿没休息，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不关你的事。”叶远平说了句，罗氏也道：“与你无关。” “娘，您去休息吧。”叶远平接过罗氏手中的拐杖，扶着她进旁边屋子休息。 方思勤站在原地，看着他温柔孝顺的样子，心中暗自一叹。 这几天，她找他帮助的事情可是太多了。 不过，等这只野猪卖出去后，她就有钱还他的人情了。 “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这野猪我帮你处理。”叶远平说道。 方思勤摇摇头，“我不困。” 若是连这都让叶远平做，她自己反而回去呼呼大睡，那她也太不知事了。 叶远平舀了满锅的水，烧热了好处理那只野猪，方思勤便蹲在灶口烧火。 等火烧起来后，她守在灶边看火，叶远平则是去做一些准备工作去了，等他再回来，看到方思勤坐在灶口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脸困倦。 他心中不禁是一软，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呢，今天光是山上就跑了两趟，又去了镇上，就是大人怕是也遭不住吧。 “思勤，思勤。”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叫她，方思勤猛地睁开眼来，见到叶远平，“哎呀，我刚差点都睡着了，我没碍事吧？” “没有。”叶远平摇头，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做。”方思勤坚持道。 叶远平见到她这样，也没有再劝她，他接了热水要去刮猪毛，方思勤跟着他一起去。 “你站远点，小心脏水溅到你身上。”给这野猪刮毛可不是一件干净活，这事，着实是不合适让姑娘家的掺和。 方思勤是打算跟他一起的，但叶远平执意不让她做，她想想也就算了，这处理野猪的事情她的确恨不擅长，还是别逞强了。 于是她搬来凳子坐在门口，远远的陪着他。 怕他无聊，她又同他说话，可说着说着，她就没声了，小脑袋又垂了下来。 叶远平刮完猪毛，去打第二桶水的时候，瞧见她这样子，摇摇头，去盆里洗了手，他将她抱到了自己床上，方思勤睡得跟猪一样，竟然浑然未觉。 将她安顿好后，叶远平继续处理这只野猪，这野猪皮糙肉厚，又常在泥里滚的，处理它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给它刮毛，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等处理好它的内脏等林林总总的事情，天都快亮了。 姚氏在屋里一夜没睡，眼见着这天都有些亮了，还没见到方思勤回来，她不禁是有些急了，便披衣起床，打算来叶家看看。 叶家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瞧见正在冲洗庭院的叶远平，连忙走了过去，焦急的问道：“叶小哥，思勤呢？” “她在我家休息。”叶远平说着，便放下手中的桶，领着姚氏去见方思勤。 见到方思勤躺在床上，睡得一脸安详，姚氏总算是放下心来，“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胆小了，本该我做的事，却偏偏让思勤代替我去做。” “可怜我家勤勤，小小年纪，却承担了这么多，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姚氏又内疚的说道。 “让她睡会吧。”叶远平说着就出去了。 姚氏看了方思勤两眼，也跟了出去，叶远平指着这野猪说道：“姚大嫂若是信得过我，我等会就帮你们将这猪肉拿到石桥镇上去卖了。” “自然是信得过，那就拜托叶小哥了。”姚氏连忙说道，这一头野猪这么大，她自己带不过去，跟叶远平走在一块，又怕别人说闲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拜托叶远平了。 叶远平又让她帮忙照顾罗氏，姚氏自然是无不答应。 接下来，叶远平便找了一辆独轮车，将这猪肉装上去，拿上秤与刀，又拿了一把稻草，便出发去石桥镇了。 等叶远平走后，姚氏便拿起那副猪下水，去叶家后院洗去了，这洗猪下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搓揉了大半天，才算是将它洗干净，又从碗柜里拿了盐巴，将这猪下水腌了一下。 之后，她洗净手，拿了米熬粥。 叶远平对姚氏不设防，临走前，将家里粮食摆放的地方也告诉了她，怕姚氏脸皮薄，舍不得用，他还特地跟姚氏说了，这粮食是方思勤昨天买的。 姚氏的确是不好意思用叶家的米粮，听到叶远平这样说是方思勤昨天买的，她用的便安心多了，等罗氏起床，她已经将粥熬好了。 “六婆。”罗氏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姚氏连忙招呼了她一声，走过去扶起了她，不待她问，便主动说道：“我是方家二房方有诚的媳妇姚氏。” “哦，你是思勤她娘亲对吧？我家远平呢？” “叶小哥他去石桥镇了，可能要下午才回，今天，就让我来照顾您吧。”姚氏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到桌子上坐下。 “我给您将水端过来。” 叶远平是为了自家而去的镇子，她自然要将罗氏照顾好，罗氏对于叶远平去做什么，也是心知肚明，因而，对于姚氏的伺候，她倒是也没拒绝。 姚氏伺候她洗漱后，便将粥端了过来，“六婆，您尝尝，这是我刚刚熬的粥，可香了。” “坛子有咸菜，你去夹一点来。”罗氏便说道。 咸菜跟白粥更配。 姚氏连忙去给她夹了咸菜，又细心的切成了小段，这才给她端了上来，罗氏就着咸菜喝着粥，又问：“怎么不见思勤？” “这孩子昨天累到了，这会儿还没起来，我也没忍心叫她。”姚氏连忙答道。 “哎，这孩子是乖，又勤劳。”说到方思勤，罗氏连连点头，抬头看向姚氏，一脸郑重的说道：“有诚媳妇啊，这思勤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这孩子乖巧，能给你做女儿，也是你们的缘分，你要好好待她。” “这是自然。”姚氏点头应道。 其实她不喜欢别人提起方思勤不是她亲生女儿这回事，只要别人一提，她便会生气，但眼前这人是罗氏，算是她们半个恩人，她自然不会说罗氏的不是，只是认真同她解释了。 第61章 闲暇的一天 吃罢早饭，姚氏扶着罗氏坐在门口晒太阳，自己则是帮他们将屋子打扫干净了，然后又生了火，打算将这猪大肠熏一下。 熏制的猪大肠非常美味，冬天用咸菜一蒸味道就很好，这天气热，罗氏只留下了一小截，刚好够做一餐，剩余的猪大肠用烟稍微一熏，再拿到太阳底下晒两天，便可以收起来，挂在梁上，留着以后慢慢吃了。 等她熏好了肠，太阳已经很大了，她想着反正闲着，将前几天挖来的葛根处理一下也好，然而她却没有找到自己挖的葛根，便去问罗氏，“六婆，我们前两天挖的葛根，叶小哥给我们放哪了？” “在后院屋檐下，他都帮你们捣碎了。”罗氏答道。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吧？”姚氏说起就去看，果然见屋檐下放着一口大缸，将上面的盖子揭开，里面正是捣碎的葛根。 这葛根捣碎后，还得让它发酵两天，然后才用纱布跟水将葛根粉过滤出来，再将这水还得静置几天，去掉上面浮水，底下沉淀的便是葛根粉，将之晒干，才能得到葛根粉，总之，还挺麻烦。 当然，也可以直接捣碎，用纱布过滤出粉水来，不过那样效率不高，出产的葛根粉也不多，少量那样做还差不多，像姚氏这次挖了这么多的葛根，当然是捣碎让它发酵的好。 这时下可没什么机器，要将这葛根全部捣碎也是一件力气活，姚氏原本还寻思着，过几天抽个空过来处理，却没有想到，叶远平已经帮她们做好了。 此刻，她跟方思勤是一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母女欠他太多。 都快中午了，方思勤才起来，见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一时有些发愣，再仔细一想昨夜的事情，她一拍脑袋，她怎么稀里糊涂就睡着了呢？ 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堂屋，她发现自己果然是在叶家，见到门外的罗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她打了个招呼，“六婆。” “思勤，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罗氏还不知道方思勤昨晚住在自己家。 方思勤也不好意思说这事，便只道：“我刚来。” “早上你娘熬了粥，给你留了点，你快去吃吧。”罗氏对方思勤十分的慈祥。 “我娘来了？”方思勤听罢眼睛一亮，这时候，姚氏也听到了方思勤的声音，便走过来同方思勤说话。 聊了两句，方思勤去了后院洗漱，姚氏也帮她将早饭端到了桌上，方思勤一边吃，一边问道：“叶大哥呢？” “他去帮我们卖猪肉了。”姚氏答道。 方思勤点点头，吃完饭后，她将姚氏拉到了后院，低声道：“娘，等我们卖了猪肉，得到的银钱，分叶大哥一半好不好？” “当然好了，娘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姚氏便将叶远平帮忙将葛根都给帮忙捣碎了的事情跟方思勤一说，又道：“叶远平这人是真的不错，他虽然外面看着有点冷，但为人却是很好。”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娘，我看人的眼光不错吧？” “是，你看人的眼光好。”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道：“趁着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娘想去将我藏在山上葛根跟五味子都拿过来。” “那当然好了。”方思勤点点头，道：“娘，您去吧，这里有我呢。” “行，那你在家可千万要照顾好六婆哦。”姚氏便招呼道。 “您放心便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便出门跟罗氏说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等她走后，方思勤便坐到门口去陪罗氏说话，这人上了年纪，便最怕孤寂，也爱跟小辈唠叨，往常罗氏都是一个人，但今日有了方思勤陪她，她倒是很开心，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方思勤今日心情也颇为不错，毕竟昨日新买了一点粮食，又得了一头大野猪，等卖了钱，她经济也能缓和一些，再等去找姚家外公学了认药辨药的技术，她也算有了门手艺，就不担心再挨饿了。 这几天，她一直忙个不停，也着实是累了，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听罗氏讲讲古，挺好。 等到了中午，她去做了饭，姚氏也蹑手蹑脚的背着东西回来了，她这两天的收获都藏在山上，倒是跑了好几趟。 下午吃罢饭，她找罗氏借了个大簸箕，将那五味子晒了，又将剩下的葛根给捣碎了，等她忙完，这日头，便也西沉了。 “哎，这一天的时间可真不够用。”姚氏感叹道，她觉得自己这一天，从早到晚都没有停歇，可也没做什么事。 “我也觉得时间不够用，我就陪六婆说了一会话，这一天就过去了。”方思勤也道。 “也不知道远平时候回来。”罗氏这会儿又开始担心起叶远平来。 “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我去外面看看。”方思勤便说道。 “哎……”罗氏本来想让她不要忙活，可方思勤已经跑出去了。 “就让她去吧。”姚氏便说道。 方思勤沿着村中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村口还没见着叶远平，便继续往前走，她也有些纳闷，去石桥镇虽然比去本镇要远些，但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吧？ 她有些担心，便一直往前走，一直到了路上的分叉口，她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候。 时候已经不早了，有不少的村民拿着农具从她的身边经过，见到她站在路边，诧异的看她一两眼，有人关切的问她两句，不怀好意的目光也有。 由于方思勤走的比较远了，这些村民也不全是大坪村的，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也有，方思勤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中有些想要回去，但又想着或许自己再等一会儿，他就到了呢。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月亮挂上了树梢头，方思勤想着再等一会儿，若是再不见他，自己就回去了，正这样想着，路的那头，有人大步推车而来。 “叶大哥！”方思勤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第62章 感激 “思勤，你怎么在这？”见到方思勤过来，叶远平有些意外。 “我跟六婆她们都很担心你，想着你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我就先过来看看。”方思勤脸上露出笑容来。 原本她担心叶远平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在见到叶远平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你这个傻丫头。”叶远平伸手摸摸她的头，心中莫名就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以往只有罗氏在乎他，担心他，没想到如今，又多了这样一个小丫头。 “上来吧。”他放下独轮车，自然而然的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上面，示意方思勤坐上来。 方思勤没坐过独轮车，还真有些好奇坐独轮车是什么感觉，便也没跟他客气，坐到了车上。 “这独轮车还挺方便的，一个轮子，再崎岖的路也能过去。”她觉得古人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 叶远平看着她甩着脚丫活泼俏皮的样子，看着她杵着手赏天上的月亮，又童心大起的数了数星星，见到她这副小孩子的模样，他嘴角又扬了起来。 他觉得小丫头可真有趣，她大概也是唯一一个的不嫌弃他长相可怖的丫头了吧。 这夏夜的天空可真漂亮，前世的时候，方思勤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夜空，那时候她每天身处高楼大厦中，都快忘了夜空是什么模样了，她甚至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 如今深处到这个穷困的小山村，倒是也有一点好，这里夏夜很美，风景很好，当然，也有很好很好的人。 叶远平推着方思勤，健步如飞，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早已等在门口的罗氏听到声音，浑浊的眼睛似乎都放出了光来，“是远平吗？” “娘。”叶远平应了一声，又同一旁的姚氏点点头，姚氏也跟叶远平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方思勤，“勤勤，你叶大哥这一天肯定累了，你怎么还让他推你回来。” “她小孩子又不重。”不待方思勤解释，叶远平便率先说道。 “娘，我没想那么多，我没坐过独轮车。”方思勤也说道。 按理说方思勤那么多口人，家里也有几亩薄田，请木匠来做一架独轮车，做农活也要方便许多，可方家人就不，反正从前的方有诚有一把子力气，挑担子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这做车的钱，他们便省下来了。 “你这孩子。”姚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想真责备她。 一行人回到了屋子，姚氏给众人倒了一杯水，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都饿了吧，来，吃饭。” 叶远平的确是有些饿了，闻言也没忸怩，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姚氏倒有些不好意思跟叶远平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夹了一些菜，便走到院子里去了。 方思勤也端着碗跟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姚氏见到她跟出来，便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您才是。”方思勤却是看向姚氏。 “娘是妇道人家，一二再再而三的跟他同桌吃饭，让人知道了，说闲话哩，如今你爹不在家，我更加要避嫌了。”姚氏说道。 “好吧。”方思勤知道这时下规矩严苛，倒也没劝她什么。 殊不知，姚氏自己却是多想了，她觉得这叶远平对她们这么好，或许是在图谋什么，所以她决定从今天起，离叶远平远点，省得他误会一些什么。 叶远平自是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单纯的看在方思勤的面子上，想要帮帮她们而已。 匆匆的将饭吃饭，姚氏将碗放下后，又在屋外站着，待大家都吃完后，她才回来洗碗，洗完碗后，叶远平叫她坐了过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来，还有一些散碎的铜板，更是让方思勤呼吸急促的是，这铜板里面竟然还夹杂着几块碎银子。 “这是？”姚氏看着这些钱，也有些呼吸急促。 “这是今天卖野猪赚的钱。”叶远平将钱往姚氏那边一推。 姚氏看着这些钱，是想拿又不敢拿的样子，“那野猪真的卖了这么多的钱？” “嗯。”叶远平点头说道：“我今天将它推到县城去了，运气不错，让城里的一位富商给买了。” “原来你竟将它推到了县城，县城离这里该有多远啊。”姚氏咋舌道，“难怪你今天回得这么晚。” “其实也不远。”叶远平说着又解释了两句，“今天石桥镇的人不多，这野猪肉不怎么好卖。” “叶小哥有心了，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好。”姚氏说着看向方思勤，方思勤朝她微微点头，姚氏便将其中约莫一半的银钱都推给了叶远平，道：“这次我们母女能拿到这些银钱，多亏了你，这些是你应得的。” “银钱就不必了。”叶远平抬头，语气虽然依旧是平淡，但却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寒意。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起来，罗氏连忙打圆场，“有诚媳妇，我家远平帮你们不是为了银钱，你快将这银钱收起来吧。” “六婆，我自然知道叶小哥帮我们不是为了银钱，可他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这钱，还请你们务必收下。”姚氏也固执的说道。 她本来就怕叶远平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眼下叶远平又不要她的银钱，她心中越发的担心了。 她这人不爱欠别人的人情，虽然人穷，但她有着她的自尊。 “叶大哥，我知道你帮我们不是为了钱，或许你觉得我们拿钱出来，是侮辱了你，可是对于我们穷苦人家来说，钱，是最能够表达我们心意的东西了，因为我们不知道，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够表达我们对你的感激。”方思勤如此说道。 她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对于穷人来说，他对你好不好，就得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对于富人来说，就得看他愿不愿意为你花时间。 她现在算是穷人，有大把的时间，钱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是最难得的东西，也是她目前觉得最好的东西，所以，她只能用钱来表达心意。 第63章 存钱不如存粮 听到方思勤的解释后，叶远平的面色稍缓，但他还是不肯将这钱收下来，只道：“我现在不需要钱，我钱够花。” 他已经完全能够理解她了，因为他以前也是这样，为了三五两银子，甚至愿意拼上命。 那个时候，什么对他来说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真的，因为钱可以买来粮食，可以让他吃饱饭。 “你就拿着嘛，就当是为我们存着也好，等我没钱花了，我再来找你借，你看成不成？”方思勤如此说道。 “那好吧。”叶远平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淡然一应，将姚氏推给他的钱收了起来。 不知道为何，从叶远平这勉为其难的语气中，方思勤竟读出了一丝丝的傲娇来。 哎，若是别人，她肯定会骂起来了，给钱还故作不收，扭扭捏捏的，看着让人可气，可这人是叶远平，她知道，他是真心没打算要她们的钱，他就是不求回报的帮助她们。 剩余的钱，姚氏直接将那一串铜板都给了方思勤，“勤勤，这头野猪算是你猎到的，这块碎银子，娘先收着，这些铜板就给你做零花吧，等下次去集市了，你想买糖就买糖，想买头花就买头花。” “嗯。”方思勤点点头，却是转手将这一串钱拿给了叶远平，“叶大哥，这钱你还是帮我换成米粮吧。” “好。”叶远平将钱收了起来。 姚氏则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方思勤，这年头的人虽然珍惜粮食，但更喜欢攒钱，没想到方思勤得到这些钱后，却是又都将钱拿出来买粮食了。 “思勤，娘这有钱呢，娘可以买粮食。”姚氏说道。 “娘，这旱灾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就算是明天就下雨，今年上半年的收成也耽误了，有没有钱不重要，我觉得还是有粮食安心。”方思勤同姚氏说道。 她是真的饿怕了，那胃火烧火挠，看什么都想吃的感觉，她真的是不想再经历一遍了，反正以后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攒粮这件事情，她怕是得做一辈子了。 “那我这钱也用来买粮食。”听到方思勤的话后，姚氏也将钱拿了出来。 她原本是想着将这钱攒起来，反正以后的日子，吃点葛根粉、野菜什么的，也能熬下去。 可听了方思勤的话后，她也觉得粮食最重要了。 “娘？”瞧见姚氏将钱都给了叶远平买粮食，方思勤有些讶异。 姚氏便笑道：“你别这样看我，娘又不是那种铁公鸡，娘也想过了，这钱娘就算是攒着，一个没攒好，说不定就被你奶给抠去了，还不如换成粮食，心里安心。” “您说得对。” “只是要拜托叶小哥了，这粮食买了，我们还得放你这，以后说不定我还得让勤勤来你们做饭，到时候怕是还得麻烦你们。”姚氏又同叶远平跟罗氏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远平他每天得忙着打猎，平常基本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倒是巴不得你们过来，让我屋里多点烟火气。”罗氏说道。 “那就谢谢您了。”听到罗氏的话后，姚氏很高兴。 毕竟她是不可能在方家做饭的，就她买的那些粮食，若是就跟方思勤两人吃，说不定能吃好几个月，但若是拿到方家去，说不定半个月就没了。 就是偷偷在家开小灶，方老太跟方老爷子常年在家，她也找不到机会，想来想去，也只有将粮食放叶远平在，平常来他这里做饭。 姚氏想好了，平常她不方便来，就让方思勤来，每天早晚做了，给她带过去，反正叶远平家还算是偏僻，只要小心点，应该不会让人发现。 “你们将钱都用来买粮也不行，还是留点钱吧，万一碰到什么事。”叶远平想了想，又将方思勤给他的那一串钱递给了她。 方思勤却是不接，只道：“叶大哥，我真不要钱，我将钱放身上担心它会掉了，放家里，怕它被人偷了，还不如都放叶大哥你这里，等我真需要钱了，我再来你这里借，你觉得可好？” “行，那你需要钱了，就跟我说。”见到方思勤竟然这么信任他，叶远平心情莫名的愉悦，他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又道：“我明日就去给你买粮食。” “不耽误你的事，这粮食，等你去卖猎物的时候，顺便给我们买来就好。”方思勤连忙说道。 “是这个理。”姚氏也连忙点头。 “好。”叶远平略一点头。 商量好这些后，两母女就回去了，路上，姚氏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娘，爹总会回来的。”方思勤连忙安慰道，她也不知道姚氏怎么突然又想起方有诚来了。 “哎，你爹不在家，咱娘俩在方家就好像一个外人一样，有点钱不敢揣身上，买点粮食还得偷偷摸摸的。”姚氏又说道。 “那爹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方思勤反问道。 姚氏一时哑口无言。 说来也奇怪，以前方有诚在家的时候，她怎么不觉得日子有这么苦？好像以前方有诚在家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为方老太的态度而生气。 见到姚氏不答话了，方思勤低下了头，“对不起，娘。” “你道什么歉，你说的没错，你爹就是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可至少你爹在，他会保护咱娘俩，有什么事，总有他顶在前头。”姚氏又是微微一叹。 “娘，爹不在，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保护你。” 姚氏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方思勤的头。 一只萤火虫从姚氏身旁飞过，姚氏一伸手将它给抓到了，她小心翼翼的拿过来，将它放到方思勤的手心。 “萤火虫。”方思勤张开手，看着萤火虫在她的手上一闪一闪。 这大自然可真是神奇啊，为什么萤火虫会发光呢？ 前世方思勤曾特地去查资料，可是现在她觉得，凡事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到底呢？只要知道这萤火虫很漂亮，那就够了。 “等下次娘有空了，给你捕一篓子的萤火虫，好不好？”姚氏知道小女孩喜欢这些。 “好。”方思勤也乖巧的点点头，她才不会告诉她，她昨晚还抓了一篓子的萤火虫，只是送给叶远平了。 第64章 罗氏之孙 这几天倒是相安无事，前两天卖猪赚的钱，两母女也全让叶远平买了粮食，整整两大麻袋，一袋米一袋面，拢共有两百来斤，省着点吃，都够她们母女吃上半年的了。 不过尽管有了粮食，但方思勤跟姚氏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每天还是去山上挖野菜，找葛根。 原本，方思勤是想要去找姚老爷子学认药的技术的，但后来因为这卖猪的事情耽搁了下来，方思勤再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那五味子卖了再说。 这几天，方思勤一大早便去到叶远平的家中，早上去做几个馒头，作为母女俩的早午饭，晚上则是做一顿饭，她吃了之后，再给姚氏带上一碗。 上次捣碎的那些葛根，姚氏也全将它捣成了粉，借了叶家的簸箕晒着，那些五味子则是已经晒干了，方思勤打算下个集市就跟姚氏拿到镇上去卖了，顺便去药铺看看行情。 这几天她在山上，一直有注意看有没有野果，但这野果子也不是容易找到的，如今来这留客崖的人也多了，偶尔发现一棵野果树，也早就被别人给摘了。 不提这野果，就是野菜、葛根也少了许多，之前姚氏上山每回总能挖到一篮子，现在许多都让别人给挖走了，每天去山上能挖到小半篮子就算很不错了。 方思勤觉得这样下去，再去山上也找不到什么吃食，索性便没去了，这几天在家做些家务，将冬天的被子翻出来晒晒，偶尔也去叶家陪陪罗氏，帮忙做些家务。 叶远平说了要教她认字，每天清早也会写几个字让她练习，方思勤倒也认真学着。 这个地方的文字跟她前世的繁体字差不多，她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不过毕竟她前世也有接触过繁体字，学起来倒是也快。 还有便是写毛笔字，前世她也并非是完全没写过，只是写的不够好，再加上有简笔字做基础，所以这辈子第一次写字，叶远平还夸她写的好，说她的字不像是新学的人能写出来的。 方思勤当时只仰着头，笑着说是因为自己聪明。 这几天她没去山上，便在家中练字，她觉得多读点书，将字写好点，总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她写字的地点肯定是叶家了，现在她跟叶远平、罗氏两母子也熟稔起来了，在他家中跟自己家一样，倒是也不觉得拘谨。 主要是平常罗氏都一个人在家，她是真心欢迎她过来。 方思勤每次做完家务后，便将桌子搬到门口，将笔跟砚台准备好，不过她写字倒是舍不得用纸，而是都将它写到了树叶上。 反正这地方树叶不缺，写了字之后，还能用来烧火，一举两得。 这时下纸张着实是贵，用纸写字实在是太奢侈了，用树叶也是一样的，在用墨方面，方思勤也很节约，平常将墨水调的很淡很淡，这样便能省些墨了。 虽然缺衣少食，处处都得节约，但这几天，方思勤还挺开心，偶尔罗氏也会跟方思勤玩，还会跟她讲故事。 每天早出晚归的，远离了方家那些人，再加上能够吃饱饭了，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好多了。 今天，方思勤帮叶家做完了家务，便搬着桌子在门口写字，罗氏则是坐在门口，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她离方思勤近，倒是也能够看清她，多了一个人在身边，总比一个人要好。 “奶奶，奶奶。”忽地外面传来了男孩的声音，方思勤有些纳闷，罗氏则是摸着拐杖，站起身来，方思勤放下笔，问道：“六婆，是谁在叫您？” 罗氏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拐杖往外走，方思勤怕她摔倒，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刚扶着她走了几步，罗氏却是又停了下来，“算了，远平不让我放他们进来。” “奶奶，奶奶……”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次听着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了，罗氏终究狠不下信心来，只走到院子门口，朝外喊了声，“是小浩跟小花吗？你们有什么事？” “奶奶，叔叔在家没？”那个小女孩问道。 “他不在。”罗氏迟疑着答了句，就听见那男孩高兴的说道：“奶奶，那你快让我们进来。” 罗氏有些心软，拉开了门闩。 门很快就被人推开了，一个男孩急不可耐的走了进来，他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穿着黑色的短褂，身量比方思勤要高一些。 旁边还有一个小女孩，年纪约莫跟方思勤一样大，跟她差不多高矮，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单眼皮，眼睛颇有些向下吊着，虽然年纪小，但看人的样子，着实不太讨人喜欢。 “你怎么在这？”两人一进来，就发现了方思勤，这女孩瞧见方思勤，眼睛更是向上一瞥，“你怎么在我叔叔家？你不会是欺负我奶奶瞧不见，过来偷东西的吧？” “我看就是。”那边的小男孩也答话道。 “你们胡说什么呢，勤勤是我请来的客人。”罗氏解释道。 “奶奶，她一个买来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做你的客人？”小花连忙说道：“你莫要被她骗了，我看她就是瞧见我叔家有吃的，所以特地过来接近你们。” “你们过来做什么的？”本来两个孙子孙女过来看她，罗氏还是有些高兴的，但是听到他们的话后，她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虽然是自己亲孙，但是他们从前在她落魄的时候，可没有将她当奶奶看待，今日两人又是这样说话，让她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情来，有些不太高兴。 “奶奶。”见到罗氏有些不高兴，小花也乖了起来，不再说方思勤，而是依偎到罗氏的身边，“我们就是有些想你了。” “想我？怎么可能，我这个死老太婆，你们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罗氏冷言冷语。 从前她一个人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他们两个孩子经常来给她送饭，都是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同她说话的。 “奶奶，我们那都是少不更事，胡说八道的，你还记你亲孙的仇啊？”小花走过来，甜甜的同罗氏说着话，扶着她往屋里走。 第65章 罗氏之孙（二） “这谁怎么弄这么多的树叶在桌子上？”进了屋，小花见到桌子放着的、方思勤用来练字的树叶，一把抓起来扔了，那毛笔也咕噜噜的落到了地上。 方思勤眉头皱了皱，但还是没说什么。 毕竟这两人是罗氏的亲孙，亲疏有别，当着罗氏的面，她说他们，终究是不好。 “你们做什么，这是勤勤用来练字的东西。”罗氏听到东西落地声音，有些生气的说道。 “奶，我们才是你的亲孙，你怎么叫她叫的那么亲昵。”小花娇嗔的说道。 “是啊，奶奶，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小浩也说道。 这会儿，他们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毛笔，嘲笑道：“一个买来的丫头，还想练字，真是好笑。” “小浩、小花，你们瞎说什么，快向勤勤道歉。”罗氏说了声，见他们不为所动，她又道：“你们若是不道歉的话，我就将这事告诉你们叔叔。 两人倒是有些怕叶远平，他们生怕罗氏真告诉叶远平，便威胁方思勤道：“方思勤，这事要是我叔叔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奶奶。” “说你小小年纪不要脸，勾引我叔叔，还不要脸的在我家练字！”小花指着她威胁道。 “嘴巴放干净一点！”他们说她两句，她不会在意，可他们用这种侮辱的词汇说她跟叶远平的关系，她可忍不了。 “小花，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这样的话，这是谁教你的！”罗氏也气得浑身发抖。 “奶，我们又没说错，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小花冷哼了一声，又恢复了甜甜的音调，道：“奶奶，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她是知道叶远平惯常会给罗氏买一点零嘴，就是罗氏这里没有零嘴，至少，他们家境好，饭能吃饱。 “饿了你们回家吃去，来我这个老太婆这里做什么？”罗氏沉声道。 “奶，我们可是你的亲孙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孙子饿死吗？今年旱灾这么严重，田地里几乎颗粒无收，奶，您若是不帮帮我们，那我们可就真得饿死了。”那个小花又说道。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倒是如同大人一般，大抵这时下的孩子都颇为早熟吧。 “我老太婆有什么吃的？这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叔叔的，你敢拿吗？”罗氏坐下来，冷冷的说道。 “奶，叔叔家这么有钱，我们稍微拿一点，他不会知道的对不对？”小花又说道。 罗氏冷哼一声，相当于默认了。 “我们就拿一点点。”小花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来，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叶家的米缸，从里面舀出两碗米出来。 瞧见方思勤的时候，她还威胁了她一句，“今天的事情劝你不要乱说，我们是在叔叔家舀米，可不是在别人家。” “你们若是再欺负勤勤，就给我赶紧滚！”罗氏拿起拐杖作势要打他们，两人知道罗氏不会打他们，又达成了目的，便也不在这里多待，只提着米袋，笑嘻嘻的跟罗氏说了一声，结伴走了。 方思勤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光微微一冷。 得亏她心胸还算宽广，若是碰上别人，他们这样性格的人，怕是要倒大霉。 “勤勤，你别跟他们计较，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罗氏低头，摸索着要去帮她捡地上的东西。 方思勤哪能让罗氏帮她捡东西，自己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一面又问道：“六婆，他们时常这样做吗？” “唉……”罗氏叹了一口气，道：“你可别跟远平说，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孙子，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让他们真的饿死。” 方思勤微微一叹，罗氏还是善良，若是她被这些不孝子孙这般对待，没将他们打死就算好了，怎么也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可是她也知道，天下的长辈总对自己的孩子狠不下心来，当然，方老爷子除外，她现在仔细想想，方老爷子在方老太经年累与耳边风的吹灌下，他大抵早已经失去了自我。 “他们两个原本也是好孩子，只是被他们的爹娘带坏了，你别跟他们一番计较。”罗氏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就是方才心中再生气，但罗氏都这样说了，她又能如何？ 毕竟，这不是她家，她没有说话权利。 只是今天的事情，却是也给她提了一个醒，那就是别人家再方便，也是别人家，不是自己家。 这几天她觉得在叶远平的家中还挺方便的，但是现在，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她不想再被什么熊孩子找上门来，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很想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所以赚钱之路，任重道远啊，得赚多少钱，才能够盖上房子啊。 按照这乡下最基本的配置算，起码得要五两银子吧。 而且，不分家，她就是有钱盖房子也没用，总跟方氏他们有牵连，不得自由。 想着这些，她不由得幽幽一叹。 将笔墨纸砚什么的收拾好，方思勤将桌子搬回原位，扶着罗氏到凳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又陪她坐了一会儿，而后才说道，“六婆，我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你有什么事？”罗氏心中一个咯噔，她怀疑是因为方才小浩跟小花的事情，让她不高兴了。 “我刚刚才想起早上出门时，我奶交代我，要去山上砍一担柴，不然我回去了，我奶要骂的。”方思勤将方老太抬了出了。 “远平砍了很多柴，你直接从家里拖就行了。”罗氏便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而且叶大哥砍的柴都放了很久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砍的。”方思勤说着站起身来，道：“六婆您在家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啊。” 说罢，她便起身离去了。 罗氏颤颤巍巍的送她到了门外，见到她的影子在她眼前消失，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才关上了门。 第66章 砍柴 方思勤说要去砍柴，并不是一句搪塞罗氏的话，她是真打算去砍柴。 家里的柴火不多了，这大夏天的，她们母女几乎天天都要烧水洗澡，也着实需要不少的柴火，一大家子，烧水做饭，砍一担柴其实也烧不了几天，也得亏了现在是灾旱，做饭简单。 原本方思勤也没想着去砍柴，毕竟，虽然她们母女每天都要烧热水，但方家其他人用的柴火也不比她们用的少，凭什么老是要她们母女去砍柴？ 但是她现在想想，虽然她自己上山砍柴会有些累，但她用起来舒心，比用别人打来的柴火，比听方老太的辱骂来的自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呢？ 回到家中拿柴刀，经过堂屋的时候碰到了方老太，方老太自然是又骂了她两句，方思勤无动于衷的从她身旁走过了。 “你这偷走鬼，拿家里的柴刀干嘛？若是丢在外面，你看我不将你的脑袋拧下来！”方老太说话总是这样狠头巴脑的，方思勤已经走老远了，她还在她的身后骂道。 明明这是一句提醒，提醒她小心点，别将这柴刀弄丢了，可她从来就学不会好好说话。 “我去砍柴。”方思勤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出了院门。 离家附近的山上连根茅草都没有，早就被勤奋的妇人薅的干干净净，干枯的树枝更是一根都无，至于成材的树木，大家都默认了不能乱砍。 方思勤只能一路往上走，她也不知道她走到了哪里来了，反正她就是一路往上再往上，终于路上有了干枯的蕨草，有了冬茅、有了藤蔓。 这些干枯的茅草只适合用来当引火，非常的不经烧，方思勤自然是不会去薅的，否则辛辛苦苦薅了一担回来，没两天就烧完了。 方思勤看准的是那种高大树木上，干枯的树枝，反正她能爬树，她抬头看准了一棵树，便抱紧树木，缓缓的爬到树上，然后攀上树枝，开始砍柴。 “林间问姑娘，你家在何方，本是一浮萍，何处是归乡。” 一个人有些无聊，她索性唱起歌来，反正也没有人认识她，随性乱唱一通，惊起山林一众飞鸟。 斧头砍柴的声音，就是她最好的伴奏，山林间的风儿吹着树叶婆娑作响，便是对她最好的应答。 她是这林间最自由的鸟儿，最美丽的山花。 不知不觉，日头已西斜。 她从树上滑下来，将她砍落在地上的那些柴火都归置了起来，砍藤蔓做绳，将它们绑做一块。 她吃力的踩着，要将它们捆的更紧一些，可力量终究是有限，这柴火始终是松松垮垮，不肯听她的话。 她倔劲上来了，非得将这柴火束紧，一个人一脚踏在柴火上，双手狠狠的勒着，鼓着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忽然，她手上一轻，高大的影子从她的身后走了过来，他接过她手上的藤蔓，轻轻松松的就将这柴火束成了一束。 方思勤抬头，见到叶远平，将头别到了一边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砍柴？”叶远平问了一句。 “家里需要柴火就砍了。”方思勤答道。 “家里没了柴火，我会砍。”叶远平答道。 方思勤听到他的回答，嘴角往下一勾，仿佛带着丝丝冷笑，“我说的是我家。” 叶远平嘴唇微抿，没有再答话。 这几天方思勤经常出入他的家，早上她过来帮忙蒸包子、做烧饼，他在一旁教她认几个字，晚上他回来，她在家给他准备了热腾腾的饭菜，他差点都以为她真是他家的人了。 他将柴火拎起来，方思勤却是伸手去拿，不欲要让他帮忙。 他偏头看她，斗笠下黑魆魆的眸子犹如最深的夜，刀削斧琢般的脸，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村里的人都怕他。 此刻的她，也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丝丝冷意，她将手放下，任由他拎起了柴火。 “我老远就听到了你的声音，过来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你。”他在前头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才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想缓和下气氛。 方思勤没有答话，依旧是隔着几人宽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吊在跟在他的身后。 “以后你若是要砍柴，叫我一声便是。”叶远平又说道。 “怎好一直麻烦你，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欠你那么多，该怎么还。”方思勤终于开口说了话。 “都说了不用你还。”叶远平听到这话，心有些冷，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寒意。 她这样说，是不是也想要跟他划清界限，难道他这个人，就这么不值得被人喜欢吗？连她都不想要跟他交朋友了。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在前头，黑沉沉的夜幕压了过来，仿若一张巨大的黑布要将他笼罩，她无端端从他身上品出两分孤寂来。 大抵她跟他是一样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外向，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可她的内心却是跟他一样的敏感。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快到村子了，方思勤快走了几步追上了他，她将手放在自己的柴火，不让他再往前走。 叶远平看了她两眼，见到她漆黑如渊的眸子，还是放开了手。 方思勤将柴接过来，吃力的背着柴火，躬着背走了。 叶远平等她走了好远好远，这才松开了攥紧了的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出去大半天，就背回来了这么点柴火，真是没有！”一回头，迎接她的便是方老太的谩骂，方思勤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黑如古墨般的眸子扫过来，方老太没由来的别开了脸。 方思勤背着柴火往灶口后面一放，而后便坐在了灶口的小墩子上，杵着手，撑着脸发呆。 方家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其实她现在还没搞懂，方家的男人究竟每天都在忙什么，家务活他们不做，也没见他们去打柴、去山上找野菜，据说是每天都在田地里忙活，可也没见他们拿回来一颗粮食。 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的，她是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天旱做什么农活也是白搭，方思勤估计他们肯定是每天背着锄头出去，而后找个阴凉地一坐，偶尔遇到同样出来干活的村民，跟他们瞎侃一天。 第67章 娘知你的无助 “回来饭不做饭，瞎坐在这里干嘛。”方有福过来水架上洗手，瞧见坐在灶口的方思勤，随口说了一句。 “我刚从山上砍柴回来，三叔你呢？在外面又做了些什么？”方思勤抬头答了句。 方有福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三叔自然是在外面做农活了，不然你吃的穿的，从哪里来？” 方思勤冷笑一声，“那三叔你可得勤劳点，我吃了几个月的野菜，口中都淡出鸟来了。” “小小年纪就会说脏话。” 方有福刚说了她一句，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没有来的有些心虚，只避开了她的眼，随便洗了把脸，抬步离开了。 没过多时，曹氏抱着方思梅过来了，她挺着一身肥肉，居高临下看了方思勤一眼，“不做饭就起开，我要做饭了。” 方思勤让开身子，到后门去蹲着。 过堂风吹的本是凉爽，可没过多久，曹氏烧着火，熏得满屋子都是烟，方思勤便又起身，跑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下，坐在树下的石头上乘凉。 蚊子围着她“嗡嗡嗡”的飞来飞去，方思勤也早已习惯。 偶尔有感觉到痒了，便伸手一拍，一只蚊子尸体便夹杂着一抹蚊子血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乡下，蚊子又多又毒，即使每天姚氏点了艾草熏了屋子，可还是有漏网之鱼，坐在院子里那就更不用说，那就是蚊子的大餐，扇风也不太顶用。 方思勤也没心情扇，蚊子它爱咬便咬吧。 姚氏是方家最后一个回来的人，她瞧见方思勤坐在树下，有些惊讶，“勤勤，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往常，她都是要在叶远平的家中吃完饭，等到无人了，再翻墙进来的，因为她还要给姚氏带饭。 “今天饿了，就想早点回来吃饭。”方思勤答道。 这算是她给姚氏的一个暗号了，姚氏虽然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点点头，“我看咱家烟囱有烟，肯定很快就开饭了。” “嗯。”方思勤点点头。 反正做个野菜羹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果不其然，没多时，曹氏便出来叫吃饭了，方家人一窝蜂般跑向了堂屋。 每人一碗野菜羹不多不少，今天的野菜羹里面还放了两个野芋头，紫绿紫绿的一碗，方思勤尝了一口，味道有点怪。 既无青菜的爽口，也无芋头的香甜。 甚至还有种腐朽的怪味，很不好吃。 但她还是捏着鼻子喝完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才吃了几天白面跟白米饭，陡然间又变成了野菜羹，她真的是跟喝药一样，才将这一碗给吃下去的。 吃完后，母女俩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而后回到房里说悄悄话。 “往常你不是都要在你叶大哥家做饭的吗？怎么今天不做饭就回来了？”姚氏问道。 “我只是觉得天天去别人家做饭，太麻烦别人，毕竟，那又不是自己家。”方思勤答道。 “也是。”姚氏点点头，看着方思勤的脸色，她猜测她肯定是受到委屈了，便道：“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你不用多想，我们现在吃的是自己买的粮食，就是用他们家一点柴火罢了，大不了，以后他们家的柴火娘亲包了。” 方思勤伸手抱着姚氏的腰，“不是，我就是觉得在自己家好。” “娘，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方思勤抬头看着姚氏。 姚氏看着方思勤黑亮的眸子，脸色也暗淡了下来，“谁知道呢。” 她本应该跟她说，这里就是她的家，但是她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家，自由自在的家。 她跟方有诚成婚多年，到如今还身处方氏的压迫下，没得自由，俗话说得好，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她觉得她要自由，还得等到熬成婆的那一天。 可当年她在娘家的时候，少不更事，不知道娘亲跟奶奶之间的罅隙，过的还算是快活，但她的勤勤呢？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她可有一刻快活过？ 她尽力将她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尽自己的全力给她自由，可她自己也不得自由，又何来的给她自由？ 每次听到方老太对她的辱骂，她这心就跟刀割似的，她家勤勤这么懂事的姑娘，又这么的乖巧可爱，她怎么忍心这样的责备她。 “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爹回不来了，我们自立门户好不好？”方思勤抬头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可姚氏的心却如同被雷击打了一般，“你上次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吗？” “我不是说爹会有什么事，我是担心万一爹在修河堤的时候落入了河中，然后被水冲到了下游，被一个姑娘家救起，然后他失忆了，跟那姑娘成亲了，他记不起我们了，那怎么办？” “或者，他被上官看中，上官很欣赏他，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他，那又怎么办？” “你这丫头，娘也没有带你去看戏啊，你怎么尽说些戏文里面的事。”姚氏嗔怪的说了她一句，可坐下来的时候，却是心乱如麻。 方思勤看着面色复杂的姚氏，心中也有些复杂，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这样的话。 她这不是扎姚氏的心吗？她为了自己的目的，用言语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方思勤觉得自己很不该。 “娘，我刚刚都是瞎编的，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太闷了，我不想生活在方家，我就想跟你生活在一块。”冷静下来的方思勤坐到了姚氏的身边，认真的同她道歉。 “没事。”姚氏伸手摸摸她的头，而后将她揽到了怀里，“我知道你的无助，娘没有怪你，娘也很想要跟你生活在一块。” “现在是旱灾，等这旱灾过去，我想若是你爹还不回来，就是我们不说，他们也会将我们母子赶出去了。” “娘？”方思勤抬头看着姚氏。 “娘原本很担心，可今天你这么一说，娘也不怕了，无论如何，娘还有你，到时候我们母女俩就是住山洞，娘也会尽全力将你拉扯大。” 第68章 集市卖药 方思勤很有压迫感，她特别想赚钱，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就连晚上躺在床上，她都在想这个事情。 早上起来，姚氏告诉她，说她昨天晚上说梦话了，方思勤便笑着问道：“娘，我昨天晚上做的什么梦？我是不是在梦里喊着好多好多钱？” 姚氏听到她的话，嘴角浮现丝丝笑意，“没有。” “那我说了些什么？”方思勤追问道。 姚氏却是不肯说了。 “娘，咱们今天去镇上药店问问，将那五味子卖了吧？然后再去外公家好不好？”方思勤觉得她要尽早将这事提上日程来。 “呀，娘都忘了日子了，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姚氏听到方思勤的话，这才想了起来，她这天天忙碌的，都忘了时间了。 “那我们快去吧。”方思勤利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窗边小桌子上放着的木梳，刮了两下头发。 这木梳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了，掉了几根梳齿，有些扯头发。 “我帮你。”姚氏走过来，伸手去拿她的梳。 方思勤却是一边梳头一边说道，“娘，我可以的，您快去叶家将东西拿来吧，我们村口见。” 姚氏看着方思勤，总觉得今天她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往日里，她可是最常往叶家跑的，今天怎么不去了，反倒是让她去。 姚氏这几天都没怎么去叶家，从山上挖的一点东西，大半也带了回来，剩下一些，她直接藏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再让方思勤带到叶家去藏好。 这葛根上次晒了不少葛根粉，剩余她也不打葛根粉了，就直接将它切成条状，晒干，等到了冬天，往水里一煮，也能吃。 姚氏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老是往叶家跑的话，让人瞧见了影响不好，说不定会说闲话，但去个一回两回的，倒也无妨。 见方思勤是当真不想去叶家，她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提了个篮子，往叶家去了。 方思勤看着姚氏离去，而后转头，一下又一下的刮着头发。 农家，可买不起头油，也用不起皂荚，再加上她又营养不良，所以她这头发一旦披散下来，梳理的时候，非常容易打结。 她好不容易将头发梳顺了，将它分成两束，再用绳索绑起来，还别说，在这没有橡皮筋的时代，用绳索绑头发也需要一些技巧。 每次她自己扎头发的时候，可做不到姚氏那样，高高的给她扎到头顶，扎成两个双丫髻，她自己扎头发，只是简单的扎了两个马尾，再织两个小辫子，素素净净的，她自己还感觉挺美。 扎好头发，洗漱出门，瞧见路边的小野花，她又簪了两朵在辫子的发根处，自我感觉良好。 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但无论时候，也不能忘记生活中装扮一下自己，给自己带来好心情。 “娘。”等她到了村口，姚氏已经提着大篮子在那里等了，方思勤蹦蹦跳跳的朝她跑去。 “是不是因为要去集市了，所以才这么开心啊？”等她走近，姚氏问了句。 方思勤点点头，又指着自己头上的小花问姚氏，“娘，我头上这两朵小花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姚氏笑着点头，见她这么高兴，还特地簪了花，便又故意逗她，“勤勤，去镇上可是很远的，不然你别去了？” “娘，这点距离对我来说算什么，我爬山都不累呢。”方思勤连忙答道。 让姚氏一个人去镇上她可有点不放心，这有关她下一条赚钱的路子，自然得自己去瞧了，才安心。 “行，我家勤勤厉害着呢。”姚氏本就是跟她开玩笑的，听她这样说，便也没再逗她了，只牵着她的手，迎着太阳往前走。 太阳渐渐高了起来，路上有人赶着牛车从母女俩的身旁过，姚氏便问方思勤，“勤勤，你想不想坐牛车？” “不想。”方思勤摇摇头，人家的牛车怎么可能让她们免费坐，这肯定得花钱，上次她卖猪肉赚得那点钱，可全都拿来买粮食了，这会儿就是再累，也只能走路了。 姚氏知晓她素来懂事，便跟她说道：“娘这有一些钱，娘有钱付车费。” “娘，我是真的不想坐车。”方思勤还是摇摇头，又问道：“不过娘，您的钱哪里来的？” “是……”姚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真相，“是叶小哥给娘的，娘原没想着要拿，他直接扔我篮子里了，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跟他拉拉扯扯，而且他那人瞧着你的时候，还让人有些发怵。” “娘，我就是随便问问，您不用解释那么多。”方思勤抬头朝她笑笑，道：“拿了也就拿了，等咱赚到钱，慢慢还他便是。” “嗯。”姚氏点点头。 行至半路的时候，方思勤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姚氏便又说道：“早知道，应该去他家做几个饼来当干粮吃的。” “没事，马上就到镇上了，等我们卖了这篮子药材，就有钱买吃的。” “有时候啊，我真觉得你跟个大人似的。”姚氏听到方思勤的话，脸上露出笑来。 这日子过的累，就得要有个盼头，只要有了盼头，日子就是过的再苦再累，你也觉得充满希望，也能熬过去。可若是没了盼头，就是物质条件再优渥，你也觉得身在地狱、度日如年。 姚氏虽然日子过的苦，但她有了方思勤，她便觉得这日子有了盼头，就是再苦再累，但看到她的笑脸，听到她绵软的安慰，她便觉得开心。 方思勤也是一样，虽然食不果腹，但有人疼自己、爱自己，她便觉得这日子有盼头，她便有力量去拼搏，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出头。 虽然方思勤嘴上说的风轻云淡，不累不饿，但其实等她们母女俩走到镇上的时候，她们是真的又累又饿，这出来也没带瓶水，这会儿，她都热得嘴中冒烟了。 镇口有卖茶的人家，只需要一文钱便可以买到了一碗，而且还可无限续杯，但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方思勤不是英雄。 第69章 集市卖药（二） 方思勤没想着买茶，姚氏却已经上前买了一碗茶过来。 “渴了吧，来，喝茶。”姚氏将这茶端到了方思勤的面前。 “娘，干嘛非得费这钱。”方思勤现在就是花钱买一碗茶，也觉着心中有愧。 这时下一文钱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一元钱，在这灾年，一文钱只能顶半文钱用，也就说，这一碗茶就要两块钱，这是在是太贵了。 姚氏没有说话，只是将这茶递到她的嘴边，方思勤喝了两口，便不再喝了，姚氏将碗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又去找老板要了一碗。 这次方思勤没再忸怩，又喝了半碗，缓解了嘴中干渴之意。 姚氏将剩下的茶水喝完，将碗还给老板，两人便又接着往前走。 挤过拥挤的人群，两人很快就到了药铺门口，姚氏摸了摸头发，整了整衣襟，又帮方思勤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才带着她踏步往铺子里走去。 “看病，那边排队。”刚进门，药铺里面一个穿着褐色短打衣裳的小伙子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们不看病，我们是来这里卖药的。”姚氏连忙说道。 “卖什么药？跟我们抢生意？”小伙子鼻眼朝天，看到她们这种乡下人，根本就不太想搭理。 “小哥你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跟你们抢生意呢。”姚氏有些悻悻的说道。 “哼。”伙计轻哼一声，“不看病就出去，别挡了别人。” “这位小哥，我看你这打扮，应该就是这铺子里的学徒吧，你都没问过你们掌柜，你怎么就知道你们药铺不需要买药材呢？” 方思勤抬头看着他，说道：“你们这药铺给人看病，人来人往的都需要抓药拣药，难道这些药材都是你们这些铺子里的人，亲自去采的吗？” “你这小丫头的，我们铺子如何得来的药材，难道要跟你说一声不成？”伙计鼻孔朝天，反问方思勤，语气很是不耐，甚至有点凶。 方思勤不闪不避，“我只是觉得你作为伙计，问问你们掌柜也无妨，不是吗？” “滚滚滚，别耽误小爷的事，我后面还有客人。”这伙计不欲跟她多言。 “掌柜，掌柜的在吗？有大夫在吗？”方思勤见他不肯给自己去通报，索性自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你干什么？”方思勤声音脆生生的，她这么一喊，整个铺子里都是她的声音，一时之间，不少的人偏头朝她这里看来。 “既然你不肯给我们叫掌柜的过来，我们只能自己喊咯。”方思勤理所当然的说道。 “行了行了，你也别喊了，我去给你请示大夫总行了吧？”伙计见到她这样，怕真引来掌柜，追究他的责任，便转身往里面去了。 方思勤看着他走进内室，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勤勤，你说咱们这样，会不会得罪他呀？”姚氏有些忐忑的说道。 “得罪就得罪了，不过是一个伙计而已，他还得罪了咱们呢。”方思勤说道。 “这镇上也不止他们一家铺子，他们不要，我们去别处就是了。”姚氏想了想又说道。 “那谁知道别处的伙计是不是这样呢？我们连这里的正主都没有见到，就被一个伙计给轰了出来，也太不像样了。”方思勤伸手拉住了姚氏的手，“娘，您别担心，我还是个孩子呢，我就是无礼一些，谁又会怪我？” 姚氏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谁要卖药材啊？”两母女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一个富态的老翁从后门走了进来，淡声问道。 “掌柜的，就是她们，我都说了我们这里不收药材，她们非得要见您。”伙计指着方思勤两人说道。 “哦，你们有什么好药材，非得要卖给我啊？”富态老翁朝两人走来。 “我们这有一些五味子，都是晒干了的。”姚氏拿起一旁的篮子，将上面盖的布掀开来，表情有些忐忑。 “这药倒是晒的不错，但也不算是什么名贵药，普普通通的。”富态老翁走过来，抓了一把，轻捻了一下，说道。 “是普通药材。”姚氏接了一句，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方思勤在一旁接话道：“掌柜伯伯，您看看，这五味子您这以什么价格收啊？” “我没说要收你们的啊，你这丫头，偷换概念。”富态老翁看向方思勤。 “反正您总要买的嘛，您去那些大药商手上买，还得多费点钱，我们这药材天生地养，效果绝佳，您直接到我们这里买，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方思勤越发觉得自己有做生意的天赋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能说会道的，那你说说，你这五味子卖多少给我？”富态老翁问道。 “比您在药商手里买的药便宜两成。”方思勤说道：“而且我们送货上门，不用您再专门派人去采购了。” “小程，帮她们称一下。”就这点五味子，这掌柜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是觉得这丫头颇为有趣，收了她的药，也算是帮她一个小忙。 “掌柜的，刚好十斤。”很快，这伙计便称好了五味子走了过来。 “十斤，我在县里买是十文钱一斤，刚你说的，便宜两成，那就给你们八十文钱。”富态老翁说着，便示意这伙计去拿钱。 接过这八十文钱，姚氏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样，说几句话，这药材就卖出去了？而且还卖了一个这样的高价？ 原本她觉得这一篮子五味子能卖八文钱就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能卖八十文，天哪！ “掌柜伯伯，我姓方，请问您贵姓啊，下次我有了药材，还拿到您这里来卖，可以吗？”方思勤觉得这个掌柜挺好说话的，想跟他建立起长期的合作，为自己的药材找一条销路。 “这个嘛，不是伯伯不肯帮你，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镇上光是医馆就有好几家，我们需要的药材也不多，就你这一篮子五味子，就够我们用大半年了。”掌柜和颜悦色的同她说道。 第70章 集市卖药（三） 见方思勤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他便又说道：“你之前不是说到县城那些大药商吗？你可以拿到他们那里去卖。” “可是伯伯，我不认识县城里的大药商，我就认识您，您能跟我说说县城的交易市场吗？以后等我积攒多了药材，我就拿去县城卖。” 方思勤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让他不忍拒绝。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对孩童就会有种呵护的感觉，方思勤虽然穿着寒碜，可终究是一个十岁的姑娘，正是花骨朵的年纪，着实是讨人喜欢。 “你认字吗？”掌柜问了她一句，他觉得她若是不认字的话，光凭着嘴巴，他怕她记不住。 “我认字。” 方思勤点点头，一旁的姚氏便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不记得方思勤识字啊？就算是她这两天开始跟叶远平学习，但那又能学到几个字？ 方思勤转头朝姚氏一笑，姚氏便也没多言，只跟着这掌柜来到了柜台边，这掌柜的便拿起纸笔跟方思勤写了具体的地址，怕她找不到，又告诉她，从南门进入后，该怎么走，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毛笔画得简易地图。 “谢谢伯伯。”方思勤接过这地图，同这掌柜的道谢。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这掌柜摇摇头，方思勤便道：“伯伯，等我以后卖药材赚了钱，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富态老翁笑了笑，摆摆手，往后院去了。 “对了，小二哥，你们掌柜的到底姓什么呀？”等这富态老翁离开后，方思勤又问道这伙计。 这次这伙计可不敢以先前那种态度同方思勤说话了，只也温和的同她说道：“我们掌柜的姓许，可是这镇上有名的大善人。” “姓许？莫非叫许仙不成？”方思勤笑着说了句，一旁的姚氏敲了下她的脑袋，“不许拿长辈打趣。” “娘，莫非您也知道许仙？”方思勤转头一脸诧异。 “许仙跟白娘子的故事，还是娘跟你说的呢。”姚氏睁着眼睛看她。 “嘻嘻。”方思勤尴尬一笑，她还真忘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些传说呢。 虽然她身处这个不知名的朝代，但看来有些文化还是跟后世流传的古典文化还是相似的。 嗯，这样或许以后她学的知识还能派上一些用场呢。 想到以后，自己在某些场合中凭借着自己的才学一鸣惊人，她心中就不禁是暗喜，万一日后她的才名传到皇帝的耳中，说不定还能捞个郡主当当呢，到时候她就发达啦。 “思勤？” 直到姚氏伸手在方思勤的眼前晃了晃，方思勤才回过神来。 好好的一场白日梦，就这样破碎了。 眼前留给她的，依然是生活的苟且。 离开这药铺，姚氏花费三文钱巨款给方思勤买了一个大肉包子，啃着大肉包子，方思勤脸上露出了笑来。 嗯，这肉包可真好吃。 “思勤，你可真厉害，若不是你，咱们这药材都得卖不出去了。”姚氏牵着方思勤的手，脸上满是笑容。 “那都是因为有娘在，有您在我就有底气。”方思勤抬头说道，“反正我是孩子，就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娘亲您都会帮我的对吗？” “当然。”姚氏点点头，掏出帕子给她擦了嘴角的油渍，抬头瞧见对面的杂货铺，又拉着她进铺子里去了。 “老板，买两根发带。” 姚氏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欢快，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头顶的架子上选了两根长长的红发带。 “五文钱。”老板走过来，笑容可掬的说道。 “喏，给你。”姚氏痛快的给了钱，又进这杂货铺子里面逛了起来。 她倒是舍得花钱，不但给方思勤买了发带，还买了一把彩色的粗线，几卷五颜六色的线团，一些针头线脑的玩意，要了一包炒花生，更重要的是，她还买了一块香胰子。 “勤勤，有了这东西，以后你洗完澡出来，就是香香的咯。”她显得非常高兴。 方思勤觉得她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了，但也没阻止她，就在一旁看着她买买买。 “娘，我们不是要去外公家吗？是不是得再买两斤糖？”方思勤在一旁提议道。 “对哦。”姚氏点点头，又要了两斤糖，至此，她刚赚来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娘，您可真舍得。”等出了这铺子，方思勤抬头说了一句，不是说这时下的女人都节约，很会存钱吗？怎么到姚氏这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这些都是该花的嘛，你不是说了，要是带回家，让你奶瞧见了，反而麻烦。”姚氏说道。 “其实咱们好好藏起来，奶奶也不一定会发现的。”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也是，不过这些东西我早就想要了，有了钱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想要拥有它们。” 姚氏说着，便如数家珍的同她介绍起她买的这些东西，“家里的那两根针，针头都有些炖掉了，这针是必须买的，还有这彩色丝线，有了它们之后，以后勤勤的衣服破了，娘亲就可以给你缝上漂亮的小花朵了，还有这粗线，娘是想要买回去打络子。” “这香胰子就不用说了吧？你两年前不就想要了吗，只是这钱一直没攒下来。” “两年前？” “是啊，前年的时候，还算风调雨顺，你说兰儿的爹娘给她买了一块香胰子，娘知道，其实你也想要。” 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感情，她买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为了自己？ “好啦，你别以为娘将钱都给花光了，这里还有两文呢，咱们今天奢侈一回，娘也带你坐坐牛车。” 姚氏将手伸到方思勤的面前，阳光下，那两个铜板是如此的炫目。 “嗯！”方思勤重重的点头，转头看了姚氏一眼，她的娘亲呵，真是越看越可爱了。 “老伯，坐车去姚家沟。”走到镇口，姚氏找到一个赶着牛车的老汉，将两文钱往他手中一放，行为十分洒脱。 “好咧，你们先坐上去，等人齐了再出发。”赶车的老汉朝她们母女应了一声，脸上的皱纹里，笑意盈然。 第71章 姚家 车上已经坐了两人了，两母女坐在牛车上等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老汉见人来齐了，便解开了缰绳，赶着牛出发了。 坐牛车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这路本来就是不是很平整，木轮压过的时候，牛车也东倒西歪的，尤其是到了稍稍平坦的路，赶车的老汉嘴中吆喝一声，加快了速度，这牛车便越发是颠簸的厉害了。 不过车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大家坐在牛车上，手掰着车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里话外，都是对老天爷的抱怨。 “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成，到现在还不下雨。”坐在方思勤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面容愁苦，长叹一声。 坐在她左边那人便说了起来，“你愁什么，你男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杂货呢，下不下雨，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不下雨，大家就没有收成，没了收成，我男人的生意不是要大受影响？”妇人分辩道。 “阿林嫂啊，明明村里今年光景最好的人就是你了，若是你还整天愁容满面，那我们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坐她右边的妇人也说了起来，看来她们都是认识的。 今日这老汉载的这一车人，全是妇人，就没有一个男人坐车。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车上坐了六个女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话声不断。 聊着聊着，大家便将目光放到了方思勤跟姚氏身上来，“哎，你们是去哪啊？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我们去姚家沟。”姚氏便答了一句。 “哎呀，原来你是姚家沟的呀，你们那村子可是不错。” “是啊，这靠山吃山，别的村子饿死人的也有，可你们那山村，总也能在山里刨着食。” “是啊是啊。”车上众人纷纷点头。 其中又有人问道：“你们那里可有好后生，给我介绍介绍，我家还有个闺女没出嫁。” 姚氏尴尬一笑，“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今天回家去看我爹娘。” “哦，原来是这样啊。”众人点点头，紧接着又问起姚氏嫁在哪，姚氏一一答了，这些人也说大坪村不错，既有田地又靠山，又让姚氏帮着介绍后生。 姚氏脸上笑笑，嘴上说着一定，心里却没当回事，谁知道下次坐车还会不会遇到她们。 大家又关于这嫁娶之事聊了一阵，而后，她们便陆陆续续的下车了。 方思勤琢磨了起来，在后世，山村不发达，并不是个好地方，可是在这里，这些山村，却是大家公认的好地方，不靠山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到靠山的人家来。 因为靠近大山，可以去挖野菜，摘野果，就连砍柴也比别人方便些，实在没钱了，砍几棵大树烧一窑炭，也能赚钱。 就是不会烧炭，只要不怕辛苦，砍柴挑到镇子上去卖，也是有人买的。 这时下，大家做饭烧水取暖可都靠柴火，能有取之不尽的柴火，着实是一种幸福。 果然，这幸福感都是靠比较出来的，方思勤这么一比较，心中就舒服多了。 虽然她托生的家庭十分贫困，有诸多不便，但好歹靠山，她还能去山里刨食。 若是在那种平原地区，万一遇到旱灾，家里又没有余粮，那可怎么办？她怕就是啃树皮，也没得啃啊。 得亏了她是靠山啊。 方思勤想着想着一时走了神，忽然路上一个颠簸，差点没将她摔下去，幸好姚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又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我以前很羡慕离镇子近的村子，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去镇上，可现在，我觉得我们靠山也挺好的。”方思勤抬头答道。 “你现在才知道啊。”姚氏笑道：“离镇子近又有什么用？我们又不会常去买东西”。 “你们这样想就对了，靠着镇子有什么好的？镇上的东西多，可没钱照样买不了，照我看，还是靠山好！”前面赶车的老汉听到她们的声音，也接了一句。 “您说的对。”方思勤点点头，又挽着姚氏的手说道，“娘就是我的靠山。” 说了两句话，爬了一个坡，前方就是姚家沟了，老汉在大路上就将母女俩人放了下来，两人步行入村。 或许是近乡情怯，姚氏遇到从前的那些村民，同他们打招呼时，都透着一股子尴尬劲，她有些紧张。 倒是方思勤，一路上甜甜的叫着叔叔伯伯、婶娘伯娘的。 她们还没到家，便有好事的村民远远的扯着嗓子，将这事告诉了姚老太，“老姚家的，你家姑娘回来看你了。” “这天灾地旱的，她回来做什么？我家可没准备她的饭！”听人说姚氏回来，姚老太并不是特别高兴。 “啧啧，姚老太，好歹你女儿大老远来了，一顿饭你也舍不得？” “你舍得，我让她去你家吃！”姚老太怼道。 “嘻嘻，若是往年我肯定欢迎，今年嘛，还是算喽。”说罢，他扛起锄头走了，看见姚氏，还又同她打了声招呼。 姚氏已经带着方思勤进了院，姚老太瞧见姚氏，丝毫没有自己方才说那话被女儿听到了的难堪，反而将手中的抹布一甩，好似发泄似的，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擦的乒乓作响，嘴上还骂咧咧的。 “别人家的闺女，往娘家带着带那的，养你这样的闺女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也没见你给家里带来什么好。” “娘……”姚氏觉得脸上很是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叫了姚老太一声。 方思勤则是有些生气，她没有想到，姚老太竟然是这样的人，记忆中，姚老太虽然对她们不是很热情，但是也没这么刻薄吧？ 怎么这还没进门，就开始骂起来了。 这是她的亲生闺女吗？这也太扎心了吧。 她替姚氏觉得委屈，拉起姚氏就往外走，“娘，我们走吧。” 姚氏一边被她拉得往外走，一边说道：“可你还要找你外公呢。” “我不学了。”她受不了这委屈。 有时候陌生人带来的羞辱，勉强还能忍受，恰恰是至亲家人扎来的刀子，才最是伤人。 第72章 炮语连珠 “甜甜，你怎么来了？”刚出了门，迎面走来一个戴草帽的老人。 这老人身量高而挺拔，不像这边上了年纪的人，大都躬着腰，他腰板挺直，如同年轻小伙一般。 这人便是方思勤的外公姚老爷子了。 不同于姚老太，他见到姚氏面容慈祥而又欢喜。 “我……是勤勤，勤勤她想您了，所以要我带她来看望您。”姚氏连忙说道。 “小丫头想外公了呀。”姚老爷子显得十分慈祥，他只伸手从锄头上拿出一串树萢来，递给方思勤。 屋子里面的姚老太看了，脸黑了下，“你还真当人家想你这糟老头子，怕是想你嘴里的那一口吃的！” “娘，您说话别这么夹枪带棒的。”姚氏听过了有些不太高兴。 “我说错了还是怎么的？就是一个买来的丫头片子，也只有你将她当宝，看她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孝敬你，我看你是白白给人家养媳妇，照我看，现在就将她嫁出去，还能换两个钱。” 姚老太嘴上是没有半点顾忌，当着方思勤的话，就说出她的盘算来。 “你这老婆子，瞎说什么呢，勤勤还这么小，这会儿送给别人当媳妇，那不是送过去给人当丫鬟嘛。”姚老爷子走进屋，将锄头放到了屋角，解下草帽挂到墙上。 “怎么就给人当丫鬟了？她在方家不是给那老虔婆当丫鬟？照我看，将她嫁给我们家毛毛，不比留在方家强？” 姚氏的脸色变了变，“娘，您怎么又提这事。” 以前她来方家的时候，姚老太就曾跟她说过这事，不过姚氏觉得她娘家的侄儿根本就不成事，所以将这事给拒了。 “你这丫头不知好歹，咱们老姚家难道比他们老方家要差？你将她放在我眼皮子底还不放心？”姚老太眼一瞪，说话跟骂人一样，唾沫横飞。 “娘，勤勤还小，就是等她大了，这事我也得跟她爹商量。”姚氏无奈的说道，方思勤也搂着姚氏，“我不要在谁的眼皮子底下，我就要在我娘的眼皮子底下。” “哼，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会来事，难怪将我女儿哄得跟个傻子似的，连娘都不认了，就知道护着你。”姚老太将矛头指向方思勤，她坐下来睨了她一眼，拿起桌上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边，姚老爷子也洗了手脚坐了过来，“你呀，女儿才刚来，你跟她说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 “我是她娘，我不跟她说，谁还会跟她说这些？我看她现在是越来越傻了，上次我还听她村里人说，她在她婆家给人当牛做马，一个妇道人家，还去山上砍柴，哪有这样的事！” 骂完了一句，见没人理她，她又看向的姚氏，“我听人说那方家老二死了，你是不是想通了，打算带着这小丫头片子回娘家住？” “娘，我相公他没死，您别听外面那些有的没的传言。”这要是别人说这些，姚氏早就跟人吵起来了，但在姚老太面前，她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辩驳两句，然后自己生闷气。 “传言？那传言都能传到我们村了？无风不起浪，若是你男人真死了，咱们就得早做打算，要说你嘛，样子也还可以，咱好好寻摸，可不能再被那种腌臜汉子给骗了，可别再找那种就知道听爹娘的话的孬种！” 姚氏深吸一口，“娘，有诚他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人，他抛下你跟孩子，自己去修河堤？还代父呢的，他怎么不学花木兰代父从军？”姚老太炮语连珠，这嘴跟方老太一比，后者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方思勤看了看坐在一旁答不上话的姚老爷子，似乎是明白了姚老太话语中的意思。 “原本还想着你嫁入方家能当起半个家，结果你全被那方有诚牵着鼻子走，这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那方老太是继母，这放在大家族中，她算个什么东西，你那大嫂又是个没本事的，你还奈何不了那个阴私老货？” “我就知道你是个蠢的，你若是能学到我一成本事，那方家还不由得你横着走？你还能被人欺负成这样？”姚老太霸气外露。 在这乡下，会吵架，会骂人也是一种本事，姚老太这本事听着就很不错。 初时听姚老太说话，方思勤都快气爆了，可这会儿听到她说起这些，她又咂摸出两分味道来。 瞧瞧这姚老太，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将姚氏好一顿数落，话语又气人又扎心，姚氏听了又气又难受，被她骂得直掉眼泪。 “好了，女儿难得来一趟，你还有完没完？瞧你这闹的，都将甜甜骂哭了。”姚老爷子看不过去了。 “在我面前哭，也好被别人欺负。”姚老太语气仍旧是硬邦邦的，但她也总算是闭上了嘴。 姚氏不好意思在方思勤面前哭，连忙抹掉了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掀开自己的篮子，将她放在篮子的两斤糖拿了出来。 “爹，娘，这糖你们收着。”姚氏将糖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下没有塑料袋，不过他们自有一套包装的方法，比如这糖，就是用牛皮纸折成了一个菱角形状，一个菱角里面包着一斤糖，姚老太看到桌上放着的两包糖，忍不住又说了起来。 “哟，这回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家竟舍得这样大本？我倒要瞧瞧，这里面是装的糖还是装的沙子。” 姚老太说着还真要伸手去解这包裹，一旁的姚老爷子默不作声的拍了她一下，她这才收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既然这次拿了东西来，也别说我这个做娘的白受你的东西，我去给你煮糖包蛋。”姚老太说着站起了身来，顺手将放在桌上的两包糖也给拿走了。 “娘，别……”姚氏才刚张口，方思勤就拉了拉她的袖口，低声道：“娘，我想吃。” 姚氏便将这话又咽了回去，姚老太听到这边的悄悄话，回头看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抬头朝她甜甜笑着。 第73章 姚老太 “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姚老太低低说了声，到灶台忙活去了。 她说是去给她们煮糖包蛋，其实趁着煮糖包蛋的时候将两包糖都解开看了一眼，然后每包都洒了一点糖在锅里，又将包装包好。 这糖可是好东西，以后家里走亲访友的时候还能用的上。 看到这糖不潮不湿，也挺白的，她稍微满意了一些，走进内室，打开衣柜，拿了两个鸡蛋出来，想了想，她又多拿了两个。 正准备关柜门走的时候，她听见屋外的姚老爷子的声音，又多拿了一个，并低低的骂了声，“便宜这死老头子了。” 拿着五个鸡蛋出来，她蹲在灶边烧火，而姚老爷子则是在跟方思勤两人说话。 “你说你想要学习辨药？”对于方思勤的话，姚老爷子有些诧异，他这门手艺，家里的孩子都不感兴趣，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些？ “你想学习辨药，是为了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吗？虽然现如今女人当大夫少，但外公支持你，女人当大夫，给妇人治病的时候更方便。”姚老爷子赞赏的说道。 “不是，我只是想要学好之后，上山采药卖钱。”方思勤直言不讳的说道。 “爹，我们那不是靠山吗？山上肯定有很多药材，现在那些野菜都被人挖的差不多了，勤勤就想要去山上采药卖。”姚氏在一旁补充道。 “这孩子……倒是实际。”姚老爷子有些失望，但想想这年成，先考虑自己的肚子，倒是也没错。 “你这老头子，就会点皮毛，还整天想着治病救人。”那边烧火煮蛋的姚老太听见了，又嘲讽了一句，“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除了面上光，没点用！” 方思勤极少听姚氏说姚老爷子跟姚老太的事情，这会儿听到姚老太骂人，她不禁对他们的故事感到好奇了起来。 这时下颇为封建，大都是男人当家做主，在这乡下尤其是如此，向来只有男人骂女人的份，哪像这姚老太，如此凶悍，当着女儿跟外孙的面，丝毫不给自己男人面子。 不过，方思勤也挺羡慕她，她活的硬气，就从她们进门这短短一段时间，她就像机关枪一样，骂个不停，想说啥说啥，若是姚氏真能像她一般厉害，那她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不过若姚氏真像她一样，那她又得有些难受了，毕竟，她还是想要有个对自己温柔的母亲。 “你奶说的倒是实话，在这方面，我的确就会个皮毛，我年轻的时候在药铺当学徒，还没学多少呢，师父治死了人，药铺让人给砸了，我也被扫地出门。” 这会儿再说起从前那些往事来，姚老爷子已经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可我觉得外公挺厉害的，除了您，我也不知道再该找谁去学。”方思勤连忙说道。 “你放心，既然你想学，外公我肯定倾囊相授，我会将我会的全教给你，至于你学到多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嗯。”方思勤重重的点头。 按照她的计划，自然是越快学会越好，毕竟晚学会一天，那溜走的都是钱啊。 姚老爷子自然看到她眼中的期盼，对她这种态度也很满意，只道：“好学是好事……等吃了糖包蛋，外公再教你。” 说到这糖包蛋，方思勤才恍然发现，屋子里已经弥漫起了一种香甜的味道，这乡下本就缺衣少食，这股子香甜味极大的刺激了她的味蕾，让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姚老太盛了三碗糖包蛋，正起身要往这边端来，突然，后门钻进来一个半大的小子，瞧见这糖包蛋，他一脸的惊喜，“奶，你在煮糖包蛋！” “看什么看，这又不是给你吃的。”姚老太没好气的跟他说了一声，拿起托盘，将糖包蛋端到了桌子上。 这小子这才瞧见桌子上坐着的方思勤两人，瞧见姚老太将其中两碗端到了她们的面前，他只跳脚道：“奶，你偏心，你又补贴姑姑，连那小丫头片子都有，为什么我没有！” “你胡说什么！”虽然这是自己的亲孙子，但姚老太也没客气，一巴掌拍在这小子的后脑勺上，“别整天听你娘在那里瞎说，我什么时候偏心了？” “那为什么她们有糖包蛋？我没有，我不服！”挨了一巴掌，这小子眼泪都被打出来了，但却依然倔强的站着。 “是啊，娘，您心疼小姑子也不要紧，可这鸡蛋可是能卖钱的，您就这样拿给她们吃了？媳妇也不服！”这时候，一个妇人从后门急吼吼的走了进来。 这妇人的打扮倒是跟姚氏差不多，年纪应该看着跟姚氏差不多，不过她骨架子大，往那里一站，显得有些五大三粗，看着有些哈里哈气。 这人便是周氏，是方思勤大舅姚大石的媳妇，她脸上颧骨高耸，看着是一副忠厚老实的相貌，实际上倒也是有点小聪明，她怕是早就站在后门偷听了，只是先叫了自己儿子进来询问！ “老娘什么时候偏过心？他阿妹过来，带来两斤糖，我给她们煮两个糖包蛋又怎么了？若是你能从你娘家拧回一斤糖来，别说是两个糖包蛋，就是十个百个，老娘也给你做！” 姚老太叉腰骂道：“一个个眼皮子浅的，老娘给自己闺女煮两个蛋，还轮得到你们质问了？给我滚一边去！” 见她媳妇孙子都照怼不误，方思勤心中好受了一些，拿起筷子，在他们面前吃的香甜。 “他阿妹真拿了糖过来？”这周氏有点不信，在家中谁人不知，姚氏在家根本就不掌家，她家婆子也厉害。 “不信去碗柜里面瞧瞧，清清白白的两斤糖，不是你妹妹拿来的，难道我能变出来不成？”姚老太没好气的说道。 这周氏听见姚老太这么一说，还真去碗柜里面瞧了，姚老太见到她这样子，又在她身后骂道，“瞧仔细了，是不是实打实的白糖？” 周氏打开纸包看了看，见真是白糖，方才的底气一下子就没了，只转过头来，缩着脖子，“是白糖。” “是白糖啊？”姚老太先是语气平静，忽地加大音量咆哮了起来，“是白糖就给我滚，真是蠢得要死，就会被人当枪使！” 第74章 书惹的麻烦 “一个个都是眼皮子浅的，为了一碗吃的，闹成这样，还敢来质问我了，没大没小！”等周氏被骂走了，姚老太还在屋里碎碎念。 “你啊，跟孩子们置什么气。”姚老爷子在一旁说道，“他们也是穷怕了。” “哼，再怎么穷，最基本的孝顺也该有，天天在老娘面前吆五喝六，哪天老娘不伺候了，将他们扫地出门，让他们自个过去。” 姚老太嘴上恶狠狠的说道。 “行啦，你回回都说要将他们两兄弟分出去，也没见你真的分家过，现在是灾年，家里的物资调度还得靠你，你就再辛苦辛苦，再管他们一段时间。” 姚老爷子知道姚老太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便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果然，便听到姚老太说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们计较了，不过他们再这样，我迟早将他们扫地出门。” “来，给你留了一个大鸡蛋，过来吃。”姚老爷子将汤喝了，那个圆圆的蛋，却是还卧在碗里。 “嘁，你自己吃，老娘煮的蛋，我还舍不得给我自己煮两个？你快吃吧。”姚老太的声音从灶口传来。 “我还不知道你。”姚老爷子起身，拿着碗走过去，将碗里的鸡蛋拨到了姚老太的碗里。 果然，姚老太虽然嘴上说着她对自己好，但她的碗中却并没有鸡蛋，甚至连糖水都没有，而是一些洗锅的水，她觉得煮了鸡蛋的锅都是香的，周边沾着的那些鸡蛋白霜，用铲子刮不干净，倒掉又浪费了，便加了点水，又煮了一滚，也当糖水喝了。 “你个死老头。”见到自己的碗中的鸡蛋，姚老太并没有感激，反而又狠头巴脑的骂了他一顿，“你天天在外干活不多吃点好的，万一你累病了怎么办？又费钱又费事，还得麻烦我来照顾！我天天在家又不干活，我吃啥鸡蛋？” 说罢，又将鸡蛋夹回到姚老爷子碗中，“快自己吃了，别在这里拨来拨去的，让人笑话，我在家，鸡蛋想煮就煮，可不是吃不起鸡蛋的人！” 姚老爷子听到她这样说，没办法，只得将鸡蛋吃了。 一旁的姚氏听见姚老太的话，忍不住说道：“娘，您以后别对我爹这么凶，我爹也是心疼你。” “要你来说？还有，你爹这糟老头子都知道心疼我，你是我十月怀胎从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姚老太没好气的说道：“让你听话，你偏不听，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我跟你爹的事情，你倒是过来指手画脚了！” “娘……”姚氏还想说什么，方思勤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论起骂人说理，她根本就不是姚老太的对手。 别说是姚氏，方思勤觉得就是自己出马，肯定也说姚老太不赢。 更何况，说赢了她又能怎么样？根本就改变不了现状。 一个女人从温柔到泼辣，谁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姚老太虽然挺凶，但今天在这里听她骂人，看她言行举止，她却反而没那么讨厌她了。 因为，第一，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第二，她为人处世还算公平。 第三，她其实也应该是心疼姚氏的，只不过生活的磋磨让她没了那么多的爱，什么爱不爱的，她顾不上，她只想几个孩子都好好的活着，活的坦荡，活的硬气，别让人看笑话。 姚老太骂了两句，也偃旗息鼓了，方思勤则是跟着姚老爷子去学认药去了，姚氏也跟着去了。 姚老爷子房间里也有些药草，不过种类不多，他大略跟方思勤说了一下，方思勤也记下来，毕竟看到实物再记下来，这种比较简单。 可他这里的药材毕竟是有限的，不过，姚老爷子好歹从前也是药铺的学徒，不但认得几个字，还有一本关于草药图鉴的书。 只不过家里的孩子不认字，平常他也用不上，这书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这一次，为了给方思勤将这书翻出来，他可是将柜子里的东西全翻了出来，终于在柜子底部，翻到了这本书。 “这本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只是我在这一行天赋有限，大字也不识得几个，翻了两页就没读了，既然你有兴趣，这本书，我便交给你了。”姚老爷子将这书翻出来，用手在上面擦拭了一下，颇有些念念不舍。 虽然他说自己没有天赋，但这本书，毕竟是象征着他年轻时候的时光，也算是他的一个念想，想着要将这本书交给别人，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外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姚老爷子又走到方思勤的身边，将书翻开给她看，“思勤，你虽然不认字，但这上面有图，你不是为了学医，只是为了采药，就是不认字，影响也不大，不过你一点要看仔细点，别弄错了，有些药草可是有毒的。” “嗯，我一定会认真研读的。”方思勤郑重的点点头。 姚老爷子觉得她不认字，实际上她认字，有些繁体她也能猜出来，就是有些不知道的，她也能先记下来，以后再找机会问别人便是。 “那这书，我就交给你了。”姚老爷子正打算将这书交给方思勤，突然，门外传来了声音，“爹，这书你可不能给她！” 紧接着，门被人挤开了，为首的又是那周氏，这一次，周氏后面还跟着姚家的三媳妇孙氏。 姚老爷子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偷听我们说话？” “爹，您可别误会，我们没有偷听，只是恰巧路过。”孙氏连忙说道。 孙氏是个瘦瘦小小的媳妇，跟周氏一比，身量显得小巧玲珑，她模样中等的，看着也是一个老实听话的人，只是她那耷拉着的单眼皮下，一双眼珠子，透露出几分精明气来。 她平常都不常出头，有事总撺掇着周氏过来，但她那点小心思，姚家两老口都门清，只是平常懒得跟她计较。 只是今日，见到她们不但偷听他们讲话，竟然连他给自己外孙女一本没用的书都要阻拦，这让姚老爷子有些生气。 第75章 书惹的麻烦（二） “这书我从前要给你们学，你们都不学，现在我给勤勤又怎么了？”姚老爷子沉着脸说道。 “爹，我们哪有那天赋学啊。”周氏率先开口道，她嗓门又大，一旁的孙氏听了皱了皱眉头，拉了她一下，向前说道：“爹，我们是不会学，可这书毕竟是我们姚家的财产，就这样随随便便给一个外人，天底下没有这个理。” “天底下没有这个理，那你们在公婆的房门外偷听，又是什么理？”姚老爷子冷笑连声。 “爹，这事是媳妇的不对，我们可以跟您道歉，不过，这书的事，我们还得好好商量商量。”孙氏却是寸步不让。 “你说，该怎么商量？这书是我的，我还不能给谁了？”姚老爷子恼怒道。 他自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方法，素来不会跟家里的儿媳妇有什么牵扯，就是有事要说，也是直接对着儿子说，或者让姚老太说，他不会直接跟儿媳妇说事。 可今天，这两个儿媳妇竟然还趴他房门外偷听了，这算个什么事？ “爹，您别怪儿媳妇多事，若是咱家是什么富贵人家，一本书，爹爱给给谁，我们可不会说半句，可我们家本就不富裕，家里的几个孩子一个个瘦得跟猴儿似的，一本这么厚的书，在书屋里面少说也得换个几十文钱。” “爹，您向来处事公平，可一本这样贵重的书，您说给就给了，这怕是不妥吧？” 孙氏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着质问之意，步步相逼。 “有什么不妥的，这书是你爹的，你爹想给谁就给谁，你们倒好，还跑公爹面前来说这些了，你们还要不要比脸！”屋外的姚老太听到了，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我说你们两个就是欠收拾，硬是要我学着别人家的恶婆婆那样，天天拿藤条抽你们，你们才知道听话是不是？”姚老太手上还拿着刷锅用的竹刷子，手抖动的时候，那竹刷上面的刷条也抖动着。 见到姚老太进来，她们两个都不敢吭声。 方思勤觉得这世间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连一个小小的家庭都是如此。 姚老太凶，这两个媳妇都怕他，姚老爷子平常待人较为温和，对两个媳妇也算是和颜悦色，结果她们倒是跑到他面前来质问他了。 “这书，我就交给勤勤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让你们男人过来跟我说！”姚老爷子压下心中的怒气，将这书交给了方思勤。 方思勤接过这书，只觉得手上有些沉甸甸的。 “好好好，爹，您硬要给她的话，媳妇也无话可说。”孙氏见到姚老爷子一意孤行，只转身离去。 “没大没小的东西，站住！”姚老太在她身后喊道。 孙氏虽然在姚老爷子面前放肆，但不敢在姚老太面前放肆，闻言还是停住了脚步。 姚老太让孙氏转过脸来，然后劈头盖脸的朝她一顿骂，“先前我给他阿妹煮两个鸡蛋，你撮窜着老大媳妇过来问，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你又跑到你公爹门口来偷听，怎么哪哪都有你？你是搅家精托生吗？” “我告诉你，下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让老三给你休了，让你一天搅风搅雨的小家子气！” “娘，您误会我了。”孙氏委委屈屈的说道，在姚老太面前，她可没了那种气焰。 “误会你，我说的话可以半分冤枉你？你做的出格事可还多着呢，你以为我真老眼昏花啥都不知道？都到这年成了，一天天不想着多赚点钱，尽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什么玩意！” “我当着你们俩的面说，今天这书，我还就给她们了，若是你们哪个再敢嚼半句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姚老太一通发威，两个媳妇只忙不迭的点头，再不敢多言半句。 等她们走后，方思勤这才同姚家老两口说道：“外公外婆，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一本破书而已，拿了也就拿了，我看你还算聪明，平常多照顾照顾你娘，我们也就算是安心了。”姚老太说道。 “我一定会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周氏跟孙氏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周氏越想越气不过，又跑到了孙氏的房间来同她商量，“弟妹，你说着爹娘也真是的，一本几十文钱的书，就这样白白送给她们。” “他们要送，我有什么办法？你没听我被娘骂了吗？”孙氏没好气的说道：“这事明明是你先跟我说的，说看到爹将她们母女叫到了里屋，结果娘却说我撺掇你，害我挨了一顿骂。” “弟妹，这事算是我的不对，咱们就不说这些谁撮窜谁的事情了，现如今，是想个法子不让她们将书带走。” 周氏看向孙氏，有些焦急的说道：“我这人笨，想不出办法，弟妹你脑子活泛，你得想个章程来，这几十文钱，都够换好几斤大米了，可不能让她们白白带走。” “大嫂，你可太瞧的起我了。”孙氏摇摇头，说道：“我可不敢再去触爹娘的眉头，你若是真想要讨回这书，你还是去找找阿妹吧，让她将书还回来，不过你可别再说是我说的，不然到时候娘又说我撮窜你了。” “放心，我不会说的。”周氏得到孙氏的指点，急匆匆的出去了。 她怕方思勤跟姚氏回去了，到那时，她可不好再跑到方家去要书，毕竟方家那老太太看着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方思勤虽然得到书本了，但并没有急着跟姚氏回去，而是又缠着姚老爷子，让他传授一些抓蛇的技巧。 其实她是怕蛇的，但生在山村免不了会看到蛇，与其怕着躲着，不如迎难而上，将蛇看做钱，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 姚老爷子也不是什么抓蛇大师，他只是胆子大，又经常往山上跑，便也摸索出了一些技巧，平常抓蛇，一定要抓住七寸，若是蛇往洞穴里钻，没法抓七寸，那便可以抓着它的尾巴用力甩，将蛇转晕，然后再抓七寸。 方思勤也一一记下了，虽然她不一定会去抓蛇，但多学点总不会错，万一以后遇上了。 第76章 甜甜小姐 学好了手艺，方思勤揣着书本，两母女就该回去了，刚出了大门，周氏走了过来，“哟，阿妹这就要要回去了吗？” “嗯。”姚氏应了一声，方才闹了那么一场，这会儿瞧见周氏，她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那个……”周氏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是来硬的，姚氏必定不会拿出来，说不定还会又将姚老爷子两人引出来。 正在想主意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到了姚氏提着的篮子上面，“哟，阿妹，你这是提了些什么好东西？” “这可是我从集市上买的，不是拿的家里的。”姚氏冷着脸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看看嘛。”周氏说罢也不待姚氏说话，就掀开了姚氏盖在篮子上的布。 “哟，这篮子里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呢，花生，彩线，咦，这还有香胰子，阿妹你去集市上买这么多的东西，是不是发达了？” 周氏原没想过姚氏篮子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但此刻见到她篮子里的东西后，她眼睛都亮了。 “阿妹你看，家里的书怎么也值几十文钱，爹娘要给你，我可没说什么话，这花生，你给我一包吧。”说罢，就主动伸手从她篮子里拿走了一包花生。 “你那些侄儿侄女也可怜，到现在还在山上挖野菜，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挖到，若是不能的话，那今天又要挨饿了，哎，就当你行行好，这花生我就拿走了啊。” 姚氏没来得及答话，周氏倒是炮语连珠的说了一大堆，方思勤对她怒目而视，她倒是露出一口大黄牙，朝方思勤嘿嘿一笑。 “侄女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她凑近朝方思勤说话，差点没将方思勤给熏晕过去。 从方思勤进门来看，姚家的院子很干净，堂屋的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说明姚家人都挺爱干净，怎么这周氏，瞧着却是邋遢的模样。 “舅母，说好话没用，花生还我。”方思勤朝她伸出手来，她却是嘴中嘟哝着什么，一脸笑嘻嘻的拿走了。 “嘻嘻，书没要到，拿到一包花生也好，孙氏那蠢货，总想撮窜我，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周氏一边说着，一边撕开纸包，将花生往嘴里扔。 她也不剥皮，只是将花生往嘴里一嚼，然后再将嚼碎的花生壳往地上一吐，“嗯，还是花生实在，那书虽然能值几十文钱，但也得有人要啊。” “娘……”瞧见早就走的不见踪影的周氏，方思勤眉头一皱，一脸气鼓鼓的。 “你呀。”姚氏抚了下她的眉头，说道：“给了也就给了，我们的确是拿了家里的书，给她一包花生，省的她又来惹事，让你外公外婆操心。” “哼，那哪是我们给的？分明就是她抢去的。”方思勤还是生气的说道。 惹她恼火了，将她往蚂蚁窝一绑，看她还敢欺负自己。 “嗯，我们家勤勤很大方的对不对。”姚氏温柔的哄，方思勤的气便也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实际上，姚氏说的也没错，她也是那种不愿意占人便宜的人，只是这周氏怎么这么讨厌呢？ 方家的人本来就有些讨厌了，可这姚家，也有不少让人讨厌的人。 姚老太跟姚老爷子她就不说了，这周氏跟孙氏，就没一个省心的，那个所谓的表哥，更是讨厌的熊孩子，至于她两个舅舅，还有别的表哥表妹，这次她倒是没见到。 不过以后总会见到的，反正这次去姚家，她的心情说不上差，但也说不上美。 原本得到了姚老爷子的书，她是该高兴的，可是谁乐意被人夹枪带棒的一顿骂，还要给她拉郎配。 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人骂，那就更让她生气了，可这人还是生她娘亲、养她娘亲的人，她也不能骂，哎…… 虽然她理解姚老太的性子，但怪不怪她，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走在路上，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 “怎么了？还没消气啊？”姚氏低头回道。 “不是，娘，我只是没有想到，娘亲的闺名竟然叫甜甜诶……”方思勤说着便捂着嘴笑了起来，“甜甜，哎，甜甜，哎……” “你这孩子，怎么也皮起来了。”姚氏伸手要敲方思勤的脑袋，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用力，只是轻轻的敲了一下。 “以后不许直呼长辈的名字。”姚氏说道。 “知道啦，甜甜小姐。” “你……” 姚氏又伸出手来，可方思勤已经捂着头跑远了。 “这孩子……”姚氏笑着摇头，追赶上方思勤。 有她这么一闹，这段路，似乎一下子短了起来，感觉还没走一会儿，两母女就已经回到了家。 “站住，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两母女进门，方老太叫住了她们。 “今天我回了娘家一趟。”姚氏淡淡的答了一句。 现在她手里有了粮食，她一点也不怵方老太了，大不了就是没饭吃，反正现在就是不吃他们的饭，她们母女俩也饿不着。 “回娘家了？”方老太将目光放在了姚氏的篮子里。 姚氏索性掀开篮子，将篮子里在她面前一晃，“找我娘要了一些线，两根针，勤勤衣服破了，给她补一补。”说罢，就往屋里去了。 这些东西反正她也藏不住，谁叫家里有个爱翻儿媳妇房间的婆婆呢？告诉她，她反而不敢明目张胆的拿，毕竟这时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媳妇从娘家拿回来的东西，那就是她们自个的，可不是由婆婆做主。 她今天将这些东西给方老太看了，来日要是丢了，还能嚷嚷一声，不然就是被方老太拿走了，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你四弟妹从娘家回来，大包小包的提着米面，某些人回来倒是好，就见到两根线，家里也没人落着你一分好，还耽误一天功。”方老太大声嘟囔道。 她这就是说给姚氏听呢，这种指桑骂槐的话语其实让人心里挺难受的，但今天，姚氏决定不搭理她，别让她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她回娘家挨了姚老太一顿骂，这方老太的骂对于她来说，的也就是显得普普通通了。 第77章 缝补衣裳 姚氏一回到房间，就关上了房门，然后从篮子底下将那包花生翻了出来，抓了一把给方思勤，又搬来凳子，将这花生藏到了梁上。 将这花生藏到梁上后，她又有些担心被老鼠给吃了，又拿下来，放到了房间的箱子最底下。 放到最底下后，她还是觉得不安全，便又抓了一把给方思勤，颇为忧心的说道：“哎，这花生放哪都不妥当，还是吃到肚子里最安全，你快些吃。” 方思勤接过花生，笑道：“娘，您方才那样子，真的好像偷藏东西的小老鼠哦。” “你这丫头，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没事就爱拿娘亲打趣。”姚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却也没有真的生她的气。 方思勤抿嘴一笑，姚氏伸手摸摸她的头，却是又翻箱倒柜，将她的那些衣裳都拿了出来。 “娘，您将这些衣裳都拿出来干嘛呢？”方思勤问道。 “这些衣裳娘亲以前给你补的太丑了，现在重新来给你补一补。”姚氏说着，将她的笸箩拿了出来。 她从里面翻出剪刀，又拿起了一件衣裳，仔细的看了两眼，将上面的补丁给挑开了，方思勤见了便道：“娘，您这是做什么，这衣裳补的好好的。” “娘亲再给你补一补，你就别管了，屋里热，快出去玩吧。”姚氏坐在窗口，头也不抬的说道。 见她的心神都放到了这件衣裳上，方思勤也不再多说，而是从怀里拿出书本，用心的看了起来。 她想要多记两种药材，以后再上山，就不会错过了。 沉浸于学习的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天黑了，方思勤原先还想着要提醒姚氏，不能让她摸黑补衣裳，谁知道，最后却是自己忘了时间。 还是姚氏过来叫醒了她，“勤勤，天色这么暗了，快别看了，过来看看娘给你重新缝的衣裳。” 方思勤这才抬起头来，只觉得脖子一酸，赶集扭了扭脖子，又伸手去酸痛的地方揉了揉，这才走到了姚氏身边来。 此刻，姚氏正满脸的笑意的拿起一件衣裳，展示给方思勤看，方思勤走过去，这衣裳原是她最好的一件，原先上面打了两个补丁，但现在补丁处，被姚氏缝了两朵小花上去。 这衣服原先很素净，这两朵小花缝上去后，倒是为件衣服添彩了，方思勤看了之后，高兴的说道：“娘，我真想冬天快点过来，这样就可以穿上这件新衣裳了。” 原来这件衣裳，是一件冬天的比甲，这还是姚氏前两年给方思勤新做的呢。 “哈哈，来，瞧瞧这件。”这一个傍晚，姚氏给方思勤补了不少的衣裳，而且看起来她还乐此不疲。 方思勤自然是往好了说，她不用夸张的说她缝补手艺好，只要适时的表现出自己的喜爱，自己的迫不及待，就足以让姚氏心花怒放了。 看完了衣裳，姚氏便带着方思勤去了上房，快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去晚了的人，可就没得吃了。 原先家里几个媳妇做饭都是轮着来的，但是现在灾年，做饭这事变得如此简单，便也不兴轮流来了。 姚老太将这事交给了赵氏跟曹氏，美曰其名为其他两个媳妇减轻负担，但实际上的，她是生怕的李氏跟姚氏在做饭的时候会偷吃。 毕竟人还是有亲疏远近，虽然赵氏跟曹氏她也不喜欢，但好歹是她的亲媳妇，李氏跟姚氏毕竟是隔了一层。 但虽然她们不要做饭，却是要洗碗，当然，现在他们吃饭的碗也没什么油水，倒是也不难洗。 只是方思勤觉得，既然不让她们做饭，那还让她们洗碗作甚，就直接让她们带着嘴巴去吃不就行了。 前段时间，方老太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还不让姚氏跟方思勤两人去吃饭，要让她们自己生火，可这段时间，她倒是没说这事了，方思勤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想要拿自己去卖个大价钱呢。 这段时间，方思勤一直琢磨着赚钱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方有仁将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卖自己啊？ 方思勤甚至觉得，若是那镇上的人真舍得给钱，不然她自卖自身算了，只要将钱给她，她愿意做河神的新娘，反正她会游泳，到时候再雇佣两个水性好的人为帮手，偷偷的潜入河底。 这样，万一他们捆绑了她的话，他们也可以帮忙将绳子割断，好叫她逃脱生天。 之后，她在外面多几天，再光明正大的回来，以后她就成了河神的妻子，这谁还敢欺负她？欺负她不是对河神不敬么？ 只可惜，这方有仁也不来找她商量下，这方家人也就想着一锤子买卖，哎，若是好好说，她们多去几个灾旱的地区，不就可以多赚一些钱了吗？还能顺便拯救几个无辜的姑娘。 “怎么，你今天回娘家，老姚家没有管你的饭？”方老太在饭前，素来是不说上两句，找两句茬，她心中是不舒服的。 “婆母，我今天去我娘家呢，是空手而去的，可没脸面在娘家连吃带拿的。”姚氏淡淡的说道。 言外之意，您可没给我准备礼物，我怎么又好意思在娘家吃饭？ “我还不知道你们，虽然是在一个大锅里吃饭，心眼可多着呢。”方老太扫过桌子上的人，她的意思是几个媳妇都藏有私房。 只可惜话说出口，却是无人应答，连赵氏跟曹氏也没搭理她。 她自讨没趣，又冷着脸敲打了两句，最后不得不拿了勺子给众人舀羹汤。 “一群懒媳妇，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来干活。”她一便给众人舀羹汤，一边说道。 这个活计算是她唯一的活计了吧，因为她掌握了食物，她就觉得掌控了众人的命脉，让大家都不得不供着她、捧着她。若是哪天她叫某个儿媳妇去分饭，那是瞧的上她，抬举她。 明明是她自己舍不得放权，却偏偏喜欢碎碎叨叨，若是这个时候，有谁要抢着帮她的忙，她反而会生气了。 这些事情，一大家子都知道，就连方思勤也心知肚明，所以，她说这话，又没人接腔。 第78章 惦记 大家都饿了一天了，就等着盆里的那点吃的，哪有空跟她多言，还不如顺着她，好让她早点发食物呢。 方老太絮絮叨叨嘟哝了一大堆，没人理她，她便也只得沉着脸，给众人打饭。 今天的羹汤看着颜色倒是要好看那么一点点，至少不是野香芋煮青菜那种紫红之色了，方思勤猜想，这应该是赵氏的手艺。 赵氏虽然心思多，但她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厨艺了得，比起曹氏来，那强了不止一点两点。 只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厨艺再好，这野菜做出来，也就是这个味。 喝完一碗野菜羹汤，方思勤又回房吃了一大把花生，肚子总算是饱了不少。 不过才第二天，她就有些想念白米饭的滋味了，想到米饭，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叶远平的模样来。 这会儿，他们肯定已经吃饭了吧，这段时间，她都是跟他一起吃的，他们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比在方家的饭桌上气氛要好。 尤其是，叶远平不爱说话不爱笑，她每次逗他说话逗他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哎，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不去吃白米饭，要在这里喝羹汤？ 大概是她那廉价的自尊心又开始晃动了吧，她不能去他家。 幸好，幸好今天还有几颗花生。 方思勤坐在床边，靠着床，斜躺着，将花生往自己的嘴里塞。 她很想要做个潇洒的姿态，将花生米高高的抛起，再用嘴接起来，但这黑灯瞎火的她接不住，可不敢浪费这一粒花生米。 “远平，今天思勤她怕是不会来了吧？” 叶家的饭桌上，饭菜已经摆好了，可叶远平跟罗氏两母子却是相对而坐，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可能吧。”叶远平拿起筷子，给罗氏夹了一筷子菜，“娘，您先吃吧。” 罗氏便问道：“那你呢？” “我还不饿。”叶远平应了一声，继续等待着。 天早已经黑了，满天星斗如同调皮的孩子般跑了出来，天空湛蓝而深邃。 就是往常方思勤来的最晚的一天，这个时候，她也早就过来了。 叶远平等了好久好久，久到罗氏早已经慢吞吞的将饭吃完了，她还没有来。 可是他却不敢拿起筷子，他总担心，他一拿起筷子，她就跑来了，到时候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没有等她。 “远平，我看思勤她肯定是不会来了。”罗氏不忍见到自己儿子这样的，终于忍不住告诉他：“昨天小浩跟小花两个孩子过来了。” “是不是他们对小妹说了一些什么？”在叶家的时候，叶远平称呼方思勤为小妹。 他记得她跟他说的话，她是他的方小妹，他真将她当做家人。 “哎，其实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说她不该在这里之类的话，主要是思勤这孩子，心思实在是太敏感了。”罗氏说道。 叶远平听完之后，心中却是怒火腾腾，他冷着脸，腾的站起身来，“娘，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这孩子，你去哪呢？”罗氏有些担心，她怕叶远平是去找那两个孩子的麻烦。 “您别管了。”叶远平头也不回的走了。 罗氏叹息一声，等叶远平走后，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忧心忡忡。 就是从前她两个儿子对她不好，可时间让她对那段深刻的记忆慢慢的淡了下来，毕竟是她的孩子，即使他们这般对她了，她还是打心眼里盼着他们好。 此刻，见到叶远平都不肯听她的劝告，她有些担心，担心叶远平会对那两个孩子不利。 这会儿，她脑海中甚至想起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悍匪来的，想着他们拿着刀的样子，她怕叶远平也会是这样，她怕他会拿着刀吓唬她两个孙子。 明明她对外人信誓旦旦的说着，她儿子以前没有当过马贼，可偏偏，她自己却是有些怀疑，她并不相信叶远平，所以脑海中，才会幻想出那些可怖的画面来。 叶远平觉得他的过去难以启齿，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罗氏，他不想让罗氏担心，罗氏当时也说相信他，可一遇到什么事情，她却是怀疑了起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担心了多久，叶远平终于回来了，罗氏张嘴便问，“远平，他们还是孩子，不过就是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你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吧？” “您觉得我会对他们做什么？”叶远平转过头来，看向罗氏，“他们对小妹说了那么恶毒的话，您昨天就该跟我说的。” “远平，你这是在责怪我，你为了一个小丫头责怪我？”罗氏颤巍巍的抬头问道。 “娘，我没有责怪您，只是小妹是什么人您是知道的，她不是他们的嘴中的那种人。”叶远平解释道。 “我跟他们说了，可他们就是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个瞎眼的老太太，你要我怎么做？为了她，扑上去打骂我的亲孙子吗？”罗氏反问道。 叶远平听了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只冷声道：“我以前说过的，不许让他们进来。” “那我就是让他们进来了，你要怎么样？你是不是要将我这个老太婆赶出去？”罗氏也撒起泼来。 叶远平没有说话，只是拧起了眉头，怎么就连他娘也不理解他？好像他怎么做，都得不到她的重视跟欢喜。 为什么他们对她那么糟糕，可是她心里头却始终惦记他们多一些，而自己，平常还好，只要一遇到跟他们有关的事情，自己在她眼里就无关紧要了。 这世间，怕是不会再有一个人将自己放在心上了吧。 以前在外边的时候，他觉得日子过得再苦再累，但他至少还有家，他的娘亲肯定会惦记他的。 可如今看来…… “远平？”许久没有听到叶远平说话，罗氏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她也开始碎碎念了起来，“远平，你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以前是你们两个哥哥浑，可都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他们也该知道悔改了。” 第79章 道歉 “悔改？若他们真的知道悔改，就该跪到您面前认错。” 听到叶远平这样铿锵有力的话语，罗氏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 “娘知道你是为娘好，其实娘也过不了自己心中这一关，可这人到了老了，就希望一家子能够团团圆圆。”罗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叶远平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她被他们伤害的那么深，还愿意原谅，不过她可以原谅他们，但他做不到。 走到外面，看着满天的星斗，湛蓝的天空仿佛能够容纳天地万物，人世间的烦恼在这亘古永存的星斗面前，不堪一提。 夜凉如水，他看着星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院子外面，耳边蝉鸣蛙叫，萤火虫带来点点碎光，他不知为何，竟走到了方家的院子前。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有些吃惊，不过他并没有进入小院打扰她，只是在方家小院外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抬步离开了。 方思勤并不知道叶远平方才来过，这会儿，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因为家里一直没有买灯油，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上辈子那些恶习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她是一个早睡早起的乖小孩。 当然，等下次赚了钱，她还是得买两根蜡烛回来，这样晚上也能做点事情了，而不是只能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清晨，阳光如期而至。 方思勤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她打算去山上走走，找找药材，昨天姚老爷子跟她说了几种最常见的药材，其中一种便是白茅。 也就是冬茅的根茎。 这东西这边多得很，就是靠村子附近的被人砍去做柴烧了，但根还在，只是这种药材不怎么值钱，而且这些村民们大都只会地里刨食，哪里会想到挖白茅去卖。 不过虽然这白茅不值钱，但也是相对而言，比起她们去山上挖野菜总是要划算一些的。 如今去留客崖挖野菜的人多了，妇女们三五成群的，要挖到野菜越发困难了，还不如去挖挖白茅，换点钱。 方思勤将这事跟姚氏说了，姚氏也表示赞成，毕竟，现在挖野菜还要跟别人抢，但是白茅可以随便挖。 在出发之前，方思勤用竹子做了两把小壶，用来装水。 虽然每次去山上能寻到水源，但毕竟寻找水源也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带水去，正好姚氏这次买了粗彩线，方思勤便将这粗彩线缠绕在家中的粗麻绳上，做了两根带子，又锯了两个小竹筒，做了两个竹水壶。 做这水壶非常的简单，只要将这竹筒锯成上下两个竹筒，高的做壶，矮的做盖，一个竹筒去掉外面一层，一个竹筒去掉里面一层，这样就刚好可以合上，然后在外面做一个简单的小扣子就行了。 之后，再将这彩带安装上去，一把水壶便做好了。 看着方思勤做的竹壶，姚氏不由得啧啧称奇，“勤勤，你也太聪明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样子做壶，镇上有水壶卖，可他们买不起，往常上山，便只能尽量少喝水，实在是渴得不行了，才去找水源。 现在带了水壶，就方便多了。 “这也得多亏了娘亲帮我。”方思勤将其中一把水壶递给姚氏。 毕竟，这缠绕彩线跟削竹筒的活，姚氏都有帮助她。 而且村中若是别的孩子拿刀玩竹子，大人肯定要骂了，可姚氏不是这样的人，方思勤做什么，她都愿意让她去尝试。 方才她锯这竹筒的时候，姚老太还在旁边碎碎念了两句，不过姚氏帮忙挡了下来，这会儿，方老太看到姚氏跟方思勤身上背着的水壶，倒是眼睛一亮。 不过她才不会自降身价来跟她们讨要呢，只是见到她们的背影，碎碎念着，“事不去做事，捣鼓什么破水壶，山上没有水啊！” 只可惜，两人根本就没搭理她。 “思勤，对不起。”两人出了院子，刚拐了一个弯，一个小女孩突然跑了过来，朝她弯腰说了句，然后又飞快的跑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姚氏一脸愕然的看向方思勤。 “我也不知道。”方思勤摇摇头，又有一个男孩跑了过来，“对不起。” “这不是叶家那两孩子吗？他们得罪你了？”姚氏问道。 “没有啊。”方思勤摇头，他们是对她说了不中听的话，但，那又怎样？ 生在乡野的孩子性子也野，从小耳濡目染，骂人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道歉，这倒是少有的事情。 “喂……”见到这个男孩也要走，方思勤连忙叫住了他，“你们干嘛跟我道歉？” “总之，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男孩恶狠狠的说了句，瞪向方思勤。 “没想到你竟然敢跟我叔叔告状，你死定了。”女孩也远远的说了声。 他们正是罗氏嘴中那小浩跟小花。 对于他们放的狠话，方思勤自然是没有放在心头，只是，她没有跟叶远平说这事啊，他是如何得知？而且看起来，他应该是去收拾了这两熊孩子，不然他们不会过来道歉的。 这倒是让方思勤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本来就是孩童间的口角，她却放在了心上，还对他置之不理，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小家子气？ 罢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没理会这个小插曲，两人一起往山上走去，果不其然，这山上的冬茅根多得狠，刚上山母女俩就发现了一大片。 姚氏放下东西，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小心的将水壶放在一旁，然后拿起锄头，开始盘起这白茅了。 这白茅能入药的地方在根茎处，姚氏挖出来后，方思勤再用大剪刀将它能入药的地方剪下来。 当然，偶尔她们也会有意外收获，比如说，几根甜甜的冬茅根。 这些冬茅根在地里埋藏久了，有些根水分特别多，白白嫩嫩的，往衣服上一擦，就能吃。 咔擦咔擦，口感脆，带着丝丝甜，在乡下，也不失为一种好零嘴。 只是她们今天的目的主要是白茅，倒是也没特意去寻这种水分多的冬茅根，不过即使是这样，方思勤坐在一旁，一边剪白茅，一边咀嚼冬茅根，还是吃了个饱。 第80章 白茅 这里冬茅非常多，姚氏又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方思勤也没偷懒，很快，姚氏带来的篮子便装满了。 “勤勤，不然我先回去一趟，将这白茅带回去吧。”姚氏提议道：“顺便给你做饭。” 今天早上两人就是吃了一点花生充饥，虽然这会儿吃了一肚子的冬茅水，但终究是有些饿了。 姚氏自己倒是能忍受，但她心疼方思勤，若是家里没有粮食，她也无能为力，可现在，明明买了粮食，为什么却不去做呢？ 这次两人离家不远，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的，方思勤自然是没有理由阻拦。 “行，那我在这里等您。”方思勤点头答应了下来。 姚氏让她照顾好自己，便带着东西下山去了，等她走后，方思勤一个人拿着锄头盘着冬茅，这山地土壤本来就很硬，没盘一会儿，她就已经是腰酸背痛了。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啊，即使是盘冬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又坚持了盘了一会儿，方思勤便坐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将她刚刚盘出来的冬茅根处理了一下，选出其中能入药的地方。 那本书她就踹在怀里，这会儿冬茅根也处理好了，她闲着无聊，便将这书本拿出来看。 利用零碎时间，学习东西挺好，而且在这山林之中，仿佛更能够看进去一些，不多说，方思勤又多认得了几种药材。 有些常见的，方思勤在附近就能找到，有些不常见的，她找不到对照，便只能死记硬背的将它们的样子记下来。 幸好，这辈子她的记忆力比起上辈子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明明是枯燥的知识，但她多看两遍，竟然能够完全记下来。 大抵是她死过一次，灵魂力比别人更强大吧，要不就是原主记忆力贼好，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方思勤觉得自己赚了。 一沉入到书本中，时间就过的快，很快，姚氏都做好饭送上来了。 这在别人家也不方便做别的，她便蒸了一袋子馒头，这样不但中餐能吃，晚上能吃，好好的保存一下，明天早上也不会坏。 “勤勤，该吃饭啦。” 方思勤手指刚翻开了一页新的，姚氏的声音便从她身侧传了过来，方思勤连忙转头，“娘，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还快啊。”姚氏无奈的摇头，递了两个馒头给她：“是你看书太入迷了。” “若你是男孩那该多好？说不定还能去考科举呢，到时候中举人、考状元，光宗耀祖。”姚氏忍不住幻想了起来。 “娘，我是考不了状元，不能光宗耀祖，但我比起他们也不会差，我以后会好好孝顺您，会让您过上好日子。”方思勤接过馒头，认真的说道。 这话，方思勤已经说了很多遍，不是她喜欢耍嘴皮子，只是每次她这样说，姚氏就会很开心。 为了让她开心，自己多说几遍又何妨。 更何况，每说一遍，都坚定了她的信心。 要知道上辈子的她，可是一条咸鱼啊，这辈子，她已经够努力的了。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这辈子的自己的确比上辈子的自己努力，可是好像成效一般。 上辈子不用怎么努力，吃喝不愁，这辈子努力干活，缺衣少食。 大概是她脑子笨，明明曾经看了那么多的电视、小说，却仍未学到人家的致富之道。 她来这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她的日子好像没有多大变化。 去过最远的路程就是镇上，好不容易凭借智慧卖了一只野猪，也没靠着它起家，而是胆怂的全换成了粮食。 明明怀揣着一本医术，她却只是想学好了，好上山采药卖。 但她也不觉得她就错了，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能够让她感到踏实安稳。 “又在想什么？”姚氏坐在旁边，看着方思勤机械的咬着馒头，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又问了句。 方思勤转头看向姚氏，“我只是在算，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攒够盖房子的钱，然后想法子自立门户。” “那你算出来了没有？”姚氏问道。 “我算不出来，我只知道我们今天挖的这几大篮子的白茅，还没有上次采的那一篮子五味子值钱。”方思勤说了句。 “可是那五味子稀少，但是这白茅到处都是啊。”姚氏说道。 “也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便拿起锄头，又开始盘起冬茅来。 比起不常见的五味子来的，她更稀罕这冬茅根。 若是它真的能卖钱那就好了。 白天在山上盘冬茅根，到了傍晚回去，吃过饭后，姚氏便躲在屋子里面打络子。 方思勤也好奇的凑过去看，瞧见姚氏双手翻飞的样子，她便羡慕的说道：“娘，您手真巧。” “你想学吗？”姚氏便问道。 “想。”方思勤点点头，能够赚钱的事情她都想学，这打络子也不例外。 姚氏便教她该如何打络子。 这络子一般都是挂在大户人家香囊上或者其他配饰上的，所以一般会带点流苏。 一个络子一般能够卖到一文钱，只是姚氏并不会什么时兴的样子，所以她打的络子并不是太好卖。 但她还是想要多打几个，拿去碰碰运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打几个络子，就算只能卖出一个，那也是钱。 姚氏会编制的络子简单，方思勤很快就学会了，她联想到她上辈子学的编织手链的法子，兴匆匆的叫姚氏帮她拉着彩线的两头，她想要编织一副手链。 编织完成后，姚氏有些诧异的看着方思勤，“勤勤，你这是从哪里学的？” “从您这里学的呀，我刚刚看到您打络子，只要稍微改一下，就能做成手链了。”方思勤说着又问道：“娘，您觉得我这手链编的如何？” “非常漂亮。” “那您觉得这手链能卖出去吗？”方思勤又问。 “或许……可以吧。”说道这个的时候，姚氏顿了顿。 “肯定可以的。”方思勤却对自己编织的手链有了信心起来。 卖东西，一是看这东西本身，另外，还需要一种技巧，方思勤看着她编织出来的手链，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单一的手链不好卖，给它赋予特殊的意义，那不就好卖了吗？ 第81章 露出獠牙 想到这里，方思勤更加来了兴致，又找了几种颜色不同的彩线，在，再次编织起来。 上辈子，她对编织手链也挺有兴趣的，虽然不是专门做手工的，但也在网上看了几个视频，学着编织了一些，虽然有些不太记得了，但好歹有些绳结她还是会打的，这会儿彩线足够，她便一种一种的尝试了起来。 其实编织手链跟打络子一样，并不复杂，它们同样都是由几种绳结组合而成，只要会打结，便能够用它编织成不同的样子。 什么蛇结、金刚结，方思勤都会，还有编织辫子，看起来简单，但很多最基本的络子、手链都要用到编辫子的手法。 以前方思勤对这个不太上心，可当她发现这个能够赚钱后，她便对它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为了赚钱，她都能够去学认药材了，现在有一门编织手链这么简单的活计摆在她的面前，她还能不努力嘛。 到时候她去县城卖药材，正好可以将这些手链带上，去县城一趟不容易，她得多编织一点。 姚氏本来是想要自己打络子补贴家用的，结果这一晚上，她却都帮方思勤扯绳子去了。 虽然一开始方思勤也走了一些弯路，经常拆了重来，但后来她却是越编织越顺了，一晚上兴致很浓，让她都不好叫她休息了。 这家里又没有油灯，两母女坐在窗口边，对着月亮编织手链，一直到半夜，月亮躲进了云层，这才去休息。 晚上，方思勤又做了一个有关钱的梦，她梦到自己有好多好多的钱，直到醒来，发觉这是一场梦，才怅然若失。 “娘……”每次起床来，她都得叫姚氏一声。 可是今天，却没有等到回应，她起得床来，趿拉上鞋子，四处叫喊着，“娘……娘……” 以前姚氏要去山上挖野菜，还有可能会早起，可是现在她们每天都要去山上挖药材，姚氏又认得什么药材，她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山上的。 她有些纳闷，但也没有当回事，然而，洗漱过后，又去了趟茅房，还是没有看见姚氏的身影，方思勤就有些担心了。 “娘！”她大声的叫了起来，东屋的方老太听到了，抬头骂了她一句，“喊丧啊喊！” “我娘去哪里了？”方思勤问。 “你娘去看望你爹去了！”方老太说了一句。 方思勤有些不信，“我娘看望我爹去了？去哪里看望去了？” 方老太正欲说话，这时候，一旁的方有仁走了过来，“思勤，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来，你爹回来了！” “我爹回来了？”方思勤有些纳闷，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方有仁催促道，“快跟我来，你爹受伤了，正在大夫家里养病，你娘已经先过去了。” 方思勤觉得他有些古怪，她可不相信方有仁，便站着没动，“如果我爹真的受伤了，也该是大伯你去照顾才是，你叫我一个小孩去又什么用？” “你这孩子，你爹对你这么好，他这么看重你，他现在受了重伤，你去看看他怎么了？”方有仁的脸色沉了下来。 “大伯，我看你是在说谎吧？”方思勤站着没动，“大伯，你将我当傻子呢，若是我爹真的受了重伤，你叫我娘的时候，就该叫我一起，你这特地折回来再跑一趟？” 方有仁听到这话后，面上一僵。 他若是将她们两个一起叫走，那还怎么支开姚氏？ 一般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不会想太多，只会乖乖的跟他走了，却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鬼精。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娘已经去了，先前不知你爹的情况，你娘怕打扰你，现在你爹重伤垂危，很想见你，所以我才又特地回来叫你。”方有仁解释道。 “大伯，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跟你去一趟吧。”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这才乖嘛。”听到方思勤这话，方有仁脸色稍缓，而后道：“你别不信我，我也是今早听人送了话过来，才知道这事的。” “哦。”方思勤点点头，越过方有仁，往门口走去。 等走到门外，她找了空旷好跑的地方，才立足脚步，“大伯，你到底想干嘛呢？” “你不会是想要将我骗到别的地方，然后将我卖了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有仁面色一变，“真的是你爹受伤了，我一片好心过来叫你。” “得了吧。”方思勤冷笑了两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次就说要将我送给河神做新娘，想要将我卖个好价钱，今天我娘又不在，是你们将她支开了吧？” “你还说特地赶回来通知我，可这天这么热，你若是真的从远地方赶回来，额头上该上满头大汗了，可你却是心不跳、气不喘，你是刚刚从门外走进来吧？” “大伯，你编造谎话，能不能稍微带一点脑子，你是觉得我是孩子，所以好忽悠吗？”方思勤冷笑连连。 “你这死丫头，你刚刚骗我的？”方有仁面色一冷。 “我戏耍你，方有仁，你还是我大伯呢，却想要置我于死地，你也太狠心了吧？”方思勤觉得这方家的人也就是坏一点点罢了，没有想到，他们真坏的这么彻底。 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有提这事，她还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或许打消了这个主意，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他们之所以之前没有来找她，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好的买家吧。 “勤勤，大伯怎么会卖了你呢，给河神做新娘，这是好事，不但有好吃的，还能坐花轿。”方有仁还是诱惑道：“这就是走过过场，走过过场，钱就到手了。” 方思勤听到他这话，摇摇头，“都到这时候，还想着忽悠我呢，给河神当新娘不是要沉河嘛，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都说了不要跟她废话，趁着她睡觉直接打晕带去，多简单的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方老太也走了出来，她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第82章 露出獠牙（二） “现在这丫头都跑出去了，到时候她在村中一嚷嚷，我们还做不做人了？”方老太冷声说道。 她觉得方有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己家的孩子，直接捆上带走就是，还要用什么哄骗这一套。 “她要是敢嚷嚷，我们就说她患了失心疯。”方有仁坑起人来，倒是有一套，他看向方思勤，还想要挽救一下，“小丫头，你就不想知道你娘去哪里了吗？” “我娘还不是被你们骗了出去。” 其实姚氏一直都很担心方有诚，在知道有方有诚的消息后，她肯定不会多想的。 况且，说话的人又是方有仁，她哪里能想到，他会骗他。 “是啊，你娘就是被我骗去了。”方有仁看着方思勤，道：“思勤，我劝你乖乖过来，不然的话，你娘可是要代替你受罪了。” “我娘代替我受什么罪？你们顶多就是将我娘支开了，还能对她怎么样不成？”方思勤冷笑，他们还想要将她骗进去，然后来一招瓮中捉鳖？她倒不可能蠢到那个地步。 “之前是没打算对她怎么样，但是现在就不一定。”方有仁看着她，说道：“原本是打算拿你去当新娘的，可是你既然不肯，那我们就也只能让你娘去了。” “我娘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大伯，你忽悠人，能不能稍微动一动脑子？”方思勤冷笑道。 “这可就不一定了，反正你娘还年轻，到时候将脂粉抹厚点，谁又敢来验证不成？”方有仁冷哼一声道：“反正你爹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又一无所出，留她在方家，还浪费粮食，还不如将她卖了，多少也能值两个钱。” “你们太无耻了！” 方思勤想到姚氏被人抹了一脸厚重的脂粉，面无表情坐在红色花轿里的样子，就有些不寒而栗。 对于方思勤的谩骂，方有仁不以为意，“思勤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乖乖的回来，别做出错误的选择，这些年家里养你也不容易，该是你为家里做贡献的时候。” “做贡献？你养了三个女儿，你怎么不让她们为家里做贡献？” “不是我不让，是她们不符合条件，对方要求生辰八字，要跟河神匹配的上。”方有仁又说道。 “你在跟我说笑吧？她们的生辰八字不合适，我的生辰八字就合适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哪年哪月的。” 她是姚氏他们买来的，当时卖的那对夫妻只说了她几岁了，也没说哪天生的，姚氏那时候做事还颇为粗心，见方思勤可怜，光顾着看她去了，也没多问。 后来，她将她从镇上带回来的那一天，作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其实是不准确的。 “算了，你们这种黑了心肠的人，我懒得跟你们多言。”方思勤转身就走。 “站住！” 方有仁朝她大喊了一声，“你真不想知道你娘的去处了？” “嘁，我去路上等着，我娘总会回来的。”方思勤不以为意，她可不会轻信方有仁的一面之词，那是找死。 “你不回来，你会后悔的。”方有仁说完后，转身直接进了屋子。 方思勤站在原地。 她后悔？ 怕是她进去，被他们控制起来，才会后悔吧！ 堂屋，方老太板着个脸，方有仁、方有福赵氏两口子，都在屋里坐着，方老汉还跟没事人似的，在里屋用草编蒲团。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丫头那么鬼，你觉得她会由着你？现在惹麻烦了吧。”方老太不悦的说道。 “这谁知道，我本来以为二弟妹好骗，这丫头也机灵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这丫头倒是鬼主意不少。”方有仁也有些懊恼。 他这不是怕麻烦不，直接打晕他怕下手没有轻重，万一真给打死了，直接骗过去，省得他不少事。 若是在家就将她控制住，万一一个不好，她大喊大叫，引来村民，而且就算是将她捆住了，还要用东西抬出去，这村子里的村民又多事，万一被人看见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早知道这丫头这么不好骗，他宁愿麻烦点了。 “娘，现在被她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三房的赵氏有些担忧的问道。 “什么怎么办？她就是我们家养大的，为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我还不信她会一辈子不回来。”方老太说了一声，看向方有仁，“老大，下次你可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一定不会。”方有仁连忙说道：“这事是我没办好，太顾念跟二弟的兄弟之情，心慈手软了。” “不然再找一个吧？”方有福却是说了一句，“大哥，我看思勤那小丫头说的对，若是这次她没能成，就让三位侄女牺牲一下嘛。” “你看你们家养了这么多的女儿，这每天吃粮食就得吃多少了？还不如拿去换粮食，然而再生儿子的好。”方有福说道。 “三弟，你说的什么话，虎毒还不食子。”方有仁面色难看。 “大哥，你别生气，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方有福怕得罪方有仁，连忙说道。 “行了，都也别吵了，我就不信她们母女俩还真不归屋了，若是她们不回家，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们。”方老太一锤定音。 “娘，您有什么好办法？”登时无数双眼睛看向她。 “我说她偷汉子，带人将她沉塘！”方老太目露凶光。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偷汉子，这个罪名可就严重了，对于妇人来说，贞洁名声比生命还重要，村民们对妇人偷汉子这事，向来是零容忍。 若是由方老太出头，亲自说这事，怕是有不少人，乐意去抓姚氏的吧，只要抓到了姚氏，到时候还怕那小丫头不乖乖就范？ “娘，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妥？”一旁赵氏弱弱的说了句，她虽然跟姚氏不对付，但是推己及人，她怕有朝一日，她若是不听话了，方家人也会这样对待她。 “有什么不妥？对付她们那种人，就该狠下心来！”方老太声音冷酷。 以前方有诚在家的时候，二房媳妇常常跟她作对，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方有诚不在了，她就要除掉这个祸害，让这些媳妇们都看看！ “啪嗒！” 突然，走廊上传来了声音。 众人大惊：“谁！” 第83章 一条船上的人 曹氏正低头将扫把扶正，方有福大踏步的走了出来，瞧见是她，放松了些“原来是弟妹啊，你今天没出去？” “没……”曹氏摇摇头，朝他露出一个笑来，然后拔腿就跑。 还别说，别看她人有些肥胖，跑得还挺快。 “曹氏听到了，没问题吧？”等方有福进来，赵氏问了一句。 “没事，谅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之前我们的计划她也知道。”方有福答道。 这次的事情他们没叫曹氏来，主要是因为曹氏这人嘴巴多，喜欢八卦，平常在村里也爱东家、西家的转悠，告诉了她，怕她一时之间说漏嘴。 曹氏之前是知道他们想要卖了方思勤，不过她没当一回事，在她看来，方思勤就是方家买来的孩子，命都是方家给的，再卖了她又能如何？ 至于他们那天说的给河神做新娘什么的，她也只当他们放了句狠话，毕竟，她平常跟人吵架的时候，也经常会说要撕烂某某的嘴，甚至还说过要砍死某某，但实际上，她跟人打架，顶多也就是扯扯头发啥的，再过分的事情还真没有做过。 人经常会产生一些邪恶的念头，她也经常恨不得某某去死，甚至盼着他们倒霉，可真要让她动起手来，她还真没这个胆子。 尤其是，他们要卖了那死丫头就算了，还要污蔑姚氏偷汉子。 这就太可怕了。 妇人家的名声大于天，更何况，这姚氏可是他们方家的媳妇。 虽然她巴不得姚氏倒霉，可听到这个消息，仍旧觉得有些恐惧，为了让方思勤乖乖就范，竟然要使计破坏姚氏名声？ 那有朝一日，为了让自己乖乖就范，他们是不是也会用这一招？ 自己的男人在县城当伙计，常年不在家，他们若是想要陷害自己的话，好像也很容易。 曹氏不由得联想了起来，越想便越是害怕。 在屋子里面坐了很久很久，她心中煎熬的很，似乎是想要做点什么，她偷偷摸摸的打开了门，外面太阳已经很大了，方家的人好像不在，她出了门，往外面走，然而才刚走到院子门口，赵氏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弟妹，你要往哪里去啊？”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可听着，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寒意来。 这个赵氏，以前她觉得她不过就是生了一个儿子，所以才如此嚣张，并非是自己不如她，可如今看来，她的确是不如她，不如她狠辣。 “我就是出去转转。”曹氏转头朝她笑了笑，“三嫂你还不知道我啊，我这人在家待不住。” “这倒也是。”赵氏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弟妹，我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些话，你可不要跟人乱说。” “我知道，怎么会呢。”曹氏连忙答道：“我还觉得你们不将我当做一家人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跟我说。” “本来是想要告诉你的，可是不是找不见你人吗？既然你想要参与，那就过来，给我们出个主意如何？” “哎，那就算了，我脑子笨，可别耽误了大家的事。”曹氏说着，连忙出去了。 赵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响，这才转身回屋。 出了门，曹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老娘了，她以前还没怕过谁，可现在，她怎么觉得方家一家子狠人呢？ 尤其是这个三嫂，看着柔柔弱弱的，平常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但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狠。 不过二嫂跟她买来的那死丫头也不是好惹的，就让她们斗去吧，她还是别掺和了。 刚这样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可是将她吓了一跳。 “死丫头，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道不！”曹氏觉得她今天是真的倒霉的，早知道在外面待着好了，回来干啥。 方思勤似笑非笑的看向曹氏，“四婶，你这是跟他们商量了什么缺德事，吓成这样。”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跟他们商量什么缺德事？我就是去叫我家的梅梅回来，省的她被村里的一些人给带坏了。”曹氏瞧见方思勤，不知道为何有些心虚，撇开眼睛走了。 方思勤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便跟了上去，曹氏走了半响，发现她跟在她的身后，便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知道你是要去做什么坏事，万一是要去害我娘呢，我当然要跟着你了。”方思勤说道。 “我那种人吗？你跟着我没点用，有空还是多盯着点你三婶吧！”曹氏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哦？他们又闹什么妖蛾子了？” “嘁，我凭什么告诉你！”曹氏没好气的说道。 “四婶，按理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说方家人为什么非得跟我娘过去不呢？我娘勤劳又能干，平常也没少为方家干活。” 方思勤抬头看着曹氏，说道：“反而是四婶你，平常好吃懒做的，你现在在方家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那都是你娘家的功劳，你说有朝一日，若是你爹娘不再资助你了，你在方家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吗？” “你说我好吃懒做！”曹氏额上两撇粗眉往上一扬，有些滑稽。 “难道不是吗？”方思勤冷笑道：“你长的不好看，平常又不干活，你说方家为什么容忍你？” “四婶，你现在有娘家资助，四叔又在城里干活，四婶你就一个孩子，你分家不好吗？何苦受他们的气！” “你什么意思？” 曹氏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分家，而是不敢想，这时下，哪户人家在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分家了？没有的！ “字面上的意思，四婶你自己当家做主不好吗？非得一大家在聚在一起搅和，捧我奶的臭脚？” “哼，你这丫头倒是真敢说，你以为分家是你想分就能分的事情？只要你爷奶不开口，谁也分不了家！”曹氏冷笑一声。 “分家，你以为我就不想分吗？每回我从娘家拿回来的拿点吃的，要分成这么多份，自打来到方家，我都饿瘦了不少！” 方思勤上下打量了曹氏一眼，她被饿瘦了？她这以前得有多重啊？她四叔怎么看上她的？ 第84章 你想分家吗 “你这死丫头，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多胖多福你难道不知道吗？”见到方思勤看来的目光，曹氏不由得有些恼怒。 “是是是，四婶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现在长的也很有福气。”方思勤说了一句。 “哼。”曹氏冷哼一声，“你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的。” “我不是什么好的？您可别这样说，我可是方家最善良的人了。”方思勤说道。 曹氏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但仔细的想了想，方家这些人的确不是什么好鸟。 “怎么样，四婶，我说分家的事情你考虑一下？”方思勤又将话题引回来。 “你这丫头倒是好笑，张口就是分家，分不分家的你说了算了吗？”曹氏看向方思勤，道：“就是我想分，又能如何？” “如果四婶你真的想分家，我帮你啊。”方思勤笑意盈盈的说道。 “你帮我？”曹氏脸上的肉往上挤了记，“你怕是不知道，你都自身难保了。” “哦，我怎么自身难保了？”方思勤抬头看向曹氏，“我只要不回方家，在外面躲着，难道他们还真的敢来出去大张旗鼓的抓我不成？” “要知道，这送自己的孙女去死，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声。” “你还知道名声，他们奈何不得你，难道还奈何不得你娘吗？你娘可是他们方家的儿媳妇，他们随便找个理由，破坏你娘的名声，到了那一步，以你娘的性子，怕是会被逼的跳河。” 这年头，这十里八乡，跳河的姑娘媳妇还真的有不少。 “四婶，你是说，他们接下来打算破坏我娘的名声？”方思勤从她的话语推断了出来，先前她就有些怀疑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可别去乱说。”曹氏否认。 “四婶，你就是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方思勤看向曹氏，说道：“我知道四婶你其实本性不坏，跟方家那些人不一样，你若是继续跟他们在一起，以后肯定会倒大霉，还不如听我的，我们一起分家，脱离方家。” “你有什么好办法？”曹氏听到方思勤连续说了好几次分家，便问道。 她又何尝不想分家，她娘家条件不错，她兄嫂人也好，家里就她一个女儿，爹娘总会补贴她一点，现在她家相公又在城里干活，她就是什么都不做，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挨骂呢？ 尤其是现在这种年成，方家人抠抠索索的，明明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粮食，可她每次吃的时候，不但要带上一家人子，还得偷偷摸摸的。 也多亏了她每次回娘家，爹娘还会给她一些糕点，不然她怕是早就饿死了。 从前，她根本就不敢想分家这一茬，这乡下人，父母尚在，哪有分家的？ 可是现在，被方思勤这么一说，她也动了这个念头。 她转头看向方思勤，“你有什么办法？” “我的办法很简单。”方思勤微微一笑，道：“四婶，只要你跟四叔商量一声，让他装作做错事被主家赶了出来，最好是还欠了几十两银子的债务，这样不用你说，方家人巴不得主动分家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们会信？”曹氏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自己却是动摇了，她知道方老太的为人，她知道若是她相公真的欠了别人这么多债，哪怕他是她的亲儿子，她也是不想要被他连累的。 到时候，她绝对会巴不得将他们分出去。 “你劝说我闹分家，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曹氏又问道。 “对我当然有好处了，因为我也想要分家。”方思勤说道：“只是现在我爹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不在家，我跟我娘自然是不能提出分家的，所以，我只能找上四嫂你了。” “怕是你们还没有分成家，就出事了。”曹氏说道。 “四婶，现在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你还不能跟我直言吗？” 曹氏想了想，还是将这事说了出来。 她想着等到时候分家之后，她就跟着她男人去城里住，省得他们哪天也想出一个这样恶毒的主意来害她。 “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玷污我娘的名声！”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到曹氏亲口说出这个消息，她还是感到很愤怒，姚氏可是他们方家的儿媳妇啊，这样做，他们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事他们也没跟我说，我是偷偷听到的。”曹氏说道：“刚才我出门的时候，你三婶还特地敢来告诫了我一番。” “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方思勤点头说道，“既然我是来找你合作的，自然不会出卖你。” “四婶，他们有没有说要怎样对付我娘？具体用什么方法？”方思勤有些想要以牙还牙。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曹氏摇摇头，之前听到那里她就觉得害怕了，哪里还敢知道更多细节。 “罢了。”方思勤压下心中的怒气，想着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姚氏，只要找到了姚氏，一切好说。 信不信她先去将这事披露出来，到时候就是方老太想要污蔑姚氏的名声，也没人会信。 只是这样一来，就会将姚氏至于风口浪尖，舆论这东西，最是害人，就算是她先说，但传来传去，也不知道会被别人传成什么样。 还不如到时候她多加防备，以牙还牙。 再不然，她就先下手为强，先散播一些方老太跟赵氏的流言，到时候让她们自己先去焦头烂额，自然就没有办法再说别人了。 当然，这些都不算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她们母女现在也是方家人，就算是方老太跟赵氏的名声被她搞臭了，可到时候，她跟姚氏的名声也必定好不到哪里去。 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分家，脱离方家，不给他们陷害姚氏的机会。 不过若是他们再咄咄逼人，那就怪不得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别的她或许会怵，但是轮到编故事，她还没有怕过谁，这乡下人又最喜欢听这些八卦，到时候看她们怎么去洗。 脑子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她却是拿不定主意，这害人的事情，她不擅长做啊。 “思勤，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看着方思勤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微微失神，曹氏总觉得她在想什么坏主意。 “去吧。”方思勤同她说了声，自己也去村口等姚氏了。 第85章 我可是有娘家的人 “思勤，你怎么在这里？”姚氏从路的那边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方思勤。 “娘，您去哪里了！” 方思勤连忙跑了过去，瞧见姚氏毫发无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娘去镇上了。”见方思勤一脸焦急的样子，姚氏连忙说道：“你大伯说村里有人好像瞧见了你爹在镇上医馆，娘可不得走一遭么。” 说着，姚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你这么着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伯是故意将您支开的，等支开您后，他好将我骗去卖！”方思勤将今早发生的事情跟姚氏说了一遍，姚氏怒从心起，“岂有此理，我说我早上问你大伯，他含含糊糊的，也不肯说清楚，原来是竟打的这主意。”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算账！”姚氏牵着方思勤的手，就要往方家走。 “娘！”方思勤挣脱姚氏的手，道：“就是现在去方家又能怎么样？他们不肯承认的，而且我们母女俩过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什么自投罗网，难道他还敢对我们做些什么不成？”姚氏冷声道。 “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我听四婶说了，他们还打算找人来破坏您的名声。”方思勤又说道。 “真有这事？”姚氏有点不信。 “娘，我难道还会骗您不成？这事千真万确，他们今天都想要将您支走，好将我给卖了，要不是我机灵，等您回来，可就见不到我了。”方思勤说道。 “好他个方有仁，好一个方家，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姚氏说着，牵着方思勤的手，道：“走，去你外公家一趟。” “去外公家有什么用？”方思勤眨巴眨巴眼睛。 “往常一些事，我不想劳烦你外公他们，可今天他们这事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事，还真当我是没有娘家的人！” 姚氏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方思勤往姚家走去。 方思勤上辈子就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没有什么亲戚帮助，听到姚氏这么说，一时竟有些兴奋，想了想，她又问道：“娘，就算是外公舅舅肯帮我们，可舅妈跟外婆她们不会答应吧？” “有什么不答应的？”姚氏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叫他们来一趟，也不耽误农活！” “我以前要面子，一方面不想将这些糟心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为我担心；另一方面，我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入方家，那就是方家的人，万万没有再回娘家找人的道理。” “可是今天我明白了，我姚氏不去找娘家的人，他们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不但一而再再而三苛责你，还想出这种恶毒的主意来，我今天若是还忍，我这个姚字就倒着写！” 姚氏气冲冲的，走的极快，方思勤跟在她的身边，亦步亦趋。 等到了姚家沟，有村民瞧见了姚氏，见姚氏脸色不好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姚氏一反常态，一问落泪，而后将事情缓缓道来。 以前，姚氏想着自己也是方家的人，总顾忌方家的名声，一些事替他们遮遮掩掩，可现在他们竟然想出这种恶毒主意来，那她还替他们遮掩个屁！ 这时下村民喜欢看热闹，瞧见姚氏这边好像有热闹看的样子，一些无事的村民便都围了过来，一边问事情的经过，一边簇拥着她们往前走。 将事情倒豆子一般跟姚家村的村民们说了，这些村民们听罢也是怒从心起，竟然想出了祸害儿媳妇名声这一招，这样的人家，这谁还敢去？ 尤其是一些村民，更是怒从心起，甚至拿起手里的农具，说现在就要去方家，帮姚氏讨个公道。 见到村民们这么热情，姚氏连忙说道：“我这次回家，就是让我爹娘兄嫂去为我做主，各位叔伯大哥大嫂，你们快去干活吧，别为了我耽误了时间。”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村里的人受了欺负，我们去撑个场子怎么了？”有村民便说道：“人多力量大，算我一个。” 反正这天旱，地里面的东西怎么刨也刨不出个一二三来，还不如去方家走一趟，只要时间待的够久，一顿饭，方家人总要招待的。 这姚家沟的人大都姓姚，都跟姚家沾亲带故，眼下围着姚氏的这些人中，就有姚氏的堂伯堂哥等，他们都义愤填膺的要给姚氏做主，姚氏也拒绝不得。 “那就麻烦各位了。”姚氏抹了一把眼泪，那些村民们的便说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该让方家人知晓，我们村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 众人纷纷响应，得到消息的姚老太跟姚老爹也赶了过来，姚老太看到姚氏，脸一沉，“没点用的东西，被别人欺负成这样，丢我们姚家的脸，说出去，让人笑话！” “三婶，您就少说几句吧，甜甜她也是遇人不淑。”众人知道姚老太的脾气，纷纷劝道。 “是啊，当年就是被方家那户臭不要脸的人家给骗了，谁知道他们家是这种人。” 姚老太这才冷哼一声，道：“谁知道我家儿在哪里的，劳烦去帮忙喊一声，我这女儿虽然不知事，但她从小在村里长大，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品行的人。” 这话一出，很快便有好事的人去喊人去了，没多时，姚家姚大舅跟三舅便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看着好多人围着自己的家人，两兄弟连忙挤了进来。 “怎么了，你妹妹被人欺负了！”姚老太看向姚大舅，道：“当初是你说方有诚那小子不错，我才将女儿嫁给了他，结果他是怎么做的？眼里就只有他那一大家子人，完全没有将我女儿放在眼里！” “现在他不在家，方家那一家子人，不但要将你外甥女给卖了，还要找人污你妹妹名声。” “这，这不可能吧？这样做，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姚大舅长的牛高马壮的，也是一个身体魁梧的壮汉子。 “怎么不可能？你妹妹这人你还不知道，若不是真事，她会闹得娘家人知道？”姚老太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姚三舅便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去方家讨个公道！” 第86章 姚家人上门 事不宜迟，一行人这就出发了，除了姚家的人，其他的一些村民们也自发的过来了。 姚老太一路上问着姚氏详情，姚氏也一一答了，她少不了又骂了姚氏几句，除此之外，更是将方家那一大家子人从头到尾，骂了个狗血淋头。 “敢欺负我女儿，真是老寿星嫌命长，等会看老娘不骂死她！” 方思勤见到姚老太嘴巴一直就没停过，真想要跟她说说，让她省点力气，等会去了方家再骂。 也不知道是她的心里话被姚氏听到了还是怎么的，姚老太一张嘴倒真的停了下来，不过，她才消停没多久，一回头，瞧见了周氏跟王氏两人跟在人群后面，那火气又腾的上来了。 “你们两个怎么跟来了？孩子不用管了？！” “娘，咱家姑娘被人欺负了，我们这做嫂嫂的自然也得为她出头。”周氏见被姚老太发现了，只得走到了前面来。 “需要你？你平常只要不说他阿妹的坏话，我就谢天谢地了！”方老太瞪了她一眼。 “娘，我什么时候说过阿妹的坏话了？您别乱说。”周氏咧开一口大黄牙，不肯承认。 “行了，少跟我啰嗦，带着孩子回去！” “娘，我们跟过去也能帮您的忙不是，那方老太可是有好几个儿媳妇，我怕您到时候一个人不是她们的对手。”周氏连忙说道。 孙氏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我不是她们的对手？我占着理，怎么不是她的对手？别说方老太就三个儿媳妇，她就是有十个八个我也不怕！”这一刻，姚老太气势一往无前。 “是是是，娘您说的是，反正我们两个就在一旁给您助威就行。”周氏又说道。 “助威，你当打仗呢！”姚老太又说了句，却没再说要将她们两个赶走的事情了。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往方家走去，除了一些来帮忙的人，就连一些孩子也跟在他们后面看热闹。 等到了大坪村，村民们瞧见姚家这些人，有些奇怪，有人担心他们是来闹事的，便向前询问：“你们做什么的？” “我来为我女儿讨个公道，老哥你是大坪村人，也可以跟着，给我们评评理！”姚老爷子说道。 “哦，这样啊。”他还以为姚家村的人是来他们大坪村闹事的呢，既然只是私事，那就没什么说的了。 方家二房媳妇他也认得，肯定是人家在方家受了委屈，找娘家人来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这人都有些好奇，便也跟着旁边。 看到姚家这一行人的也不止他一个，好多村民都瞧见了，大部分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跟了过来。 甚至有些村民不但自己要去看热闹，还要叫上交好的村民们去，等一行人到了方家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能围满方家满院了。 “怎么回事？”方老太在后院喂鸡，突然听到前面吵吵闹闹的便走过来看，瞧见姚氏一群人，她心中莫名发怵，第一反应就是躲。 “站住！”姚老太眼睛尖，方老太一冒头她就看到了她，只冷声叫住了她，然后直奔堂屋而来。 “怎么，亲家，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到我们来了，躲都躲不赢？” 姚老太一出声，方老太也不好躲的了，只停住脚步，走到桌子边，“亲家你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是要躲，我就是想去灶前给你们烧茶。” “哼！”姚老太进屋自己找凳子坐了下来。 姚家众人都进了门，方老太心中越发怵了，她也只就敢在背后出出阴私主意，骂骂几个儿媳妇，这个阵仗，她倒是没有见过。 李氏娘家不得力，就一个弟弟，她又没生个儿子，就是受了委屈，她也不敢去叫娘家人做主。 赵氏生了儿子，她自己又能说会道的，偶尔就是方老太骂她两句，没大事，她也不会去找娘家。 至于曹氏，别看她娘家还算可以，但曹氏平常在方家不干活，好吃懒做的，她极少有占着理的时候，跟娘家人抱怨是有的，但要找娘家人来婆家做主，倒是没有过。 姚氏这半年来虽然经常被欺负，但找娘家人做主，这还是头一回。 方老太看着满屋子的壮汉，整个人都有些慌，只道：“亲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叫这么多人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清楚吗？”姚老太看向方老太，道：“你一个半截入土的老虔婆，还想着那等腌臜事，不但想要找人破坏我女儿名声，还想要卖了我的外孙女，你怎么这么狠毒？” “我跟你结成了亲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没……没这回事。”方老太连忙反驳，姚老太的目光看得她头皮发麻，她不想在这屋里待，便看向里屋，“老头子，亲家来了，你出来招待一下。” 又扯开嗓子去叫几个媳妇。 赵氏机灵，看到姚家人过来，连忙去将方有福跟方有仁叫了回来，曹氏之前一直坐在村里的大柳树下跟人八卦，听人说姚氏带着娘家人过来了，她也赶忙跟着人群过来了。 不过她没敢进屋去，而是躲在了人群中偷听。 “老四家的，你怎么不进去？”有人瞧见曹氏，奇怪的问道。 “我在这里挺好。”曹氏说着，又往隐秘的地方移。 心中，却是也将方思勤骂了个遍，还说要跟她合作，不会将这事告诉别人，可这怎么一转眼，姚家人都找上门来，这下他们能不知道是自己说的？ 不提她心中暗暗叫苦，方家其他人回来后，看见这一幕，也是有些发怵。 姚家的人别的不说，姚大舅跟姚三舅个头都壮，方有仁跟方有福虽然个子也还可以，但比起姚家人来还是有所不如，而且他们做了亏心事，气势上也弱了一些。 “这，这怎么回事啊？这姚亲家你们怎么来了？”方有仁挤进人群，朝姚家人打了个招呼。 “方有仁，你还是人吗？你弟弟不在，弟媳妇你都打算卖了？”姚老太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桌子一拍，吓的方有仁一颤，勉强稳住了，“姚亲家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其实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87章 姚家人上门？（二） “误会？你今天早上将家姑娘支开，打算卖我家孙女这是误会？你侄儿将我外孙女推入山坑这是误会？你娘打算闷死我外孙女，这也是误会？” “别跟老娘瞎扯什么误会！老娘今天就是要个说法，你们方家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趁有诚不在，要了她们母女的命，好拿去换钱是吧！” “姚婶子，这话你们可不能乱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方有仁连忙否认，“我是什么人，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更何况，这有诚可是我的亲弟弟，他不在家，我只有照顾他妻女的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是老实人？你可别在这里丢老实人的脸，你们每次趁着我女儿外孙不在，偷偷的在家的煮好吃的，这叫老实？” 姚老太站起身来，看向众人，“大家都给我评评理，哪里有这样的人家？家里的粮食只给男人吃，不给女人吃，我女儿素来勤奋，打柴挑水都是她，他们让她去山上砍柴挖野菜，自己却在家里贴面饼，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事你们也别说是我编造的，千真万确，我外孙女亲眼瞧见，你也别说她小小年纪不懂事，父老乡亲们，你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方家到底有没有吃独食，你们总有个看见的时候。” “他们有没有吃独食我们倒是不知道，但他们家那个大孙子我倒是瞧见好几回，一个人在树下吃面饼，还分给同村的孩子吃呢。” “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家里的几个孙女饿的面黄肌瘦，他家那个大孙子长的壮实，没吃独食谁信啊。” 门外的村民们议论了起来，姚老太朝他们拱了拱手，眼睛如同火炬一般，扫向方家众人，“你们家这点龌龊事，你以为谁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只要做的别太过分，我今天也万万不会如此，可你们竟然想要卖了我家外孙女换口粮，这就太过分了！” “她本来就是买的了，卖了她又怎么样。”方老太低低的说了一声。 “你说什么？”姚老太抬高了声音。 “我说她本来就是买来的，就是现在卖了她，那又怎么了？”方老太说道：“现在这荒年，本来就缺衣少食，卖了她，换粮食，有什么不对？偏偏你那个愚蠢的女儿，半点不知道为家里考虑！” “自己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买来了别人的蛋，当宝一样的。” 方老太越说便越觉得自己有理，方思勤听罢也很生气，悲伤的情绪，渗透了她的骨髓。 谁不想要有个家，可姚老太每回这样说，总让她难堪至极，周围似乎有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一些孩童们更是用好奇的目光瞧着她，若是原主，怕是早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吧。 姚氏伸手揽过了方思勤，正打算说话，姚老太却比她更快。 “我家女儿是蠢，但你们也别可劲的欺负她，当初买来这丫头后，是你们同意给他上族谱的，既然上了族谱，那她就是你们方家人，就是我女儿的孩子！ 若是你们不同意，只将她当做货物，那你上族谱做什么？大山里有些人家不要女儿，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去扔了，就是那样的人家，亲手养大的孩子，那也是自己的骨肉。” “我不知道你们姚家村是什么规矩，谁能跟我说说，上了族谱的孩子，算不算你们方家的人？你们方氏宗族的族谱，到底算不算数！” 她这样一说，方家人就没话说了，是了，当初在方有诚的坚持下，他们已经给她上了族谱，眼下再说这些话，那就没道理了。 “我家女儿是没生孩子，可我想问问，她一个人怎么生？你家儿子不是今年服徭役，就是明年服徭役，就是在家，也整天田里地里的干活，时不时还要帮亲家公去大山里的收山货，没有男人，我想问问，我女儿怎么生孩子？” “真像你们说的，去给我女儿找个野男人，然后苟合生子，你们就满意了？” “亲家，你话说的过了吧！”方老太说了句。 “过了？哼！你们不是打算给你儿子头上找点绿，要找个男人破坏我女儿名声吗？” “我将话放在这里，我女儿就算是个寡妇，她也不愁嫁，这十里八村打光棍的男人多着，一些死了婆娘的鳏夫更是多的很，指不定我女儿嫁过去就能生子，到时候让人看看，究竟是谁没种，谁不能生！” 姚老太的话落音，一屋子鸦雀无声，在姚老太面前，方家众人就连个屁都不敢放，平日里碎嘴的方老太尚且不敢开口，总在背后撮窜的三房两口子，更是老老实实的。 “怎么不说话了？”这骂人没了对手，姚老太也颇嫌无趣。 “心虚了呗。”一旁的孙氏说道。 “啧啧，哪有这样的人家，男人不能生，怪女人，破坏儿媳妇名声，还想要卖孙女，当初我们姚家可真是瞎了眼，跟你们结亲！”周氏也不甘示弱的骂道。 “你们都是死人啊，瞧瞧她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就看我被她这么欺负？” 骂不赢了，方老太开始撒泼了，她先是骂了自己的儿子媳妇，见他们并未出头，心中难受，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 “苍天在上啊，我嫁入方家几十年，把屎把尿将先妇留下的两个儿子拉扯大，又给他们娶了媳妇，现在人家儿媳妇带着娘家人来指着我鼻子骂，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了，儿媳妇带着娘家人来骂婆婆了，怎么不下道雷来劈死这些不孝子媳啊！” “来，老天爷，赶快来道雷，一是将那些恶毒心肠的婆娘给劈死，二是早点下雨，让庄稼沾上雨露，给地里带来好收成，省得那些恶婆娘要逼着我孙女去跳河！” “是啊，下雨吧，这贼老天，这都快半年没下雨了。” 方老太躺在地上丑态毕露，但是众人的话题却偏到下雨去了，她这个泼算是撒个瞎子看了。 第88章 里长出面 闹了好一阵，一直没出声的姚老爷子才看向方老爷子，出声道：“亲家，现在你们家究竟是谁做主？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吵架，而是想要将这件事情解决。” “你们拿出个章程来，看看这事情，究竟怎么办。” 姚老爷子话落音，方老爷子嘴唇动了动，嗫嚅了两句，看向两个儿子，见他们都不出声，才抬头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你们说要怎么办？” “我们气势汹汹？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我们会这么大张旗鼓吗？”姚老太冷哼一声。 姚老爷子一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才道：“亲家，我从前也是见过你的，那时候的你为人爽朗大方，可不是这般模样。” “我们这些做老人的，虽然说年纪大了，不想管事了，但改管的还是得管，可别让一些后辈，败坏了家风。” 这一番话，说的方老爷子脸一红，年轻的时候，他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那时候谁见了他，不尊敬的叫他一声老爷子？ 可后来，他摔断了腿，瘸了，整个人也没从前那股子精气神了，家里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开始还管管，后来被方老太指桑骂槐的骂了几回，他便也不想管了，他一个要靠儿子孙子的瘸子，还管个什么家呢。 家里这些事情他知道，甚至很多事情他都默认了，但今天被姚老爷子这么一说，他不由得有些羞愧。 同样是老人，见姚老爷子坐的笔直，一身正气的样子，而他，在他面前却连腰杆也挺不直。 “亲家，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今天这事我就管一管，我在这里向你承诺，思勤永远是我们方家的孙女，我不会让任何人卖掉她，至于姚氏，那也是我家儿媳妇，什么破坏她的名声，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亲家，按理说，你都这样说了，我就该信你，可现在你当家吗？你这些儿子媳妇又会不会听你的？”姚老爷子问道。 “你们说句话。”方老爷子说了声，却没人理他，他气的扬起手来，砸了一下两个儿子的脑袋的，他们才瓮声瓮气的说道：“全凭爹做主。”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姚老爷子点点头，扫视了他们一眼，道：“我将女儿交付给你们家，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有下一次，我将你们家都给掀翻了。”姚老太盯着方老太说道：“若是我家女儿在你们方家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敢欺负我妹子，问问我手中的锄头答不答应！”姚大舅握紧手中的锄头把。 方老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今天她算是丢死了人了，到了现在，也没个人说来扶一下她，就让她在地上坐着。 “行了，既然事情说了，我们就信亲家一回，也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若是下次我家女儿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或者是我家外孙女再出什么事，那到时候我们再找上门，还请各位让条路。” “放心，若是他们家若真做出了这种事，那就是我们村的老鼠屎，你们要收拾他们，我们绝不阻拦。”外面有人应道。 姚老爷子回头一看，瞧见来人，同他拱拱手，“原来是方里长来了。” “姚老爷子。”方里长也同姚老爷子拱拱手，道：“我刚刚听人说一大伙人扛着家伙事来我们村，我还以为是来我们村找麻烦的。” “私事而已，让里长见笑了。”姚老爷子朝他爽朗一笑，说道：“您来的正好，我们为何而来，想必您也清楚了，以后我家女儿、孙女在你们村，还得请您多多照顾着点。” “那是肯定的，往日里有诚也为村里出了不少力。”里长说道。 姚老爷子便点点头，招呼着他坐下来。 接下来，气氛倒是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了，众人都找桌子、椅子坐了下来，看热闹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四散离去。 “快去泡茶。”方老爷子见到方老太还坐在地上，觉得丢人，只撇开眼说了一句。 “没听见公公叫你们去泡茶，你们都是死人吗？”方老太呵斥了一句。 这会儿人群散去，曹氏无处可去，也进了屋子，赵氏见了她，瞪了她一眼，她低垂着头，从方老太身边走过，赶紧去烧茶去了。 赵氏也跟着过去，方老太瞧见了，心中气恼，“扶我一把。” 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她们是巴不得让她倒霉嘛。 “还是让你两个媳妇去烧茶吧，大家都来了大半天了，也没见到一杯茶水，我看你们方家行人待客是真有问题。”姚老太走过来，朝方老太伸出手，“起来吧。” “哼！”方老太才不要她扶，她自己撑着手站起来了。 今天真是她倒霉的一天，就连她撒泼都没有用了，这一屋子的儿子媳妇，都是祸害，每一个好的。 她在心中怒骂不已，尤其是盯着曹氏跟赵氏，今天这事，姚氏能知道，那肯定是她们两个告的密。 曹氏如芒在背，都不敢回头看，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蹲在灶口烧火。 少顷，水开了，赵氏提着水壶过来，给众人泡了茶，里长又跟方老爷子聊起天来，让他好好的管家，行事要公正，不能由得孩子们胡来，破坏村子的名声。 方老爷子被训的跟孙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今天这事，他也是丢人至极。 谁家传出了这样的名声，卖孙女不说，还要专门找人破坏儿媳名声，这样的人家，以后谁敢跟他们家结亲家嘛。 这传出去了，害了他们家不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村的风气是这样呢，以后都没有姑娘敢嫁到他们村来了。 大坪村的方里长就着这事，语重心长的同方老爷子说了一顿。 末了又道：“方老汉，咱们都是姓方的，我还得管你叫叔，但我刚刚说的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可得听进去。” “外面那些流言你们不要去听信，有诚兄弟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也没人见他真发生了意外，说不定隔断时间他就回来了，你们是他的家人，不要乱猜。” 第89章 里长出面（二） “是是是。”方老爷子连连点头，心中却对里长叫他方老汉的事情耿耿于怀。 凭什么叫他方老汉，却叫姓姚的老爷子。 “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你们两家还是亲家，心里万万不要因此而产生罅隙。”里长又说道。 “那是自然，我还指望着他们日后能够好好的对待我女儿，今天来此，也是迫不得已，万勿见怪。”姚老爷子朝方老汉那边拱拱手。 方老汉也回了一个拱手礼，双方这就算是言和了，接下来众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主要是抱怨这老天，怨老天还不下雨，不让人好活。 一直坐到了下午，里长才说道：“老叔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亲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你让人去做做饭吧。” “是该如此，是该如此。”方好汉连忙点头，但却没行动。 里长眼神炯炯的看了他半响，他才同一旁的方老太说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做饭，虽然如今是灾年，但我们就是自己不吃，也要省一口给客人吃。” “谁家不是这样？我们这里的人别的不说，接人待客那是没得说的，我不知道你们村是怎么样的，在我们村，只要来了客人，烧茶倒水谁家招呼的不殷勤？”姚老太接话道。 她早就看出来方老汉一家人舍不得做饭了，但他们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他们自家人自然是为了给姚氏做主，可村里的人呢？难道真这么好心，走这么远的路过来为她撑腰？ 不就是借着这个名头，为了这一顿饭吗？ 若是方家人不供给，那回去后，自家也是要供饭的。 虽然她方才话说的好听，但实际上，这年成，谁又舍得嘴里那一口吃食。 “咱家自己都没粮吃，还做饭。” 方老太低声嘟哝了一句，众人只当着没听见，没一个说客套话的，她没办法，只大声道：“你们几个懒媳妇，真是没点眼力劲，没听到里长说吗？还不快去做饭，什么事情都要我这个做婆婆亲自动手？” 姚氏见到赵氏跟曹氏两人都没动，道：“我去做吧。” 方老太横了她一眼，但她还是打开碗柜瞧了，又走到方老太的身边来，“婆婆，您去开开柜子，拿点粮食呗。” “粮食粮食，都这年成了，哪有粮食！”方老太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姚老太便在一旁刺道：“哟，亲家啊，前两天还有人看到你们家大孙子在吃面饼呢，这就没粮食了？” “你们是不欢迎我们，舍不得给我们吃还是怎么的？” “是啊，大老远的来一趟，连顿饭都不做，我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周氏在一旁接话道。 孙氏也低声说道：“大嫂，你就少说两句，人家连里长说话都不听，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舍不得这一顿饭，我们这就走，别当着我们面，就给我女儿甩脸子。” 姚老太说着站起身来，“甜甜，跟我一起回去，这样的亲家我们不结也罢，以后你们方家这门，我姚家人绝不登门！” “老叔，行事别太小家子气。”里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方老汉一眼，也站起身来。 “都坐下，我家老婆子素来是有点小气，你们别介意。”方老汉说着，朝方老太伸出手，“将钥匙拿来。” “什么钥匙！”方老太有些不情不愿，方老汉却是从她裤腰带上将那一串钥匙拽了下来，递给姚氏，“去做吧，有多少粮食都拿出来，尽量往好了做，咱家虽然穷，但也不是那种不知礼的人家。” “是。”姚氏拿了钥匙，叫上曹氏，跟她一起去方老太屋里拿粮食去了。 目送着她们两妯娌进了自己的屋子，方老太有些忧虑，她那个柜子里往常除了她之外，没人打开过，就连方老汉要拿什么东西，都要过她的手。 可今天，她的钥匙被人拿了，柜子被人开了，她只觉得有人夺了她的权，这个家是去她的掌控了。 “亲家，你看什么哪，若是不放心，尽管去看着，我们不笑你。”姚老太瞧见方老太那干巴巴的眼神，说了一句。 方老太心中暗骂一声，收回眼神，不再看了。 姚氏跟曹氏出来，手里面拿着一个盆，盆里躺着一颗颗大米，晶莹剔透，仿佛在发光。 众人看着盆里的米，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担心被人瞧见，纷纷移开了眼，倒是方老太，瞧见那盆里的大米，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剜去了一块。 “吃了这一顿，接下来咱们天天吃野菜好了。”方老太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是酸酸的。 “娘，天天野菜饼子噎的我难受，今天来客人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喝粥了？”方思勤跑到姚氏的身边，抬头问道。 姚氏摸摸她的头，并不说话，众人看了也是一阵唏嘘。 这老太太，大孙子吃面饼，家里的孙女就天天吃野菜饼，这心也偏的没边了。 姚氏开始做饭，方思勤在灶口给她生火，曹氏也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干活，不过当她看向方思勤的时候，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这个死丫头，不是说好不跟别人说的吗？” “四婶，我可没没出卖你。”方思勤说道。 “你今天将事情闹的这么大，谁不知道是我？” “放心，若是奶奶说起你来，我会帮你说话的。”方思勤拍拍自己的胸口。 曹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可别帮我说话了，你帮我说话，他们还以为我站在你那一边。” “怎么，四婶不是跟我站在一边吗？”方思勤仰头问道。 “你跟你四婶说什么呢？”这时候，姚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拿了两根黄瓜，是中午用来凉拌的。 毕竟中午来了客人，没有菜也不像样。 “娘，您去菜园摘了菜，还是跟奶说一声吧。”方思勤瞧见了便说道，等会不说，方老太又得拿这事来说事了。 姚氏听罢便提着篮子去方老太的面前，将摘菜的事跟她说了一声。 第90章 过明路 “这事还要问我？什么事都要来问我，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来伺候你们！”方老太轻哼了一声，还特地看了姚老太一眼，仿佛她骂了姚氏，在姚老太面前就能抬起头来一般。 “我家女儿以前在家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来婆家连摘根黄瓜待客也要说了。”姚老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并看了方老太一眼。 你以为我家女儿在你方家卑微，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这做婆婆的刻薄、小气，逼的儿媳妇连这点小事也要跟你交代一声。 不提两个老太太之间的明争暗斗，姚氏很快就将饭菜做好了。 今天她给众人准备的吃食是一大盆粥，新蒸了一蒸笼野菜饼子，比往常多放了些白面，菜则是坛子里的咸菜头，一碗茄子，一碗黄瓜，还有一碗丝瓜鸡蛋汤。 这年头，能有这样的菜肴已经不错了，也没人挑他们的理，这灾荒年，能蹭到一口吃食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况且刚做出来的野菜饼子还是挺软乎的，味道虽然依旧不怎么样，但至少顶饿，再加上这粥，大家还是吃的挺满足，觉得这趟没白来，今天在方家吃了这一顿，明天不吃饭都成。 众人吃的虽然高兴，可方老太却没有这么高兴了，这一顿饭，她几乎是食不知味。 白白将粮食送给别人吃，她心里肯定是不甘愿了。 “爷爷奶奶，外公告诉我，山上的草根也能卖钱，我去山上挖草根卖，卖到的钱可以归我自己吗？”吃完饭，方思勤当着众人的面问道。 那些白茅什么的，还一直都放在叶家，方思勤觉得老是麻烦叶远平也不太好，而且这白茅不比络子手链，它占得地方广，就是以后拿去卖，也容易被人瞧见，还不如今天就着大家的面，跟方老太他们说了，过过明路。 “草根也能卖钱？”方老太冷哼一声，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姚家人的点了的，“某些人异想天开，你可别尽跟着乱学。” “草根也可以卖钱，只是不怎么值钱，就像是去深山里捡竹壳一样。”一旁有个姚家村的汉子接话道，“我村里有个五十岁的老太太，一个人去深山里捡了三天三夜的竹壳，最后拿去镇上，换了一升米回来，回来后，她家人一餐就吃了，还嫌少不领情。” “真的吗？”虽然这汉子是当着笑话说的，但众人却是来了兴趣，毕竟这也是一升米啊，哪怕是辛苦三天，能让家人多吃一升米，那也是好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我们村里七十四爷，他家老太太去深山捡了三天三夜的竹壳，他不但不领情，还说这样的话，你说他这不是……唉……”这汉子叹息一声，觉得那七十四爷好没良心。 “这去深山里捡竹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爬山涉水的不说，山里蚊虫多，还得找大山里的人家寄宿，总之是不容易，我觉得，这挖草根跟捡竹壳肯定也差不多，孩子不怕苦愿意去做，这点小钱，就给孩子自己吧。”这汉子又说道。 他是姚家村的人，自然要帮着姚氏跟方思勤说话了，这捡竹壳、挖草根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常方家人补贴其他人，可是姚氏母女却从来都能捡到什么便宜，这捡竹壳的事情，虽然艰难，但也算是一项生计。 听到有人说真能赚钱，方老太心中开始打闷鼓了，这若是真的能赚钱，那岂不是便宜她们了？ “这孩子自己愿意赚这个辛苦钱，我们做老人的难道还能贪图她的不成，既然你愿意，那这钱自然归你。”方老汉在一旁说道。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方思勤连忙点头，甜甜的朝他们笑着。 “没什么好谢的，一斗米的事情，你若是真不怕辛苦，这钱你自己拿着就是。”方老太淡淡的说道，若不是今天姚家来了这么多的人，她才不会答应呢。 众人又在这屋子里坐了一会儿，闲聊了一些趣事，便告辞离去了，姚老太叮嘱姚氏两句，也转身走了。 等这些人一走，方老太的脸就沉了下来，“姚氏，你好得很，你可真是好得很。” “奶奶，这人还没走远呢，您就说这些了？”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哼！”方老太生气得很，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现在这事情弄得大家都知道，她都不好办这事了，更别说是拿破坏姚氏名声这事来威胁了。 “奶奶，以后我娘就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别人也会就觉得这是假的，是你们方家人搞出来的阴谋，这肯定又是你们想要卖孙女呢。”方思勤似乎是知道方老太心中所想，故意如此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的！”姚老太气得很，却又无可奈何，“两个赔钱货、扫把星，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满意了。”方思勤点点头，道：“虽然您行事不公，但是我也不能对你们要求太高是不是，毕竟有些人的心，本来就是黑的。” “你还敢骂我了？”方老太怒火中烧，她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上我们方家的族谱，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的！” 方老太骂完方思勤，又瞪着姚氏，“我当初就不该让老二娶你进门，这谁家叫娘家人来骂婆婆的，你倒是头一个。” “奶，你若是行事公正，我娘会叫我外婆他们过来？”方思勤毫不怵的跟方氏对峙：“是您做的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们才过分，这家里的粮食不要钱，叫这么多人来，你以为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方老太说着说着，心疼起她的粮食来。 “一舀就舀这么多的米，你可真是能造啊！”方老太是又气又心疼。 “婆母，我原先还不知道，原来您柜子里还藏着那么多的粮食呢，可您平常给我吃的都是什么啊！”姚氏也很生气。 一直以来方老太都说家里很穷很穷，结果她今天打开方老太的柜子一看，好家伙，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粮食，什么大米、白面、花生，还有一篮子鸡蛋，家里虽然不富贵，但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贫困。 第91章 秋后算账 “怎么，有粮食就要给你们一天都败光？要不是我每天克制着来，你们早就喝西北风了！”方老太怒吼道。 “我们哪天喝的不是西北风？您柜子里藏着的粮食，我们有吃过吗？”姚氏反驳道。 自打入夏以来，老天不下雨了，方老太便一直给大家吃的是野菜疙瘩汤，跟这种糟糠做的野菜饼，她想着家里可能真没什么粮食了，从来也没多说半句，可如今看来，是她傻呢。 “你以为谁不知道？你藏着那些粮食，都是给你的儿子孙子吃的，你若是舍不得给我们这些做儿媳的吃，那我们还不如各过各的！” “各过各的，你什么意思？”方老太抓住了话头，睨着姚氏，“你是想要说分家是吧？” 见姚氏有些默认的意思，方老太就闹了起来，“分家，行啊，你现在就去将你爹娘叫过来，让他们过来给你评理，看看爹娘尚在就敢说分家的儿媳妇有哪个敢要，你这哪里是想要各过各的，我看你这是巴不得我们两老口去死啊！” 抓住姚氏说各过各的这个话头，方老太狠狠的闹了一阵，方思勤在一旁瞧着方老太气焰嚣张的样子，瞧着姚氏一脸理亏、不敢作声的模样，才知道，原来这时下分家真是一件这么严重的事情。 该怎么办呢？难道她要这样一直在方家过下去，没有自由？ 她想要努力向上，发家致富，难道还得将这方家一大家子都给带富起来？ 她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若是一家人团结还好说，但这一大家子早就生了二心。 看来分家这事，的确得从长计议，她得学学别人说的，打压一批人，拉拢一批人。 这样想着，方思勤就将目光落到了曹氏身上，曹氏瞧见她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 “老四家的，我问问你，这事究竟是谁说出来的？”这时候，方老太注意到了曹氏，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不是我，我不知道。”曹氏瞧见方老太的目光，下意识的摇头。 “不是你？”方老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的赵氏便说道：“四弟妹，娘只是问这事是谁说出来的，又没说是你，你那么急着否定做什么？” “我……”曹氏一时语噎，方老太便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看这事就是你说出来的。” “娘，真的不是我。”曹氏还想要反驳，方老太却是一声就吼了她，“不是你，还有谁？” “奶，你不用逼四婶了，这事是大伯告诉我的。”方思勤说道。 方有仁听了方思勤的话，有些急了，连忙反驳道，“你这小丫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 “大伯，你别担心，这事你做的对，就是告诉里长，也不怕。” 方思勤安抚了方有仁一句，又义正言辞的说道：“大伯跟我爹可是嫡亲的兄弟，之前他想要卖我，也是被钱财蒙了眼，现在他已经改过了，以后你们别再拉着他同流合污了。” “老大。”方老太听到这话，看向一旁的方有仁，声音带着冷意，“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竟然是你说出来的，亏我之前这么信任你。” “是啊，大哥，这事可都是由你主导的，你就是不愿意做，也不能害咱娘啊。” 方有福也在一旁说道：“你说平常我们闲聊两句，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你怎么能胡乱去二嫂那里嚼舌根呢，你看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弄的爹娘面子上都不好看。” “娘，三弟，这事真不是我说的，是这样丫头乱掰扯的。”方有仁连忙说道。 “大伯，你跟他们说这么多话做什么，后娘养的跟亲兄弟，谁更重要你分不清嘛。”方思勤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 “勤勤，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姚氏说了她一句。 方思勤吐吐舌头，“我又没说错，现在家里也没外人，咱们就不必装的那么和善了吧。” “好好好，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我养你这么多年，掏心掏肺，没想到我这一颗心竟然全都是喂了狗。”方老太看了方有仁一眼，恨恨的说道。 今天她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被人指着鼻子骂，原来都是他告密的缘故。 “走吧，大伯，咱奶这里有三叔三婶四婶呢，我们快去干活吧，省的回来没饭吃。”方思勤说道。 “滚，快滚！”方老太冲方有仁说道，她现在看方有仁一眼，就觉得恶心。 “思勤啊，大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啊。”出了大门，方有仁冲着方思勤说道。 “嘻嘻，大伯，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不然我跟你我娘肯定要吃个大亏，幸好他们比较信任你。”方思勤笑着说道。 “你听听，原来他跟咱们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方有福听到两人传来的话，气哄哄的说道，“我早就说了，他干活还不如二哥勤快，对他好也没用，还平白浪费了咱们这么多的粮食，这粮食咱们自己吃了不香嘛。” “上次也是，那死丫头回来的那么巧，原来是早就有人告密了。”赵氏在一旁说道。 “行了，是我不对，识人不清，我看这些儿子养着也没用，往后我能依靠的，还是只有你们两兄弟。”方老太语重心长的说道。 …… “娘，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就别去山上了，在家编织手绳好不好？”方思勤见到姚氏拿着锄头，又要上山，连忙说道。 “手绳晚上编也可以，今天时间还早，我再去趟山上，多挖点白茅回来，争取凑满一担，过两天就拿去县里卖。”姚氏同方思勤说道，“咱们那东西，总是放别人家也不好，早点拿去卖了，别占人家的地。” “那好吧。”听到姚氏这么说，方思勤也没再阻拦她了，只是说道：“娘，我今天去山上，我就在家里编点手链什么的了。” “行，你在家小心点。”姚氏点点头，自己提着个大竹篮，背着锄头出了门。 第92章 草珠子 方思勤搬了条小凳子出来，就坐在门口编手链，她根据前世学到的那些打结法，又鼓捣了几种新的花样出来。 这些手绳她上辈子也看到别人编织过，但时间久了，她不太记得了，以往对这些东西她也没怎么上心，现在稍微费了点心思，才知道，这事其实也不难。 “姐姐，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方思勤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凑在她的面前，睁着一双水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在编手链。”方思勤答了一句，又低头继续编织。 这丫头也不说话，只蹲在方思勤的身旁，看着她编。 方思勤心想着这小丫头没什么耐心，肯定看一会儿就走了，便也没搭理她，没想到等她编织完一条手链，她还是乖乖的蹲在她的身边看着。 “姐姐，你编的好漂亮。”瞧见方思勤的目光，她羡慕的说了一句。 方思勤看了她一眼，从身边拿了彩绳继续编，见到方思梅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便让她帮忙拉着彩绳的另一边，有了她的帮忙，她编的更加快了。 “姐姐，你编了这么多，能送一条给我吗？”小丫头见方思勤一连编了好几条，巴巴的请求道。 只可惜，任她如何的软乎可爱，方思勤还是一口拒绝了她，“不能给你。” “好吧。”小丫头听了也不闹，只依旧坐在她的身边，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你能教教我吗？” “可以。”方思勤点点头，“你随便看，看会了我也不收你钱。” “梅梅，过来。”曹氏从堂屋经过，瞧见方思梅跟方思勤凑到了一块，连忙叫了一声。 “娘，我想跟二姐姐玩。”方思梅头抬头说道。 “你跟她玩个什么劲。”曹氏赶紧走了过来，她现在觉得方思勤鬼心眼多，可别将自己的女儿带坏了。 “四婶，我刚刚还帮了你忙呢，你现在说这话，我可要不高兴了。”方思勤说道。 “那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事，你帮我说话不是应该的吗？”曹氏便说道。 “四婶，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现在就去找奶奶，跟她说，这事是你告诉我的。” “别别别。”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曹氏连忙制止了她，又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才说道：“不是说好了吗？我现在可是跟你一跳绳上的人。” “四婶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找你帮忙，你可不能拒绝。” 瞧见方思勤脸上那狡黠的笑，曹氏暗骂一声小狐狸，只道：“再说吧，反正这次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我刚刚还给您带了半天孩子呢。”方思勤又说道。 “我家梅梅可乖了，不用你带。”曹氏并不领她的情。 “啧啧啧。”方思勤摇摇头，“过河拆桥。” 曹氏正欲要反驳，方思勤突然又道：“四婶，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等会再说。”说起这事，曹氏心下还有些乱糟糟的。 方思勤抬头看她，“别等会了，我声音不大，他们听不到的，四婶你若是有这个想法，就赶紧托人跟四叔说说，让他回来陪我们演一场。” “你就想撮窜着我，到时候若是事情没成，挨骂的还不是我。”曹氏一脸看透了她的表情。 “我可没撮窜你，我是正大光明的跟你说，反正这事情对你有利。”方思勤一边低头继续编织手绳，一边说道：“假设四叔一年工钱二两银子，一家三口人自然是够花了，若是分给十几口人，那怕是还不够塞牙缝。”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种不孝的事情我不会做的。”曹氏却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 “四婶，你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就别藏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卖自己的盟友的，你看今天我嘴多严。”方思勤抬头朝她挑了挑眉，道：“有想法跟我说，我这人靠谱。” “我怎么觉得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曹氏没好气的说着，她伸手将蹲在地上的方思梅拉了起来，“梅梅，跟我回去了。” “我不要，我要看姐姐编手绳。”方思梅挣扎道。 “听话！”曹氏声音大了些，她可不想跟方思勤走太近，省的被方老太他们瞧见了，又误会什么。 “四婶，你凶孩子做什么？”方思勤说了曹氏一句，摸摸方思梅的头，“就跟姐姐在一起，走，姐姐带你去外面玩。” “好。”方思梅连忙应了，巴巴的跟在方思勤身后。 方思勤进屋将东西放好，又垮了个小篮子出来，当着曹氏的面，将门锁好，然后牵着方思梅走了。 “梅梅，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跟娘亲回去。”曹氏在两人身后喊道。 “娘，我要跟姐姐玩，你就让我跟姐姐玩吧。”方思梅转过头来，看着曹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看着自己女儿眼中瞬间蕴满的泪水，曹氏心软了，方思勤也道：“四婶，你管孩子这么严干嘛呢，你还怕她给卖了？” “对，我就是怕。” “你放心，我心肠没那么坏。”方思勤说着，又往外走。 方思梅连忙迈着小短腿跟在方思勤伸手，曹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阻拦。 “姐姐，我们去干嘛？”方思梅跟在方思勤的身后问道。 “去采草珠子。”方思勤答道。 方思梅很是兴奋的点点头，很是积极的说道：“我知道哪里有，我上次还看见了，我带姐姐去。” “行。”方思勤笑了笑，跟在她的身后。 方思梅带着方思勤来到了村子的西边，方思勤颇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这里没什么人，而是因为叶远平家就在这附近。 不过想到他平常都在外面打猎，应该不会回来这么早的，方思勤便平静下来。 更何况，她又没做错事，干嘛躲着他。 “姐姐，我来帮你。”方思梅走到那颗高高的野草前面，伸手摘了起来。 这时下的小姑娘喜欢摘这种草珠子，用针串起来做项链，方思勤摘这些，是为了编织更漂亮的手链。 这种野草方思勤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它解出来的果实很硬，像一颗一颗小珍珠一样，所以这里的人都管它叫草珠子。 第93章 你躲着我？ “姐姐，你瞧，我这颗特别大。”方思梅看来没少玩这草珠子，她选那些又大又园的草珠子摘，碰到特别的，还特地拿到方思勤面前展示一番。 “嗯，这颗特别漂亮，你真棒。” 方思勤夸了她一句，她便眯着眼睛，乐得找不着北了。 这小家伙，长的胖乎乎的，模样也生的不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一汪月牙，也不知道她长的像谁，反正不太像曹氏，方思勤窃以为曹氏生的着实不怎样。 这方思梅应该是继承了方有贵的优点，方家人模样生的都俊俏，尤其是方有贵，几兄弟里面，他模样最为俊俏，也无怪于家境条件还不错的曹氏当初一眼就相中他了。 方家几兄弟该是遗传了方老爷子的相貌，别看方老爷子现在驮着背，一口没了牙的嘴，微微向内缩，看起来长的好像不怎样，但年轻时候，他模样还是相当周正的，那时候，就连大户人家丫鬟出身的方老太，也愿意给他做续弦。 往事不堪提，现在的方老爷子比起年轻的时候，那可就差远了。 方思勤一边摘草珠子，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对面方思梅露出害怕的表情来，只低着头，扯着方思勤的衣袖要走。 “怎么了？”方思勤问了一句，回过头来。 却看见叶远平站在了不远处。 她颇有些不自在，连忙回过头来，只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牵着方思梅要走。 “方小妹！” 叶远平叫住了她，然后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叶大哥。”方思勤只停住了脚步，转过脸来。 “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些躲着我？”叶远平问了一句。 “没有啊，你想太多了，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挖白茅呢，哪里有躲着你啊。”方思勤解释道。 叶远平直视着她的眼，方思勤就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头来，“我也不是躲着你，就是我老是去你家，让别人说闲话呢。” “而且，我不是那种想要占你便宜的人，我知道我是欠了你不少，但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慢慢偿还你的恩情。” 方思勤说完，牵着方思梅就要走，叶远平却是从后面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叶大哥，你还有什么事吗？”方思勤假装淡定的问道，还弯起唇角，朝他笑。 “我知道那天他们说了你，让你不高兴了，但是他们跟我没有关系，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侄子侄女，可我跟他们素来没什么来往，你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而生气。” 叶远平难得的跟她解释了几句，方思勤点点头，“我知道的，我没在意。” 说罢，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叶远平只得放开了她的手。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方思勤往前走了两步，也没听叶远平再出声阻拦，她又走了几步，往后一瞧，却看到他正跟在自己的身后，她一回头，正好跟他的眼神对上。 这又让她不自在了起来，她有些气恼，本来她想着，她回过头，他说不定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脸忧伤的表情，谁知道他竟然跟了上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着你的粮食都放在我家，这几天，你跟你娘也没来做饭，你们应该饿了吧？”叶远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不饿。” 她不饿才怪咧。 这几天在方家，也就今天中午吃的好一点，还是闹了一场的缘故。 叶远平直觉她还在生气，可他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他也不太会哄人，跟在方思勤的身后走了一段路，直将一旁的方思梅吓得都哭了起来，他才不得不停住脚步，目送两人离去。 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叶远平暗暗想到。 “你哭什么？”等走远了后，方思勤也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小丫头，怎么好好的还哭了呢。 “叶……叶阎王。”方思梅抽抽搭搭的哭道。 “什么意思？” “他会抓小孩的，我怕。”方思梅抽泣道。 “你哭他才抓你呢，快别哭了。”方思勤吓道。 方思梅抹了一把泪，果然不敢再哭了。 方思勤从来都不觉得叶远平可怕，只觉得他冷酷、好看，是她喜欢的类型，这几天，她顾着自己的情绪，因着自己的自尊，不想再去他家，也不想要同他走的太近，更不想要跟他说话。 她承认，她是迁怒到他了。 他两个侄儿侄女的态度让她生气，罗氏虽然看着欢迎她，但关键的时候却还是帮着自己的亲孙子，所以她觉得她应该更有骨气一点，别再去麻烦人家了。 可是听了方思梅的话，她仔细想想，她虽然麻烦了叶远平，可也他从她这里得到了陪伴，他跟别人不一样。 他什么朋友，是被村民们所畏惧、甚至所唾弃的人，所以他需要一个朋友 而她这样不搭理他，在她看来，是自尊自爱，但实际上，她或许伤了他的心，他会不会觉得，连她也讨厌他，不理他了？ 一想到这一点，方思勤步伐就缓了下来，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难道她也要往他心上插一刀吗？ “姐姐，你怎么不走了？”一旁的方思梅见方思勤停下了脚步，抬头问道。 方思勤没有回答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方思梅又在旁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方思勤回过头来，前面不到十米就到家了，而叶远平，却是连个影子到见不到了。 罢了，这时候再去找他也不太好，而且空着双手过去，显示不出自己的诚意，还是明天再去吧。 正好这自己跟姚氏学会了打络子，自己今天给他打个络子，明天再去道歉，也不至于太尴尬。 想好了这些，方思勤心中便松快多了。 她又反思了一下自己，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本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跟叶远平没有任何关系，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有时候廉价的自尊并不能给友谊带来任何帮助，而且朋友之间，也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 哎，她以前也没这么小心眼啊，看来，她是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了。 嗯，她选择性的遗忘了，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她自己。 第94章 如你们所愿？ 放开了这件事，方思勤心中轻松多了，哼着小曲拉着方思梅往家走，刚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曹氏。 自己女儿被方思勤带了出去，曹氏到底是不放心，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一见到她们，她连忙站起身来，“梅梅。” “娘。”方思梅放开方思勤的手，朝曹氏跑了过去。 “梅梅，你跟你二姐姐做什么去了？”曹氏便问道。 刚刚在家里，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着，还真有些担心，方思勤会不会将方思梅带去卖掉，越想便越是害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我们去摘草珠子去了。”方思梅跑到了方思勤身边，从篮子里抓了一把草珠子，献宝似的拿给曹氏看，“摘草珠子，编手链。” 曹氏看着这草珠子，松了口气，又问道：“你们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没有。”方思梅摇摇头，想了想，她又低下头来，奶声奶气的说道：“见到了叶阎王。” “嗯？”曹氏抬头看向方思勤，总觉得她是不是将方思梅骗去看买家去了。 “就是我们村的叶远平，孩子们不是都怕他吗？”方思勤瞧见曹氏那眼神，没好气的说了句，“四婶，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我怕将她带到牙婆那里去了。”曹氏直言道。 “您太瞧的起我了，我哪认识什么牙婆？更何况，我一个小孩，我能干这事？” “别的孩子肯定做不成，但你嘛，那可就不一定了，你心鬼的很。” “四婶，你对我有偏见。” 曹氏一双小眼睛盯着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样子，配上她的脸，这表情有些搞笑。 “我这么好的孩子，四婶你竟然对我有如此大的偏见，我太伤心了。”方思勤一边摇头，一边往自己屋里走。 曹氏冷笑两声，牵着方思梅到堂屋去等饭吃去了。 方思勤将东西放下东西后，也去了堂屋，现在她不去叶远平家做饭吃，便也只能来蹭蹭方家的晚饭了。 不对，她本来就是方家人，她吃饭心安理得，凭什么叫蹭。 跟李氏一起将桌椅板凳摆起来，然后乖乖的坐好等饭吃。 李氏今天一整天都带着几个孩子在山上挖野菜，并不知道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觉得今天屋里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过方家向来是没什么好气氛的，所以她也不在意。 “有些人脸皮可真厚，还有脸来吃饭。”方老太坐到上席，说了一句。 方思勤就当没听见一般，这些话对她来说，早已经伤害免疫，她高兴了怼她两句，不高兴了，就当没听见。 饭菜已经摆好了，晚上又恢复了野菜疙瘩粥的待遇，除了姚氏还没有回来，家里人都已经来齐了。 方老太亲自掌勺，来给大家分饭，轮到方思勤的时候，她递了两个碗过去。 “你还好意思吃两碗？”方老太皱着眉头看她。 “有一碗是我娘的。”方思勤答道。 “哼！”方老太从鼻孔呼出了两行气，正欲要呵斥两句，一旁的方老汉出声道：“给她就是。” 方老太没好气的给方思勤舀了一勺疙瘩粥，她故意将动作弄的很大，撒气似的将粥舀出来，方思勤赶忙将碗放到了桌子上，方老太倒入方思勤的碗里便有一些撒到了桌子上。 “奶，这人到了年纪，就不得不服老您瞧，您这一手抖，浪费了多少粮食啊，以后分饭这事，还是交给三婶吧，省的别人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伺候我们这些年轻人。” 方思勤笑嘻嘻的说了两句，方老太眼睛就瞪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您看您，这不但手抖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不是，我的意思就是说，您年纪大了，手抖了，以后将分饭这事交给三婶就行。”方思勤说着，将自己的碗拉了过来。 她刚刚若是不眼疾手快的将碗放下，她那撒气似的动作，还不得将滚烫的粥溅到自己手上啊。 “你个偷走鬼，家里的事轮得到你做主？”方老太吼了一句。 “轮不到轮不到，我就是常常听三婶说，您多管闲事，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不孝顺，做了饭，连盛饭都要婆婆来帮忙。” “岂有此理！”方老太听了这话，愈发是火气，连带着看赵氏也不顺眼了。 “思勤，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事？你可别挑拨离间。”赵氏连忙撇清自己，又同方老太解释道：“娘，这话我没说。” “说不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方老太说了一句，将勺子一放，道：“我知道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既然这样，我也懒得再伺候你们，以后吃饭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娘，您什么意思啊？”李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意思？你问你男人去，你以为你天天上山偷偷的藏粮食我不知道？”方老太似乎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将矛头指向了李氏。 “我知道你们都有二心了，你们怕我不公平，怕我饿死你们，既然这样，那以后的饭菜，你们就自己解决吧，也别藏着掖着了。” “娘，我……”李氏咬了咬唇，害怕极了。 “别做这番样子，我看着烦。”方老太一脸厌恶的别开了脸，道：“你们这些人现在本事都大了，既然这样，我也如了你们的愿，在这老天不下雨之前，这地里的活计做了也是白做，还不如让你们都去山上刨食去。” “我跟你们爹商量过了，思勤不是说挖白茅能卖钱吗？那你们就都去山上挖吧，反正这山上漫天遍野都是茅草，没人跟你们抢。” “娘，可别啊，那茅草能赚多少钱啊？您信她的，那打柴还能赚钱呢，怎么不见别人去？”方有福连忙说道。 方老太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傻儿子，自己这不是将他们两房弄走，好正大光明的吃独食么？可偏偏你，蠢得死。 “当家的，娘自有主意，你就少说两句吧。”赵氏倒是明白了过来。 方有福想了想，也不再多说了，反正无论什么时候，他跟着爹娘走就行，他可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难道还能饿死他不成？再不济，他还有儿子呢，他们就是舍得饿死他，也舍不得饿死他们的大孙子。 这样想着，他便越发放心了，只连忙扇了自己一巴掌，“娘，都是儿子的错，这家里都是爹娘做主，爹娘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 第95章 要粮没有 “这还差不多。”方老太点点头，一锤定音，“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家先分开吃饭，等以后灾荒过去，下雨了，能种地了，再一起吃饭。” “那……那……”李氏那了半响，也没那出来。 “那我们现在的口粮呢？”方思勤问了出来。 方老太可是打的好主意，一开始哭穷，说家里没有余粮，现在余粮被发现了，她索性让大家都分开吃，还不给粮食，这算盘倒是打的好。 合着他们这些儿子媳妇跟她一起抵抗灾荒的权利都没有了？灾荒年让他们自生自灭，等灾年过了，再让他们一起干活？ “口粮？你不是能挖草根卖钱吗？还要什么口粮？”方老太瞥了方思勤一眼，说道：“我这虽然还有点粮食，但要留到以后，等以后老天下雨了，要在一起干活了，还得留点粮食出来吃。” “地里的庄稼，可不会一夜之间就长出来！” 方老太难得同方思勤多解释了两句。 “那我们怎么办？就靠挖草根那点钱，能换多少粮食？”方思勤据理力争。 虽然她相信离开方家，她能养活自己，分开吃饭，更是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方家那一点粮食，但她知道若是什么都不争取，他们反而会多想。 有时候，表现的斤斤计较一些，也是一种保全自己的方式。 “怎么办？你本事那么大，我知道你怎么办？”方老太凶了她一句，“你都能想到挖草根这样的赚钱的活，又敢跟你娘去叫你外家的人，既然这样，那你还跟我要什么粮食？” “婆母，你对着孩子凶什么，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姚氏向前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个事多的，你看看你大嫂、你四弟妹，他们可没管我要粮食。”方老太说道。 “大嫂、四弟妹，你们不要粮食吗？”姚氏闻言便看向她们，她希望她们也能出头说两句话。 “我……我……”李氏想要开口，但这会儿她喉咙却好像被人堵住了似的，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触及到方氏的目光，让她更是害怕的不敢出声了。 “我就不要了，我到时候找我爹娘要就行。”曹氏则是大咧咧的说道：“不过我有个要求，这几个月，有贵的工钱可要归我所有。” “这个再说。”说到她不要粮的时候，方老太是高兴的，说到要自己儿子的工钱，她就不肯答应了。 “娘，我们一家人不吃家里的饭，难道我男人的工钱不能归我所有？”曹氏争取道。 “四弟妹，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四弟常年在外，从未在爹娘身边尽孝，如果他连工钱也不给爹娘，那爹娘生他这个儿子有什么用？”方有福在一旁说道。 方思勤听了只想要笑，家里几个儿子，方有福怕是最没有用的了吧，平常干活偷懒不说，到这岁数了，还要靠爹娘兄弟养活。 曹氏听了想要反驳，但这时候，方老太却是看了她一眼，“老四家的，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娘，我没有。”曹氏连忙摇头，见方老太眼神还是锐利，她便妥协道，“那我不要了。” 方有贵那点工钱也不多，就算是她拿到了这点钱，到时候只要没分家，还是会被方老太想法设法给拿去，还不如不要，省得得罪她。 “老二家的，现在老大家、老四家都表态不要粮了，你怎么说？”方老太转头看向姚氏。 姚氏咬了咬唇，“既然他们都不要，那我也可以不要，不过……” “您可别私下拿公中的粮食补贴他们！” “哼，我柜子里有多少粮食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不然以后我跟你爹做饭的时候，都给你看一看？”方老太一句话将姚氏堵得面红耳赤。 “奶，看就不必了，只是您既然不肯给粮食，那我们娘俩这段时间赚得钱，可就都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到时候我们万一赚了大钱，吃香喝辣，你们可别眼红。”方思勤从旁说道。 “你这小丫头，到时候别饿死就行了，还想吃香喝辣？”方有福在一旁嗤笑道。 “你管我呢，我跟我娘勤奋，肯定能赚到钱。”方思勤搂着姚氏的胳膊说道：“只是到时候某些人啊，可别眼红。” “我眼红你，你放心，到时候你就是天天吃肉，我也不会多说半句！” 方有福一脸讥讽的说道，“就怕到时候你要饿死了，你娘又可怜兮兮的求爹娘给你们粮食。” 就她们母女这样子，在这年成不饿死就行了，还真以为挖草根就能赚大钱了，有没有人买还不一定呢。 “放心，我到时候宁愿饿死，也绝不会向你伸手。”方思勤说着，就拉着姚氏走了。 还真当她想要他们那点粮食了，她现在还有好几袋粮食放在叶家呢，到时候自己天天吃白面、米饭，馋死他们。 她有这个跟他们掰扯的时间，还不如去多编两根手链，多赚点钱。 两母女回到房间，将门一关，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愁眉苦脸，反而是一脸释然。 “你奶想的这个主意，还是因为我们，她不想我们在外挖草根赚钱，又吃家里的粮食。”姚氏揣测方老太的想法还是很准确的，“她却不知道，这正中我们下怀，我们并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吃饭。” “明天娘就去镇上买个瓦罐来，再买两个碗，咱搭个小灶，自己用瓦罐煨点粥，也比跟他们一起吃的强。” “好啊。”方思勤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最好还能买点肉回来，我想吃瘦肉粥了。” “买买买。”姚氏笑着点头。 方思勤却是又道：“可娘，咱有钱吗？” “卖了这些络子不就有钱了嘛，今天晚上娘多编织几根，明天拿镇上去买，保管给你带一块肉回来。”姚氏很开心的说道。 在方家，她处处做不了主，吃喝更是由不得她，方老太让各房以后自己做饭，姚氏还是很开心的，至少这段时间，她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饭，就可以自己决定了。 虽然还是没钱买好吃的，但她却有了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 第96章 怼李氏 想到这段时间，一切可以自己做主，姚氏打络子也更有劲了，正当两人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二弟妹，你在屋里吗？”是李氏的声音。 “在，门没闩，进来吧。” 随着姚氏话落音，李氏推们进来了，见到姚氏，她有些不好意思，“弟妹，今天是我不对，我本来应该跟你站在一边的，可是娘一看我，我就发怵。” “没事，我没怪你。”姚氏摇头说道。 她这个大嫂啊，就是太老实了，平常在方老太面前更是乖顺的很，那是一句忤逆的话都不敢说。 “你不怪我就好，其实我也没有法子，我这心里苦啊。”李氏又在姚氏面前哭诉了起来，“我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搁别人家，那早就被休了，我在家，没底气。” 姚氏真不太想听这些，可李氏毕竟是她大嫂，又是一脸愁眉苦脸、等她安慰的样子，她就是不爱听，也得受着。 方思勤瞧见姚氏脸上的神色，便走向前来，同李氏说道：“大伯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娘面前说这些了，您至少有三个女儿，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您说这些，不是在扎我娘的心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李氏抬头说了一句，神情畏怯。 “大伯娘，我不管您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求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儿子女儿都是您的孩子，您若是觉得没儿子不行，那您继续生就是了，请您不要再来我娘耳边说这些。”方思勤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可不客气。 “既然你们不爱听，那我以后不说了。”李氏说着，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说道：“二弟妹，我真羡慕你，你看你这个女儿，多维护你啊，我那几个女儿就不行了。” “大伯娘，我对我娘好，是因为我娘对我好，几个堂姐堂妹只是性格跟我不同罢了，其实对您也很孝顺。” 李氏点点头，没话说了，方思勤想了想，从屋子里将上次没吃完的半袋花生翻了出来，递给了李氏，“大伯娘，这个给你。” “这……这太贵重了，给我做什么，你们自己吃。”李氏连忙拒绝道。 “您就拿着吧，这是我外公给我们的，我们吃了点，您别嫌弃。”方思勤将这花生硬塞到了她手里。 她之前给了她半块野菜饼子，现在她还她半包花生，算是两清了。 拿了花生，李氏也不好意思在她们屋里多待，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等她走后，姚氏关上门，转身看向方思勤，“这花生你怎么还没吃完？不是早就让你吃了，省得引老鼠吗？” “娘给我买的，我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方思勤同姚氏说道。 姚氏摇摇头，“你呀，娘真是拿你没办法。” 一面往西窗走，她又一面问道：“你方才干嘛这样跟你大伯娘说话？” “那我怎么跟她说话？”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她这人，说好听点是善良怯弱胆子小，说不好听的，那就是把别人当傻瓜，什么事情，都等着娘您去出头，轮到她说话了，她却一声不吭，害您挨骂，我觉得她是表面胆小，其实焉坏焉坏的。” “她是那性格，说故意让我挨骂，倒是说不上。”姚氏便说道。 “我知道，可是一回两回的就算了，回回都这样，谁看了她不烦？” 方思勤看着姚氏，说道：“箭射出头鸟，你说她一副跟我们同的一战线的样子，却做什么事情都不出力，还时不时来娘您耳边说什么她生了三个女儿之类的话，我听了就烦，我不高兴。” “好了好了，别生气。”听到方思勤这话，姚氏伸手摸摸她的头，“那娘以后少跟她来往就是了。” “嗯。”方思勤放缓了声音，扁着嘴朝姚氏撒娇。 她不喜欢李氏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还因为方有仁，她跟方有仁可是夫妻，方有仁想要卖了自己，还想要害姚氏，她何曾有提前跟她们说过半句。 她可以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也可以不搭理她，谁叫他们夫妻一体呢。 “来，我们继续来编手链吧，我看你刚刚编的这个花型就很不错。”姚氏拿起彩线，放到方思勤的面前。 白天摘了那么多的草珠子，晚上正好派上了用场，姚氏用针将这草珠子串了孔，方思勤就用将它们串到了手链上，做了一颗一颗的小坠子，还挺美。 “若是有颜料就好了，将它们染成彩色的珠子，肯定更好看。”方思勤凑着月光，一边欣赏自己的手链，一边说道。 “颜料？”听了方思勤的话，姚氏却是有了主意，“我们可以去摘凤仙花呀，用凤仙花来染这个草珠子，说不定能上色。” “娘，您可真聪明，那我们去摘点来试试？”听姚氏这么说，方思勤也来了兴致，“这凤仙花还能染指甲呢。” “是啊，等采回来，娘帮你染指甲。”姚氏宠溺的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将东西一放，两母女说做就做，这便提着篮子，准备出门。 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她们的门口走来走去。 “啊。”方思勤两母女还没出声，那人影却是先叫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再定睛一看，这人不正是曹氏嘛。 “四婶，人吓人吓死人的您知道不？这大半夜的，您在我们房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方思勤先声夺人。 “我……”曹氏被方思勤这么一问，倒说不出话来了。 “四弟妹，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姚氏温和的问道。 “没有，就是……就是刚刚在堂屋的事情，我没站在你们那边，你们别怪我。”曹氏说道。 听到曹氏的话，姚氏倒是有些纳闷了，这话能是曹氏说出来的？她什么时候又站在自己这一边过？ 姚氏对曹氏从来就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听到曹氏这话，才显得格外纳闷。 “哎，反正就是这个事，我走了。”曹氏见姚氏不出声，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抬步跑了。 第97章 染指甲 “真是奇了怪了。”看着曹氏的背影融入夜色，姚氏转头看向方思勤，“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来跟我们道歉？尤其是你四婶，可太让我意外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她们今天晚上孤立了您，良心上有些不安吧。”方思勤说道。 “或许吧。”姚氏点点头，倒是也没多想，只牵着方思勤的手出去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小路如练，两人在路边草丛中找到一丛凤仙花，而后便蹲下采摘了起来。 月光下，凤仙花开的红艳艳的，方思勤看着很喜欢，化身为“采花大盗”，一路采了好多花，直将整个小篮子都放满了，这才罢手。 两人回去，姚氏找了个小碗，将这花朵捣碎，方思勤又将今下午采来的草珠子洗了一下，然后放到了这小碗里，用以着色。 这些凤仙花汁液除了用来染草珠子的之外，还剩了不少，姚氏便让方思勤伸出手来，“来，娘亲帮你染指甲。” “好呀。”方思勤顺从的伸出手来，看着姚氏小心的将凤仙花汁涂抹在她的指甲上，然后轻轻的吹干。 姚氏一连给她染了两三回，直将她的指甲染的红艳艳的，这才找来一些叶子，连同凤仙花碎末，一起裹在她的指甲上，用绳索绑了起来。 “等你明天起来，指甲就染好了，这样子裹起来，不容易掉色，而且颜色会更鲜艳一些。”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方思勤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上辈子，可没人给她染过指甲，她自己也没玩过凤仙花。 “娘，我还想染一下脚指甲。”方思勤坐在床上，撒娇说道。 晚上洗了澡，她穿的是一双草鞋，露出十个脚指头来，指头圆圆润润的，指甲泛着粉色，小巧可爱。 “行，给你染。”姚氏自然是不会嫌弃她，便帮她脱了鞋子，又细心的给她染了起来。 等她染好后，方思勤看着自己裹着树叶的脚指头，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睡觉吧。”姚氏收了东西，说道。 “娘，你别急着走，我也帮你染个指甲。”方思勤便说道。 “娘不用，娘若是染了，明天出去让人瞧见了，会惹笑话的。”姚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别管他们，我帮你染嘛。”方思勤拉着姚氏撒娇，姚氏没办法，便也点了一下头。 方思勤便从床上站起来，扶着姚氏坐好，然后蹲在床下，拉着她的手，用心的给她染指甲。 姚氏的手指其实长的很好看，很修长，只是她的手指粗糙，破坏了这一双手修长的美感。 方思勤瞧着有些心疼，又抬头看了姚氏一眼，虽然她脸色蜡黄，头发也是毛躁发黄，但她的五官却生的很是秀丽，杏仁眼，挺翘鼻，一张鹅蛋脸，若是在后世，好好打扮一下，她也是美人。 且不是后世了，就说这辈子吧，她若是生在富贵家庭里，肯定要漂亮许多。 女人是越养越美的，日复日、年复年，枯燥艰难的农活，消磨了姚氏的容貌。 “你在看什么？”被自己女儿这样盯着，姚氏很不习惯。 方思勤回过神来，低头认真的帮她染着指甲。 一片、两片…… “娘，等我有了钱，一定要让您过上好日子，到时候给你好好打扮一下，让您变成一个大美人。” 姚氏闻言笑了起来，“好。” 方思勤帮她染好了指甲，又用树叶裹好，姚氏看着方思勤，嘴角浮上了一丝笑。 有了她在自己身边，这日子就有了盼头，生活就是再苦，看到女儿的笑脸，听到她的童言稚语，这苦水中，便也泛起了甜。 两人染好指甲，便并头躺在床上睡觉，姚氏时不时给方思勤扇一下扇子，两母女并头说着悄悄话。 方思勤终究是年纪小，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听着她呼吸声便变得平缓起来，姚氏又叫了两声：“思勤，思勤？” 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她才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子，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来，却是悄悄的打开了门，就这月光，又开始编织起络子来。 手指头绑着树叶，她行动有些笨拙，编了两下过后，她便将手指头的树叶解开了。 月光下，她的指甲已经被染成了红色，编织络子的时候，她手指翻飞，艳红的指甲如同一只只小蝴蝶，立在她的指端。 翌日。 阳光如期而至。 方思勤刚醒，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娘？”她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出去，瞧见姚氏蹲在走廊上烧火。 她用两块土砖搭了个小灶，上面放着两个小竹兜，竹兜里面，鲜香的粥冒出丝丝香味来。 她这才想起来，昨日她们已经跟方家分火了，以后吃饭，他们尽可以自己做主。 “起来了？”姚氏转头看见方思勤，神色慈祥。 “娘，这米你哪来的？”方思勤觉得姚氏一大早就煮白米粥，太惹人眼了。 “找你奶借的。”姚氏给了方思勤一个放心的眼神，她不傻，才不会才刚分火，就将自己的粮食拿出来呢。 不过她的话，已经让方思勤足够惊诧了，“找奶借的？” 她有些不信，方老太会借粮食给她们？ “我就借了一小杯，说明天下午就还她双倍，她答应了。”姚氏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也好。” 一小杯米，在方老太看来，她们还是有这个偿还能力的。 “快去洗漱，这粥马上就好了。”姚氏拿着一根竹筷，不断的在小竹锅里搅着。 煮粥就是要搅和，越搅这粥就越浓，但煮好后，却是不能搅和了，熟了之后再搅和，这粥却是又会水米分离。 姚氏熬粥很有一套，她熬出来的粥，比方家任何一个媳妇熬出来的都要好。 尤其是今日，用这竹锅煮粥，又带着一点竹子的清香，就是没有下粥菜，不放盐也不放糖，方思勤也觉得美味极了。 两人在蹲在屋檐下喝粥，李氏却已经带着她三个女儿出了门。 她们的屋子是挨着的，经过的时候，闻到了她们锅里的香味，几人都有些馋了，李氏勉强跟姚氏打了个招呼，她几个孩子则是垂着头走了。 第98章 借粮 出了院门，方思云开始抱怨，“娘，让你跟二婶一样，也找奶借点米，你就是不愿意，这下别人喝粥，我们却只能看着。” “是啊，娘，我都饿扁了。”方思兰也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本以为分火后能跟着娘吃一顿好的，结果还是天天上山干活，没吃的。”方思云又说道。 “你们再忍耐着点，等过几天，娘就将藏在山上的那些葛根拿回来，到时候磨成粉，看能不能去镇上换点钱。”李氏柔声说道。 “娘，为什么二婶对思勤那么好，宁愿去借也要让她吃好，可您就舍不得。”方思云抱怨道：“是不是她是二婶亲生的，我们才是您买来的？” “你这丫头，净胡说。”李氏压着心疼，同方思云解释道：“我问过你二婶了，找你奶借粮食，过几天就要还双倍，那我们还不如忍着饿，过几天再多吃点。” “大姐，娘都是为了我们考虑。”方思月在一旁低低的说道。 “我跟娘说话，你少插嘴！”方思云一声吼过去，方思月便不说话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娘这就去给你奶借点粮食，还双倍就还双倍吧，大不了娘就去山上捡几天竹壳，或者跟着你二婶去挖两天草根。” 李氏不想几个孩子闹矛盾，也觉得方思云说得有道理，别人家的女儿都有吃的，她不给自家孩子吃，她们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听到李氏这么说，方思云脸色才好了一些，等到母女四人又折身回来，方思勤跟姚氏都已经将粥喝完了，瞧见了李氏，姚氏问道：“她大伯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几个孩子闹着要吃东西，我想着这是我们第一天自己吃饭，的确要吃顿好的。”李氏说着，便往正房去了。 姚氏看着方思勤，“她们想吃东西，不会是跟我们有关吧？” “谁知道。”方思勤耸耸肩，道：“娘，今天我们就别去刨草根了，我们在家打络子怎么样？” “你今天不是想喝瘦肉粥吗？”姚氏抬头说道：“娘还打算收拾一下去镇上，将这些络子卖了。” “可这些络子拿去镇上，能卖得掉吗？” 方思勤颇有些怀疑的问道，镇上才几个人啊，而且这络子花色普通，也不是特别的精致，打络子这活又不难，方思勤觉得镇上大部分应该舍不得买。 “卖得掉。”姚氏却是自信满满。 方思勤狐疑的看着她，“您哪里来的信心啊？上次还说是去碰碰运气呢。” “娘前些天在山上挖草根，碰到村里的一位婶子，她也会打络子，她说镇上有家绣坊收这络子。”姚氏开心的说道。 “绣坊收络子？多少钱一根？”方思勤连忙问道。 “一文钱两根。”姚氏答道。 “那我们摆摊自个卖呢？”方思勤又问道。 “自个摆摊卖，一文钱一根，两文钱三根也卖。” “那不就是了，卖给绣坊不划算。”方思勤提议道，“娘，不然我们还是攒多一点，拿去县城碰碰运气，等实在卖不掉了，再拿去绣坊，毕竟我们买这彩线也不便宜。” “可是……”姚氏迟疑了一下，说道：“那娘就不能给你做瘦肉粥了。” “娘，我不是那么贪嘴的人。”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不禁是摇头失笑。 “瘦肉粥什么时候吃都可以，明天吃、后天吃也是一样的，可是您若是将您辛苦打的络子便宜卖了，我心里会难受的。” 姚氏听到她的话，一颗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自家女儿真是太乖了，处处为自己考虑，她可得如她愿。 想到这，姚氏低头柔声说道：“那娘今天就不去镇上了，今天在家陪你打络子、编手绳好不好？” “嗯。”方思勤乖巧的点点头。 两母女收拾了一下家务，便坐到门口，拿出笸箩来做女工，正好昨天晚上染的珠子也好了，方思勤琢磨着送一个络子给叶远平，有了这红色的珠子，打的络子肯定会更加精致吧。 “娘，您说我们在这络子上串上草珠子，到时候这络子能不能卖上两文钱？”方思勤一边编织一边说道。 “这草珠子又不用花钱，就是费点功夫罢了，咱还是卖一文钱，只要能多卖点，娘就满足了。”姚氏却是说道。 “您说的也是。”方思勤也点点头，道：“我们这络子加上这珠子，比起别人打的络子来，更好看、更精致，到时候肯定好卖。” “希望吧。”姚氏笑着点头。 “什么东西，给你一杯米还嫌不够，你还想要多少？” 正在两母女各自做着手工，说着话，气氛正好的时候，突然从正房传来方氏的怒喝声。 “我借给二房的也是一杯米，凭什么你们就能多？到时候你们还的起吗？”方老太的吼声持续不断的从正房传来。 “怎么回事？”姚氏侧耳听了一会儿，“怕不是你大伯娘她们挨骂了？” “可能是。”方思勤应了一声。 两人说了一句，又默契的低头开始做事，没多时，就看到李氏带着三个孩子从正房出来，路过两母女身边的时候，两人瞧见李氏眼圈红红。 “大嫂，你没借到粮食吗？”姚氏善意的问了一句。 “没有。”李氏摇头，“我说一小杯太少了，几个孩子不够吃，娘就嫌我要的多，将我骂了出来。” 姚氏便安慰道：“她奶就是那个性格，大嫂你也别放在心上。” 李氏点点头，一旁方思兰便说道：“都怪大姐，本来奶都同意了，她偏说不够，奶才骂我们的。” “那怎么怪我？二婶家两个人借一杯米，咱们家五口人，借两杯米不过分吧？”方思兰反驳道。 “好了，都别吵了，怪我怪我。”李氏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来，“怪我没用。” 正欲要离开，瞧见姚氏在打络子，她又问了一句，“二弟妹，你这是在打络子？” “对。”姚氏点头。 “你今天不出去干活了？”李氏有些纳闷的问道，平常自己这个二弟妹可是一个勤快人，今天怎么都不出去干活了？ 第99章 运动跟劳动 “这老天爷不下雨，地里的活现在做了也是白做，山上的野菜也越来越少了，还不如在家打打络子，清闲一天。”姚氏说道：“反正现在自个顾着自个的，我不去挖野菜，也没人说我。” “这倒也是。”李氏点点头。 方思云三姐妹有些羡慕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哎，今天她可以在家休息，而自己姐妹还要去干活。 方思兰眼尖，看到了方思勤手指甲，她有些羡慕的说道：“思勤，你染指甲了？” 方思勤点点头，“染了。” “嘁，事不好好做事，染什么指甲，妖里妖气的。”方思云也注意到了方思勤的指甲，不由得有些嫉妒。 “我娘愿意给我染，你管的着吗？”方思勤抬头看方思云，“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哼，指甲花又不要钱，当谁染不起似的。”方思云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我可像某些人，小小年纪不学好，就会臭美。” “你才是臭美呢，我就是比你漂亮、比你美，小小年纪，一天就学着那些长舌妇，说东说西，酸死你吧！”方思勤回了过去。 不就骂人嘛，当她不会骂还是咋地。 眼见两个孩子当着她们的面就要吵起来，李氏连忙打圆场，“好了，思云，人家思勤爱染就染，又没碍着你的事。” “我就是看不得她那气焰，小小年纪就臭美，别平白无故坏了我方家名声。”方思云说道。 “还坏了你方家名声，你有什么好名声？好吃懒做，长舌嘴多？”方思勤怼了回去，她连李氏、方老太都不怕，这方思云硬是要来说她，那不是找骂嘛！ “你……”听到方思勤这话，方思云气得跺脚，伸手作势要打她。 “哎哎哎，你做什么？恼羞成怒了是不？”方思勤躲到姚氏怀里，“娘，她打我！” “你这孩子，你思云姐姐那是被你气的。”姚氏看到她这样，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又同方思云说道：“思云，我家思勤怎样自有我来教导，还轮不到你来说话，我看你小小年纪，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方思云被姚氏说了，有些脸红，辩解道：“婶婶，我是为了你好。” “你顾好你自己就行，若有这闲工夫，帮你娘多干点活。”姚氏淡淡的说道。 现在思云这丫头，她是越看越讨厌了。 自己好好的给思勤染个指甲，哪里轮得到她来说三道四。 方思云自讨没趣，只灰溜溜的走了，姚氏跟方思勤继续打络子。 这打络子虽然费眼，一直弯着腰也累，但比起下地干活，那可轻松太多了。 打了一上午络子，方思勤起身走动了一下，甩甩手、甩甩脚，姚氏瞧见了便问道：“累了吧，去玩会吧。” “不累，就是有些腰酸。”方思勤说道。 “你小孩子，有什么腰。”姚氏说了句，方思勤便走过来，道：“是是是，我们小孩子没腰，娘有腰，来，让我来给娘捶捶背、捶捶腰。” 说罢，她便让姚氏直起身子，果然给她按起肩膀，按起腰来。按了一会儿，姚氏怕累着方思勤，连忙说道：“不用按了，娘舒服多了。” “娘，光我给你按没用，您若是低头久了，就得直起身来，运动一会儿。”方思勤说道。 “运动？” “对，运动，运动跟劳动不一样。”方思勤说着做给姚氏看，“比如您若是低头久了，脖子累，就可以运动一下脖子。” 说着，她垂垂头，又左右转了转脖子，姚氏觉得她小脑袋一垂一点一转的，可有趣了。 “别笑，我认真着呢。”方思勤喝止了姚氏，又做给她看。 “来，跟我学。”一边做着，她还让姚氏跟她一起，姚氏看着她这样做，一直想笑，但瞧见方思勤板起小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她便也乖乖的跟她做了起来。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姚氏跟着方思勤，脑袋前点点、后点点，左转转、右转转，一旁的赵氏经过瞧见了，说了句，“咱二嫂你这是发羊癫疯，还是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方思勤没好气说了她一句，“我们这是低头累了，缓解一下，懂吗？” “我这看你们头左转右转的，还以为你们中邪了，你们别生气。”赵氏捂着嘴，忍着笑，走了。 “勤勤，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运动啊，你三婶都笑话我了。”姚氏面皮薄，不太想做了。 “随她笑去，这就是缓解疲劳的运动，娘，我再教您做几个。”说罢，方思勤又站起身来，甩甩腿、甩甩手，扭扭腰，这动作姚氏可不好意思做，方思勤便道：“您若是怕被人瞧见，那咱们就进屋去。” “您学了这些基本动作，以后干活累了，就动一动，缓解疲劳，对身体也好。” 姚氏拿方思勤没办法，只得进屋去学了方思勤做的这一套动作。 做完后，方思勤问她，“娘，您觉得舒服些了没？” “是舒服了一点。”方才就这么扭了下，还真感觉有点效果。 “那您就记住了啊，以后若干活累了，就运动一下。”方思勤说着，抿了抿唇，又道：“不过我以后会努力，让您少干活。” 姚氏平常做起事来，那就跟男人没差的，舍得下力气，也舍得吃苦，所以她虽然才二十多岁，但眼角却是已经爬上了皱纹，若是在后世，二十来岁的人，还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呢。 教完姚氏运动，两母女歇了会，然后才开始又重新干活，这会儿，正房屋顶上已经冒起了炊烟，隐隐约约有食物香味往母女两人的鼻中窜，姚氏转头看向方思勤，“勤勤，你饿了不？” “饿了的话，娘去你六婆家，给你烙几块饼。” “我不饿。”方思勤摇摇头，道：“我们晚上去吧，顺便将明天的干粮也做了。” “好，都听你的。”在这些小事上，姚氏向来是比较宠溺方思勤的。 方思勤虽然嘴上说了不饿，不吃饭，但当她闻到上房传来的香味，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第100章 送给你 “思勤。”姚氏也听到方思勤肚子叫的声音，只道：“不然娘还是去给你烙饼吧，你六婆人其实不错，她不会说什么的。” 方思勤没有说话，只得拿起屋子里的水壶，猛地灌了两口水，才同姚氏说道：“娘，我不饿了。” 她想着等明天卖了那些白茅跟络子、手绳，到时候就能有钱了，反正现在她们能够自己做饭，只要她将粮食藏好，以后再也用不着天天去叶远平家，麻烦他们了。 姚氏知道方思勤平常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自尊心重，便也没再说了，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饥饿是真的很难捱，不过方思勤也算是饿习惯了，自打来到这里之后，她常常是饱一餐饿一餐的，早已习惯了。 不过虽然说是习惯了，但谁想挨饿呢？还是得找机会去跟曹氏说一说，让她早下决断，正好明天她要去县城，她若是下定了决心，她还能去县城找方有贵，跟他合计下这事。 只要他愿意分家，那就再好不过了，或许她们母女俩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分出去。 在方思勤看来，这家中除了方有福不愿意分家，其他应该没有人不愿意吧，不过是碍于世俗礼教，所以才不愿意罢了。 甩了甩头，没再想这些事，方思勤低头继续编手绳。 这几天，两母女晚上都有编织络子跟手绳，晚上姚氏又常常偷偷的起来编织，再加上今天这一上午的功夫，所以下午剩下的彩线已经不多了，两母女很快就将剩下的彩线都编织成了络子跟手链。 “娘，我们数数吧。”没想到几天功夫，能够将这么多的彩线都用完，方思勤觉得自己可太勤奋了，真没辜负这个名字。 姚氏自然没有拒绝之理，于是方思勤负责数手绳，姚氏数络子，两母女一共打了各色络子一百零六根，编织了手绳五十二串。 “娘，这些若是都卖出去的话，咱们就能赚到一百五十八文钱，就算是再减去本钱，也能赚个一百来文，划算。”方思勤颇有些兴奋的说道，这可比挖葛根划算多了。 “是这样没错，可娘就怕咱们编了这么多络子，到时候又卖不出去。”姚氏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会的。”方思勤很有自信，但见姚氏这样，便说道：“那咱们设定一个小目标，这次去县城，这些络子、手绳，咱们至少卖出三十文根，您觉得怎么样？” “好！”三十根不算多，姚氏也有了些信心，若是能卖三十根，也有三十文钱了。 再数了一遍，姚氏便找了块好点的布，将这些络子都收了起来，放到了枕头旁。 “时间还早，你出去玩会吧。”姚氏同方思勤说道：“这段时间，你跟着娘忙前忙后了，都很久没跟你那些小姐妹玩了吧？” “啊？”方思勤早就忘了她在村里还有小姐妹这一回事。 就算有，那也是原主的朋友，况且，现在大家都忙，谁有空玩。 “这天热，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去外面晒得很。”方思勤说道。 不但是在外面晒的很，她跟姚氏住的屋子是当西晒的，也就是上午没有太阳，但到了下午，那太阳能晒死人，睡在屋里，就跟睡在蒸笼里一样。 睡觉也不能睡，出去玩也没意思，正好有空，方思勤便拿着姚老爷子传承给她的医书，坐在院子里的树下，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这书一翻，一下午就过去了，到了傍晚，方思勤估摸着叶远平也应该回家了，便将书本一收，同姚氏说声，“娘，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姚氏便问道。 “我去叶大哥家。” “你不是不愿意去他家了吗？”姚氏有些好奇。 “谁说的，我没说不愿意去他家里。”方思勤不肯承认。 “那你前段时间？”姚氏看着方思勤，见方思勤不说话，她也没问了，只道：“你愿意去的话，那可是省了娘亲不少事了。” 方思勤朝姚氏笑笑，“娘，那我先去了啊，您就在家等着，晚上我给您带吃的。” “去吧。”姚氏朝方思勤挥挥手，方思勤便出去了。 迎面撞到了方宝轩，他看着她，“你去哪？” “你管我？”方思勤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方宝轩便低头道：“我随便问问。”然后跑走了。 方思勤摸着怀里的络子，这是她先前趁姚氏没注意做的，她做好后就放到了怀里，没让姚氏看见。 其实她知道，姚氏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说她什么，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她瞧见了。 这会儿，正是村民们回家的时候，不过叶远平家住的偏僻，方思勤又特地绕远了路，所以倒是没多少人看见她。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回家了没有，只是直觉他应该还没回，便在他回家的路上等了一会儿，等了约莫半刻钟，她就看见他背着弓箭，从那头大步而来。 “叶大哥！”她很高兴的朝他挥手。 叶远平瞧见了她，微微的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要回应她一句的，可不知为何，他却好像得了失语症一般，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也用力的朝她挥了挥手，大踏步朝她走去。 “思勤，你……”他说了一句，咽了下口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我没有啊，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方思勤说着，从怀里将她编织好的络子拿了出来，“我这段时间之所以没去你家，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喏。”方思勤拉着他的手，将络子塞到了他的手中，“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跟我娘学习打络子了。” “你瞧瞧，我这个络子打的怎么样？还可以吗？”方思勤抬头问他。 “很好看。”叶远平端详了这络子两眼，将他握紧了。 “这络子，你可以挂到帐子上，给你压帐子，省的晚上睡觉进蚊子。”方思勤笑道。 “好。”叶远平将这络子握了一路，直到回到家，才念念不舍的将它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第101章 他的关怀 “思勤，你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叶家，罗氏给方思勤倒了一杯水，这段时间，方思勤没来她家，她还觉得怪寂寞的。 “我这几天有点忙，所以就没有过来。”方思勤小小的撒了个慌。 “你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忙的？连饭都不过来吃？”罗氏说道。 “呃……”方思勤尴尬的笑了声，道：“就是我去我外公家拿了一本医书来，我现在在对照着医书学习呢，也没想着当大夫，就是想多认得一些药，这样每次山上找野菜的时候，我就能顺便找些药材卖了。” “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这么懂事，脑瓜子又这么灵活。” 罗氏还是挺欣赏方思勤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都是爹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偶尔闲下来，也是想去村中找小姐妹们玩，哪像你，这么小，就整天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那这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我若是不想着怎么赚钱，挨饿的还是我自己。”方思勤笑道。 “你上次不是存了不少粮食在我家吗？有些人有了余粮，就想着躲懒了，你倒还是这么勤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存在您家里的这点粮食，我跟你我娘省着吃，也就够吃半年的。”方思勤又答道。 两人聊了几句，方思勤便张罗着做饭了，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吃饱，所以晚上这一餐，她不但拿了自己之前晒了野菜来做了青菜粥，还贴了几块面饼。 “若是有鸡蛋就好了。”她一边做饼一边想道：“贴的薄薄的饼，刷上一层鸡蛋，再加上黄瓜丝、酱菜，卷起来，味道肯定很棒。” 罢了，现在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不过，等以后自己跟娘亲搬出去住了，她每一天都要好好吃，好好过，要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才好。 方思勤将自己的饭做好，便要回去了，“叶大哥，六婆，我先回去了。” “你等会，吃饭再回去。”叶远平叫住了她。 “不啦，我想回去跟我娘一起吃。”方思勤将自己手中的小篮子提了起来，里面，有她刚刚做好的饼，还有一瓦罐的粥，还有她拿的一些米面，毕竟她总不能常来叶家，还是先带些回去，省的天天过来。 叶远平听到她这么说，眉头微蹙，他想要挽留，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向是不擅长言辞的人。 “那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吃。”她朝他们笑了笑，便往外走。 叶远平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低落下来。 “远平。”罗氏眼睛不好，没看到他此时的模样，不过她却本能的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只同他说道，“远平，思勤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她有自尊，不想麻烦我们。” “我知道咱们家就咱们娘俩，你觉得冷清了，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虽然年纪还小吧，但她迟早会长大的，她若是总在我们家吃饭，到时候，让人说闲话哩。” 罗氏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堆，可叶远平听了却觉得心中有些发堵，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还是个小丫头，可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不，他怎么会想这些，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他就不能想这些。 他只能是她的大哥而已，在她以后被人欺负的时候，为她出头。 这一顿饭，叶远平吃的有些食不知味，方思勤提着篮子走在路上，也是微微一叹。 一开始她去叶家，她没觉得有什么，她真就将叶家当自己家一样，可自打上次被他那两个子侄说了之后，她终究是放在了心上。 这样也好，人哪，还是要自尊。 蹑手蹑脚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方老太说了分开吃饭，也不再检查她们的篮子了，可即使是这样，但方思勤还是避开了她，她不想节外生枝。 穿过院子，一直走到了走廊上，远远的，她就看到姚氏坐在门口，她刚刚洗了头发，正坐在门口吹风，乌黑的头发好像瀑布一般披散下来，又浓又密的，在柔和月光的印衬下，她面容柔美，比起往常来，漂亮了许多。 “娘……”方思勤快步走了过去，“娘，你今天好美。” “你呀，就知道哄娘亲。”姚氏无奈的摇头，“娘都是黄脸婆了，还美什么啊，听着让人笑话。” “才不是，您才不是黄脸婆，您在我心中就是大美人。”方思勤偎依在姚氏身旁靠了一会儿，才在她耳边说道：“娘，吃饭啦。” 两母女进了屋，将门关好，姚氏将篮子打开，将里面的食物拿了出来，见到里面有粥有面饼，她低声道：“呀，你做的这么丰盛？” “这算什么丰盛啊，以后我让娘吃更好的东西。”方思勤也走了过来，然而当她看清了姚氏端出来的饭菜，她也有些惊讶。 “这碟酱肉是哪里来的？”她喃喃的说了一句。 “你问娘，娘还想要问你呢。” “我真不知道。”方思勤摇摇头，突然想起她用布袋去装米面的时候，叶远平好像碰了一下她的篮子，就连这米面，也是他帮她放进去的。 “可能是叶大哥吧。”看到这一碟子酱肉，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你呀，这肉又不是便宜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要别人的。”姚氏说了她一句。 “我又不知道，是他趁我不注意，自己放进去的。” “罢了，拿来了就吃吧。”姚氏悠悠的叹一口气，这穷人家啊，连别人送一叠肉都要烦忧，因为她没有钱去回礼。 两母女坐了下来，各自喝着碗里的粥，时不时的咬一口面饼，可却谁也没去碰那一碟子肉，最后还是姚氏给方思勤夹了一筷子，“吃吧，明天去县城了，我去扯两块布，给叶小哥做一双鞋子，也算是还了他的礼。” “嗯。”方思勤点头，也给姚氏夹了一筷子菜，“娘，你也吃。” 两人想好了该怎么回礼，这才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第102章 我正好顺路 因着明天要去县城，今晚，两母女很早就躺下了，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两人就起来了。 姚氏将络子跟手绳放到一个篮子，又拿了水跟干粮，收拾好了，便跟方思勤出了门。 昨天方思勤已经跟叶远平说了这事，说了会借他家的独轮车，他也答应了，一大早，等方思勤两人过去的时候，叶远平已经帮她们将那些药草放到车上来。 这段时间在山上，方思勤也不仅仅只是挖到了白茅，还找到了一些别的药材，只是这些药材找到的不多，不过她也打算全带上，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别的药材虽然不多，不过加起来，应该也能卖些钱。 “叶小哥，真是麻烦你了。”见叶远平已经帮她们将东西都整理好了，姚氏有些过意不去。 “举手之劳而已。”叶远平淡淡的说道。 姚氏还是不太习惯叶远平说话的语气，便道：“那多谢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啊。” “嗯。”叶远平又是惜字如金的答了一句，正在姚氏推着独轮车离开的时候，叶远平却是说道：“等一下。” “怎么了？”姚氏回过头来。 “我正好也有一些猎物要拿到县城去卖，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叶远平突然说道。 姚氏有些纳闷，看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也眨巴眨巴眼睛，心道，他以前的猎物不是都拿到镇上酒楼去卖的吗？怎么突然要拿到县城去卖了？ 似乎是读出了方思勤的内心话，叶远平解释道：“镇上这家酒楼，收我的野味价格太低了，我也打算拿到县城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酒家。” “那是，县城价格应该会高些。”姚氏附和道。 叶远平将猎物拿出来，放到了车上，自然而然的接手了推车的活，姚氏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叶远平那一脸漠然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便也由得他去了。 这会儿还很早，叶远平推着车走在前头，母女二人走在后头，姚氏越想就越心慌，这叶远平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对她们母女这么好？ 他是真的有东西要卖呢，还是只是为了送她们母女二人去县城？ 姚氏回想了一下她跟叶远平相处的场景，她拢共也没跟他说几句话，她又是有妇之夫，他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旖旎之意吧。 至于方思勤那边，她压根就没往她身上想去。 她抬头看了叶远平一眼，见他推着车大踏步走在前头，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便安下心来。 快别多想了，人家只是去县城卖猎物而已，像他这种面冷心热的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她可不能将好人想差了。 方思勤此刻也在心中思衬着，她觉得叶远平不是那种会将猎物带到县城去卖的人，毕竟像他这样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会主动拿着自己的猎物去酒家推销吗？ 莫非，他只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才找了个理由跟过来？ 她想着，抬头看向叶远平，他一个人推着车在前方，好像很孤寂的样子，便同姚氏打了声招呼，而后快步走上前去，追上了他。 “叶大哥。”她跟他并肩而行。 “你怎么过来了？”叶远平表情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但在听到方思勤声音的那一刹那，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见到她，他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 “我怕你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无聊，就想着过来陪陪你。”方思勤说道。 “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用你陪。”叶远平答道。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他怕她会误以为他不喜欢跟她走一块。 “叶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果然，他听到方思勤问了出来。 “没有。”叶远平摇头。 “那你对我这样冷淡的语气。”方思勤嘟起嘴来，不高兴的说道。 “不是，我……”叶远平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 他这人本来就没有多余的表情，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冷冷淡淡的，他即使看到她很开心，可也不太会笑。 他瞥了方思勤一眼，见到她嘟着嘴，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想要同她解释，想要同她笑，可偏偏，他要刻意去笑的时候，那笑便显得有些僵硬起来，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觉得，他笑起来肯定很狰狞。 看到方思勤睁大了眼，好像都要被他吓哭了样子，他一张脸便垮了下来，“我……我可能真不会笑吧。” “谁说的，你刚刚笑起来可好看了。”方思勤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我刚刚都被你的笑给迷了神啦。” “是吗？”叶远平听到她这样说，轻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笑起来有些吓人。” “哪有，我早就跟你说啦，叶大哥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见他抿唇不说话，方思勤便板起脸道：“你信不信我？” “信你。”叶远平点头，嘴角又往上翘了一下。 方思勤总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可在他看来，她笑起来才是好看的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向上弯，眼睛眯成半个月亮，好似游淌在夜空中的一艘小船，就是她平常跟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笑，可她的表情也好像是带着笑意，让人看着就欢喜。 明明日子过的很苦，可她总是笑得很甜很甜的样子，声音甜甜的，脸蛋也是甜甜的，似乎是不只忧愁的样子。 若是让方思勤知道叶远平的心里想法，她肯定要腹诽了，他会这样认为，那是因为他没有看到她跟方老太等人吵嘴的样子，若是看到了，保管要让他大吃一惊。 什么甜美不甜美的，在她生气的时候，都是不存在的。 可若是让姚氏知道方思勤的想法，她肯定会告诉她，她吵架的时候，她也是喜欢的，她板着小脸的样子，也是好看的。每回她跟方老太生气争吵的时候，就好像一只发怒的小猫，奶凶奶凶的，让人想去逗一下她，或者去给她顺顺毛。 第103章 药坊 三人一路同行，走了大半天，总算是来到了县城。 县城比起镇上来，要热闹太多了，城门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城外，还有好多摆摊的人。 “叶大哥，你渴了没？”见到城门外有摆摊卖茶水的人，方思勤便问了他一句。 她跟姚氏都带了自制的水壶，装了水过来喝，但是叶远平他并没有准备这些，这会儿肯定是渴了吧。 只是，问出这话之后，她还挺窘迫的，就是他渴了，她又能如何？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况且她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虽然有心想要去给他买茶，只可惜她没钱。 叶远平着实是有些渴了，他放下独轮车，自己到茶摊前，要了三碗茶。 方思勤跟姚氏都有些不好意思，姚氏说道：“这一路都是你在推车，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该是我们请你才是，怎么还能让你请我们喝茶。” “一碗茶而已，不必介怀。”叶远平没跟她们多说，他已经拿起茶碗，一饮而尽了。 方思勤见状，便也不跟他客气了，想着等她卖了草药后，有了钱，她到时候再请回来便是。 两母女也各自拿起茶碗将茶水饮尽。 这县城的茶水比起镇上来要贵一些，在镇上的时候，两母女要一碗茶喝完了还可以再加，但是这里却是不行，他们是按碗卖，一文钱一碗，喝完后，若是没喝够，那得再重新买一碗。 想到这在家不要钱的茶水，在外得一文钱一碗，两母女将这茶喝的干干净净，连最后一滴都倒到了嘴里。 除了卖茶的之外，旁边还有卖糖水的人，这糖水加了醋，也是一文钱一碗，姚氏喝了茶后，才道：“早知道刚刚应该买糖水，买这茶水划不来。” 虽然是叶远平请客，但是她也心疼钱哩。 “你们要想喝，那我再买一碗。”叶远平闻言便说道。 姚氏连忙让方思勤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糖水里面好歹有糖，这茶水里有什么？这粗茶叶子，我们山上随便采，无非就是费点功夫罢了。” 叶远平并不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在他看来，无论茶水还是糖水，都是用来解渴的东西，哪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所以听到姚氏的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是点了下头。 姚氏见状，倒是便也没多说了。 进了城，方思勤从怀里拿出许掌柜给她画的路线图，在这县城里找了起来，她认得字，按照许掌柜画的路线以及标志，还真的找到了那个药材坊市。 药材坊市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不少的药农用麻袋装着自己的药材，摊开口子，站在街道两旁等着药商过来收购。 也有一些药农，主动将药材拿到那些大药铺的门前，排着队等着出售。 见到这种情况，姚氏便问道：“思勤，我们是这这里等，还是拿到那药铺去问问？” “我们先问问别人吧。”方思勤说着，便去到这街上，找了一个面善的药农问了起来，“大叔，我看别人都拿药材去那药铺里面卖，你怎么不去啊？” 这大叔听到声音，转头见到是一个小姑娘，当她只是问着玩，便只是朝她笑笑，并没有搭理她。 方思勤见到这样，便又解释道：“大叔，我是帮我爹娘来问的，我们家第一次来这坊市，不太了解行情。” 这药农抬头，瞧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姚氏跟叶远平，确定方思勤不是来消遣他的，才解释道：“是这样的，拿到药铺去卖的话，价格会便宜一点，在这里等着的话，或许会有一些外地的药商过来问，他们出的价格要高一些。” “那他们出的价格会比药铺高很多吗？”方思勤连忙又问道。 “这个也不一定，也要碰运气的，有些药商出的价格比起药铺来，也高不了几文钱。”药农同方思勤解释道：“反正我来都来了，不如碰碰运气，哪怕是高个几文，那也是赚了。” “那倒也是。”方思勤点点头，又同这大叔道谢，“谢谢大叔了。” “我们是从附近镇子上来的，带的是一些白茅，这县里收白茅能给多少钱一斤？”方思勤又问道。 “白茅这东西到处都是，一般两文钱一斤，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大叔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心中却很高兴了，她原先想着这白茅能卖个一文钱一斤就不错了，没想到这大叔告诉她，这白茅能卖两文钱一斤，倒是比她心里价位要高了不少。 “你若是卖白茅的话，也不用在这大街上等，这白茅不值得什么钱，那些外地来的药商嫌运输麻烦，给的价格跟药铺的差不多。”这药农又指点道。 “真是谢谢您了。”方思勤再次同这药农道谢，然后跑到了姚氏的身边来。 “问得怎么样了？”姚氏问道。 “刚刚那大叔说我们这白茅不值当什么钱，最好还是拿到药铺里面去卖。”方思勤同姚氏说道。 “那就拿到药铺去卖呗，也省事了。”姚氏便说道。 “那好。”方思勤说着，三人便又起身，去了附近收购药材的一个药铺里。 这药铺卖药的人挺多的，方思勤又跟他们打听了一下，见到他们说的话跟之前那药农说的没差，她便安下心来。 三人排了一会儿队，很快就轮到他们了，叶远平帮她们将药材从独轮车上搬了下来，药房的伙计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帮他们过了称，这些白茅，一共有一百二十多斤，收药材的人去掉了零头，给她们算了二百四十五文钱。 其实两人这段时间挖的白茅并不少，不过挖回家后，还要晒，这样晒干后的药材，重量自然是变轻了。 不过能卖到两百多文钱，两母女还是非常高兴了，尤其是姚氏，脸上的笑容几乎压抑不住。 她原想着这药材能卖个百来文就了不得了，没想到竟然能卖两百多文，挖这药材她也没花多少工夫，连十天都没用到，却赚到二百多文钱，姚氏瞧见伙计递过来的钱，一颗心不可抑制的砰砰直跳了起来。 第104章 泰和楼 就是上次那野猪卖了那么多的钱，也没让她这么激动过，一来是因为卖野猪的钱她放手里还没热一下，就全拿去买粮去了，二来则是上次能猎到那野猪，纯属是靠运气，甚至是拼着受伤的危险，才猎到的，可是这次卖的白茅却是不一样。 这次卖的白茅可是长久的生意，这白茅漫山遍野有的是，只要勤劳肯去挖，就不怕挖不到。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可以靠着挖茅根养活自己跟女儿，姚氏又怎能不激动呢？ “大哥哥，我们这还有一些药材呢。”卖了白茅后，方思勤发现这伙计直接将她带来的那些零碎药材忽略了。 “你这点药太少了，等凑多一点再来卖吧。”伙计答了一句，又忙着给后面的人称药材。 看来他这里做的都是大宗生意，这点药材，人家都看不上。 “思勤，既然小哥这么说，那我们就下次再来吧。”姚氏闻言便说道，今天这白茅能赚到这么多的钱，她已经很满足了。 但方思勤却想将这些药材也给卖出去，便同这伙计说道：“大哥哥，我们是从乡下来的，来一趟不容易，您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也给收了？” 难得来一趟，她不想再将这些药材带回去，便想着再争取一下。 在她看来，钱只有到了自己手里才叫钱，这药材没卖出去，那无形中，她就又承担了许多风险，只有换成钱，她才能安心。 伙计听她这么说，便探头去看了她带来的那些零碎药材，又用手在她的麻袋里翻了翻，见方思勤带来的那些药材虽然种类多，但却都分明别类，用不同色的彩线捆在一起，一目了然。 便说道：“你这点药材，各种各样的都有，按理说这么点，我们这不收的，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要我收也可以的，不过我不帮你称，你要是愿意，这些药材我给你八十文钱。” “八十文啊。”方思勤心中其实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这些零碎的药材拢共也没几斤，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伙计见她好像不太满意的样子，便又说道：“我看你这药材品质还不错，我最多能给你一百文，若是愿意卖，你就放这，不愿意，你就拿走，等下次凑多了再来。” “娘，您看呢？”方思勤便转头看看向姚氏。 姚氏便点头道：“卖了吧，来县城一趟不容易。” 伙计听到她们这样说，便又拿出一串钱递给了姚氏，姚氏接过银钱，放进手中的提篮里，等出了铺子，到了街上，她才露出笑来，“勤勤，你可真厉害。” “娘本来没指望能将这些零碎的药材给卖出去了，没想到你这么一说，竟然全卖出去了。”姚氏高兴的说道。 方思勤也笑了起来，“嘻嘻，我就是想多赚点钱，吃顿好的。” “娘这就带你去好吃的。”姚氏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叶远平，“叶小哥，你看你是先去卖猎物，还是先跟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吃东西？” “先吃东西吧。”叶远平答道。 方思勤却是说道：“还是先帮叶大哥将这猎物卖了吧，我们刚刚没耽误多少时间，现在正好是饭点，这会儿去卖，说不定正好有人要点这些猎物呢。”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跟叶小哥去卖东西吧。”姚氏想想觉得方思勤说的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姚氏便问叶远平可有相熟的酒家，叶远平摇头，于是接下来，三人便又在这街上寻找起酒楼来。 叶远平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爱与人交流，姚氏在村子里嘴皮子倒还算利索，但在外面，她还是有点胆怯，再加上她又是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去问路的，所以一路上问路的事情，便交到了方思勤身上。 方思勤不露怯，她问到了这县城最大的酒楼所在，三人便直奔那酒楼而去。 这县城最大的酒家名叫“泰和楼”，名字取得很大气，装潢也不错。 只是来到这泰和楼门前，姚氏瞧着人家那大门，那往来的宾客，衣着光鲜，再瞧瞧自己这一身土布衣裳，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虽然她这次出门，已经穿了她最好的那一件了，但因为平常走亲戚、去什么重要的地方，穿的都是这件衣裳，所以它已经很陈旧了，甚至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补丁，不过被她用彩线缝补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虽然当时缝补的时候，她觉得她缝的很好，当时她还挺满意，觉得这个小补丁还为她这件衣裳添彩了。可是今天穿出来，瞧瞧别人的衣裳，再瞧瞧自己的，她便有些自卑了，甚至觉得她缝在衣服上的那朵小花，是这么的可笑。 “思勤，这么大的酒楼，我们……”别说进去了，姚氏甚至不敢往人家酒楼门前过，生怕那站在门口迎宾的店小二，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娘，我进去问问吧。”方思勤抽出小手，安抚的拍了拍姚氏的手，道：“我是小孩，就是别人说我两句，也不碍事。” “那你去吧。” 方思勤有这样的胆子，姚氏还是挺高兴的，像村里跟她同样大的姑娘，若是来到这么大的县城，肯定早就露怯了，可方思勤却表现很淡然，她觉得她这个女儿比她强。 方思勤走到了酒楼门前，昂首挺胸，一脸淡然，那迎宾的小二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我找人。”方思勤甜甜的应了一句，依旧是直起腰杆往里走。 这伙计见她这样，倒是也没多问，只又接待起别的宾客来。 方思勤进了酒楼后，四处看了眼，找了柜台所在处，她见到柜台后面那个戴着员外帽的中年人，便向前问道：“这位大叔，请问您是这儿的掌柜吗？” 这中年人正在算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正是鄙人，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这做生意的人嘛，大多都是和气生财的，这中年人的态度也很和善，并没有因为方思勤的穿着就瞧不起她。 第105章 沈掌柜 “掌柜伯伯好，我姓方，昨日我大哥在山上打了一些猎物，我看您这宾客如云，或许会需要这些山珍野味，便进来问问。”方思勤好像背台词一般说完这些话，才抬起头，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他问，“您这酒楼需要吗？” 她一双眼睛水漉漉的，好像一只小鹿一般，里面充满了祈求，让人实在是不忍拒绝。 他们泰和楼平常需要的食材都是由大厨亲自去市场上挑选的，一早就买好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野味。 但是看到方思勤站在他的柜台前，一脸希冀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等着他的回答，他便狠不下心来了，只和善的问道：“你那都有些什么猎物？” “有兔子，有山鸡，我让我大哥拿给您看看可以不？”方思勤连忙说道。 “拿来看看吧。”这掌柜思衬了片刻，点了点头。 方思勤便转身出去叫了姚氏跟叶远平两人，这掌柜也从柜台后面出来，跟着她一起去看。 姚氏跟叶远平两人就在这酒楼不远处等候着，见到方思勤出来，姚氏松了一口气，他们在这县城人生地不熟的，方思勤方才进去，她总免不了会胡思乱想，如今看到她出来，她总算是放心了。 见到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她便问了起来，“思勤，这位是？” “这位是泰和楼的掌柜。”方思勤同姚氏两人介绍了一句，又同这掌柜的介绍道：“掌柜伯伯，这是我娘亲，她姓姚，这是我叶大哥，他可是我们那十里八乡有名的猎人，您以后若是有客人想吃什么野味了，您就跟他说，只要山里有的，他保管能给你猎来。” “姚夫人、叶小哥。”这掌柜的同两人拱拱手，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沈，方才这小姑娘说你们有野味要卖，拿来我看看。” 叶远平闻言便将他放在独轮车上背篓取了下来，里面有一头麂子，还有两只野兔，几只山鸡。 他箭术高超，那只麂子他只是射到了腿，到现在还有气，那些兔子跟山鸡倒是有死有活。 “这些猎物都是新鲜的，这两只兔子跟山鸡今天路上还是活的。”叶远平好似没看到沈掌柜盯着他脸看，只依然介绍着他的猎物。 沈掌柜听到叶远平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只连忙别过头去，“那这些猎物你打算怎么卖？” “你们怎么买，我就怎么卖。”叶远平答道。 他的声线有些低，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总觉得有些冷淡，像别的生意人，这会儿不说笑容满面，至少语气中也能透着殷勤，可偏生他，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方思勤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便在一旁解释道：“掌柜伯伯，我叶大哥有些孤僻，怕生，您看看，你们平常是怎么收的，我们就怎么卖怎么样？” “这个嘛。”这沈掌柜还真的不知道这些猎物是怎么收的，他便招手叫了站在门口迎宾的小二过来，“去将李大厨叫来。” “好的，掌柜。”小二应了一声，没多时，便领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厨子过来。 “掌柜的，你找我？”这便是这泰和楼的李大厨了。 “也没什么事，就这小丫头要卖这些野味，你瞧瞧，这些该做什么价卖？”沈掌柜问道。 “这个嘛。”李大厨探头看去，瞧见那只麂子，他倒是眼前一亮，“这麂子不错。” 他看到美味的食材，就好想看到美丽的姑娘一眼，伸手便将那只麂子掂量了起来，“这只麂子大概得有二十来斤吧，若是放在府城，起码得卖个二两银子，不过我们这地方，卖不上价。” “那就二两。”沈掌柜开酒楼的，他不差这点银钱。 “呃……”李大厨不知道沈掌柜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他们收购食材的话，应该往低了出价，怎么还能往高了出呢？不过他说是大厨，其实也是给人当伙计，掌柜的要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说话，便又继续看起别的猎物来。 “这些山鸡、兔子不是什么难见的东西，不贵，这几只山鸡我估摸着也就两三斤的样子，算一百文钱一只吧，还有那两只野兔，两百文钱顶天了。” “那就按照李大厨的价格算。”沈掌柜听李大厨听完，便转头同方思勤三人说道。 “这……”方思勤上次也跟叶远平去卖过猎物，那次在镇上，他卖的价格都还没这一半高，今天卖这些猎物，这沈掌柜也没称，直接就按这大厨说的给他们高价，是不是太给他们优待了？ 若是她自己，她肯定得多问两句，可这猎物是叶远平的，她也不好多说的，便偏头看向叶远平，“叶大哥，你看呢？” “贵了。”叶远平说道：“我这两只野兔，算一百文钱，三只山鸡算两百文钱，麂子一两银子。” 听到叶远平这话，这沈掌柜倒是高看了他几分，便道：“这东西都是我们大厨估出来的价，肯定是最合适的，就这样吧。” 难得今天跟他们合眼缘，他愿意给他们一点优待，不压他们的价。 反正他明面上是这泰和楼的掌柜，实际上，这酒楼又不是他的，他每年也要去跟自己东家交账，这价格又是合情合理，难得看他们顺眼，他就用这价格买，又有何妨？ 可叶远平也是一个不愿意占人便宜的人，他不愿意收这么多的钱，这沈掌柜又要给他们这么多的钱，这倒是让一旁的李大厨看呆了。 平常大家去买东西，都是买家压价，卖家抬价，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见到他们因此还争论了起来，方思勤便道：“沈伯伯，不然这样，您就给二两银子怎么样？” “叶大哥，沈掌柜是个仁义的商人，他不愿意压你的价格，这二两银子，你就不要再推辞，免得辜负了沈掌柜的一番心意了。” “你若是过意不去，下次猎到新鲜的、好的猎物，再给沈掌柜送来呀。”方思勤朝他使了个眼色。 叶远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106章 买零嘴 “这才对嘛。”沈掌柜见他答应下来，这才满意了，叫人拿了二两银子过来，收了他的猎物。 “沈伯伯，下次我们有猎物，还能再给您送过来吗？”临走之时，方思勤又问道。 “当然可以。”沈掌柜点点头，“我们这酒楼大，李大厨手艺也好，你这点猎物，我们不怕卖不出去。” “那就好。”方思勤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来，“谢谢您。” “小事一桩。”沈掌柜摆摆手，见到她同他道谢，他心中还怪高兴的。 从这泰和楼离开后，方思勤也挺高兴，今天来这一趟，办了两件事，已经是够本了。 “娘，叶大哥，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好不好？”方思勤看向姚氏跟叶远平。 “好。”姚氏点点头，颇有些心疼的问道：“你早就饿了吧。” “不饿，今天早上还吃了干粮呢。”方思勤答了一句，又道：“我刚刚问人酒楼方向的时候，顺便问了哪里有好吃的，咱们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条小吃街了。” “那我们快去吧，娘给你买好吃的。”姚氏听罢拉起方思勤的手就往前走。 今天赚到了钱，方思勤当居首功，姚氏便想着买点什么好吃的犒劳犒劳她。 “我要吃大肘子。”方思勤张嘴就说道。 现在她特别想吃肉，想着那翻滚在卤锅里的大肘子，软软糯糯，带着焦糖色，光是想着，她便有些想流口水了。 “好，给你买。”姚氏大方的说道，又问道：“你还想吃什么？” “还想要吃鸡腿。”方思勤说道，鸡腿这种最寻常不过的食物，便是她现在最念叨的食物了。 “好，买。”姚氏揉了揉她的头，觉得她挺可怜的。 说来她也怪可怜的，自从来到方家后，过年杀鸡了，鸡腿是从来都没有她的份的，能够吃到一块鸡肉，那已经是方老太开了恩了。 姚氏想起以往的事，鼻子不禁是有些发酸，她憋了憋眼泪，说道：“以前咱们跟着你奶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吃什么娘都做不了主，今天你想吃什么，只要娘买得起，娘都给你买。” “嗯，那我还想喝一碗酥油茶。”方思勤便又说道。 她不知道酥油茶是什么滋味，只是以前好像听谁说过似的，她也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听的，反正她就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光听名字，就觉得很好吃。 哪怕是到了现在，换了个芯子，许多的东西她都记不清了，可是这酥油茶她却还是念念不忘。 “酥油茶？”姚氏重复了一句，她从未听过有这种茶，便问方思勤，“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娘怎么没听过？” “我忘了。”方思勤摇摇头，撒娇的看向姚氏，“反正我就是想吃嘛。” “酥油茶是西域的特色茶饮，我们这应该没有卖的。”叶远平在一旁说道。 “思勤，你叶大哥说我们这没得卖，你换一种。”姚氏便说道。 “那我就喝杏仁露吧。”方思勤想了想，便说道。 “你这丫头，从哪里想来的东西，尽是是些娘没听过的食物。”姚氏嗔怪的看了方思勤一眼，这杏仁露她也没听过啊。 “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每天会喝一杯杏仁露，这东西应该也挺珍贵的。”叶远平又在一旁默默的解释道。 姚氏便转头看向方思勤，方思勤便耸耸肩，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啦，我不吃了。” 其实这也是原主心心念念的一种饮品，可是看起来，这姚氏并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会想着这两种饮料呢？ 这个念头在方思勤的脑海中升起，但很快又落下了，她并没有去深究这一点。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吃大肘子、大鸡腿、还要一碗冰凉粉，别的就不要啦。”方思勤说道。 “可以。”姚氏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有一股香味直往三人的鼻中钻，越往前走，这香味便越浓，方思勤有些惊喜的说道：“到了，到小吃街了。” 看到方思勤这么高兴，姚氏也笑了，“走吧，娘这就带你去买好吃的。” 三人往前走了十来米，便能够看到卖各种小吃的人家了，日头虽然很大，但这些摊主看起来是经常在这里摆摊的，用油纸跟茅草搭了棚子，倒是也免得了日晒雨淋。 “娘，叶大哥，你们要吃什么？”方思勤转头看向叶远平跟姚氏。 “先给你买。”姚氏便说道。 “你们看看要吃什么嘛，这样我们也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姚氏便问叶远平，“叶小哥，你要吃什么？” “我随便吃碗面条就可以了。”叶远平对吃的素来不挑剔。 “那我也吃面条吧。”姚氏对吃食也不挑剔，况且面条对于她们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三人便来了一家卖面条的摊子，要了三碗面条，花了十八文钱。 摊主还特地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说平常这面条是卖四文钱一碗，但现在粮食涨价了，所以他们这面条也涨到了六文钱一碗。 姚氏跟叶远平点头，都表示理解。 买好了面条，三人就在这摊位坐了下来，姚氏让叶远平先占着地，自己则是带着方思勤去买别的吃食。 等方思勤跟姚氏再回来的时候，两人的手里各拿着几个油纸包。 方思勤将一只鸡腿，一个肘子放到了叶远平的面前，“喏，叶大哥，这是给你的一份。” “我……我吃面条就能饱了。”叶远平见到方思勤两人还给他买了这些零嘴，他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吃嘛。”方思勤说着，就拿起肘子啃了起来，她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那一脸满足的神情，看得姚氏不禁是会心一笑。 这个大肘子可不便宜，足足花了二十文，再加上鸡腿，各三份一共花了九十文钱，就是白面大米都能卖上十斤有余了，搭配着粗粮买的话，这九十文钱足够买她们母女一个月的口粮了。 一下子花出去了这么多钱，她的确是有些肉疼。 可是一想到今天能她能赚到这么多钱，有大半是方思勤的功劳，她便也狠下心来买了，再看到她此刻脸上的欢喜神色，她便觉得只要能让孩子高兴，那也值了。 第107章 温暖人心的食物 其实，这些零嘴原先姚氏只打算买一份的，但是方思勤说了要么就三人一起吃，要么她也不吃，姚氏见她一脸坚决，便也狠下心买了。 她知道，方思勤这样是心疼她，的确，她也许久没有吃过肘子跟鸡腿的滋味了，自打嫁入这方家来，她就再没有尝过鸡腿的滋味，家里的孩子尚且都没得吃的，又怎么会有她的份。 眼下，举着鸡腿，她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止都止不住。 眼泪滴滴的落到了鸡腿上，她和着泪咬下，眼泪越发是汹涌而出。 “娘，您怎么了？”方思勤吃的正开心呢，抬头瞧见姚氏脸上两行清泪，她有些担心，连脸上的油光都忘了擦。 “没事。”姚氏看到方思勤吃的满嘴都是油，连脸上都有，都快成大花猫了，她又哭不出来了，只是掏出帕子给方思勤擦了擦嘴，“娘没事，让你担心了，也让叶小哥看笑话了。” “没有。”叶远平连忙摇头。 “娘，您刚刚为什么哭啊？”方思勤便问道，姚氏听到方思勤这样问，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捏着帕角擦了一下泪，才道：“娘是太高兴了，这鸡腿太香了。” “娘，您若是喜欢吃，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让您天天吃，吃个饱、吃个腻！”方思勤认真的说道。 姚氏笑了笑，说道：“等你长大后，若是还能记得娘亲，娘就高兴了。”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长大后，怎么会不记得您呢？而且我要赚钱给您买鸡腿也不用长大，我现在就能给您买。” “也是。”姚氏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若不是方思勤，她哪里能赚这么多的钱，她都没想到这白茅也能卖钱，更是完全想不到去山上采药赚钱这件事。 “所以啊，娘，您要开开心心的，可千万别再因为吃到一只鸡腿而落泪啦。”方思勤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道。 此刻的姚氏，只觉得自己跟方思勤的身份反了过来，仿佛她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孩子，方思勤则是安慰孩子的母亲。 姚氏也觉得挺丢人的，但她就是想哭，这鸡腿是真的太香了，太好吃了，她将骨头都嚼碎了，才念念不舍的将碎骨头给吐了出来。 吃鸡腿就让她感动成这样，那吃肘子就不用说了，方家连过年都极少会吃肘子，顶多买两斤肉。 不过能买两斤肉过年的人家在村里就是顶好的人家了，她也不是小孩了，也从来没有说一定要吃肘子，事实上，从小到大，她吃肘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她从来都没有过吃一整只肘子的时候。 今天，啃着这软糯的肘子，她整个人真的是太开心，虽然这肘子是她自己买的，但她还是高兴，因为她能当家做主了，她感觉到了自己做决定的快乐。 往常她若是想要吃点什么东西，方老太肯定会说她馋嘴，骂她是个贪吃的媳妇，一来二去的，关于吃食，她都不敢开口说话，就连每天要做什么食物，都要问过方老太才行。 不过今天过后，以后再回到村子，回到家，当曹氏再说起这肘子的滋味的时候，她也可以一脸不屑的说：这肘子没什么好吃的，太过腻人！ “娘，这肘子好吃吗？”然而当方思勤抬头问她的时候，姚氏却是重重的点头，“好吃极了，娘觉得这肘子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嘻嘻，娘若是一辈子都吃不腻，那我以后就天天给您买，一定要让你吃腻。”方思勤说道。 “天天吃，谁家吃得起啊，怕是地主婆也吃不起吧。”姚氏说道：“天天吃肘子、啃鸡腿，我估摸着，只有宫里的皇后公主们才能这样敞开着吃。” 方思勤听到姚氏的话，真的很想笑，可惜她笑不出来，她想起来一个笑话，两个农妇一边洗衣服，一边讨论着宫里娘娘的生活，她们非常的羡慕那些娘娘们。 一个说：“东宫娘娘，肯定天天吃韭菜饺子沾大蒜。” 一个说：“西宫娘娘，怕是天天吃韭菜饺子配大葱。” 在她们看来，这韭菜轿子配大蒜大葱便是顶好的食物了，只可惜，东西宫娘娘，怕是根本就不爱吃这两种东西。 同理，在姚氏看来，这肘子、鸡腿可真真的是这世间的绝味，世间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只是可惜，这世间好吃而又美味的东西，你根本就想想不到。 宫里的皇后公主，怕是嫌弃这个太腻。 一如她上辈子，只偶尔会吃一回，其他的时候她怕长胖，不吃这些。 “娘，这您可想差了。”方思勤便同姚氏说道：“咱们刚刚买的这肘子才花了多少钱啊。” 没等姚氏说话，她又继续说道，“不过才二十文钱一个，咱们今天赚的钱就足够吃上半个月的肘子了，等再卖掉这些络子，肯定还能买。” 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姚氏也盘算了一下，是啊，虽然一个肘子二十文钱是非常非常的贵，但她们如今也不是买不起。 这可真就是奇怪了，现在她也不是特别辛苦，却能够买得起肘子，可以前，自己跟丈夫整天累死累活的，从年头到年尾，为什么却连肉味都极少尝呢？ 姚氏琢磨着这些，微微一顿，可她思衬了片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没想了，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肘子来。 吃完这鸡腿加肘子，她已经吃的很饱了，再吃了一半的面条，剩下的她可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方思勤那是更加，本来她觉得她胃口不算小，可如今看来，胃口大与否，那也得看是吃什么，若是吃肉，那还真吃不了多少，若光是喝那些野菜疙瘩粥之类的没有营养的东西，估计她还能吃两碗。 “娘，我吃不下了。”方思勤看着自己碗中的面条，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下可没有什么打包盒。 姚氏也在想着这些该怎么办，若是要让她将这面条放这里不吃浪费，那是不可能的，她宁愿撑死也要吃完。 第108章 买不起就不要摸 不过她还没落到撑死那地步，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思勤，咱们不是带了水壶吗？咱们将这面条装到水壶里带回去吧？” “水壶？”方思勤听了有些惊讶，但想想，这主要好像还挺不错，便点了点头，“好。” 虽然这面条放水壶里带回去，肯定都会被泡涨的不成样子了，但至少，比他们之前吃的野菜疙瘩粥跟野菜草饼要美味的多。 母女二人将她们吃剩的面条装到水壶里，然后转头看向叶远平，叶远平感受到了她们爱惜食物的决心，只闷头大吃了起来。 一直将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吃干净，再将这汤也喝干净，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胃口不算小，否则若是浪费了食物，思勤肯定会不高兴的。 “吃完啦？”方思勤看向叶远平，一脸笑眯眯的。 “嗯。”叶远平点头。 不知为何，被她这样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好像忽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拿放了，眼睛更不知道该看向何方。 幸好，他素来是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淡脸，他就是不自在了，方思勤也看不出来。 刚刚他只顾着怕方思勤生气，所以将食物都吃干净了，可是眼下，他又有些怕方思勤嫌弃他吃的多。 “叶大哥，你吃饱了没？”方思勤看起来并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反而一脸真诚的问他吃饱了没。 “叶小哥，你若是没吃饱，我再点一碗。”姚氏也在一旁说道。 “吃饱了。”叶远平答道。 “真吃饱啦？”方思勤看向叶远平，“叶大哥，你可别害羞呀，我听人说，男人都吃很多的。” “我真吃饱了，你以前在我家吃过饭，我平常吃多少，你也知道的。”叶远平便说道。 “也是。”方思勤便点头道：“既然吃饱了，那我们坐这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去找个地方卖络子好吗？” “好。”叶远平点头。 “其实叶小哥你去做别的事情也可以，等会我们在城门处集合便行了。”姚氏在一旁说道，让叶远平一直跟着她们，她也挺不自在的。 “那就城门外集合吧。” “叶大哥，你还有什么事啊？”叶远平的回答让方思勤感到很意外，她觉得叶远平应该没什么事才对。 叶远平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姚氏便拉了一下方思勤，示意她不要再刨根问到底了，“你叶大哥自然有他自己的事，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就行了。” “好吧。”方思勤便也点点头。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三人在这摊位上稍稍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商量着什么时候去集合。 夏天虽然黑的晚，但要从县城走回去也需要很久的时间，三人商量着一个时辰后在城门外集合，然后各自分开了。 跟叶远平分开后，姚氏有些焦心的同方思勤说道：“思勤，咱们就一个时辰卖络子了，我们现在连地方都没找到，等会又能卖多少啊。” “娘，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能卖多少是多少。”方思勤说道：“反正今天的咱们来这一趟，已经够本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姚氏点点头，今天赚了三百多文钱，就是花掉了一百多文，还有两百多文呢，而且她们这半年的口粮也早就买了，所以她的确是不用太过担忧。 这样想着，她便也轻松了起来，“思勤，你说的对，娘不担心了。” “这就对了嘛。”方思勤抬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记这两旁的店铺，遇到一些新奇的店铺，她还指给姚氏看，让姚氏也熟悉一下。 “娘，您瞧，那里有家银楼，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能来这里买首饰了。” “您看，那里是一家成衣店，等再多赚点钱，我带您来买两件漂亮衣裳。” “思勤，你眼睛怎么这么尖呢，他们没将东西摆出来，我都没看到是卖什么的。”姚氏也有些兴奋的说道。 她现在就跟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只是可惜的是，今天时间有限，而且这些东西她也买不起，所以还是不进去了吧。 方思勤自然不是一眼就看到人家店铺里卖的东西，她是看人家的招牌跟挂出来的幡才知道的，但是她没跟姚氏解释，不想让姚氏知道她认得这么多的字。 “娘，您看，那里还有卖布的，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前面又遇到一家布店了，方思勤又拉着姚氏说道。 这卖布的店铺姚氏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毕竟他们就在门口摆了个案几，上面放了一些布匹，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她便也兴奋拉着她过去瞧了，瞧着门口这些布匹，这么的顺滑有光泽，她忍不住伸出手去。 “买不起不要摸，这可是蜀州那边来的锦缎，若是勾坏了丝，你可赔不起。”这布店的伙计正在里面整理布匹，瞧见姚氏伸出的手，他便说道。 姚氏一听这话，涨红了脸，缩回了手。 “你这里写了不能摸吗？”方思勤听到这伙计的话，出声维护姚氏，“若是不能摸，你就不要摆出来。” “你们掌柜呢，你叫他出来，请他来评评理，看你话是不是这样说的！”方思勤大声的说道。 “思勤，算了。”姚氏虽然在村里也有几分泼辣，但出门在外，她便胆怯了许多。 “娘，这小二就是狗眼看人低，今天得罪了我们不要紧，毕竟我们无权无势，若是哪天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他可连哭都没地方哭。”方思勤说着便看向那店小二，“怎么，没听到我话吗？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方思勤板着小脸，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店小二自然是不想去叫掌柜的，可看到方思勤那眼神，他也有些发怵。 他怕方思勤真大声嚷嚷将掌柜的叫了出来，那他肯定要挨挂落，所以他露怯了，跟方思勤道了歉，“对不起。” “我刚刚真的是担心这位夫人手指粗粝，刮坏了这锦缎，所以才出声制止，情急之下，语气严厉了些，是我不对。” 第109章 你这店铺迟早要黄 “你们这做生意的，就是不笑脸迎人，也不该对客人恶语相向，若是看到我们穿着朴素，便心生鄙夷，那你岂不是成了那等嫌贫爱富之人？”方思勤看着这店小二同她们道歉，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些。 “是是是，您说的对。”虽然方思勤还是一个孩子，但说的话却有条有理，这店小二可不敢再轻视她了。 “那这什么锦缎，我娘的摸不摸得？碰不碰得？”方思勤又问道。 “当然可以，您随便看。”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道。 方思勤却是笑了起来，“小二哥，你刚刚还说怕我娘粗粝的手指挂到这锦缎，你现在怎么又不怕了？” “只要小心点，应该不会划到。”店小二连忙说道。 方思勤便又轻笑了起来，看向一旁的姚氏，“娘，您看看吧？” “不看了。”姚氏却是摇摇头，这锦缎一看就珍贵，她看了也买不起，万一真给勾坏了，那她更是赔不起。 方思勤倒是走进了铺子，问店小二，“小二哥，难道你这里就只有这些锦缎了吗？没有别的普通布料？” “普通布料当然也有了，您过来看看。”店小二说着，便领着方思勤两人往里走，到了店铺里面，方思勤才看到这里面摆着一些普通的布料，大都是藏青色、蓝色、黑灰色、驼色这些耐脏的颜色。 “你们怎么将这些布料摆在最里面？”方思勤有些不太明白。 “嗨，若是将这些普通料子摆外面，那别人不是以为我们这布庄档次不高了嘛。”店小二解释道。 “合着你们最外面放的是最贵最好的料子，最里面反而放的是最差的料子？”方思勤有些疑惑的问道。 店小二往常摆放布料只是按照掌柜的吩咐这样摆，从未多想，听到方思勤这么一说，他细细一想，“好像是这样。” “这可奇了怪了，别人都是将最便宜的布料放到外面吸引客人，怎么你们反而是将最珍贵的布料放在外面？”方思勤有些不能理解，上她上辈子，一般的店家都是将便宜的东西放在外面吸引客流的。 “这个……”店小二挠挠头，“我不太清楚。” 方思勤见他这会儿有些憨的样子，也没再问他了，只是看起这布料来，比起外面的料子，这些料子没那么好的光泽，摸着也要粗糙些。 “这就是你们店铺最便宜的布料了？” “这个还不是，最便宜的是那种没有染色的料子。”店小二答道，“那种没有染色的布料，纺的线也比较粗，你们若是要买布料的话，我建议还是买这种。” “那你们这种布料怎么卖？”方思勤又问道。 “这个十文钱一尺，虽然是麻的，但是线纺的很细，而且织得厚实，耐穿。” 小二在一旁推销，方思勤又笑了起来，“的确是不错，能便宜点么？” “这个不能再便宜了。”店小二有些怵方思勤，话语说的很可怜，“我只是一个店伙计，若是卖便宜了，差价都得我自己掏。” 店伙计正同方思勤说着话，这布庄的老板徐掌柜的从后面进来来，听到店伙计这话，他倒是有些意外，往常这店伙计对这些普通的客人，态度可没这么热忱。 当然，上行下效，他对这些穿着朴素的客人态度也是一般，这些乡下人，一件衣裳都得穿个十年八年的，哪里舍得花钱买衣裳？所以他平常也懒得接待他们，卖衣服给他们也赚不了几个钱。 “掌柜的，”这徐掌柜正欲要离开，店小二却是叫住了他，“掌柜的，这两位客人想买些布料，您看能不能便宜一点？” 徐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周，这两位是你的亲戚？” “不是。”店小二摇头，徐掌柜便说道：“不是的话，便宜什么？咱们这布庄这段时间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再卖便宜的话，我们喝西北风去？” “你们这布庄生意不好，那你就该想法子让生意好起来啊？你卖便宜点，那你今天不就能卖一些布料出去了吗？你不卖就赚不到钱，你卖了哪怕是赚的少点，那也是钱。”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这徐掌柜原本没将方思勤放在眼里，他以为是姚氏要买布料，这会儿听到方思勤的话，他这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生意？”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您这样做生意，您这店铺迟早要黄。”方思勤说道。 “哼，你个小丫头倒是张狂。”听到方思勤的话后，徐掌柜冷哼一声，方思勤便也冷笑了一声，“你不信我的就算了，你这店铺开了应该没多久吧？” “你怎么知道？”店小二在一旁接话道。 徐掌柜倒是拧着眉头说道，“我这店铺开业的时候放了鞭炮，只要细心的人都知道，你知道我这店铺没开多久，这没什么稀奇的。” “我是第一次来县城。”方思勤看向这徐掌柜，道：“恕我直言，其实您根本就不会做生意。” “哼，我不会做生意，你会做？”因为布庄生意不好，徐掌柜这段时间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方思勤的话，心情越发是郁闷，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过是一个穷酸的小丫头，还来指点我了，先顾好顾好你自己吧！” “我现在是穷酸，但我不会穷酸一辈子。”方思勤抬头看向徐掌柜，“我家里虽然贫穷，但我的日子一直在变好，可你就不一样了，你虽然富有，但你的财富一直在变少。” “财富就像是流水，如果只有流出没有流入，迟早会流空的，到那个时候，你怕是连我都不如。” 她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这徐掌柜每天因为这布庄的生意，愁的是连饭都吃不下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的店铺肯定是要黄了。 见方思勤好像懂一点生意经的样子，他不禁是开口问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首先你这态度就有问题，像我们原本是打算买东西，可因为你盛气凌人，我肯定就不买了，做生意，和气生财，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懂。”方思勤直言不讳的说道。 第110章 虚心求教 “我以前也笑脸迎人，可生意并没有变好，反而我对人不理不睬之后，却有人乖乖掏了荷包。”徐掌柜说道。 “你那激将法只能适用一部分人，却不能适用大部分人，而且那些人虽然因为受不了你的态度，被你激的买了东西，但是他们心中却不痛快，回去后，势必会向亲朋好友们宣扬，让他们不要过来买你的东西。” 方思勤顿了顿，说道：“你卖了一次东西，却损失了许多潜在的客人，你说你是亏是赚？” 徐掌柜想想沉默了，方思勤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那我应该怎么做？”徐掌柜对方思勤是话，总算是有了几分重视，脸上有了几分谦虚求教的味道。 “咳咳。”方思勤咳嗽一声，徐掌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店伙计则是问道：“你怎么了？” 方思勤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这徐掌柜，问道：“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开铺子？” “算是吧，我大哥是行商，可以给我提供货源，我便开了这家铺子。”徐掌柜答道。 “难怪了。”方思勤点点头。 布庄掌柜见她一脸高人状态，终于认真起来，只同她拱拱手，道：“在下徐文贵，还请姑娘指教。” “好说，我姓方。”方思勤同他摆了摆手，在他这铺子看了看，指着一旁的角落说道：“首先，你可以在这里摆一张桌子，放上一把茶壶，这样若是有客人逛累了，还可以坐下来歇歇脚，喝杯茶，再听你介绍。” 方思勤说罢又轻咳了两声，这下徐掌柜的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还不快去给方姑娘倒茶。” 店小二这才从后面拿了茶壶茶杯过来，放到托盘上，给众人倒了茶水，方思勤拿起一杯茶，一口饮尽，徐文贵又同店伙计说道，“快去给两位搬条凳子过来。” “那就不必了。”方思勤摆摆手，说道：“我随便跟你说说，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就听听，该采纳还是不采纳，都是你的事。” “首先是这门口放的布料，你放的这料子贵重，贫寒人家不敢摸，有钱的人家也不想站在外面看，依我个人拙见，还不如将一些便宜的布料放在外面，供大家挑选，至于有钱的人家，自然是请进来，请她们坐下来慢慢详谈，将布料摆到她们面前，让她们慢慢挑选。” “姑娘说的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徐文贵点点头，一下子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说明你没认真，你没发现很多店家其实都是这样做的吗？用便宜的东西吸引客流。” 方思勤说道：“你可以将这便宜的布料摆在一旁，又不挡道，又能多吸引些人过来，可能你觉得贫寒的人家舍不得买布料做衣裳，赚不到几个钱，但实际上这世界还是穷人多，除非你放弃做穷人的生意，只卖上流的布料，但我看你这店铺好像并非是如此。” “哎，在这小县城，只做有钱的人生意那怎么成啊。”徐文贵摆摆手，“总的来说，还是有许多家境普通的人来这买东西的。” “所以啊，那些家境普通的人，他们有购买力，只是舍不得钱，你平常又尽摆些贵的料子在外面，她们顶多看看就走了，可你若是摆些实惠的布料在外面，那就不一样了，她们先被你这便宜的布料吸引过来，若是你们态度再好点，她们说不定就掏钱买了，再然后你请她们进店付钱，她们发现你这店里还有更好的料子，见你态度好，说不定还能舍得花钱。” “而且，你给予了她们足够的尊敬，她们也会记得你的好，以后去到巷子里面给你一宣传，说你这店铺价格实惠、童叟无欺、态度又好，那她的那些街坊邻居，以后想要买什么布料了，第一想到的就是来你这家店买。” “咱们这县城流动人口少，你想要做好生意，那便得做长久生意，以欺诈、逼迫的方法，生意只能好一时，却是不能长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却看得透彻啊，不然姑娘你来我店里做事吧？”徐文贵不由得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那可就不必了，只要我以后来你店里买布料你给便宜点就行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那必须的。”掌柜的说着，看向一旁的店小二，“小周，方姑娘刚刚看中哪匹布料？拿来送给她。” “是。”店小二连忙过去将那匹驼色的料子给抱了过来，方思勤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道：“既然掌柜的诚心相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拿着就是，别跟我客气。”徐文贵挥手大气的说道。 方思勤听他这么说，便又笑道：“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也不能小气，我再给你指点下吧。” 说罢，她将布料递给姚氏，然后又详细跟伙计建议了一下，这布料该怎么摆。 “这些布料放在门口，风吹日晒，容易变颜色，所以越是好料子，便越应该妥善收藏。”方思勤提议他们道：“像你们这些料子放在门口虽然好看，可是隔段时间没卖出去，这些料子的颜色势必有损。” “是这样，好多料子摆了一段时间，没之前那般好看，我都折价卖出去了。”徐文贵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其实你不用将料子全摆出来展示，拿一小块出来做展示就够了。”方思勤又给了他一个小建议。 “这主意不错。”徐文贵点点头，越发想要将方思勤留下来了。 方思勤便道：“掌柜的，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我下次再过来，希望您生意兴隆、宾客如云。” “好，承方姑娘吉言了。”徐文贵同方思勤拱拱手。 方思勤跟他们作别之后，便跟姚氏出了铺子，等离开后，姚氏才看向方思勤，美滋滋的说道：“思勤，你可真厉害，刚刚那掌柜被你这么一说，竟然直接就将这布料送给我们。” “娘，你别看我说的是三两句，其实中间蕴含的东西多着呢。”方思勤说道，“这布料，也是我用脑力赚来的。” 第111章 卖络子的小姑娘 “也是，不过思勤，你怎么会懂这么多的？”姚氏又问。 “这个不用懂，站在顾客的角度考虑，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方思勤看向姚氏，道：“就像咱们看到布料了，不是就想上手摸摸吗？可是他们态度不好，又不让我们触摸，那他将那布料摆在外面，就毫无意义。” “您想啊，若是外面摆的就是咱们手里这样的普通料子，咱们过去一触摸，柔软舒适，一问价，价格又便宜，店小二服务态度又好，还请我们进去喝茶，你说我们好意思不买吗？” “是这个理。”姚氏点点头，尤其是乡下人，脸皮薄，人家对你这么客气，你就更加不好意思不买啦。 “不过若是有些脸皮厚的人，就光过来喝茶，舍不得买呢？”姚氏又问道：“这一杯茶水在城外，可要卖一文钱一碗呢。” “娘，您这样想，可就想差了，茶水在城外虽然要一文钱一碗，但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一杯茶水的成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人家不买，也不过就是损失一杯茶罢了，有舍才有得，做生意，一杯茶水都舍不得舍弃，又怎么能赚到更多的钱呢？” 听了方思勤的话，姚氏点点头，“是娘想差了，娘太小量了。” “思勤，你若是个男孩就好了，娘觉得你以后肯定能干一番大事。”姚氏觉得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能干了。 就连来到县城，面对着这些大店掌柜，她也毫不露怯，侃侃而谈。 “娘，我若是个男孩，那可没法当您的贴心小棉袄啦。”方思勤伸手抱着姚氏的手臂，“我若是个男娃的话，还怎么抱着您，贴着您，冲您撒娇呢？” “也是。”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姚氏笑了。 “娘亲真以为你为荣。” “哎呀，时候不早了，赶紧找个地方将这络子手绳给卖了吧，这还一根都没卖呢。”方思勤接过姚氏手上的小篮子，说道。 “今天卖药材赚了这么多钱，又得了这布匹，就是一根都没卖出去，娘也觉得今天这一趟来的值了。”姚氏说道。 “那还是要试试看的，还有时间呢，我来。”方思勤说着，便提着篮子，走大街上，钻进人群中，往人多的地方叫卖。 她将一些络子跟手绳拿到手上，专门冲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以及面善的大婶推销。 她这络子不贵，样式又好看，那些小姑娘脸皮薄，也不好意思不买，靠着这种方法，她还真卖了不少。 姚氏在一旁看着，看方思勤冲别人甜甜的笑，“姐姐”、“婶儿”的叫的亲甜，又说她这络子招财纳吉，反正好话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就这样，没一会儿，就卖出了十来条络子的，手绳也卖了二十来根。 因为她这手绳看起来比络子更精致一些，可她也只卖一文钱一根，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她的手绳。 “思勤，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去城门外跟你叶大哥集合了。”方思勤感觉自己才推销了一小会儿，姚氏就在一旁提醒她了。 得到姚氏的提醒，方思勤只得点点头，却也舍不得她这份生意，只一路往城门处走，一路吆喝。 有人的地方，她就走慢一些，没人的地方就跑一段路，就这样紧赶慢赶的来到了城门口。 “叶大哥。”她们刚跑到城门处，就瞧见叶远平站在城门口等待了，方思勤连忙跑过去，“我们没有超时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叶远平答道，他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 “那我们快些出发吧，不然到家便是得天黑了。”姚氏有些担心的说道。 叶远平点头，三人便一起往城外走去，瞧见姚氏手中抱着的布匹，叶远平便接过姚氏手中的布匹，将它放到他的独轮车里。 “我来推车吧。”见到这独轮车上自己的布匹的占了一多半的地方，姚氏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他帮忙推车了，回的时候，她也应该帮忙。 “不用。”但叶远平没让，姚氏要求了几次，叶远平都没答应，她便只能再次同他道谢，“叶小哥，谢谢你。” “小事而已。”叶远平答了一句。 三人一路往回走，来的时候，不觉得多累，但是回去的路却显得如此漫长。 姚氏便找些话题来说，省的闷头赶路，叶远平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有趣。 姚氏说起方思勤刚刚卖东西的事情来，觉得方思勤好厉害，便将这事跟叶远平说了，又夸了她两句。 方思勤不禁是有些脸红。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会做生意的人，只是她不得不这样做，要脸皮，就没有钱。 她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胆怯，也不好意思去跟人推销，但是后来她将这种羞怯抛下，不要所谓的自尊、脸面，做起事情来，反而更顺利了。 有时候，羞怯并不能帮到你，有时候，羞怯是一种懦弱，鼓起勇气，不再懦弱，你会发现，这让你感到难为情的一切，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方思勤就是不怯场、不懦弱、有勇气，所以她今天才能帮家里赚到钱，她才能有钱吃肘子、买鸡腿。 方思勤提着小篮子，一边走，一边数着今天没卖完的络子，最后抬头冲姚氏说道：“娘，今天我们的手绳都卖完啦，络子也卖了不少，不过还有五十三根没有卖出去。” “卖了这么多？”姚氏有些意外，能卖出这么多，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若是还有时间的话，她们说不定能将这些络子全部都卖出去。 而且没卖出的这些，都是她先前打的普通络子，没有挂草珠子的那种，所以没怎么卖出去，倒是也正常。 “勤勤你可太厉害了。”姚氏朝方思勤伸出大拇指来，又道：“剩下的娘亲下次拿到镇上去卖吧，来县城一趟真是太累了。” 上午走了一上午路，这会儿下午回家，连她这个大人都觉得脚痛，走得受不了了。 第112章 徒手砸竹筒 “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实在是太累了。”姚氏同叶远平说道，看方思勤这样子也是走得有些累，主要是看叶远平想不想歇息了。 “行。”叶远平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已经看出了方思勤走路都有些打飘了。 三人便在路边找了一个阴凉处坐下，三人走了这么久的路，有些口干舌燥的，可是方才两人的水壶里都装了面条，眼下也没有水喝。 叶远平看见了便道：“我去找找水。” “能找到吗？”方思勤叫住了他，这天广地阔的，水怎么找啊？ “我经常在这路上走，知道哪里有水源，你放心吧。”叶远平说着，便往一旁的小路下去了。 方思勤一面跟姚氏在这里等，一面捶了捶自己的腿，“今天一天真是太累了，我走的脚都起泡了，娘，您脚疼吗？” “有点。”姚氏点点头，看着方思勤脱下自己的鞋袜，露出了那一双白嫩的足丫上，好几个大水泡，她不禁是有些心疼，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跟过来。” “娘，是我跟着您，还是您跟着我啊？”方思勤听到这话，却是促狭的说了一句。 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是娘跟着你行了吧。” 的确，这次来县城，方思勤没有她，照样能行，可是她若是没有方思勤，还真的费点功夫，而且，她肯定卖不到这么多钱。 “嘻嘻，娘亲你别生气，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方思勤又冲姚氏笑了笑。 聊了一会儿，见叶远平还没来，方思勤便将篮子里的银钱倒出来，数了起来。 那两串钱，每串是一百文，她数了数，数目着实没错，然后她又数了这些零碎的钱，姚氏见她认真数钱的样子，不禁是说道：“你真是个小财迷。” “嘻嘻，您才知道啊。”方思勤抬头冲她说了一句，又继续数钱。 终于将钱数清楚了，她用布包好放在篮子里，又将篮子递给了姚氏，“回家后，可得找个地方将钱藏起来，别让奶发现了。” “那该藏哪里？不然还放你叶大哥那里？”姚氏便说道。 “不要。”方思勤摇头，又将篮子提过来，道：“既然娘您不会藏，还是我来吧，我藏得好好的，保管她找不到。” “你藏哪啊？我告诉你啊，你奶可精明着呢，就算是你藏在老鼠洞里，她也能给你翻出来。”姚氏认真的说道。 方思勤闻言便煞有其事的说道，“那我还真给藏老鼠洞里，看她能不能找到。” “随你吧，反正你比娘要机灵，这钱就交给你管。”姚氏觉得方思勤比她适合管钱，索性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让出了管钱的大权。 方思勤跟姚氏说了藏起的事情，又说起这没卖完的络子来。 “娘，你刚刚说这些络子要拿去镇上卖，我觉得您别太着急了，千万不要卖给绣楼，现在我们也没那么缺钱了，大不了我们就攒多一些，再拿到县城里面来。” “娘醒得。”姚氏点点头，她又不是个傻瓜，明摆着来县城能卖掉，她还便宜卖给绣楼，那她不是傻了嘛。 “刚刚我们应该去县城的绣楼问问的，万一他们这收的价格高一些，那我们就不用挨个人推销这么费事了。”姚氏想了想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若是县城绣楼给的价格比我们零售低不了太多，那我们就卖给他们，只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最后都没时间去找绣楼了。” 来县城一趟不容易，一来一回就要很长的时间，真正留给他们办事的时间不多，除非在县城住一宿。 不过她们若是舍得这个住店的钱，也就不必走路来回走这么远的路了，直接租个大车回去，比这轻松。 “娘刚刚又忘记买彩线了，这下只能去镇上买了。”姚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来一次这么累，就该多买点东西回去，才算回了本。” “没事，我觉得将钱带回去，就算是够本了。”方思勤拍拍自己的小篮子说道。 “这倒也是，不过我听人说县城的绣线、布匹都会便宜一些，所以我才后悔。” “那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列一张清单，把该买的都买了。”方思勤便说道。 她也觉得难得来一次县城，就该多买点东西回去，不然，都对不起她这一双快要跑断的小脚啊。 不过幸好这次来县城还算是买了一些好吃的，不然真是白来了。 其实她应该再买些零嘴的，只是时间不够了。 方思勤蹲在大树下，盘算今天来县城办的这些事情，有收获，也有遗憾，主要是时间是真的不够。 现在天色就有些晚了，可叶远平去找水源去了，等会回家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叶大哥怎么还不来啊。”方思勤眼见着太阳将她们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有些担心了。 “再等等吧，再不来，娘亲去找找他。”姚氏便说道。 “唉……”方思勤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就不应该让叶大哥去找水的，我们忍一忍渴就好了。”说着，她又舔了舔嘴唇。 她是真的很渴了，这会儿，她靠着树干，都不太想说话了。 “姚大嫂，思勤。”就在这时候，她身后传来了叶远平的声音，她回过头去，见到叶远平的手上拿着两个竹筒。 “叶大哥，你这竹筒哪里来的？”方思勤对叶远平手上装水的竹筒有些好奇。 “我自己砍的，”叶远平说道，“山溪离这里有点远，让你们过去喝的话，一来一回要走太多的路。” “叶大哥，你又没有带刀，怎么砍的竹子？”方思勤接过两个参差不齐的竹筒，递了一个给姚氏。 “这个……我自有办法。”叶远平不肯说。 “什么办法，说嘛。”方思勤追问道。 “我直接用手折的。”叶远平见她追问，只答道：“有些地方用折的，有些地方用石头砸的。” “那也太费劲了吧。”方思勤光是想想就觉得累，难怪他这么久才来。 “其实我们走一段路没关系的。”姚氏也说道。 叶远平没有答话，方思勤便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这水可真甜。” 第113章 偷酒喝的孩子 “你还没喝。” 听叶远平这样说，方思勤不禁是笑了，她用手将那竹筒的毛边折下来，然后仰头，咕咚咕咚的喝水，直将那竹筒里的水一饮而尽，这才抹了一下嘴，“叶大哥，这水是真的很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甜。” 叶远平刚刚一直在看她，直到她出声，他才转过头来，点了一下头。 “歇了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姚氏也喝了水，在一旁问道。 叶远平点头，走到了独轮车旁，看着方思勤，“思勤，你来车上坐。” “不用了吧？”方思勤摇头，虽然她的确是不想走路了，可还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来。”叶远平朝她招手。 方思勤知道他不是那种客套扭捏的人，索性大方的走过去，坐到了他的车上。 “勤勤，用布垫着点。”姚氏说着走了过来，将那一匹布整了整，给方思勤当坐垫。 “我来推车吧。”姚氏是真不好意思再让叶远平推车了。 “不用。”叶远平再次拒绝了。 他素来是语气冷淡，跟方思勤说话的时候，话音还稍微温柔那么一丝丝，但跟姚氏说话的时候，便恢复到了本来的音色。 姚氏有点怵他，听到他这样说，她也没再开口，只是时不时的看他一眼，心中非常过意不去。 她不敢受人的恩惠，总觉得叶远平照顾她们娘俩太过了。 要不是叶远平跟她说话时语气冷淡，走路也是跟她保持着距离，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方思勤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坐在独轮车上，甩着脚丫子，十分惬意。 太阳已经偏西了，这会儿的太阳一点也不烈，微风轻轻的吹过她的面庞，山道两旁的树木给他们带来阴凉，夕阳如细碎的金子洒在她的身上，远处青山妩媚多娇，真是好一派林间美景。 “我现在好幸福啊。”方思勤转过头，同姚氏说道。 “你不用走路，有人推着，当然幸福了。”姚氏答道。 “不是这个。”方思勤说道：“就算是没人推我，我也觉得幸福。” 以前的她整天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哪里有空来领略这乡间的风光，刚来到这个地方，每天为了生存而烦恼，时不时还要跟方老太拌嘴，她也没空欣赏这乡间的风景。 唯有今天，赚了一点小钱，吃了一餐好饭，心情还算是不错，只觉得阳光也好，天地也高，若是有一壶小酒，她还想要想喝两口，然后放声高歌，做一个潇洒快活的江湖人呐。 这样想着，她便伸手在马车上摸着，没曾想，还真摸到了一个葫芦。 “叶大哥，这是你今天买的酒吗？” “嗯。”叶远平点头，方思勤便道：“那我能喝两口吗？” “你小孩子喝什么酒？”叶远平还没说话，姚氏便在一旁说了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今天心情好，想喝点酒开心一下。”方思勤答道。 “你喝吧。”叶远平答道。 得到了他的应允，方思勤便取下这葫芦的盖子，摆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扬起脖子，将酒往自己的嘴中倒。 “咳咳！” 只可惜，她这个潇洒的姿势还维持两秒，便呛出了声。 “怎么了，你没事吧？”叶远平连忙将车停了下来，姚氏也过来拍着她的后背，“小小年纪，学别人喝酒，现在知道错了吧。” “娘……咳咳……” 好一阵，方思勤才恢复过来，只道：“这酒太烈了，好辣。” “你以为这酒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现在知道了吧。” 在姚氏看来，这些孩子都是这样的，看到大人喝酒，就想要尝尝，结果被呛出来，才知道这并非什么琼浆玉液。 “不是，我刚刚是喝急了，我再尝一口。”方思勤却有些不信邪，她还想要再喝，姚氏却已经抢过她手中的酒葫芦，塞上盖子，“别尝了，你若是真想喝酒，娘亲下次给你做米酒。” “什么时候？”方思勤听到姚氏的话，转脸问道。 姚氏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最后只道：“反正娘到时候肯定给你做。” “我不要到时候，不然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可以自己做饭，就做了呗，否则以后合一起吃饭了，又不能做了。”方思勤说道。 “可是现在还是夏天。” “夏天怎么了？夏天不能酿酒吗？”方思勤不解的问。 “也不是不能，反正我看别的人家酿酒都是在冬天。”姚氏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夏天应该也可以。”方思勤说道：“等您酿了酒，以后我们去山上采药的时候，若是累了就喝一口酒，抬头看看青山，日子多美啊。” “你倒是会享受，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有酒喝就美吗？”姚氏觉得她这个女儿的脑瓜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觉得有花戴就是美，可是自己上次给她买的那两根红头绳，也没见她主动扎过，今天还是自己给她拿出来扎上，不然她肯定又不会扎。 “叶大哥，你觉得有酒喝美不美？”方思勤便转头看向叶远平，不待他回答，便道：“叶大哥肯定觉得喝酒很美，不然他也不会特地去买酒了。” “在山上行走累了，在树荫下坐下，喝一口酒，多美啊；若是饿了，再烤一只山鸡，然后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多美啊。” 听得她小嘴叭叭叭的，叶远平嘴角浮现一丝笑来，听她这么说，他也觉得喝酒很美了，以往，他喝酒只是做个消遣罢了。 “你呀，娘亲又没说不让你喝酒，你就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娘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可要爱说了。”姚氏说道。 原主以前还是比较安静的，可没有她这么多话。 “哎，我不是怕你们寂寞嘛，所以想要多说点话来逗你们开心。”方思勤说着又问道：“那娘您是喜欢原先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我呢？” “都喜欢。” “不行，一定要做选择。” 姚氏听到方思勤这话，不禁是摇头，“只要是你，无论哪个时候的你，娘都喜欢，你小时候有小时候的可爱，长大了有长大了的好，为什么一定要娘做选择？” 第114章 唱歌 “因为我想要变得越来越好。”方思勤答道。 “那我喜欢现在的你，行了吧。”方氏无奈的答道。 “嗯，行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方思勤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来。 “这孩子……” 姚氏看着方思勤摇摇头，又同叶远平说道：“叶小哥，你这都推了她一路了，我来吧？” “没事。”叶远平还是摇头。 姚氏实在是过意不去了，从县城到家可是有好几十里，又不是几里路，她若是一直让叶远平推车，那不是将人家当牛使嘛。 见叶远平不肯让她推车，她便同方思勤说道，“思勤，下来。” “哦。”方思勤听到姚氏的话，便要乖乖的从独轮车上下来，叶远平见状没办法，只得放下了扶手，让姚氏过来推。 但方思勤还是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怕累着姚氏了。 “上去，娘推你。”姚氏却是如此说道。 “不用了。”方思勤连忙说道，她私下里觉得叶远平一个男人，力气会大些，她不想让姚氏推她。 可姚氏却是坚持说道：“上来，娘推得动你，还是你觉得娘不如你叶大哥？” “没有，娘，我没有这个意思。”方思勤听到姚氏这样说，只得又爬到了独轮车上坐着。 姚氏身材中等，可却很瘦弱，方思勤时不时的转头，就怕累着姚氏了。 “娘真没事，以前家里农忙的时候，那田里的湿谷子娘都能挑，那一担谷子，可有一百来斤呢，你才多重，推你毫不费力。” 姚氏力气是不小，但没有人天生力气就大，姚氏的力气也是练出来，很多的时候，她是咬着牙在干活。 “以前觉得干农活累，很怕农忙的时候，可今年灾旱，田地里都没有收成，才知道，农忙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姚氏便想起往年这个时候该是农忙了，她微微叹息，说道：“农忙的时候虽然累，但你奶总会大方一回，叫人去买点肉，做点好吃的。”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姚氏怕也是这样吧，虽然觉得干活累，但干活才有吃的，现在地里没有粮食，她应该是很焦心的吧。 “娘，咱们现在有粮，您就别担心了。”方思勤说道。 “对，我们现在有粮了。”姚氏说着又笑了起来，道：“多亏了我的勤勤，不然娘怕是还得挨饿。” “是多亏了娘，这钱都是您勤奋才赚来的。” 方思勤知道姚氏就是老农心理，即使如今她们采药、打络子赚到了一些钱，但姚氏心里始终是不安稳，总觉得没有田地间的出产来的靠谱。 “娘，等我们以后有了钱，我们就买地，您说好不好？”方思勤想要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开心起来，便说道，“到时候我们一半买水田，一半买山地，种上稻谷、种上果树，在山上建水库，在田地间修沟渠、挖水塘，这样，无论是旱灾还是涝灾，我们就都不用怕了。” “而且到了夏天，我们还能划上小船去池塘里面采莲蓬，到时候我们撑着长篙、唱着小曲儿，莲叶间在我们头顶，像一把把小伞，给我们带来阴凉。” “好。”姚氏点点头，推着方思勤走得飞快，“你这孩子，就是会想，娘都想不到你这么好。” “娘，您干脆直接说我就是会做梦好了。”方思勤便笑着说道。 姚氏也笑了起来，她觉得她今天晚上肯定会做梦，梦里就是她家勤勤给她说的场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好了。”姚氏叹息一声，她觉得那就是在做梦。 “肯定会有的，您还不相信我吗？我以后肯定会赚很多很多钱的，到时候让您住上大宅子，天天吃肉。” “不说这些了，勤勤，你给娘唱首歌吧。”姚氏说道。 “娘要听什么歌？”方思勤便问道。 “就是你上次哼的那个歌，还怪好听的。” “啊？” 方思勤有时候会哼个小曲儿，没想到让姚氏听到了，幸好姚氏也没有怀疑什么，只当她是在外头学到了。 “上次哼的我忘了，我再另外给您唱一首好不好？”方思勤便说道。 “行，只要是你唱的，娘都喜欢。”姚氏笑着说道。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方思勤给姚氏唱了一首《好了歌》，姚氏听罢后却是眉头微蹙，“勤勤，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歌，听到倒是怪好听的，就是娘亲觉得，这歌有点消极，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唱。” “上次有一个赤脚的癫和尚从我们村走过，我从他那里学来的。”方思勤说着便道：“娘，我已经给您唱了，接下来，您唱给我听好不好？” 她其实也不想唱这首歌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这首歌来。 “我唱？”姚氏一听方思勤这样说，便有些脸红了。 “对啊，您唱。” “我不唱，你再唱一曲。”有叶远平在这里，姚氏怎么都不肯唱，还道：“娘给你推车呢，你给娘唱歌，娘就不累了。” “那好吧。”方思勤想了想，决定这次唱一首积极一点的歌，她给姚氏唱了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这一首歌唱完，姚氏连连点头，“这歌好，好听，好听！” 这一首将进酒非常的豪迈，虽然姚氏不太懂音律，也不太懂词曲，但是这首歌，她就是觉得好，听了这一首歌，她觉得不累了，浑身上下都有劲了。 叶远平也觉得这首歌好听，还问方思勤，“思勤，你这首歌从哪里听来的？” “对啊，勤勤，你从哪里听来的？娘觉得这歌写的真好，尤其是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娘觉得有道理！” “反正就听人瞎唱的。”方思勤答道。 第115章 被人撞见 三人说着话，唱着歌，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不知不觉，时间飞逝，三人总算是快到村子了。 “叶小哥。”快到村口的时候，姚氏放下推车，同叶远平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思勤她爹现在不在家，若是我跟你一起回村，被人看到了，怕是会说嫌话。”姚氏又解释了一句。 没再让姚氏多解释，叶远平点了点头，他虽然极少同村民交往，但村中这些长舌妇的威力，他还是知道的。 “那叶大哥你先回去吧，我们走你后面。”方思勤从车上跳下来，提起了自己的小篮子，姚氏也从车上抱起了自己的布匹。 “你们走前头，喏，这个给你们。”叶远平说着，从独轮车上，拿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 “这是什么？”方思勤看着这纸包有些好奇，这纸包在叶远平手上转动了的一下，方思勤看到纸包上写着“桂花糕”三个大字。 “这是给你买的一些小点心。”叶远平将纸包递给方思勤。 方思勤没伸手接，“无功不受禄，叶大哥，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们买这糕点了？” “是啊，浪费这个钱做什么，还是拿回去给六婆吃吧。”姚氏也在一旁说道。 “你拿着。”叶远平将纸包往方思勤的眼前一递，认真的说道：“今天你帮我卖了猎物，让我多赚了这么多钱，还请我吃了饭，我该感谢你。” “这有什么，那叶大哥你早上帮我们推东西，回来又推了我一路，你以前还救过我的命，若是要还的话，光是你的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就还不清了。”方思勤听到叶远平认真的话，不由得笑了。 “你拿着。”叶远平却是坚持要递给她，一脸不容置喙。 方思勤见状没办法，只得伸手接了过来，“那我就先收下了。”心中却想着，到时候给他也买个什么东西当回礼。 “咳咳，你们在这干嘛呢？” 方思勤正接过叶远平递过来的东西，旁边却是走过一个村民，是一个三十来岁庄稼人，穿着短褂子，肩上背着一把锄头，他叫张连生，在这村子里，那可是一等一的勤快人。 “是张哥啊，我们这正好从县城回来，这……”姚氏转头看到这庄稼汉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也没再说了，只问道：“张哥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哪？” “哎，这年成虽然不好，但地还是要薅的，早点将土地侍弄好，等到下雨了，也好种点什么下去。”张连生答道。 “张哥你可真是勤快。”姚氏有些尴尬的答道。 “你们这去县城还买了布？”张连生看到了姚氏手中抱着的布，啧啧道：“你们老方家的家底子还是好，这年成别人家都要饿死人了，你们还有钱能买的起布。” “这布不是买的。”姚氏连忙解释道。 “不是买的？”张连生别过脸，“不是买的，难道还有捡啊？” 正这样说着，他看到了叶远平，便露出一脸我懂得的神情，“哦，我知道了。” 姚氏看到他这一脸了然的神情，脸上有些发苦，只问道：“张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用解释，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张连生说道：“你知道，我可不是那种嘴多的人。” 方思勤见到他这一脸‘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说’的表情，沉脸问道，“张大叔，你知道了什么？” “哎呀，这些事不是你这小丫头该知道的，你别再问了。”明明方思勤沉着一张脸，但是这张连生硬是跟没看见一样，不但朝姚氏挤眉弄眼，还一脸为方思勤好的样子。 “别，你说来听听。”方思勤冷着脸追问。 “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嘛，小丫头可别多问哦。” 听到张连生的话，姚氏有些急了，“张连生，你胡说什么！” “行行行，有诚媳妇，你别生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张连生说着，背着锄头的走了。 “什么人呐这是。”见到张连生，姚氏心情瞬间糟糕了下来。 “娘，你说他回去后，会不会胡说八道？”方思勤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吧，这张连生平常在村中，不是个八卦的人。”姚氏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语气却没有那么笃定，她微微一叹，“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想这些了。” 嗯，方思勤点点头，心中却有些担忧。 这种看着老实的老实人传播起八卦来，威力比起一般的长舌妇还要强，而且的她看张连生这架势，说不定回去后真会乱说。 “是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听到方思勤跟姚氏两人的话，叶远平有些过意不去，一双手微微的紧了紧，不知道往哪儿放。 “没事，这不关你的事。”姚氏虽然也有些忧心，却也犯不着将这事牵扯到叶远平身上。 况且那张连生不一定会乱说，而且他们两个清清白白，也不怕他乱说。 “清者自清，我们回去吧。”姚氏说着，一手抱着布匹，一手牵着方思勤往前走。 到了家，倒是一切如常，方老太等人团坐在院中的树下，打着扇子乘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 瞧见方思勤跟姚氏回来，方家人也没当回事，方老太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倒是赵氏笑着问了句，“二嫂，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吃饭了没？” “我们今天去县城卖那白茅去了，还没吃。”姚氏答道。 “还没吃啊，那我去给你做点？”赵氏又说道。 “行啊，三婶婶，您人可真好，我正饿了呢。”方思勤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 赵氏闻言，脸色便变了变，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下，问人家吃了没，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问的人让答的人去自己家吃饭，只是一种客套，没曾想，方思勤还顺杆子往上爬了。 “她就是个滚刀肉，你跟她做什么？没见到你大嫂都没开口吗？”一旁方有福拉了她一下。 “三叔，您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是滚刀肉，那您又是什么？想要卖侄女的三叔，这天下可少有。”方思勤冷笑道。 第116章 你脑子有病？ “三婶婶，您明明说要去给我做点，怎么，真让您做了，您又舍不得了？”方思勤看了赵氏一眼，冷笑一声，仰着头，从他们身边越过了。 “你这孩子，别这么跟你三婶说话，”姚氏扯了方思勤一下，又转头看向赵氏，说道：“三弟妹，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是我这个做三婶婶的穷，连点吃食都掏不出来，让你们见笑了。”赵氏有些悲哀的说道。 见到赵氏好像要哭了的样子，姚氏心中倒真有几分过意不去，只拍了的方思勤一下，“你这孩子，让你瞎说。” “对不起啦。”方思勤转头跟赵氏说了一句，道：“是我不对，只是有些话虽然是客套话，但保不齐别人就会当真，若是没这个心，就别说这种好听的话了。” “是，思勤你说的对，这次是三婶不对了。”赵氏笑道。 方思勤看着她这笑容，也朝她甜甜一笑，“三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可别再说空白话啦。” 赵氏的脸色一时有些僵，偏偏此刻，在一旁玩耍的方宝轩跑了过来，看着方思勤问道：“思勤姐，你没吃饭吗？” “对啊。”方思勤点了点头，方宝轩便跑到赵氏身边，“娘，思勤姐姐都没吃饭，你就给她做一点吧。” “我哪有粮食！”赵氏见到方宝轩这样子，笑容越发僵硬了，只道：“家里的粮食都是你奶掌管的，问你奶去。” 方宝轩便又跑到方老太的跟前，“奶奶，给点粮食给我。” “怎么，我的乖孙儿饿了？”方老太抬头问道。 “不是，我是要给思勤姐姐做，她还没吃饭。”方宝轩答道。 “你这孩子，莫不是脑子烧坏了？你往常不是最讨厌她了吗？怎么还帮她要粮食？”方老太抬头看了方宝轩一眼，怀疑自己的这个孙儿是不是被人给调换了。 “奶，你就给我点吧。”方宝轩撒娇道。 “宝轩，你若是要吃东西，奶奶马上就去给你做，不过若是她要吃，那没有。”方老太冷着脸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她的乖孙儿就这样被她给收买了呢？ 方思勤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段时间，方宝轩对自己的态度好像的确是好了不少，若说他怕自己，那倒是情有可原，可今天他竟然为了她，向方老太要粮食，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方宝轩，你脑子不会是有病吧？”方思勤忍不住同他说了一句。 “思勤姐，你怎么也这样说我？”方宝轩看了方思勤一眼，眼神有些幽怨。 隔着浅薄的月色，方思勤看到方宝轩的眼神，不禁是一阵恶寒。 他是真心悔过了，还是得了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怔？ “行了，我一餐不吃饿不死，你别白费功夫了。”方思勤说了一声，拉着叶氏回房了。 她的小竹篮里面看着是一些叶子，其实底下藏着叶远平给她的桂花糕还有她今天赚到的铜板，她得回家藏起来才安心。 “宝轩，你这臭小子，别烦你奶了，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人家都不领情的！”一旁的方有福有些生气的说道。 这臭丫头刚刚骂了他，接过自家儿子却还去给她要粮，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方思勤回到屋子里，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忙着藏她的钱来，姚氏看着她跟个小老鼠一样，不禁是笑了，道：“思勤，你慢慢藏，娘亲先去给你烧水。” “去吧。”方思勤头也不抬的说了声，继续藏钱。 俗话说狡兔三窟，她可不会将钱藏一块，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还能保留一些下来。 等姚氏烧了热水出来，她的钱也藏好了，两人洗了澡，方家人也进屋睡了，姚氏偷偷摸摸又将中午剩下的面条热了吃，然后又出去，将藏在外面的那匹布给抱了回来。 “勤勤，你说这匹布该值多少钱啊？”姚氏摸着手中的布料，爱不释手。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成匹的布，即使是成亲的时候，方家也只是拿了几尺布过来，给她做衣服。 “娘，不管值多少钱，反正它现在是我们的了。” “也是，这匹布，起码够给你做几件衣裳吧。” “娘……”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娘，这布这么长，您也拿着给自己做套新衣裳呗，您都多少年没做新衣裳了？” “娘都这年纪的人了，还穿什么新衣裳啊。”姚氏摇摇头，道：“还是给你做，你年纪小，穿新衣裳显俏。” “娘，正是因为您年纪比我大，才更加要穿新衣裳啊，我年纪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穿新衣裳。”方思勤说着看向姚氏，“娘，不然我来给您做衣裳吧？” “你会做衣裳？”姚氏半信半疑的看着方思勤。 “我不会啊，娘亲你教我便是。”方思勤说道：“这一匹布放这里，指不定就被方老太给摸去了，咱还是早早的做成衣裳，再绣上自己的名字，才能放心。” “还绣名字。”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笑着摇头，却也觉得她做的对，就该绣名字，以前自己就是没这样做，最后吃了大亏。 “那娘今天晚上就给你做，早做早好。”姚氏想了想，又说道。 “今天晚上就不必啦，我们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好好休息吧。”方思勤说着，便将姚氏手中布收起来，放到了床上。 “您放心，这布料我晚上就抱着它睡，就是我们睡着了，也没人能过来抢走。”方思勤说着，将这布料放到了最里面。 姚氏见状也没得法子，只得过来睡下了。 其实，她还想要多摸摸这布的，或者是连夜将它做成衣裳。 可方思勤不让她现在做，家里的彩绳也用完了，她也没办法晚上打络子，就只能过来睡下了。 终究是白天累了，晚上一沾着枕头，她就睡着了。 次日，姚氏一大早就醒来，洗漱过后，就想要拿着那布料做衣裳，结果转头一看，方思勤双手双脚紧紧的缠着那布料，她想去拿，硬是没拿到手。 “这孩子，可真护家。”见到方思勤这举动，姚氏不禁是笑了。 第117章 那我不还了 见她缠的紧紧的，姚氏便也没打扰她，而是先煮了点粥，又将屋里的卫生打扫了一下，将桌上的杂物拿开，然后坐在床上，准备等会要用的线团。 “娘？”等姚氏将这一切做的差不多了，方思勤总算是醒了过来。 “醒了？”姚氏看了一眼，起身将手中盘好的线团放到桌上，“快去洗脸，我做了粥，放在台子上。” 方思勤揉揉眼，从床上爬起来，姚氏也总算是顺利的拿到了她的布匹，可以裁布做衣了。 “娘，您手可真巧。”方思勤洗漱过后，吃过早饭，便守在一旁看姚氏做衣裳，姚氏听到她的夸赞，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来，继续裁衣裳。 方思勤上辈子不会做衣裳，她决定好好看，好将姚氏这做衣裳的技术给学过来。 姚氏见方思勤看的认真，一副真心想学的样子，便同她说道：“勤勤，其实这做衣裳也不难，先良好尺寸，在布上画好线，然后沿着线剪裁就可以了。” 姚氏一边说，一边跟方思勤说做衣裳的技巧。 说起来是真不难，无非就是打样、剪裁，然后缝补。 但是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连在布上打样也要费一番功夫，一些手巧的妇人，画出的线又顺又直，手不巧的妇人，画出来的线歪歪扭扭的，即使是用上了尺子，但她们量起来是这样的，画出来就歪了。 再说剪裁，姚氏手很稳，剪裁布料，一气呵成，方思勤试了一下，虽然表现尚可，但却没姚氏稳，不过姚氏觉得她第一次手就能这般稳，也算是不错了。 姚氏夸了她一句，自己穿了针，开始缝合起来，这乡下人的衣裳，做起来并不复杂，只是乡下人穿的衣裳，针脚一定缝的细密，不然容易破。 方思勤在一旁看着，姚氏跟她讲解针法，方思勤也一一记在了心中，然后又央求着姚氏给她试了试，她没做过衣裳，还觉得挺新奇的，拿着针线都停不下来了。 “勤勤，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做起衣裳来还像模像样的，针脚也缝的挺密集。”姚氏看到方思勤缝线，点了点头。 方思勤抬头冲她笑了笑，“这都是娘教的好。” 毕竟她骨子可是有一个大人的灵魂，稳住手还是能做到的，按照姚氏教的，她很快就缝好了一片，姚氏又教她怎样打结，方思勤也认真看了，然后又试了几遍。 方思勤裁剪、缝线、打结都试了试，自觉得学的差不多了，便抬头看向姚氏，“娘，您看我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不然您让我也试试？” “我知道我做的不是很好，但不是还有您在我身边看着嘛，我要是不学习，那就永远都学不好。” 听到她这样说，姚氏也觉得有道理，她小时候看到姚老太做衣裳，也想要学，可是布料金贵，姚老太总怕她弄坏了，可不敢让她练习。 现在这布料本来就是勤勤凭着自己的能力拿到的，既然这样，那让她学学，又有不可呢？ 可是一整件衣裳那么多的布料，姚氏终究是舍不得，便道：“这样吧，娘亲给你一块布，你随便做个什么，若是做的好，娘在让你做衣裳怎么样？” “行。”方思勤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做什么都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先拿块布料练练手，也是挺好的。 姚氏听到她这样说，便裁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布料给她，方思勤接过布料，自己将布料摊在床上，忙活了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姚氏又缝完一块布，见方思勤还坐在小板凳上，在床上鼓捣着她的布，她便问了句，“勤勤，你在做什么呢？” 说着，她便下意识的探头想去看，方思勤却是伸手将它遮挡了起来，转头道，“娘，您先别看。” “还搞的神神秘秘的，好，不看就不看。”姚氏说着捶了捶脖子，“娘先去给你做午饭，你也歇歇。” “嗯。”方思勤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这年成，方家人顶多吃两餐，是以这大中午的，家里人并不多，姚氏便索性动用了正房的锅灶，贴了一些面饼，将她们晚上的口粮也做了出来，否则一天老是生火做饭，太惹人眼了。 方老太是一直在家的，见到姚氏竟然贴白面饼，她眼睛都瞪大了，“你哪里来的白面？” “我将这几天去山上挖的白茅卖了，换得了这些白面。”姚氏答道。 “换这些白面，你就要一顿吃了？”方老太看了姚氏一眼“你还欠我两杯大米没有还，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如果婆母愿意，那我拿两杯白面抵，可以吗？”姚氏说道。 “哼。”听到姚氏的话，方老太却是冷哼一些，“别人家儿媳妇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是给婆婆吃，你倒好，说还我白面，我差你那点白面？” 姚氏知道方老太是看上她新烙的白面饼了，但自打上次那件事后，她算是看透了她了，才不会给白面饼给她吃。 想到昨天晚上方思勤跟赵氏说的话，她也说道：“谢谢婆母，我们母女正好没有粮食吃呢，既然婆母不差这点粮食，那我就不还了。” “你说什么！”听到姚氏说不打算还她的白面，方老太沉下了脸来，若是往常，姚氏看到她这样一张脸，心中肯定难受死了，说不定就得乖乖的将粮食还回来，好图个清静，但奇怪的是，今日她心中竟然毫无波动。 她不在乎她了，所以她沉下脸来，她也不觉得可怕，甚至她还想着故意不还她粮食，好急她一急。 “婆母，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姚氏说着，灭了火，端着自己的烙的白面饼出去了。 “你看她，你看她！”方老太见到姚氏这态度，气得火冒三丈，“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一杯米而已，不还就不还了。”一旁方老汉一边编织着草席，一边说道。 他有个手艺，会用草编织一些小玩意，比如说草席、草鞋什么的，平常也能卖点钱补贴家用，以前他腿没受伤之前，还上山收山货，所以方家这些年来，其实还是攒下了一些家底的。 第118章 背后闲谈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子，哪家媳妇对婆婆敢这样说话的？”方老太却是越说越生气了，“当初我就说了，不要让她进门，你们都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平常在家里不听话就算了，现在还敢回娘家叫人来拿捏我！” “你看看，我给老大选的媳妇是不是比她听话多了，平常活也没少干，她就不爱多嘴。” 方老太对自己选的李氏感到非常满意，她就喜欢李氏那种老实人，像姚氏这样有几分泼辣的，她不喜欢，她觉得不好拿捏。 “行了，这都陈年旧事了，现在她都已经是我们家儿媳了，又能怎么办？”方老汉听着方老太每天没完没了的抱怨，心中也有不耐烦。 自打那天姚氏从娘家叫了人来，他也是厌烦姚氏了，他如今老了，怕麻烦，只要家里维持着一团和气，他什么都不想管。 可是姚氏上次叫了那么多的人来家里，却是让他丢了大脸，让他没了面子，他对此也很不满。 “是儿媳又怎么样？三年无所出，就该休了她！”方老太冷哼一身，道：“况且，不是我说，你那个二儿子到现在也没个人影，说不定早就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听到方老太这样说，方老汉有些不满，再怎样，方有诚也是他的儿子，他不爱听她这样说。 “哎呀，你别生气，我这也不是担心他嘛，怎么说，他也是我从小养大的，难道我不心疼他？我就是怕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而姚氏又是个不安稳的，别在家真闹出什么事来。”方老太解释道。 “行了，姚氏这人我清楚，她对有诚还是有心的。”方老汉看了她一眼，说道：“上次你们说的那事，尽早打消掉那种想法，我仔细想了，若真出了那事，我们方家面上也不好看。” “哼，上次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好像说的都是我的错一样，而且那事不是也没办吗？老大也是，阴的很，明明自己同意了，最后却又去告状，结果害我丢了一个大脸！”方老太冷哼道，上次告状那锅，算是方有仁给背上了。 “那事是老大不对，你别说了！”方老汉说了声，道：“反正那些破坏家风的事情，都不能再做!” “我哪里还敢做？人家可是说了，若是再出那事，那就是我冤枉的，是我找人做的，我可不敢！” 方老太没好气的说了句，“要我看，就早休了她算了，早点休了她，说不定有诚现在儿子都有了，哪像这样，整天将个捡来的丫头当宝。” 听到这话，方老汉眉头微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看那个扫把星性子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心眼多着呢，上次我们宝儿推她入山坑，她肯定是怀恨在心了，我看她每次看到我们那眼神，都是带着恨的。”方老太又开始吹耳旁风。 方老汉想了想，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方老太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你想啊，咱们就这一个孙儿，可别被她给害了，我觉得还是得想法子将她们母女俩赶走。” “怎么赶走？”方老汉有些意动了。 他也觉得方思勤现在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她可没这么多话，见到人了也会叫，可是现在，却是目无尊长，照她这样，迟早还害了自家人。 “现在你跟我说怎么赶走了？当年我说不要让她上族谱，你偏偏不听我的，现在人家的拿这事来拿捏我们，就说她是方家人，你说能怎么办？！”明明方老汉答应了，但方老太却硬要说他一句，以显示自己的权威。 “当初是当初，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方老汉说了一句，又开始编起草鞋来。 见到他好像又变得无动于衷的样子了，方老太又软了一下，“老爷子，你别说我说你，我也是生气。” “你看那姚氏，现在做了白面饼，也没有想着分我们一个，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人，我看啊，就是那小丫头在她耳边吹的风。” “你说的对，咱们二郎是个好孩子，他的眼光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姚氏原先虽然说性格脾气差点吧，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她像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那死丫头从那山上被人捡回来后。” 方老太这人揣摩透了方老汉的心思，平常就靠这种方法，软硬兼施，将方老汉死死的拿捏在手中，让方老汉不知不觉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眼下，她将姚氏的事情，都推在了方思勤身上，方老汉就能接受多了，他抬起头来，看向方老太，“你可千万别乱来，可别事情没办成，又弄的一身骚，我可不想要再被别人上门来看笑话了。” “你放心，上次是老大心软，没将事情办好，这次，你等着瞧吧。”方老太说道。 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反正她也没跟方老汉说，或者她也是没有主意，只是想要先将方老汉说通而已。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毕竟，别看她整天在家耀武扬威的，但她这人，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平常她连村子里面都很少去，更别说认得什么人了。 不过，做害人的事简单，她总能找到机会的，她还有两个儿子呢，知道方有仁靠不住，她找她亲儿子方有福去办就是。 这灾旱越演越烈了，到现在都不下雨，之前就有不少乡镇忙着求雨，现在，想要求雨的乡镇想必是不少。 穷山恶水出刁民，越是出现恶劣的自然灾害，乡民们便越是愚昧，越是会想到一些更邪恶的法子来。 之前求雨的乡镇，或许用姑娘的少，用五畜的多，但随着老天这么就不下雨，那可就不一定了。 没错，方老太还是打着要将方思勤卖掉的准备。 上次，方有仁就是想太多了，前怕狼后怕虎，还说要带方思勤过去给人看货，导致让她跑掉了，这次若是找到买家，直接将她敲晕就是，看她怎么翻过天来。 方老太想好了主意，打算晚上等方有福回来了，跟他商量商量。 而对这事，方思勤跟姚氏是一概不知。 两人吃了面饼，便又开始忙碌起来，姚氏继续做她的衣裳，而方思勤也在神神秘秘的做她的东西。 第119章 小布包 到了傍晚，姚氏的衣裳做的差不多了，方思勤也将她的那块布鼓捣了一个小玩意来。 “来，勤勤，试试娘给你做的衣裳，看合不合适？”姚氏招手，让方思勤过去。 “娘做的衣裳，肯定合适。”方思勤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乖巧的过去，试穿起了姚氏做的衣裳。 她张开手，姚氏给她整理了一下领口跟衣襟，然后给她系好了带子，方思勤转了一个圈，姚氏满意的点点头，“这衣裳你穿着挺好看的，娘特地给你做大了点，等过两年，放了线，还能穿。” “是很不错，您的手艺真棒。”方思勤说着，又走到床边，将她用被子盖着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个布包送给您。” “什么东西？”姚氏接过来一看，才发现这是方思勤给她缝的一个布包。 这布包四四方方的，缝了两根带子可以斜跨，姚氏仔细看了一下，这布包缝的非常细密，上面还用红绿色的线，缝了一朵小花上去，左上角，还有一个小太阳，看着非常漂亮。 “勤勤，这是你做的？”姚氏表现的非常惊奇，她没想到，方思勤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做出这么漂亮的小布包，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这么的有想法。 “是啊。”方思勤抿嘴笑了下，“娘，您喜欢吗？” “喜欢。”姚氏拿着布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那您背上身试试。”方思勤说着，姚氏便斜跨了起来，方思勤便道：“以后您若是再出门，一些小东西就能放这布袋里面了，就是去山上，也能背着这袋子去，这里面我还做了好几个夹层，平常干粮、水都能放。” “这么好的布袋，我哪里舍得背到山上去。”姚氏说了一声，摸着这布袋，爱不释手。 她怕弄脏它，才背了一会儿，就连忙取了下来，折起来，放到了床边。 “你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姚氏欣慰的说道。 “这都是跟您学的呀。”方思勤笑着说道。 姚氏脸上也露出笑来，接下来，方思勤也将衣裳取下来叠好放在一旁。 这会儿天已经晚了，姚氏去正屋烧了热水，母女二人洗漱过后，姚氏又取出今中午做出的面饼，两人和着这凉水喝了，也算了却了这一餐。 今天的晚霞火烧火燎的烧透了大半天，天空一半被熏的火红，一半被夜空衬得湛蓝，以前极少能看到这样的美景，方思勤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等云彩散去，天彻底黑透，她便也回去休息了。 姚氏已经用艾叶熏了蚊子，又扇了蚊帐，方思勤爬上床躺下，闻着鼻端淡淡的艾草香味，没多时，就睡着了。 翌日，母女二人依旧是煮了粥，而后便上了山。 方思勤今天打算再去山上，看能不能找些别的药材，毕竟她那本医书光看还是没用，得结合实际，她上山，找到书上写的药材，学起来才会更加的快。 姚氏则是忙着刨她的草根，自打知道这草根能赚这么多钱之后，她就巴不得每天都去山上了，生怕去晚一些，让别人知道了，就都来刨这些草根了。 分火吃饭这几天，方家众人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情，好像连烦恼也没从前那么多了。 从前，谁多舀一勺汤，谁少洗一次碗，这些都是矛盾，如今分开吃，各管各的，倒是没那么多的摩擦。 像曹氏，她直接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这让方思勤不禁感叹着，这时下女人有个得力的娘家还是有好处的，像曹氏就比这大坪村大多数的妇人要活的幸福。 至于赵氏跟方有福，方思勤还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方有福这人一向是偷懒耍滑不学正道的，往年田地里有活，他虽然去到那里也是在磨洋工，但多多少少也能做点。 现在暂时分火了，这段日子，倒是没人去管他做什么，反正方老太也不可能不管他们吃喝的。 至于赵氏，听姚氏说她倒是会门绣花的手艺，平常便关起门来在家里绣绣花，然后给方老太做做饭什么的。 大房李氏娘家最不得力，往年还要来方家打秋风，这灾年他们不好上门的，但背地里他们有没有找李氏，这谁都不知道。 不过听姚氏说，李氏最近带着她的二女儿上深山去捡竹壳去了，好像会在深山里面待上几天。 听到姚氏说起李氏，方思勤忍不住的问道：“娘，您说大伯娘去山上，不会是因为我们那天说的那些话吧？”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原先娘亲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是想要去捡竹壳赚钱的。”姚氏说着又道：“况且，我们上次也跟她说了挖茅草根能赚钱，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是选择了捡竹壳。” 方思勤自然是知道捡竹壳能赚钱，上辈子有人拿竹壳包装茶叶做成竹壳茶，挺受市场欢迎。 这辈子，她虽然不知道这些商人收竹壳是靠什么赚钱的，但它能卖钱，却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村子附近的这片竹山落下的竹壳，在春天就早已被人捡完了，只有那深山里，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有竹壳捡。 而且，这时下的深山跟她上辈子的山林又不一样了，上辈子人类活动的地方大了，许多的山林里并没有什么大型野生动物出没。而这时下就不一样了，这时下，就那留客崖，就常常有猛兽出没，更别说那更深的山林了。 李氏带着方思月去深山里捡竹壳，这让方思勤有些担忧。 虽然她很是厌烦李氏总是面带愁苦，说自己的苦累，散发负能量，但是，她也不想她出事。 听说以前叶远平的爹就是一个老猎户，他也是因为去深山里打猎，遇到熊瞎子，这才没了命。 连久闻其名的老猎户在深山里行走也有危险，更别说是李氏跟方思月这等弱女子了。 “娘，我就怕大伯娘会出什么事，这深山老林里太危险了。”方思勤说道。 听到方思勤说起这些，姚氏也显得有些烦躁，只道：“只希望她自己小心点，福大命大吧。” 说着又道：“这次她去，也没跟我说，我还是问了思兰才知道的。” 第120章 黑瞎子 “哎……”方思勤也叹了一口气，“你说大伯娘为什么有事就叫思月去，她怎么不叫思云去呢？思云姐姐比思月还大了两岁呢。” “你思云姐可厉害着呢，她才不会去的。”姚氏对方思云的性情也是有一定了解的，便道：“不说她了，估计你大伯娘在山上也待不了多久，估摸着今下午就能回来了吧。” 李氏是前天去的山上，因为进山一趟不容易，所以一般会在山上待三天，会在山上歇两晚上，然后在第三天的晚上回来。 “希望大伯娘这趟能够顺利。”方思勤为她祈祷了一下。 姚氏见到她这样，也双手合十为她祈祷了一下，然后又道：“你在这里担心你大伯娘，有没有想过，你以前说要来留客崖的时候，娘亲有多担心你。” “娘，您不用担心我。”方思勤说了句，吐了下舌头，原本她还想跟姚氏说，她明天不跟她一块，她要去更远的山里找药材，这下听姚氏这么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哎，早知道她就不跟姚氏说李氏的事情了。 “娘，我会爬树呢，遇到野兽了，我就爬到树上去。”方思勤说道。 “你就会爬个树，你就以为没有野兽能奈何你了？那豹子也会爬树。” “豹子爬树没我快。”方思勤俏皮的说道。 “豹子爬树还没你快，怕是你半身进了豹腹，你还不知道吧。”姚氏没好气看了她一眼，“你呀，可别以为你会爬树，去山上就是高枕无忧了，就是没有野兽，还有毒蛇毒蜂，莫说那毒蛇了，就是毒蜂，咬你一口，也能要你半条命。” “娘……”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最后只道：“所以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这不是在看医书嘛，等这本医术看完，我不但能认得两种药材，说不定也能懂一点医术了，到时候再来山林，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思勤啊，咱现在挖茅草根也能赚点钱，以后你没必要再想着去深山老林里采药了。”姚氏说道。 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姚氏说的也没错，深山老林的确是危险，可不让她去深山里面采药，那她又当初又何苦找姚老爷子要这本书？ “娘是真的很担心你，我看你今天几次都说要去前头看看，娘每次都是提心吊胆的，你说野兽，其实娘还没那么怕，野兽来了，你至少还能跑，万一遇到了毒蛇，它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你都没个防备。” 姚氏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咱们这山里有五步蛇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五步蛇只要咬你一口，你走五步命就没了。 这还不是最毒的蛇，娘听说这深山里还有一种蛇叫黑瞎子，它会像蜘蛛一样吐一根丝在地上，自己则是躲在洞穴里，只要你一踩上那根丝，它就会从洞穴钻出来咬你一口，这黑瞎子可是毒，咬你一口，别说是走五步了，你顷刻间就会没命。” 姚氏说的神乎其神的，方思勤倒是有些半信半疑，“娘，这些您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五步蛇就不说了，的确是毒，但它并不是走五步就会死，它这个名字是形容它毒发起来很快。 至于那黑瞎子，方思勤还真的是没听过，也不知道姚氏从哪里听来的，若真有那样的蛇，听着还怪吓人的。 “这些都是你外公跟我说的，那还有假？”姚氏一脸认真的同方思勤说道：“当初咱家还养着狗，你外公带着它上山，结果那狗踩上了黑瞎子吐的丝，那黑瞎子当即从洞穴爬出来，将它给毒死了。” “娘，这是真的吗？”方思勤还是有些不信，“你说蜘蛛织网是为了网罗猎物，这黑瞎子又图什么呢？万一它咬到了大型的猎物，它也吃不到啊。” “那谁知道，它虽然吃不到大型猎物，但万一有什么耗子蛤蟆的经过，它也能猎到它们填饱肚子。”姚氏说道。 “或许吧。”虽然姚氏说的神乎其神，但方思勤还是半信半疑的，她暗暗将姚氏的话记在心里，打算有机会去问问别人，看到底是不是有这种蛇，若真是有这么恐怖的蛇，那她都不敢轻易上山了。 不过虽然她并不是特别相信，但这一下午，她也不敢乱跑了，原本她是想要跟姚氏说，去别处转转的，但姚氏这么一说，她便只在她的附近打转了。 跟姚氏挖草根一直挖到傍晚才回来，刚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哭声，方思勤心中隐隐有了不好预感，不会是李氏出什么事了吧？ 见到方宝轩院子里面玩，她当即招手让他过来，“方宝轩，你过来一下。” 方宝轩倒是也乖乖的跑了过来，“思勤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屋里是谁在哭？发生什么事了？” “是大伯娘在哭，她跟思月姐姐上山捡竹壳，结果回来的时候，思月姐姐被毒蛇给咬到了，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方宝轩说道。 “是吗？”听到这话方思勤连忙走到大房的房门口，此刻，李氏方老太等人都在屋内，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将这狭小的屋子围的水泄不通。 她挤进了屋子里，看到方思月果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李氏在一旁哭的正伤心，便问：“大伯娘，您给思月姐姐请大夫了没有？” “方才你大伯请了村里的欧石玉过来，给她放了血，清理了伤口，可是没有用。”李氏哭着说了句。 这欧石玉虽说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但平常也是以务农为生，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医药学习，医术水平也就跟姚老爷子一样，平常能帮忙去山上找点草药，治个普通的头疼脑热拉肚子，别的，可没那水平。 “大伯娘，您糊涂啊，思月姐姐这病，怎么着也要带到镇上去看看，再不行去县城找大夫看，您叫欧石玉来有什么用？”方思勤一听，有些急了。 “看不起人家欧石玉啊？当初你差点都病死了，不也是人欧石玉给你治好的？”旁边有一个大婶说道。 第121章 死马当活马医 呵呵，若是欧石玉水平真有这么好，那她也来不到这里了。 方思勤都懒得搭理她，只往床上的方思月看去，眼下，她的嘴唇都有点泛青了，看来是中毒已深。 “大伯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思月背起来，带她去镇上。”方思勤语气很急。 “去镇上，能成么？”李氏抬头头来。 “不管能不能成，总之是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就让思月在这里躺着，她更是好不了。”方思勤说着，就要去拉方思月起来，这时候，李氏也反应了过来，抹了一把泪，躬着身，要去背方思月。 “死马当活马医是没错，可去镇上看大夫的钱谁拿？镇上的那些大夫张嘴闭嘴就是要钱，可没有人情味。”这时候，方有仁不知道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刚刚送欧石玉去了。 “咱奶不在这里吗？她一向是心善，能看着自己的孙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毒死？”方思勤看了方老太一眼。 “我哪里有钱？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我哪里有钱？！”一听到的钱的事情，方老太就有些急了。 要她掏钱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她哪里有钱。 “娘，我求求您，您就救思月一命吧！”李氏听到有机会能救方思月，当即就跪了下来，“娘，我给您磕头了。” 她跪过去，伸手拉住了方老太的衣裳，不住的给她磕头。 这下方老太可是有些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不给钱面子是也过不去，可那都是钱啊，那是她多年攒下来的那点家底，为了救一个丫头片子拿出来？ “哎哟，我哪里有钱啊！”见到李氏对着她磕头，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当即也跪了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我把屎把尿将他们几个孩子养大，如今你们也到了当家立业的年纪了，还要我老天拔地的来伺候你们？若是有钱，我能看着思月躺在这床上？” “当初我让你们不要去山上捡竹壳，你们娘俩跟猪油蒙了心一眼，现在被蛇咬了，能怪谁？” “若是往常，我就是抛去我这张老脸，我给你们去借，我也得给你们借几个钱回来，可是现在是什么年成？谁肯借钱给我们？” 说着，她又朝门外那些看热闹的人磕头，“你们谁行行好，家里若是有余钱，借给我孙女看看病啊，等我孙女病好，我教她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们啊。” 这些人看到方氏朝他们磕头，纷纷避开，连热闹都不敢看了。 其中一个看热闹的婶子，见方老太如此做派，一边避让，一边说道：“老太太啊，我们都是一些苦哈哈的穷人，自己家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有钱？若是说村中谁有钱，怕是那猎户家了吧。” “你是说那叶远平？”有看热闹的问道。 见这婶子点头，又有人说道：“那叶远平听说可是响马贼，杀过人的，谁敢找他借钱，那他不得利滚利？若到了最后你还不上他的钱，他说不定得提刀来家杀人了。” “别人家他或许是这样做，但这方老太家中，他必然不会。”一个面貌老实的汉子忍不住的说道。 “为什么？”周围的人听到这老实汉子带着炫耀的语气，便问道。 这老实汉子见大家对这感兴趣，说得更欢了，“这自然是因为，这方家二房跟那叶远平有来往啊。” “啊？他们两家什么时候有的来往？” 这老实汉子便说的更加来神了，“我跟你们说哈，我上次看到方家二房的姚氏带着她家闺女，跟那叶远平走一路呢，他们一起推着车，手上还抱着布匹，听说是从那县城回来的。” “啊？正有此事？”众人听罢，啧啧称奇。 方家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事，方老太便看向刚进屋的姚氏，“老二家的啊，别人都说你认得那叶远平，你去找他借借钱，好救救你二侄女啊。” “这……”姚氏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跟叶远平也不熟啊。”她解释道，她跟叶远平的确不是特别的熟，这怎么众人觉得他们好像很熟一样。 “你们别胡乱猜测了，我娘跟叶大哥确实不熟，是我认得叶大哥，以前叶大哥曾经救过我的命，后来托我娘给他跟六婆做套衣裳，我娘答应了，这不让连生叔看到了，所以误会了。”方思勤在一旁解释道。 流言猛于虎啊，她得防患于未然，可别让这些村民们传起叶大哥跟自己娘亲的八卦来。 “连生叔，你上次看到的情况是不是这样？”方思勤说着又转头看向张连生，道：“那天你看着我跟我娘抱着布匹，以为是我们买的，可你想想，我们哪里买得起布匹啊。” “这倒也是。”众人听到这话，也信了几分。 方思勤便又道：“你说本来叶大哥从山坑中将我救出，就救了我的命，我还去找人家借钱，这算怎么回事？” “这倒也确实不妥当。”众人又点点头。 方老太便顺势说道：“既然借不到钱，没法去找镇上的大夫看病，那就听天由命吧，反正我们乡下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唉……”众人也都议论纷纷，方思勤却是再次将方思月拉起来，道：“还是带她去镇上看看吧，万一镇上的大夫人好呢？哪怕是去跪去求，他也总有个心软的时候，咱们让他通融通融，医药费先欠着。” “你倒是说的轻巧，医药费先欠着，那镇上的大夫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人凭什么愿意让你欠着医药费？”方老太在一旁说道。 “哪位叔婶家有车，可以借一下我吗？我跟我娘拉思月去镇上看看，万一人家心软了呢？死马当活马医吧。” 方思勤说着看向姚氏，姚氏点了点头。 这方思月好歹是她的侄女，她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的，既然方思勤说了要救她，那便救吧。 同时，她也很赞同方思勤的做法，她喜欢她的心地善良。 “我家有一辆平板车，如若你们不嫌弃，就拉去吧。”方家隔壁的一户人家说道。 第122章 摸黑前行 “谢谢李木叔。”方思勤连忙同他道谢，见李氏还跪在地上，跟傻了一样，她便让姚氏过来背方思月。 姚氏背着方思月出了门，李氏才跟傻了一样跟了上来，三人到了李木的家中，借了他的平板车，将方思月放在上面，然后姚氏连忙拉着她往镇上走。 “我来拉，我来拉。”到了这个时候，李氏连忙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再劳烦姚氏了。 “你这样怎么拉车，还是我来吧，等会累了，再换你拉。”姚氏说着拉着车在前头走。 李氏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抹了一把泪的，在后面推车，方思勤也连忙伸手帮忙推。 有了两个人在后头推车，姚氏在前头拉倒是也没那么累了，出了村子，李氏见到身后并没有人跟过来，又抹了一把泪，“这家中，谁在乎我家月月的死活呢。” “娘真拿我当个傻子了，要说家里一点钱都没有，我是绝对不会信的。”李氏又说道。 “行了，别说这些了，钱的事情，到了镇上再想办法吧。”姚氏说道。 李氏听了这话，抹了一把泪，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的推车。 推了一会儿之后，她便换到前头去拉车了，姚氏趁着跟李氏在前面拉车的时候，轻轻的拉了一下方思勤的衣襟。 “勤勤。”姚氏转脸一看方思勤，方思勤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娘，您是在担心钱的事情吧？” “嗯。”姚氏点点头，低声道：“我们前两天卖白茅也赚了一点钱，是不是可以拿出来给你思月姐治病？” “当然可以拿出来给她治病。”方思勤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人没了，那可就是真的没了。 “那你带钱出了没？”姚氏见方思勤答应，便又问道。 “没有。”方思勤摇摇头，道：“就咱们那点钱，要救思月姐，怕是杯水车薪吧，我看到时候还是得求求许掌柜。” 李氏在前头听着姚氏跟方思勤的话，很是感动，“二弟妹，思勤，若是思月真的能好起来，你们对她的恩德，我们永世不忘。”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也不知道将她拉到镇上去之后，人家大夫愿不愿意收治她。”姚氏说道。 她更担心的是，方思月还能不能被治好了，看她脸色乌青，是真的吓人。 “大伯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怎么好端端的就被蛇咬了呢？”方思勤忍不住的问道。 按理说，这蛇只要你不招惹它，它也不会主动咬人，毕竟，它的毒牙是拿来制服猎物的，可不是拿来咬人的。 虽然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但蛇就算是再贪心，也不可能将人这么大的生物当做是它的猎物吧。 “这说来也是我不好。”李氏说起这事，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家思月是替我受过了。” “怎么说？”方思勤连忙问道。 “唉，我们下山的时候，我没看到那条蛇就在路上晒太阳，我一脚就要踩上去，我家思月出声提醒我，结果惊到了那蛇，那蛇就将她给咬了。” 李氏说着，泪水涟涟。 “大伯娘，那您记得那蛇是什么样子的吗？”方思勤又问道。 “我……我没太看清，那蛇咬到我家思月后就飞溜走了。”李氏说道，“只记得好像是一条黑色的蛇，小小的，不大。” “黑色的蛇，莫非是那黑瞎子？”听到李氏说起是一条黑色的蛇，方思勤便又想起了姚氏跟她说过的黑瞎子，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主要是母女二人回来的时候本来就不早了，在屋子里又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面也昏昏的，都有些看不太真切了。 这蛇可是昼夜都有可能出没的，此刻方思勤越往前走，心中就越有些没底。 今天姚氏跟她说了一大通关于蛇的事情，这方思月又被蛇咬了，她现在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感觉得路上会不会有蛇。 要说，在这乡下，这蛇也真的不少见，平常一些四脚蛇、水蛇什么的，方思勤都没将它们放在眼里，从未感到害怕。往日里为了生存，她也没做他想，可今天走这一路，她却有些提心吊胆了起来。 “行了，思勤，你别再问这些了，怪渗人的。”姚氏也说道。 方才她也是一腔热血，因为担心方思月，什么都不想，也没看天色就推车了，这会儿的天色越来越晚，黑咕隆咚的，就路边一些发光的小虫，天上几颗星星，一弯淡月，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这样的山路上行走，要是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只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远处好像能够看到灯火了，隐隐约约能听到两三声犬吠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跟虫鸣一起，奏起了交响乐，姚氏三人的心中微微的踏实了一些，又提升了一点速度，巴不得快点到达目的地。 灯火看得越来越清晰，犬吠声也大了起来，似乎就在耳边了，三人也终于推车来到了这镇上。 “勤勤，你能看得到地方吗？你还能找到医馆在哪里不？” 到了镇上，两旁的店铺早就下了门，往日里热闹的镇子在这夜晚显得如此安静，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显得格外渗人。 有些店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有些店门口则是什么都没挂，街道上，有些黑咕隆咚的。 “娘，我得看看才行。”人在黑暗中本来就容易迷失方向，况且方思勤对这镇上也没有那么熟，她还得看看人家挂的招牌才行。 “娘，您抱我一下，我借人家一盏灯笼。”方思勤指着一户店家门口略微有些褪色的红灯笼说道。 “行。”姚氏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听到方思勤这样说，便过去抱起了她的双腿，将她举得高高的。 方思勤顺利的取下了灯笼，三人的身前便也有了光，她打着灯笼走在前头，挨家挨户的看过去。 “就是这里了！”总算是凭着记忆找对了地方，一看招牌也对得上，方思勤连忙过去拍了拍门板。 第123章 看大夫 “大夫在吗？”她朝里面喊了起来。 这药铺的人可能是在后院睡觉，她跟姚氏一起去拍门，直到手掌都快拍肿了，才有人过来开门。 “来了来了，喊丧啊喊。”门内传来了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等门开了，方思勤探头过去，“小程哥，是我们啊，你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啊。”这个伙计对方思勤还是很有印象的，端详了她两眼，很快就将她认了出来，“你是那天那个小姑娘？” “正是。”方思勤笑着同他点点头，道：“我姓方，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对了，我叫程阳，你下次来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程阳笑着说道。 这小姑娘可不好惹，那天嚷嚷着将掌柜都给叫了出来，幸好他们掌柜人好，也没有责怪他，不然，他指不定就要吃瓜落了。 不过掌柜的既然对这丫头不错，那他的态度自然也不能太差了，只和颜悦色的问道：“方姑娘，你这大晚上的，你来我们这药铺干嘛？” “我堂姐被毒蛇咬了，现在命在旦夕。”方思勤说着一扬手，李氏便将方思月给抱了过来。 程阳一听，连忙点了灯，走到方思月面前来看了她两眼，“哎呀，她这还真中毒不浅啊。” “我去给你们叫大夫。”说罢，他便往后院去了，三人在前头听见他的声音，“许大夫、许大夫您快醒醒，有紧急的病人。”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扰人清梦。” 随着这声音，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披着衣走了过来，他身材清瘦，留着山羊胡，嘴中不耐烦的念念叨叨，然而，等看到病人之后，他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认真了过来，“她这是中毒了？” “她被毒蛇咬了。”姚氏连忙说道。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只要我女儿能活下来，来世我做牛做马的报答您啊。”李氏在一旁焦急的跪了下来，扯着许大夫的衣服哭泣道。 “大伯娘，您先别这样，大夫也没说不救，您这样，耽误大夫看病的时间。”方思勤见许大夫微微皱了皱眉头，连忙将她拉开了。 许大夫虽然嘴上没说，但脸上神情却是舒缓了一些，他叫程阳过来将方思月安置到一旁简陋的病床上，然后给她把了脉，又伸手拨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眼珠。 众人焦急的看着他的动作，只听他缓缓的说了一句，“来太晚了……” 李氏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跪在地上打自己的脸，“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的月月。” “你先别着急。”这种病人家属许大夫应该是看多了，见到她这样，他只是微微蹙眉，“你先别急着哭，虽然来太晚了，但不一定救不回来。” “大夫，您是说？”听到这话，李氏猛的抬起头来，扇自己巴掌的动作也忘了。 “小程，去拿我的药箱来，再打一盆热水来。”许大夫吩咐了一句，程阳很快就去做了。 不多时，药箱拿来了，许大夫从药箱里面拿出一个针包来，摊开，里面是亮闪闪的银针，他拿起银针在灯上稍微燃了片刻，开始往方思月的头上扎针。 看到方思月的头上满是银针的样子，李氏又小声的啜泣出声，她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罪，心中心疼啊。 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爱争强好胜，小女儿也是一个爱拔尖的性子，唯有这二女儿，不争不抢、不哭不闹，所以她对她难免忽略了许多。 平常有些什么事情，她叫大女儿叫不动，小女儿年纪又太小，唯有这个二女儿，就是再苦再累的活，只要她一开口，她都愿意去做。 明明她比自己的小女儿要大了两岁，可她看起来却是跟小女儿一样的高矮，这些年来，她是亏欠了她这个女儿的。 “月月，只要你好起来，以后娘一定好好对你。”李氏双手合十，暗暗祈祷。 “哪怕是少我十年命，只要你能好起来，娘也甘愿。”看着床上躺着的方思月，李氏喃喃念叨道。 昏黄的灯光下，她小小的人儿，头上插满了针，看着就让人心疼，李氏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姚氏也红了眼眶。 可这却是还没完，大夫往方思月的头上施针了之后，那程阳也烧了热水端过来了，许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把细巧的刀来，他拿着刀在火上熏烤着，目光扫过方思勤三人，看着那两个妇人泪水涟涟的模样，他便将目光落到还算冷静的方思勤的身上，“丫头，你来。” “帮我将她的裤管的撩开，解开伤口处的布条，用力挤出毒血。”许大夫吩咐道。 方思勤连忙走过去，按照他说的做了。 虽然这伤口欧石玉已经帮忙处理过了，但她这么一挤，还是有发黑的毒血挤了出来。 许大夫似乎是嫌这还不够，又用刀子在方思月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让方思勤继续挤，最后他让方思勤拿热水帮她冲洗伤口处，自己则是去到后院去了。 不多时，他过来了，手里拿了一块长布，上面有一些磨碎的草药，他又走到柜台后面，从上面找了一些药粉药膏的，往这布条上面倒。 再然后，他拿着这布条走了过来，见方思勤已经将方思月腿上的伤口洗的发白了，才让方思勤罢手，自己将这药膏盖在了方思月的伤口处，然后扎紧了布条。 再然后，他将方思月头上的针一一拿下来，又走到桌子边写了个方子，然后拿给了方思勤，“照着这上面给她抓药。” 方思勤将方子拿给程阳，“程阳哥，麻烦帮忙抓两副药。” 程阳接过单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帮她将要抓好了。 方思勤将药提到桌子边来，许大夫拿起其中一包药，递给方思勤，“后院有专门熬药的地方，你让小程带你去，先煎一副药给她吃了，看看情况。” “好。”方思勤说着便跟着程阳去后院熬药，而李氏跟姚氏则是焦急的等待着。 第124章 没钱付账？ 过了一个时辰，方思勤才将药熬好端了过来，方思月仍旧是没有醒来，李氏拿着药喂她，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她眼泪又是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我来喂吧。”方思勤见了便说道。 她将她的头扬起来，慢慢的将药往她嘴中灌，总算是灌进去了。 许大夫见她喝了药，又拿针给她放了一回血，然后便打着哈欠回房去休息去了，程阳见状也说道：“你们有事叫我啊，我就住在这后头，叫大声点，我听到。”说罢，也打着哈欠离去。 “辛苦两位了。”姚氏连忙同两人说道。 两人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姚氏回过头，见到李氏还守在的方思月的病床前，她伸手握住了方思月的手，嘴中喃喃念叨着，“思月，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方思勤坐在小板凳上，身子靠着墙，一下又一下的垂着头。 姚氏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将她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今晚辛苦你了，睡会儿吧。” “嗯，娘您也睡会儿。”方思勤迷迷糊糊的说了声，趴在姚氏膝盖上，半梦半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思勤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她睁开眼来，见到姚氏已经靠着墙睡着了，李氏也趴在了床板上，她又去看方思月，却正好跟她乌黑的眼睛对上。 “思月姐，你醒了？”方思勤反应过来，声音也带上了两分惊喜。 “思月，你醒了？！” 听到方思勤声音的李氏抬起头来，看到方思月，明明是该笑的，可她的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姚氏也醒了过来，见方思月醒来，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问道：“思月，你怎么样，好点了没？” “嗯。”方思月点点头，话说的还不是很清晰。 坐在她床头的姚氏看她有些不对劲，探手过去，却发现她额头非常烫，惊呼道：“你发热了。” “大夫，大夫。”李氏慌张的叫了起来，却见许大夫穿着一身长袍走了过来，“别担心，发惹是好事，这是她自己在跟毒素做抗争。” “真的吗？”李氏连忙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许大夫，好让他问诊。 许大夫再次给方思月把了脉，看了她的眼珠子，又让她张嘴看了看她的舌苔，然后又问了她两句，见众人都看着他，他眼睛一瞪，“都看着我干什么，去熬药啊！” “哦，好。”李氏这才应了一声，方思勤主动要去熬药，姚氏让她坐下，“我去熬。” 方思勤便跟姚氏一起去了后院的小药房里，开始给方思月熬药。 熬药的时候，方思勤的肚子不免咕咕叫了起来，姚氏便问道：“饿了吧。” “有点。”方思勤点点头，昨天晚上她可是什么也没吃，又推车送方思月过来了，晚上又忙活了半宿，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可是，她这也没带钱在身上，本来这药钱还没给，总不能还借人家钱去街上买吃的吧。 姚氏也知道是这个理，只安慰她道：“你再忍忍，等你思月姐好了，娘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嗯。”方思勤点点头，往灶里添了一把柴。 又熬了一个时辰，这药才算是熬好，方思勤端过去喂方思月，方思月看着她眼含热泪的，她想要说些什么，方思勤却是制止了她，“你先别说话，省点力气，先喝药。” 因为发烧，方思月的嗓子也有些哑，只要用力说话嗓子就很痛，她便也听方思勤的喝了药，只是在喝药的时候，仍旧免不了落了泪。 “没什么好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啊，你的好运就来了。”方思勤笑着同她说道，可方思月眼泪却是留得更汹涌了，滴滴落在碗里，为这药又增添了一抹药引。 “可别乱哭，这泪水可也是药，你要是哭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这药效呢。”方思勤一边喂她喝药，一边想要逗她笑。 “你这丫头倒是也没说错，这泪水的确是一味药，我们管它叫着无根水。”一旁的许大夫闻言说道。 方思勤当即接话道：“许大夫，那这无根水能卖钱吗？” “你能哭啊？”许大夫看向方思勤。 “能啊，只要能卖钱，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有话道是泪流成河。”方思勤笑道。 “阿弟，这小姑娘可是个小财迷，你可别应她，否则她是真能哭的。”这时候，从后院走来一个富态老翁。 “许掌柜。”方思勤连忙叫了他一声，“您跟许大夫竟是兄弟吗？” “怎么，不像？”许掌柜笑道。 方思勤看了看，两人一胖一瘦，面貌也着实是不太相像，而且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一个却是不太爱说话，沉着张脸。 方思勤便道：“是不太像，不过你们正好互补。” 许掌柜笑着摇头，道：“你竟还知道互补？” 方思勤笑了笑，没回答她，许掌柜便自顾自的说道：“我跟他是两兄弟，平常我管抓药，他只管给人看病。” “真好。”方思勤随意应了声，许掌柜也笑着点头。 一旁的许大夫却是没好气的说道：“哪里好了？” 方思勤一愣的，随即应道：“就是很羡慕，两位到这年岁，还能如此亲密无间。” “谁跟他亲密无间，这就是个奸商。”许大夫吐槽了自家兄弟一句，方思勤没接话话，倒是一旁的许掌柜说道：“若不是有我，这家医馆早就垮了，你还骂我奸商。” “呵呵，若是没我，就凭你那点医术，这医馆你都开不起来。” 方思勤在一旁看着这两兄弟互怼，没再接话，而是专心给方思月喂药。 不一会儿，这碗药她便喂完了，而因为发烧的缘故，方思月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掌柜，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方思勤拉了拉姚氏，两人一同走向前去。 “什么事？”这许掌柜已经坐在柜台后面拨起算盘珠子来。 “就是，我堂姐这医药费，暂时没钱付，只能先欠着您的。”方思勤弱弱的开口道。 她这人在自己不占理的时候，表现是很怂的，尤其是找人借钱、赊账的时候，尤其的怂。 “没钱付账？” 方才还一脸慈祥的许掌柜，板起了脸来。 第125章 我来还 “没钱付账的话，那就将她扣押在我这，做个洒扫丫头吧。” “这可不行。”姚氏一听有些急了，正想要开口恳求，却见许掌柜笑了起来，“我跟你们说笑呢。” “这么机灵可爱的丫头，让她做洒扫丫头我也舍不得啊，不然，让她来我这药铺当学徒？” “许掌柜，您又在玩笑吧。”姚氏抬头说道。 “不不不，这次我可没有开玩笑了。”许掌柜摆摆手，道：“我是认真的，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让她来我这里当学徒。” “这丫头机灵，肯定比我这蠢伙计好使唤。”许掌柜话一落音，一旁的程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许掌柜，我笨手笨脚的，来您这当学徒，肯定会给您添麻烦的，我还是回家，也好想法子还您钱哪。”方思勤在一旁的说道。 “哎呀，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喽。”许掌柜说着，手指在算盘上拨弄了两下，抬头道：“一共是五两三钱银子，给你抹掉零头，就给五两好了。” “五两，怎么要这么多啊？”姚氏喃喃念道，这乡下人家，娶个儿媳妇都用不了五两银子呢。 “觉得多啊？”许掌柜看了两人一眼，姚氏低下头去，方思勤接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我堂姐能好起来，这钱不算多，只是我们家穷，五两银子对目前的我们来说，的确有点多。” “你们不会是想赖账吧？”许掌柜看着两人说道。 “没有，不会的。”姚氏说了句，心中却也有些发苦。 她转身走向李氏，“大嫂，刚刚大夫的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治好思月，得要五两银子。” “你们别弄错了，不是治好她要五两银子，而是目前她已经花了五两银子，后续再开药的话，还得给钱。”这会儿，许掌柜总算是展露出了他的商人特质。 “这……”李氏咬了咬唇，五两银子，说句不好听的，将她卖了，都不一定能换五两银子。 当初她爹娘将她嫁给方家，收的聘礼也不过才三两，现在，要她拿五两银子出来，她如何拿得出来。 之前只想着方思月能好起来，但现在，想到这沉重的医药费，她整个人心头像压了一座大山一样。 沉默了许久，李氏站起身来，走向了许掌柜，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掌柜，您刚刚不是说要洒扫丫头吗？若是我家月月能好起来，就让她给您做洒扫丫头，让她一辈子报答你们的恩德。” 听到李氏这话，许掌柜也有些懵了，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说道：“你刚刚也听见了，我方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李氏说着，毫无征兆，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许掌柜，我知道我这个请求让您很为难，可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家境贫寒，身无分文，让我婆婆拿出五两银子来给孩子治病，那是绝无可能，所以，我求求您，就收下思月，让她做您的丫头吧。” “她很勤奋，也很听话，以前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您们这次救了她的命，那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就让她做牛做马的报答您，可好？” “你先起来。”许掌柜伸手去扶李氏，李氏却是跪着往后退，并在地上重重一磕头，“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唉……”许掌柜叹息一声，“这位夫人啊，你想想，若是我这里每救一个人，就让她/他在我这里当丫鬟、小厮，那我这医馆岂不是成了牙行了？” 李氏闻言，自知理亏，但她再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再继续跪下去。 “大伯娘，您先起来。”方思勤走了过去，伸手去扶李氏，李氏不肯，方思勤便道：“大伯娘，你这样做，岂不是陷许掌柜于不义？许掌柜说的没错，若是每个人都是您这样做，他这医馆还如何开下去？” “人家救了思月姐的命，我们不能这样做，那钱您若是实在还不起，我来还。” “你？”李氏这才抬头看向方思勤。 方思勤点点头，“嗯，我来还。” 说罢看向许掌柜，道：“许掌柜，您不肯让思月姐给您当丫鬟，我们又暂时没有钱还，那我们只能做一回无赖啦，我给您写张几张欠条，以后我慢慢还您钱，可好？” 见许掌柜有些迟疑，方思勤便道：“您放心，三年之内，我一定还清。” “好！”听方思勤这么说，许掌柜也觉得信她一回，方思勤便找许掌柜要了笔墨，写了五张一两银子的欠条，签字画押，给了许掌柜。 “你小丫头竟然会写字？”瞧见方思勤递过来的欠条，许掌柜端详了两眼，对她又是欣赏了两分。 没想到这小丫头小小年纪这么有担当，虽然是农家出身，竟然还通点笔墨。 嗯，虽然这字写的不怎样，但是作为一个孩子，也还算是不错了。 “跟着村里的猎户，学了几个字。”方思勤笑着回道。 “嗯，你为何写五张一两的欠条，而不是直接写一张五两的？”许掌柜又问。 “因为这钱我得慢慢还，可能是一两一两的还您，这样写，方便。”方思勤答道。 她并没有盲目自信，她知道五两银子她真的可能要还很久，但是她不能不还。 说带方思月来镇上治病是她提议的，许掌柜这药铺也是她找来的，那她就该负责到底。 “你这人啊，小量，还逼得人家小丫头给你写欠条。”一直在一旁看着医书，沉默不语的许大夫等方思勤三人转身后，才抬头朝许掌柜嘀咕了一句。 “哎，你是医者仁心，可我是商人啊，我若不稳住了，依照你那性子，我这药铺早就成善堂了。”许掌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别看他整天笑呵呵的，但是该他收钱的时候，他不会心软。 在这小镇上，来看病的穷人哪个不可怜？一般的穷人，小病都不会来看，一旦进了这医馆，那可都是花费不小的大病。 难道他要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免药费？若是这样的话，那他这医馆早点关门算了。 第126章 姚氏的赚钱大计 方思勤三人沉默的坐在方思月的床边。 气氛很是凝滞，直到程阳端着几碟清粥小菜送了上来。 “几位饿了吧，来，吃点东西。”程阳将食物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见这里气氛很是沉重，他也没多说，放下东西，便打算走。 “哎，程小哥。”方思勤叫住了他，“这粥要不要给钱的哪？” “这个，掌柜的没说，应该是不要的吧。”程阳挠挠头。 “那我们就吃了哈，谢谢你，也替我谢谢许掌柜。”方思勤说了句，端了碗粥给姚氏，在端给李氏的时候，李氏都不敢抬头看她，只沉默着接过了。 方思勤自己倒是就着小菜，吃的津津有味。 她早已饥肠辘辘，这简单的白粥小菜，竟让她吃出了绝世美味的感觉。 等她喝完粥，却见姚氏跟李氏，一碗粥几乎还没怎么动，她有些纳闷了，“娘，你们怎么不喝啊？” “欠了这么多的钱，娘怎么喝的下去。”姚氏叹息一声，又看了方思月一眼。 为什么救治她，要自己的女儿付钱？可是当时那情况，她实在是说不出阻止的话来，但眼见着方思勤背负了这么重的债务，她这心中焦急的很。 现在，她的心头，也如同李氏一般，压了一座大山。 她用她有限的算术知识在心中盘算着，一根络子卖一文钱，五两银子等于五千文钱，就是忽略掉买彩线的本钱，她也得打五千根络子，才能还上这五两银子。 五千根。 假设她一天晚上可以打十根，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根，要还这么多的钱，起码得小半年。 奇怪的是，她这么一算心中竟然轻松多了。 不就是五千根络子嘛，勤勤跟许掌柜说的是三年之内，时间足够了。 方思勤正欲劝说姚氏，却见姚氏朝她展颜一笑，“娘这就吃。” 方思勤见到姚氏这样，倒是纳闷了，“您想通啦？” “有什么想不通的，花一年半的时间，能够救思月的命，这再划算不过了。”姚氏说道。 “什么一年半？”方思勤问道。 姚氏拿着碗，轻轻的吹着粥面，然后吸溜了一口粥，才道：“娘算过了，赚五两银子，一年半的时间足矣。” “嗯？” 方思勤心中疑问重重，但也没问，倒是一旁的李氏听到这话后，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二弟妹，你刚刚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 “你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里，赚五两银子？” “你先喝粥，喝完粥我跟你说。”姚氏说道。 “你没骗我吧？”李氏看向姚氏，姚氏略一沉脸，“我骗你做什么，你快吃吧，吃了我就跟你们说。” 见她神态轻松，李氏心中也信了几分，她也不怕烫，拿着勺子，呼噜几下，就将这粥全喝下去了。 “二弟妹，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李氏抬起头来，一脸期盼。 姚氏也三两下将碗中的粥喝完，用调羹将碗边刮干净，然后抹了把嘴，将碗一放，才对李氏说道：“大嫂，我会打络子，这你知道的吧？” “嗯嗯。” “这络子在县里，一根就能卖到一文钱，那么要赚五两银子，只要打五千根络子就行了。”姚氏轻松的说道。 李氏也盘算了一下，急着说道：“还真是这样，那弟妹，你能教教我吗？” “让你们代替我还掌柜的钱，我心中过意不去，你教教我，我来打络子，我来还钱。” 此刻，李氏那张大饼脸上好像一个小太阳，散发着一种叫希望的光芒。 “当然可以。”姚氏大方的说道：“只要你愿意学，我哪有不教之理？” “我当然愿意学，只是怕弟妹你嫌我笨。” “打络子其实很简单，只要用心，就算是再笨，多学几次，也就会了。” 听到两人讨论起打络子赚钱的事情来，姚氏还跟李氏盘算还清五两银子要多久，她很开心的说，若是她们两人一起打，那就只要半年多就能还清了。 两人都很高兴的，先前压在心头的大山也稍微挪开了一些，总算是能让人喘口气了。 见到两人讨论的高兴，方思勤忍不住的说道：“娘，打络子不要本钱吗？那彩线哪里来？” “彩线买嘛，我就算是一两银子，那我们再多打一千根络子就好了。”姚氏语气还算轻松。 “嗯，那怎么卖呢？”方思勤说道：“上次我们能卖一些出去，那纯属运气，我们不是次次都能卖这么多的，你就是拿到镇上去，按照半价卖给人家，人家又能否收这么多？” “这……”这个问题，问得姚氏有些卡壳了，不过她很快又有了信心，“镇上卖不出去，就去县里，县里卖不出，就去府城嘛，府城这么大，我们总能卖出去的。” 方思勤听到她这么说，也忍住没再跟她算车马钱、路上吃喝的问题。 难得姚氏这么有信心，那就让她去做吧，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只要有恒心，刚想敢做，愿意承担，五两银子，也算得了什么呢？ 见方思勤沉默不语，姚氏便凑过来问道：“勤勤，你也觉得娘亲这个主意好吧？” “嗯。”方思勤笑着同她点头，姚氏脸上便露出笑来，“我就知道，有你的认同的，娘心中更加有底了。” 方思勤看向姚氏，她没想到，如今她的意见对姚氏来说，竟然如此重要，幸好她方才没有胡言乱语，打击姚氏的自信心。 “娘，您的主意是不错，不过您也别太担心，我肯定有办法还上这钱的。”方思勤说道。 “不不不，这钱该我们还，到时候等你思月姐醒来了，让她跟我们一起打络子，让她一起还。”李氏在一旁说道。 “等思月姐醒来再说吧。”方思勤淡淡一笑。 “是是是，我去叫大夫来把把脉，看她好些了没。”李氏说着，转身去许大夫去了。 许大夫过来给方思月把了脉，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手轻抚着胡须，“她没什么大碍了，等她醒来，喂她喝点粥，再过几天，她就能活蹦乱跳了。” “真的，谢谢大夫，是您救了我家思月的命，我给您磕头了。”李氏说着，又要跪。 “起来吧。”许大夫连忙伸手托住了她。 第127章 风雨前的宁静 李氏站起身来，再次向许大夫弯腰致谢，许大夫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虽然他并不需要李氏对他歌功颂德，但他的付出能够得到别人的肯定，他还是很高兴。 “我等会给她再开一副药，去去余毒，好让她好的更快些。”许大夫说道。 “那……”能让自己的女儿好的更快，李氏自然是高兴的，但一想到那医药费，她又是迟疑了起来，“若是不开这副药，她会不会有事？” “这个，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要多躺几天罢了。”许大夫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用再开药了。”李氏连忙说道。 “你确定？” “我确定。” “其实这副药只是排余毒的，并不贵。”许大夫猜想她或许只是怕这药贵，便向她解释道：“我尽量开便宜点的药给你，几十文钱足矣。” “不用不用，我们带她回去多躺几天就是。”李氏说道。 虽然在许大夫眼中，几十文钱微不足道，但对李氏来说，几十文钱也是一笔巨款。 许大夫见李氏这样，心中暗叹，也没再多劝，只是叮嘱她，等病患醒来后，尽量让她多喝水，有条件的多喝点绿豆汤，还可以捡石榴皮煮水给她喝。 这些叮嘱，李氏也一一记下了，虽然绿豆水她不一定能准备好，但是向人家讨一点石榴皮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话，方思月也醒来了，她睁开眼，见到姚氏跟方思勤，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方才发烧的缘故，她的嗓子哑的厉害，都近乎失声了。 “思月，你好点了没有？”李氏见到方思月醒来，连忙走了过来，见到方思月张着嘴又不说话，她很是担忧，“你不会是哑了吧？” “大夫？”她转过身，眼中带着哀求，幽怨又忧心，这会儿药铺里已经来了别的客人，许大夫一边同别的病人问询，得空答了她一句，“烧伤了喉咙，修养两天就能慢慢说话了。” 得了大夫，李氏总算是安心了，她转过脸来，看着方思月，“太好了，菩萨保佑。” “娘、娘……”方思月的声音十分轻微，也就三人凑得近才能听清，见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李氏连忙附耳去听，倒是姚氏说道：“大伯娘，孩子喉咙烧着呢，就别让她说话了，有什么事情，等她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完，她又叫方思勤去给方思月倒水。 喝了一碗水，方思月喉咙舒服多了，她又要说话，姚氏让她别说，她却坚持要说，还招手让姚氏跟方思勤贴耳过来。 姚氏跟方思勤附耳去听，却听见她说了两个字，“谢谢。”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姚氏摇头，但脸上却不免带上几分笑来。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一句谢谢，轻之又轻，但奇怪的是，这一晚上的劳累，因为她这两个字，竟好像减轻了不少。 “弟妹，既然思月醒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少顷，李氏问道。 “是该回去了。”姚氏点点头。 她们这一晚上，为了方思月，没能回家，也不知道回去后，会面临着什么，方老太会不会生气。 按理说，救人是一件好事，她们半点错处都没有，可不知为何，想到方家，她们竟不约而同的有些胆怯，有些害怕。 “弟妹，等回去后，若是咱娘有什么说头，你尽管往我身上推。”李氏说道。 “他们能有什么说头？咱们是过来救月月，又不是做别的，他们自己冷血无情，还敢指责我们不成？”姚氏嘴上说得硬气，但其实，她心中也没底。 “别多想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带思月姐回去吧。”方思勤说道。 这眼见着这医馆的病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们可别再占着这床榻。 扶着方思月起来，依旧是让李氏背着，几人同许大夫、许掌柜他们再次道谢，便同他们作别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上午，李氏在前头拉着板车，等回到方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正午了。 三人汗如雨下，推开门，整个方家却是安静无比。 几人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正欲往西厢房走，突然正房中传来了声音，“回来了？” “到正屋来。” 三人无奈，只得将车放下，李氏背着方思月，四人一起进了正屋。 屋子里面，方老太跟方老爷子坐在上首，方有仁跟方有福坐在两侧，赵氏跟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坐在屋里。 “思月的病怎么样了？”方老太问了句。 这倒是让李氏有些惊喜，没想到现在方老太也会关心人了，她连忙答道：“好多了，大夫说她再好好休养几天，就能完全痊愈。” “那医药费呢？”方老太又问。 “咳咳。”方思勤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只可惜李氏并未领会她的意思，还是如是说道：“医药费花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方老太一张马脸拉的老长老长，“你们哪来的钱？” “借的。”李氏如实答道，“我们给大夫写了欠条。” “还写了欠条？”方老太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得用五两银去救？” 见到方老太隐隐有发怒的样子，方有仁连忙看向李氏，“你怎么这么笨，既然这大夫肯救你们，你就不会跪下来求他？实在不行，就让思月住他那里，给他当牛做马，也省的家里还要给她还这钱！” 李氏抿着嘴，没有说话。 方老太摆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她们两个还配不配做我方家的儿媳妇，这才是大事。” “两个妇道人家，一夜没归家，谁知道她们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情！” 见方老太越说越歪了，李氏连忙解释，“娘，您别多想，我们就是拉着思月去镇上看大夫，然后就在镇上医馆守了思月一晚上，我们哪里都没去。” “哼，你身无分文，人家大夫凭什么无缘无故给你的孩子治病？谁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 方老太一脸鄙夷，又看了方有仁一眼，“老大，她这一晚上没归家，这就是不守妇道，传出去，让别人笑话！” “多余的话，娘也不说，她是你媳妇，你自己看着怎么处理。” 第128章 心有魔鬼 方有仁听到方老太的话，那张看似老实的脸上，涌现了阵阵怒意，他走到李氏的面前，按住方思月的肩膀，将她推到了一旁，然后抓起李氏的头发，不由分说，“啪”的给了她一巴掌！ “贱人，说，你昨晚上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给老子戴绿帽了！” 李氏头发散乱，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方有仁，“我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在照顾月月，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弟妹。” “哼，她的话能信吗？谁知道你们约定了什么！”方有仁根本不听，他抓着李氏的头发，又给了她一巴掌。 “啊！”年纪尚小的方思兰见到这一幕，尖叫了起来。 脸上带着怒意的方有仁，此刻好像魔鬼一般。 她的尖叫却没让方有仁清醒，反而给他助兴一般，他在家窝窝囊囊，这次打李氏，却好像打开了他心地的魔盒，放开了他心中的魔鬼，他揪着李氏的头发，轮着拳头，直往李氏揍来。 方思勤从未见过此等家暴的场景，她瞠目结舌，呼吸急促了起来，扫了四周一眼，只见方有福跟赵氏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而方老太，脸上则是隐隐带着快意。 对于方思月的生命，方老太并不看重，她怕是在气恨姚氏跟李氏带着方思月去看病的举动，冒犯了她的权威，所以才故意挑拨。 这方有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姚氏上次还说，他并不会的轻易打李氏，而且他颇有心计，并非是个容易受挑拨的人，难道也是因为李氏的行为让他觉得没了面子？破坏了他在他们小家庭中的权威跟地位，所以他才借着这个机会，如此行为？ 一是让李氏知道他才是她的天，另外一个，也好方老太面前表现一下。 “贱人，老子今天就要让你长长记性！”拳拳到肉的声音，让方思兰越发是尖叫了起来，就连方思云也是瑟瑟发抖，一旁的方思月被姚氏搂着，用手给她遮着眼睛。 这事，是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姚氏作为弟妹，根本就没资格插手。 她只能在一旁喊道：“大哥，你别打了，大嫂她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大哥，算了吧，毕竟是你的妻子，给个教训也就成了。”方有福也假惺惺的劝道。 “是啊，大嫂肯定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她就只是在医馆陪护思月而已，根本就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赵氏也说道。 屋子里面，孩子的尖叫声、哭喊声，方有仁的骂声，方有福跟赵氏虚情假意的劝阻声，各种声音混做一团。 嘈杂的声音似乎让方有仁来了劲，他此刻打李氏打的更凶了，方思勤看着看着，眼前成了一片血色。 她站起身来，忽地拿起一旁凳子，用力往方有仁那边一砸。 椅子砸到了方有仁身上，剧痛让方有仁停下了手，这片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屋子有了片刻的安静，众人将目光都聚到了方思勤身上。 方思勤抬手腕抹了一把汗，看着方有仁，怒斥道：“方有仁，你是不是人？” “你自己不肯救自己的女儿，大伯娘愿意去救，怎么，这伤到你男人的自尊心了？” “你明知道大伯娘是怎样的人，她不可能背叛你，做出那等不守妇道的事情来，你还故意打她？” “你这样的人，还有心吗？” “难道巴着那个阴毒的老太太，比爱护自己的妻子，保护自己的女儿更加的重要？！” 方思勤一席话，在屋子里面掷地有声，方有仁被她骂醒过来，他看着李氏，她嘴角沁出的红色鲜血，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燥热的夏天，人本身就很烦躁，很难保持冷静，饥饿跟憋屈，更是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所以，他对李氏挥起了拳头。 李氏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看到他看来，眼中有些畏惧。 方思兰跑了过来，抱着自己的母亲，方思月也跑了过来，她抬起头，对方有仁怒目而视，眼中，竟有着仇恨的光芒。 方思云就站在了方有仁的身边不远，她虽然没有去抱李氏，却一步一步的往墙边缩。 所有的孩子都怕他，讨厌他了。 “咳咳。”方老太重重的咳了两声，她可不能让方思勤掌控场面。 “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种，我们方家，有你说话的份吗？还敢打长辈了，你信不信，我绑你去方家祠堂跪上几夜！” “好啊，你叫人来绑我啊！”方思勤抬头看着她，浑然不惧，“作为一个长辈，你就看不得小辈好？我知道你是后娘后奶，你若是不想看到我们，我们可以净身出户，你又何必故意挑拨，弄的家宅不宁？” “你这样的人，说你是搅屎棍，都抬举你了！” “你，大胆！”方氏还从未被一个小辈指着脸这样骂过，她站起身来，对方思勤怒目而视。 方思勤也仰头与她对视，虽然她个子矮小，可气势却比方老太强了千百倍。 “爷爷，你不打算说句话吗？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置身事外？这家中如今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在背后默许的吗？你以为你一直保持沉默，就能做一个好人？”方思勤又将矛头指向了方老汉。 天知道，她刚来的时候，还天真的以为他很无辜，她甚至觉得他很可怜，作为一个男人，在家里没点权利，什么事都得听方老太的。 可是现在，她觉得她错了，方老汉并非真不管事，方老太的许多行为，根本就是他默许的，指不定有些事情，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即使是她想多了，但沉默者，就是无辜者吗？ “闹够了没有？”这次，素来沉默着的方老汉终于开口了。 “闹够了就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方老汉说了一声，站起身来，又一瘸一拐的回到东屋去了。 “哼！目无尊长、不守妇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方老太也起身回东屋去了。 “是啊，有些人，迟早会遭报应！”方思勤在她背后喃喃说了一句。 第129章 我以后不嫁人了 骂走了方老爷子跟方老太，方思勤便走过去扶起李氏，“大伯娘，您没事吧？” 其实她这句话说了也是废话，被方有仁打成这样能没事嘛。 “走吧，我带您去看大夫。”方思勤拉着李氏胳膊。 “不用了，我没事。”李氏摇摇头，撑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次被方有仁打成这样，她是真的伤心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 方思勤见到她的背影，也没说话，只将方思月拉了起来，“思月姐，你身体还没好，我扶你回房躺着吧。” 因为余毒未清，方思月的身体本来就很不好，眼下见到这一幕，受到了刺激，更是气血上涌，方思勤方一扶着她，她就“噗”的吐出一口黑血来，可是将众人吓坏了。 “思月……”姚氏连忙跑过去，“婶娘带你去看大夫。” “不了。”方思月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了，吐了这口黑血，我觉得舒服多了。” “真的吗？你有事可别硬撑着，反正已经花了不少钱了，不差这一点。”方思勤说道。 “我真没事。” 方思勤见到她这样，也没再强求，只扶着她回到了他们的房间，临走前，谁也没有看方有仁一眼。 李氏坐在屋子里面暗自垂泪，见到方思勤等人进来，连忙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月月，娘对不起你，又将你给拉下了。” “没事。”方思月微微摇摇头，李氏这两天竟然这样的关注她，对她这样的温和，她已经十分的满足了，甚至巴不得再被蛇咬一次，只要能得到她这样温柔的话语。 “来，你先睡下。”姚氏不知道方思月的心里想法，只将她扶到床上，帮她脱下鞋子，让她躺到了床上。 又看向李氏，“大嫂，你刚刚也伤的不轻，我帮你看看吧。” 她要去碰李氏，李氏却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没事，不就是挨顿打，这乡下的女人，谁没有挨过自己男人的打。” “唉……”听到李氏这话，姚氏幽幽一叹，又越发是想念起方有诚来了。 是的，方有诚他虽然个子高大，但从来没有打过她，就这一点，他就比村里很多的男人要好。 “以前她大伯也不打人的，今天他肯定是受了娘的挑破了，你别生气了。”姚氏劝道。 方思勤听了却觉得浑身堵的慌，她觉得很闷，可有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她只觉得这时下真的是太可怕了，男人竟然都会打自己的妻子，而乡下的妇人都习以为常。 “我没事，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先去忙吧。”李氏说了句。 “嗯，那我们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的。”姚氏见李氏并不想要她们待在这里，便拉着方思勤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方思勤第一句话说的便是，“娘，我想要赚很多很多钱，我以后不嫁人了。” “为什么？”姚氏不解的问。 “这时下的男人随便打女人，都没人指责，我以后若是嫁出去了，被人欺负怎么办？”方思勤抬头说道。 “不会的，有娘在呢，以后谁若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娘拿刀去他家剁了他！” 看姚氏这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方思勤嘴角微微上翘，她伸手抱了抱姚氏，“娘，您一定活得很不容易。” “没有，你爹他人很好，从来没打过我。”姚氏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思念。 方思勤却好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无端感到愤怒，“没打过您难道就是很好了吗？” “不是，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说，你爹他真的很好。”姚氏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那您跟我说说，他哪里好？”方思勤抬头问姚氏。 “他会抽空帮娘干重活。”姚氏说道，“有时候上山砍柴，娘砍得多了，挑不动，你爹看到了，会帮忙。” “哼！”方思勤却是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好？若是真的对您好，就不该让您干这么重的活。” “这家里他也做不了主的。”姚氏对方有诚倒是很理解。 “他做不了主？那三叔四叔就能做主了？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做这么重的活？就连大伯娘怕是也没做您那样重的活计吧，他自己没有主见，不去爷奶那里争取，让您干那么重的活，偶尔帮您搭把手，这就叫对您好了？” “你这孩子，别这样说你爹，他也是没有办法。”姚氏说道。 “什么没有办法？他就是窝囊！”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你现在还维护他！他在您被欺负的时候，都没帮您说过一句话，他好什么好！” 方思勤说着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知道为何，她此刻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他若是对您好，就该在爷奶面前维护您，若是嘴笨维护不了，就该说分家的事情，带您离开这里，自己过日子，可他什么都没做，整天跟老黄牛一样，为方家鞍前马后、累死累活就算了，还带着自己妻子一起做老黄牛，这算什么好！” 见到方思勤这奶凶奶凶的样子，姚氏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去，想去给方思勤顺顺毛，方思勤却一把将她的手给打开了。 “好了，别生气了。”姚氏还是将手放到了她的头上，顺势摸了两把，“以后你爹保护不了我，有你这个小管家婆保护我好不好？” “你将你爹说的很不好，我知道你是关心娘，是心疼娘，但是你要知道，你爹真不是坏人，他真的很好。”姚氏看着方思勤说道：“别人都可以说你爹不好，但是你不可以。” “你知道娘不能生育，这若是搁在别人家，早就被休了，可是你爹从来没有嫌弃过娘，当初娘想要你成为娘一辈子的女儿，你爹为了你，跟方家大吵了一架，甚至说了要带着娘跟你脱离方家，也是因为这，你爷爷才不得不让步，让你入了方家族谱，但前提就是，我们以后必须听话，多做事、多干活，若是以后再说分家，那就只能净身出户。” “有这回事？”方思勤抬起头来。 “当然，娘还会骗你不成，只是你那时候年纪还小，不记得了罢。” 姚氏摸摸方思勤的脑袋，说道：“娘记得那时候你胆子很小，跟着娘回来时，整个人就跟个小鸡仔一样，在娘怀里发抖，没想到现在，长成一只小母老虎了。” 第130章 我才不是小母老虎 “我才不是小母老虎。”方思勤嘟囔了一声，“我是凶猛的大母老虎。” 姚氏便道：“好好好，你不是小母老虎，你是大母老虎。” 见方思勤小脸缓和了下来，姚氏便笑着看她，“不生气啦？” “本来就没生气，我生什么气，我一点都不生气。”方思勤说道。 “那你就是还在生气。”姚氏说着，好似想到了一些什么，“娘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打开柜子在里面翻啊翻的，终于翻出了一个小册子出来，她将册子放到方思勤的面前，翻开其中一页，指给方思勤看，“你瞧，这是娘，这是你。” “方思勤，姚氏之女。”姚氏指着这几个字，念给方思勤听，方思勤低下头，见上面的确是这样写的，便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族谱？” “这不是，这是我们方家的家谱。”姚氏将这册子递给方思勤，“族谱可是由族长保管着，哪能轻易让我们在家里摆着。” 方思勤接过这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着，果然，这上面只是记载了如今方家的人口，以及方老爷子的原配，还有方老爷子的爹娘，除此之外，册子上再无别人。 “你别看这只是家谱，那族谱上写的也是跟这一样的，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还写了娘的名字。”姚氏显得很高兴，她伸手揽过方思勤，“上了族谱，你这一辈子就都是娘的女儿了。” “嗯嗯。”方思勤重重的点头，其实她心里却是比姚氏想的更加的多些。 姚氏如此在意方家的族谱，想来，不仅仅是想着自己一辈子都是她的女儿，也想着她一辈子都是方家儿媳妇，都是方有诚的妻子吧。 她对方有诚是真的有爱情的。 “娘，爹当初在那里修河堤，您知道吗？”方思勤问道。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姚氏不解的问道。 方思勤便答道：“我想等我以后有钱了，若是爹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只要他没变心，他就是失忆了，我也要将他的记忆唤醒，让他回来看您。” “可是娘也不知道你爹是在哪里，这事还得去村里问问别人。”姚氏说道。 “那您有空就去问问，若是离这里不远，我们过段时间就去找他。”方思勤打定了主意。 既然她爹还不坏，对她娘也好，那她就去主动将他找回来。 这辈子，她要成为有爹有娘，被人宠爱的孩子。 “好。”姚氏缓缓的点头，她知道方思勤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不过再有主意的孩子，她也是个孩子。 “先不说这些了，饿了吧，娘去给你做饭。” 姚氏说着，起身将那本家谱往柜子深处塞好，然后便拿了一些米面出去了。 由于还没有买铁锅，所以这段时间，她还是得去正房做饭。 今天她做的多了些，不但做了她们吃的饭，还给大房母女也做了些。 吃饭的时候，她给大房送了一海碗的粥还有几块面饼，方思勤也没有说什么，五两银子都花了，也不能真的看着她们饿死吧。 不过，今天也就是李氏受伤了，不然她们有手有脚的，她可不会惯着她们这个坏毛病的。 吃完饭，姚氏便去村里打听他们当初服徭役的地方了，听说就是在县城，不过是在县城郊外的某个河道上，姚氏记下来了河道的名字。 “捞刀河。”方思勤也喃喃念叨着，记下了这个古怪的名字。 也不知道这条河为什么叫捞刀河，反正有空的话，她要去看看。 这一天折腾了这么多的事，剩下的一点时间，姚氏便也没出去了，随便做做家务，又去附近山上扒拉了一点柴火，这一天就过完了。 第二天，姚氏跟方思勤拿上钱去了镇上，主要是去买了一些打络子的彩线回来，另外还买了一口小铁锅，一口鼎锅，一些碗筷，还有一对木桶、两只木盆，这样以后她们就不用再去上房做饭了，也省每次都要让方老太瞧见，再徒生事端。 这铁锅，方思勤都是买的旧铁锅，这样若是他们问起来了，她们就可以说着铁锅是从姚氏娘家拿回来了，一来避免麻烦，二来也省的他们以后打这锅的主意。 除了铁锅之外，方思勤还买了一只鼎锅，这鼎锅也是买的旧了，买来是专门用来烧热水的。 这会儿的鼎锅说是叫鼎锅，其实并不是一口鼎，只是一个圆形的铁锅而已，这边的乡下人管它叫鼎锅。 木桶木盆这些的，是用来装水跟洗菜跟洗脸的，有了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具，以后她们没事就真的不用去上房了。 一次性买了这么多的东西，虽然锅都是旧的，但是碗筷是新的，木盆木桶也是新的，看着还真有些显眼。 方思勤知道她不应该买这么多，太扎眼了，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她不想再跟他们在一块生活洗漱了。 买了这些东西，就能减少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能极大的减少看到方老太的时间。 反正若是到时候他们问起，那就是姚老爷子给的，锅鼎都是找他借的，木桶跟木盆是借他的钱买的，以后要还。 幸好姚氏挑着这些东西回来的时候，方老太不在院子里，并没有看到，不然指不定她又要骂咧了。 将这些东西归置好后，姚氏便将她新买的彩线分了一些给李氏，又让李氏过来跟她学打络子。 李氏看起来已经完全从被打中恢复过来了，只是脸还有一些肿，不过她显然并不在意这些，而是很积极的跟姚氏学打络子的活。 她没打过络子，学起来的确有些慢，姚氏教了她好几遍，她才终于学会。 不过她虽然学的慢，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很好的，她打的络子很细密，也很齐整，不比姚氏做的差。 学会后，她很兴奋，说要回去教给方思云等人，让她们都学会，好一起打络子还债，姚氏自然是没有二话，只让她随便教。 方思勤本来是想要上山采药的，但方思月被咬的事情，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阴影，她决定这段时间自己还是乖乖在家打络子，采药的事，过段时间再说，等她再将这医书再啃透点，然后去药房配点雄黄粉什么，以驱长虫。 没点准备，她可再不敢随随便便去深山里乱转了。 第131章 洗脑专家 夫妻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即使上次方有仁对李氏下了狠手，但是很快，他们又和好如初了。 最近李氏带着孩子们天天在家打络子，方有仁瞧见了，便问道：“你最近怎迷上打络子了，谁教你的？” “二弟妹教的。”李氏低低的答了一句，怕方有仁因为上次方思勤打他的事迁怒姚氏，她还有些不太敢提起姚氏。 “她？”果然一提到姚氏，方有仁的声音就大了些，“她会有这么好心？” “其实她也不是好心，”见到自己丈夫生气了，李氏有些害怕，当即解释道：“因为那天给月月治病花了五两银子，是思勤签的欠条，所以我就跟她学了这手艺，好跟他们一起打络子还钱。” “你说什么？”听到李氏的话，方有仁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说上次给咱思月看病，欠条是方思勤那臭丫头签的？” “嗯。”李氏点了点头。 方有仁瞥了李氏一眼，好似有些发怒的样子，“是她签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还以为是你这死婆娘签的，天天去缠着爹娘，就想要让他们拿钱出来，合着那欠条是她签的。” “没想到这次你还挺聪明的。”方有仁说着，脸上露出笑来，夸了李氏一句。 李氏极少得到方有仁的夸赞，自打嫁给方有仁，她就感觉自己摸不着他的心，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他嫌弃她的外貌，嫌弃她没有给他生下儿子。 所以今日，即使他只是说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却仍旧是让李氏感到高兴，她抬头见他脸上神情一改之前的灰暗，便大着胆子跟他挨得近了些。 见到李氏挨过来，方有仁也并不嫌弃，只是一边看她打络子，一边说道：“这次你做的不错，脑子总算是开窍了，不但没亏这个医药费，还得到了一门手艺。” “赶明儿我去镇上问问，看着络子有没有人买。” 方有仁拿起她打好的一根络子，拿起来看了看，道：“我看你这络子打的挺不错的，指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看看二房的人，心多奸，我好几次瞧着二房的在洗锅，那锅里沾的锅底，我一看就知道是熬米汤留下的。” “现在大米的价格都翻天了，她还能买得起，就光凭她挖草根卖的那些钱，哪里够？指不定就是她打络子赚的。” “你别看她平常好像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其实心眼不比三房的少，她跟大家说是挖草根赚的，其实是打络子赚的，你就是拿着锄头，将山上的草根全给刨了，估计也刨不出二两米出来。” 听到自己男人说的这一大堆，李氏就是尴尬的听听，并不敢回话。 自己男人说看到姚氏洗锅有米汤的痕迹，他哪里知道，那天姚氏给了自己一海碗粥，还有几块面饼。 不管二弟妹这钱是怎么赚的，反正她救了月月的命，还给了自己一口吃的，她领她的情。 “我看你这络子也打了不少了，前两天还看到兰兰她们都在打络子，不然这样，等过两天赶集，我就拿去镇上问问，若是能够换到几个钱，咱也买一升米来尝尝，都好几没吃过米饭了。” 方有仁颇有些回味的说道。 “当家的。”听到这里，李氏有些明白方有仁的意思了，忍不住开口道：“这络子到时候是要给二弟妹，让她去拿去卖的。” “为什么？”方有仁差点没跳起来，“让她拿去卖，指不定她卖一文钱一根，跟你说只卖了半文一根，你又没有跟去看着，到时候她随便找个理由扣几文钱，你能知道？” “不是，当家的，这打络子的彩线是二弟妹提供的，所以这络子也要给她。”李氏有点不敢说出实情。 “你傻了吧，等我们卖了这络子，再买彩线还她就是，何必一定要让她去卖。” “我之前跟二弟妹说好了，这打的络子都归她，要跟她们一起还债。”李氏听到方有仁这样说，就知道他没听清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怕他会生气，她说完，赶紧垂下了头。 头顶半天没有传来声音，李氏怯怯的抬起头来，却见到方有仁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一般，不等她反应，她头顶便是传来了一阵剧痛，方有仁紧紧抓着她的头发，一巴掌将她的头打得往一旁歪去。 “你是傻了吧！” 他骂了一句，李氏捂着脸，含泪看他。 见到她的眼神，他没有半点心疼，反而感到厌恶。 若是一个美人，这样看着他，那自然是让人心疼不已，可看着她那张点了芝麻的大饼脸，他心中怒意更甚，打了她一巴掌还嫌不够，一脚就将她连人带椅子踹翻在地。 “我刚刚还夸你聪明，结果呢？你跟我说打的络子要拿去给她们还债？” “你是她们爹还是她们娘？你打的络子为什么要交给她们还债？” “当家的。”李氏捂着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还不敢哭出声，只解释道：“她们欠那债是因为要给我们月月治病，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还。” “狗屁的于情于理！” 方有仁往一旁唾了一口，“若不是她们张罗着要带思月去镇上找大夫，指不定我们一文钱不花，思月的病就自己好了。” “退一万步说，咱思月是她侄女，她自己要抢着去签欠条，那是她自己逞强，是她自己蠢，能怪得了谁？” “她们蠢，你可别跟着犯蠢，五两银子，咱们成亲这么多年，你见过五两银子吗？五两银子，要还到何年何月去？” 李氏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要跟方有仁说一下姚氏算得账，告诉他，五两银子并不用还多久，但见到方有仁暴怒的样子，她便不敢开口了。 方有仁骂了李氏一顿，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见到李氏那样子，他便道：“行了，别坐地上了，起来了吧。” 他亲自伸手将李氏拉起来，又同她道歉道：“对不起，我刚刚也是怒气上来了，我不该打你。” “当家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气我太笨。”李氏抹了一把泪说道。 第132章 洗脑专家（二） 其实，自从上次打了李氏之后，方有仁的脾气就变坏了，原先他并不会动不动就打人，可自从那次之后，他就好像真的放出了心中的恶鬼。 反正就算是打了李氏，再跟她说两句好坏，她又会像从前一样了，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打？ 村里那些男人说的对，这女人就是欠收拾，看自己这么一收拾她，她就听话多了。 方有仁还有些自命清高，觉得他跟村子里那些打婆娘的糙汉子不同，他跟他们不是同样的人，比如说，那些糙汉子打了也就打了，而他不一样，他是软硬兼施。 瞧他才刚打了她，这会儿跟她说两句好话，她不是又贴上来了？ “其实我也不愿意打你。”方有仁微微叹息一声，同李氏说道。 “我知道，是我太笨了。”李氏乖顺的答道。 “我不是嫌弃你笨，我是觉得你太善良了，识人不清，太容易被人利用。” 方有仁看了李氏一眼，语气温柔而无奈，“咱们这个家虽然不大，但其实也是一个小江湖，大家心眼都不少，就你最为善良单纯，你若是再这样，那还不被二房、三房她们吃的连渣都不剩啊。” “你一直觉得二房的对你好，但你想想，她真的对你好吗？她若是对你好，为什么不早将打络子的手艺教给你？而是要等到这会儿才教你？她还不是想要你这个免费的长工。” “你以为她们带我们家二丫头去看病，还给二丫头花钱，那就是心地善良了？” “大错特错！” “她们只是怕我们二丫头真的出了事，她们晚上睡觉不安稳。” “二房的多有心计啊，她明明是打络子赚的钱，却劝你去挖草根、捡竹壳，如果不是听了她的话，你怎么会去山上捡了竹壳？如果你不去山上捡竹壳，咱二丫头怎么会被蛇咬？” “她们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良心不安，所以才会带着咱二丫头去看病，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 “凭心而论，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若是与你无关，你会这样费心费力又费钱吗？就假设是思勤被蛇咬了，你会带她去镇上看大夫，没钱签欠条也要救她吗？” 方有仁一番推理跟反问，直接将李氏给说懵了，李氏顺着他的话细细的回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当初若不是听二房说挖草根跟捡竹壳能赚钱，她根本就不会想起去山上捡竹壳这回事，而且凭心而论，若是二房的思勤被咬了，她顶多是去看看，绝对不会费心费力的去救治她，将心比心之下，她觉得月月被蛇咬这事，跟她们的确有点关系。 人总是会将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的头上，方思勤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费心费力的救治方思月，到最后，这事倒还成了她的错了。 她从未让她去捡竹壳了？捡竹壳能赚钱这事，又不只有她跟她娘知道，就算是她们娘俩说的，腿长在她们身上，这事还能怪到她们的头上来？ “你明白了没？”见到李氏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方有仁又问了一句。 李氏点点头，方有仁便叮嘱道：“所以，你可千万别犯傻去给她们还债，有这钱，咱们买点大米，熬粥吃它不香吗？” “当家的，我听你的。”李氏听到方有仁这话，点了点头。 “哎，其实我们若是有钱，帮她们还债也没什么不行，毕竟大家也算是一家人，可问题是我们没钱，几个孩子还饿着肚子，嗷嗷的找我们要吃的，我们这做爹娘的，总是要为孩子多想一些的，为了孩子，就算是被人骂两句，又能算得了什么。” “当家的，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周到，我就想着人不能言而无信，却没考虑到孩子，我听你的，就是被她们骂，我也认了。”李氏下定了决心。 听到李氏这话，方有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可得稳住了，为了孩子，她们要说就让她们说去，这络子我等过两天赶集了，拿到镇上去卖了。” 李氏跟方有仁说这话的时候，方思勤跟姚氏去采凤仙花跟草珠子去了，完全不知道他们两夫妻商量的事，她还跟姚氏商量着等积攒多了络子，就拿去县城卖掉。 每天，方思勤都会将她们母女俩编织好的络子跟手绳分明别类的放到床头的篮子里，每十根作一小捆，一百根作一大捆，这天，她见她这小篮子都装了一小半了，便跟姚氏说道：“娘，我们明天就去县城吧？” “明天？”姚氏放下手中的彩线，转过脸来，方思勤便将篮子从床上拿下来，拿到姚氏看，“娘，您瞧，咱们这几天，可积攒了不少的络子了，再加上大伯娘那里的，我估计能有不少。” “也行，早点去卖掉，也省得她们心里没底。”姚氏说道。 “娘将手中的络子打完，便去将你大伯娘那里的络子拿来啊。”姚氏一边说，手又开始动了起来，等手上这根络子打完，她突然又同方思勤说道：“勤勤，娘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等你大伯娘那边打的络子拿来的，咱将她们的络子跟我们的分开放，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你大伯娘她过得不容易，现在分开吃了，就你大伯一个人在外刨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她们娘几个吃的，我就想着，这次你大伯娘打的络子，咱卖了之后，将钱给她，让她们买点粮食吃，等下次，咱们再收她们的钱，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娘您都这样说了，那就听您的。”方思勤知道姚氏骨子里还是善良，为会别人着想。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家勤勤最善良了。”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这才开心起来，她站起身来，将手中打好的络子递给方思勤，“娘这就去找你大伯娘。” “去吧去吧。”方思勤接过络子，同她挥挥手。 姚氏走后，方思勤继续打络子，她现在都有些爱上了这门手艺，看到自己编织出各种各样漂亮流苏络子，她还挺高兴的。 这会儿，她正在想一个新的款式，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她抬起头来，“娘，您回来？” 第133章 看清了她 瞧见姚氏脸色灰败，一脸晦气的样子，方思勤起身，给姚氏倒了杯水，“怎么了，看您脸色不太好。”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大伯娘说她这段时间没打多少络子，不用我们帮忙去卖了。”姚氏喝了一口水，随口同方思勤说了句。 方思勤初时听倒觉得有些诧异，但很快，她便明白了，只问姚氏，“娘，您觉得，大伯娘她们真的是没打多少络子吗？” “你说呢？”姚氏放下水杯，“这段时间她基本上天天都带着几个孩子在家打络子，就算是几个孩子贪玩，但你大伯娘可不是一个躲懒的人。” 姚氏本不想要跟方思勤说这些，可不说出来她心中实在是气不过，只继续道，“其实我知道她说的是托词，你不知道，她当时那样子，就好像是怕我抢她的络子一样，明明当初是她主动说要跟我们一起还债的。” “而且她也不想想，这段时间，我每次做饭，哪回不要多做一点，给她们送过去？可她半点并没有半点感恩。” “也是了，反正现在思月也活泼乱跳的了，她也能打络子赚钱了，她便翻脸不认人了呗。” “其实你也知道，我也不是说要逼着她跟我们一起还债，做了十多年妯娌了，我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竟是这种人。” 姚氏越想越生气，嘴中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既生气，又有些伤心，“我都怀疑当初她主动说要跟我们一起还钱，就是看上娘打络子这门手艺了，可恨娘上了她的当，费心费劲的教了她这门手艺。” “好了，娘，您就别生气了。”见到姚氏气得厉害，只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姚氏接过水又喝了一口，可还是很生气，只恨道：“当初就不该救思月，让她们去死！” “娘，当初我要救思月姐，不是因为大伯娘的原因，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她，我也没想过要她们还钱，既然她们现在反悔了，那便罢了。”方思勤安慰道，“手艺她学去了就学去了，我这还有更时兴的款式。” “思勤，你倒是看得开。”见方思勤这么冷静，姚氏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看不开又能怎样？其实我觉得能够通过一点小钱，看清一个人也挺好的。” 方思勤走到姚氏身后，给她按揉着肩膀，“娘，您就别多想了，不就是五两银子的事嘛，等这次我们去县城卖了络子，我就去买些雄黄来防身，到时候再上山一趟，若是能够找到一些值钱的药材，那还这五两银子，不是分分钟的事嘛。” “你这孩子，说得倒是简单。”姚氏摇摇头，向后拉住方思勤的手，将她拉到身前来，“你知道思月这次就是上山被蛇咬了，你还敢上山？” “所以啊，明天咱们去县城，要记得买雄黄嘛。”方思勤说道。 “雄黄倒是能驱蛇，但是万一没用呢？”姚氏还是不敢让方思勤冒险。 “娘，其实蛇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咬人，您想想，那叶大哥天天都在山上跑呢，他怎么没被蛇咬到？”方思勤安慰了姚氏一句，道：“反正到时候再说吧，咱们先别想这些了。” “对啊，所以你大伯娘她们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被蛇咬！”姚氏还颇有些气愤的说道。 方思勤听了，只是笑笑，没有搭话。 同一时间，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方思月低声问着李氏，“娘，方才二婶过来，您怎么那样说？我们不是打了很多的络子了吗？若是这次不让二婶拿去卖掉，等凑多了，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这些络子，明天你爹会拿到镇上去卖，你就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了。”李氏说了句。 “娘，您是打算直接还二婶钱，好给她一个惊喜？”方思月又说道。 “还什么钱啊，我们又没欠她的钱。”一旁的方思云说道：“爹都说了，这络子要是卖了，是要给我们买粮食的，还要给我买头绳。” “可是上次给我治病的钱都是二婶花的，娘说了要还的。”方思月听到这事后，连忙说道。 “那是给你治病花了，我们又没花。”方思云没好气的说了句，方思兰也在一旁噘着嘴，“就是。” “娘，爹前两天说的话还算数嘛，我要吃花生糖。”方思兰跑到李氏面前，偎依着李氏说道。 方思月则是将目光放到李氏身上，李氏摸了摸方思兰的头，都不敢抬头看方思月，只一脸慈爱的同方思兰说道：“当然会买。” “娘！”听到这话，方思月有些急了，“您当真是不愿意还二婶的钱了？” “什么叫还她的钱？那钱本来就是她欠下的，关我们什么事。”李氏被方思月追问得急了，心虚的凶了她一句。 方思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若是以前，她还能强忍着泪，可是前段时间她被蛇咬了，娘对她这么好，这才几天，娘又开始无缘无故的凶她了。 “当初若不是她们让我们去山上挖竹壳，你怎么会被蛇咬？她们救你，那是理所当然。” 听到李氏这样说，方思月哭的更凶了。 她虽然是一个孩子，但是她有自己的是非观，她知道李氏说的这一套没有道理。 “你就会哭，娘说得本来就有道理，为什么要给她还钱？那欠条又不是咱娘签的。”方思云在一旁说了句，她生怕李氏反悔，只看向李氏说道：“娘，这次您做的对，我看二妹是驴脑子，回头让爹来跟她说。” “思月，你这孩子就别犟了，等这络子卖了钱，娘也给你买根头绳，快别哭了，否则你爹回来要骂你了，这段时间，你爹脾气可是不好。”李氏吓唬方思月说道。 “随他骂，我没错。”方思月说了声，坐到床上，李氏见她不闹了，也就没管她了，自己整理起这段时间打的络子来，打算明天让方有仁带到镇上去问问。 方思月沉默了半响，鼓起勇气看向李氏，“二婶的钱算是我欠下的，娘，您既然不肯给我还钱，那我就自己还，我这段时间，应该打了不少络子了吧？您将我打的络子还我。” 第134章 又开始说歪理了 “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在吵什么！” 李氏等人正说着，门被人推开了，方有仁走了进来。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听到我的声音，都不说话了？”方有仁走过来，到桌子边坐下，李氏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刚刚几个孩子闹着玩呢。” 方有仁也没接话，只“咕咚咕咚”喝了一口水。 “思月，现在爹回来了，你有什么事跟爹说吧，别在我们面前哭哭啼啼。”一旁的方思云便说道。 “哦，思月你有事要跟爹说？” 方思月还是有些怕方有仁的，她抬头看了方有仁一眼，又低下头去。 “怎么有事不说？那就是没事了。”方有仁说着又要出去。 方思月捏紧拳头，鼓起勇气，同方有仁说道：“爹，您跟娘是不愿意还二婶的钱了吗？” “还二婶的钱？爹娘什么时候欠过你二婶的钱？”方有仁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 听到方有仁的话，方思月抿着唇不再说了，她已经知道他们的答案了。 “思月，爹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二婶给你垫了医药费，那钱得咱们还？”方有仁看到方思月这样子，又问道。 方思月抬头看了方有仁一眼，没有吭声。 “有话还不敢说？”方有仁又说了一句，方思月这才看了她一眼，点点下头。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方有仁见到方思月点头，冷笑了一声，“爹娘养你这么大，你怎么没想着要报答你爹娘？你二婶就给你垫了一回医药费，你就心心念念，要全家人给她还债？”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思月低声的说道。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咱家穷的连饭都没得吃，都快饿死了，你还想着将你们打的络子拿去还她的钱？” 方有仁板起脸来，却是看向李氏，“我真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教她的，怎么她就生的这样笨，还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 “我刚刚在外面听你说，你要你娘将你打的络子还给你？”方有仁又看向方思月。 方思月这次可不敢吭声了，方有仁倒是也没骂她，而是语重心长的同她说道：“你眼里就只有为你垫了一次医药费的二婶，你想过将你养大的爹娘吗？你怎么不想着多打点络子，多卖点钱，孝敬孝敬你爹娘？” “你看看你爹我，每天山上田里的给你们找吃的；你娘半夜还在月光下给你们缝缝补补；你姐姐快能许配人家了，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妹妹饿的面黄肌瘦，你怎么不多想想我们？” “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你能不能分得清？” “爹，我……” 被方有仁这么一说，方思月是哑口无言。 “你什么你？老话说的好，百善孝为先，爹娘可不希望养个白眼狼。”方有仁说着，就将脸别到了一边去。 “她就是只白眼狼，爹您别生气了，以后女儿会孝敬您的。”方思兰连忙跑到了方有仁的身后，伸出手给他捏着肩膀，“爹，您辛苦了吧，我给您捏捏肩。” “爹，我也来给您捶捶腿。”方思兰也跑到了方有仁身前来。 就方思月，一个人坐在床上，仿佛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思月，你爹方才说的这番话，你听进去了没？”李氏走到方思月身边来，“娘也不求你能记着娘的好，但你爹的确是不容易，你虽然是个女娃，可你爹从来就没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 “刚刚你说的话让你爹那么生气，他也没骂你。” “你要知道对错，要理解你爹的一片苦心。”李氏摸着方思月的头，一片怜爱。 是了，爹娘将她生下来，她是欠他们的恩情。 “爹，娘，对不起，是我错了。”见方有仁背对着她不理她，她还是同他开了口道歉。 方有仁倒是也没拿着架子，只转过头来，“知道错了就好，忤逆爹娘可是大不孝，你可别跟二房那离经叛道的丫头学。” 方思月点了点头，头垂得低低的，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爹娘给了她第一次生命，爹娘的恩情她要还；二婶跟思勤救了她的命，相当于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们的情她也得还。 不过经过这一遭，给了李氏的络子她可不敢再说要回的话了，第二天，方有仁跟李氏一大早就起来，张罗着要将这络子拿去镇上卖，她眼睁睁看着，总感觉他们做的有些不对，但是她嘴笨，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她看着他们出门，方思云跟方思兰也一起送他们，不同的是，她们两个是带着期盼，是一脸雀跃，方有仁临走之前，答应了要给她们买漂亮的头绳，还会给她们买糖回来。 然而方思月却是觉得有些闷，她站在门外，恰好看到方思勤跟姚氏出来，她见到她们，竟连见她们的勇气都没有，只慌忙别过了脸去，看向了远处。 “娘，这思月还躲着我们呢。”等离她远些了，方思勤随口说了句。 “那还不是心虚么，没想到我们折腾了一宿，救了一只白眼狼回来。”姚氏这次真是被李氏伤到了，她如今是连方思月也恨上了。 是了，当初李氏对她们弯腰屈膝、感激万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才多久，李氏跟她插身而过的时候，都不打招呼了。 “她躲着我们，说明她还知羞。”方思勤却是说道。 “一点点羞耻而已，算得了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初你大伯娘对我们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结果这才多久，她见到娘都不打招呼了。”姚氏说道。 “好啦好啦，咱们犯不着为她们而生气。”方思勤连忙安慰姚氏。 实际上，她自己也挺生气的，虽然她没有想要她对她感恩戴德，但谁又想自己救的人是一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呢。 感觉到方思勤情绪有些低落，姚氏又牵着方思勤的手，方思勤转头看她，听得她道：“都别想了，你说的对，犯不着为他们而生气，等去县城卖了这些络子，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方思勤笑着点头。 第135章 自我审视 这去县城的路是真的远，第一次没去过，总觉得再走一会儿就到了，靠着这股劲，不知不觉倒是也到了。 偏偏上次走了一遭，知道去县城的路途大概有多长，走起来反而觉得累。 还没走到一半，方思勤就快没劲了，只得叫住姚氏，到一旁的大树下坐着歇会。 方思勤打开自带的水壶咕噜噜喝了一口水，整个人才觉得有了一些力气。 早晨的太阳迎面扑来，热情似火，耳边知了叫声声，听了让人心烦。 姚氏拿出帕子，给方思勤擦了一把汗，心疼的说道：“下次娘一个人来就行了。” “您一个人我不放心。”方思勤说道。 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娘在做生意这方面是不如你，但是娘只要诚心去卖，总会有人买的。” “况且，现在咱也不是之前了，之前还想着家里有点粮食，要面子，不好意思去吆喝的，现在一想到还欠了那么多钱，娘就也能豁出去了。” “娘。”方思勤转头看向姚氏，“是我连累您了，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带思月去看病，还主动签下欠条，我们也不会欠这么多的钱。”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姚氏伸手摸着方思勤的额头，叹息一声，“要怪就怪你大伯他们，一家子都是狠心人。” “你大伯扔着思月不管，你大伯娘不想还钱，我知道你这孩子讲义气，不想给人家大夫惹麻烦。” “娘，有您真好。” 若是搁在别的人家，她一个孩子掺和了这么多的事，还心肠软的签下五两银子的欠条，怕是早就被打死了，可是姚氏都没有怪过她，还主动跟她一起承担。 “娘，我会尽快还清这银钱，让您过上好日子的。”方思勤看着姚氏的手，再次承诺道。 人都是懒惰的，她也不例外。 实际上，自从捕获了那头野猪，满足了最基本的温饱之后，她也没有之前那种紧迫感了，虽然依旧是努力的，但却没有特别的努力。 之前她还想着晚上去抓蛐蛐，可是她一直没去，因为晚上蚊虫多，她对黑夜又有些许的害怕，所以她打了退堂鼓，将这事一直搁置了下来。 还有去山上采药，她也没走多远，这次更是以怕被蛇咬为借口，又懒得去山上采药了，因为爬山真的很累，山上蚊虫又多，就是有再好的风景，她也无暇欣赏了。 “娘，我歇息够了，我们走吧。” 或许是因为又自我审视了一番，方思勤此刻又是干劲十足的了。 然而，等走了一段路后，这种干劲渐渐消退，疲惫渐渐涌了上来，她又有些想要歇息了。 方思勤，别忘了你对自己说的话，这才走多远，你要坚持住。 若是连这点路都走不了，那你还能做什么？ 她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鼓劲，一直到县城，她都没有再歇息。 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量。 这次来县城，她们出发的时间应该比上次还要晚一些，但看这日色，她们来到县城的时间却比上次还要早。 这次她直接去了上次卖小玩意的那条街，找到了一家绣铺，直接往那绣铺去了。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呀？”店家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身穿浅粉色的绣花襦裙，看着非常素雅。 “姐姐，我这里有些络子跟手绳，您看看您这里收不收？”方思勤将手里的小竹篮递了过去。 “我看看。”店家接过方思勤手中的篮子，放到柜台上，从中拿了几根出来看了看，“看着还挺精致的，咦，这款式我倒是没见过，你们在哪里学的？” “这都是我们瞎想的。”姚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我有一个表姐在府城的大户人家当丫鬟，这是她教我们的，说是府城最时兴的样式。”方思勤却是同店家说道。 “思勤。”姚氏不解的看向方思勤，方思勤也看了她一眼，朝她微微一笑，“娘，表姐虽然让我们不要告诉别人，但这位漂亮姐姐跟我们素味平生，她又不会跟人乱说。” “你说的对。”姚氏想明白了方思勤的意思，也点点头，配合道：“我那外甥女也是在那大户人家偷学的，她就教给了我们，还让我们不要告诉别人，怕引起麻烦。” “原来是这样。”这少妇点点头，道：“难怪这样式看着挺时兴的。” “你们打算卖个什么价？”少妇放下络子，淡淡的问道。 “表姐跟我说，这络子在府城能卖上三、五文钱呢。”方思勤煞有其事的说了句，然后又道：“不过我们是想要跟您长期合作的，就三文钱两根您觉得怎么样？” “今年年成不好，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舍得钱来买这个络子。”少妇看了方思勤母女一眼，道：“两文钱三根，你们若是觉得可以，我这就跟你算钱，若是不行，那就拿走吧。” 两文钱三根。 姚氏一听，觉得比在镇上的店铺卖划算，当即就要答应，方思勤却按住了她的手，抬头道：“姐姐，一文钱一根可以吗？我们也是想要跟您长期做生意。” “我们是经常来县城的，若是下次过来，卖给您的这些络子您没有卖出去，我们还可以收回来。”方思勤又说道。 “哦，你们有这样的自信？”听到这话，这少妇倒是多看了方思勤一眼。 方思勤笑了笑，“只要您别卖太贵，我相信可以卖掉的，毕竟每一个络子都是我跟我娘认真做的，里面倾注了我们的心血，我有这个信心。” “那行。”听到方思勤这话，这少妇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思勤本来还准备了满肚子说服她的话，却没想到，竟没有派上用场。 少妇已经在柜台上摊了一块布，将这络子倒出来，然后开始数了起来。 她素手纤纤的点着数，在以红色、粉色为主的色彩明艳的络子里，她的手指是这么的显眼，修长而又白净。 “小丫头，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少妇发现了方思勤的目光。 第136章 驱蚊香囊 “你还怕我数错啊？”少妇促狭的看着她。 “没有，只是姐姐你的手太好看，我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手。”方思勤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来，示意自己没有说谎。 少妇闻言，倒是也瞥了方思勤一眼，见她幼小的手上竟然有不少的伤痕，她又多看了两眼，发现她手有些黑，也挺粗糙的，一点都不像是一双孩子的手。 便又下意识的看向姚氏，姚氏被她这么一看，有些内疚的垂下头去，“这孩子勤奋，经常帮我做事，砍柴烧火她都做，久而久之，手就粗糙了。” “原来是这样。”少妇点点头，天知道，先前她还以为姚氏虐待孩子了呢。 不过想想，乡下人家的孩子，好像都是这样的。 “对于姑娘家来说，手还是要好好爱护的，等会你们可以去杂货铺买一罐猪油膏来擦，那东西不贵，十文钱就可以买到一大罐。” “好，谢谢掌柜的提点。”姚氏连连点头。 对于这少妇来说，十文钱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乡下人来说，十文钱却不是少数了，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大坪村，许多人家哪怕是将老鼠洞都翻过来，怕是也找不到一文钱。 “哎呀，我刚数到多少了？”少妇跟方思勤母女俩说了两句话，却是忘记了自己方才数到哪里来了。 “你刚刚数到五十三了。”方思勤说道。 “哦，对。”少妇说着，又数了起来。 不过这次她是五根五根的一起数了，之前她之所以一根一根的数，也是顺便看看这些络子的品质究竟如何，会不会只有摆在前头的精致，后面的就变了样了。 所以她在数数的时候，顺便都看了一遍。 不过她看了这么多，见到她看过的每一根都很精致，她对她们便也信任些了，便开始五根五根的数，也就是随便扫一眼。 就这样，一篮子的络子跟手绳，很快就数完了。 少妇抬头看向两人，“一共是三百六十二根，我没数错吧？” “对。”姚氏点头，这络子母女俩出来就已经数了的。 少妇便将络子收了起来，又打开柜台，给了她们三颗小小的碎银子，又数了六十二文钱给她们。 见姚氏盯着这碎银子看，少妇便跟她解释道：“这些碎银子一块是一钱，实际上，这年成银子还值钱一些，你若是害怕有假，我给你铜板。” “不，我们就要这碎银两。”方思勤连忙说道，姚氏也朝少妇的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是乡下人家，没怎么见过银子，多看了一会儿。” “没事。”少妇倒是也不介意这些。 姚氏便将钱接了过来，放到她身上背着的布袋里，那三块银锭子她放到了布袋的夹层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全，只又用自己的手帕包着，放入了自己的怀里。 对待银钱，怎样重视也不为过。 但一旁的少妇瞧见姚氏的动作，仍免不了扬了下嘴唇，她倒也不是故意要笑话姚氏，只是她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掌柜姐姐，你可以将一些络子跟手串像您这里的扇子一样挂出来，说不定有人看见了想买。”临走前，方思勤又同这少妇说道。 “好，我会考虑的。”少妇应了声。 方思勤便同她挥手告辞了。 两人出了门，姚氏感叹道：“瞧人家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多漂亮啊，说不定她的年纪比娘都小不了多少呢。” “虽然我叫她漂亮姐姐，但其实在我心中，娘亲最美。”方思勤抱着姚氏的胳膊，说道。 姚氏嘴角便翘了起来，“你呀，就会哄娘开心。” “走吧，娘带你去买猪油膏。”姚氏说着，便拉着方思勤往方才绣楼掌柜给她们指的杂货铺而去。 “娘，您真要买猪油膏啊？”方思勤说了句，“那可是十文钱呢。” “十文钱怎么了？你为了别人都欠下了五两银子了，为自己花十文钱又算的了什么？”姚氏看了方思勤一眼，眼神有些促狭。 方思勤一时倒是无话可说，只道：“我都听娘的。” 姚氏今天怀里有钱，来到杂货铺之后，倒也是买了个痛快，不但买了一盒猪油膏，还花了十文钱给两人买了刷牙的刷牙子，有了这个，以后她们刷牙就不可以用杨柳枝了。 除此之外，姚氏也买了一些盐等做菜用的调料，还买了白糖，方思勤知道，姚氏在钱上面一向是大手大脚的，果不其然，就这杂货铺走一趟，那六十二文钱就只剩两文钱了。 “娘，买这么多东西干嘛？”方思勤还是有些舍不得，一根络子一文钱，这六十二文钱她要打几天呢。 “这些东西我们都要用啊，你瞧这香囊，掌柜的说了里面放了驱蚊的药材，虽然贵了点，但是你以后放在身上就不会用蚊子咬你啦。”姚氏从自己的布包里翻出一个香囊来，很高兴的将它递给方思勤，让她现在就挂在身上。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方思勤接过这香囊，在姚氏的催促下，将这香囊挂到了腰间。 说是香囊，其实这就是一个朴素的小麻布袋，上面有两根拉绳，里面放了一些草药。 以现在方思勤有限的医药知识，倒是不能完全认出来，但她倒是认出里面有艾草跟野菊花，还有一些碎樟木，这香囊或许有些驱蚊的效果，但效果肯定不大。 不过既然是姚氏一番心意，她就收下吧。 只是想到，这样一个香囊就要五文钱，她便有些心疼，不过这更是坚定了她要学好医药的决心。 以后她若是也能熟练的使用药材、搭配药材了，那她也能做一些驱蚊香囊了，说不定还能做一些养生药膳，用以割大户人家韭菜。 “勤勤，娘发现你赚钱厉害，但却舍不得花钱。”路上，姚氏对方思勤说道。 方思勤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怜惜咱们赚钱不易，尤其是娘，您半夜偷偷借着月光打络子，您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知道啦？”姚氏没想到她的动作竟然会让方思勤发现。 “去买蜡烛吧，顺便将我的雄黄也买了。”方思勤说着，又拉着姚氏转身进了杂货铺。 方才姚氏故意遗漏了给她买雄黄，就是打消她去山上采药的念头，却是没想到，她还是想起来了。 第137章 小馋猫 “勤勤，这蜡烛两文钱一根呢，还是算了吧。”等方思勤真的要买蜡烛了，姚氏又有些舍不得买了。 “娘，您还说我舍不得花钱，您还不是一样？”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 她们母女俩都是一样的人，舍得为对方花钱，却舍不得给自己花钱。 “那就买，不过买油灯就够了，买蜡烛划不来。”姚氏又说道。 “这油灯烟气太重了，要买就买蜡烛。”方思勤却是固执的说道。 她选了十根蜡烛，又买了二两雄黄，朝姚氏伸手，“拿钱来。” “这钱都没焐热呢。”姚氏说着，颇有些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钱，拿了一小块银子递给了杂货铺的掌柜。 掌柜的看到银子，脸色笑容更真挚了，他接过钱，用他那泛黄的牙齿咬了一口，然后喜笑颜开的给两人找钱。 “这里一共是是三十二文钱，算你们三十文好了。”说着，他就利落的给姚氏找了七十文钱。 姚氏接过银钱跟东西，将它们放入布袋，无奈了看了方思勤一眼。 “一根蜡烛两文钱，娘就是买回去，怕是也舍不得点。”姚氏说道，“其实油灯除了光小一点，都是一样的。” “油灯那么暗，烟味又重，对眼睛不好。”方思勤说了一句，又笑了笑，“反正蜡烛也给您买了，以后您可不许半夜起来对着月光偷偷的干活了。” “行。”姚氏无奈的说道。 有话说灯火如豆，这时下的油灯其实也分很多种，姚氏等一些乡下人所用灯油自然是最差的一种，点燃的灯就跟晃动的小豆子一样，光照的范围很窄，对着这样的灯火做手工，是很容易将眼睛熬坏的。 方思勤可不希望因为要赚这点钱，而影响到了姚氏的视力。 最好让姚氏真的因为舍不得点蜡烛，而早点上床睡觉。 两母女今天早早的就将正事办完了，接下来的时间，便在这街上逛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怀里揣了银钱原因，今天姚氏看起来自信了许多，碰到人家卖东西的店铺，也敢进去逛逛了，看到街上卖东西的小摊贩，也敢进去问问价格了。 “娘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当家做主啊？”方思勤还是期盼着这一天，她道：“如果我们分了家，以后我们自己就可以养些鸡鸭，到时候不但每天都能有鸡蛋吃，还能换点钱花。” 姚氏轻轻一叹，“其实娘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自从嫁到方家，我几乎都没出门逛过，就是偶尔去趟镇上，也是你奶叫我去办事，办完事就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 “唉……”方思勤叹了一口气。 两人逛着逛着便走到了上次那条小吃街上，两人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来。 “来两碗馄饨。”姚氏冲摊主说道。 “嗳，好咧。” 摊主应了一声，将汗巾子一甩，便开始忙活开了，不一会儿，那馄饨便做好端了上来。 方思勤伸手多加了一勺辣椒放汤里，闻着这馄饨的香味，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这馄饨真是好东西啊，面皮薄薄的，里面包着肉，一口一个，满嘴肉香，真是过瘾。 看到方思勤吃的开心，姚氏嘴角也微微上扬，她伸出手将她头上蓬乱的发丝抚平了，喃喃自语的说道：“你若是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娘，您说什么？”方思勤没有听清。 “我说你呀，小小年纪，别总是跟个小大人一样，好好吃好好玩，开心点。” 姚氏说道。 “我今天很开心啊。”方思勤抬头答了一句，又同姚氏说道：“娘，您快吃吧，这个可好吃了。” 她的嘴皮被辣的又红又肿，但她却浑然不觉，跟姚氏说了一句，又埋头大吃了起来，见到她吃的这么香，姚氏也拿起了勺子。 片刻后，母女俩不仅是将馄饨吃完了，就连汤都喝光了。 当然这时下在小吃摊上吃东西的人大都是这样做的，倒是也不会有人笑话她们。 “前边有卖猪蹄的，还要吃吗？”走在街上，姚氏问方思勤。 “要。”方思勤点点头，虽然赚钱很重要，但赚钱不就是为了吃吗？一个猪蹄也不贵，难得来一趟，她可得好好的犒劳自己。 姚氏便去摊位上买了一份，摊主用油纸包着递了过来。 再走几步，又是一个糖炒栗子的摊子，十文钱就能买一份，方思勤走到摊位前停顿了一会儿，姚氏便掏钱给她买了一份。 接下来，两人又买了不少吃食，将方思勤手中的小篮子都装满了。 “满足了。”从这条街上出来，方思勤由衷的说道。 虽然来县城一趟是很累，但是能买到这么多的东西，她觉得高兴。 “你呀，就是一只小馋猫。”姚氏摸摸她的头。 “喵~”方思勤朝她喵叫一声，姚氏便被她逗乐了。 两母女在街上边走边聊，突然好像有人叫她们，两人还以为是听错了，也没理会，直到再次听到有人呼唤，这才转过头来。 “方姑娘，请留步。”旁边店铺的中年男人见她转过头来，走过去叫住了她，“方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方思勤细细打量了这人两眼，心中倒是有了印象，“你是徐掌柜？” “对，我还以为你将我给忘了。”徐掌柜见到方思勤将他想了起来，显得很高兴，“你还记得你上次给我的提议么？” “嗯，怎么了，难道我的提议难道让你的生意变差了？”方思勤问道。 “怎么可能，自从听了你的建议之后，我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一倍还不止啊。”徐掌柜说道。 “那真是恭喜你了。”方思勤听到徐掌柜这话，也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同喜同喜，我刚刚正好送走了一位客人，恰好看到了你们，便想叫你来我铺子喝口茶。”徐掌柜说道。 “不了不了。”方思勤摆摆手。 徐掌柜热情邀请道：“喝口茶而已，不碍事的。” 方思勤便抬头看向姚氏，“娘，您看呢？” 徐掌柜便又看向姚氏道：“鄙人铺子里新进了一批好料子，方夫人就是不买，看看也是好的。” “那好吧。”见这徐掌柜如此热情，况且他的铺子又是开门做生意的，倒是也不用担心什么。 第138章 意外的酬劳 见到姚氏答应，徐掌柜连忙在前头引路，刚进铺子就吩咐伙计，“小周，贵客临门，快去泡茶。” “好咧。”小周应了一声，便去后面的茶水间烧水准备去了。 “这周哥比起之前来，好像更有精气神了。”方思勤闻言说了一句。 “是啊，这段时间他待客是比较积极，无论贫富，都是一视同仁，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了。”徐掌柜一边领她们往铺子里面走，一边说道。 店铺靠里的位置，按照方思勤之前给他们的设想，摆了一张桌子。 “茶来喽。”三人刚坐下，小周就提着茶壶从后门掀开帘子进来了。 给三人倒了茶后，小周放下茶壶，立在一旁。 “你去忙吧，这里不用你候着。”徐掌柜摆了摆手，小周应了一声，便去门外招待客人了。 就三人喝口茶的功夫，小周便带着两个客人进来付钱了。 “看来徐掌柜这里的生意是真的不错。”等那客人走后，方思勤说了句。 “这都是托你的福。”徐掌柜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自从按照你说的将改了下，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明明我这里没有像之前一样，堆得满满的布料，可是进来的客人却是更多了。” “不但如此，外面那些粗布生意一下子也好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带丫鬟的小姐夫人，也喜欢来我这里歇歇脚。” “那挺好的，我也觉得你这里比起之前通透了不少。” 之前这徐掌柜的铺子里堆放了不少的布料，看着憋闷，现在他这里堆放的布料不多，只是在架子上叠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布料，然后垂下一个角，既清爽又美观。 “方姑娘，你看看，我这里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聊了一会儿，徐掌柜说出了他的目的。 “你信我啊？”方思勤笑道。 “信啊，当然信了，不信的话我上次怎会按照方姑娘说的改？”徐掌柜连忙说道。 “我觉得你这里可以搭配着卖一些别的东西。”方思勤提议道。 “卖些什么？”徐掌柜连忙问道。 “比如说这面墙，你不觉得太空旷了一些吗？若是好好的装饰一下，挂些香囊、络子什么的小玩意，那些夫人小姐们喝着茶，指不定就看上了。”方思勤指着旁边的者面墙说道。 “有道理。”徐掌柜连连点头，又跟方思勤求教，“那我到时候让人在这里搭个架子？” “你可以准备一些材料，我到时候可以帮你摆一下，不过咱们摆东西，不能一味的求多，一定要摆的美观。”方思勤说道。 “那这事我又要厚着脸皮麻烦方姑娘了。”许掌柜挺不好意思的，他起身走到柜台边，打开抽屉，从钱箱了拿出一锭小银子来，“上次方姑娘帮了我大忙，我一直没有感谢你，这是在下的小小心意，还望方姑娘一定收下。” “徐掌柜这么大气，生意定能蒸蒸日上，宾客如云。”方思勤说了一句，却并没有去收那锭银子，只道：“我上次不过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徐掌柜不必客气。” “方姑娘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却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哪，这钱还请你务必收下。”徐掌柜十分真诚的说道。 “钱就不必了，徐掌柜不嫌弃我年少，如此信任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方思勤不是什么神童，也没什么大能耐，能够得到别人的信任，她是真的感到高兴。 徐掌柜将银钱硬要塞给方思勤，张嘴又要劝说她一些什么，方思勤却是伸手将它挡了回来，道：“你等我将话说完，若是你还愿意给我银钱，我定会收下。” “方姑娘请说。” “其实我刚刚跟你提这建议，也是有着私心的，我让你挂络子，是因为我跟我娘会门打络子的手艺，若是你这里挂了络子了，那我以后的络子便也有了售卖的地方。”方思勤坦诚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是当然，方姑娘有多少络子，我全收了。”徐掌柜当即说道。 方思勤便道：“行，那我下次再来县城，跟徐掌柜商议此事。” “一码归一码，这钱，还请你务必收下。”徐掌柜还是将钱递了过来。 方思勤笑了笑，将这钱接了过来。 “收了您的钱，我都不好意思多待了，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您。”方思勤说了一声，站起身来。 徐掌柜连忙跟过来送她，却见方思勤走到那卖布料的架子前停了下来，“这一块彩缎该换了。” “是该换了。”徐掌柜看都没看，便接话道。 方思勤便将那彩缎拿了过来，道：“那这彩缎我就先拿走啦。” “拿走拿走。”徐掌柜十分大方。 方思勤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彩缎。 徐掌柜半点没生气，还是好脾气的将她送到了门外，直到她让他留步，他才停住脚步，却依旧站在门口，目送着她。 “掌柜的，您为何对她如此客气？她不过是个乡下女娃，就是上次帮了我们，说不定那也是误打误撞，难道您还真觉得她是商业天才？”回到铺子里，伙计小周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懂什么。”许掌柜看了小周一眼，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小周连忙给他添茶，“掌柜的，我人笨，您就给我解解惑？” “我并不觉得她是商业天才，我只是看中了她这个人。”徐掌柜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口齿伶俐又有眼界，你觉得她是普通人吗？” “她是比寻常的孩子要厉害一些，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啊。”小周说道。 徐掌柜闻言淡笑一声，不再出声了。 他是不太会做生意，但他会看人，他觉得方思勤跟他见过的小姑娘都不一样，她的眼睛虽然清澈，可是有时候乍一看，又觉得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好像一口漆黑的井，深不见底。 他觉得她不普通，以后说不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所以想要提前笼络她，就是不能，就凭着她之前的点拨，他本就该给她应有的报酬。 反正他也不会做生意，若是以后她真的泯然众人矣了，请她来自己的铺子帮忙也不错，这样敢想敢做的伙计才是他需要的啊。 不过小周最近表现的也不错，比之前好多了，这也多亏了她上次的点拨。 第139章 擦肩而过 “思勤，你怎么将人家徐掌柜的锦缎拿来了？”出了铺子，姚氏便说起方思勤来。 “娘，我要他的东西自然是有用的。”方思勤说了一声，道：“他既然给了我钱，我也不白要他的，我给他做个漂亮的架子，好让他多卖点东西。” “可你不说，让他在那里摆个架子是为了放我们的络子，给我们卖东西吗？”姚氏问道。 “娘啊，这是双赢的事情，他帮忙卖了我们东西，我们给他钱。”方思勤同姚氏解释了一句，“今天来县城一趟，找到了两条销路，以后就不愁我们的络子手绳卖不出去了。” “这倒也是。”姚氏点点头，“原先做这么多的络子，娘心中还挺忐忑，如今我一点都不担心了，只恨自己做的太慢，不能将钱赚到手。” 方思勤闻言朝姚氏笑了笑，“钱是赚不完的，您的身体才最重要。” 两人走着又来到一家杂货铺，方思勤从里面买了一些铁丝，姚氏瞧见了便问道：“你买铁丝做什么？” “我自然有用。”方思勤说了一句，姚氏便也没有多问了，她知道方思勤的脑子里总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两人买好了东西出来，看到有四人抬着一顶轿子匆匆而过，后面跟着好几个壮士，姚氏连忙退让到一旁，等这轿子从自己身边走过，才抬起头来，颇有些羡慕的说道：“这城里的官老爷真是好，出门都有人抬轿子，还带着这么多的人马。”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笑道：“以后我有了钱了，也请人来给您抬轿子，让您风光风光。” “你这孩子，现在尽会说大话了。”姚氏无奈的说道。 方思勤笑而不语。 姚氏觉得她是说大话，那就随她吧，反正她心中自有她的想法。 她们母女俩议论着抬架子的人，却不知道，那轿子后面跟着的一个精壮汉子方才看了她们好几眼，只是她们并未察觉，反而往前走了。 “有诚，怎么了？大爷都走远了。”见到方有诚频频回头，一旁的汉子拉扯了他一下。 “啊，没事。”方有诚回过头来。 心道自己真是看花眼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妻女呢，她们不过是乡下人家，又怎么可能进城。 “娘，今天我们可以坐车回去吗？”走到城门处，方思勤耍起赖来，她实在是不想走了，一想到回去还有那么远，她就觉得她脚疼了起来。 “娘去问问价。”尽管姚氏有些舍不得，但今天她们的确是赚了不少钱，而且既然是方思勤开口了，她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大哥，这这里去大坪村要多少钱？”姚氏问车夫。 “五十文钱。”车夫答道。 “五十文？”一听到这个价格，姚氏就打了退堂鼓，她转头同方思勤商量道：“勤勤，去我们村可要五十文钱。” “不然我们走慢点？娘将这钱省下来给你买好吃的？”虽然她疼爱女儿，但这五十文钱实在是太多了。 “大叔，您说的五十文钱，是我们包车的价格吗？”方思勤没回答姚氏，而是冲这车夫问了起来。 “对。”车夫利落的答道。 方思勤便同姚氏说道：“娘，不然我们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们拼车吧？只要跟我们顺路就行，哪怕只是走一半，也好过要走这么远。” “那行吧。”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便点点头，若是找人拼车，那她们就只用出一半的价钱了。 两人今天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也走累了，索性便在城门处等了起来。 这城门外也有不少摆摊的，方思勤看了看，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出来摆摊帮忙给人起名写信、念信的人，她便走过去看了起来。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只要拉得下面子，就是给人代笔写信也能赚钱的嘛。 “小姑娘，你要写信吗？”见到方思勤走过来，城门外支摊的那个先生便抬起头来，和善的问了她一句。 “我就看看。”方思勤说着，依旧是站在摊子前没有走。 这先生也没多说，只是又坐在摊位前等候了起来。 方才他没生意，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来了个中年汉子，这个汉子要他给写信，这先生刚磨好墨，另外又来了一个汉子，这个汉子年纪颇大一些，急着要他给念信。 “我先给这位先生念信吧。”支摊的先生想着念信快些，便说道。 “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为什么你却是要先给他念信？”先来的汉子有些不高兴了。 “就给我念念信，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让他先给我念念怎么了？”这后来的汉子也说道。 “你简直就是不讲道理，我先来的，我信还没写完，为什么先给你念？”先来的汉子也说道。 “哎，两位不要吵了，我还是先给他写信吧。”支摊的先生无奈的说道。 “不行，你答应我了的。”后来的汉子则是有些不依不挠，又情真意切的说道：“这是我在远方当兵的儿子给我写的信，我就想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我也是给我在外的儿子写信，我还急着写完寄出去，不然若是晚了，人家商队就走了，都没人给我带信了。”先来的汉子也说道。 方思勤瞧见了，便对那后来的汉子说道：“不然我来给你念信吧？” “你？”后来的汉子看向方思勤，又看了这支摊的先生一眼，“这是你的女儿？” 支摊的先生刚想要说话，方思勤便朝笑道：“将信给我吧。” 这汉子以为方思勤是这支摊的先生女儿，猜想她应该也识字，这才珍之又重的将自己的书信交给方思勤。 方思勤见这书信有些旧了，便道：“这位先生，你这书信之前应该找人念过了吧？” “是找人念过，不过我还想要再听一遍。”这汉子说道。 这年头尺素难寄，锦书难托，要寄一封信过去实在是不容易，方思勤深受触动，伸手接过了这人递过来的信件。 第140章 尺素难寄 “爹、娘，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们的身体还好吗？” “哎，爹娘在这里一切都好，你在远方一定要注意身体。”方思勤才刚念了一句，那汉子便答了起来，方思勤顿了顿，随即又念了起来。 接下来，她每念一句，这汉子都会跟她作答，方思勤也停下时间配合着他。 其实这封信件并没有几个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思勤原本还担心自己有些字会不出来，但这书通篇都是白话，她连蒙带猜，倒是也没有读错。 读完信后，方思勤要将这信还给这汉子，没想到这汉子却是没接，只低头道：“你再给我读一遍。” 方思勤便又读了一遍，读完之后，她抬起头来，但见这汉子的表情，好像是还没有听够，索性又多念了几遍。 这信虽然短，但念着这简单的信件，方思勤却不知不觉便沉浸在这封信件里面去了。 这时下的感情是这样的简单，爱就藏在这一封小小的信件里面了。 “姑娘，谢谢你啊。”方思勤一连读了好几遍，这汉子才满意了，听够了，再她读完第五遍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方思勤便将这信件折好，递给了他，“喏。”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汉子将这信小心翼翼的放到怀里，又从怀里拿出两文钱来，“这是给你的酬劳。”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方思勤摇摇头，这样一个父亲，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收钱。 这汉子见方思勤不肯收，便将这钱放到了支摊先生的桌子上，然后转身就走。 方思勤见状拿起这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这汉子的骡车旁，“大叔，这钱你就留着吧，我不是方才那先生的女儿，我就是一个路过的。” “路过的？”这汉子看了方思勤一眼，由衷的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认得字，真是厉害。” 方思勤没有接他话 ，而是问他，“大伯，你是在这里赶骡车的吗？” 这汉子点点头，问道：“你们要坐车吗？” 方思勤便道：“是啊，等会您若是遇到了往大坪村方向去的客人，可不可以跟他们说一下，让我们拼个车？我们可以付钱。” “不用这么麻烦，我直接载你们回去就是，大坪村离我们那不远。”汉子答道。 “那怎么行，您出来赶大车是为了赚钱的。”方思勤并不答应，只说让他找个顺路的客人，汉子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赶车的汉子颇为豪爽，正好这会儿没什么客人，他便跟方思勤聊了起来，大家互报名姓，方思勤才知道他姓宋，跟她是一个镇子的，离大坪村有约莫十里的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 这宋大叔的儿子前几年参军去了，这一去便是五年，这信还是他去年寄回来的了，他一般是在镇上赶大车，有时候载客去县城，偶尔会将信带上，来这县城让人给他念一遍。 方思勤听了也不禁是唏嘘，若是在后世，若是想念一个人了，一个视频打过去，虽然远在千里，却也能见到面，哪里像这里，写一封信也是如此的不易。 “我们村没有读书人，我也不认得镇上的读书人，而且那些读书人也挺傲气，还是这县城好，只要给上两文钱，便有人帮忙念信。”宋大叔说道。 方思勤听了便道：“下次您若是想要人念信，可以来找我，我给您念，反正都是一个镇子的。” “行啊，我常常在镇口赶大车，你们下次想坐车了直接来镇口找我，我送你们。”宋大叔也说道。 “好呀。”方思勤答应下来。 “下次你们什么时候去镇上，我将我婆娘也带来，让她也听一听。”宋大叔又说道。 “小事一桩，下次赶集我们去镇上见面就成。”方思勤大方的说道。 说不定下次她去镇上，也能支个摊，看有没有人找她念信写信什么的。 不过她估计是玄，人家县城城门外是因为一直都有人在支摊，所以才会有人去，镇上才多少人啊，她若是不常去，说不定一个找她的都没有。 不过她觉得这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反正到时候她就当练摊了，可以一边支摊一边打络子，也不耽误她的时间。 三人正说着话，不一会儿，便来了一个带着丫鬟的年轻妇人，这妇人要去安桥镇，正好是要途经方思勤村外的那条大路的，宋大叔跟着妇人商量了一番，这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妇人穿着一套对襟襦裙，这裙子外层是细纱材质，裙底绣了一圈精致的花朵，挽着发髻，温婉可人。 她出行能带着丫鬟，由此可见，她家境应该也还算不错，至少不是差这几十文钱的人，能让方思勤两人上车，说明她为人不错。 姚氏也很感激她，上车后便跟这妇人攀谈了起来，才知道她竟然是镇上的女儿，嫁在县城，此次是回家探亲的。 一听说她是这等大人物，姚氏便有些不敢跟她说话了，恭维了两句后，便闭上了嘴。 她不攀谈，人家自然不会跟她攀谈，方思勤这会儿靠着她一身懒洋洋的，姚氏觉得无聊，只是撩开帘子去看窗外的风景。 平常她们来县城是都是尽量走小路，找最近的路线，但是坐车却是不一样了，骡马只走大路，姚氏看着窗外，默默的记着路线。 这骡车跑的挺快的，方思勤以前没坐过这骡车，总觉得稀罕，今天头一回坐，一开始她倒是觉得稀罕，但没多久，她便被这马车颠得头晕脑胀，没多时，便是一阵反胃。 “大叔，可以停一下吗？”方思勤连忙捂着嘴，走到车门处。 大叔见她这样子，连忙停了车，方思勤连忙跳下车跑到路边吐去了。 天可怜见啊，她这身体也太差了吧，坐个车也会吐了，还是坐骡车吐的，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姚氏下车来给她拍着后背，见她吐的难受，便道：“不然我们还是走路吧？” “不不不，我缓一会儿就好了。”方思勤连忙说道，”我没事，是这车晃得我有些头晕。” 走路难，坐车又晕，不过今天上午走了一上午，她的一双脚跟灌了铅一般，实在是不想再走了。 第141章 点蜡烛真好 上了车，方思勤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同车的妇人说了句，“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土包子没坐过大车，竟然还吐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不碍事。”妇人摇摇头，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好似一阵清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之前做独轮车都不晕的，怎么坐马车反而晕起来了。” “可能是你没习惯，我让车夫慢点。”妇人说着，让身边的丫鬟去到车门处跟赶车的宋大叔说了一声，宋大叔便放慢了速度。 这车子速度一缓下来，方思勤便觉得舒服多了，她撩开帘子，将头挂在窗子上，外面的风阵阵吹来，她脑子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姚氏怕她这样不舒服，将手搭在车窗上，让她靠着自己的手，方思勤初时只是觉得好玩，将头搭在她的手心，可没想到后来，被这风吹着吹着，她竟然睡着了。 “勤勤？”姚氏看方思勤头往她手上一歪，便没动静了，只轻轻叫了她一声，见方思勤不应，她猜想她可能是睡着了，只无奈的摇摇头，同对面的妇人说道：“这孩子今天跟我走了太多的路，累着了。” 妇人朝她笑笑，“我看这孩子倒是挺乖的。” “是啊，她乖巧又能干，平常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在我们村里，她也是人尖子。”说起方思勤，姚氏便有一堆的话要说，不过想到对面这人自己今天才认识，她才忍了下来，没好意思再自卖自夸了。 对面的妇人见到她这样，也觉得好笑，她觉得姚氏这人坦诚。毕竟这时下的人都比较谦虚，一旦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这时下的人都是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当不起，姚氏倒好，顺着这妇人的话，将方思勤好一阵夸。 见到姚氏说起自己女儿的时候，一脸骄傲，妇人也羡慕的说道：“你这说的我都想要生女儿了。” “那必须生，生了好好教导，养女儿不亏。”姚氏本来不想再说的了，见到妇人夸赞自己的女儿，她又拿了几件方思勤维护她的事出来说。 妇人也是做娘的人了，听到姚氏说起孩子，她也有了话题，她说她生的是一个臭小子，平常可没少惹她生气。 姚氏便说小子有小子的好，小子小时候皮，等长大了，就会维护娘亲了。 两人交换着育儿心得，互相吹捧者对方的孩子，俗话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就这么一来，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许多。 两人几乎是说了一路，直到车夫停下马车，提醒姚氏该下车了，姚氏才打住了话头，叫醒了方思勤。 方思勤抬头，还是一脸迷迷糊糊的，她都纳闷自己怎么睡着了。 “到了吗？”她问了一句。 “嗯，我们从这里下车，再走一段小路就到了。”姚氏同方思勤说道，又拿出银钱来，要付车钱，当初她是跟车夫说好的，跟人拼车，五五分。 不过她刚掏出钱来，就听到车夫说道：“方才那位夫人已经付过钱了。” “啊？”听到这话，姚氏又隔着帘子，要将钱还给那妇人，却听那妇人说道：“姚姐姐，咱们相识一场，你就别客气了，况且你们本来就是顺路。” “那怎么好意思。”姚氏不欲要占别人的便宜，但那妇人却是已经让宋大叔赶着马车走了。 “哎……裴姐姐。”姚氏在马车后面追着，可妇人却让宋大叔将马车赶得更快了。 “哎，搭了个便车，一文钱没花。”姚氏走回来说道。 “一文钱没花你还不高兴？” “我总觉得不太舒服。”姚氏说道，“咱们虽然人穷，但志不穷，娘也不愿意占别人便宜。” “我知道。”方思勤便说道：“方才那位婶子不是说她是镇长的女儿吗？我们到时候去镇上找她就行了。” “对，到时候我多打几个络子送她，也算是全了她今天请我们坐车的情。”姚氏想到主意，欢喜了起来。 “来，还有一段路，娘背你。”姚氏说着又到方思勤的身前蹲下来。 虽然方思勤很想要姚氏背她，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姚氏也很累了。 “娘，没多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说着，便拉着姚氏起来，跟她一起往回走。 姚氏见方思勤真心不愿意让她背，便也站起身来，两母女的拐了个弯，走上一旁的岔路。 虽然这里离家不远了，但也有两里路，紧赶慢赶的走了一刻钟，两人才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方思勤就瘫在了椅子上，她是真的累，这还是她回程是坐车，且小憩了一会儿的原因，如果真的走回来，方思勤觉得她可能真的会累瘫。 “勤勤，你若是困了，就先去床上睡会儿，娘待会再叫你。”姚氏一边归置东西，一边说道。 “嗯。”方思勤说着便脱了鞋，蜷缩在床边歇了起来。 等她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姚氏坐在屋子里，点着蜡烛打络子。 “娘？几时了？”方思勤问了一句。 “娘也不知。”这乡下地方都是看天估计时间，这晚上她哪里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应该很晚了吧，娘，您别再做了，快去休息。”方思勤看到新买的长蜡烛已经燃了一半，便同姚氏说道。 “还早着呢。”姚氏说了一句，道：“这蜡烛真的很不错，光特别亮，还没什么烟味，娘决定以后每天晚上燃完一根蜡烛才睡觉。” “娘，您不怕买蜡烛费钱了？”方思勤闻言诧异的说道。 “嗨，我刚刚算了一下，一根蜡烛燃完我都能多打十根络子了，再加两文钱的成本也不怕。” 听到姚氏这样说，方思勤不禁是有些无奈，只道：“不行，这蜡烛一根可以燃很久，以后一根蜡烛您必须用两天，每次只能用半根。” “我知道你是想要娘早点休息，但是娘一点不困。”姚氏说道：“娘白天打络子的时候，总怕你奶过来，这晚上夜深人静，也没人打扰，最是打络子的好时候了。” 听到这话，方思勤倒无话可说了。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说姚氏呢，打开的窗户边突然探出一张幽暗的长脸来。 “啊！” 第142章 花簪 花簪 两母女见到窗外突然出现的脸，霎时间都吓了一大跳。 “鬼喊鬼叫什么！”这张长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方老太。 “这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隔着窗，方老太呵斥了一句。 瞧见母女俩的桌子上竟然点着一根蜡烛，她又骂道：“哟，你们现在可真是有钱人啊，还买得起蜡烛了。” “买了蜡烛，也不知道给家里的老人带一根，你是不是觉得让你们单独开火，你们就不是方家人了？”隔着窗户，方老太碎碎的骂个不停。 方思勤不爱听她的声音，也懒得理她，索性吹灭了蜡烛，省得她再叨叨。 吹灭了蜡烛后，方老太嘟哝了两句，总算是走了，等方老太走后，姚氏拍了拍胸口，“这个老太太怎么现在还没睡？” “应该是半夜起来解手。”方思勤说了一句，道：“所以啊，娘，您还是别想着晚上多干点活了，晚上做事被她看到了，她照样要说您的。” “说不定她觉得您精力旺盛，等以后合在一起了，她拿这说事，给您安排更多的活计。”方思勤又说道。 “唉~真是晚上也不得安宁。”姚氏叹息了一声，她是真没想到她点然蜡烛，也能将方老太引来。 “你奶看到我们用蜡烛，指不定会多想，明天她若是找我们要蜡烛那该怎么办？”姚氏开始担心起这点了，她怕方老太会来她们房里乱翻。 “勤勤，你看看我们那些蜡烛，你先将它们藏起来？”姚氏说道。 “蜡烛也要藏？”方思勤在这小屋子转了一圈，“那我可真得想想办法了。” 这钱她倒是有地方藏，可蜡烛这么大一根啊。 “唉，不管了，蜡烛到时候给她一根就是，不然被人知道了，要说我们不孝了，但是这钱你可一定要藏好了。”姚氏说道。 “您放心。”方思勤点点头，道：“等下次我去镇上，先还二两银子给许掌柜。” 这二两银子就是徐掌柜给她的谢礼，她正好拿来还给许掌柜，徐、许，这两位掌柜的姓氏倒是同音的，方思勤跟姚氏说起他们，姚氏还有些分不清。 “娘觉得不用等下次赶集，明天就去还了，这钱放在我们这里，娘觉得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您还不放心我吗？”方思勤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娘不是不放心你，娘是怕你没藏好，被人给拿了。” “您是怕被人给偷了吧。”方思勤吐吐舌头，道：“娘您放心，我会藏好的。” 姚氏见到她这样，倒是笑了起来，只道：“哎，以前的时候，我跟你爹硬是一分钱都找不出来，现在倒是要想办法藏钱了。” “照这样下去，咱们欠的这钱过不了多久就能还清了。”姚氏又说道。 “嗯，早就跟您说了，让您别担心，我会很快还清的。”方思勤说道，“我现在可是外公的接班人，大坪村女医第一人，黎国未来的女神医。” 姚氏被方思勤逗笑了，“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了，咱们村都没有懂医术的女人，你可不是第一么。” 母女俩笑闹了两句，姚氏重新点起了蜡烛，将外面的鼎锅端了进来，让方思勤洗了个澡，又将今天从县城买回来的零嘴拿给她吃，吃饱喝足，洗了澡，方思勤觉得一身爽利了，便又爬到床上睡下了。 其实她倒也不是很困，但是她不敢熬夜，她以前听人说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所以她可不能为了赚钱，透支自己的未来。 她可不想要以后当一个小矮人。 姚氏在她的劝说下，也不得不吹灭蜡烛休息，临睡前，姚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急急忙忙爬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盒东西来。 “差点忘记它了。”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从里面挖出了一坨膏体涂在了方思勤手上。 方思勤感觉到手上冰冰凉凉的一团，一下子想了起来，“啊，是猪油膏。” “对。”姚氏点点头，道：“特地买了给你涂手的，以后晚上都要记得涂，娘就给放床头。” 姚氏将猪油膏的放到方思勤的枕头旁，然后又伸手帮她按揉着，等姚氏帮她涂抹开后，方思勤翻身打开盖子挖了一坨也涂到姚氏手上，“娘，您以后晚上也要记得涂。” “娘都人老珠黄，涂这个浪费。” “胡说。” 这一晚上，两母女又是在美梦中度过的，第二天起来，姚氏要去山上砍些柴火来了，方思勤则是在家熬了一些米浆。 她熬这米浆自然不是为了喝的，而是为了黏昨天拿来的那些铁丝。 她将从徐掌柜那里拿来的锦缎裁成小条，一圈一圈的黏在了铁丝上，想着将这个铁丝做成铁艺品。 她先在这铁丝上面绕上锦缎，将它缠绕成一个圆形的铁架子，做出一弯满月的形状，这个铁架子到时候是挂在墙上，用来挂一些装饰品的。 剩余的铁丝，她则是将它做成一棵树一样的装饰品，到时候摆在徐掌柜他们算账的柜台上也是挺好的，反正他们那算账的柜台空荡荡的，摆点东西正好。 多了这两个铁艺品，他们的铺子不但会更漂亮，而且还能多摆点东西。 到时候除了挂她们的手绳跟络子外，还能挂一些漂亮的香囊、荷包，只是可惜的是，她跟姚氏都不会绣花，也不知道到时候做素面香囊有没有人买。 做完这两件简单的铁艺品，还剩了一些铁丝，方思勤便将它们绕成了一朵头花，这样一绕，她突然想起缠花来。 以后买点铁丝，再买点绣线，缠绕一些花簪来，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也不用去找销路，到时候就摆在徐掌柜的店铺里面试试，看有没有人买。 这样想着，方思勤干劲十足，赶紧找出姚氏缝花朵用的彩线，试着缠绕起来，不过这个还挺费时间的，不像她之前用锦缎缠绕那般，一会儿的就缠好了，不过她觉得用线缠绕出来的，会更精致一些。 到时候可以两种都试试，用细铁丝、丝线跟各种轻纱料子，做一些漂亮的花簪来。 方思勤越想就越高兴，打算下次再去县城了，一定要好好去看看徐掌柜店铺里的料子，将适合做花簪的找出来。 第143章 撕开她的面皮 “勤勤，你在干嘛呢？” 叶氏背着一小捆柴火回来，就看到方思勤蹲在门口玩她的彩线。 “娘，我在缠花呢。”方思勤将手上缠绕了一半的花朵给她看，“你瞧瞧，好不好看？” “好看。”姚氏点点头，方思勤便放下手中的缠花，将她做好的花簪拿出来，“娘，这个送给你。” “这是你做的？”姚氏看着她递过来的这朵小簪花。 “对啊，这是我做的第一根花簪，接下来我还会做更多，若是您觉得还不错的话，我打算多做点，到时候摆到徐掌柜的店铺里，让他帮忙卖。”方思勤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 姚氏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 以前她觉得赚钱好难，除了种田之外，她只能想到去山上砍柴卖，她完全就没想到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可如今她的女儿，随随便便就能想到赚钱的主意。 “这簪花真的很漂亮，我家勤勤真是个聪明。”姚氏忍不住夸道。 “娘，您若是再夸我的话，我就要骄傲啦。” 这时下的人含蓄，别人家的爹娘可没这么夸孩子的，可姚氏却不按常理出牌，她时常夸方思勤，并且完全不怕她骄傲。 没人给她泼冷水，所以方思勤得时时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骄傲，她想的这些，都只能赚个辛苦钱，根本就发不了财，要想脱离这方家，她还不知道要赚多少钱呢。 两母女说了会话，姚氏洗了手，趁着上午有时间，也打算做些络子，这其中，她看到方思勤摆在桌子上的铁艺品，免不了又夸她几句。 哎，难怪鼓励使人上进呢，方思勤听到姚氏夸赞，做的更加认真了。 今上午日头不大，两母女便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做点手工艺品，偶尔抬头说两句话，倒是也安谧。 上房李氏也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的大树下打络子，自打上次她没拿络子给姚氏之后，后来她几乎就没怎么跟姚氏说话了。 姚氏也是恼了她，只当她不存在，原先两个还算相处得来的妯娌，如今算是彻底翻了脸。 “勤勤，你看她们做什么？”发现方思勤的目光看着李氏等人，姚氏还有些不高兴。 “我没看她们。”方思勤摇摇头，试探着说道：“娘，您现在这么生气，若是过段时间大伯娘跟您道歉，并且将络子交给我们，您会原谅她吗？” 姚氏冷笑一声，“你觉得她还会将她编织的络子给我们？” “也许会的。”方思勤说道。 “你怕是不知道，我今天去山上砍柴，碰到桂香婶，她昨天去镇上卖鸡蛋，看到了你大伯娘在摆摊呢。” “她摆摊卖络子？” “那不然她有什么可卖的？”姚氏语气有些不太好，道：“反正我算是看透她了，当初说的言辞恳切，涕泪俱下，结果呢？我看啊，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大伯娘如今跟你大伯也没什么区别。” “娘，您别为这种人生气。” “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她这人不行，枉我当初真心待她。” “娘，不然我去会一会她们。”方思勤说着站起身来，姚氏连忙拉住了她，“你要去做什么？” “我去问问大伯娘，看她怎么回答。”方思勤促狭的说道。 “你别去问。”姚氏觉得难为情。 “没事，我不是向她讨债的，我就逗逗她。”方思勤说着，抬步朝李氏走去。 李氏早就看到她往这边来了，她垂着头，只当着没看到她，方思勤却是甜甜的招呼了她，“大伯娘，您在这里打络子哪。” “是啊。”李氏点点头，还是不敢抬头，这会儿，姚氏怕方思勤跟她们起冲突，也跟了过来。 “大伯娘，你们这一天能打多少络子啊？怎么我娘前天找你要，你说没打多少呢？”方思勤故意问道。 “我们动作慢，比不上你娘，我前两天没打多少，不要意思给你娘。”李氏连忙说道。 “哦，那您今天这好像有不少的络子，不然我先拿走了咯。”方思勤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你干什么！”方思云凶了过来，“这是我打的络子。” “大伯娘，思云姐姐不让我拿，您当初不是说教她们打络子，是为了给我们还债吗？”方思勤问李氏。 李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方思勤的眼睛，她只觉得羞愧。 “还什么债？那都是你们自己笨，我娘说了，我打的络子卖的钱就是我的，你们不能拿！”方思云赶紧将她放在一旁的络子都揣在了自己怀里。 “大伯娘，思云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将自己打的络子交给我们？您是故意骗我们，好让我娘教您手艺？”方思勤一脸伤心的问道。 李氏下意识哄道：“没有的事，你思云姐速度慢，所以我用这个法子鼓励她。” “娘，您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我速度慢？我速度可不慢，还有，为什么不跟她们说真话？欠钱的又不是我们，怕什么。” 一旁的方思云嚷嚷了起来，“方思勤，你给我听清楚了，那钱是你签的名，就是你们还，别找我娘。” “大伯娘，她说的是真的吗？您当初真的是这样想的？”方思勤看向李氏，“难道您当初赌咒发誓都是假的吗？说要给我们做牛做马都是一句空话？” “今天有人说，看到您在外面摆摊卖络子，我还不相信，原来你真的这样做了。” “思勤，我……”被方思勤逼问着，李氏无话可说。 方思勤对跟来的姚氏说道：“娘，您听到了吧，她们就是故意的，以后您可别再傻乎乎的，可劲帮她们了。” “大伯娘，以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我跟你们一刀两断，还有啊，从我们这里拿的彩线记得还，另外，以后络子若是卖不出去，别再来找我们。” “几根破彩线，我娘早就买了打算还你们了，还有，你以为就你会卖东西啊，我们以后绝对不会求你。”方思云说道。 “那正好。”方思勤说了一句，拉着姚氏就走。 第144章 曹家人上门 看到姚氏跟方思勤离开的背影，李氏无端觉得有些难过。 跟姚氏做了这么多年妯娌了，她跟她是有感情的，她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或者说是盟友。 她原本还想着过几天哄一哄姚氏，跟她说说自己的不易，再找个理由，或许她就不会怪自己了，却没想到，方思勤直接过来，几句话就撕开了她的面皮。 尽管那天她跟着方有仁一起，同仇敌忾的说姚氏跟方思勤伪善，但其实，她知道对错。 此刻她心中是羞愧的，她知道她这样做不对，只不过她不想要将钱拿出来，所以才接受了方有仁的那一套说辞，因为这样的话，会让她心中才会舒服点。 “娘，您现在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了吧？”一旁方思云愤愤不平的说道。 “别说了。”李氏说了她一句。 “哼。”方思云仍旧是冷哼一声，又看向方思月，“思月，要不是为了救你，娘才不会受这样的委屈，瞧瞧她们，不过就是教了娘一点小手艺，就嚣张起来了。” 方思月抿着唇没有说话，她是很内疚，这都是她的错。 娘没错，娘昧下这些银钱，也是为了给她们姐妹买粮食，可二婶跟思勤说的也没错，若不是她们，她都没了命，可她们因为自己欠了债，爹娘却不愿意还。 当初她们将她拉到镇上去，披星戴月赶夜路，就为了救她一条命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感动，可是如今，她只剩下了难堪。 她真希望当初她没活过。 “勤勤，娘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跑去跟她们说这些？她们是怎样的人，我们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回到自己的屋子，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那可不行，我若是不跟她们说清楚，她们到时候指不定还会想出理由来骗我们，到时候又可怜巴巴的来找您。”方思勤说道。 “她这次都这样做了，还有脸来找我？” “那怎么不会呢？有方有仁在一旁撺掇着，她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方思勤说道。 “可她们现在没什么要求我们的了，她们也学会打络子，光凭这个，勤奋点，也不用愁吃喝了。”姚氏说道。 “娘，您想得太简单了，若是这样的话，那您之前为什么不多打点络子去卖呢？” “之前娘没钱买彩线。” “仅仅只是这样吗？” 看着方思勤的眼神，姚氏思量了片刻，“的确，要卖出去，也是一件难事。” “不过你大伯能说会道的，应该不愁。” “可她们就学会了一种款式，就得罪我们了，要是我呀，肯定得多学点手艺才行。”方思勤笑道。 “也是，那一种最简单，好多人都会，的确不太好卖。”姚氏说了一句，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有点为她们担忧的样子。 “反正啊，大房的事情以后我们别管，我不准您再发善心了。”方思勤看着姚氏。 “好好好，我不管，我只管你。”姚氏说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我有的选择吗？”方思勤一摊手。 “没有，只能喝粥，不过娘早上泡了一些干木耳，可以给你拌个木耳当下粥菜。”姚氏说道。 听到能吃个菜，方思勤便开心起来，“那娘您得给我放点辣椒酱。” “知道。”姚氏说着，去做饭去了。 因为在方家，两母女怕太过引人注目，每天吃的几乎都是粥，毕竟煮白米饭太惹人眼了，炒菜那就更加了，姚氏这边一炒菜，怕是整个院子都能闻得到香味吧。 有木耳当下粥菜，方思勤已经非常满意了，尤其是还能放上这里特有的辣酱。 这辣酱是上次她们在县城摊子上买的，是将坛子里的剁辣椒用磨盘磨碎，用小瓦罐装起来，用来拌面拌菜都非常美味。 方思勤接下来的美味佳肴，就全靠这一小罐辣酱了。 吃完中饭，下午方思勤躺在床上睡了会午觉。 原本她只是想睡一小会儿，可姚氏也一直没叫她，让她这一睡，就睡到下午了。 她是被一阵争吵声给吵醒的，因为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方老太的声音。 她现在对方老太的声音非常的敏感，她生怕是姚氏跟方老太起了冲突，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循着声音出了门，看到自家院子里围了一圈人，她连忙跑过去，看到姚氏只是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她放下心来，走上去，拉了拉姚氏的手。 “勤勤，你怎么醒了？”姚氏低头问道。 “娘，发生什么事了？”方思勤问她。 “你四婶娘家找上门来了。”姚氏低声的同方思勤说了一句，示意方思勤别说话。 方思勤便也噤声，她探头去看，见到方老太跟一个胖老太正在对峙，那胖老太太身后站着曹氏，曹氏手中牵着方思梅，看样子，这胖老太应该是曹氏的娘亲了。 “你们方家是怎么回事？儿媳妇回家一住就是半个月，也没个人来接，你们方家是什么意思？”胖老太太质问方老太。 “我女儿是外面偷汉子还是怎么的了，你们要撵她回娘家？” “老姐姐，你可别乱说，老四家的可没做这些事，她就是自己想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方老太答道。 “住一段时间？有谁回娘家一住就是半个月的？我问问各位老姐姐，你们家有闺女回娘家住这么久吗？” “你们家若是养不起我闺女，养不起我外孙，那就让方有贵入赘，我们曹家养的起，别这样将儿媳妇撵回娘家吃喝，让人觉得我女儿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人看轻我女儿。” “亲家，你别生气，这事是我疏忽了，我家老四不在家，也没人去接她回来，我们也不敢去接，毕竟我们方家条件赶不上你们曹家，万一人家不愿意回来，那我们还落了埋怨。”方老太说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合着这还成了我女儿的错了？”曹老太怒不可遏，“我家女儿都跟我们说了，因为你们不给她饭吃，她才带着孩子回来的。” 第145章 让老四回来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家怎么可能不给她饭吃呢。” 方老太连忙反驳道：“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她在我们家，我们可没克扣她半点。” “没克扣她？”曹老太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撒谎了？正好你这几个媳妇都在这，你让她们说说，是不是你让几个媳妇自生自灭，而不给粮食。” “不是我们不给粮食，只是现在我们年成不好，所以我让各房暂时分开吃饭，大家各顾各的，等下雨了，大家再合起来。”方老太解释道。 “干活的时候就将媳妇当人，不干活的时候就说分火，亲家你这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曹老太一拍大腿，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家给评评理，有她这么办事的吗？就是养一头牛，也得给吃的，更何况，是家里的儿媳妇。” “一家人就该共富贵，共患难，你们方家若是连这都做不到，我看还是早点分家算了，何必还顾这个面子。” “我一年到头没少支助我这个可怜的女儿，每回我女儿回娘家我让她空手回来过？哪次不是让她一袋一袋的粮食往婆家搬？这些粮食，怎么着也够她们母女吃了，可你们却是将这些粮食克扣了下来，还将她撵回娘家。” “亲家，我真没撵她，是她自己要回去的。”方老太再次解释道。 可她的解释却显得这么苍白无力，看热闹的村民三两个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 大家又不是笨人，谁不知道她的小算盘，不就是想要省点粮食呗。 “还是方大娘会办事，钱粮全收着，儿媳妇孙女撵回家，让人娘家帮着养，等农忙了再叫回来干活，多聪明啊。”有看不过眼的村民讽刺道。 “方大娘，我看你还是让你家有贵入赘算了，入赘多好，儿子媳妇都不要你管。”有好事者冲方老太喊道。 “人家才舍不得让儿子入赘呢，人家儿子在城里干活，每年不也能给她拿不少钱回来？若是入赘了，那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一分钱也拿不到。”有人揣测道。 “你们别胡说八道，一个个吃饱了闲的慌是不是？回你们自己家去，别在我家叨叨。” 方老太被大家说的恼怒了，挥手赶看热闹的村民离开，又拉着曹老太说道：“亲家，有事我们进屋里说，在这里让人看了笑话。” “是啊，曹大娘，我们有事回屋慢慢说，在外站了这么久了，回屋喝口茶也好。”赵氏走到曹老太的身边，扶着她往屋里去。 曹老太想着自己女儿以后要在方家生活的，她也不敢得罪方老太太狠，便顺着这个台阶，半推半就的被她拉着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这些村民们又围到门口来，但见到方老太跟曹老大并没有剑拔弩张了，有些人也散去了。 当然有些八卦者，还是没舍得走，赵氏便也将她们请了进来，请她们坐下喝茶喝水的。 方思勤也在一旁听着，她私心里觉得好笑，这方老太总想占几个媳妇的便宜，这下撞到铁板上，丢脸子了吧。 屋子里面，曹老太喝了一口凉茶，心情也平缓了些，她提了要求，“要么让方有贵回来，要么让我女儿跟着他去县城。” 方思勤一听，就知道这两个条件，方老太都不会答应的。 眼下方老太的确是被曹老太逼的没话说，只拼命跟赵氏使眼色。 赵氏在家是要巴着方老太的，她只得站出来，笑着说道：“若是让四弟跟四弟妹能住在一起，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谁不想跟自己的相公在一起呢？” “这还算句人话。”听到赵氏这样说，曹老太脸色舒缓了些。 “老三家的。”方老太却不愿意，只拼命的同赵氏使眼色。 赵氏又不急不缓的说道：“只是我听说城里物价贵，连柴火都要买，四弟背井离乡，不就是为了那点工钱嘛，若是跟四弟妹租个小院子一起住，再加上吃吃喝喝，四弟的工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到时候若攒下钱，那还不如回家来，一起种种地，跟爹娘在一块，也能全了这片孝心。” “那就让他回来。”曹老太说了气话。 曹氏到是真高兴，她想要跟自己的丈夫在一块，不想独守空房。 “若是让老四回来，那当初你们给找的工作，那不就浪费了？”方老太有些不太愿意，方有贵一年怎么说，也能拿几吊钱回来，这可是家里重要的经济来源。 “娘，不浪费，四弟不愿意做了，我可以去做啊。”方有福连忙在一旁说道：“四弟妹不愿意受这个苦，我媳妇儿肯定愿意。” “老姐姐，你觉得怎么样？”方老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让老四回来，让老三去城里做事，这工钱一分不少。 “你们倒是想得美。”曹老太呸了一声，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什么人没见过，赵氏跟方老太的心思，她能不知道。 “曹大娘，您先别生气，听听四弟妹怎么说的，说不定她愿意呢？”赵氏看向曹氏。 曹氏可不是笨的，她当即就要开口驳了她这个主意，却突然听方思勤的声音：“清明时节雨纷纷……” 这声音来的突兀，众人都盯着她，只见方思勤拉着方思梅的手，“我在教思梅背诗呢。” “一个乡下女娃背什么诗，出去玩去！”方老太没好气的挥手道。 这也是曹老太在这里，不然她早就开骂了。 “四婶，清明时节雨纷纷，纷……”方思勤看向曹氏，向她使眼色。 “让你出去没听见吗？”方老太见方思勤还在屋里吵闹，生气的说道。 “哎呀，奶，您别生气，我是觉得三叔三婶说的挺有道理的，四叔已经在外面做了这么多年事了，也该换三叔出去了。”方思勤说完，便带着方思梅出了门。 “我家侄女不懂事，胡言乱语让大家看笑话了。”方有福说了一句，但脸上却扬着笑容，“不过她话也没说错，城里的事情再累，怎么也要比在家里做农活轻松的。” 第146章 我生下来就笨 “有福，话不是那样说的，这城里的事情是弟妹娘家给找的，也得要他们愿意才行。”赵氏在一旁说道，她这可不是帮曹氏说话，只是将她们要说的话，先堵了回来。 若是她们不同意，那这可就是她们不懂事了。 “我……”曹氏思衬了一会儿，不禁往门外看去，方思勤探头在门口，同她做着嘴型，“答应他。”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竟然听信她一个孩子的话，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同意了。” “你这孩子，你是傻了吧？”听到曹氏说她同意，曹老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她一句。 “娘，这事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有什么道理？”曹老太抬头看她。 曹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低下头去。 “娘特地过来给你撑腰，你却硬不起来，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曹老太摇摇头。 方老太则是心中一喜，“老四家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媳妇。” “哼。”曹老太见到方老太得意洋洋的样子，脸色难看极了。 赵氏跟方有福在一旁则是欣喜不已，没想到，曹氏竟然真的答应了，以后自己男人去城里做事，一年也能拿到现钱了。 在方有福看来，这去城里做事可是一个大好事，他一直觉得方有贵拿回家来的钱，肯定是藏私了，不过等他过去，他定会找理由藏私更多。 “亲家，你看这事老四媳妇也答应了，等过两天，我就让人将老四叫回来，到时候他就能够在家陪着老四媳妇了，这处理结果，你还满意吧？” “哼。”曹老太应都不应她，转身就走。 她自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的。 让方有福去城里做事，那他们曹家之前辛苦给方有贵找了这个工作，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亲家，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顿饭。”方老太见到曹氏转身要走，在她身后说道。 “我只是去我女儿房里说两句体己话而已，怎么，你们是舍不得这顿饭，打算今晚上就撵我走？” 曹老太转脸来说了一句，又看向曹氏，“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哦。”曹氏这才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一走，村里这些妇人们也觉得没热闹可看了，纷纷离去。 曹老太跟曹氏来到了厢房，将门一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个傻的吗？为什么要答应她？” “娘，你听我解释。” “好，我就看你怎么解释。” 曹老太往椅子上一坐，等着曹氏的回答，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没点脑子的人，又容易被人撺掇，她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 “我先出去一趟。”曹氏说着，出门将方思勤拉了过来，“说吧，将你的想法跟我娘说说。” “是你这小丫头给我女儿出的主意？”曹老太看着方思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那没脑子的女儿，竟然连个小丫头的话都听了。 “不算是我给出的主意，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他们在这方面扯皮。” 方思勤也不怵曹老太的眼神，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工作既然是你们曹家帮忙找的，那等我三叔去了县城，他做什么事，赚多少钱，能不能做下去，还不是你们曹家说了算？” “或许他会发现，去了城里的生活，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呢？” “你这小丫头倒是聪明，你说的对，这份事既然是我们曹家给找的，我们自然有方法让他混不下去，到时候他怎么去的，还得怎么回！” 曹老太细细品味，觉得方思勤这种处理方法不错，比自己这个笨女儿好多了，看向她的目光不禁是多了两分欣赏，同时，也多了两份忌惮。 这方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精明，那当初她是怎么认为方有贵人老实，而放心将自己女儿嫁给他的？ “你是二房的孩子吧，你为什么要帮你四婶？要知道，若是你三叔赚到钱回来，对你们方家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方思勤给她们出了主意，但曹老太却觉得方思勤这样做不对，她这样做，虽然方有福讨不了好，但她自己也得不到没好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她不喜欢。 “我三叔若是去城里做事，我保管他等到了来年，一分钱也拿不回来，您也不是外人，在您面前，我也不怕揭自家的短，我三叔的人您怕是也知道一点，到时候他肯定会以各种理由说钱都花完了，说不定还要家中资助。”方思勤说道。 “嗯，我看你那三叔也是个以自己利益为重的人。”曹老太点点头。 方思勤又道：“其实，我跟您说这些，当然不是因为看不得他们好，而是因为我跟四婶是一条绳上的人，我前段时间就跟四婶商量好了的一件事。” “什么事？”曹老太问。 方思勤笑而不答，曹老太便看向曹氏，曹氏低声道：“分家的事。” “分家？”曹老太声音也大了个八度。 “对，就是分家。”方思勤点点头，道：“我奶是后奶，所以我爷也成了后爷，我想分家，哪怕是净身出户。” “四婶有你们作为后盾，分家对她也有好处，只要分了家，在您的帮助下，她日子肯定过的不差。” “话是这样说，可分家可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哪这么容易。”曹老太皱起了眉头。 方思勤便将上次跟曹氏的说辞，又跟曹老太说了一遍，听了她的话后，曹老太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倒是个好主意，跟你们方家做亲家这么些年，我也算是对你爷奶的性格有所了解，若有贵真欠了这么一大笔钱，他们绝对会同意分家的。” “只是，我看有贵那孩子老实，他不一定会愿意骗他爹娘。” “这就要靠你们出马了啊。”方思勤笑道，“男人成家立业之后，大都是以自己的小家为重了，只要四婶好好劝他，他应该会同意的。” “嗯。”曹老太点点头，又看向曹氏，“你个笨女儿啊，以后在方家，有事多听你这侄女的，瞧人家脑子多活泛，你呢，猪脑子。” “娘，龙生龙、凤生凤，我生下来脑子就笨。”曹氏嘟囔道。 “你说什么？”曹老太一眼扫过去，曹氏不敢吭声了。 方思勤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147章 还以为你躲着我 “梅梅啊，你以后多跟你堂姐待，别一天跟着你娘。”曹老太便低头同方思梅说道。 “嗯嗯，我喜欢勤勤堂姐。”方思梅拉着方思勤的手，抬头看她。 她虽然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勤勤姐姐好厉害的样子。 “那曹奶奶您跟我四婶聊，我先出去了。”方思勤说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勤勤，你四婶刚刚叫你去做什么了？你以前不是挺讨厌她的吗？”等方思勤回来，姚氏问道。 “以前是以前呀，四婶有时候是有点讨厌，不过她至少没什么心机。”方思勤说道。 “你说的对，你四婶就是那个脾气，嘴上没个把门的，一点小事爱嚷嚷，还总喜欢奉承你奶。”姚氏在一旁跟她咬耳朵。 “嘻嘻，今天曹奶奶不是来我们家说了咱奶一顿吗？以后咱奶说不定会对四婶有意见了。” “她对谁都有意见，你奶那人，就非得大家都捧着她。” “娘，您既然知道，那您以前为什么不捧着她，还经常跟她对着干？” “我不是跟她对着干，是有些事情她做得不对，我作为晚辈，就该指出来。”姚氏说道。 “我娘觉悟高。” 跟姚氏聊了两句，方思勤从墙上拿了柴刀，打算从姚氏今天砍来的那些柴火中，找根好的木头，给她做的那个铁艺树做个底座。 只是她也没翻到她想的木头，便冲姚氏说道：“娘，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姚氏抬头问道。 “我就后山找块木头，保证在一个时辰内就回来。”方思勤说道。 “我最多给你半个时辰。”姚氏说道，方思勤拿着柴刀这样往外跑，又听到姚氏在她背后喊道：“等下，把驱蚊香囊给我下。” 方思勤转身回来，将身上的驱蚊香囊取下来给姚氏，姚氏接过香囊，又往她这里面装了一些雄黄，然后才将香囊交给了她，“快去快回。” “嗯。”方思勤接过香囊，往山上跑去。 她本来觉得找一块好木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去了山上后，找了半响也没找到合适自己的木头，有些木头她倒是挺满意，只可惜比较粗壮，她拿着柴刀砍伐也挺费时间。 这地上有不少人砍树留下来一些灌木根，最后方思勤想着将地上的根挖出来，打磨一下，作为底座说不定会更好，她想做就做，只找了一个新砍伐的树根，用柴刀挖了起来。 “要是有锄头就好了。”她选的树根不大，可她带的是柴刀，用柴刀刨了半天土，又用柴刀将它底下的树根一根根割断，这过程挺费时间的，柴刀也不太好使力，若是用锄头，那就简单多了。 只是在方家，锄头是战略物资，一般都是放在上房的屋角里，若是她要拿出来，指不定方老太又得问东问西了。而柴刀由于姚氏经常用，所以基本上就放在她们这里，她要拿到比较容易。 正用力跟这树根做斗争，方思勤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叶远平。 他身形料峭的站在她前方，好像一棵孤松，不知为何，看着竟让人觉得怪心疼的。 “叶大哥？”方思勤主动叫了他一声。 叶远平没有应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半响才开口的道：“许久没看到你了，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最近在家打络子呢，就是之前送给你的那一种。”方思勤答道。 “哦，我还以为……”叶远平抿了抿唇。 “你还以为什么？”方思勤笑道。 “我还以为你刻意躲着我。”叶远平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方思勤摇头失笑，可想了想，她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其实也没有多久，只是之前他们常常见面，她在家他家借锅做饭，早上还向他学认字，所以他早晚都会见到她。 而现在他在山上打猎，她在家中打络子，他们自然是见不到了。 “你最近还有认字吗？”叶远平问道。 “有……一段时间没学了。”方思勤关键时刻改了口。 其实这时下的文字并不复杂，就跟上辈子的繁体字一样，她以前就认得一些，还有一些，她根据从姚老爷子那里拿来的医书做对照，半猜半想也认得了，她向叶远平学认字，只是想要找个借口而已。 一个不让别人怀疑，她怎么会认字的借口。 就好像上次，她给宋大叔念信，她就是跟姚氏说，这信里的字简单，她之前跟叶远平学的。 “姑娘家认几个字挺好的，你下次想学可以随时来找我。”叶远平说了一句，走了过来，将这树根连根拔了起来。 她刚刚刨了半天，可他却是轻轻松松，就好像拔萝卜一般，让她有些目瞪口呆。 “你是要这个吗？”叶远平将这个递给她。 “嗯，谢谢你啊。”方思勤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这树根。 “以后有什么使力气的活，尽管来找我。”叶远平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好。”方思勤点点头，提着树根，目送他离去。 现在时间还早，来都来了，方思勤顺便在这附近砍了一捆柴火，连着这树根，一起带回去了。 “不是说去找块木头吗？怎么又拖了这么大一捆柴回来？” 方思勤刚进了院子，在走廊上烧火做饭的姚氏就看到她了，她连忙过去，将她手中的那捆柴火接了过来。 “二嫂，我这正缺柴火，差点连饭都煮不熟了，你这柴火借我一下？”正拉着柴火往自己厢房走去，赵氏一脸急色的从正房走了过来。 “怎么，二嫂你不会不肯吧？”见姚氏不答话，赵氏又笑着说了声。 “老二家的，你现在怎么回事？这还没分家呢，要你点柴火都要不来了？”方老太从门口走了出来，先是说了姚氏一句，又压低声音呵斥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你可别为了一点柴火闹起来。”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这一捆柴火给夺了过去。 第148章 气死你 方思勤见了，真是气得要爆炸了，合着自己辛苦砍的柴火，就为了他们做了嫁衣。 “你作为晚辈，为家里砍点柴火怎么了？别这样看我。”方老太见方思勤盯着她，别开眼说道。 “当然没问题的，我们是晚辈嘛。”方思勤听到她的话，反而是平静了下来，她抬头说道：“不过奶奶，这柴火我砍了是打算明天拿去镇上换钱的，既然拿给家里烧火了，那我晚饭就在家里吃好吧？” “在家里吃晚饭，你想得美。”方老太当即说道。 就这么几根柴，哪里值得了一顿饭！ 不过方思勤却是当没听见似的，只一边迈步往正屋走去，一边大声说道：“谢谢奶奶，奶奶您真好，愿意留我们吃饭。” “娘，您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奶奶说，要让我们一起吃饭哪？”方思勤拉了姚氏发愣的姚氏一下。 姚氏看着方老太铁青的脸，心道自己的耳朵应该没出问题啊？不过她还是跟着方思勤进了正屋。 这家里来了客人，方思勤走的又快，方老太也不敢说没有，只盯着她的背影，一脸黑沉的进了屋。 “爷爷好，曹奶奶好，三叔四婶好。”方思勤甜甜的叫了他们一声，曹老太便道：“你这孙女真乖啊，见人就喊。” 方老汉也笑着点头，实际上他可不喜欢方思勤，自从上次方思勤跟他们闹翻后，他就知道，方思勤恨着他们。 “曹奶奶，您跟我爷爷他们聊着啊，我去帮我婶婶做饭去了。”方思勤说着，又拉着进屋的姚氏，一起到了灶台前。 正房这边可真是有意思，锅里的饭还煮着，柴火是真的快没了，偏偏这方有福还坐的住，也没想着去砍柴。 看样子，赵氏刚刚是打算去大房跟二房借柴火的，只是恰好碰到了方思勤背着柴火进屋而已。 正好饭还没熟，方思勤便大声道：“三婶，您来的正好，这点粮食够了吗？曹奶奶今天来做客，是不是应该多做点干的款待人家？” “就你嘴多。”方老太走进来，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了一声，转头又大声道：“是该这样，将家里的米都拿出来煮了，咱们自己挨饿不要紧，客人一定要招待好。” “奶奶真大方。”方思勤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奶奶，这年头天旱没粮，咱家鸡都饿瘦了，不然咱杀只鸡吧？” “曹奶奶，您想吃鸡不？”方思勤又转脸同曹老太大声说道：“我奶说要杀鸡款待您哪。” “那真是谢谢亲家了。”曹老太可没跟方老太客气。 方老太脸色真是比哭还难看了，只看向赵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杀鸡！” “一个懒妇，若不是你不去砍柴，我今天用得着损失这么多？”方老太越说越气，有曹老太在，她还不敢说太大声了，只憋在心里。 “奶，我去摘菜吧。”方思勤完全没理会方老太的话，只提着竹篮去了后院，将菜地里新鲜的菜都摘了一通。 她将她一直眼馋着的黄瓜、丝瓜、茄子都摘了过来，等回到屋里，方老太看着那满满一篮子的菜，整个人都无法呼吸了，只鼓着老大的眼睛看着方思勤。 她这人素来是小气，平常那些菜她轻易可舍不得吃，除了给自家人吃一点之外，剩余的菜，她会将它晒干了，留着以后慢慢吃，若是恰好第二天是集市，她还会让方有福拿去卖。 当然，方老太自家人并不包括大房跟二房，自然也不包括来做客的曹老太。 她本来还想要在曹老太面前哭穷一波的，结果因为一捆柴，方思勤直接让她这个计划破产了。 跟方老太对骂能有个什么好处？看着她气得七窍生烟那才有趣呢，而且她还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表现的乖巧，就能气到她了，你说高兴不高兴。 接下来，方思勤可是忙活开了，吃饭的时候，她还想要去盛饭，只是这个活计被方老太慈爱的挤开了，理由是她年纪小，端不动碗。 方思勤据理力争：“今天家里的柴火都是我砍的呢，一碗饭我端得动。” “不用你。”方老太听到她这样说，也懒得跟她扯了，看到她就来气，还得装作一副慈爱的样子跟她说话。 今天方家的菜肴不错，吃的虽然是糙米饭，但好歹也是干的米饭，菜肴也很丰盛，有丝瓜汤、凉拌黄瓜、还有大盆鸡，当然，碍于方思勤在一旁不停的说话，这些菜还多放了不少油。 炒菜挖油的时候，赵氏都觉得自己的手在抖，往里日她在家炒菜，向来都是在锅底抹一点油，从来都不敢放这么多。 不过方思勤一直在跟曹老太说话，跟她一唱一和的，她这油不得不多放了些。 “思勤，你今天功劳不小，你吃多点。”饭桌上，怕方思勤再闹，赵氏给了她一碗还算多的饭。 “谢谢三婶。”方思勤说了一句，却是又道：“奶奶曾经教过我，要学会礼让，我碗里的饭这么多，宝轩弟弟的却那么少，我跟宝轩弟弟换吧。” 说吧，她不由分说的跟方宝轩换了饭，都不给他赵氏说话的机会。 方宝轩本来就奇怪今天自己的饭怎么比方思勤少了，不过方思勤要跟他换，他可是求之不得，这正高兴着呢，方思勤却是从自己的碗里翻出一只大鸡腿来。 “哇，我碗里有一只大鸡腿，谢谢三婶。”方思勤说着，就拿着鸡腿啃了起来。 方宝轩看到方思勤碗中的鸡腿，当时就被气哭了。 虽然他打算向方思勤投诚，但是他终究是一个孩子，往日里这鸡腿可都是他，今天却没他的份了。 除了他之外，方思梅也哭了起来，“我也要吃鸡腿。” 方老太脸色一半白一半青的，她都要被方思勤气死了，这当着曹老太的面从方宝轩的碗中翻出一只鸡腿来，可不是说她办事不公嘛。 这会儿她的理智已经飞出了九霄云外，她伸出筷子就要来夹方思勤手上的鸡腿，但方思勤反应却是比她更快，她身子一转，直接闪开了。 “奶奶，这鸡腿是您奖励给我的吧？毕竟我今天可是在山上砍了半下午的柴呢。”方思勤拿着鸡腿走到远处，看着方老太笑眯眯的说道。 第149章 不爽憋着吧 “你个小畜生的，将这鸡腿还给宝轩！”方老太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朝方思勤吼了起来。 方思勤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凭什么，我今天上山砍了半天柴，宝轩什么都没有做，却能吃鸡腿。” “你个偷走鬼你嚷嚷什么，一点小事就开始嚎丧了！”见到方思勤大喊大叫的，方老太有些急了。 这会儿村民大都在外面乘凉，晚上又安静，若是她再多嚎两声，指不定就将他们引来了。 今天曹老太来家里的闹了一阵，就让别人看了笑话，晚上他们家又闹，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人活一张皮，在这村子里，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还是要点脸面的。 “行了，一个鸡腿，吃了也就吃了。”素来的不爱说话的方老汉总算是舍得开口了。 方老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现在你满意了？” “谢谢奶。”方思勤破涕为笑，拿着鸡腿大吃了起来。 她开心了，方宝轩跟方思梅两人可就不开心了，两人都盯着菜碗里剩下的那个鸡腿，原本方老太是打算当着曹老太的面，将鸡腿夹给思梅，好体现她对这个孙女的重视。 却没想到方思勤却跟方宝轩换了碗，这可让她有些为难了。 “宝轩，这鸡腿先给妹妹吃，你下次再吃。”赵氏开口说道。 “我不要……”方宝轩闹了起来。 方家一年到头难得吃一次鸡，所以对于这鸡腿，他也是非常眼馋的。 “宝轩，你懂点事！”赵氏语气凶了一些。 现在曹老太就在这里，他们可是打算让自己男人去替代方有贵的工作呢，若是不对他们四房的人好点，表现出自己态度来，那曹老太岂会善罢甘休？ 可方宝轩却不懂成年人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吃不到这鸡腿，所以大哭了起来，“娘，你凶我！” “以前家里每次吃鸡，鸡腿都是给我吃的，可今天你不但没给我吃，你还凶我。” 被宠坏的熊孩子方宝轩不依了，他甩着手，又哭又闹。 要是往常，赵氏跟方老太早就过来哄他了，无论如何也是要满足他的心愿的，可是今天家里还有客人，他们本就丢了脸，也不好再偏袒他太过。 所以，一时之间，方宝轩的哭闹竟无人理会。 见到根本就没人理自己，方宝轩更生气了，他一抹眼泪，直接起身走了。 “宝轩！”这下赵氏可急了，她连忙追了过去。 方老太更是脸色铁青，看着方思勤，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还有脸吃，罪魁祸首就是你个扫把星，没脸没皮的贱货，什么玩意儿！” 即使上辈子，方思勤也没有被人这样骂过，尽管她今天已经决定好了，要将她的话当着耳旁风，可她还是很生气。 她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抬头的冲她笑道，“我是贱货，那奶奶您是什么货色？” “你个小畜生，竟然敢骂我？”方老太一拍桌子。 “思勤，我们不吃这么顿饭，娘回去给你做粥！”姚氏见到方老太的铁青的脸色，有些怕了，拉着方思勤就要走。 她真的从来没有见到方老太这么生气过。 而且她算是看出了，今天方思勤就是要故意跟她对着来，再这样下去，方老太肯定暴走的。 “娘，我饭还没吃完呢，难得家里吃这么好的菜。”方思勤却是还有些不肯走。 “回去吃！”姚氏的语气严厉了一些。 再让方思勤坐下去，她怀疑方老太要掀桌子了。 方思勤没办法，只放下鸡骨头，跟着姚氏走了。 回到房间，姚氏脸色第一次这么严厉，“勤勤，咱们平常在家怎么闹都好，有外人在，你不能这么做！” “就是有外人在，他们不敢太过分，我才敢说这些的。”方思勤却是说道，“要是没有外人在，我敢说这些话，他们肯定会凑上来打我的！” 尤其是那方有福，方才她在跟方老太说话的时候，他可聪明了，一句话没说，就闷头吃，要是平常，他指不定要对自己动手了。 “你呀，你这样做，别人会不喜欢你的，到时候别人都会觉得你是个不好惹的女子。”姚氏放缓了语气。 “那太好了！”方思勤却是说道：“如果别人都知道我不好惹的话，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傻孩子，女子就是要温柔，你这样泼辣，别人会觉得你厉害、多事，到时候都没人敢娶你了。”姚氏担心的说道。 “没人娶我，我就招婿。” 方思勤本是说笑，哄姚氏开心的，但姚氏却是认真同她说道，“招婿的话，能有几个好男子，这年头，但凡要点脸面的男子，都不会入赘的。” “总有一些没爹没娘的好男人愿意入赘的。”方思勤安慰姚氏，“娘啊，我年纪还小，咱一年找不到就两年，咱慢慢找，总有好男子的。” “唉……”姚氏叹息一声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招婿的话，女人要硬气点，才能当家。” “那行，娘，我不跟您说这些啦，我去上房吃饭了。”方思勤说着，又要往上房跑。 “你还去上房啊！”姚氏一听，有些急了。 “当然去啊，我一捆柴火岂是这么轻易给的？”方思勤轻哼了一声。 姚氏摇摇头，倒是也没说什么。 哎，这样也好，这样的孩子至少以后不会吃亏。 “你这小畜生，你怎么又来了？”方老太火气好容易消下来，看到方思勤，又是火冒三丈。 “奶奶，我错了，我想吃饭。”方思勤可怜兮兮的说了一句。 方老太很生气，“刚刚跟我顶嘴挺厉害，现在还吃什么饭？” “亲家，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来，坐曹奶奶这里来。” 曹老太同她招招手，方思勤连忙过去的坐下了，曹老太伸手将碗筷拿给她，又给她夹了不少菜，才道：“以后少跟长辈顶嘴，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曹奶奶。”方思勤乖巧的答了句，低头吃起饭来。 坐在曹老太身边好处多多，曹老太可没客气，一手给她夹菜，一手给方思梅夹菜，而且还专挑鸡肉夹，看着她的动作，方老太敢怒不敢言。 方思勤抬头冲她一笑，嘻嘻，不爽，您给我憋着吧。 谁叫他们有求于人，不敢得罪曹老太咧。 第150章 怀春少女 曹老太在方家住了一天就走了，等曹老太一走，方有福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城里将方有贵给换回来。 在家务农多苦啊，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混个温饱都困难，哪像城里，听说在城里给人家当伙计，不过就是招呼招呼客人，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只是需要出张嘴，就能有吃有穿，这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也无怪于方有福这么的迫不及待了。 等方有福走了，曹氏却是有些忐忑起来，以前她有事都喜欢跟赵氏商量，可是今天，她没有去赵氏，而是来找了方思勤跟姚氏。 方思勤跟姚氏两人坐在门口打络子，瞧见曹氏走过来，姚氏放下手中的东西，“四弟妹来了。” “二嫂。”见到姚氏这么和善，曹氏还有些不好意思。 往常她们是经常吵吵闹闹的，就是说话也经常是夹枪带棒，话中带刺，像这样平和的说话，倒是比较少。 “进屋坐吧。”姚氏猜想曹氏过来肯定有事，便起身领着她往屋里走。 曹氏进了屋子，姚氏给她倒了一杯水。 曹氏喝了水，也没坐，只是在她们的屋子看了起来，只见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杂物虽然多，但却摆放的整齐，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架子，非常的漂亮，靠窗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棵树的装饰，漂亮极了。 “这个装饰品好漂亮。”曹氏走到那圆形的架子前观赏了起来，她伸出手去，想去摸摸，又怕自己的手将它弄脏了。 “它叫海上升明月，是我帮别人做的。”方思勤走过来，解释道。 “名字真好听，这外面的绸布不便宜吧？”曹氏家里是开杂货铺的，她还是还有点眼光的。 “这外面的布也是客人给的。”方思勤答道。 曹氏点点头，又去那棵铁艺树看了起来，只见那上面，方思勤挂了不少的络子，这些络子形状各异，有蝴蝶状的、还有元宝状的，挂在这树上真是漂亮极了。 方思梅也看到了这些络子，她伸手想要去摸，方思勤便取下一个，“喏，这个送给你。” 方思梅胖乎乎的小手拿着络子的，开心极了。 方思勤便躬身，帮她将络子挂在胸前，方思梅更加高兴了，不停的把玩着。 “还不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不用谢。”方思勤伸手捏捏她的脸。 别看曹氏长的一般，但这方思梅长的却是甚是可爱，大大的眼睛，圆乎乎的脸蛋，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把。 “二嫂，想不到你手这么巧。”往日里，曹氏极少来的姚氏的房间，今天来这，她才发现姚氏原来不止嘴上功夫，她手也巧。 “这些都是思勤做的。”姚氏便说道。 “思勤也厉害。” 姚氏听着曹氏的夸赞，很是不习惯，毕竟往常她对她们母女只有指责的份，今天倒是还夸起来了。 “四婶，你有事就说吧的，我们不太习惯你的夸赞。”方思勤走过来说道。 “我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有些担心。”曹氏正色起来，看向方思勤，“我可是按照你的想法，同意你三叔去将有贵换回来，可万一有贵回来会恨我，那该怎么办？” “这个……”方思勤也有些迟疑，但见曹氏一脸担忧，她便道：“你别担心，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让三叔代替他一段时间吗？先暂时委屈他一下，他应该能接受的。” “或许吧。”曹氏点点头，心中的忧虑却是丝毫不减，“我还是有些担心。” “您还担心什么？”方思勤便问道。 “你三叔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万一他赶在我兄长他们的前头怎么办？”曹氏又说道。 “不会的，曹奶奶昨天回去的时候就说会去安排，三叔今天才走，四叔肯定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的。”方思勤说道。 曹氏又点点头，但无论方思勤怎么说，她总有担忧的理由，最后方思勤见她东说西说的，越说越没个谱，便问她，“四婶，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您有话请直说好吗，别跟我绕弯子了。” “我……”曹氏总算是将她的心里话说出来，“我怕我太胖了，你四叔回来会不喜欢我。” 方思勤看着一脸扭捏甚至有些红脸的曹氏，一时有些惊住了。 没想到曹氏竟然还是一个怀春少女！ “四婶，您不是一直以胖为美嘛，您担心什么。” “可是……”曹氏抬头看了方思勤一眼，道：“其实我知道，我太胖了，不好看。” “您说真的还是假的啊？这村里人不是都喜欢胖点的姑娘吗？别人想胖还胖不起来呢。”方思勤说道。 “你别安慰你婶子了，之前骂我是猪的还不是你。”曹氏抬头没好气的说道。 她不想要听方思勤说这些，她希望她能给她一些真心的建议。 方思勤见她一脸认真，便说道：“四婶，您是当真觉得胖不好看？” “当然。”曹氏重重的点头。 “那简单，您瘦下来不就得了。”方思勤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曹氏抬头问道。 “简单的很，将您藏的粮食分我一半，我保管您能够快速瘦下来。” 方思勤话刚落音，就挨了姚氏的一个爆栗，“别跟你四婶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想要减肥不就是得管住嘴、迈开腿么？您想要瘦下来，平常少吃点，多运动一些，自然就能瘦了。” 以前方思勤是真觉得曹氏不好看，可现在看习惯了吧，觉得她胖起来也挺可爱的，毕竟这乡下，能找几个肥胖的妇人不容易。 “四婶，您现在只是心里忐忑，我就是跟您说再多也没用，过几天您又觉得胖点好看了，什么时候您真的想要瘦下来，您再来找我，只要您肯听我的，我保管您会瘦下来。”方思勤正色道。 要想瘦的健康，还是要运动的，方思勤看曹氏这个样子，觉得她不太像是决心要改变的人。 “那好吧。”果然，曹氏没再说减肥的事情了。 第151章 打扮 方思勤见她还是有些担忧，便道：“四婶，您不用担心，要想快速瘦下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想要快速变漂亮一点，还是很简单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方思勤点点头，道：“四婶，等会四叔就回来了，不然我先帮您打扮打扮？” “不用了吧。”曹氏有些扭捏的说道。 方思勤却是来了兴趣，只道：“没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别害羞。” 说着，便要推着帮曹氏去打扮，曹氏也扭扭捏捏的被方思勤推着走了。 姚氏也跟过来看热闹。 方思勤先让曹氏将她的衣裳来出来，帮她另外选一身衣服，曹氏便将她的箱笼打开，将里面的衣裳拿了出来让方思勤挑选。 还别说，曹氏的衣裳还挺多的，光夏季的衣裳就有七八身，哪像姚氏，就两件夏天的衣服，秋冬还得穿到里面做衬衣。 方思勤给曹氏选了一件墨青色的上衣，一条黑色的裙子，这深色的衣服显瘦，当然，越是鲜艳的颜色便越是难染，越是贵，所以乡下人穿的衣裳一般也是深色的布衣。 曹氏的衣裳补丁算是比较少的，就她身上穿的这套衣裳应该是特地换的，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而方思勤给她选的这件墨青色的衣裳上倒是有两个补丁。 “我穿这两件衣裳会好看吗？”曹氏觉得这颜色有些太老气了。 “当然好看，至少会比你身上穿的衣裳好看。”方思勤自信满满。 曹氏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衣服，应该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不过老实说，这件衣裳，真的很不适合她。 “你若是觉得沉闷，我给你缝两个图案上去。”姚氏想了想说道。 对，是缝，而不是绣，姚氏不会绣花，不过她自己会琢磨着用针跟彩线缝一些小小的花朵。 “娘，您用我们打络子的彩线，帮四婶在这补丁处缝两片柳叶，再做两个小流苏挂侧边。”方思勤指着衣服跟姚氏比划道。 “好。”姚氏点点头，她也是个手巧的人，方思勤这么一提点，她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姚氏帮曹氏改造衣裳，而方思勤则是帮曹氏打扮起来。 先让曹氏洗了一把脸，姚氏又过来帮忙用线绞脸，曹氏自己有一些胭脂水粉，不过她的香粉质量不怎么好，有些粗糙，方思勤又是按又是压的，尽她的全力帮她上好了底妆。 “思勤，你这香粉抹的不错，比你四婶抹的好，往常你四婶抹的太白了。”姚氏瞧见了，在一旁说道。 往常曹氏上妆，一味的追求白，上了妆后显得有些假，而方思勤则是以自然为主，力求给她打造无暇自然的妆面。 上了妆，她又给她抹了一点胭脂，这时下的胭脂颜色还挺浓郁的，方思勤随便上一点，就有些红了，她便又用香粉盖了一层，这样，这妆面就变的白里透红了。 接下来，她又在她的眼皮上抹了一些胭脂，又让方思梅去上房拿了一些木炭过来，刮了一些炭粉，拿了羽毛轻轻的给她涂抹在眼睫处，就这么一画，她的眼睛便大了很多。 当然，若是这样，可显不出方思勤的本事来，她又用炭粉结合香粉做了黑色的修容，给曹氏涂在两颊跟鼻翼处，这样一来，她的脸便显得立体了许多。 光有妆面还不够，还得做一个发型才是。 方思勤虽然不太会做这时下流行的发型，但是这时下精致的贵妇发型也不适合她们乡下人，乡下妇人头发也就是随便挽起来，用簪子固定住，有些会包上头巾，并没有那么复杂。 方思勤将曹氏的头发放下来，考虑到她脸盘比较大，她特地给她留了刘海，还在她左右两边留出了足够的头发好让她挡脸，剩下的，她才帮她挽起来。 正好，她最近自己做了一些簪子，便找了出几根来，一根大给曹氏插在脑后，两根小的则是给她插在左侧鬓边。 等方思勤帮她上好妆，扎好头发，姚氏也帮她将衣裳改好了，曹氏换上新衣裳，再加上妆面跟发型，整个人气质提升了一个档次。 “娘亲，你今天真好看。”方思梅也在一旁拍着手说道。 曹氏脸一红，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细细的照了起来。 “你还有铜镜啊？”方思勤看着她手中的镜子，有些惊讶，这铜镜可不便宜呢。 “这也是我以前的嫁妆。”曹氏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有些羞赧的照了起来。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漂亮。 “思勤，真的谢谢你。”曹氏放下镜子，看向方思勤。 “不用谢。”方思勤摇摇头。 曹氏便又看向姚氏，“二嫂，让思勤也给你打扮一下，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有这样一双巧手，以后，谁家嫁女，我看请她去帮忙上妆好了。” 姚氏笑着摇头，方思勤便说道：“我这算什么啊，我这也是上次去县城，看到别人是这样装扮的，我便学来了。” “这孩子就是肯学。”姚氏也觉得自己女儿厉害。 “四婶，你将你的铜镜借给我看看呗。”方思勤看向曹氏，曹氏二话不说，就将铜镜拿给了她。 方思勤拿着铜镜，细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越看便越是高兴。 别看她长的有些黑，其实模样还不赖呢，虽然还没长开，但一看这大眼小嘴琼鼻，就知道长大后肯定是个小美人。 这下发了，捡了一副这样好的容貌。 方思勤对自己的容貌感到非常的满意。 “你看这孩子，臭美着呢。”姚氏在曹氏耳边低声的说道。 曹氏见方思勤对着镜子一边照，一边傻乐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 “我也要照。”一旁方思梅见到方思勤一边照镜子，一边笑，也伸出胖胖的小手来。 “照吧照吧，这是一块神奇的镜子，里面有一位小仙女呢。”方思勤将镜子递给方思梅。 方思梅接过镜子，一边照，一边找，“仙女在哪儿呢？” 方思勤指着镜子里她的模样，“在这儿呢。” 方思梅这下听明白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叽叽嘎嘎的笑了起来。 曹氏跟姚氏看着两个孩子这么开心，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 这一笑，还颇有一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第152章 我是不会同意的 曹氏打扮好了之后，便一直坐在门口等着方有贵回家，方思勤也陪着她坐在一旁等，顺便拿着医书看了起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等到太阳落山，天边出现琥珀色的火烧云，方有贵总算是回到了家。 “当家的。”曹氏瞧见他的身影，眼前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方思勤从来没见过曹氏这般模样，神态中竟有些娇羞，不过也不怪她这样子，这方有贵模样是真的不错，他身材清瘦，个头很高，双眼并不大，甚至有些大小眼，但他的眼神却好似带着几分忧郁，着实是吸引人。 他跟方老汉跟方老太都不像，跟他嫡亲的兄弟方有福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方有福那人总给人一种油滑之感，方思勤每次瞧着他，都觉得他的小眼睛中藏着算计，但是方有贵不这样，他整个人显得很干净，眼睛也很吸引人，就连方思勤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常娥。”见到曹氏走过来，方有贵朝她略一点头，并不热络，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穿着打扮，跟她打了声招呼后，便越过她，去拜见方老汉跟方老太。 曹氏一双胖手交错的攥了起来，心中很是失落，她这么精心打扮了，看他却连看都不愿意看。 “四婶，四叔可能是要急着拜见爷奶呢，我们也进去吧。”方思勤走过来，让她跟着方有贵一起进屋。 “见过爹娘。”方有贵一进屋，见到方老太跟方老汉，便是跪在了地上，重重的一磕头。 方思勤一见他这样子，心道有戏了。 方有贵跪了一会儿，方老太却是没有出声搭理他，一旁的方老汉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回来了就好，快起来。” 方有贵这才站起来，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又问方老汉跟方老太身体如何，在家过的怎样。 一听到他这话，方老太便有话说了，“你还知道问爹娘过的怎样？今年灾旱，现在地里连颗粮食都收不回来，你说爹娘过的怎样？” 方有贵闻言便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来，“娘，这是我上半年的工钱，都在这儿了。” 见到桌子上的碎银子，方老太脸上才有了一点笑模样，她将钱收了起来，“算你有这份心，还惦记着爹娘，爹娘很高兴。” “这次叫你回来，让你三哥去代替你，主要是因为你媳妇儿希望你在家陪着，你不要怪爹娘。”方老太又说道。 “儿知道的。”方有贵连连点头。 “老四家的，现在你男人也回来了，就别傻站着了，去给你男人下碗面条。”方老太喊道。 曹氏连忙走了过来，笨手笨脚的去生火。 她做饭的水平着实是有限，不过煮个面条她还是能煮熟的，方有贵这人也不挑食，一碗面，他呼噜呼噜的，很快就吃完了。 因为方有贵回来了，方有仁跟方家其他几房的媳妇也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两句。 但是一直到晚上该休息的时间，方思勤也没听到他当着众人的面跟方老太他们哭诉。 她怀疑他是不是另有打算，或者想变卦了，晚上连忙将曹氏叫出来，让她去问问。 曹氏这会儿也难受着，这方有贵自从回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他宁愿抱着方思梅玩耍，也不愿意跟她说话。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好跟方思勤说的，只点头说她会去问的。 回到房间，屋子里面传来欢声笑语，方有贵在地上爬着，方思梅骑在他的身上，拍着手掌开心的叫着，“骑马马，骑马马。” “好不好玩？”方有贵转头问她。 “好玩。”方思梅点头，跟他玩的很开心。 然而，等到曹氏进来，这种欢乐的气氛便似乎停滞了一下，方思梅看着曹氏，“娘，你也来玩。” “你玩吧。”曹氏摇摇头。 就她这体重，可别将方有贵的小身板跟压垮了。 方思梅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只朝曹氏伸出手，“娘亲，抱抱。” 曹氏伸手将方思梅抱了过来，待方有贵起身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同他说道：“有贵，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方有贵起身，拍了拍手掌。 “我大哥昨天是不是去找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曹氏问道。 “说了。”方有贵走到桌子边喝了一口水，声音淡漠：“但是，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曹氏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本来你若是不提这事，那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再提！”方有贵放下水杯，语中带怒：“曹氏，我真没想到，你为了分家，竟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来，还敢让我去骗我爹娘？” “我爹娘平常对你不好吗？家中的几个儿媳妇，你做事最少，平常大嫂二嫂在地里忙活的时候，你在家只用做做饭，农闲的时候，你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你还不满足，还想要分家？” 方有贵逼视着她，“你自己不孝也就算了，还想要陷我于不义！” “当家的，我……”曹氏被方有贵一连串的话打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再说了，只要爹娘不说分家，我是不可能分家的！”方有贵说了一句，道：“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要是不想在我们方家待了，就滚回你们曹家去！” 曹氏听到方有贵这样说，心中难受，只推门出去了！ 她也没地方去，就只来到了姚氏这儿，一进门，她就哭个不停。 “怎么了？”姚氏看着曹氏抽抽搭搭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方思勤则是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因为这时下的胭脂真的不太好，曹氏这么一哭，整张脸都花了，看着很是狼狈。 “思勤，我问了你四叔了，他不愿意，还怪我了，说我要是再提，就要将休了我！”曹氏说道。 嗯，让她滚回曹家，等于休了她，这没毛病。 “四婶，若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方思勤便说道，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方有贵是个孝顺的，一进屋就朝爹娘磕头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去欺骗他们呢。 “都是我的错，没了解清楚四叔是什么人。”方思勤又说道。 “这不怪你，是我不好，都抓不住你四叔的心，他心中只有他爹娘，哪里有我半点位置。”曹氏抽抽搭搭的说道，“他肯定是嫌我不好看。” “没有，您多想了。”方思勤安慰道。 姚氏也从旁说道：“是啊，我看她四叔不是那种人，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有话好好说。” 两母女劝了她大半天，才将她劝回去了。 等曹氏走后，姚氏问方思勤，“你最近跟你四婶到底在密谋什么？” 第153章 结伴而行 “哪有密谋什么，就是之前跟四婶商量了一下分家的事情。”方思勤说道。 “你背着娘跟你四婶商量分家的事情？”姚氏看向方思勤，满脸不可置信。 方思勤朝她笑了笑，“娘，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没有成功嘛。” “你这孩子，你也太有主意了吧！”姚氏这话也说不上是夸还是损，“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你这小小年纪，还没嫁人就想着分家，哪家人还敢娶你啊。” “娘……”方思勤听姚氏这样说，便偎依到她身边来撒娇，“上次不是说了嘛，我以后招婿。” “你羞不羞。”姚氏伸手一点她的额头。 “只要您不生气，我才不怕羞呢。”方思勤偏头说道。 “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姚氏摇摇头，又道：“说说吧，你跟你四婶怎么想的？” 方思勤便将她先前的计划说了一通，姚氏便道：“就你这计划，别说是你四叔了，就是你爹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方思勤问道。 “欺骗爹娘，这可是大不孝的事情。”姚氏便说道：“尤其是你四叔这人，其实比谁都要孝顺的。” “是啊，我的主意已经失败了。”方思勤一摊手，开始思量着别的主意。 “还在想分家呢？”一看到方思勤这样子，姚氏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说来，她已经跟她说了好几回了，她知道她想分家，特别的想分家。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而且，她不敢去开这个口。 其实她也有想过，若是有诚真的回不来，那她该怎么办？在这方家待着，至少有方家这些兄弟们给她庇护，旁人不敢欺负，若是这分家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孩子，还不被人欺负死去。 所以，她虽然觉得分家很好，但是她不敢分家。 她想着思勤是个孩子，她就是再聪明，总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至少她没有看到，这时下，没有兄弟亲人帮衬的人，过的何其艰辛，她想不到这一点，也看不到这一点，她就看到了分家的好。 但她作为一个长辈，她总是要想的周全一些。 “娘，难道您就不想分家吗？”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 “我……”姚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曾经很生气的时候，她也想要一走了之，尤其是当方老太欺负方思勤，当方有仁想要将她女儿卖掉的时候，她非常非常想要分家。 然而，当这事慢慢的过去，她没之前那么生气了，分家的欲望便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终究是被礼教束缚的女子，习惯了一大家子在一起过日子，她害怕离开这个家，她会过的不好，她害怕离开方家，会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情。 方思勤看到姚氏这样，便知道她的想法了，“您不想分家是不是？” “没有，娘也想要分家，只是没有办法。”姚氏说道。 “我会再重新想出办法来的。”方思勤便说道。 她分家的念头一直很坚定，一直很强烈，不像姚氏，有时候想，有时候又没那么想了。 “不说这些，我要看医书了。”方思勤将她的医书拿起来，这本医书啊，一开始看还觉得有些枯燥乏味，多看几遍，便能咂摸着一些味道来了。 尤其是这书的后面，还附带了几味养生药丸的配方，让她更是来了兴致。 她真是运气好，竟然得到了一本这样的好书，若是她好好学，以后也能调配一些养生的药丸卖，赚点小钱。 方思勤在一旁默背着这医书上的内容，姚氏则是在一旁打络子，等到蜡烛燃过半，两母女才上床休息。 “娘，明天我就上山去找药材，您可不能阻拦啊。”临睡前，方思勤跟她打了声招呼。 “不阻拦，拦也拦不住你。”姚氏说道，“到时候娘陪你一块去。” 这几天，方思勤时常拿着医书在看，她对这事这么上心，她怎么可能阻拦她呢？ 况且，现在雄黄也买了，香囊也带了，说起来，她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娘，我都这么大人了，哪里还需要您陪啊，您到时候在家做您自己的事情就是。”方思勤说道。 “知道你主意大，不让我陪就算了。” 方思勤以为姚氏真的舍得放手了，没想到，当她第二天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是在门外看到了叶远平。 “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她非常意外。 “你不是要山上去采药吗？你娘让我陪你一起。”叶远平答道。 “啊？”方思勤没有想到，姚氏一大清早，竟然去找了叶远平。 “娘……”方思勤回头看了姚氏一眼，姚氏朝她笑笑，道：“你也不肯让娘陪着，你一个人去山上，娘怎么能放心？让你叶大哥陪着挺好，他反正也要去深山里打猎的，你们互相有个照应。” “叶小哥，麻烦你照顾思勤了。”姚氏又同叶远平说道。 “我会照顾好她的。”叶远平朝她点点头。 “娘，那我们先去了，您一个人在家好好的。” 方思勤朝姚氏挥挥手，同叶远平一起，往山上走去。 “叶大哥，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走了一会儿后，方思勤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叶远平说道。 她哪里能想到，姚氏竟然去找了叶远平，让他来照顾自己。 人家可是要山上打猎的，照顾她一个小女孩，那不是耽误他功夫嘛。 “没事的。”叶远平转头看了她一眼，“平常我一个人打猎也无聊，有你陪着也好。” 方思勤本来是想要说，等上山后，两人便兵分两路，各自行事，但听到叶远平这样说，剩下的话，她便没说了。 两个人结伴而行，初时路上还能碰到一些来山上挖野菜的村民，越往上走，人便越来越少了。 “叶大哥，你平常一般在哪里打猎啊？”方思勤问道。 “我去哪里都可以，你决定吧。”叶远平说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而且我对这山也没熟。” “那行，那就我带路，只是到时候你若是没找到多少药材，可不能怪我。” 第154章 结伴而行（二） “放心吧，天下万物皆可入药，我不可能找不到药材。”方思勤笑着说道。 叶远平闻言也微微的扬了下唇角，“你怎么会想到上山采药的？” “那你怎么会想到打猎的？”方思勤反问。 “我是接我爹的班，他以前是猎户，而且我除了打猎，别的也不会。”叶远平坦诚的答道。 “其实我觉得叶大哥你挺厉害的，当个猎户可惜了，你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肯定能做出一番成就。” 方思勤说完，转头见叶远平默不作声，便又道：“不过打猎也挺好的，每天都跟山山水水打交道，日子悠闲恬淡。” “你觉得打猎好吗？”叶远平说道，“你不觉得打猎朝不保夕，还很危险？” “嗯，若是别人我肯定会有这种担心，不过叶大哥你这么厉害的人，我就没见到你空手而归的时候。”方思勤便说道。 “那是你没见到，我也有一无所获的时候。”叶远平便答道。 “就是将军也有打败仗的时候，而且你的一无所获，对这森林的小动物而言，可是一件好事，嗯，就当是做善事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叶远平便也轻扬了一下唇，“你说的对。” “呀，你还说我找不到药材，你瞧，我看到了什么。” 方思勤说着好像看到了一些什么，跑到前面去，蹲下身子，用柴刀小心翼翼的将前头的一株药材给刨了出来，她拿着它在叶远平的面前晃了一下，“这个叫金线莲，它可值钱了。” “是吗？” “它晒干后，一斤能卖好几两银子呢，叶大哥，看来跟你在一块，我运气都变好了。”方思勤将药草放到了自己的背篓里。 “那看来跟你在一块，我的运气也不错。”叶远平说着快速拿起箭矢，弯弓搭箭，方思勤就连动作都没有看清，他的箭矢就飞出去了。 一只山鸡从树杈上跌落下来。 “哇，没想到山鸡真的会飞。”方思勤看着树杈上的山鸡说道。 “它们是会飞，不过飞不了太高，它们最喜欢站在树枝上了。”叶远平说着走过去，将箭矢拔下来，捡起山鸡扔到了自己身后的背篓里。 “也就叶大哥你眼力好，我刚刚都没有看到。”方思勤颇有些崇拜的说道。 “它们羽毛的颜色是不显眼，不过你细看就能出来。”叶远平又说道。 方思勤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叶大哥，你在这山上遇见过黑瞎子吗？” “什么黑瞎子？”叶远平不解的问道。 “就是一种毒蛇，它一般藏在洞穴里，然后它会跟蜘蛛一样吐出一根丝来，如果人畜踩到了，它就会顺着这根丝飞快的出来咬你一口，它毒性很大，见血封喉。” 方思勤煞有其事的跟他解释了什么是黑瞎子，叶远平却是摇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反正不管你有没有听说过，以后上山得小心点，可别真被那黑瞎子给咬了。”方思勤便说道。 “嗯。”叶远平点点头。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已经到林深处了，叶远平跟方思勤两人一个找猎物，一个找药材，各做各的事情，但是又相隔不远。 这森林里很安静，有时候方思勤没找到值钱的药草，便会注意叶远平的动作，她看到他会低头看地上动物留下了的足迹，偶尔还会抓起一把泥土闻一闻。 而方思勤就不一样了，她对各种草药习性了解还不够多，只能靠运气。 “叶大哥，你快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前面有一棵花树，方思勤很开心的招手叫叶远平过来。 “这是什么花？”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种粉色的花，它长的很奇怪，花瓣是丝状的，好像海里水母垂下来的长长触须。 “这是合欢花，它有安神的作用，也是很贵重的一种药材。”方思勤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这树上的合欢花摘下来，叶远平也来帮忙。 这棵树很大，合欢花的花朵也很大一朵，触须蓬蓬的很占地方，将这一树的合欢花摘下来之后，方思勤的背篓都装满了。 “今天收获还不错，将这些花朵晒干后，估摸着能有个两斤了。”方思勤高兴的说道：“叶大哥，你果然是我的福星啊。” “你也是我的福星。”叶远平也说了一句。 “那我们快点找你的猎物吧。”方思勤便说道。 她今天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光是这一筐子合欢花，起码就能卖个二两银子了，况且，这会儿时间还早，等会她应该还能找到一些别的药材。 “打猎也是需要一点运气的，你采你的药材就是，不用管我。”叶远平说道。 方思勤抬头帮他看了一圈，好像也没见到猎物，她便低头又找起药材来。 先前既然已经发现了金线莲，说不定这里还能有，方思勤拿着柴刀在一旁开路，一边探头看着。 “哇，这里还有一片的荨麻。”方思勤看到一片荨麻地，又高兴的叫叶远平过来看。 叶远平正在砍灌木做长矛，闻言他三两下将这根灌木一削，拿着灌木往她这边而来。 “你看你看。”她开心的指着这一块荨麻地给叶远平看。 “荨麻织布。”方思勤印象中有过这样的事情，不过这织布需要很多的荨麻，又很费时间，所以村民们也不常做。 毕竟，大部分村民家里都没有织机，光是发现一点点荨麻，就找人去借织机那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许多村民若是发现了荨麻，一般都会先采回来，将它纺成麻线，然后慢慢收集起来。 等到了嫁女的时候，家里的麻线也多了，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去别人家里借织机织布，像方思勤床上挂的那床麻布帐子，就是姚氏的陪嫁。 做一床帐子不容易，买一床帐子那就别说了，一般的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这个余钱来买帐子啊。 不说别人，就说李氏，她嫁过来的时候家里没有给陪嫁帐子，所以这么多年了，大房直到现在，也没有帐子挂。 “这么多的荨麻，我得将位置记下来，明天叫我娘上来采。”方思勤开心的说道。 她对荨麻织布很有兴趣，毕竟买的布，跟自己亲自做出来的布还是不一样的。 这片荨麻地这么大，指不定一次就能攒够麻线，织出几匹布来，一想到，她能够亲眼看着荨麻从麻线到丝的过程，她就非常开心。 第155章 结伴而行（三） “叶大哥，我就说你是我的福星吧，瞧，我竟然还发现了一片荨麻地，。”方思勤高兴极了，只道：“什么时候，你能让我再找到一株人参，那我就更开心了。” 在得到这本医书，她首先就是去翻翻它关于人参的描述，总算是知道了人参还在地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人参植株不高，顶部会有红色的小果实，而且一般喜欢长在阴凉湿润的地方，方思勤将人参这几个特征记了下来，下次万一运气好就找到了呢。 毕竟这时下又不是后世，后世许多地方都没有野山参了，只有少部分地区才有，但是这会儿不一样，这会儿在森林还没有经过人类大规模的破坏，像后世一些值钱的、少见的药材，她今天已经找到了不少，指不定她能有机会发现人参呢。 若是能够找到一株百年、千年的人参，那她就发啦。 瞧见方思勤眉眼间都透着笑意，叶远平心中压力莫名就大了些，“你若是找不到人参，不会怪我吧？” “不会啊。”方思勤摇头，“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但叶远平却是想要让她高兴，便问道：“你这识药的本领是从何处而来？” “我外公给了我一本医书，不对，应该说是一本药典。”说是医书有些不太恰当，实际上，这本书上更多写的是关于药材的，并没有说具体该怎么治病，不过上面写了各种药材的作用，学好之后，倒是也会治一些小病吧。 “你这药典能借我看看吗？”叶远平便问道。 “当然可以啊。”方思勤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等回去后，我就拿给你看看，不过这药典我也没全记住，所以不能借你太久。” “没事，一两天足矣。”叶远平答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瞧见叶远平手中拿着木杆，便道：“你这木杆是哪来给我做记号？” “啊，对。”叶远平将手中的木杆递给了她，方思勤便找了个显眼的位置，用力的将这竹竿插在地上，叶远平也过来帮忙。 插好后，方思勤拍拍手，“做好了记号，明天就不怕找不到这块荨麻地啦。” “嗯。”叶远平应了一声，其实他这人记忆很好，去过的地方，他第二次便能找到路，不过她既然要做记号，那就由得她去吧，大不了他再削两根木杆就行了。 接下来，趁着方思勤挖药材的时候，叶远平又削了两根二指粗细的长矛，有时候碰到中大型的猎物，他来不及搭弓射箭，便可以投掷这长矛来获取猎物。 不过他也有一个疑问，“方小妹，你为什么不用锄头，而用这柴刀挖药材？” “哦，我锄头忘买了，家里的锄头我也不敢随意取用，倒是这柴刀，一般也没人用。”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略一点头，道：“其实你若是没有锄头，可以找我要，我家有。” “不用啦，你们大人使用的锄头好大一把，我过两天去镇上找铁匠定制一把小锄头。” “那也行。”叶远平应了一句，又问道：“你若是没钱，可以找我借，别亏待自己。” “嗯，若是我真缺钱，我一定会向你开口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家里粮食还有，现在又能采药赚钱，我不怎么缺钱。”方思勤便说道：“除非我家马上分家，不然，我估计我暂时不会缺钱吧。” “分家？”叶远平诧异的看着她。 “对，分家。”方思勤淡定的答道。 可能他会因此而惊讶，觉得她一个女娃这么小年纪想着分家的事情，实在是太目无尊长了，不过，这就是她内心的想法，她就是想分家。 “分家挺好的。”叶远平却是说了句。 “你不觉得我一个小姑娘想分家很奇怪？”方思勤有些好奇的问他，毕竟连姚氏都觉得她张口闭口就是分家，太不合适了呢。 “不觉得，我只觉得你很有勇气。”叶远平说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都不敢想分家这回事，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就该分家了，这样，我就能带着母亲一起生活，也不会让她遭受那样的苦楚了。” “哎，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难受了。”方思勤安慰了他一句，她觉得他真的孝顺，不过这年头的人，好像都很孝顺。 孝顺是对的，爹娘生恩养恩，儿女一辈子都还不清，不过爹娘也有错处，可以孝，但却不能一味的顺着他。 一味的顺从爹娘，纵容他们的错处，这也是一种不孝。 比如说方老太就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她说的话、做的事根本就没有道理，这个时候，做儿女的就应该点出来，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纵容她做出一些无理的事情，这样，不仅是害了她自己，而且还伤害了亲子感情，影响家庭和睦。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的点出方老太的错误，这才是一种孝顺。 嗯，方思勤越想便越觉得有道理。 “你在想什么？”叶远平发现方思勤好像走神了。 “我在想分家这事。”方思勤坦率的答道，“我觉得分家就好像一棵大树，长到一定的程度要分枝桠，就好像果树的果实，成熟了就要落下，然后再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大树，若所有的果实都一直挂在一棵大树上，那是不行的。” “你说的有道理。”叶远平点点头。 “我也就是随便乱想想。”方思勤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而且我这么想没用，我只是一个小孩，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什么时候我爷奶这么想，那才有盼头了。” “你可知道，在我们乡下，一家子若是不大，若是没有兄弟亲族，很容易被人欺负？”叶远平说了一句。 “那跟分家又有什么关系？分家之后，依旧是亲人啊。”方思勤说道，“而且退一万步说，只要跟你一样厉害，自己能立得起来，也没人敢欺负。” “可分家之后，他们每多分出一户，若是再遇到什么劳役，便要多出一个劳力来。”叶远平又说道。 第156章 茯苓 “嗯，这倒是一个问题。”方思勤点点头，思衬道：“不过这个也简单，有本事的分家分户，没本事的可以分家不分户。” 方思勤说着又继续往前走，“而且，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一定要分家的。” 她可不想拖着这一家子，主要是他们不是跟她一条心，她就是想要努力拖着他们往前走，她又能拖得动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 说了两句后，方思勤便继续寻找起药材来，她今天来的这地方还真的是不赖，这里的药草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就那金线莲就有好几株。 她甚至还发现了一棵五味子树，只是可惜，她来晚了，那上面结的果实都掉在了地上，树上还挂着的零星几颗，方思勤也懒得去采了。 反正今天她的背篓已经装满了，她都是拿柴刀压了，才将她采的她背篓里那冒尖的药材给压下去。 叶远平的收获也不错，他又发现了两只山鸡，还有一只果子狸。 方思勤发现他真是一位天生的猎人，尤其是打猎的时候，动作非常的迅猛，几乎只要猎物一出现，他就能快速的完成了战斗，方思勤有意识的想要看他打猎，可经常是她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楚。 这一路她要么看他打猎，要么自己找药材，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山顶上。 从山顶往下看，各大小山头尽收眼底，村落田野尽在眼前，让她觉得心胸也开阔了起来。 “这座山头我之前倒是没有来过。”方思勤说了一句，看向叶远平，“这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还在留客崖后头。” 叶远平的话让方思勤知道了，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绕过了留客崖，来到了另外一处山头上。 “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她往后看，只觉得这大山好像无穷无尽。 “山的那边还是山。”叶远平答道。 “我听我娘他们说，山里面还有人家？”方思勤问道，“叶大哥你去过吗？” “我去年冬季打猎的时候，偶尔遇到过一两个村落。”叶远平答道。 “他们住在这深山里面，想要出去一趟都不容易呢。”方思勤很庆幸，虽然她家也是乡下，但好歹是山边，而不是在深山里。 若是真住在大山里，那日子怕是更加的艰难，想出去一趟，若是没人带着，都出不起。 还是山边好，虽然交通也不方便，但至少去镇上不是特别远，去县城走上几个时辰也就到了，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还能躲到身上里去。 进可攻，退可守，已经她嫌弃这大坪村荒凉，但跟真正大山里的人一比，她觉得这大坪村还算是一个好地方了。 “真想要去他们的村落里看看。”方思勤随口说了一句。 “想去的话我带你去，那边的山坳里就有一个小村落。”叶远平指着对面的一座山给方思勤看。 方思勤探头去看，好像隐隐约约真看到一些人家，他们在山坡上开垦了一些土地出来，所以那地方有些光秃秃的。 “是不是那里？”她伸手朝那边指去。 “对。”叶远平点头。 这样看着，好像也不远，只要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方思勤有些跃跃欲试，便看向叶远平，“叶大哥，你身上带钱了吗？” “没有。”叶远平摇头，见方思勤眼神有些暗淡，便问道：“你要钱做什么？” 他不觉得这深山里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他山上打猎的时候也不会带钱袋。 “我想着大山里的人家或许能有一些稀罕山货，我们可以帮他们买一买。”方思勤说道。 “这个不怕，我拿我筐子里的猎物跟他们换就可以。”叶远平说道。 “还是算了吧，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下次再来。”方思勤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她今天是来采药的，背着药草翻过这个山头，等会还得翻回去，她觉得她可能会累死。 将背篓放到一旁，方思勤坐在山顶的老松树下坐了下来。 微风轻拂，方思勤坐在山顶的老松树下，心中不觉涌起几分禅意来，她阖上眼，颇有些自嘲的想道：若我这会儿是坐在一棵菩提树，是不是也就能悟道成仙了？ 叶远平坐在她对面的树下，看着她闭着眼，脸上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轻风将她的发丝吹拂了起来。 有松针打着卷落在她的头发上。 其实今天她在深山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般体面，反而还有些狼狈，她脸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点泥巴，在山里钻来钻去的，头发更是已经乱了。 若是她此刻不是坐在深山的大树下，而是坐在闹市的墙角，别人指不定还会往她身前扔铜板。 可就是这样，叶远平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看，他觉得她很好看。 坐了一会儿，一身疲惫消散了些，方思勤睁开眼来，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又从布兜里拿出两块饼来，递了一块给叶远平，“叶大哥，来，吃点东西。” “我不饿。”叶远平摇摇头，方思勤便嗔怪的看着他，“拿着嘛，你跟我客气什么。” 叶远平这才伸手接过了，她注意到他似乎没有带水壶的习惯，便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他，“来，你也喝口水。” 这水是她方才在小溪里面重新装的水，先前带来的那壶水，两人早就喝完了。 “下次我也给做一把这样的水壶，一分钱都不用买，随取随用。”方思勤说道。 叶远平本想要拒绝的，他不是没有水壶，只是想到这山上随处可见的山溪，便懒得带了，不过听到方思勤要给他做水壶，他违心的咽下了拒绝的话，改为了夸赞，“你这水壶是挺好的。” “那我今晚回去了，就做一个送你。”方思勤便说道。 “好，那我就等着了。” 两人吃完东西，方思勤起身，用柴刀削了根小短棍，往她坐的松树下扒拉了一下。 “你在找什么？”叶远平便问道。 第157章 方有贵 “茯苓。”方思勤答道，“茯苓常常是生长在松树底下，当然，我这也是在那医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 她这样说着，往几棵松树下扒拉了起来，没想到还真扒拉到了东西。 “哎呀，真的是茯苓。”她感觉茯苓的存在，便小心翼翼的刨了起来，将那一大块的茯苓刨到了手。 “真是运气。”见到临走前都能刨到一个大茯苓，方思勤很高兴。 叶远平观察她怎么刨的后，也帮她一起找了起来。 他在自己坐的这株松树根下也刨到了好几个茯苓。 “还是叶大哥运气好。”方思勤见了便道，因为叶远平那棵树下挖出来的茯苓比她这棵树下的更多。 “你的运气好，给。”叶远平将这茯苓给了方思勤。 方思勤便道：“叶大哥，你自己拿着吧，这茯苓可以入药，当吃食也可以，你可以拿回去给六婆炖汤。” “我也不会。”叶远平不肯要，他觉得他若是拿了这茯苓，就好像是占了方思勤的便宜一样。 “很简单的，洗干净切小块，跟你今天打来的山鸡一起炖着就行。” “那好吧。”叶远平听她这样说，也只得将茯苓放到了自己的背篓。 挖了茯苓，两人便下山去了。 下山时，两人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这样一面下山，一面不耽误方思勤找药材，叶远平也可以继续打猎。 不过他今天显然是有在迁就她了，她注意到他后面几乎没有任何收获，一直是跟在她的身旁。 也是了，打猎显然不只是一件碰运气的事情，还是得根据环境去分辨的。 “叶大哥，你下次别迁就我了，我的药草真的哪里都有，你还是以你打猎为主。”回家的路上，方思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迁就你，我今天收获也不浅。”叶远平答道。 “反正你下次别迁就我，不然我都不敢跟你一起上山了。”方思勤说道。 叶远平便没答话了，快到家的时候，叶远平将背篓递给方思勤，今天方思勤的收获是真的不错，她的背篓已经满的不能再满了，还有不少药草，她都是将它捆起来，拧在手上的。 “思勤，你回来了。”姚氏不放心她，是早早的就在院子不远处等着的，看到方思勤两人的身影，她连忙迎了上去。 “娘。”方思勤见到姚氏，连忙同她打了声招呼。 姚氏便接过方思勤手中的东西，又将背上的背篓取下来，“你今天上山挖了这么多的药材？” “对啊，山上药材可多了。”方思勤说道。 “叶小哥，今天谢谢你了啊。”姚氏同叶远平说了声，这才同方思勤往回走，“山上药材就是再多，但你的小名更重要，可别为了一点药草，就往那些危险的地方攀爬。” “娘，您放心啦，我心中有数，而且就算是我要往危险的地方攀爬，叶大哥也不会允许的。” “幸好我找了叶远平跟你一起。”姚氏觉得多亏了自己有先见之明。 “是啊是啊，娘亲您真有远见。” 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子，院子里面，曹氏跟方有贵在打扫庭院，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曹氏可是不打扫庭院的，看来，这还是方有贵的功劳，没想到这方有贵还真的挺勤劳，至少比方有福要好，以前方有福可不会管这么多呢。 “二嫂。”见到姚氏进屋，方有贵放下扫帚，同她打了声招呼，瞧见两人手中的提着的东西，方有贵有些好奇的问了句，“二嫂，你手中提着的可是药草？” “嗯，没错。”姚氏点点头。 方有贵便又问道：“没想到二嫂你还有这本领。” “就是从我爹那里随便学了点。”姚氏便答道：“你也知道，二嫂我也没别的本领，若是不靠着去山上挖点药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方有贵闻言蹙了蹙眉头，“我去跟爹娘说说，咱们别分火吃饭了，二哥二嫂平常为家里也做了不少贡献，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一家人应该一起挺过去。” “别别别，有贵，你要是去说的话，又惹得爹娘不高兴，还是算了吧，嫂子这样也挺好的。”姚氏便说道。 方有贵的眉头便拧得更深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哦，我都差点忘了，二嫂你都想分家的人，怎么还会想到要跟家里人一起吃饭呢。” 此刻姚氏脸上全是问号，她转头看向曹氏，曹氏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她们母女。 “二嫂，我听人说你跟这村里猎户走的很近，我劝二嫂你还是注点意，那人也不知道以前在外面做过什么事情，我在外面做伙计，也见过不少人，有些人平常不声不响的，性子却是狠。” “有句话叫做咬人的狗不叫，二婶你可别看到人家条件好，指不定背地里什么都做的出来，前几年，隔壁村的一个屠夫将他妻子都逼的跳河自杀了，这事情，二嫂你想必也有所耳闻。” “四叔，你什么意思啊？”方思勤忍不住的说了起来，她怎么觉得这方有贵越说越离谱了呢？ 他这话里话外，好像是在说自己娘亲跟叶大哥有什么问题，他这个想法，就让方思勤非常不高兴，心中涌出阵阵火气。 “你这小丫头要惜福，不要总是顶撞长辈。”方有贵又看向方思勤说道。 “四叔，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多做事，少说话，不要一回来就胡乱说话。”方思勤便说道。 方有贵轻哼一声，也没搭理她，只埋头打扫院子去了。 “当家的，你怎么跟二嫂说这些，二嫂跟那猎户没什么问题，是思勤这小丫头跟他来往多些。”曹氏在一旁说道。 “方思勤，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人家若不是看在大人的面上，凭什么对她好？”方有贵看了曹氏一眼，心中对这个女人打心眼的鄙夷，“你多学学你三嫂，别一天傻傻的。” 曹氏听到这话，心中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那赵氏比我好？” 第158章 眼泪若没人在乎 “你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你知道我没有这种意思！”方有贵冷着脸说道。 “你说我胡搅蛮缠？我看胡搅蛮缠的是你，你自打回家来，你眼里只有你的爹娘，你的兄弟，甚至就连你兄弟媳妇都比我重要，你眼里何曾有过我？”曹氏说着将扫帚一扔，“不扫了，扫什么扫！” “老四啊，既然常娥不想扫，那就别让她扫了，省的到时候你们夫妻又不和气。”方老太走了出来，捡起扫帚，道：“娘来扫就行了，常娥你去休息吧。” 方老太越是和善，方有贵就越是生气，“曹氏，你当着我的面都这样横，平常我不在，还不知道你是怎样欺负我娘的！” “我欺负她？你让娘自己说说，我何曾有欺负过她？我对娘恭恭敬敬，每回娘家捎来什么东西，我第一就是拿给爹娘尝，就这样，你还说我欺负娘？”曹氏生气的说道。 “你少提你娘家，我听三嫂说，你还叫了你娘家的人来找爹娘的麻烦，曹氏，你别以为你娘家家境好，在我方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是不想在我方家待，你就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就是了！”曹氏气的一身肥肉都在发颤，她转身，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抹着泪，去房间收拾东西。 “老四，快去看看。”方老太和气的说道。 “随她去。”方有贵气道。 看着自己这样和善的娘亲，方有贵心中就越发的难过，娘总想着让他们夫妻和气，为此不惜自己受点委屈，可这曹氏，她又是怎么做的？就因为娘亲和善，她就肆意妄为，甚至还想出那等险恶的主意来。 她为了分家，还让自己去骗爹娘，枉自己跟她夫妻一场，竟然不知她是这等恶毒的女人。 她哪里是想要自己的分家，她怕是想要自己去给他们曹家做儿子吧。 “老四……”方老太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方有贵却是打断了她得话，“娘，你别劝了，我心中有数。” 这一刻，他真想要将她的主意跟她和盘托出，但是他忍住了。 他低头闷声扫地，方思勤则是拿了簸箕出来，将她采的那些合欢花晾到了院子里，姚氏也跟着她一起，晾洗药材。 母女俩忙活了半响，隔壁却是传来孩子的哭声，姚氏侧耳，“好像是思月在哭？” “娘，说了别管他们的事。”方思勤沉着脸说道，一想起他们，她心中还有气。 “娘就是说说，娘不管。”姚氏笑着说道：“娘去挑水，这点水怕是不够。” “好。”方思勤点点头，姚氏便拿着水桶挑水去了。 “二嫂，我来吧。”姚氏挑着扁担去到方有贵身边的时候，方有贵却是拦住了她，还主动说要帮她挑水。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姚氏连忙说道。 “没事，现在家里有没有累的活，以后挑水砍柴这事，让我来就行了。”方有贵不由分说的拿起姚氏肩膀上的扁担，挑水去了。 “这四叔可真有意思，先前骂我们，这下又帮我们去挑水去了。”方思勤看着方有贵的背影，说了句。 “谁知道呢。”姚氏也摇摇头，道：“对了，方才你四叔跟你四婶好像吵起来了，你去你四婶房里劝劝她。” “我去？”方思勤指着自己。 “对，你去，你口才好。”姚氏说道。 方思勤听到姚氏这话，无奈的摇摇头，但还是按着姚氏的嘱咐，往曹氏的房里去了。 “四婶。”方思勤敲了敲门。 没人应答，屋里传来了曹氏的哭声，方思勤又敲了敲，门终于开了，方思梅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思梅。”方思勤摸摸她的脑袋，然后走进了屋子。 “四婶，我来看你了。”方思勤走到了曹氏的身边，曹氏还坐在床上，靠着床边哭。 “您可别哭了，您在这里哭，我四叔又听不到，你哭了也是白哭。”方思勤说了句。 “我又不是哭给他听的。”曹氏听到方思勤的话，反驳了一句。 “既然你不是哭给他听的，那您哭什么啊？眼泪若是没有人重视，那就一无是处。”方思勤说道。 “你这话说的，我连哭都不能哭了？”曹氏便说道。 “当然，有什么好哭啊？你应该用行动来证明，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方思勤便说道。 “人家只会听他娘的话，可不会听我的话。”曹氏抹了一把泪，又抬头看着方思勤，“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让他回来，还说让他假装欠债好分家，现在好了，他觉得我是那种心机深沉、不孝顺的女人。” “哎，这事是我错了。”方思勤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道：“我原本以为四叔应该跟三叔性格差不多，却没有想到，四叔竟然这样的正直。” “不过这也是因为四婶你没有抓住的四叔的心，你若是抓住了他的心，即使他不同意，他也应该不会怪你。”方思勤便又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嘛？”曹氏这会儿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她是真的挺喜欢方有贵的。 “这个嘛。”方思勤想了想，说道：“我曾经听说，女人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不如四婶你好好练练你的厨艺？” “你是你三婶派来的吧？”听到方思勤的话，曹氏便说道：“你让我练习厨艺，那岂不是说，以后方家的饭菜，都该我做？” “四婶，我发现你在这点上，怎么这么聪明呢？”方思勤看了曹氏一眼，又道：“您若是将聪明放在别的点上，也不至于抓不住我四叔的心哪。” “你别说这种风凉话了，你有话就快说。”曹氏说道。 方思勤便道：“既然你不想要做饭，那就只能减减肥，让自己变得漂亮起来了。” “我知道了，你是眼馋我的粮食吧。” 不待方思勤说话，她起身打开柜子，从底下一层，翻出了一个麻袋来，“这都是我娘家给我的吃食，你都拿走。” 在曹氏下定决心的时候，一旁的方思梅却是哭了起来，“娘，这是我的粮食，我不要，我要吃。” “你也跟我一起减肥，省得以后胖了，被人瞧不起。”曹氏大声道。 第159章 便一无是处 “四婶，想要减肥，光少吃还是不够的，还得多运动，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方思勤说道。 “有多艰难？”曹氏便问道。 “非常非常的艰难。”方思勤说道。 “那我不减了。”曹氏当即打了退堂鼓。 “四婶，你若是连减肥都没点信心，你以后还能做些什么事呢？你就不想变得漂漂亮亮的，让四叔以后来求着你？”方思勤便说道。 “那我……”曹氏还是有些犹豫，方思勤一把拿过她手中的麻袋，“别犹豫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以后有我在，我肯定让您瘦下来。” 说罢，她便背着她的麻袋走了。 “哎……”曹氏看着方思勤背走了她的粮食，还有些心疼，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方有贵回来连碰都不碰她，她就有些难受。 她也是一个女人，她也想要再多生两个孩子，省的赵氏瞧不起她，省的村里的女人笑话她，可是没有男人，她该怎么生？ 她知道他是嫌弃她胖了，她以前刚嫁给他的时候，也胖，不过没这么胖，也没胖的这么丑，可是后来生了孩子，她的身材就越发走样了。 她又拿出铜镜来，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是真的不好看，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缝，嘴巴大，鼻子也大，脸庞更是如同脸盆一般，她是没有赵氏好看。 赵氏跟姚氏，两人都是瘦巧的身材，那才好看呢，而自己。 曹氏看着自己的大脸盘，捏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肉，下定了决心。 她要减肥，她要好好的过，她要让方有贵后悔。 脑中闪过诸多的情绪，曹氏又看着还在哭嚎的女儿，道：“思梅，别哭了，少吃点，以后才会变漂亮。” “跟思勤姐姐一样漂亮吗？”方思梅便问道。 “对，比她还要好看。”曹氏说道：“你也别担心，娘将粮食给她了，以后你一日三餐，就去找你二伯娘就行。” 曹氏并不是一个笨人，她将粮食给方思勤，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又不怎么会做饭，现在方有贵这个样子，她若是拿粮食出来吃，他保不齐又要说她吃独食了，还不如拿给二嫂，有时候还可以去她那里吃顿饭。 反正人家的眼中只有他的爹娘，她是死是活，他也不会在乎的。 “思勤，我让你去哄哄你四婶，你怎么又从你四婶那搬回来这么一大袋东西？”姚氏诧异的看着方思勤。 “娘，这是四婶私藏的粮食，四婶说她要减肥，就将这些粮食都送我了。”方思勤低声说道。 “思勤，这些粮食我们不能要。”姚氏连忙说道。 “娘，您放心吧，我也许会赚，但四婶永远不会吃亏。”方思勤说了一句，姚氏虽然有些纳闷，但方思勤做的事一般都挺有章法，她便没再说了，而是思索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你四婶让你将粮食拿来，怕是想要跟咱们一起吃饭吧。”过了一会儿，姚氏也想明白了。 “是啊，她估摸着是这个意思。”方思勤说道，毕竟她让曹氏减肥，也不是真的要饿死她。 “可是，那你这又是何苦？” “为我们的粮食来源找个由头罢了。”方思勤说道，“有四婶这袋粮食在，以后我们也能够吃点好的了，省的做点吃食偷偷摸摸的。” “那也是。”姚氏点点头，曹氏的娘家富庶，若是曹氏跟她们一块吃饭的，她们就不用担心粮食的来源问题了。 两母女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将这袋粮食搬进了屋子，隔壁的方思云瞧见了，气呼呼的跑进了屋子，“思月，你老想着二婶她们，你可知道，人家刚又得了一袋粮食。” “一袋粮食？她哪来的？”李氏有些诧异的问道。 “可不是，我刚看到思勤从四婶的房里搬出来的，四婶可真好，平常我问她要点什么东西，她一毛不拔的，给方思勤，就是一袋粮食一袋粮食的给。”方思云有些气恨的说道。 “也不知道那方思勤到底有什么魅力，四婶要给她粮食，就连我家这傻妹妹，也藏着络子不上交，想要偷偷的给她。” “我欠了她的。”方思月低声说道。 “欠什么欠？你只记得你欠了她的，你怎么不记得你欠了爹娘的？我小时候还带过你呢，你记得我这个大姐吗？”方思云反驳道。 方思月便默不作声了。 原来自从上次李氏不打算将打的络子交给姚氏还债之后，方思月心中过意不去，便想着只上交一部分，然后自己偷偷的攒点络子，却没有想到被方思兰发现了，方思兰将这事告诉家人，所以这会儿，全家人都在对方思月进行指责。 方思月在全家人的指责下，对自己的想法又产生了动摇，难道她的做法真的错误了吗？ 可是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是二婶跟堂妹送她去镇上找的大夫，那时候，她的爹跟姐妹又在哪里呢？若不是二婶，娘亲也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既然娘亲当初都说可以留她在药铺里抵药钱，那她赚钱还给二婶又有什么不对？ 方思月这样想着，想法便又坚定了起来，她没错，错的是她们。 是她们太过自私了，明明答应的事情却不做。 她为了她娘挡了那毒蛇的噬咬，所以她已经没有欠娘的，接下来，她就是应该赚钱还给二婶跟思勤她们。 她曾经听人说过知恩要图报，若是她不将她们的钱还清，她这一辈子都会过不安宁。 耳边关于她的指责还在继续，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唯独方有仁的声音格外的清晰，他大声的说道：当初生你下来，还不如淹死算了。 李氏等人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这颗心便也凉了，从小到大，爹娘他们又何曾在乎过她呢？ “思勤，你听听，你大伯娘她们好像又在骂思月了。”一墙之隔的屋里，姚氏对方思勤说道。 “骂就骂咯，反正不管我的事，我也不会管他们家的事了。”方思勤便说道。 “你这孩子啊，热心的时候热心，绝情的时候也绝情。”姚氏便评价了一句。 “她们对娘您不好，我就不喜欢她们。”方思勤说了句。 姚氏听了之后，心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第160章 曹氏减肥记 “行，那咱就不管他们。”姚氏笑着说了句，转身出去做饭去了。 方思勤也来到了院子里，继续整理她的这些药草。 这会儿，方有贵也帮忙挑水回来了，方思勤便清洗起她的这些药材来，方有贵在一旁看了两眼，问道：“你还认得药材？” “跟我外公学了一些。”方思勤答道。 “我听你四婶说，你挺厉害的。”方有贵说道。 方思勤没答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方有贵跟她对视了良久，又看向姚氏，“二嫂，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说。” “嗯。”姚氏点头。 方有贵便又继续说道：“先前我说的话，也有些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计较。” “那就好。”方有贵点点头，道：“今年年成不好，咱们一家人越发是要拧成一股绳，将力气往一块使。” “呵呵。”姚氏笑了两声，方有贵有点自讨没趣，这有问道：“这点水够了没？正屋缸中还有水，不够去那里舀。” “够了，谢谢你。”姚氏答了一句，一面往锅里塞柴火。 方有贵见她们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便准备离开，方思云瞧见了，叫住了他，“四叔，你帮二婶挑了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们？” “你爹不是在家吗？”方有贵说了一句，瞥了方思云一眼，转身就走，他是愿意帮助兄弟几个，但他也不是傻子。 方思云回过神来，朝他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人啊，这是。”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这事跟自己的爹娘抱怨了两句，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看方思勤清洗草药。 “思勤，你这都是些什么草药啊？”她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山上的草药。”方思勤答了一句。 “我能不知道这是山上的草药吗？我就是想问问，你这草药值钱不？”方思云又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思勤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清洗。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我就是随便问问。”方思云一副不在意方思勤的态度。 方思勤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方思云有些生气，但她按捺住性子，继续看方思勤清洗药材，瞧见晾晒在一旁的合欢花，她伸手要去拿，方思勤一句话喝止了她，“这些花有毒，回头你身上起疙瘩了，可别怪我这花。” 听到方思勤这话，方思云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 可她好像闲不住，没去碰方思勤去的合欢花了，她只又伸手翻起方思勤的药篓来，“呀，这里还有两个茯苓。” “怎么了？”方思勤见她拿起自己的茯苓，说了句。 “这茯苓能吃的，给我一个好不好？”方思云说着，捡起了一个大茯苓。 “我拿来卖的药材，你说给你当粮食？”方思勤可没打算惯着她，“你家锅里的饭也能吃，可不可以分我一些？” “小气。”方思云放下了手中的茯苓，气鼓鼓的离开了。 没她在身旁巴拉巴拉的说话，方思勤还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一些。 将这些药材清理好后，她在外面敞干了水分，就叫姚氏跟她一起全都收到了屋里面来，姚氏说道：“放走廊上就行了，何必放屋里。” “放外面，指不定会有人搞破坏，还是放屋里安心。”方思勤说道。 姚氏想想也是，这家里也有不少的孩子，尤其是三房的方宝轩，皮的很，指不定就会拿着这些药草玩。 只是她们的屋子本来就不大，将这些簸箕全收回屋里后，屋里的地方更窄了。 不过乡下就是这样，有个住的地方已经不错了，二房现在也就她们母女两人住，像大房，狭小的屋子里面硬是摆了两张床。 闻着药草的味道入眠，方思勤还挺安心的，今天在山上挖了一天的药材，虽然她并不觉得累，但身体的反应告诉她，她还是累着了，躺在床上，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若是上辈子能有这样的睡眠质量，她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第二天方思勤一大早就起来了，她今天还是打算上山去采药，那山上的药材那么多，好像不采回家，她就吃亏了一样。 不过在出发前，方思勤去敲了四房的门。 “谁呀？”开门的是曹氏，方有贵也是一大早的就拿着锄头出去了。 “四婶，你不是说好要减肥的吗？怎么还在床上躺着？”方思勤看了曹氏一眼。 “我……”曹氏说着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满脸油腻的样子。 “四婶，你这个样子，别说是四叔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方思勤嫌弃的说了一句。 “你就别嫌弃我了，我起来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曹氏问道。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去山上砍两担柴回来。”方思勤将手中你的柴刀递给她。 “你让我去砍柴？”曹氏指着自己，砍柴这样的活计她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 “对啊，不让你，让谁去？”方思勤看向曹氏，道：“你去砍柴，一是可以锻炼减肥，另外也好让四叔看看，你不是一个懒人。” “等你砍完柴回来，我让我娘给你准备了吃食。”方思勤又说道。 “你还给我准备了吃食？”曹氏没想到方思勤会这么的负责人。 “哎，我昨天收了你的粮食，你以为我真打算饿死你？”方思勤看向曹氏说道：“你若是真的想减肥，只要你愿意听我的安排，我当然愿意帮你，我不但会给你制定减肥计划，还会从饮食上帮助你。” “等你表现好了，我再给你准备一些美容养颜的药草，以后给你吃药膳，这样，配合锻炼，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但让你瘦下来，还要让你美起来。”方思勤说道。 “你有这个本事？”曹氏有些狐疑的看着方思勤，“你有这个本事，你娘怎么还是一脸蜡黄的？” “食疗嘛，要慢慢来，我娘现在脸色不比以前好多了？而且这个本事我也是刚学。”方思勤尴尬的笑了两声。 “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给我试毒。”曹氏说道。 “什么试毒？我又不是做毒药的，而且这个全凭自愿，我的药草可不便宜。”方思勤说道：“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不给你吃了，到时候你若是想吃的话，还得花钱来买。” “哎……”曹氏还想要说些什么，方思勤却是将柴刀塞到她的手里，“去吧，四婶。” 第161章 曹氏减肥记（二） “哎，我没早饭的吗？”曹氏接过柴刀，又问道。 “哦，对了，我娘给你准备了一碗糊糊，你去吃吧。”方思勤便说道。 “行。”曹氏点头答应了下来，拿着柴刀去正房洗漱去了。 洗漱好后，她便带着方思梅来找姚氏要吃的，姚氏整将方思勤昨天采来的药材搬出去晒呢，曹氏看见了，倒是也知道去帮她搭把手。 “那个，二嫂，是思勤叫我来的。”帮姚氏晾晒好药材好，曹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讲真，曹氏以前虽然人咋咋呼呼的，经常听方老太的话跟姚氏等儿媳妇过不去，但她还真没找过谁要东西。 她家境在几个儿媳妇中是最好的，娘家总有点帮衬，往常都是几个嫂嫂找她借东西，可今天，她要来找姚氏要饭吃，她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跟方思勤怼来怼去的，她无所谓，可是找姚氏要东西，她怎么觉得有点低了她一头的样子。 “思勤让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碗羹汤，放在锅里了。”姚氏说了一句，曹氏走过去打开了锅盖。 “这是什么啊？”看到锅里的东西，曹氏问了一句。 “这是葛根粉做出来的羹汤，我给你放了点糖，你尝尝看怎么样。”姚氏说了一句。 曹氏端起这羹汤喝了起来，味道还真的挺不错，一碗下去，也有了一点饱腹感，当然，她也没真全喝了，还留了一点给方思梅。 喝完这个葛根粉做的羹汤之后，她便拿着柴刀出了门，她以前没有砍过柴，不过她也想要做给方有贵看看，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只知道吃闲饭的。 凭借着这一股子的气性，她拿着柴刀跑了山上，她本来觉得砍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然而看着这光秃秃的山，她有些怀疑了。 柴是有，不过都在树上，她又不会爬树，这附近山上，连根茅草都没有，家家户户都是要烧柴的，每天这山头薅草砍柴的人何其多。 她走了好久，总算是在地上看到了柴火了，也看到了一些灌木，她将地上干枯的木材收集起来，又去砍灌木，一个没弄好，灌木上缠着的藤蔓上面有刺，将她的衣服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她有些沮丧，当即就想要放弃了，谁爱砍柴就砍柴，她胖死就胖死。 然而，她又想到前段时间，爹娘同她说的话，对她的殷切叮嘱，爹娘说的只要有他们在，她想什么时候回娘家都可以，爹娘永远都是她的庇护，可是若是爹娘不在这世上了呢？到时候她又何去何从？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帮到爹娘什么忙，她一个出嫁的女儿还老是从娘家拿东西，她爹娘愿意帮她，但是她的兄嫂终究是有了意见。 嫂嫂在背后说她闲话，她当时就跟她吵了起来，有爹娘在，她自然是没有输，不过虽然吵赢了，她心中却没有赢的高兴，反而有些沮丧。 嫂嫂骂她又懒又笨，又丑又胖，一无是处，只会给家人添麻烦，嫂嫂说没见过嫁人了，还回娘家住这么久的人，说她丢了娘家人的脸。 她也想要做出一些样子来，告诉他们，她不止是会混吃混喝的人，她也能帮忙。 但她会做什么呢？她什么都不会做。 那天娘将她送回方家，虽然义正言辞的说是因为怕村里人说闲话，但实际上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嫂嫂对此事有意见了，娘为了家里的安宁，所以才不得不将将她们娘俩送回来。 她该立起来了，方思勤一个孩子，上山下田、做饭洗衣，什么都行，她怎么能连个孩子都不如。 这样想着，曹氏又继续忙了起来，她身子胖，还没做多久，便已经气喘吁吁了，额头上更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她砍的柴火还只有一小捆。 若是就拉着这样一点柴火回去，他们肯定会笑话她的，如今思勤愿意不计前嫌的帮助她，若是她连两担柴火都没有砍完，她还愿意帮助她吗？ 肯定不会了，她原就不喜欢她，愿意帮她，也是看在思梅的面子。 曹氏这样想着，又继续砍柴，这些事情她没做过，所以做的很笨拙。 “呀，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常娥么，你怎么也来砍柴了？”村里一个跟她不对付的妇人也恰好过来砍柴，瞧见她一脸狼狈的样子，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我没砍过柴，所以就想来试试砍柴是什么滋味，不像春花嫂子哈，天天都要砍柴。”曹氏笑着说道。 春花嫂被噎了一下，却也没走，只道：“是啊，我命苦，不像曹大小姐你，有这样的好命，不过难得见到你山上砍柴，那我倒是要看看，我们的曹大小姐会不会拿柴刀了。” 春花嫂是一个身材干瘪的女人，她原本就是跟曹氏一个村子的，以前她就羡慕曹氏不用干活，如今两人嫁到了一个村子，也常常明争暗比的。 “春花嫂子嫁到大坪村都有五六年了吧，怎么连柴刀也不会握，还要看我的？”曹氏驳了一句，拉着自己的柴火去别处了。 “嘁，你当我不知道，听说是你男人回来了，看到你天天在家偷懒不干活，嫌你埋汰哩，出嫁从夫，你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啊。”春花嫂在她背后损道。 曹氏听到她的话，有些生气，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她自己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又继续砍柴。 忙活了好久，她才砍了一捆柴火，她砍了藤蔓捆起来，却是怎么都捆不紧，捆好的柴，她拖着没走几步，就全都散了。 曹氏沮丧极了，将柴刀往身旁一扔，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爱谁谁，老娘不砍了，立不起来就立不起来，吃闲饭就吃闲饭。 曹氏在地上坐了许久，抱起三五根柴凑成一小捆，气呼呼的下山去了。 春花嫂从她的背后探出头来，“常娥，你地上的这些柴火不要了？” “不要了，送你吧。”曹氏说了句，下山去了。 春花嫂心中一喜，连忙捡起这现成的柴来，一边捡，一边嫌弃道，“哎，她这是砍的什么柴，干柴不砍全砍的湿柴，果然是不会干活的大小姐。” 第162章 未来潜力无限 “哟，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家懒媳妇竟然也会去山上砍柴了。”看着曹氏拖着一小捆柴回来，在院里嗑瓜子方老太说了一句。 “你回来的正好，将这院子扫一下，这些家务活你该学着做，别总等着你男人做。”方老太又说道。 曹氏看着这满院子的瓜子壳，在看了方老太一眼，但也不敢说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瞧见曹氏在发楞，方老太两张嘴皮子一张一合，将瓜子壳一吐，正欲要呵斥她，余光看到院门口进来的那个人，她连忙换了一种语气。 “你别生气，娘不该吃你的瓜子，娘不配，这些瓜子都给你吃，娘来扫院子就好。” 方老太说着就要去拿曹氏身后的扫帚，曹氏还没反应过来，方有贵就跨过了院门。 “娘，这大中午的，你扫什么院子。”方有贵说了声，又看向曹氏，面色不愉，“曹氏，你怎么回事，咱娘就吃你两颗瓜子，你要这样说她？” “我……”曹氏一愣，随即解释道：“我哪有什么瓜子，这瓜子是娘自己买的，我还能说不让她吃？” “娘哪有舍得买瓜子，倒是你娘家开杂货铺，有的是瓜子。” 曹氏闻言，刚想要辩解，方有贵却是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不管这瓜子是谁的，这大中午的，你让娘来扫院子？” “我……”曹氏有些委屈，只拿起身后的扫帚，“我没说让娘扫，我扫就行。” “常娥，不要你扫，你刚刚砍完柴回来，去歇着吧。”方老太说着去跟她抢她手中的扫帚。 “你今天上山砍柴了？”方有贵听到了方老太的话，去看曹氏砍的那些柴火，“这是你砍的柴火？” “是我砍的。”曹氏还有些小期待，期待他终于看到她的努力了。 “行了，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勤快了，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你怕是没上山砍过柴吧？你砍的这些全是湿柴，都烧不得。” 方有贵的话，却是将曹氏心头那一丝欢喜击碎，他捡起曹氏砍来的柴火，远远的扔到了院子里，“下次别砍这种柴了，砍回来也不能烧，还得晾着。” “四弟啊，四弟妹难得主动干活，你就别说她了。”方有仁来堂屋喝水，经过走廊，瞧见这一幕，开口说了句，“她费了这半天功夫，砍了这么一大捆柴，怎么说也够烧一壶茶的了。” 说吧，他就走进了堂屋。 方有贵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厌恶的看了曹氏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有什么用？ 曹氏越发委屈了，她没想到方有贵回来这还没两天，就开始先找起她的麻烦来。 原先她还以为他回来能护着自己呢，结果，他回来，就是来贬斥自己的？那他还不如不回来呢。 她委屈的进门，想要舀水洗个脸，方老太又进了屋子，“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去挑担水，那就好了。” 曹氏只当她说的话不存在，低头继续舀水洗脸，方老太又看向方有贵，“老四，今天地里的情况怎么样？” “我将地里的草薅了，又翻了一会土，等到下雨，直接就能种粮食了。”方有贵说道。 “我儿啊，这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你也别太累着了。”方老太说着，“像家里这些家务事，娘跟你爹也能做。” “娘，您年纪都这么大了，我能看着你去干这些活吗？”方有贵说着看向曹氏，“常娥，以后你早上去挑两担水，没问题吧？” “好。”曹氏心中虽然是不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说曹氏这里如何，方思勤今天在山上的运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她今天又找到了不少的药材，只是叶远平，今天光跟着她找药材去了，倒是没有猎到多少猎物。 不过这也要怪他自己，跟在方思勤的身边，帮她刨土，又向她讨教这些药材名称跟作用，倒是将他自己的本职工作给忘了。 “叶大哥，我们就在这里歇歇吧，等下午，你就好好的寻找猎物，可别再跟着我认药了。”两人来到了林间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好。”叶远平点头，方思勤便又从布兜里拿出干粮来给他。 “你家粮食本就不多，怎么还老是给我带干粮。”叶远平又伸手不肯接了。 “叶大哥，你都帮了我这么多的忙，我给你带份干粮怎么了？”方思勤将面饼塞到他的手中，“只要你别嫌弃不好吃就行了。” “怎么会，这年成有的吃就行了，谁还会挑剔？”叶远平伸手拿着面饼啃了起来。 “那是别人不挑剔，叶大哥你不一样啊，你这么富有。”方思勤说了一句，“咱们村里就数你家有余粮了罢。” “当然现在还有我。”方思勤吃着面饼，想到自己家中的余粮，又轻快的说了一句。 虽然她啃着干巴巴的饼子觉得没那么好吃，但想到好多人还是在吃那种草饼子，甚至是观音土，她就觉得她这手中的面饼弥足珍贵了起来。 叶远平看着她这样子，笑了下，“你觉得我就算富有了？” “当然。”方思勤答了一句，道：“富有不全在财富，也在内心，内心的富有更弥足珍贵，我观叶大哥你胸有沟壑，未来潜力无限。” “是吗？”叶远平看着方思勤笑，“没想到你继医药之后，还会看相，我看你可以挂个幡，去街头算命看病了。” “哈哈，没想到叶大哥你还会说笑话呢。”方思勤笑了一声，道：“既然叶大哥你这么说，那我下次还真的要去试试，不过若是没人找我的话，那我可得怪你。” “行，没人找你，你来找我，我当你的第一个客人。”叶远平便说道。 两人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叶远平时不时被方思勤逗的发笑，虽然他没有夸张的情绪，但偶尔看着他上扬的唇角，方思勤就知道他也是愉悦的。 两人正说着话，林子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方思勤抬头看去，见到三四个同样背着弓箭，手执着长矛的猎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瞧见两人，他们面色好像有些不善。 第163章 占山打劫？ “我说我们兄弟怎么打不到猎物了，原来这山中的猎物都是被你猎走了！” 为首的一个猎人，满脸的络腮胡，看着叶远平，眼睛一瞪，“这座山头是我们兄弟的，这树也是我们兄弟栽的，你没经过我们兄弟的允许，就在这里打猎，那就是没将我们的兄弟放在眼里！” 叶远平都理都没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识相的，乖乖将你的猎物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另外一个矮胖的汉子说道。 这四个猎人应该是附近的村民，因为找不到吃食，遂也打起了山中这些小动物的主意。 他们见叶远平没说话，还以为他是怕了，拿着长矛围了过来。 “叶大哥。”方思勤握紧了手中的镰刀。 今天她的柴刀拿给曹氏砍柴去了，不过拿着镰刀也是一样的。 “哟，小子你运气还不错嘛，竟然打到了两只山鸡。”这络腮胡的大汉走过来，就要伸手去拿叶远平背篓里的山鸡。 在他拿起他背篓里的猎物的时候，叶远平动了，他伸出手，反手一扭，便听得“咔擦”一声，这络腮胡大汉嚎叫了起来。 “休要伤害我大哥。” 另外三人见状连忙围了过来，他们拿着长矛朝叶远平一刺，叶远平却是撑着他放在地上的背篓，纵身一跳，一个翻身，两脚踹翻了他眼前的两人，又伸手握紧他面前的长矛，用力一扭，那矮胖大汉壮硕的身子，便被他带的一翻。 他将这长矛反向用力，那矮胖大汉拿不住长矛，反被长矛打中了肚子，后退了几步。 也辛亏他自制的长矛只有一头尖，不然叶远平这一用力，他怕是得肚穿孔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仍旧是疼的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现在知道我有没有将你们放在眼里了吧？”叶远平淡淡的问了一句，颇有一种世外高人的姿态。 方思勤在一旁看得都眼冒小星星。 “大哥，快走，这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这四个人都不是叶远平的一招之敌，哪里还敢在这里久留？只连忙捡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看着他们四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方思勤忍不住赞叹道：“叶大哥，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你刚刚的表现好像武林高手哦，我觉得你没必要在这乡野之间当猎人了，你就应该是那战场上的将军，朝廷中的武状元。”方思勤一连夸了他了好几句。 主要是她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人，她本来也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武功，谁知道，叶远平却是在她面前表现了一手。 “我这算什么武林高手，我连功夫都不会。”叶远平却是说了一句。 “你这还不算功夫？你那蹭的一下，跳起来，那不是轻功吗？”方思勤好奇的问道。 “这哪里是什么轻功，不就是一些简单的身法罢了。”叶远平说了一句，看向方思勤，“你若是天天练，也能练到那地步。” “该怎么练？”方思勤便问道。 “这样练。”叶远平说着，又是一个翻身，他用一根手指撑着地，整个人离地而起。 “哇，你好厉害。”方思勤又鼓起掌来，道：“不过我可不会。” “你可以先靠着墙，两只手撑着地，再慢慢的减为一只手，最后换成一根手指头。” 叶远平一脸认真的同方思勤传授了方法，方思勤听着却是有些面容发苦，“这算是什么武功啊？有没有什么秘籍什么的？” “秘籍？”叶远平转脸看向方思勤，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就是一些武功秘籍，比如说九阴真经、辟邪剑法、凌波微步什么的。”方思勤仰头给他了一个你懂得眼神。 然而，叶远平并不懂得，他道：“我会的这些，也是以前跟别人一招一式学的，慢慢才懂了一点点，你说的这些秘籍，我连听都没有听过，你在哪里听来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方思勤打了个哈哈，又问叶远平，“叶大哥，你在外面，看到别人开武馆吗？” “倒是有开武馆的，不过他们也是一招一式练的，怕是没有你说的那种秘籍。”叶远平说道。 “那你有见过武林高手吗？”方思勤又问道。 “普通的高手我倒是见过。” “普通到什么样子的？” “只手劈死老虎。”叶远平答道。 “哦。”方思勤点点头，在后世一些勤学苦练的武学大师，怕是也能做到这地步，但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功夫大师。 “那你见过能够踏水而行的高手吗？或者是可以隔空打牛的。”方思勤又问道。 她对这时下的武林高手一直很向往，本来在这乡里，她已经歇了这份心，但看到叶远平使出这份功夫，她又忍不住幻想了起来。 “并没有。”叶远平摇摇头，“或许是我见识少吧。” “那好吧，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方思勤耸耸肩，又看向叶远平，“不过叶大哥你在我心中也是非常厉害的人了，叶大哥，你若是遇到野猪、老虎什么猎物，能打死吗？” “能。”叶远平点头。 “那要几招？”方思勤连忙问。 “三招？”叶远平评估了一下自己实力，又摇头道：“我不清楚，我打过野猪，用长矛一下就将它刺死了，但是我没有遇到过老虎。” “哇，那也很厉害了，那你要是遇到老虎，你就发了。”方思勤说道：“我听说老虎可值钱了。” “老虎的踪迹难寻，怕是还得往里走两座山头才能遇到，不然我下次试着去找找，”叶远平便说道。 “我就是说着玩，叶大哥你千万别去，万一遇到危险。” 方思勤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前头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叶大哥，你听，前面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叶远平闻言立住脚步静听了一会儿，面色微变，“好像是有人遇到豺狼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方思勤，“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第164章 遇豺狼 “哎……” 方思勤连忙跟了上去。 “呜~嚯嚯嚯~咕咕咕~嗷呜……” 还没走近，方思勤远远的就听到一群动物的声音，再往近走几步，透过树枝的间隙，往里一看，好家伙，七八只豺狼，将先前那四个猎户紧紧的围了起来。 它们围猎很有技巧，并不盲目进攻，而是在一旁“呜呜嚯嚯”的怪叫，又好像怪笑，叫的让人心烦意乱，时不时在向前纵身一跃，一爪子扑过去，一击不中，它们也不多做纠缠，而是立马退后，围着这那几个人继续怪叫。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来了，这几只豺狼稍稍跑远了些，但见到来的只是叶远平一个人，它们很快又围了过来，并且发出古怪的叫声，很快，远处奔来来更多的豺狼。 “叶大哥……”方思勤有些担心，远远的叫了他一声。 叶远平更是担心方思勤，“你怎么过来了？快离开。” “我没事。”方思勤说着，抱住旁边的大树，快速的攀爬了起来。 小命可贵啊，谁知道这群豺狼会不会就放弃那四个大汉而转向她，还是先爬到树上，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这些豺狼也是有狩猎技巧的，方思勤说话的声音惊扰了它们，其中有几只豺狼，已经跑出了树林，来到了方思勤先前所处的位置，幸好方思勤的动作快，早已经爬到了一棵树上。 若是她还站在原地，或者是想再往里一些看热闹，那这一群豺狼怕是得将目光转向她了。 根据她看动物世界得来的微小经验，这些动物们一般会挑选弱小的、落单的生物下手，相对于那几个大汉，她不就是弱小的、落单的生物么？ 几只豺狼见方思勤已经爬到了树上，只围着这树转了几圈，确定抓不到她之后，又瞄准了叶远平，叶远平的速度可是快，不等豺狼们过来，他便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棵树上。 那四个大汉见着方思勤给他们吸引了一部分的火力，飞快的往前跑，然而，还没跑几步，这些豺狼又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趁着他们奔跑没有防守的时候，其中几只豺狼，从他们背后一跃，一爪子挥过去，在他们背后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嘶……”方思勤抱紧大树，看着这充满野性的一幕，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若是今天遇到这群豺狼的是她跟姚氏，那她们母女俩还有命活吗？ 一想到这，方思勤便觉得，以前她跟姚氏来这森林，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森林实在是太危险了。 “救命啊！”络腮胡大汉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势，他挥舞着长矛，大声的呼喊了起来，正是朝着叶远平的方向，“壮士救命！” 他们越是慌乱，这一群豺狼便越是有机可乘，虽然他们挥舞着长矛，向外防守着，但防守明显不如之前，他们个个身上都有挂彩。 “喂，你们背靠背，别乱动啊！”方思勤朝他们大喊道。 其实这一群豺狼也就是胜在数量上，它们的个头跟家养的犬差不多，并不大，这几个大汉若是背对背四面防守，这些豺狼也无处下手。 “咻！” 这时，叶远平也动了，他拉弓射箭，很快，一只豺狼便毙于他的箭下。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随着豺狼的死亡，剩余的豺狼也四散而走，不敢再留。 先前那四个大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多谢这位壮士。”等叶远平从树上跳下来，云淡风轻的捡起地上的箭矢，收集死亡的豺狼尸体时，他们才记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同叶远平的道谢。 叶远平跟没听到一般，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 此时，方思勤才体会到了叶远平的不近人情跟冷漠。 往常他跟自己在一块，虽然也不爱说话，但一般是有问必答，可是面对这几个人的时候，他却是连答话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也是了，这四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今天遇到豺狼也是他们活该，也是他们恶有恶报。 “你们先前还说这座山都是你们的呢，怎么到来头却被自家养的豺狼吓成这副模样？”方思勤走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那络腮胡的汉子闻言很是不好意思，只连忙说道：“先前是我们兄弟不对，还请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们不是猎户吗？怎么被这些豺狼撵的这般狼狈模样？”方思勤又问了一句。 这几个汉子闻言皆是有些羞愧难当。 “我们本是这附近的村民，近来年成不好，才改行当猎户，没想到这猎户也不好当。”那矮胖汉子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受伤的右臂，说了句。 “我看你们不是想当猎户，而是想当山贼吧，先前竟然还想抢我们东西，你说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反抢你们一波？”方思勤抱着双臂，嘴角噙着森冷的笑。 “我们先前倒是猎到了两只野兔，不过都被那群豺狼抢走了，眼下我们除了身上这一身剐，什么都没有，两位若是不嫌弃，我等倒是愿意供二位差遣。” “我们也是一介白丁，要你们差遣作甚？我看你们还是改邪归正，另想些别的营生吧，可千万别再让我们看见尔等恃强凌弱，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方思勤说完，也不再理会这四人，只跟着叶远平走了。 “哎……”四人在后面，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可惜，两人已经走远了。 “叶大哥，我原先还以为打猎是门好营生，可如今看来，打猎也危险啊。”方思勤有些担忧的看着叶远平，“方才也就是叶大哥箭术好，若不是叶大哥吓跑了那群豺狼，今天那四个人想必要倒大霉了。” 即使叶远平救下了他们，可方才那四个人却也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叶大哥，你以后在山上打猎，可千万千万要小心，最好别往深山里面去。”今天的深山见闻，让方思勤感受到了其中的残忍。 “我还好，倒是你，千万别一个人上山采药，太危险。”叶远平转头看了方思勤一眼，告诫道。 “嗯嗯，我知道的，以后没有叶大哥作陪，我是万万不敢再一个人上山了。”方思勤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第165章 遇豺狼（二） 虽然她会爬树，但她爬的可没叶远平快，若是突然之间冲出来一群豺狼，她也一时之间也爬不到树上去啊。 原以为山上的危险也就是蛇虫而已，却没想到，野兽才是最危险的。 这不是后世的森林了，这是真正的丛林。 方思勤再次告诫了自己一句。 缓了缓心情，方思勤不想再继续这般沉重的话题，便看向叶远平，轻快的说道：“虽然今天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也算是有收获的。” “我先前还担心你今天打不到猎物呢，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豺狼主动送上门来，这可真要多亏先前那四个人了。” 叶远平闻言微微颔首。 “这豺狼肉值钱吗？”方思勤又问道。 “我不清楚，应该跟别的野味相差不远。”叶远平答道。 “希望能卖个好价钱。”方思勤说完，又连忙说道：“叶大哥，我们快些下山吧，你赶紧将这豺狼肉拿去卖掉，否则等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你这些豺狼肉镇上或许吃不下，你得去县城。”方思勤又给他商量了对策，“上次那沈掌柜，你后来有去找他吗？” “没怎么去了，我每次上山打的那些猎物也不多，懒得麻烦。” “那你这次就去找沈掌柜吧，他那酒楼大，你这些野味，他应该都能吃得下。” “好。”叶远平点头，见到方思勤这样为他考虑，为他出谋划策，他颇受感动。 因为叶远平要赶着去卖猎物，两人早早地就下了山。 见到方思勤这么早就回来了，姚氏有些意外，“思勤，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我们收获都不错，你瞧。”方思勤转身将她背篓里那满满一篓子的药草展示给姚氏看，至于在山上碰到豺狼的事情，她决定隐瞒下来，省得姚氏担心。 “那你叶大哥呢？”姚氏又问道：“可别人家没打到多少猎物，就专门陪你下山了。” “刚我不跟您说了嘛，叶大哥今天运气也不错，收获满满的。”方思勤说着将背篓取下来，搬来个墩子在门口坐着，姚氏也放下手中的丝线，拿起一旁的蒲扇给她扇风。 “娘，您说今年还要热多久啊？这天气是不是有些太反常了些？”方思勤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了句。 往常这个时候天气早就该转凉了，可今年，还是热的要命。 “娘哪里知道，这老天爷的事情，谁能说得清。”一说到今年这天气，姚氏便是微微一叹。 虽然现在她是不缺一口吃的了，但村里还有许许多多贫穷的人家，她一想到那些人的日子，心中也是不好受。 “希望今天晚上就能下雨。” 方思勤说了一句，起身舀水洗了把脸，然后便清洗起她今天采的这些药草来。 “水够不够？不够娘去挑一担来。”姚氏见状便说道。 “这会儿太热了，要挑水也等会儿再去。”方思勤说了声。 “那行，水若是用完了，你就跟娘说。”姚氏说罢又拿起丝线打起络子来。 一下午的功夫，方思勤将这些药草清理干净晾晒了起来，然后又去翻了下她昨天晒的那些药草，这几天日头很大，那药草几乎都要干了。 太阳的炙热稍微一降下去，方家人便又坐到院子里的树下乘凉了，方思勤看到曹氏，叫了她一声，“哎，四婶。” 曹氏却是有些愧对的方思勤的样子，只装作没听见，方思勤便走过去，“四婶，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呢？” “没有不理你，我刚没听见。”曹氏答道。 “那没事了，对了，四婶，你今天的柴火砍的怎么样了？”方思勤还是提起了这事来。 “没砍多少，我就不是一个砍柴的料子。”曹氏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也不打算减肥了，减什么减，胖才是福气。” “你瞧你，昨天还说的信誓旦旦，今天遭受了一点挫折就变成这样了，你这样，就算是以后有人想要帮你别人也不敢帮你啊。” 方思勤看了曹氏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婶婶你娘家的条件很好，你不用干活也能活得很好，可我说句不好听的，等到婶婶你的爹娘老了呢？你的兄嫂侄儿是否也会像你爹娘那般对待你？” “而且，你爹娘给你奋斗出了好家境，可你到时候能留给思梅什么呢？”方思勤又看向曹氏，“你难道就不想要努力，以后也做思梅她最坚强的后盾吗？就像你爹娘对你的这样。” 曹氏听到这话，又有些被方思勤说动了，只羞愧的低下头去。 “婶婶，我知道你没做过什么农活，但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我叫你上山砍柴，一是因为砍柴可以让你变瘦，另外也能让四叔看到你的改变跟努力。” “可是，他根本就看不到，他今天还嫌弃我砍得都是湿柴，还嫌弃我砍得少。”曹氏说道。 “你做的不好，他说你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会捧着你的，可越是这样，你就越是要做给他看看，让他知道，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方思勤又说道。 “你说的对。”曹氏点头，又压低了声音看向方思勤，“你奶最近有些故意刁难我，明明我没做的事情，她每次都故意那样说，让你四叔生我的气，你说这个误会，该怎么解开呢？” “不需要解开，等时间长了，四叔他自然就知道了。”方思勤看向曹氏，“当然，前提是婶婶你确实在变好。” “这样吧，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婶婶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去山上一趟，砍一点柴回来。” “啊？”曹氏闻言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减肥跟干活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婶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每一寸光阴，快速的蜕变，破茧成蝶。”方思勤说着朝曹氏挥挥手，“快去吧。” 曹氏觉得“破茧成蝶”这几个字挺美，当即又热血上涌，拿着柴刀就出去了。 只是走到后山，看到群山深沉的阴影，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先前的热血退去，她又打起退堂鼓来。 “为什么思勤非要我去砍柴啊，我做些别的不好吗？”曹氏想着转身又要往回走。 第166章 采蘑菇 不过她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家里人都看着她出来的，如果她就这样回去的话，也太不合适了，到时候方有贵肯定又要说她无能了。 思勤让她出来砍柴，不就是让她做给大家看看样子嘛，她就算是砍不了多少柴，能砍多少是多少。 这样想着，曹氏还是捏紧了柴刀，走进了山林。 “干柴，这山上哪里有干柴啊。”曹氏抱怨了一句，忽然瞧见旁边一些小树苗，她心中登时有了主意。 她决定将这些小树苗砍回去，这种小树苗到时候可以用来扎爬藤架，也算是有点用，而且这种小树苗不大，她就算是单手也能折断，用柴刀砍更是不用费什么功夫。 这块小树苗还挺多的，曹氏一边砍一边往里走，没走几步，她竟然在地上看到了好几个蘑菇。 “咦，这些蘑菇在这里竟然没人采。”曹氏当即走过去，将这些蘑菇采了下来，“这一趟也不白来，虽然没砍到树木，但是采到了蘑菇，等我回去后，晾他们也不会再说我了。” 有了收获，曹氏便也没打算往前了，而是找了两根草，打了个结，将这些蘑菇串了起来，一手拎着蘑菇，一手拿着她刚刚砍的几根小树苗，转身回去了。 回去时间正好，正房正好在做饭，曹氏便将她采的那串蘑菇拿出来，“我刚刚山上采到了一些蘑菇，正好可以做个蘑菇汤。” “你采的蘑菇谁敢吃，可别是有毒。”方老太在一旁说了句。 曹氏闻言有些沮丧，只道：“你们不要那就算了，我拿去给二嫂。” “给她们作甚，就是不吃扔掉也别给他们。”方老太说了句，这时候，一旁方老汉走了出来，瞧了曹氏手中的蘑菇两眼，道：“这蘑菇没毒，能吃。” “真能吃？” 方老汉以前是收山货的，倒是认得这些蘑菇，听到方老太的话后，他走过去，再次看了看，点点头，笃定的说道：“这就是普通的山菇，能吃。” “能吃就行，那今天晚上就多做一个汤吧。”方老太拿过曹氏手中的蘑菇，交给赵氏，让她去做。 将蘑菇给了赵氏，方老太抬眼又看着曹氏：“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要么来帮你三嫂烧火，要么就出去打扫院子、喂鸡，这天蚊子这么多，你就不知道点艾草熏下屋子？一天天就知道躲懒。” “我才刚采了蘑菇回来，哪里又躲懒了。”曹氏嘟囔了两句，出去了。 她打算去拿艾草熏屋子，却发现她采的艾草用完了，于是又过来找姚氏，“二嫂，找你借点艾草，你这还有没？” “有，我给你拿。”姚氏从墙上取下一把艾草给曹氏，曹氏接过艾草后也没急着走，而是依着门框跟她聊了两句，“二嫂，你吃饭了没？” “正在做呢。”姚氏说着，又走到小灶旁边来烧火。 “四婶，你今天还要来我家吃饭么？”方思勤放下手中的医书，问了曹氏一句。 “不用了，我今天在上房吃，不然光我不吃，三嫂他们都在那里吃，那我岂不是亏了。”曹氏说了句。 方思勤笑笑，三房跟四房都是上房方老太的亲儿子，虽然方老太说了分火，以后各吃各的，但实际上，除了大房跟二房，其他人却还是在一起吃的。 “那行。”方思勤点点头，又拿起书本，曹氏便道：“我刚刚山上砍柴，采到了一些蘑菇，你要不要去上房喝碗蘑菇汤？” “四婶，你说笑呢，我要是去了，等会奶还不得骂人？”方思勤摇摇头，虽然被曹氏这么一说，她也挺馋蘑菇汤的了，但她还能忍得住。 “那行，那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去熏屋子去了。”曹氏拿着艾草走了两步，又转过脸来，“思勤，我今天没砍那么多的柴火，你不会怪我吧？” “我怪你做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粮食是收了。”方思勤笑着说道：“就算婶婶没完成，我也是不退哒。” 听到方思勤的话，曹氏心中一顿，“我怎么觉得我上了你的当？” “怎么是上当呢？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方思勤微抬下巴，道：“你还是快点去熏屋子吧，不然奶等会又要骂人” 曹氏听到这话，急匆匆的拿着艾草走了。 上房那边已经开始做饭了，这边，姚氏跟方思勤两人的简单晚饭也做好了，姚氏将饭菜端上桌，同方思勤说道：“思勤，若是你没帮到你四婶，到时候这些粮食咱们还是得还给她。” “放心，我也不缺她这点粮食，我就急她一急。”方思勤便笑道。 姚氏这才点头，又道：“那你傍晚怎么又叫她去砍柴？” “就是给她找点事情做嘛，省的咱们一天这么忙，她倒是闲得慌，以后她若是想要拿回这粮食，我天天都得要她干活。”方思勤仰头说着，颇有些黑心包工头的模样。 “你呀，那粮食本就是你四婶的。” “那现在到我这里了，就是我的了。” 姚氏摇摇头，知道方思勤并不是那爱贪小便宜的人，便拿起筷子吃饭，也没再说这些了。 吃完饭，方思勤烧水洗了澡，便盘腿坐在床上看医书了，这本医书她过两天还要借给叶远平，所以她想着趁机再看熟一点。 她正看得入迷，突然上房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她一惊，抬起头来，再看姚氏，也是一脸同样惊愕的表情。 母女俩穿好鞋子，跑出屋，正好碰到了方有仁跟李氏等人，几人便一起去正屋。 只见正房的杯子、碗碎了一地，桌子也被掀翻了，椅子也被推倒在地，方老太等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嘴里胡言乱语的喊着、骂着，乱成了一团。 方有贵在一旁劝架，却是怎么都劝不开，只急得满头大汗。 方思勤跟姚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方有仁连忙问方有贵，“这是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吃过饭就成这样了。”方有贵连忙说道，“大哥，你别问了，你快来帮我拦着点，别让他们再打了。” 第167章 中邪 方有仁连忙上去劝架，姚氏也要过去，方思勤却拉住了她，“娘，您一个弱女子，上去能顶什么用？小心他们伤了你。” “那也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打下去啊。”姚氏拨开方思勤的手。 这方老太等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都打出真火了，就连方老太的脸上也挂了几道彩。 方老汉也没讨到好，不过方有贵应该最护着他，所以他情况比起其他的人来，还算是不错，最惨的是方宝轩，直接被曹氏压着打。 “你个小妖怪，我打死你！”曹氏一边打，嘴中念念有词，方宝轩倒是也不甘示弱，直接挥着手往曹氏的脸上招呼。 方有贵一个人，是护着这一边，没护着那一边，他一个不小心，方思梅直接从他手下钻过去，手舞足蹈的跑出去了。 “这不是中邪了吧？”李氏看着正屋的这一幕，喃喃的说了一句。 “中邪？”姚氏也被点醒了，一看他们这样子，还真的是有些像中邪啊。 “中邪也没有满屋子中邪的。”方思勤在一旁说了句，“我看他们是中了毒，大伯四叔，你们还是赶紧将他们打晕吧，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说打晕就打晕？”方有仁可不想听方思勤的。 但方有贵阻拦了他们这么久，却是有些累了，他一个手肘挥过去，先是将曹氏砸晕，然后砸晕了赵氏，最后才一狠心，将方老太跟方老汉两人也砸晕了。 他们晕了之后，屋子里面倒是安静了不少，只有方宝轩还手舞足蹈的，方有贵本来怕伤着他，但他嘴中胡言乱语的，又蹦又跳的也烦得很，方有贵直接让方有仁找来了绳子，将他捆了起来。 还有方思梅，也被姚氏给抓了过来，她拍着方思梅的脸，“思梅，你醒醒。” “鬼，你是鬼。”方思梅却是挣扎的厉害。 方思勤便看向姚氏，“娘，您还是将她还给四叔吧，省得等会伤了她，四叔要心疼了。” 这方思梅虽然年纪小，但看着她就这样，一拳一脚的朝姚氏身上招呼，方思勤也心疼哩。 “四叔，现在可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了吧？”待方有贵将方思梅也捆起来，并且往她嘴里也塞了布条之后，屋子里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饭，三嫂去收拾碗筷，我正打算去外面乘凉，一回头，他们就这样了。”方有贵将这屋子里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我看他们就是中邪了。”方有仁煞有其事的说道。 “他们又没往哪里去，怎么会突然中邪？”李氏拧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那谁知道，今年这年成就奇怪，先是天灾，现在啊，得轮到人祸了。”方有仁说道：“我看，我们得赶紧请个神婆来，给他们化解一番，不然若是让村里知道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村里知道了会怎样？”方思勤有些好奇的问道。 “会怎样？当然是将他们抓去祭神了。”方有仁说道：“像这种突然中邪的人，那就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不赶紧将这事化解，整个人村的人怕是都会倒霉。” 方有仁这么一说，屋子里当即人心惶惶，李氏跟姚氏本就是女流之辈，听到这话，心中一寒，至于方思云这几个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方才方老太他们干架的那一幕，已经就吓到了他们了。 “有仁，我方才听到你家有声音，发生什么事情吗？”屋里正说着话，又有好事的村民赶了过来。 方有仁也有急智，连忙吹灭灯火，迎了上去，“石头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们家没什么事，就是三房那小子，嫌弃吃的不好，掀桌子闹，我爹娘又舍不得打他。” “哎，你们家就这一根独苗，这两老口可不得将他当宝？不过这年成，哪有什么好吃的？能有吃的就行了。”外面那人说了一句。 方有仁连忙点头称是，又道：“我们这正乱着，就先不跟您说了，改天您在上门喝茶啊。” “行。”这人说着，打着蒲扇离开了。 方有仁一直送他出了院门，并过去将院子门关好了。 他折回来，道：“幸好来是石头叔，若来的是村里那群长舌妇，还不知道要别传成怎样。” “这事得赶紧办了。”他坐下来说了句。 方有贵重新将灶台上的油灯点燃，屋子里面总算是有了一些光，然而微弱的灯光下，看到方宝轩跟方思梅两人那双铜锣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众人不禁是有些发寒。 就连姚氏，也握紧了方思勤的手。 乡下人，最是迷信了，姚氏等人也不例外，一听说他们都中邪了，就没有不怕的。 “你们别担心，他们应该不是中邪，若是中邪的话，一屋子人都坐在一起，为何独独四叔得以幸免？”方思勤问道。 “可能是你四叔刚从县城回来不久，还没沾上这股邪气。”方有仁在一旁说道。 方思勤瞥了他一眼，“那我们一直在乡下，按理说，不是也该沾上这股写起了吗？” “我们这段时间分开了，没跟他们一起吃饭，这些鬼祟无从下手。”方有仁总有自己独特的解释。 方思勤是不信中邪一说的，她道：“我还是觉得他们是中毒了。”她看向方有贵，“四叔，今天晚上你们吃的什么？这桌子上的东西，可有你没吃的？” “今天晚上，我们吃的米糠饼跟米汤，哦，还有蘑菇汤。”方有贵说道：“我看这蘑菇汤金贵，想着爹娘孩子都喜欢，我就没喝。” “这就对了，问题就出在这蘑菇汤上，他们许是吃了毒蘑菇了。”方思勤想起曹氏先前跟她说的话，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那蘑菇，给你爷看过了，他说没有毒啊？”方有贵说道。 方老汉以前可是收山货的人，偶尔他也会收些山菇的，按理说，他不会看错。 “爷爷年纪大了，指不定就看花眼了。”方思勤便说道。 第168章 方老太的百宝匣 “若是真误食了毒蘑菇，那可该怎么办？我听说以前有不少人吃毒蘑菇吃死了的。”李氏闻言在一旁说道。 方有仁打了她一下，“你这一天别尽瞎说这些有的没的。” “四弟，你在外面几年，见多识广，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方有仁又看向方有贵。 “得带他们去看大夫。”方有贵说道。 “那赶紧请欧石玉过来啊。”方有仁也急急的说道。 一家五六个人都中毒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请欧石玉有什么用？上次你家思月中毒了，还不是去镇上请的大夫。”姚氏在一旁说道。 “那就带他们去镇上。”方有贵当机立断的说道。 然而，他说完，却是没人动。 “大哥，麻烦你去找人借两个板车来，我们兄弟拉着他们去镇上。”方有贵看向方有仁。 方有仁站在一旁，一脸的愁苦，“四弟啊，拉到镇上去了又如何？去镇上看大夫可是要钱的，咱家有没有钱还不知道，反正你哥我是一文钱都没有。” “那就去爹娘房里找找？”方有贵说道。 “去爹娘房里找的话，到时候爹娘醒了，还不得怪我们？”方有仁转头看想方有贵，“四弟，这些年你在外面做事，总有存一些私房钱吧？都到这时候了，快拿出来给爹娘看病吧。” “我一文钱没存。”方有贵一摊手，说道。 “那就只能砸柜子了。”方有仁说着，在屋里找了起来，终于在碗柜顶上找到了一把锤子，他将锤子递给方有贵，“四弟，你来吧。” 方有贵接过锤子，走进了方老太两人住的东屋，李氏等人都跟了过去。 眼见着方有贵拿起锤子就要砸锁，方思勤忍不住说道：“奶都在家里，去她身上找找钥匙不就行了吗？何必要砸锁？” 方有贵觉得有道理，放下锤子，在方老太的身上找了起来，果然找到了一串钥匙，试了几把锁后，锁开了。 众人都盯着方老太的柜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待柜子打开后，先入眼的是方老太的一些衣服，旁边还有一个小笸箩，大家都知道，这是方老太拿来装鸡蛋的。 底下一层是一些麻袋，麻袋里装的想必是各种粮食，但这会儿，也没人去管这些，而是打开中间的抽屉，在抽屉里翻找起钱箱来。 方老太的钱箱藏的并不严实，就放在抽屉里，众人打开抽屉就看到了，方有贵将它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放到了桌子上。 方有仁跟李氏等人都探头来看，就连方思勤跟姚氏也忍不住探出了头去，就想看看方老太究竟有多少家当。 “我打开了。”方有贵说了一声，缓缓将小钱箱拉开，众人屏气凝神，颇有一种探宝的样子，然而，当小钱箱被完全拉开的时候，众人却是大吃一惊。 “怎么才这么点的钱？”方有仁喃喃的说了一句。 原本想着，这些年方有贵在外面干活，每年也给家里攒了不少的工钱，这钱大家也没看到方老太用，却是没有想到，方老太的小钱箱里面，竟然只有几十个铜板。 “这么一点钱怕是不够给他们看病吧。”李氏也说了一句。 上次给方思月看病，可是足足花了五两银子，这里就这么点钱。 “这可怎么办？”姚氏也有些担心。 此刻众人心中的思绪不一，原本以为方老太这里会有很多钱，没想到竟然只有这么点，连一块碎银子也无。 “还是再找找吧，咱奶那人谁不知道，她才不会将钱放在一个地方呢。”方思云在一旁说了句。 “那就再找找。”方有仁看向方有贵。 两兄弟便在柜子里翻了起来，最后在橱柜的最里面又翻出了一个小木匣子来，这个匣子上面还上了一把小锁。 “这个匣子应该有点东西。”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这句话来，然而这匣子上了锁，方有贵拿出所有的钥匙都试了，却是打不开。 “看来只能砸了。”方有贵无奈的说道。 “去橱柜里找找看吧，钥匙肯定再里面。”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方有贵又在柜子里找了半天，终于在橱柜与抽屉的夹层中，找到了钥匙。 这个方老太，藏东西还真是有一手，难怪以前几个媳妇藏的东西，都会被她翻找去呢。 找到了钥匙，匣子很快被打开了。 匣子里面的东西用一块帕子包着，方有贵将这帕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他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小堆的碎银子。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钱。”李氏扭了一下帕子，心中也有不是滋味。 家里吃糠喝稀的，她却舍不得将钱拿出来一文，方思月病了，可她也舍不得拿出钱来，可这会儿，摆在众人眼前的碎银子，最少也得有十两。 十两银子，对于农家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可以说在这大坪村，能够拿出十两银子的人，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方家之所以能攒下这么多钱，一是因为方老太是个只进不出的主，二是因为早些年方老汉收山货卖能赚到钱，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方有贵在外面当伙计，能给家里拿回白花花的银子。 在这村里，除了他之外，可没一人在外面当伙计，能每年往家里能拿回现银来。 除了这帕子里面的钱之外，匣子里面还有一对细银镯子，一根细银簪子，以及成串的铜板，这些东西，将这个匣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这对银镯子好像是我的。”姚氏看到这银镯子，在一旁悠悠的说了句。 方思勤抬头看向姚氏，姚氏便道：“这对镯子是我的嫁妆，后来你奶病了，她说她需要钱看病，就将娘这银镯子拿去了。” “那银簪子还是我的呢。”李氏也在一旁酸酸的说了句。 她家境不好，当年出嫁，娘就给了她这一根银簪子，可后来也被方老太想方设法的拿走了。 “既然是娘的，那娘就给它拿回来。”方思云便在一旁说道。 “怎么拿？”李氏倒是想拿回来，但是她开不了这个口，而且现在方老太都没清醒，她找谁拿？就是现在拿回来了，等方老太清醒了，她肯定会破口大骂，还会再要回去的。 “大哥，现在有了钱，我们快带爹娘去看病吧。”方有贵合上匣子，说道，时间不等人，得赶紧带他们去看病啊。 “等下。” 第169章 这钱你不能动 “大哥，还有什么问题吗？”方有贵问道。 “当然有问题。”方有仁看向方有贵，说道：“有贵，这些银钱都是大家的，这个没错吧？” 方有贵闻言一怔，随即略一点头，“对。” “那这银钱我们也有份，给爹娘治病我没意见，但给三房跟你媳妇儿治病也用公家的钱，这我就有意见了。”方有仁说道。 “大哥，这是救人性命的事情，你怎么到这时候了，还来说这些？我们可都是一家人，难道能见死不救吗？”方有贵有些生气的说道，他没想到，他这个大哥竟然如此小量，到了这时候，还在想这些事。 “都是一家人？”方有仁冷笑了起来，“四弟，给你们用钱的时候，你说是一家人，可是当我女儿躺在床上的时候，谁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呢？” “我女儿思月前段时间被蛇咬了，爹娘可没打算带她去镇上看大夫，还有思勤，前段时间被宝轩推入山坑，差点没了命，她也没去镇上看大夫，凭什么三房跟四房的人现在可能中毒了，就要带他们去镇上看大夫了？” “大哥！”方有贵瞪了方有仁一眼，见方有仁毫不怵的跟他对视，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他便哑了火，“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明白，三房四房看病不能花公家的钱。”方有仁认真的说道。 “那你就是要看着你弟妹跟侄儿侄女们死了？”方有贵冷眼看着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要求公平。”方有仁抬头看着他。 微黄的灯影下，他寸步不让，因为他知道，今天，就是他争取权益的机会！ “好好好，公中的钱我不用，那我花我自己的钱可以了吧？”方有贵打开帕子，就开始拿钱。 方有仁抓住了他的手，“这里哪里有你的钱？” “怎么没有？我每年的工钱、客人给的打赏我全都拿了回来，我在外当了五年的伙计，每年最少拿回来二两银子，这里的钱，大部分都是我赚来的，我今天就要做主给他们花！” 这一刻方有贵说的很硬气，但方有仁却是笑了起来，“四弟，大哥承认，这些钱大部分都是你在外面赚来的，但是我们没有分家，所以这些钱都是公中的。” “我跟你二哥在家务农，照顾爹娘，庇护你的妻女，这些是我们的付出，所以这钱也该有我们的一份。” 方有仁说罢，将方有贵手中的钱拿了起来，“这些钱，都是公中的，没有一分是你的私房。” 方有贵先是生气，怒视着方有仁，见方有仁不为所动，他只得又放软了声音，“大哥，都这时候，你就别拦我了行不行？这可是误食了毒蘑菇，若是晚一步，他们可能会没命的。” “或许不会没命，只会疯掉。”方思勤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姚氏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 方有贵却是将目光放到了姚氏身上来，“二嫂，你帮着说句话，你说，带不带他们去看病？” “带自然是要带的……但这事我做不了主。”姚氏低头说道。 她虽然善良，但是心中不是没有气的，方有仁说的对，凭什么她女儿在床上躺着，危在旦夕的时候，爹娘不但不肯拿银钱出来医治，还要将她卖了去配阴婚？ 难道谁比谁更高贵吗？还说是，她跟丈夫为家庭的付出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就做不了数？ “那你们说怎么办？”方有贵颓唐的坐在椅子上，“难道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除去给爹娘看病的钱，将钱分成四份，每家一份，分给你们的份额，你们可以拿去给他们治病。”方有仁淡淡的说道。 “还有我娘的银簪子，必须还给我娘。”方思云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你们这样说，跟分家何异？”方有贵攥紧了手。 “对，就是分家。”方有仁看了方有贵一眼，又扫视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姚氏身上，“二弟妹难道就不想分家？” 姚氏看了方思勤一眼，也不再迟疑，“我当然想。” “想就对了。” 方有仁看向方有贵，道：“你在外面为家里做了贡献我们承认，可你三哥是什么人我想你也知道，他在家整天游手好闲，可过的日子比我跟你二哥却是要好上太多。 以前家里的农活都我跟你二哥干，家里的家务都是你大嫂二嫂做，等到天旱，他们偷偷开小灶，我跟你大嫂二嫂几个侄女，天天在家吃野菜疙瘩、草饼子，到最后，连草饼子都舍不得了，直接让我们自己去找吃的，你说，这样一个家，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方思勤看着说得义愤填膺的方有仁一眼，觉得还是自私的人过得比较好。 之前方老太等人偷偷开小灶，他可是也占份了，但现在，他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有之前方思勤并没有瞧出他有想分家的意思，但眼下看到这些银钱，他却是当机立断的说出了分家一事。 “原本我想着家里穷，也就算了，毕竟每次孩子生病了，去找娘要钱的时候，她都说没有，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我们面前，家里不是没钱，只是在我们兄弟面前表现的没钱罢了。” “大哥！”方有贵喊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你们要分家可以，但是分家这事我做不了主，必须得等爹娘醒了，再说。” “等爹娘醒了再说没问题，但你必须点头，而且这银钱我们必须先分了，省得你到时候反悔，还有，到时候分家必须要公平，家里的田产、地产，该分给我的必须要有。” “我做不了主。”方有贵刚说了一句，方有仁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别说这种没用的话，这家里的事，你怎么做不了主？爹娘都老了，未来如何，本来就是看我们兄弟的！” “大哥，你……”方有贵第一次觉得，他这个憨厚老实的大哥，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你同意，我现在就去借车，不同意就算了。” 方有仁一脸淡然，“反正这事我有理，就是闹得人尽皆知我也不怕，而且，你同意就是中毒，咱们带他们去治病，不同意，那他们就定是中邪了，我宁愿拿钱给他们请神婆。” 第170章 救治 “大哥，你……”方有贵看着这样的方有仁，气得要死，却没有一点办法，只得点头同意了下来。 方有仁这才起身，将那钱匣子都拿了过来，却是交给了姚氏，“二弟妹，这银钱，先放你这。” “放我这？”姚氏不想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大伯，你别放我娘这，到时候少了我们可赔不起，我看还是先分了吧。”方思勤说道。 说罢，她便先拿了姚氏的银镯子，“这镯子是我娘的，我先拿了。” “这银簪是我娘的，我也先拿了。”方思云也急急的伸手过来。 方有仁索性将剩余的钱财分成了四份，一份自己拿着，一份给姚氏，两份给了方有贵，“这银钱已经分了，等会爹娘看病的钱，我们四家一块出，其余两家看病的钱，就你们自己出。” 方有贵看着手中的银钱，不知是何滋味，他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他也不明白，这些钱明明都是他赚的，可他要给家人治病，为什么他却是要阻拦？ 方思勤心中却是莫名的高兴，她倒是不在乎这些银钱，而是她知道，马上就能分家了。 本来还想着跟四房合作的，却没想到方有贵是个理想主义者，更没想到，方有仁不声不响的杀了出来，提起了分家一事。 虽然她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一场大戏，甚至会遇到很多的事，要挨很多的骂，但她一定要挨过去，一定不会妥协，这是她难得的分家机会了。 分了钱，方有仁这才去村里找人借了两辆板车，连夜将的方老太等人推到了镇上。 姚氏跟李氏还有方思勤等人也都跟着去了，因为每辆车都要装三个人，一个人拉的话，实在是太吃力，姚氏跟李氏也要跟过去推车。 而她们两个大人都去推车了，就留一群孩子在家中有些不安全了，所以，索性大家都跟着去了，反正方思勤她们年纪也不算小了，也能帮忙推车。 方有贵别的不说，人还是挺孝顺的，担心方老太他们会有危险，一路上停都不敢停，这晚上本来就看不太清路，他在前头拉着车走得飞快，东一脚西一脚的，有好几次都踩到了沟里去。 跟他搭档的是姚氏，被他带着路，也摔了好几回，方思勤忍不住的说道：“四叔，你急是急不来的，你这样摔跤反而耽误时间，还不如好好的走路。” “你懂什么，若是爹娘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一辈子能安生吗？”方有贵在前头说了句。 他是很生气方才大家的行为，虽然罪魁祸首是方有仁，但他也恨上了没有站在他那一边的姚氏，并不太想要跟他们说话。 “四叔，你这话就说的不对，爷奶若是出了事，我跟我娘当然能安生，毕竟若不是我提醒，你都没想到带他们去县城呢，指不定你就给他们请神婆来了。” 方思勤在一旁轻哼道：“那些神婆一到，又是驱邪，又是喝符水，说不定还要将他们架到去火上烤一烤，等这一套下来，他们不死也得残。” “方思勤，你还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怎么能够说得这么轻松？”方有贵心中实在是恼怒，他在前头拉车累死累活的，结果方思勤还要在他耳边说风凉话。 “我对他们有没有怜悯之心用不着你来管，反正我说的又没有错。” “思勤，别刺激你四叔了。”姚氏便在一旁说道。 方思勤这才闭上了嘴，不跟他一番见识了。 大晚上拉车走这么远的路，的确很累，姚氏跟李氏这些推车的人也累的够呛，方思兰跟方思勤这种大孩子自然也是要来推车的，等到了镇上，各个都不想动了。 “思勤，你跟那许掌柜熟悉一点，你去敲门。”到了许掌柜的药铺前，李氏同方思勤说道。 “我可没这个脸子，我这还欠别人五两银子呢。”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这话无异于是在李氏的脸上打了个巴掌，李氏讷讷无言，方有贵便向前来，“砰砰砰”的敲门。 “开门，麻烦开开门，有人命攸关的大事。”方有贵在门外大声叫道。 门开了，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伙计程阳。 “干什么，大半夜的！”他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尤其是被打扰了睡眠，谁心情都好不起来。 “麻烦您给叫一下大夫，我们这有病人。”方有贵低头好声好气的说道。 “什么病？”程阳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误食了毒蘑菇。”方有贵答道。 “等着。”程阳说了句，去里面叫大夫，再出来的时候，他又看向方有贵，“还愣着干什么？有病人就给带上来，还有问诊费，先给了。” “问诊费要多少？”方有贵便问道。 “一人五十文钱，药费在外。”程阳不耐烦的说了句，方有贵虽然觉得有些太贵了，但还是乖乖的掏了钱。 接下来，方有贵跟方有仁两人将方老太等人都抬了进来，药铺那张小病床根本就躺不下，程阳索性将小床打横放到一旁，让他们都并排躺在了地上。 “我这是来到阎罗殿了吗？”将方思梅嘴中塞着的布拿开，她没头没脑的嘟哝出了这一句。 “这孩子防擦一直大喊大叫的说有鬼，还乱打人。”方有贵同他解释道。 “等大夫来了一并跟大夫说。”程阳说着，许大夫这才缓缓而来。 “许大夫，你还记得我不？上次的事情真是多谢您了。”李氏见到许大夫连忙走上前去。 “啊，你是李夫人对吧？”许大夫记性还算不错，主要是上次李氏跟姚氏她们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是我。”李氏连连点头，“上次我家思月真是多亏了您的救治啊。” “举手之劳而已，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许大夫问了一句，方有贵便连忙过来，将来龙去脉跟许大夫说了。 许大夫先是去看了方思梅一眼，这会儿方思梅还是神志不清的，许大夫让方有贵制住她，然后看了看她的瞳孔，说她的确是中毒产生了幻觉。 也幸好中毒还不算太深，还有救。 第171章 还我的钱 说罢，便开了一些药，这药却是现成的药粉，拿开水一冲，便能服用。 先是跟方思梅跟方宝轩两个孩子冲服了，他们哇啦哇啦的将肚子里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而后许大夫又给他们灌了很多水，才道：“回去好好将养着，过几天就没什么大事了。” 如法炮制，他用针将方老太等人扎醒，一一给他们冲服了药水，待他们吐过之后，又给他们灌了水，而后便让他们回去养着。 当然，才刚吃了药，倒是也没那么快好，还有一点余毒未清，所以，他们依旧是群魔乱舞的。 许大夫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也不爱看，便给他们扎了昏睡针，让方有贵带他们回去了。 方有贵见状还有些担心，只问道：“大夫，这样真的就行了？” “明天下午他们应该就能醒来了。”许大夫说道，“到时候给病人喝点养胃的米粥，好好将养几天，就无碍了。” “多谢大夫。”方有贵说着，又问许大夫多少钱。 方才光问诊费程阳就收了三百文，方有贵有些担心这药费肯定很贵，没想到许大夫却只是收了他们六十文钱。 虽然六十文钱也不少了，但是相对于方思月看病的五两银子，问诊费三百文，这六十文钱却是一点都不算多了。 方有贵付了银钱，将方老太等人搬到车上，方思勤在一旁跟许大夫寒暄了两句，对于方思勤，许大夫印象还算深刻。 方思勤又看向程阳，“程小哥，你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程阳点头，心道，你还欠我们掌柜的五两银子呢。 方思勤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来，“喏，程小哥，我上次欠了许掌柜的银钱，你给称称，这里有多少？” 这些银钱是刚刚分的方老太的家产，还是赶紧花出去为好。 方思勤不知道这些碎银子有多重，没想到，程小哥一秤，竟然刚好是四两银子，那就是说，还了这几两银子，她就只欠了许掌柜一两银子了。 看到方思勤还债，李氏的良心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她看向方有仁，“当家的，正好咱们也有点钱，要不要将那一两银子给还了？毕竟是我们女儿欠下的债。” “还什么还，那欠条上有你的名字吗？”方有仁低吼了李氏一句，李氏便默不作声了。 实际上，她也没那个特别想还债的心，只是觉得不提一句，好像有些过不去的样子，眼下被方有仁吼了，她便也心安理得了。 她歉意的看了姚氏一眼，仿佛是在跟姚氏说，弟妹你别怪我，你知道的，我在这家里做不了主。 姚氏昂着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方思勤将银钱还了，销了其中四张欠条，还有一两银子的债务，对她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她藏的私房钱就足以还上这一两银子。 当然，她暂时不会还，等到时候分家，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钱，现在欠点钱挺好。 之后众人又是拉着方老太等人回家，在知道他们没什么事情之后，大家也没了这份气劲，就连最积极的方有贵速度也慢了下来。 方才推着他们去镇上，已经让他们精疲力尽，回程的时候，大家走走停停的，一直走到天边露出鱼肚白。 等到回到家中，天色已经大亮了。 方有仁去还板车，方有贵照顾方老太等人，其他人则是各自回房去休息，今天这一晚上，也着实是累了。 按理说，李氏跟姚氏是要去照顾方老太等人的，但是眼下方老太等人都昏迷着，就一个方有贵也担不起这个家，而且，众人心都已经散了，哪里还会想到去照顾他们？ 姚氏倒是想去，不过被方思勤拉住了，方思勤说自己头疼，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姚氏没办法，只得在床边照顾方思勤。 方思勤又撒娇道：“娘，我睡不着，要抱着娘才能睡着。” 姚氏无奈，只得又陪着方思勤一起睡，本来是给她扇着扇子，打算照顾她的，没想到后来自己也睡着了。 等到她们醒来的时候，家里人都醒的七七八八了，就连方老太等人也清醒了过来，不再鬼喊鬼叫的了。 气氛暂时有些平静，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所以，大家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都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 到了傍晚时候，方有贵过来喊人了，众人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上房。 方老太显然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扫过众人，目光几乎要喷火。 “我的钱呢？”她的语气平静极了，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害怕。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众人保持了一致的沉默。 “方有仁，我的钱呢！”方老太将目光看向方有仁，显然，昨晚上的事情，方有贵都跟她说了。 “娘啊，您的钱您得问四弟啊，昨天晚上您病了，这钱都拿去给你们治病去了。”方有仁依旧是一脸憨厚的样子，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的钱，你凭什么分我的钱？”方老太怒视着方有仁，“我的钱，将我的钱还给我，你们都是强盗，一群强盗，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她说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只是往里日一看到她撒泼打滚就心疼的孝顺儿子，今天却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娘啊，这事您该问四弟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全权做主的。” “你放屁！”方老太爆了粗口，“老四人那么好，那么听话，怎么会这样做。” “因为不拿钱的话，就没法给您治病啊，到时候您可就真成了一个只会撒泼的疯婆子了。”方有仁淡淡的说道。 方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方有仁一点都不怕她了，他看向默不作声的方老汉，“爹，您说是不是？昨天夜里儿子连夜推着您们去镇上看病，这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若不是我们，这会儿，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哪还能在这里对我们大呼小叫？” “有仁啊，爹真是看错你了。”方老汉哆嗦了嘴唇半响，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这可是我跟你娘的养老钱。” 第172章 分家 “养老钱？什么养老钱？您有四个儿子，还怕没人给您养老吗？况且，若不是拿钱去给您治病，您以后哪里还需要养老？”方有仁语气十分的淡漠。 这一刻，方老汉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他好像不认识了，他是自己的儿子吗？ 面貌像是，但细看，好像又不是。 他以前多憨厚啊，对他们多孝顺啊，然而现在，他说的话，轻飘飘，不带一丝感情，让人愤怒，却又发泄不出来。 方思勤在一旁的暗暗叫好。 方老太、方老汉，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 被自己儿子忽视的感觉舒服吧。 “有仁，有贵，你们都是爹娘的孩子，爹娘死后，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方老汉再次质问道。 “该说的话我想方有贵已经跟你们说了，我也不想多言，事情到了这地步，钱给你们看病去了，一分没有，要不要分家，全看你们。” 方有仁图穷匕见，道：“反正若是不分家的话，以后我天天带着我的孩子来上房吃饭，我不会像从前一样傻了，要么给我公平，要么大家分开。” 以前方老太对这个家有绝对的掌控权，然而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刻，方老太觉得自己一瞬间就一无所有了，这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是了。 方老汉看着方有仁，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说了句，“儿女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分吧。” 他知道，再强留着一家人一起生活，也是无用，反而只能是让他们兄弟之间隔阂更深。 不光是兄弟之间，甚至就连他自己，他们也会恨上了。 “爹！”方有贵见到方老汉竟然想要妥协，连忙叫了他一声。 “方有贵，别忘了昨天你答应的事情，你今天就想反悔，当你哥哥我是吃素的？”方有仁先是生气，忽然又笑了两声，“也是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吃素，你在城里倒是过的好，大口吃肉，回村还有人捧着。” “大哥，你以为我在外当伙计就很好受吗？”方有贵看向方有仁，“你知道被人呼来喝去是什么感受吗？我在外只是一个小伙计，我不是掌柜，也不是东家，我过的日子没你们想象中的好。” “可有贵，那你又知道盛夏正午在太阳底下拉犁耙的感觉吗？你看看大哥，在看看你，谁的日子过的好，不是一目了然吗？” 方有仁抬起头来，他比方有贵大了七八岁，但是他这张脸，何止是比他大七八岁，简直是可以给他当爹了。 不管他的性格如何，他做事如何，不可否认，在乡下干农活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方有贵所有愤怒的情绪都哽咽在了喉咙，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二哥生死未卜你知道吗？他在外面修河堤，到现在还没回来，谁惦记过他？”方有仁又说了一句。 只这一句，姚氏的眼圈就红了。 方有贵也沉默不语，分吧，分吧，分了家，怎样过日子，各凭本事，他看不得他大哥的脸，大哥的手，大哥也不能懂他的苦涩跟心酸。 各有各的苦，成年人活着不容易，贫苦的成年人活着更是不容易。 “都别说了，分吧，分吧。”方老汉赫然长叹，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就喜欢儿孙绕膝，家宅美满，可若是得不到，也不能强求。 “老头子。”方老太闻言有些急了，“我不想要分家，分了家，我的钱就越发回不来了。” 方老汉好像是笑下下，这个素来沉默的老人，原来活得如此通透，“你不想要分家又能怎么办，这个家都散了，你还想着你的钱，那是大家的钱，是公家的钱，他们既然分了，就分了罢。” “我存了大半辈子的钱，你说分了就分了罢？你是怎么想的？”方老太先是找方老汉闹，见他无动于衷，她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怎么不一个天雷劈死你们！不小子孙！” “您可别这样说，这些年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方有仁淡淡说道。 “而且这次的事情可不是我们的锅，若不是是四弟妹误采了毒蘑菇，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要怪，也不要怪我们。” 闻言，方老太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怨毒的眼睛看向曹氏，“都是你的错，去山上采什么蘑菇，你是想要毒死一家人吗？我打死你！” “娘，您就算是打死我也没有用，这事我也不想的。”曹氏当即说道，“而且当初这蘑菇，也是给爹看过的。” “怎么你还敢顶嘴，你还想要将这错推到你爹的头上？”方老太拿起一旁烧赶鸡闹棒，就要打曹氏，曹氏连忙跑开了，方老太气得脱下自己的脚上的鞋子，往曹氏身上砸。 “娘，您就知道怪我，这事情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我采的蘑菇，做成了汤，您自己喝的最多。”曹氏避开她的攻击，生气的说道：“若是你们不抢着吃这蘑菇汤，毒也是毒死我一个人。” “老天爷，你听听她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不毒死她算了，家里全都是祸害，一群祸害。”方老太都被气得语无伦次了。 “老四，你是瞎眼了吗？你这婆娘这样欺负娘，你就不管？”方老太见没人搭理她，又看向方有贵。 “常娥，跟娘道歉。”方有贵心中也是难受着，见到方老太又闹了起来，当即便开口呵斥曹氏，想要息事宁人。 “道歉，什么事情都是我道歉！”曹氏却是也爆发了，她将头上的木簪往地上一甩，披头散发的说道，“方有贵，你别在老娘面前耀武扬威，我跟你说，大不了我们就和离，老娘不伺候你了！” “若是我还在娘家，我用得着上山去采蘑菇吃吗？给你们采了蘑菇，你们却不知道好，吃的时候都抢着吃，吃出问题了，就来找我！” 曹氏怒过之后，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当初要不是看他这一张脸，她会选他？这些年来，她处处帮他，经常往娘家拿东西，可他感激过她一回吗？ 他只会嫌弃她！ 第173章 分家（二） “行了，都闭嘴！”方老汉大吼一声，声音也重了些，“你们不就是要分家吗，吵闹什么！” “有仁，你去请村里的里长跟族长来做个见证，我们这就分家！” 见到方老汉是真的想要分家了，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然而方有仁却是看向方老汉：“爹，分家这事我们现在家里说好了，该怎么样分，省得到时候请了族长里长我们家又闹起来，不好看。” “你个不孝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蹲在地上的方老太炸毛了。 “娘，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吧。”方有仁没理她，却是说了一句。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到了方老太什么情绪，她直接就哭了出来，“有仁，你娘去世的早，我当初是真的将你当着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的。” “我知道，我当初也拿您当亲娘。”方有仁面不改色的回了一句。 方老太抹了一把眼泪，最终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方有仁又看向方老汉，“爹，您说吧，怎么分。” “行，既然这样，那就先就分。”方老汉扫了众人一眼，说道：“这个院子是我跟你娘的，你们既然要分家，那就搬出去住。” “爹，自古以来，父母就是跟长子住的。”方有仁说这话可不是想要奉养双亲，而是看上了这个宅院。 “我不跟你们住。”方老汉说道，“我跟你娘独自住，你们一年固定给我们米面钱粮就行了。” 方老汉哪里还看不明白？他这些儿子一个都靠不住。 “那怎么行，那不是让别人戳我们兄弟脊梁骨吗？”方有仁这会儿倒是义正言辞起来了。 “老大，你是什么想法爹娘都知道。”方老汉看了他一眼，“反正房子归我跟你娘，我们两老口自己住着更自在。” 方有仁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房子归爹娘可以，但是分家后，我们还要在这里住。” “今年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依旧住你们原先的屋子，等到了明年，你们就找地方搬出去吧。”方老汉说道。 自古以来，孝顺子孙有几个，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天伦之乐，都是假的，还是让他们立下字据，给自己一点银钱米面做养老费来的靠谱。 “行，到时候要搬大家就一起搬，可别老三老四家都在这里住着，那我可是不依的。” 方老汉懒得应他了，方有仁却是又问道，“那田产呢？” “咱家一共八亩田，还有十三亩的地，你们兄弟一家两亩田，三亩地，剩下一亩给我，等我们死后，这地卖掉，用来给我下葬。”方老汉说道。 说完，见到方有仁又要张嘴说些什么，方老汉有些生气，冷着声音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是老大，到时候分得的田产我要先选。”方有仁说道。 “你想的美！”赵氏一听这话就炸了，“你连个儿子都没有，还要房要地的，等你死后，连给你摔盆的人都没有，还在这里要东要西的臭不要脸。” “你！泼妇！”赵氏这话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可算是扎到方有仁的心坎里去了。 在这乡下没有儿子，可是直不起腰杆，没有儿子，也是方有仁最大的痛！ “我什么我，我说的不对吗？大伯，人不要太精明了。”赵氏平常不声不吭的，看着和和气气温温柔柔，但是大家都知道，她不好惹。 比如眼下，她扎刀子的时候，比谁都要扎得准，比谁都要扎得疼。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一点她完全忘了。 都是亲人，就往你最痛的地方戳，戳伤你，戳疼你，戳你心肺，戳你心肝！ 田产有好有坏，有肥田有旱田，有些能蓄水，有些却是漏水。 凭什么好田要让他先选，她不服，她寸步不让！ 本来在她看来，这家里几个叔伯都没有儿子，以后家中的一切都是她家宝轩的，现在他们竟然是说要分家，还要挑选最好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对了，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这样一说，你男人的那份工作，也得分一分，当初说好一人去城里做两年的。”方有仁忍下心中的痛，冷冷的盯着她。 “你想得美。”赵氏别开眼，“我男人凭本事得来了，凭什么分给你。” “大哥，三弟妹，如果我没记错的吧？三哥的那份工作是我娘家人的功劳吧？”曹氏忍不住说道。 赵氏看向曹氏，“四弟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里外？” “听到了没有，你还在说里外，这说明，在这个家中，我们永远都是外人。”方有仁说道。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就这样说定了。”方老汉一拍桌子，说道：“田地就由老大先选，按照长幼顺序来。” 听到方老汉都这样说了，赵氏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方有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益，也总算是不再叽叽歪歪了。 “那就这样吧。”方老汉似乎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淡声道：“去叫里长来。” “是。”方有贵盯了方有仁一眼，转身出去了。 这会儿不忙，不一会儿，里长跟族长都过来了，还有几个跟来看热闹的村民跟族公。 请他们坐下，奉上茶水后，方老汉还极力维持着体面，“这年成，实在是活不成啦，昨天我们误食了毒蘑菇，去镇上看大夫，又让家中雪上加霜，所以我想着让几个儿子各自去谋生，我以后不管他们啦。” “今天叫几位老哥哥来，就是想要几位帮忙做个见证，今天，我们老方家，分家了。”说完这句话，方老汉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了。 “哎……”里长叹息一声。 昨天方有仁他们推着方老汉等人回来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有关他们这事，大家也都知道。 “越是灾年，一家人越是要扭成一股绳，才好过啊。”里长老生常谈的劝说道：“要不然你们再想想？” “不想了。”方老汉摇摇头，“分吧，分了他们也好自去谋出路。” 第174章 分家（三）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劝了，你们家什田产什么的，想好怎么分了没？”里长又问道。 “想好了。”方老汉点点头，道：“还麻烦你帮忙拟定一张文书。” “好。”里长点头，又问道：“你们是分家还是分户？” “分家。”方老汉说道，他没有打算分户，分户的话，日后若是方有仁等人生了男孩，他们就可能要各自去服徭役了。 “分户。”方思勤却是说道，她可不想要跟他们搅和在一块，若是没有分户的话，到时候麻烦多多。 “你个小孩子插什么嘴？”方老太瞪了她一眼。 “我们分户，思勤是帮我说的。”姚氏出来说道，“我男人不在，我这一房的事，我说了算。” “你可想清楚了？”里长看向姚氏，“分户之后，你们可就单独算一户了。” “我想清楚了。”经过这些事，姚氏也算是看清了，她也不想要跟这家人再有什么牵扯，省得到时候又惹出麻烦。 “既然你已经想好，那我也就不劝了。”见到姚氏坚持，里长也没再说什么了，他也是为了他们好，不过他们若是不领情，他也是不会多说的。 “她分是她分，我们可不分。”方有仁说道。 他还是没打算分户的，他觉得他未来肯定会有儿子，到时候若是服徭役什么的，大家还可以轮着来，要是单独分出一户的话，朝廷这些徭役他们这一房便要独自承担了。 “我也不分户。”赵氏也说道。 方有贵想了想，有些犹豫，今天方有仁的等人的做法让他有些失望，他想要分户，但是一想到分户后，有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承担，他便也犹豫了一下。 “我们也只是分家。”最终，方有贵做了决定。 其实按道理说，分家就要将户籍分开来，但是因为朝廷政策的原因，有时候多分几户，要多交税多服役，所以许多人家即使是分家了，但户头依然是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在里长、族老等人的见证下分家了，以后自己一家人各自生活，但在户籍上，还是一家人。 方思勤觉得，跟他们一个户籍，麻烦多多，因为没有分户的话，到时候他们犯了什么错，说不定还要连带上你，甚至他们欠债还不起了，人家也要来找你。 更有甚者，这家若是有了作奸犯科的人，还会影响你的孩子考功名，总之，若是不分户的话，你享受了便利，也要承担诸多的麻烦。 当然，乡下人一般也没什么考功名的人，所以到时候不用太担心这一点，而且大家都是兄弟，许多人家也不怎么担心扯皮。 但方思勤不但担心方家人以后犯了什么错，会连累到他们，而且她还怕万一以后她赚到大钱了，他们会扑上来，所以还是早分户早放心。 当然，并不是你分家之后，就完全跟原先的家庭没关联了，有些大罪还是连及三族跟九族的，但是在方思勤看来，方家也就是普通人，他们基本上连犯这样大罪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她也就不杞人忧天了，赶紧分了家后，就可以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里长跟族老们的见证下，分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反正该怎么分大家早就商量好了，只要写在纸上，再各自签上字就行。 晚上请里长跟族老们吃了一顿便饭，到了第二天，各房去选了田地，将一些零里零碎的东西分了下，这家便正式分了。 值得一提的是，方老太跟方老汉提出，给他们的养老费是每家过给他们十斤米，若是没有米，换成杂粮的话，便是二十斤。 然后便是银钱，每个月给他们十文，逢年过节都要过礼等等。 这钱不算多，不算少，方老汉有四个儿子，若是几个儿子不耍赖，如约按时上交的话，那他们每月能够得四十斤大米，四十文钱，在农家足以过的很好了。 在方思勤看来，每月十斤大米，十文钱就能换到自由，真是再好不过了，当着里长等人的面，几个儿子媳妇倒是也没有反对的。 这次分家倒是比方思勤想象中的要顺利多了，主要是这次分家，方有仁出了大力，另外便是方老汉，往常总是一声不吭的，这次他倒是硬气了一回，分家这事几乎都是由他全权组织，没有方老太开口的余地，所以分得还算公平。 至少，家里的地是分公平了，作为方家老二，姚氏挑选田地仅在大房后面，她选了离家近的三亩地，又选了两亩比较肥沃的水田，挑选的田地还算是让她满意，因而她脸上高兴的神色都有些掩盖不住。 家里的鸡鸭、后院的蔬菜什么的，全归两老口所有，正屋厨房的锅碗瓢盆，碗柜什么的，也归两老口所有，不过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轮流在正屋做饭。 除此之外，家里的粮食在方老太的坚持下，一粒也没有分，在方老太看来，这几个不孝子将她的银钱都给拿了，还想要分她的粮食，那是绝不可能的。 若不是为了面子，方老太当即就想要跟里长他们嚷嚷起来，在族老面前好好的说说这些不肖子孙。 不过，每回她想开口说这些，都被方老汉给打断了，方老汉甚至让她去房里，不让她说话，只让方老太憋屈的慌。 她这一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就是小病一场，钱都没了，家也让他们分了，简直是气死她了。 一直到分家结束，请来的看客都离开了，方老太终于忍不住的嚷嚷了起来，“没良心的，一群不孝子孙，偷了我的钱，还要分我的地，就该一亩地都不留给他们！” “行了，你少说两句。”方老汉看了她一眼，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那些钱到了他们的手里也拿不出来。 方有仁早就放下了话，钱的事情反正是别问，问就是看病花光了。 昨天他们推着他们去看病，村里人也都知晓，说起这事来，谁不夸他们一句孝顺，连夜拉着爹娘去镇上看病，这搁在别人家，或许就让老父老母躺在床上等死了。 可方老太心中的苦，没有人知道，她的钱都没了！没了！ 只是因为她一直哭穷，总表现的一副穷巴巴的样子，不但骗过了自己，骗过了家里人，也骗过了村民们。 所以就算是她说出事情的真相，怕是也没多少人信的。 第175章 荨麻跟苎麻 能自己当家做主，几个儿媳妇都很高兴，见到几个儿媳妇这样的高兴，方老汉却是有些惆怅了。 “老大、老四，还有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虽然分家了，但是你们要永远记住，我们都是一家人。”方老汉语重心长的说道，他还想要再跟儿子儿媳们多说几句。 “知道。”几个儿子媳妇一起点头，根本就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话，他们巴不得离开，去享受一下自己当家做主的滋味。 方老汉见状，也只得叹息一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记得，从下月这个时候起，你们就要开始交钱粮了。”眼见他们要走，方老太没好气的交代了他们一句，“可别让我们两个老人来催，这是孝道。” “你们放心，该给的，儿子不会少。”方有仁做了保证，姚氏等人也是齐齐点头。 至少在目前看来，没有人想要将这一笔支出省出来。 接下来，众人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今天分家了，大家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激动，好像要做些什么似的。 姚氏忙着收拾屋子，顺便将柜子打开，盘算自己零零碎碎的东西，方思勤知道她的心情，倒是也没多说，只是陪着她一起收拾整理。 两母女直接来了一次大扫除，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方思勤还去外面采了一束野花来，插在了竹筒里，摆到了桌子上。 而姚氏，则一直在清理起她的珍藏，一根针、几块碎布，都足以让她感到高兴。 她将针头线脑、线团等各种物品分好类，用容器放好，然后又数起她这几天打好的络子来，这些络子就是钱，她越数越高兴，明明没有笑，但却能让人看出她的愉悦，好像从内到外都焕发了生机。 数好了络子跟手绳，姚氏尤且觉得不过瘾，索性将柜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重新分类了一下。 将衣裳一件件的摊开折进去，又将线团跟络子用布包着放到了柜子侧边，塞到了深处，然后她又看着那一匹素布来，“这布还没用完呢，还能给你做件衣裳。” “到时候我们再去买些布料来，多做两件衣裳。”方思勤便说道，她的确是没有什么衣裳，如今分家了，便再无顾忌，总算是可以吃好喝好穿好了。 “对了，勤勤，你将钱藏在哪里啊？今天我都将这整个屋子翻过来打扫了一遍，怎么还没见到你的钱？” “娘，我的钱自然是藏好的，谁都发现不了。”方思勤说道，“不过娘若是要花了，我自然能给您变出来。” “我倒是不用花，我就想着现在我们也分家了，得赶紧将欠许掌柜的账给还了。”姚氏说道。 “放心，娘，我会记得的，我明天就去还账，顺便去买点东西回来。”方思勤说道。 今天分家，除了之前各房的东西，还有一些生活必要的东西，比如碗筷什么的，各房都没分到，幸好之前分火的时候，方思勤就买了不少，倒是也不用担心什么。 还有一些农具，不如柴刀、镰刀、锄头什么的，方家都没分，都是留给两老口的，各房以后要用，可以去借。 不过方思勤可不想要跟他们借东西，所以她打算明天去镇上买一些新的。 “对了，娘，我有件事差点忘记跟您说了。”看到这布料，方思勤又想起一事来。 “什么事？”姚氏连忙问道。 “就是前两天我跟叶大哥在山上发现一片荨麻地，超大的一片，若是我们去割来，就可以自己纺线织布了。”方思勤说道。 “荨麻？”姚氏听到方思勤的话，却是一脸疑惑，“荨麻能织布吗？” “荨麻不能吗？”方思勤也是一脸疑惑，她应该没看错啊，“我以前听村里人说能啊，而且咱们的麻布不是荨麻做的吗？” “傻孩子，那是苎麻吧？”姚氏笑道。 “哎呀，还真是我记错了。”方思勤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时叶大哥就在旁边，我还喊着荨麻荨麻的，他也真是的，也不跟说，就让我一直错下去，真是丢死人了。” “行了，在苎麻地在哪里，你明儿带娘去看看。”姚氏说道。 “就在那山上，我做了记号，不远的。”方思勤连忙说道，“到时候我带您去。” “娘，您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面有好多好多的想法，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去做。”方思勤挨着姚氏，想将自己的想法与她分享。 “你想做什么事情啊？”姚氏便笑着问道。 “我想种菜种花、养鸡养鸭，还想着赶紧将咱家的地给种满粮食。”方思勤便说道。 “你这孩子，这名字真是一点都没有起错，别人生怕干活，你倒是一点都不怕。”姚氏便说道。 “因为这是自己的地不一样，若是给别人干活，我也不想干。”方思勤便道：“而且，我有好多好多想要种的东西。” “你想种什么？”姚氏玩笑般的说道。 方思勤便数着手指说道：“地里我想种花生、黄豆、绿豆、玉米，还有种香瓜、西瓜；院子里我想多种几棵果树，然后我们家的水田就用来种稻谷，这样就不用买粮食了。” “你倒是什么都想种。”姚氏便笑道。 “我是什么都想种，到时候我们什么都种一点好不好？”方思勤撒娇道。 “好。”姚氏点头，方思勤便开心的搂着她的胳膊，抬头朝她笑了下，然后又问道：“娘，到时候我们搬家了，我们搬哪里去啊？我们有宅基地吗？” “这个……”姚氏一时有些语噎，家里哪里有多余的宅基地啊。 方思勤便道：“娘，那您以后得多多注意了，明年我们就得搬出去了，只有几个月时间了，咱们得趁着这几个月，赶紧找块地，然后自己盖房子。” “你不用太担心的，虽然你爷奶是这么说，但到时候你伯母婶娘她们家肯定不会搬的。”姚氏笃定的说道。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方思勤却是坚持道：“娘，若是不搬，我们哪里得来的自在？得搬家，盖新房子，我们才能有院子，才能自由自在的养家禽，种菜种花种果树。” “可是……”姚氏觉得方思勤终究是个孩子，想得太天真的，盖房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且不是宅基地的问题，就说盖房子本身，就要花不少钱。 “我知道娘是在担心钱，您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已经攒了不少钱了，等过几天再去县城一趟，我们还能赚到更多的钱。”方思勤便说道。 其实她想做的事情很多，能赚钱的事情也很多，不过她太忙了，每天的时间也过的很快，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能分出几个人来，一个山上采药、一个在家里打络子做花簪。 第176章 分家初体验 比起姚氏的兴奋，曹氏却是有些惆怅。 “你这几天辛苦下地干活，有什么用？全让你大哥捡去了个便宜。”曹氏颇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大哥、三哥可不是这样做的，他们每天拿着锄头下地，根本就是在偷懒。” 她家是四房，所以她选择地是最差的，因为她根本没得选。 留给她的地，不但质量不好，而且好多都是后来家里在山边开垦出来山地，东一块西一块的，离村子距离也远。 听到曹氏的抱怨，方有贵有些不耐烦，“家都已经分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赶明日我再去将西山的那些地锄了不就行了，反正又没让你下地干活。” “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好赖？我说这些，难道不是心疼你吗？”曹氏忍不住说道。 “心疼我？心疼我你当初就不该叫我回来。”方有贵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在家做了几天农活，的确是不好受，眼下分家又只是分了几块不好的地，这让他也隐隐有些后悔。 “我叫你回来，是叫你回来分家的，当初让你听我的，你还骂我一顿，现在折腾折腾去的，还不是分了。”曹氏这会儿也没给方有贵好脸面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采了毒蘑菇，家里会发生这事？” “怎么就怪我了？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就是没有我，这家迟早就是要分的。”曹氏甩下一句话，坐到凳子上，扭头生闷气。 “当家的，现在分家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大房，李氏有些卑微的问方有仁，她已经习惯了听方老太的话，听他们的指挥，这突然要让她当家做主，她还有些不习惯。 “什么该怎么办？照样干活呗，那几亩地都已经锄了大半，过几天我再去锄一遍，等下雨了，我们就种种上粮食。”方有仁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现在该做的是将手里的钱全都换成粮食，我看这粮食还得涨。” “全……全换成粮食吗？”李氏看着方有仁，她现在手里可是有四两多银子呢，这都还没有摸热，就要换成粮食吗？ “当然，这都分家了，我可不像挨饿了。”方有仁说了一句。 “那要不要买些锅碗瓢盆什么的？”李氏便问道：“我看二弟妹之前就买了不少。” “跟她学是可以，但不要净跟她学，除了粮食，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少买，锅碗瓢盆正房没有？需要什么就去找咱爹娘要。”方有仁说道：“虽然有了钱，但咱也不能乱花，除了这次的钱用来买粮之外，以后你打络子赚的钱，全部都攒下来。” “是，我知道了。” 李氏点头应了下来，虽然她有点怕方老太，不想要去找他借这些东西，但既然方有仁都开口说不让买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那就不买吧，买粮食也好，买粮食至少不用担心挨饿了。 大房二房四房自打分家后，无论打不打算添置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过自己日子了，然而赵氏却是与众不同，在众人都自己生火做饭的时候，她却跑到了正房来。 方老太正在准备生火做饭，这段时间，做饭的伙计都是几个儿媳妇在做，这突然要她做饭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以往她对几个媳妇非打即骂的，但是眼下分家了，她对她们的掌控又弱了许多，连骂她们都找不到那么多由头了。 老实说，她有些不太习惯。 “娘，您怎么自己做这些事情呢？快去歇着。”赵氏瞧见方老太正在烧火，连忙跑了过来，抢过她手中的火钳，让方老太去一旁，自己拿着火钳，拨开灶膛，又夹了两根柴火进去。 “以后这些事情，就让媳妇来给您做，这大热天的，您快去一旁歇着吧。”赵氏又说道。 “老三媳妇，娘没看错你。”见到赵氏这样，方老太一时有些感动，家里这几个媳妇自从分家后，就没打算管她了，还是她这三媳妇好，到这时候，还愿意帮她干活。 “娘，您别说这种话，咱们都一家人，虽然大哥他们想要跟娘分家，但是我跟有福可不想。”赵氏一边烧火一边说道：“有福他一向是孝顺，若是知道您们两个老人没人照顾，他在外面做事都不安宁的。” “好孩子。”方老太掏出帕子揩了揩眼睛，对家人一向苛刻的她，此刻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这顿饭，是赵氏帮着做的，做完饭后，赵氏就要走，方老太连忙叫住了她，“老三家的，你还没吃吧，叫上宝轩过来一起吃。” “这不好吧，娘，若是我们娘俩在您这吃饭的话，大嫂他们肯定要有意见了，而且我给您做饭都是应该的。”赵氏婉拒，话里话外，都透着孝顺二字。 “他们敢说，一群不孝子媳，分了我的钱，还敢再多嘴多舌，真是岂有此理！”方老太说了句，正好看到李氏进来，她便看向李氏，“老大媳妇，你说，我让宝轩娘俩跟我们一起吃饭，你有没有意见？” “没有。”李氏连忙低下头来。 “没有就好，反正那我也知道我老了靠不住你们，以后你们只要每月按时将钱粮交上来，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也不管你们，你们也别管我！”方老太大声说道。 李氏除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方老太这才又柔声同赵氏说道：“瞧吧，你大嫂都说没问题了，你就跟宝轩一起来吧，反正我也就宝轩一个孙子，其他的儿子养了也没点用，媳妇更是一群不下蛋的母鸡！” 当着李氏的面，方老太毫不避讳的嫌弃她们，李氏也不敢吭声，只低头去灶前做饭去了。 “娘，您就别难过了，大嫂她们虽然没给您生下孙子，但是您还有宝轩呢，宝轩他以后肯定会孝顺您的。”赵氏又说道。 她素来会说话，这时候在方老太面前又是哄又是劝的，可是将方老太哄的心花怒放。 最后这顿中饭，她还是跟两老口一起吃了。 第177章 分家初体验（二） 其实，她来给方老太两人做饭，为的就是想跟两老口一起吃饭，反正以后每家给十斤米粮，一共就是三十斤，两老口不一定吃得完，毕竟在这乡下，他们可舍不得顿顿吃白米饭，若是换成糙米、杂粮，可是足足有六十斤了。 再加上方老汉还会编织草席、藤筐等一些手工艺品，以后也能赚点钱，她觉得跟着两老口不亏。 以后她在家帮着两老口做做饭，顺便就跟两老口一起吃喝了，她男人在外赚得钱都能攒下来，岂不是极好。 至于他们三房也要给两个老人交粮的事情，她则是完全忽略了。 反正以后她都跟两老口一起吃饭了，那她还要交什么米粮？ 虽然她跟方宝轩两个人在家也是要做的，多做两个人的饭，也不难，不过就是顺便而已，但她帮着做了一点小活，便自觉地是尽了一片孝心，再跟方老太他们一起吃，自然是理所当然了。 她伪装的极好，眼下几个儿媳妇初次当家做主，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唯有赵氏，还跟以前一样，只要将方老太哄好了就行了。 赵氏一连好几天都在给两老口做家务，扫地、做饭等等，方有仁渐渐的也回过味来了。 他明白了赵氏的打算，想着赵氏上跟两老口一起吃饭，那他们也可以，便拉着李氏去找方老太，也要去方老太面前表小心。 他这人素来是没脸没皮的，前几天要分家的时候，跟方老太又吵又闹的，今天拉着李氏来找方老太，说的话倒是非常自然，“我听说三弟妹这段时间一直在给爹娘尽孝，我也带着婆娘也过来给爹娘尽尽孝心。” “以后爹娘每天的午饭，你给做，知道吗？”方有仁叮嘱李氏道。 “不必了吧，有些人一看就不是诚心帮忙，你又何必逼她？”方老太轻飘飘的说道，她对方有仁是很着恼的。 “娘，我们绝对是诚心诚意，您可别误会了，其实早两天，我就想过来帮忙了，不过这刚分家，还没有缓过来。”方有仁便说道，又看了李氏一眼，“还不快去干活，眼睛放亮一点，别什么事都要娘来叫，知道吗？” “既然诚心要帮我做事，就去山上砍两捆柴过来吧。”方老太说了句。 李氏转头看了方有仁一眼，见方有仁没说话，便拿着柴刀出去了。 方老太又瞥了方有仁一眼，“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想要帮我干活还是怎地？” 方有仁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有贵跟曹氏也过来了，“娘，您有什么事，以后可以叫常娥去做，虽然她有点笨，但给您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还是可以的。” 方有贵倒是没有想打两老口的主意，只是他看到三房赵氏如此孝顺，便带着曹氏也过来了，省得传出去别人以为他们不孝。 方老太万万没有想到，分家后，这些儿女竟然都过来讨好她了，但是，她知道他们都不是诚心的，现在她只相信赵氏，因为赵氏是第一个来帮她的，而且赵氏还给她生了一个大孙子。 “我知道了，以后有事我会叫你们的，你们若是没事的话，就先下去吧。”方老太不耐烦的说道。 方有仁本来还想要趁此机会跟方老太说些什么，从她那里占些便宜来，但是方有贵这个一根筋的人来了，若是他再说什么，方有贵肯定会反驳的，他的诉求必定不会成功。 想了想，他便道：“行，那娘您有事叫我们，我先下去了。” 说罢，他连忙出去了，他想将李氏叫回来，省得她真傻乎乎的给他们砍一担柴回来。 不过等他出门去找，李氏已经走得老远了，他想了想，反正自家也要用柴火的，等李氏将柴砍回来，不全分给正房就好了。 家中的所有儿子媳妇都去讨好方老太了，但是姚氏却没有这样做，反正她也没想过要从方老太那里占什么便宜，也知道就算是她去讨好方老太，她也不会改变对她的看法，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去讨好她？ 这几天，她很忙。 先是分跟方思勤去了一趟镇上，将欠许掌柜的最后一两银子给还了，然后又去找铁匠打了一些锄头、柴刀、镰刀之类的农具。 这时候的农具不便宜，铁矿也不丰富，光是这些农具，就花了她们足足两百文钱。 不过，以后她们自己就有农具了，再也不用去正房借了，而且，方思勤还让铁匠在这些农具上做了专门的记号，用铁水在各个农具的头子上画了两道杠，代表着二房。 毕竟这年头，农具可是重要资产，现在她们又跟方家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买了新农具，这个记号也是正常的。 这时下，为了一把刀吵起来的事情，在这村里又不是没有，别说是农具了，村民们买个碗，还要在碗底做个记号呢。 从镇上回来，方思勤下午就带姚氏去山上看了那块苎麻地，姚氏瞧见真有一块这么大的苎麻后，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它们割回家。 于是一连三天，母女俩都在山上割苎麻，再加上叶远平的帮助，这苎麻，总算是全部都被割回来了。 “娘，我听说这苎麻割一回，明年还会长，是这样吗？”方思勤隐约记得苎麻好像有这个习性，不过她连它的名字都弄错了，所以也不敢确定。 “是这样，若是没有别人发现的话，明年春天我们还能去割一季。”姚氏答道。 “真的吗？”闻言，方思勤很开心，没想到这苎麻竟然能割两季。 “当然是真的了。”姚氏笑着点头，看着她放在堆放在走廊上的苎麻，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弟妹，你从哪里割来的这么多苎麻？”大房的李氏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虽然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但是看着姚氏这些苎麻，她心中实在是羡慕。 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攒够一床麻布帐子，每到夏天都被蚊子咬，而现在，姚氏竟然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苎麻。 这么多的苎麻，能纺多少线出来啊，怕不是能织好几匹的布，莫说是一床麻布帐子，就是几床也绰绰有余了。 第178章 安置苎麻 李氏羡慕的眼睛都要冒出光来，她期待姚氏的回答，然而姚氏却只是轻飘飘的同她说了句，“自然是山上割来的了。” “在哪座山割的？”李氏再次问道。 “西山。”姚氏淡淡的答道。 李氏还想要再问，姚氏直接站起身来，“大嫂，你就别问我具体是在哪个割的了，这些苎麻大家都想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听到姚氏这话，李氏便也无话可说了。 “弟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李氏尴尬的说了一句，又道：“这么多的苎麻，要纺成线，也不是一件小事，到时候你若是需要帮助，尽管跟我说。” “不必麻烦了。”姚氏却是并不打算领她的情，“反正我家有蚊帐，我又不急，到时候慢慢弄便是。” 李氏闻言无话可说，只转身回屋去了。 “娘，对待他们，您就该如此。”方思勤朝姚氏伸出大拇指。 姚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做的对，但实际上我这样做，你大伯娘说不定要恨上我了。” “恨就恨呗，我们没办法讨所有人喜欢，一些不想干的人，我们根本就不用在乎他们的看法。”方思勤说了句。 “你说的对。”姚氏点头，却是又看着外面的苎麻发起愁来，“这么多的苎麻，这可往那放呢？” “不就是往池塘里面一泡就可以吗？”方思勤便说道。 “哎，往池塘里泡是没错，可是咱们将这放池塘后，也不能天天看着，万一给谁偷去了，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这个苎麻还有人偷？” “怎么没人偷啊，去年春梅婶子家的苎麻就让人给偷了，她那还是一小捆，咱们这这么多，这谁若是偷了我们一捆，我们去哪找啊。”姚氏有些担心。 “可是这么多苎麻，几口大缸都放不下，也只能放池塘泡着了。”方思勤无奈的说道。 这苎麻不比别的，为了脱去外面的茎皮，它是需要在水里泡一两个月的，泡得越久，它茎皮越软，便越是容易揭开下来，泡久一些，它里面的纤维也会越软。 所以泡这苎麻，需要不短的时间，谁也没空天天去看着，这苎麻放水里之后，谁有那功夫，天天拉出来看看少了没有，在这期间，若是真有人偷了一捆两捆去，是很难被发现的。 “唉……”姚氏叹息一声，这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啊，能够有这么苎麻，固然是一件好事，可若真是被人偷了，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娘，先别想这些了，先做别的吧，反正这苎麻的事，我们也得慢慢来。”方思勤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姚氏点点头，心中却想着，无论如何，这些苎麻明天也得拉到池塘里面去了，在家放着，也不是个事。 “对了，娘，我们好久没去县城了，明天，我去县城将那些络子给卖了吧。”方思勤又同姚氏说道。 这几天又是分家，又是忙着割苎麻的，如今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她得赶紧将她手头的络子手绳给卖了，还有她采的那些药材，已经晒好了，也得拿去县城卖掉。 她家屋子不大，这些药材放在家中就是占地方，还难得她打理，还是早点卖掉的好，还有那些手绳络子也是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跌价，甚至是卖不出去，只有换成钱，她才能安心。 姚氏跟她也是一样的想法，闻言便接话道：“是该去县城了，家里都堆积了一大堆的络子了，而且上次你还说要帮那许掌柜布置墙壁，这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人家会不会以为我们不去了？” “这个不担心，我去了他就知道我没骗他了。”方思勤说了句，想了想又道：“娘，这次您就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成，省的我们两个跑这么远，耽误工夫。” “你一个人去，那怎么成？”姚氏有些担心。 “我没事的，我对县城熟着呢，您若是不放心的，我去问问叶大哥，看他有没有猎物要卖，若是有的话，就叫他一起去。”方思勤便说道。 “那行，那你去问问吧。”姚氏对叶远平已经很是信任了，若是有他跟方思勤一起，她便也能放心了。 “嗯，那我现在就去找他。”方思勤跟姚氏说了一句，便往叶家跑去。 “等一下。” 姚氏叫住了她，然后从屋子里拿出一件衣裳来，“上次咱们还说要做件衣裳感谢他，只是后来忙，我也没找到空闲，现在这衣裳做好了，你拿给他。” “好的。”方思勤将衣裳接过来，姚氏又道：“别让人瞧见了，省得他们说闲话。” “我省得。”方思勤将衣裳放到她惯常用的篮子里，又在上面放了一包葛根粉，然后才往叶远平的家中跑去。 “叶大哥，你在家吗？”还在叶远平院子门口的时候，方思勤便叫了起来。 “是谁来了？”罗氏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往院门而来。 “六婆，是我。”方思勤瞧见罗氏，连忙走过去，用手搀扶着她，“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身体还好，思勤，你可好久都没有来了。”罗氏还怪想念她的。 “我最近挺忙的，这不今天得了空闲，就来看你了。”方思勤说道。 罗氏领着她到了屋里，摸着壶要给她倒水，方思勤哪能让她做这样的事？自己给两人倒了水，然后问道：“叶大哥呢？” “他在后院劈柴呢。”罗氏说了一句，方思勤便道：“那我去后院找他。” 罗氏却是拉住了她的胳膊，“孩子，是不是因为上次我那两个孙子的缘故，你生我气了？所以就不来我家了？” “没有。”方思勤摇头，道：“我要生气也是生他们的气，怎么会气到您头上来。” “那你还是生气了。”罗氏便说道。 “六婆，我真没生气，我若生气了，哪里还会来您的家中啊。”方思勤便说道。 “真没生气啊？”罗氏又拉着方思勤的手，说道：“反正不管你有没有生气，那天是六婆错了，六婆跟你道歉。” 第179章 小心眼 “没事，您没错，不用道歉，那天的事情我都忘了。”方思勤是真的不太记得了，毕竟时间也过了这么久。 “六婆，我有事找叶大哥，先不陪您啦。”说罢，她便往后院走去。 “唉，这孩子。”罗氏叹息一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在桌子边，浑浊的眼睛好似有些呆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叶大哥。” 她跑到叶家后院，本以为叶远平是在劈柴，等听到声音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是在他后院山泉井下面的位置刨坑，眼下，他整个人都已经站在坑里面了。 “叶大哥，你在干嘛？”看着叶远平做的事，方思勤有些不能理解，“你这不是有个小水井了吗？干嘛还要挖？” “挖个坑蓄水挺好的。”叶远平停下来擦了一把汗，道：“这里脏，你走远一点，我这水坑快挖好了。” 方思勤便往外退了两步，叶远平拿着铁锹，继续将土挖出来，方思勤便在一旁看着，等了好一会，他才从坑里爬了出来。 他先是走到井边洗了把手，将脸洗干净了，然后才走到方思勤的身边，“思勤，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问问你去不去县城。”方思勤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要去县城吗？”叶远平便问。 “嗯嗯。”方思勤点点头，道：“我上次答应了徐掌柜要给他弄点东西，这都好几天了，我都没去，再不去，估计人家得把我当骗子了。” “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不会骗人。”叶远平说了一句。 “哈哈哈，叶大哥你真是太相信我了，别人可不一定会这样认为。”方思勤干笑了两声，道：“叶大哥，你去不去啊，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去。” “我去，正好，我也有些猎物要去卖。”叶远平连忙说道。 “是吗？”方思勤突然想起来，“叶大哥，你这几天好像一直在帮我们割苎麻，你哪里来的猎物啊？” 叶远平一时语噎，他这几天是没有去打猎，可是他想要陪着她去县城。 看着他直直的看着自己，方思勤硬是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尴尬来，难得看到他傻愣的模样，方思勤贴心的替他解围：“叶大哥，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去县城给六婆买些吃食是吧？” “对。”叶远平找到了理由，看着方思勤含笑的眼，觉得自己有些傻。 两人互相傻看了一会儿，叶远平终于想起正事来，“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这，其实我去县城真有正事。” “上次我们猎杀的那几只豺狼皮，我托在县城的店家炮制，明天该炮制好了，到时候拿来，给你们两张。” “不必了吧，那可都是叶大哥你自己的猎杀的，我又没帮忙。” “见者有份，你不许跟我客气。”叶远平便说道。 “那好吧，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方思勤想了想，反正叶远平经常猎杀猎物的人，他也不缺这些皮子，自己收下便收下了。 “对了，我娘给你做了一件衣裳，我给你放桌上了。”方思勤又跟他说了句，见叶远平没说话，她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你家找你啊。” “行。”叶远平应了句，方思勤便进屋跟六婆打了声招呼，然后提着篮子回了。 “远平。”等方思勤走后，罗氏拿起方思勤带来的衣裳，给叶远平看，“这是思勤那丫头拿来的衣裳，是你叫她们娘俩给你做的吗？” 这年头，布料那么金贵，谁会无缘无故送人衣裳？ 叶远平也不想要给方思勤母女俩惹麻烦，便点头应道：“对。” “我还叫她们给您也做了一件，只是还没做好。”叶远平又说道。 “不必破费，我这还有衣裳，你赚钱不容易，不多攒点钱，哪个姑娘肯嫁给娘。”罗氏说着，又想起自家儿子的亲事来。 每次一想到这事，她这心就烦郁的很。 “娘，衣裳已经在做了，您说不要也迟了。”叶远平说了句，将衣裳收到屋里去了，心中却想着，这次去县城，得给罗氏买件衣裳了。 放好衣裳从里屋出来，他又同罗氏说了句，“娘，我在后院井边刨了个水坑，您到时候一个人别往那井边去。” “你怎么突然想起在井边挖坑了？”罗氏也有些不解。 “有点事。”叶远平想了想，也没瞒她，“思勤她们娘俩在山上割了不少的苎麻，这苎麻不是要放水中泡着吗？我想她们将苎麻放我们家，会安全些。” 罗氏闻言一愣，随即道：“那苎麻放池塘就好了，你又何必在自己家后院挖个坑呢？” 见叶远平没答话，她又说了句，“儿啊，你最近对她们母女俩有些太上心了，我告诉你，那姚氏可是有男人的人，那方有诚虽然没有消息，但也不一定就是死了，退一万步来说……” 叶远平见罗氏越说越离谱了，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娘，您这说的哪跟哪？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帮她们而已。” “这苎麻是她们娘俩辛苦从山上割下来的，若是放池塘被人偷了，那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血？” “谁会这样尽心尽力的帮一个陌生人？”对于叶远平说的话，罗氏压根不信。 “她们不是陌生人，思勤是我妹子，我说过会保护她，至于她娘，您放心，我只将她当着长辈看待。”叶远平如此说道。 “真的？”罗氏听到叶远平这样说，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您以后千万别再胡乱想了，平白破坏人家名声。” 叶远平生怕罗氏给误会了，他又多解释了两句，“你知道村里人都不喜欢我，但是思勤这丫头一点都不嫌弃我，还愿意与我交朋友，所以我也想要帮帮她们。” 听他这样恳切的话语，罗氏便也点头道：“那是娘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 “儿子倒是无所谓，只是您以后切莫再提起此事，省得她们心生芥蒂，以后都不来我们家了。” “你还别说，我看思勤那丫头，心眼小的很，上次好像因为小浩跟小花说了她两句，她现在好像还挂记着呢。”罗氏说道。 “我知道了。”叶远平淡淡的应了声，对罗氏说的话，不置可否。 第180章 发财树 第二天，方思勤一早就带着东西过来找叶远平了。 叶远平也早就准备好了，见到她过来，他招呼道：“吃饭了没有？我刚好做了粥，还剩了些。” “不必了，我吃过啦。”方思勤摇摇头，又同一旁的罗氏打了声招呼，而后问道：“叶大哥，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我准备好了，走吧。”叶远平说着，同罗氏叮嘱了两句，而后推着独轮车出了门。 他本来可以空手的，但是方思勤带了那月环跟铁艺树，若是不放他车里，怕路上给折坏了。 推车走了没几步，他便同方思勤说道：“思勤，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方思勤停住了脚步。 叶远平便说道：“前两天你们不是在山上挖了不少的苎麻吗？我在后院挖了一个坑，你可以让你娘将苎麻放我这。” “啊？”方思勤一愣，想起他昨天灰头土脸的样子，她不禁是有些怔愣，“原来昨天你在后院挖坑是为了给我们放苎麻？” “对。”叶远平点头，道：“你们那苎麻挺多的，放外面指不定就让人偷去了，放我家，不会有人拿。” “那真是多谢你了。”方思勤点头，平静的转过头去。 然而此刻她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若仅仅是将东西放他家，她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可是，他为了给她们放东西，竟然不辞辛苦的在后院挖了一个坑，这就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去跟你娘说一声，省得她不知道，将东西放别出去了。”叶远平说了句。 “那行，那我……现在就去。”方思勤说着，让叶远平在这里稍等，自己却是往家跑去。 跑了两步，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了叶远平一眼，朝他嫣然一笑，然后才又继续往家跑去。 回家她跟姚氏说了这事，姚氏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也很欣喜，毕竟能够将的苎麻放在叶家，倒的确是少了她许多麻烦。 当然，方思勤并没有跟姚氏说，这水坑是特地为她们挖的，只是说叶远平本来挖了这个水坑，打算用来放鱼，结果没用上，她便跟他要了过来。 跟姚氏说了这事后，方思勤又跑回去找叶远平，然后跟他一同往县城走去。 县城离大坪村实在是远，他们若是耽误太多功夫的话，等去到县城，都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早上的天气十分舒爽，白云在天上翻涌着，有种特别美感。 走了一会儿，方思勤头上就冒汗了，叶远平便问道：“要我推你不？” “不用，这车上放着东西呢，可别让我给压坏了。”方思勤连忙说道。 虽然一开始去县城她觉得好累，但现在，她也习惯了。 当然，累还是累的。 不过她现在脚上穿的鞋子，是她自己新做的鞋垫，里面塞了厚实的棉花，走起路来，倒是要舒服许多。 “叶大哥，你以前去过这么多的地方，你给我讲讲故事吧，随便讲些什么都好。”又走了一会儿，方思勤对叶远平说道。 “我真的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叶远平却是摇摇头。 “什么故事都没有？你以前不是在城里吗？讲些大户人家的奇闻轶事给我听，也是极好的。”方思勤说道。 “我……”叶远平虽然不想要打消她的兴致，但他还是摇摇头，“抱歉。” 他以前整天都为了生存，哪里有空去了解什么大户人家的奇闻轶事？莫说是这些了，自打进了那沈府，他几乎都没有出去外面看过。 他的生活是极其枯燥的，他的故事也很平淡，他只是一个再卑微不过的人，卑微到不想让任何人了解他的过去。 “没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那我给你讲些故事吧。”方思勤便说道。 她倒是知道一些笑话，一路同叶远平一边讲，一边走，虽然没有将他逗得哈哈大笑，但时常也能够看到他忍俊不禁、满面含笑的模样。 她觉得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见自己逗笑了他，便越发来了兴致，又继续给他讲故事。 最后她跟他讲了周幽王跟褒拟的故事，说道：“叶大哥，我觉得我现在都变成了周幽王了，为了博君一笑，我都使出浑身解数了。” “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到你，我就很高兴了。”叶远平说道。 “哈哈哈。”方思勤闻言也笑了起来，她知道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见他一本正经说着这话的样子，她心中涌出一丝丝甜蜜。 在方思勤面前，叶远平说的话也多些了，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竟然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有人作陪，这一路便也没那么枯燥了，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终于来到了县城。 方思勤同叶远平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找那徐掌柜。 去到徐掌柜的铺子，那布店的伙计小周见到方思勤，一边请她往里走，一边说道：“方姑娘，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只是最近有些忙，而且我从乡下来一趟也不容易。”方思勤说了句，让叶远平将独轮车里的铁艺树跟月环搬了过来。 “怎么样，这是我为你们做的铁艺树，放在柜台旁，不但可以做装饰用，还能挂些东西，这样客人付钱的时候，若是看到喜欢的，也能买。” “还有这个月环，刚刚挂在那墙边，也是给你们做装饰之用，也可以挂一些售卖的装饰品。”方思勤又说道。 “真漂亮。”伙计小周看到方思勤拿来的装饰品赞扬了起来，尤其是铁艺树，往柜台上一放，这柜台都显得敞亮了起来。 “难怪我觉得我们这柜台缺了点什么，原来是缺了你这棵铁艺树。”徐掌柜在一旁接话道。 “哦，对了，现在不能叫它铁艺树，该叫它发财树才是。”方思勤捂嘴笑道。 “对对对，发财树，这兆头好。”徐掌柜听到后，也很满意。 接下来，方思勤又叫徐掌柜将这月环安装在墙上。 徐掌柜便让小周在墙上打了两个钉子，然后将这月环挂上了。 方思勤嫌弃有钉子的地方不好看，便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些簪花来，簪子那月环上，刚好将那钉子给挡住了。 第181章 无中生姐 “方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做的这些东西，真是好看。”当方思勤将这簪花拿出来的时候，徐掌柜跟小周不禁是赞叹了起来。 “这簪花拿去卖，怕是能卖不少钱吧，你舍得给我们拿来做这装饰？”徐掌柜有些不解的说道。 “这有什么不舍的。”方思勤说着，又拿出簪花来跟络子来，一面往这月环上挂，一面同徐掌柜说道：“徐掌柜，这些东西若是有人买的话，你就帮忙卖给她们，所得银钱，我们五五分。” “可以。”徐掌柜点点头，欣赏着月环上面的簪花，道：“我先找你买两朵，回家送给我夫人。” “送您两朵。”方思勤闻言，直接从篮子里拿出了两朵簪花来。 “那就多谢了。”徐掌柜接过两朵簪花。 方思勤又跟徐掌柜寒暄了两句，然后便离开了。 接下来，她又去了上次那绣铺，上次那穿着素雅的少妇，今日穿着一套浅黄色的裙子，坐在铺子里面绣花，见到有人进来，她连忙站起身来，“两位客官，要买些什么？” “掌柜姐姐，您不认识我啦？我上次来过的，还卖了一些络子给你呢。”方思勤介绍道。 “哦，原来是你啊。”少妇听到方思勤的话，倒是将她想了起来，问道：“你今天来此，还是过来卖络子跟手串的吗？” “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若是您的手串络子卖不出去，我可以回收嘛，我想问问，那些东西卖出去了吗？”方思勤问道。 “啊？”少妇先是一愣，她都忘了那一茬了，毕竟卖东西的人，说两句好听的话，也是正常的，没想到，这小丫头却是当真了，还特地过来询问。 这让她对方思勤的态度好了许多，语气也温柔了几分，“都卖出去啦，你若是还有的话，我还收。” “那就好。”方思勤点点头，笑道，“我这次的确是带了一些过来。” “给我吧。”少妇说了句，方思勤便将篮子递了过去。 少妇起身走到柜台后面，将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正打算数，却是看到方思勤放在篮子里的簪花，“咦，这也是你们做的吗？” “对。”方思勤点点头，“姐姐，你觉得我们这些簪花做的怎么样？” “挺别致的，你若是愿意卖的话，我愿意以十文钱一根的价格将你这里簪花都买了。”少妇拿起一朵簪花，一边看，一边说道：“我这也是试试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我想应该是可以的，我听说府城里面就流行这些簪花。”方思勤说道。 少妇笑了下，她并不知道府城里面的潮流如何，方思勤便说道：“这簪花也是我表姐教我做的，只是它做起来比较复杂，我之前没买到材料，一直没做出来。” “原来如此，看来这真是府城里的潮流了，不然就放我这里卖吧。”少妇又说道，“我姓柳，你若是愿意的话，以后可以长期跟我合作，我这里卖的络子以后都从你那里买。” “好。”方思勤一口答应了下来，又自我介绍道：“我姓方，名唤思勤。” “真是人如其名，你是个勤劳能干的小丫头。”少妇说了一声，又忙着数那些络子跟手绳。 在数的过程中，她也时不时的看了叶远平一眼，这个男人戴着斗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看着怪不好相处的，便也没出声跟他说话。 很快，她便将这些东西数清楚了，她将这东西都收入柜台中，又从柜台里面拿出一块碎银子来，“本来是四百八十文钱的，我算你五百文，这块碎银子一共是五钱。” “好，谢谢姐姐。”方思勤接过银钱，同柳掌柜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离开了。 “哎，小丫头。”在方思勤出门的时候，柳掌柜又叫住了她。 方思勤回头，只听得她说道：“下次打了络子，还与我这儿来卖呀。” “好。”方思勤朝她灿烂一笑，转身离去。 这柳掌柜之所以想要收她的络子，自然是因为她的络子编织的精致，样式别致了，不过能得到她的认可，她心中还怪高兴。 有了柳掌柜这条路子，以后光是卖这些手工艺品，也能赚一些小钱了。 “叶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从柳掌柜这里出来，方思勤又看向叶远平，“是先去拿那豺狼皮，还是先去跟我卖药材？” “你饿不饿？”叶远平却是问道。 “我暂时不饿。” “那就先去卖药材吧。”叶远平便说道。 两人便去到那县城买药的那一条街，找到上次收药材的商行，然后方思勤将她的那些药材都倒了过去。 “你这药材还挺珍贵的，我叫我们管事的过来给你称。”不同于上次卖白茅，这次这伙计见到方思勤带来的药材后，还将他们管事的叫了过来。 这商行的管事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看年岁该有四十来岁了，他双目炯炯有神，看到方思勤带来的药材之后，他连连点头，“质量不错，这金线莲、合欢花都是珍贵的药材。” “还请管事估个价。”方思勤便说道。 这管事看了方思勤一眼，又看了叶远平一眼，似乎是好奇，怎么让个小丫头来搭话，方思勤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便道：“我大哥常年再深山里与的各种药材打交道，不喜生人、不善言辞。” “原来是这样，常年在深山里采药的人是这样的。”这管事点点头，一边拿出小秤给她称秤，一面拨弄着算盘。 最后，方思勤采得这林林总总的药材，竟然能值五两银子，可将方思勤高兴坏了。 虽然方思勤已经尽量想装作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但她实在是太开心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管事的看她这模样，便道：“也是你运气好，中原最近正发瘟疫，所以这药材价格都上涨了。”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闻言，脸上喜意反而是收了起来。 她虽然高兴自己的药材能卖上价钱，但是她更忧心中原的人们。 兔死狐悲，万一她这里也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她又该怎么办？ 希望他们能安好吧。 第182章 你报菜单的样子 从药行出来，方思勤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叶远平便转脸看她，“怎么了？” “没事。”方思勤摇摇头。 “你是不是在忧心那个遭受瘟疫的人们？”叶远平便问道。 尽管他不觉得一个孩子能够懂这些民生疾苦，但是他觉得她能懂。 “可能是吧。”方思勤点点头，转头又朝他展颜一笑，“不说这些啦，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我请你。” “该我请你才是。”叶远平说道。 他知道她赚钱辛苦，不想让她掏钱请他吃饭。 “叶大哥，你今天帮我推了一路的车，你要是再跟我客气，我下次有事都不敢叫你了。”方思勤故作生气的说道。 “好，那你请。”叶远平心中拿定了主意，面上便也不纠结了。 两人一起去到沈掌柜的酒楼，叶远平一边走，一边同方思勤解释道，“上次那豺狼都是卖给了沈掌柜，那皮毛也拜托他处理了。” “听你这样说，那这沈掌柜人还是不错的。”两人说着，便来到了沈掌柜的酒楼。 这酒楼还是跟以前一样，依旧是人来人往宾客如云，今年的旱灾，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这些中上阶层。 两人从酒楼正门进来，经过几桌食客，酒楼里面弥漫的食物香味，方思勤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她暗道自己没出息，定了定神，而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柜台处。 沈掌柜正在楼上招呼客人，方思勤在柜台处站了一会儿，他才走了下来，瞧见方思勤两人，他同两人拱拱手，“叶小哥，方姑娘。” “没想到沈掌柜还能记住我。”方思勤朝沈掌柜敛衽一礼。 “当然记得，像你这般灵秀的小姑娘可是不多了。”沈掌柜笑道。 虽然他广纳四方客，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道多少人，但尽管认识的人再多，只要他想记住的，他同样能记住，并在客人下一次到来的时候，准确的说出的客人的名字，这就是他作为掌柜的能耐了。 他这样做，会让客人觉得他很重视他，感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两位今天来有何要事？”沈掌柜问道，“可是又有什么野味要卖给我们酒楼？” “非也，上次我叶大哥不是卖了一些豺狼肉给你们嘛，我们是来拿那豺狼皮的。”方思勤说道。 “那豺狼皮已经炮制好了，我这就让人拿来。”沈掌柜说了声，当即叫了一旁的店小二让他去拿来。 店小二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便抱着一沓子炮制好的豺狼皮过来了，叶远平接过豺狼皮正要走，这小二却是笑道：“叶壮士，你这打猎也能赚不少钱吧，今天带着妹妹来我们酒楼，要不要在我们这里吃顿饭，尝尝我们家大厨的厨艺。” 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为酒楼招揽顾客而已，然而听在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的耳中，却并非是这么回事。 “不要乱说话，人家叶小哥跟方姑娘一般都不在外面吃饭的。”沈掌柜出声为二人解围，“两位别听这我这伙计瞎胡说，其实大厨做的饭也就这样，跟家里味道差不多，不过就是那些有钱人，吃个方便罢了。” “听沈掌柜这么说，我今天也想要做回有钱人了。”方思勤却是说道。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等酒楼中吃过饭了。 最近她为了生计奔波，整天劳作也算辛苦，每日吃食却甚是简便，她也有心想要在这酒楼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了。 正好，她怀里揣了五、六两银子，付一顿饭钱绰绰有余。 “思勤，你想好在这里吃了吗？” 叶远平转头看向方思勤，心中却盘算着自己带的银两来。 嗯，他今天也带了五两银子防身，在这里吃顿便饭，该是够了。 如此，他心下便是一宽，“只要你想，我们就在这里吃。” “既然叶大哥也觉得这里不错，那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吃吧。”方思勤笑着说道：“只有体验了有钱人的生活，我才会更加努力的赚钱！” 两人想好后，便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方思勤伸手招来店小二，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小二哥，给我报报菜单子呀。” 一旁沈掌柜拉住这店小二，提点道：“方姑娘跟叶小哥出身贫寒，来此也是为了赚钱，你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切莫胡乱说话了，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一顿饭几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可对于他们来说，哪怕只是几十文钱，也是一笔巨款。” “小的知道了。”店小二有些垂头丧气，抬头问道：“那小的现在该怎么办？” “等会报几道便宜点的菜，价钱上直接给他们打个对折，知道吗？”沈掌柜低声叮嘱道。 “知道了。”店小二点点头，飞快的跑到方思勤那桌去了。 “两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火爆腰花、酸辣蹄筋、烧鸡烧鹅烧鸭……”店小二到方思勤两人面前，给两人报了一连串的菜名。 “虽然你报菜名的样子真的很潇洒，但是你说的菜名，我一个都记不住。”方思勤笑着说了句，道：“给我们来两道硬菜跟一道素菜，再来一份汤，要你们这的招牌菜。” “呃……”店小二闻言，颇有些尴尬的问道：“那就给两位来一道小炒肉，一道茄子，一道丝瓜汤怎么样？” “这是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方思勤抬头看向店小二，“我难得来你们这儿一趟，若只是一些这样的菜肴，那我还不如回家自己做。” “我们这招牌菜有点贵。”店小二小声说道，自打沈掌柜说了之后，他是真的怕方思勤两人消费不起。 尤其是他一想到两人吃完这顿饭后，没钱买粮，全家人挨饿的样子，他便不寒而栗，觉得自己是罪人。 “没事，你尽管上便是，或许等会我们吃了你这顿饭，不但不用付钱，你们掌柜的还会给我们钱呢。”方思勤笑着说道。 店小二瞧着方思勤那一脸自信的样子，颇有些尴尬的说道，“客官您是在说笑吧？” 第183章 很潇洒 “说不说笑的等会再说，你先上菜吧。”方思勤说了一句，店小二应了一声，给两人上了茶水后，便走开了。 “掌柜的。”他并没有去后厨给两人报菜单，而是跑到了沈掌柜的面前，说道：“他们说要点我们酒楼里的招牌菜，我们家的招牌菜可是有点小贵，我怕他们……” “你担心他们付不起钱？”沈掌柜问道。 “有点担心，因为方才那方姑娘可是说了，她吃了咱们的饭，不但不用付钱，还得让您给她付钱。” “哦？”听到这店小二这样说，沈掌柜倒是有几分凝重之色，“她真是这样说的？” “嗯。”店小二笃定的点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您说她会不会是想要碰瓷啊？” “我听说有些人，不想付钱，便故意往饭菜里丢脏东西，然后借此闹事，索要赔偿，您说他们会不会也是这样？” “你别想太多了，仔细盯着点便是。”沈掌柜挥挥手，道：“去传菜吧。” “是。”店小二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到后厨传菜单子去了。 方思勤跟叶远平坐在桌子上聊了一会天，没多时那招牌菜就上来了。 “酥皮鸡、东坡肘子、乳鸽空心菜，黄鳝蛋黄汤。”店小二将菜一道道的端上来。 方思勤看着这些菜肴，先是拿起筷子尝了一片空心菜，想要看看这用乳鸽高汤做出来的空心菜有什么不同，然而吃到嘴里，她也没觉得有多美味。 难道真就如沈掌柜所言，他们这里的饭菜味道一般般，只是方便有钱人的公厨？ 那酥皮鸡、东坡肘子的味道倒是不错，但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味道，并没有特别美味。 方思勤觉得，就她随便做做，味道也能比这里大厨做的好吃。 毕竟，这时下的各种食材几乎都没经过污染，本就比后世的各种食材要更加的鲜美一些。 至于那黄鳝蛋黄汤倒是不错，味道很是浓郁鲜美，但无奈方思勤不爱吃黄鳝，连带着对这道汤也不怎么感兴趣。 “两位慢慢吃。”店小二上了菜后，便退下去了。 不过他却是没有走远，而是在暗暗的观察着方思勤他们，甚至连给别人上菜的时候也关注着他们，生怕他们给跑单了。 自打沈掌柜跟他说了这两人家境贫寒之后，他就有这种担心，尤其是方思勤说了那番话后，他就更担心了，生怕两人不但想吃霸王餐，还借机闹事。 “哼，你们想要做小动作，殊不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我的眼里。”店小二一趟一趟的经过方思勤两人的身边，心中暗搓搓的说道。 眼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了，该是闹事的好时候了，店小二来的更加勤了，时不时的给他们添茶倒水什么的，然后在一旁偷偷的盯着他们。 “思勤，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我有点事。”吃完饭后，叶远平一抹嘴，站起身来。 “叶大哥，你不会是想要偷偷去付钱吧？”方思勤却是点名了他的心理。 叶远平的确有此想法，他不想跟方思勤说，亦不想对他说谎，只同她微微扬唇，仍是要起身离去。 方思勤便伸手拉住他，道：“叶大哥，我都说了，这顿饭我请，而且说不定我们能免费吃。” 方思勤说罢，便同一旁的店小二说道：“小二，你去将你们的掌柜叫来一下。” 店小二应了声，转身去叫沈掌柜，心中却是想道：你终于要出手了，我都盯了你一顿饭，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没多时，沈掌柜就笑眯眯的走过来了，他朝两人拱拱手，“叶小哥、方姑娘，两位找我有何事啊，今天这顿饭可还算满意？” “普普通通，不算满意。”方思勤说了句，沈掌柜心中登时便是一个咯噔，难道他真的看错人了，这两人真的想要闹事吃霸王餐？ 沈掌柜笑容略微一僵，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方思勤说道：“沈掌柜，您到底是想要做一家酒美菜香。广纳天下食客的酒楼，还是只想要做有钱人家普通伙房？” “自然是想要做广纳天下食客的酒楼了。”沈掌柜答道。 “那你就需要更好菜谱。”方思勤便说道：“我尝过你们的菜了，这几道所谓的招牌，除了黄鳝汤之外，都普普通通。” “你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美味佳肴。”一旁的店小二，当即便说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掌柜对他们兄妹，已经是足够和善了，可显然，他们不知感恩，不知足。 “别乱说话。”沈掌柜睨了这店小二一眼，拦住了他的话头，又看向方思勤，“莫非你有好菜谱？” “那是当然，祖传菜谱，价格实惠。”方思勤说了一句，又轻咳一声，正色道：“飞龙你听说过没有？我家祖传菜谱里就有。” “哦，你还会做飞龙？” 沈掌柜看向方思勤，明明是带笑的模样，但眼睛却不含半分笑意，他认为方思勤是在胡言乱语，就是为了让他免下这一顿饭钱。 他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他原本是挺喜欢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的，但这一刻，他有些讨厌她了，所以神色也带上了一丝冷淡。 “我当然会做。”方思勤一脸自信。 沈掌柜却是笑了起来，“这真龙我连见到没见过，我可弄不来龙肉。” “沈掌柜你可别说笑了，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龙肉便是指的这飞龙肉，所谓的飞龙，并不是真正的龙，只是一种珍稀的飞禽而已。”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沈掌柜倒是对她睁眼相待了，“你知道这飞龙肉？”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不成？”方思勤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她可能是将人想的太好了，尤其是将这神掌柜。 “可惜，这飞龙肉太过珍稀，我也弄不来。”沈掌柜便又说道。 “飞龙肉您虽是弄不来，但您能弄来鸡肉啊，我给你做一道宫保鸡丁吧。”方思勤笑着说道。 “宫保鸡丁？”沈掌柜听着这名字，说道：“宫保鸡丁民间宫廷都有，不知道你是要做哪一种？” “宫保鸡丁作法流传甚广，但我有独门秘方，做出来菜肴可上宫廷做御膳，可下民间为便饭。” 第184章 大厨气质 即使是同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却也是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这宫保鸡丁听起来普通，但却也不失为一道美味佳肴。 有些厨师，穷极一生，就只会做一道菜，将一道普通的菜做到极致美味，便也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便让你试试吧。”沈掌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小二，带她去后厨。” 她一个乡下小丫头，怕是都没吃过几道好菜，会做什么好食谱，但是眼下，他却是鬼使神差的相信了她。 就让她试试，就是她做失败了，也不过就是浪费一份食材而已，若是真做的美味，那他这里说不定便能多了一道招牌菜。 这样想着，沈掌柜便让人将她带到了后厨。 后厨里，众大厨瞧见这店小二竟然带了一个小丫头到后厨来，纷纷侧目，见他们越过那砧板位置直往灶台来，有厨子忍不住出声了，“小二，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后厨是不能轻易进外人的。” 在后厨里，自然有他们的一套规矩，别看他们在外只是不入流的伙夫，但是在这后厨，大厨们却有着无上的权威，连掌柜进了这厨房，也得给他们两分面子。 “这位是方姑娘，她说你们今天给她上的招牌菜都普普通通，而她会做一道招牌菜，味道可以媲美皇宫御膳。”店小二同众位大厨说道，他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果然，听到店小二的话，众大厨纷纷躁动了起来，一些大厨更是对方思勤怒目而视，“小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嘴皮子。” “来，我这个位置让给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来。”另外一个大厨将手中的锅铲一放，让开了身子。 这大厨身形胖硕，肥头大耳，脖子短粗，手腕有力，一看就是经常颠勺的。 而方思勤呢，她会什么？ 她那纤瘦的身子，怕是连锅铲都拿不起来了吧。 她整个人都比灶台高不了多少。 厨房里的人看着方思勤，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着嘲讽而欢快的气氛，“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她怕是连怎么做菜都不知道吧。” “咱们这掌柜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说自己会做菜，都给放进来，把我们后厨当什么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是年纪小，可会不会做菜，可不是看年纪。”面对众人的讥讽与嘲笑，方思勤浑然不惧，面色淡然，“听众位方才所言，难道众位这厨房里都是一些阿猫阿狗吗？” “我本来想要先做我的菜，既然你们对我不服，那我就先做一道你们的招牌菜吧。”方思勤略微沉吟了一会，“该做什么好呢？全部做我可以没有这久的时间，不如就给你们做一道东坡肘子吧。” 方思勤说着，便看向众人，“去给我将做东坡肘子的食材准备好。” 话落音，无人动，方思勤便道：“哦，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怕输给我。” “我们会怕输给你？”她这话又是犯了众怒。 而在众人的怒骂声中，先前那脖子粗短的大厨却是不声不响的给她拿了一个猪肘来。 他将装猪肘的盆子往她面前一扔，铁盘跟灶台接触发出哐当的响声，成功的让嘀咕议论的众人闭了嘴，“倒要看你这丫头究竟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若是做的不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又有人接话道。 “你想让谁吃不了兜着走？”这时候，叶远平却是站了出来，他冷眼扫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声音如同碎冰。 这人抬头看向他，本想要放两句狠话，但是看着他那幽深的眸子，如同野兽一般锐利带着不可名状的气势，便讷讷闭上了嘴，别过头去，而后偷偷的往旁边走了两步，离他远了些。 “思勤，有我在，你好好做的菜便是。”叶远平同方思勤说了一句。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低沉，但方思勤听着却心中一暖，“我知道的，我会好好做的。” 说罢，她又去其他的地方，然后开始找她要的辅料跟香料。 “谁会烧火？”准备食材，洗干净猪肘后，方思勤朝众人问了一句。 这时候的，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走了过来，“我会。” 方思勤看着这男孩，见他脸上有一道一道的灰迹，便问道：“你是这里的烧火童子？” “算是吧。”男孩低声答道，他只是在这后厨打杂而已，算不上什么烧火童子，不过是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去做罢了。 “好，那你去吧。”方思勤朝他温和一笑，然后继续处理起自己的食材来。 火很快就生起来了，方思勤往水里加入葱姜蒜黄酒，待水开后，放入猪肘，煮了约莫两刻钟，这猪肘便煮透了。 她将这猪肘放入冷水中浸了一会儿，然后捞出剔除猪骨头，剔除骨头后，她又将它放到了冷水中泡着。 这一步，她的做饭其实跟别人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然而，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是，她泡这猪肘的冷水并不是普通的冷水。 这冷水是她用硝石加水做出来冰凉水，水温特别低，将猪肘泡入这样的冷水中，做出来的猪肘色泽晶莹剔透，吃起来软糯又有嚼劲。 是的，这时下早就有人知道硝石制冷的法子了，所以，这让她在夏季卖冰水暴富的想法遭遇到了滑铁卢。 在冷冻猪肘的时候，她又准备起宫保鸡丁的材料来，她小时候跟爷爷相依为命，这宫保鸡丁便是她爷爷教给她的。 长大后，她为了还原记忆中的味道，做了无数次的宫保鸡丁，网上流传的各种版本她都有尝试过，所以说做别的菜她或许不敢称第一，但对这宫保鸡丁，她着实是很有研究。 她很快便根据这里的人口味，从记忆中找出了一种比较合适本地人的宫保鸡丁的做饭。 这地方的人口味偏重、偏咸，给他们做酸辣口味的刚刚好。 有些地方的人爱吃甜食，喜好清淡，那怕是要做偏甜口味的了。 不过方思勤自己也喜欢重口味，酸辣口味的东西，这地方靠山，气候有些湿冷，酸辣口味跟他们这里的气候的很适宜。 第185章 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的食材准备的差不多了，那猪肘也在冰水中也泡够了，方思勤便又开始了下一步。 她往锅中倒入热油，将各种香料辅料倒进去，待各种香料爆香后，再倒入高汤，之后将这泡好的猪肘放入了锅里面，盖上盖子，吩咐这烧火的男孩，用小火慢慢煨着即可。 在小火慢炖这猪肘的时候，她又开始做起这宫保鸡丁来。 这宫保鸡丁的做法很常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方思勤拿捏的火候跟时辰刚刚好，什么时候放什么食材，什么时候小火、什么时候大火，她都成竹在胸。 因为酒楼这会儿还有客人的原因，这些大厨、伙夫、打杂的人倒也不是全部人都空来围观她，但还是有不少人再一旁看着，旁边几个锅炉上，更是时不时就有目光投到她身上来。 尤其是那位大厨，他更是什么菜都不做了，就在一旁看着他。 “不许打扰她做菜。”叶远平有些看不下去，这个人脸大脖子粗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盯着他的方小妹干嘛。 “没事，叶大哥，要看便让他看去。”对于这道菜，方思勤非常有信心，她随便他们怎么看，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发挥。 “你们可以看，不过要站远点，可别将汗滴到我的菜里，浪费我这一道菜。”方思勤一边掌勺，一边说了句。 这大厨闻言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离方思勤远了些，其他的人也自觉离方思勤远了些。 这时下大铁勺真的很重，方思勤挥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不过不要紧，她能坚持。 这灶台虽然有些高，不过她站在小墩子上倒是刚刚好。 做一道宫保鸡丁也不难，她很快便做好，将这宫保鸡丁装盘了。 这菜一出锅，众人便围了过来，方思勤没理他们，而是说了声，“去将你们的掌柜叫来，让他来尝菜。” 沈掌柜还没进厨房便闻到了阵阵香味，他一眼便看到被众人围住的桌子，他抬步朝那桌子走去。 “掌柜来了。”有人说了句，众人闻言让开身子，沈掌柜这才看到桌子上的这一道菜。 “这就是宫保鸡丁？”他说话的时候，喉头情不自禁的动了下。 青椒、红椒、香菇、还有鸡丁、切得都是同一大小，它们摆在盘子里，红的、绿的、黄的，真是好一盘珍馐美食。 方思勤递过一双筷子过去，沈掌柜接过筷子，尝了一颗鸡丁，登时沉默了。 半响，他都没有答话，只是再吃了第二颗。 “怎么了？掌柜？”见他只顾着吃，却也没有说话，一张脸上，也没见到笑容，众人不禁是有些担心。 明明这道菜卖相还算是不错，香味也有，应该不会味道不好吧？ 难道这鸡肉做的太老了，或者是太柴了？ 沈掌柜没有答话，却是抬头，看了看屋檐，再低头的时候，众人看到了他眼圈红了。 瞧见他这样子，方思勤觉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她这道菜做的不错，但是她没有觉得她这道菜能美味到让沈掌柜落泪。 像有这种特异功能的菜，一般是在后世的影视话本中才会有的。 要么便是…… 方思勤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在心中呼唤道：“系统，系统……” 一般来说，只有在系统的加持下，做出的菜才能有这种效果，难道，她这次穿越，真的搭载了一个系统，只是她一直没有激活？ 见到心中呼唤不起作用，她小声的叫出了声，“系统，系统。” 半响，也没见到有什么不同的反应，方思勤沮丧了下来。 她并非天选之子，今天的她，依旧是没有系统。 “方姑娘，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沈掌柜又抹了一下眼角，问道。 “没有。”方思勤干笑着摇头。 沈掌柜便道：“这道菜，跟小时候我祖母跟我做的菜实在是太像了，我吃着这道菜，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我祖母，让你们见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方思勤闻言心中反而是一松，她果真没有系统。 “是啊，我小时候家里穷，难得买一只鸡回来，总要搭配许多的青菜一起煮着，全家人才能够分。”沈掌柜说道：“但我祖母素来是疼爱我，每次都将鸡身上肉最多的鸡胸肉留给我。” 方思勤点点头，又问道：“那我这道菜怎么样？够不够值个几十两？” “方姑娘说笑了，一道菜谱，几十两还是值不了的，毕竟，这宫保鸡丁又不是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秘方。”沈掌柜前一刻还是泪眼蒙蒙、满怀着对祖母的思念，但下一刻，他又成了在商言商的商人。 “那你还说我这道菜做的好。”方思勤没好气的说道，“而且秘方我也不是没有，飞龙肉你要吃吗？那配方我有，可惜你连食材都找不来。” 她这菜做的那么好，都将他给吃哭了，卖个几十两银子还卖不了吗？以前看话本，那些主人公，随随便便卖一道菜方子，可都是能卖好几十两银子的，甚至还能以菜谱入股。 可她，这道菜是她的拿手好菜，她自认为她做的不差，至少在这酒楼，没有人能做的比她更好了。 “你们也过来尝尝吧。”沈掌柜没有跟方思勤多说，而是召来厨房其他的人。 大家尝过之后，一致认为方思勤这道菜做的很好，可以成为招牌。 “方姑娘，如果你愿意，你这道菜谱，我可以花五两银子买。”沈掌柜说道：“另外还免掉你们方才吃饭的饭钱。” “呵呵，你还真当我付不起账啊。”方思勤说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银钱来，“喏，饭钱多少？” “先别急着结账，你不是还做了一道菜吗？”沈掌柜说道。 方思勤思虑了一会儿，将银子收回怀里，“也是了，这道菜可是我千辛万苦做成的，怎么说，我也要吃了这道菜再走。” “是啊，先看看你另外一道菜。”沈掌柜说道。 在众人说话的时候，那道东坡肘子也做好了。 第186章 水晶肘子 方思勤找了个好看的碟子，将这肘子盛出来，并找了一缕菜心做点缀，然后才将这菜端到桌子上。 众人只闻到鼻端传来诱人的香味，在这各种食物气味混杂的厨房里，这香味是如此的独特。 再看这道菜，晶莹剔透，浓郁的酱汁浇在它的周围，一看就很美味。 就连沈掌柜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块。 这肘子煮的十分软糯了，筷子轻易的就将它穿透了过去，轻轻的一扯，便从肘子上分下一大块肉来，再沾沾酱汁，往嘴里一放，浑身四肢百骸都在诉说着美味。 不光是吃的人，就连看的人也觉得美味。 “怎么样？”大厨探头过去问道。 沈掌柜没有回答，只是又吃了第二块，然后是第三块，就没见他将筷子放下来。 方思勤见这肘子都被他消灭了大半了，才说道：“沈掌柜，是不是该让我尝尝了？” 她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吃自己做的这道菜，因为她家没有那个条件，做不出来如此美味的菜肴来。 可是这沈掌柜却好像舍不得放下筷子，这是什么意思？ “等下，我再吃一块。”沈掌柜最后夹了一大块肉，这才念念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方思勤这才拿起筷子，自己夹了一大块，塞到嘴中。 嗯，不愧是她。 做出来菜肴真是美味。 浓郁肉香在嘴中炸开，q弹软糯，浓郁的酱汁，酱香味十足，还带着一丝丝辣，让人十分满足。 方思勤觉得这道菜真是她做菜的高光时刻，因为这时下的猪本来就是家养的猪，没有像后世一样，批量喂养各种饲料，所以吃起来，比后世的猪肉要好吃多了。 然后就是这各种香料，她都是选的最好了，真材实料，再加上她的厨艺，才能够做出这么好吃的菜呀。 她这菜还没有咽下去，一旁那短粗脖子的大厨已经忍不住拿出筷子来品尝，吓得方思勤赶紧又夹了一筷子塞到嘴中，然后又给叶远平夹了一筷子。 “来，叶大哥，张嘴。”她匆匆忙忙的做饭，倒是没有顾及叶远平的反应，见到她喂过来的肉，叶远平先是一愣，随即也张开嘴，接下了她这一块子肉。 只是跟别人品尝出各种味道不同，叶远平却并没有品出嘴中的肉是何滋味，因为此刻的他，还在呆滞之中，幸好此刻没人主意到他，连方思勤也拿筷子加入抢肉大战去了，不然此刻怕是会让人发现他发红的耳尖。 “哎呀，你们动作也太快了。”方思勤只夹到一小块，这盘子便是空了，方思勤又将这肉递到叶远平的嘴边，“叶大哥，你快吃，不然这筷子上的肉怕是也得让他们给抢走了。” “那你呢？”叶远平不肯去接。 “我刚吃了两块啦，这块是你的。”方思勤笑着说道。 叶远平这才低头，就着她的筷子，将肉给吃了。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给他喂过吃的，眼下，她递给他的肉，仿佛勾起了他的回忆，可是他怎么去想，也想不起从前来，只能够想到她。 想到她天天的笑，想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带一丝的旖旎。 她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大哥一般看待的。 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想到自己。 这一刻，叶远平那荒芜的心中，好像有什么窜了起来，在他心中疯长着，他贫瘠的心一下子便有了色彩，有了城堡，心房中仿佛升起了绵延不绝云雾，一丝一缕，都是甜滋滋的味道。 他少时喜欢在雨中奔跑，眼下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在雨中奔跑着，只是这一次，他手上还牵着一个人，他转头一看，她朝他嫣然一笑。 “叶大哥，你发什么愣啊？”方思勤用手肘撞了叶远平一下，叶远平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才刚低头看她，便又跌进她清泉般的眸子里。 “怎么了？”叶远平问道。 “沈掌柜说愿意出二十两银子买我的方子，你觉得值不值？”方思勤仰头问他。 “你做主，想卖就卖。”叶远平说道。 “那就卖了吧。”方思勤便也说道。 卖就卖了，这年头想要开一家酒楼，并非是有几道好的食谱就可以的，她就算是将这食谱卖给了沈掌柜，未来她自己照样能做，而她现在，缺的是钱。 跟沈掌柜签了契约，以后她这菜谱不能卖给别人，但是可以做来自己吃，以后她若是不在这县城开酒楼，在别处开酒楼、饭馆，只要不跟沈掌柜构成竞争关系，她也可以用这菜谱。 方思勤觉得这契约还算是不错，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两道菜，每道菜二十两银子，一共是卖了四十两银子，方思勤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终于，她也可以靠卖菜方子赚钱了！ 安逸，上辈子多关注一些美食博主，多研究一些菜谱果然没错！ 之后，她将这配方写下来，又教此中的大厨做了一遍，这么一忙活，又耽误了一个时辰。 等这大厨学会之后，方思勤正要走，那大厨却是说道：“方姑娘，这道肘子既然已经经过了你的改良，再叫东坡肘子是不是有些不太妥？” “我觉得是该改个名字了。”沈掌柜也说道。 “不若叫方姑娘肘吧。”那大厨说道。 “呵呵。”方思勤听到这个名字，是真的想要吐槽，“你还不如叫沈掌柜肘呢。” 她又不是猪。 “咳咳。”沈掌柜摆摆手，“不妥不妥，方姑娘，你再想个名字。” 方思勤便正色起来，道：“不若叫水晶肘子吧。” “水晶肘子？”沈掌柜点点头，“这名字倒是一目了然，这肘子的确是跟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叫水晶肘子，雅俗共赏，甚妙甚妙。” “是挺不错的。”众人也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名字好。 “那以后就叫它水晶肘子了。”沈掌柜一锤定音。 商量好了名字，方思勤便也没有再停留，只跟着叶远平离开了。 往常来县城，这会儿她早已在回去的路上了，然而今日她却还在县城晃悠。 不过不用担心，方思勤早就想好了，“叶大哥，我们今天坐大车回去吧。” 第187章 说好的大车呢？ 她可不想要走路了，上午走了那么久，现在她怀揣着四十余两银子，妥妥的小富婆，她再也不会因为坐马车那几十文钱而斤斤计较了。 “行。”叶远平点头，对于方思勤的小提议，他向来是不会拒绝。 “坐马车好像要不了多久，不然我们再逛会吧？”方思勤又转头看想叶远平。 “好。”叶远平再次点头，看向她的眼中，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 得到叶远平的同意，方思勤便在街上逛了起来，虽然县城这些铺子她也来过好几次了，但她还真没有好好逛过，无它，以前没什么钱，心中也没有什么底气。 而且那时候也没有分家，就是有一些小东西她能够买得起，她也尽量不买，怕万一方老太又做妖，还是尽量低调点。 但是现在，她便不用顾忌这么多了，反正家已经分了，而且她还是分户的，她再要买些什么东西，他们也管不着。 当然，财不外露，她也没想着要买些什么金银首饰，只想着多买一些吃食，多买一些做菜用的香料、盐、大酱等配料、好让她能够吃的菜更丰盛一点。 在农家，别说是其他的配料了，连盐都舍不得多放。 这次方思勤买了一大包盐，还买了一罐子豆油酱、另外买了八角、花椒、胡椒粉若干，当然，她还大手笔的买了一桶花生油、两斤肉、一斤骨头，以及一些蔬菜。 另外，她又在县城买了一些漂亮的碗碟。 之前余钱不多，她们分开吃饭后，姚氏只是随便在街上买了一些粗瓷碗，能够吃饭就成，可没想着其他。 现在有条件了，自然要讲究一些仪式感，给生活多点乐趣，一只漂亮的碗，能够让心情都好很多。 不仅仅是买了碗，方思勤还买了一套茶具，她想着每天劳作一天，辛苦了，坐在家中大树下，喝着功夫茶，简直是美滋滋。 正好叶远平推了独轮车来，她买的这些东西，倒是也能够装的下。 方思勤大手笔花了整整二两银子，心中就一个字，舒服，花钱果然是能够让人开心。 除了买东西，她还将叶远平给她的那记账豺狼皮，拿到了做鞋的铺子里，托他们给她做几双好鞋。 叶远平给她的皮子很多，短靴的话，足够做七八双鞋了，方思勤便给自己做了长靴、短靴各两双，又给姚氏做了四双，这些鞋子中，有两双是秋天穿的单薄款，有两双是冬天穿的加厚款。 这时下做鞋的工艺很是不错，这鞋铺里面摆了好多精美的样子，方思勤订购了几种不同款式的之后，还觉得有些不够，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皮子有些不够了。 叶远平便将所有的皮子都给了她，“想做什么，就叫师傅做，我家中的皮子还有不少。” 方思勤谢过叶远平，也不跟他忸怩，又给他定制了两双鞋子，再给罗氏也定制了一双，剩下一些皮子，她给自己跟姚氏两人各自定制了一件坎肩，到时候冬天冷了可以用来穿里面。 定好之后，交了一些定金，两人便离开了。 经过这一番购物，方思勤也总算是满足了，只转头看向叶远平，“叶大哥，天色不早了，我赶紧回去吧。” “好。”叶远平推着车，载着她的满满收获往城门口走去。 本来方思勤打算坐车回去的，然而一到城门口，她便有些愣了。 往常人来人往的场景不见了，各种小摊贩也准备收摊了，以往她每次进城，城门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然而今日，却显得有些冷清跟空荡。 最为重要的是，往常停着大车的地方，今天却连个车影子都没有。 往常等在这里骡车、马车竟然是一辆都没看到了！ 啊啊啊！！！她的大车呢？ “车呢？车都去哪里了？”原本她敢在街上这样逛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觉得她等会可以坐大车回家，大不了让车夫将车赶快点，应该能够在天黑前回家。 可是现在，车没见到车，再抬头看看天色，方思勤有些欲哭无泪。 这可不是后世，想要车随时都有，这小县城，太阳还没落山呢，那些车夫就都不见了。 “怎么办啊？”她转头看向叶远平，虽然太阳还没落山，但是也快了，以方思勤的估计，再有半个时辰，肯定就没日头了。 “走回去。”叶远平倒很是淡定，他甚至心中还有些窃喜，因为没车的话，他就能够跟她多呆一会儿。 “你若是不想走路，我推你。”叶远平说道。 “这不好吧？我知道叶大哥你也累了。”方思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但其实她是想要坐车的，上午走了一上午的路，下午就在沈掌柜那里吃饭稍微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在街上逛街的时候，她也一直是在走路，这会儿，她的一双腿是真的不太愿意动弹了。 “没事，我不累。”叶远平朝她笑了笑，将东西挪开了一下，“上来，叶大哥推你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就坐一会儿，我等会就下车。”方思勤说着，便坐到了独轮车上。 叶远平推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还没我上次猎杀的那几头豺狼重呢，推你毫不费力，你放心坐着便是。” “嘻嘻。”方思勤笑了笑，安心的坐在了车上，双手掰着车沿。 叶远平走得很快，他个子高，腿长，一步就能顶她两步，上午过来的时候，他显然是故意等着她的，眼下没有她做脱离，他健步如飞。 “叶大哥，你走得真快。”方思勤坐在车上，说了句。 “我是猎人嘛，若是走得不快的话，那我的猎物都该跑了。”比起往常清冷的话语，跟方思勤说话的时候，他语气总是要温和些。 “也是。”方思勤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坐在车上，轻风拂面而来，景物从她的眼前掠过，空气是这么的清新，天空也不再燥热了。 抬头看着天，原本湛蓝色的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阴云，忽然间风卷云涌，方思勤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会要下雨了吧？” “这天经常这样，看着满天乌云，却又不下雨。”叶远平说道。 “我觉得这次是真的要下雨了。”方思勤说道。 她是真的盼着下雨了，若是这会儿下雨的话，勤劳的人们还能抢着种一季的庄稼出来，听说今年朝廷下了政令，他们县今年可以免田税。 这样一来，今年百姓们的收获就都是自己的了。 “求求你，下雨吧。”方思勤双手合十，同老天做祷告。 第188章 终于下雨了 她这话刚刚落音，便是平地一声惊雷。 “轰隆！” 天边一闪，一道雷光从天空接引而下，紧接着，不给人半点反应，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了。 “呃……” 当第一滴雨落到方思勤身上的时候，方思勤便觉得她求雨的时机有些不对了。 这时候，下什么雨啊。 “老天爷，你可以晚下两个时辰吗？” 她再次对天祷告，然而这次，老天不但没有听她的，反而给了她狂风骤雨般的打击。 方思勤连忙将她买的那些东西收拾起来，该盖上的盖上，该遮蔽的遮蔽，幸好她今天没有买布料，也没有买粮食，就买了一些油盐酱醋，都用罐子盖着，倒是还好。 “思勤，我们快找个地方躲雨吧。”叶远平连忙说道。 “这该去哪里躲雨啊？”方思勤环顾一下四周，也没见到山洞什么的，倒是路边有一些的大树，但她可不敢去大树下躲雨，万一被雷劈死了该怎么办？ 她正这样想着，叶远平便提议说去树下躲雨，方思勤连忙拒绝了，顺便，她还给他科普了一番，告知他为什么不能去树下躲雨。 叶远平微微躬下身，一边用身躯为她遮蔽泼天大雨，一边说道：“不能去树下躲雨，那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干淋着吧？” “叶大哥，不然我们就这样回去吧。”方思勤仰起头，湿哒哒的头发贴近面庞，“现在天色已晚，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反正我们已经这样了，再淋一会儿雨也无妨，若是回家太晚，六婆跟我娘肯定不放心我们。” 这雨下的非常大，遮云蔽日的，整个天空仿佛都被狂风暴雨席卷。 叶远平思量了一会儿，很快拿定了主意，“那你上车，我推着你。” “好。”这次，方思勤没跟他客气，她跳上了车，叶远平推着车，在这路上奔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少年时候，尽管依旧没有人跟他一同奔跑，但是他身前的独轮车上却坐着他的朋友。 跑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却是去一旁的路边，给方思勤摘了两片大叶子，“思勤，你拿着，被被雨给淋坏了。” “我没事。”方思勤接过叶子伞，转头同他说道：“小时候我爷爷总不让我淋雨，今天我可以淋个痛快了。” 话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人名，不过叶远平显然并没有在意，他推着车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小时候，我娘也不让我淋雨，但是我经常淋，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大雨中奔跑。” “哈哈，想不到叶大哥你也喜欢淋雨。”方思勤笑了起来，“好像大部分小孩都喜欢淋雨，叶大哥你是小孩吗？” 叶远平笑而不语，但方思勤却是拿着叶子伞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便大声的唱了起来，“你知道，就算是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她唱的很大声，但这雨落的声音比她的声音更大，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出很远，只是堪堪让叶远平听见而已。 “你唱歌很好听。”等她唱完，叶远平说道。 “那叶大哥，你也唱首歌给我听呀？”方思勤笑着说道。 “我不会。”叶远平摇头，方思勤便嘟起嘴，道：“你又说不会。”但很快，她便扬起了唇，“你不会的话我教你啊。”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她唱了两句，让叶远平跟着唱，在这大雨中，四周茫茫一片乌压压的黑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叶远平也放开了心怀，跟着她唱了起来。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这个雨夜，成为各自记忆中最美的风景。 一场瓢泼大雨过去后，乌云散开了，露出湛蓝深邃的天空来，秋初的天如此神秘高远，夜空寂寂，虫鸣鸟叫声在耳边响彻不停。 天果然是黑了，叶远平加快了脚步，往村中走去，快到村子了，远处隐约传来了声音，“思勤。” 方思勤听到声音后，脸上一喜，“是我娘亲的声音。” “叶大哥，你听到了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我听到了。”叶远平加快了速度，往前拐了一个弯后，方思勤瞧见了前方隐约的亮光。 “娘。”她大声的呼喊道，“娘，我在这。” 姚氏点着麻杆，往前看去，少顷，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娘。”方思勤连忙从车上跳下来，朝姚氏跑去，“娘，您怎么来了，还一个人跑这么远，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该是你担心你才对。”姚氏摸摸她的头，“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一身都湿了，快回家洗洗。” “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又看向叶远平，“今天真是多谢叶小哥照顾我家勤勤了。” 叶远平略一点头，算是应和了，面对外人的时候，他的脸总是不自觉绷紧的，先前跟方思勤两人独处时的放松状态，这会儿又不复存在了。 “娘，今天真是要多谢叶大哥了，你不知道，回来的时候，他可是推了我一路。”方思勤语气颇有些娇嗔。 “你这孩子，还好意思说。”姚氏说了方思勤一句，然后又再次同叶远平道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叶远平说完，想了一下，将让她们帮忙给罗氏做衣裳的要求提了出来。 姚氏自然是答应了，并推拒了叶远平要给钱的话，“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娘俩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可千万别说什么钱啊钱的了。” “是啊，叶大哥，咱们这关系，说钱生分了。”方思勤也在一旁说道。 “行，那我不说了。”叶远平倒是从善如流。 三人稍微说了两句，姚氏见到独轮车上大都是方思勤买的东西，便跟叶远平借了车，然后推着方思勤回去了。 今夜下了雨，整个村庄都在激动之中，恨不得这就背着锄头去干活了，方家也不列外，方思勤洗了澡，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喝着姚氏刚煮的姜汤，听着她碎碎念的话。 “今天娘将那苎麻拿到叶家去了，明天娘得去将那田地给翻了，再种一些粮食，也不知道还种不种的活。” 第189章 我们是小富婆啦 “娘，翻地好辛苦的，可以请人帮忙吗？”方思勤一边喝姜汤，一边说道。 姚氏闻言不禁摇头失笑，“傻孩子，娘是庄稼人，又不是地主，哪有请别人翻地一说的。” “能种地是件大好事，就是累点娘也不怕。”没等方思勤再说话，姚氏又说道。 “可是娘，明明咱们打络子能赚到更多的钱，您为什么不打络子，将赚到的钱拿去请别人种地呢？”方思勤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姚氏一愣，随即说道：“嗨，这刚下雨，家家户户都忙着种地呢，谁有工夫来给咱们种地。” “这可不一定，总有些没有粮吃的人家。”方思勤便说道：“咱们雇佣那些没田地的人家，提前给他们吃食，免了他们饥饿之苦，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姚氏倒是没想这么多的弯巧，被方思勤这么一说，她倒是愣了愣，“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娘，那就这样说定了？”方思勤转头看向姚氏，道：“到时候我们就请人来种地。” 姚氏听方思勤大有此意，连忙说道：“可是现在咱们才刚刚分家，这就请人来翻地，到时候别人不知道会怎么说。” “况且你爷奶不还有一亩地吗？万一到时候他们两个老人亲自去翻地，而我们却是不干农活，这名声传出去就更加不好听了。” 姚氏思虑周全，考虑的也比别人更多一些，方思勤闻言也思衬了起来，只道：“那我们这样，我们先联合大伯、四叔他们，将爷爷那亩地给种了，然后咱们地，我再请人，这样可好？” 一亩地三家人一起做的话，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可是……”姚氏还有些犹豫，方思勤便道：“娘，您就别可是了，大不了到时候给爷爷种地的时候，您装晕，这样咱们再请人就理所当然了。” “你这孩子，小心思这么多。”姚氏说了一句，又道：“可是娘有些怕露财。” “这还不简单，请舅舅他们过来便是，咱们明面上说是请他们来帮忙，背地里给他们钱，我估计舅妈她们高兴得不得了呢。”方思勤又说道。 见她将条条框框都考虑到了，又是为自己考虑，姚氏便也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她心中仍旧是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是个庄户人家，不好意思请人。 “娘，我再跟您说一个事。”方思勤说着，让姚氏将她买的那些东西都拿过来，从装盐的罐子里，翻出两锭油纸包着的大银子来，“喏，您瞧，这是什么？” “这钱，你哪来的？”姚氏看到方思勤手中的银子，大惊。 “我赚来的。”方思勤笑了笑，又让姚氏将另外一个装蜜饯的罐子拿来，从那罐子里，她也翻出了两锭大银子，“一共是四十两，加上今天卖药、卖络子赚的钱，一共有四十五两五钱，我今天花了二两银子，一共还有四十三两五钱。” “再加上之前存的钱，零零碎碎的，咱们存了有四十五两银子了。”方思勤说道，“若不是还许掌柜的五两银子，咱们都有五十两了。” 姚氏还没从方思勤拿出这几锭银子中回过神来，她喃喃道：“这么多钱。” “嗯。”方思勤将这几锭银子都递给姚氏，“你仔细瞧瞧，是真是假哪。” 姚氏接过银子，在每锭银钱上都咬了一下，然后拿着这银子在屋子里打起转来，都不知道往哪里藏，最后，她还是走到方思勤面前，将银子都交给了她，“还是你存着。” 方思勤正要将银子拿起来，姚氏却是又缩回手，“不过你得告诉娘亲，这四十两银子，你怎么赚来的？” “娘，您不相信我？还是您觉得我会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方思勤故作伤心的说道。 “不是，娘就是有些担心。”姚氏连忙说道，她自然是知道她家孩子的，虽然有些小心计，但人却是善良，万万不会去做什么坏事的。 “那我就跟您说吧。”方思勤附在姚氏的耳边说道：“这钱是我卖人参赚的。” “人参？”姚氏一惊，随即捂住了嘴。 “是啊，我挖到后，都不敢带回家，所以就放在了叶大哥那里。”方思勤低声说道：“您可别跟别人说。” “知道了，娘不说。”听方思勤这么一说，姚氏也低声的说道，然后将钱递给她，“你收着。” 方思勤不好跟姚氏说她这钱是卖菜方子赚来的，不然姚氏肯定会怀疑，她一个小孩子，平常连勺都没怎么摸，能做什么菜出来？ 还是说卖人参靠谱，就算是姚氏去问叶远平了，她相信他也是绝对不会揭穿她的。 “这钱我是打算用来盖房子的，等房子盖好，我们就搬出去，过自己的自在日子。”方思勤将钱收起来，说道。 “这……”姚氏也有些意动，虽然分家了，但谁喜欢这样一大家的生活啊，谁也不想要自己顶头有个恶婆婆，还是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好。 “娘也想，可是你爹还没回来哪。”姚氏又说道。 “爹的事情您不用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他就自己回来了。”方思勤便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觉得爹没事。” “希望如此吧。”姚氏双手合十，又念念有词的祷告的一会儿。 “思勤，你脑子灵泛，又能赚钱，现在咱们也分家了，以后这家就让你当家吧。”姚氏拱手朝她让出了管家大权，尽管目前这家里只有她们娘俩。 “娘，管家还是您管，我就帮您管管钱。”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姚氏听罢笑着摇摇头，她看了方思勤两眼，又正色道：“娘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方思勤问道。 “就是现在老天也下雨了，地也浸湿能耕种了，娘想要去跟菩萨还个愿，顺便捐点香油钱。”姚氏说道，她还是想要去拜拜佛，给方有诚祈福。 “行，您要捐多少？”虽然说封建迷信要不得，但这是姚氏的信仰，她觉得人有个寄托也挺好的。 姚氏伸出两根手指来，方思勤便问道：“二两银子？” 第190章 肉香满院惹人馋 “哪用得着那么多钱，二十文钱足矣。”姚氏说道。 方思勤松了口气，“二十文，您自己做主便是，还跟我说什么。” 说着，她又想起家里的钱都是她再管，姚氏手中一个子都没有，心中有些内疚，便将那些碎银子都给了姚氏，“娘，这四十两我们留着盖房子，这些钱您拿着，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也太多了吧？”姚氏有些不好意思，家里的钱大都是女儿赚来的，难道她年纪轻轻的，就要女儿养了吗？ “不多，到时候请舅舅他们干活，也从这里花钱，还有啊，咱们不是好久没去外公家了嘛，到时候去了，也给外公外婆带点礼物。”方思勤笑着说道：“娘，您信不信，只要您礼物带足，外婆绝对不会骂您了。” “哎，其实你外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骂我两句，只要她开心，娘都没所谓的。”姚氏嘴上这样说着，神色却有些黯然。 谁想要被人骂啊，更何况，这个骂她的人还是她亲娘。 “到时候我跟外婆好好说说，我让她管管自己的脾气，不许她这样骂你。”方思勤便说道。 “别，你外婆那人的脾气一点就爆，你若是敢说她，她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骂起你来，娘都护不住你。”姚氏连忙说道，她可是见识到了方思勤跟方老太互怼的样子，生怕她又跟姚老太干起来，自己的娘亲她知道，那段位可比方老太高多了。 “娘，您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一头热的撞上去的，外婆是个讲道理的人，到时候我跟她讲道理。” “娘有你这个女儿真好，处处护着娘。”姚氏伸手将方思勤一把揽了过来。 母女俩聊了一会儿，姚氏便去打络子去了，方思勤又将那些银子藏了起来，然后便躺床上睡了。 昨天毕竟是淋了雨，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整个人的鼻子都有些堵，一张口，声音更是沙哑的厉害。 “你醒了？”姚氏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你昨晚身体烫的厉害，娘去欧石玉那里给你要了一点草药回来。” “哦。”方思勤接过药，闻到了一股的苦腥味，姚氏见状便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娘给你拿两颗蜜饯。” 她话还没说完，方思勤却是已经仰着头将汤药一饮而尽了。 “你不怕苦了？”姚氏吃惊的看着方思勤，要知道她这个女儿从前最是怕苦了，以往要她喝药，她可是得好一阵哄。 “怕苦啊，怕苦所以才要快点喝嘛。”方思勤说着，拿过姚氏手中的蜜饯，放入嘴中，压着嘴中这股苦腥味。 “思勤，你真是长大了。”姚氏又说道。 这句话她说了无数遍了，但每次她一看方思勤做出一些事情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再重复一遍，今年方思勤实在是成长的太快了。 偶尔某些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她的女儿有什么事情都问她，胆子也小，但是现在，她比自己还有主见，想什么就敢去做。 肯定是自己丈夫没在家，她才会这么快速成长的吧。 姚氏暗暗的想到，毕竟，自己女儿也是一个聪明人。 方思勤没想到她仅仅是快速喝个药，也能够让姚氏想到这么多。 小孩子为什么会怕打针，怕吃药呢？一是真的怕，二是因为他们有人疼，就好像有些孩子摔倒了，若是没有大人在身边，他们说不定很快就爬了起来，但若是有大人在，他们指不定还要哭闹一场才会罢休。 方思勤从小就懂事，因为她知道她没有人疼，爷爷年纪大了，她不能去闹他，所以她尽量不让他操心。 这辈子她一时之间忘了她有娘亲了，否则呀，她定是要闹上一场，掉上两颗眼泪，让姚氏好好的心疼下自己才行。 “你先躺着，娘去给你做饭。”待她喝完药后，姚氏陪她坐了一会儿，才说道。 “现在几时了？”方思勤便问道。 “已经是中午了，娘本来还想要上午去翻地呢，结果也没去成。”姚氏说了句。 “不是说了咱家的地请人翻嘛，娘，您都累了好久了，今天就在家歇会儿，好好陪陪我行不行？”方思勤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姚氏，姚氏不忍拒绝，只点点头，道：“好。” 得到她的应允，方思勤这才让姚氏去做饭。 姚氏去外面忙活了一会儿，又进来问道：“勤勤，你终于想吃什么？” “我想喝骨头汤，还有回锅肉，饭要白米饭，不许加糙米进去。”方思勤又说了一句。 虽然家里粮食够吃，但是粳米贵，姚氏总免不了加点糙米进去，这糙米有些谷壳没蜕干净，吃起来割嗓子，一把糙米，就足以将一整碗白米饭的口感给破坏掉了。 哎，可姚氏是苦过来的，方思勤怎么说都没用，早上喝粥还好，一到了煮白米饭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加料了，要么加糙米，要么加杂粮。 “好好好，不加不加。”姚氏无奈的说了句，出去做饭去了。 方思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多时，就闻到外面传来的肉香味，她深吸了一口香味，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啧啧，二嫂，这一分家，你到时候连肉都舍得吃了，真羡慕你。”是赵氏的声音，“你瞧瞧你这可怜的侄儿，最近都饿瘦了，也给他吃两块肉呗。” “宝轩，快跟你二伯娘说说，让她赏你块肉吃。”这是方老太讥讽凉薄的声音。 这家中的院子又不大，姚氏做饭，早就香飘整个院子了，不单单是方老太跟赵氏，曹氏跟李氏也带着孩子走了头来。 这肉多香啊，况且昨天晚上，方思勤又买了酱料跟香料，油盐也是足足的，光是闻着这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了。 本来给一块肉自然也没什么，但家里这么多的人呢，给了方宝轩，自然要给大房三个娃的，还得给四房，这样一来，自家的思勤就吃不了多少了。 姚氏一狠心拒绝了，“我家勤勤病了，这肉是买个她吃的。” 第191章 要有后奶的样子 “三天两头的生病，她可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方老太当即扯开嗓子骂了起来，“有了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长辈，像什么样子！” “婆母，这肉您若是想吃，我给您盛半碗过去。”姚氏便低声说道。 “别说这样的话，我可要不起。”方老太生气的说道。 听到方老太的话，姚氏也来了火气，便道：“既然您嫌弃不要，那就算了。” 说罢，她将肉用碗盛起来，端着碗进屋子里去了。 “瞧瞧她，像什么样子，拿我的钱装象呢！”姚氏这态度极大激怒了方老太，她一生气，伸手将姚氏灶头上放着一些调料全部都推倒了。 姚氏刚进屋就听到外面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转头瞧见方老太的动作，气得额角一跳，“您做什么，不就是一块肉吗，我今上午早就拿了一块给你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在这乡下，虽然分家，但是有好东西端给公婆那是必须的，方思勤买了肉，自然也瞒不住这一大家子，实际上，姚氏早就拿了一根筒子骨，一块肉到上房去了，只是当时方老太不在屋里，她是交到了方老汉手中。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老二家的早就拿了肉过来了，你这又是闹什么。”这时候，方老汉赶了过来。 方老太听了讷讷无言，只说了声：“谁叫你不早说的。”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去。 赵氏也牵着方宝轩跟在她的身后，她已经忙不迭的想要回去做肉吃了。 “站住！”这时候，方思勤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瞧见倒了一地油盐酱醋，她也是怒从心中起，只大声道：“冤枉了我娘，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离开吗？” 说完，她跑过去，拦在了方老太的面前，不让她走。 “你什么意思？”方老太看着方思勤，方思勤抬眼看着她，怒火盈眶，声音冷如碎冰，“道歉。” 方老太看到她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寒，但随即，她的怒气却是更甚了，开玩笑，她还能让一个孩子给吓住了？ “你还敢来我面前叫嚣了，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揍你？”方老太扬起手来，她可没将她一个孩子的愤怒放在眼里。 “你揍我一下试试？”方思勤依旧是仰着头，“你敢揍我，我就揍你孙子！” 说罢，她一把将躲在方老太身后看热闹的方宝轩拉了过来，“以后您若是揍我，我就揍他！” “你个少娘缺教的东西，竟然还敢威胁我了。”瞧见她竟然将自己的乖孙给拉去了，方老太气得跳脚。 “我有娘教导，倒是您，满嘴脏话，我三叔如今在外面，说不定也被别人骂呢。”方思勤回道。 “你！”听到这话，方老太额角突突突的跳，一边伸手去摸墙边的闹鸡耙，一个孩子，竟然爬到她头上，还敢这样的骂她，她今天要是不打死她，她就跟她姓。 方思勤拉着方宝轩，不闪不避，方老太伸手打她，她就躲在方宝轩身后，方宝轩一连挨了方老太好几下，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哇哇哇，奶，您别打了。” “二嫂，你也不管管你家思勤，她奶打她，她拉着我家宝轩做什么？” 一旁赵氏看得心疼死了，她想要去救方宝轩，但是姚氏却是拦住了她，“他们是姐弟，给他姐挨两下也是正常的，他以前还将他姐推到山坑里面去，差点没了半条命，帮他姐挡两下，怎么了。” “娘，您别打了。”见姚氏不管这里的事，赵氏只得去求方老太，方老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虽然她也不想要打方宝轩，但比起她这个乖孙，显然是她自己的情绪更加重要。 “我就不信，我今天打不到你。”方老太现在的想法就是只要打了方思勤一下，那也是赚了的。 “你打吧，你打吧，你这个恶毒的后奶，有本事你尽管打。” 方思勤继续激怒她，并且她开始拉着方宝轩转移阵地，跑到了那院子里的树下，方老太追着方思勤，沿着大树跑了半天，也没追上方思勤，最后气得头一晕，身子一晃，直直的倒了下去。 “娘！”见到方老太真晕了，几个儿子媳妇连忙围了上来，方老太也就是方才气了一下，被众人这么一扶，她便也清醒了。 她清醒之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反手就是给扶她坐下的方有贵打了一巴掌。 “娘，您干嘛打我？”方有贵被她这一巴掌直接打愣了。 “为什么打你，方才我收拾这个偷走鬼的时候你不来，这会儿我晕了，你来这里扶我假惺惺的做什么，还不如让她将我气死算了。” 方老太骂着骂着，反而委屈的哭天抢地起来，“若是你三哥在，他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死丫头作践我。” 方有贵也觉得委屈极了，他都这么大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方老太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实在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我怎么帮？现在大家都分家了，二哥二嫂也还在，就是要教导她，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叔叔的来教导。” “那就都不管，任由她这样欺负我？”方老太怒道。 “是你欺负我还是我欺负你？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打翻我家的调料罐子，还要拿闹鸡耙打我，你有个做奶的样子吗？” 方思勤站在远处，双手叉腰，大声道：“听说您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身，您到底懂不懂规矩，给人做后娘后奶，就安分点好叭，还想欺负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你简直是不是人，你就是那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这会儿方家院门口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听到方思勤的话后，对着方老太指指点点一阵，方老太越发是觉得气血上涌。 姚氏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女儿厉害，便过去将院门给关上了，“各位家里有事，恕不招待了，下次再来家做客啊。” 也多亏了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村民们都忙着做农活，没多少人有闲心看热闹，不然，看热闹的人怕是拦都拦不住。 方思勤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名声了，名声这东西，你越是看重它，你就越会为它所累，当你不在乎它的时候，它就奈何不了你了。 况且，方思勤也不觉得厉害是什么坏名声，厉害就厉害呗，厉害的姑娘有没有人娶她不知道，但至少，没有人敢欺负。 第192章 还想讨骂？ “二嫂，你家女儿将娘气成这样，你就在一旁干看着？”方有贵忍不住的朝姚氏吼了一声。 “我女儿做错什么了？”听到方有贵的吼声，姚氏也不甘示弱的说道：“你觉得我女儿说错了，对长辈不尊敬，那你这样吼自己二嫂，难道就没有错吗？” “你看看，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方老太听到姚氏这话越发生气了，她看向方有贵，想让他出头，但方有贵想着姚氏是嫂子，先又吼了他一声，这会儿，倒是也没吭声了。 “行了，娘，以后少跟这种人打交道，我们吃饭去吧。”方思勤懒得跟他们多言。 “你站住，骂了我就想走？”就这样让方思勤离开，方老太总有点不甘心。 “那你还想怎样？是还想要挨一顿骂吗？”方思勤转脸看她，“我都听人说了，若是在大户人家，像你这种后娘后奶，就该安分点，别尽可着原配留下的孩子欺负，是要遭人唾弃的！” 方思勤说完，转身就走，这次，方老太可不敢再说什么。 说起来，她的确是后奶，就这一个身份，就足以压得她不能翻身，只是以前方有仁、方有诚两兄弟都仁厚老实，没有与她纠结这些，换个厉害点的儿子媳妇，她的日子休想过得这么好。 不过，他们愿意让着她，她可不会，以后她若是再来找她，她就去村里嚷嚷，看她如何！ 骂完之后，方思勤就回去吃饭了，姚氏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更多是觉得爽快。 莫说是姚氏了，就是李氏、赵氏、曹氏心头也有这种感觉。 但对于赵氏跟曹氏来说，方老太毕竟是她们嫡亲的婆婆，她们可是不敢落井下石的，所以，都装着很忙的样子不现身了，免得被她拉住，挨一顿骂。 骂完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出了一口气，方思勤便美美的吃起饭来，今天的饭菜这么丰盛，可不能因为那些人影响了她的胃口。 姚氏见她胃口好，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吃完后，看到外面的狼藉，才叹息一声，“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以后咱们的东西都放屋里面，再趁早搬出去就是。”方思勤说道。 她也不喜欢跟他们住在一起，就怕他们给她捣乱，虽然她能骂赢，但她更喜欢安静平和的日子，若方老太再来掀东西，她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忍住她的脾气。 本来方思勤还想着帮方老汉他们种田，但如今想想，何必呢，为了名声累了自己，最后也讨不了好，还不如就这样，别人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对了，我们下午就去外公家吧，也好久没去了。”方思勤想了想，又说道。 “怎么突然就想到去你外公家了？”姚氏一边收拾地上杂乱的东西，一边回头说了句，“你不怕你外公外婆了？” “我才不怕他们，我这次是去感谢他们的。”方思勤说道：“多亏外公给了我一本医书，我才能认得这么多药材，才能够赚这么多钱啊。” “也是。”姚氏点点头，“是该好好感谢下他们。” “正好我昨天不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吗？这次去外公家也能有礼物带，然后，顺便叫两个舅舅来给我们翻地，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种上庄稼了。”方思勤说道。 “好。”姚氏应了下来，“只要你身体受得住，就去呗。” “我早就好了。”方思勤俏皮的说道：“您看我刚刚跟奶吵架那架势，就该知道，我病好了。” 她就是淋了雨，病痛来的快也去的快，虽然现在身体上还有一点点不爽利，但已经好多了。 她还想着今天去姚家一趟，明天就去镇上买种子，要种些什么粮食，她早就想好了。 “行。”姚氏想想这两个村子隔的也不远，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收拾好了家务之后，姚氏便收拾起回娘家的礼物来。 对于农家来说，一斤糖就是很贵重的礼物了，这次方思勤买了不少红糖，她便拿着罐子给姚老太装了一些，又拿油纸给她包了一些蜜饯，还有油，她也找了个罐子给娘家装了一小罐。 “思勤，装这些够了吗？”姚氏装好后，又看向方思勤。 虽然方思勤年纪小，但因为家中的财政收入她出了大力，所以送礼什么的，姚氏也会问问她。 “再给外公他们装些面粉跟大米吧。”方思勤说道。 “装多少斤？”姚氏又问。 “您看着装，装个三五斤都可以。”方思勤大方的说道。 “那行。”姚氏想着，各自装了三斤。 这些东西她好好的放一放，两个小篮子，倒是刚好能放进这些东西，若是装多了，提着一个大篮子回娘家，毕竟是不好看。 装好了东西后，姚氏锁好门，便跟方思勤出去了。 两母女提着篮子，沿途果然惹来了不少人询问，不过那些人大都是在田地里干活，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罢了，倒是也没人来看姚氏篮子里提着什么。 来到姚家，还没进院子呢，远远的就听到姚老太的骂声，“真的是饿死鬼投胎来的，这鸡才刚下了蛋，你就给我偷了，将你爹娘叫来，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教出你这种贪嘴的馋货！” 听到姚老太的骂声，姚氏停住脚步，都不敢进门了，方思勤听这声音也知道，这定然是姚老太在骂自己的孙子了。 说来，这些农家老太是真的凶悍，骂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方思勤身边就没几个和善的老太太，一个个凶得很。 她唯一见过的性格还算好的老太太，那也就是罗氏了吧，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对罗氏也亲近不起来。 “呜呜呜……”屋子里面传来哭声，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哭着跑了出来，瞧见站在外面的姚氏跟方思勤，他一时之间愣住了。 “你个偷走鬼，还敢跑！”院子里面，姚老太也拿着扁担，追逐而来，瞧见男孩立在那里，她还以为他是知错了，但转头瞧见姚氏跟方思勤，她才知道并非是她想的那样。 第193章 请叫我方怼怼 “哟，今天这是什么东风，将某人给吹来了。”姚老太这会儿还有着余怒，所以在跟姚氏母女说话的时候，也夹着讥讽。 “娘，我就是过来看看您。”在面对姚老太的时候，姚氏的气势总是有些弱。 “看我做什么？看我死没死？”姚老太将扁担一收，将虚掩的另一扇大门推开，迈步走了进去。 姚氏听了姚老太的话，心中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牵着方思勤的手进去了。 “进屋就坐下，别杵在那里。” 姚氏刚拉着方思勤坐下，姚老太又说道：“水壶里有水，自己不知道倒？嫁出去，就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连倒水都不知道，还等着我来伺候？” “外婆，您能不能别这样说话？我跟我娘好心好意的来看您，您为什么总是要出口伤人？” 听着姚老太一而再、再而三讥讽的语气时候，方思勤忍不住说话了，“您若是不欢迎我跟我娘来，您就说清楚，下次我们就不登门了，您若是没有这个意思，麻烦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们是您的亲人，不是您的仇人，您说话别这样夹枪带棒的，我娘就是动作慢了点，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听着方思勤气鼓鼓的话，姚老太倒是被气笑了，“我听人说你在方家很厉害，连方老太也敢骂，怎么，你现在是想要跑到姚家来骂我？” “我可不敢骂您，我只是跟您讲讲道理而已。”方思勤说罢，正张嘴要说话，姚氏连忙拉住了她，“思勤，你别乱说话了。” “哼，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娘是我生的女儿，别说我骂她，我就打她，你又能如何？”姚老太冷着脸说道。 “我娘是您生的女儿，但是现在她出嫁了，出嫁从夫，她就不归您管，她回娘家，就是客人，有您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方思勤又说道。 “哈哈，真是笑话，我生的女儿还变我的客人了？”姚老太冷笑道。 “您尽管笑，反正我娘现在是叶姚氏，可没一个姓氏是随您的。”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姚老太止住了笑，看向方思勤，“你这丫头今天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 “不是。”方思勤说着便掀开篮子，露出里面装的东西来，“上次您不是说，只要我们带足礼物，您就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吗？今天我们带来的礼物可入得您眼？” 姚老太探头一看，米、面、糖、蜜饯、油盐，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即使不是荒年，借米借面、借油借盐，也是一件常见的事情，至于今年，这些东西根本借不到。 所以，这些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都是农家需要的。 “倒是值个几十文钱，但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给你们做饭了，怎么，你是不是还要将这些礼物收回去啊？”姚老太坐在桌子上，淡淡的说道。 “那倒不会，我们还没那么小量。”方思勤坦然视之，道：“不过我们由衷的希望您能够好好说话。” 方思勤语气也缓和下来，她说道：“我知道您不是那等心肠恶毒的狼外婆，您其实……” “你什么意思？”姚老太打断了方思勤的话，“你竟然觉得我是狼外婆？” “你个没良心的，你来我家，我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可有看轻过你？你竟然觉得我是狼外婆？”姚老太有些大受打击，她话语虽然依旧强势，但却有些委屈。 “我知道您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是您想过没有，您的刀子嘴伤害了多少人？语言就是利刃，您一刀一刀伤害的都是您的亲人。” 方思勤说道：“我娘多好的一个人，在外那么利索，谁不说她两句好话？可是在您面前，她却畏畏缩缩，总没个自信，您太强势了。” “我这么大年岁了，还轮得到你一个孩子来教训我？”姚老太嘴上这样说着，但气势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语言就是利刃。 她一刀一刀伤害了自己的亲人。 “达者为先，我不是教训您，我就是跟您讲道理。”方思勤说了句，瞧见姚氏递来的目光，又垂头道：“行行行，是我错了，我不说了，我等外公回来。” 老人家，还是别刺激她太过了，毕竟她也没什么坏心。 唉，不过话说回来，方思勤还挺讨厌这句话。 毕竟她也没什么坏心，所以她对别人的伤害，就可以被原谅吗？ 姚老太坐在桌子上沉默不语，少顷，她站起身来，走到灶台边去忙活去了。 “姑姑，我可以吃吗？”方才那男孩跑进来，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蜜饯，直咽口水。 “吃吧。”姚氏拿了一颗递给他，这男孩接过这一颗蜜饯，看了姚老太一眼，见她没注意这边，赶忙塞入口中。 瞧见这男孩的动作，方思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姚老太治家是很厉害，不过对这些孩子的压迫也是真的大。 或许他们都习惯了吧，但她看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坐了没多久，姚老太端来三碗糖水鸡蛋，每碗都卧着两个蛋，她别扭的将其中一碗推给方思勤，“吃吧，别说我又亏待了你，成了你嘴中的狼外婆。” “外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这样说：来，勤勤，尝尝外婆的手艺好不好，这样我会更高兴的。” “嘁。”姚老太嗤笑一声，“我可学不来这种拿腔作势。” “这怎么是拿腔作势了？这就是让你缓缓语气，哎，其实您刚刚的语气也挺好，至少没先前那么凶了。” 方思勤说了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糖水，半是示范半是礼貌的朝姚老太甜甜一笑，“外婆，您做的糖水鸡蛋可真好吃，谢谢您。” 姚老太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别过头去。 “好了，吃吧。”瞧见姚老太这模样，姚氏会心一笑，瞧见她娘这别扭样子，心中莫名愉悦。 姚老太将另外一碗给了一旁的男孩，自己却是并不吃，方思勤便夹了一个蛋，凑到姚老太嘴边，“来，外婆，张嘴。” 姚老太登时一愣，家中这些小子丫头都怕她，可没一个丫头跟方思勤似的，既敢无礼骂她，又还敢亲近她。 她倒像真像是完全不怕她的样子。 第194章 老小孩 “外婆，您自己做的，您还不敢吃啊？您莫非是在里面下了毒？”方思勤故意如此说道。 “胡说八道。”姚老太说了一句，张嘴咬了方思勤递过来的鸡蛋。 “来，再吃一口。” 姚氏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来。 还是自己女儿有办法，瞧老太太，虽然看着还是凶巴巴的样子，但眼中分明含着笑呢。 吃完了鸡蛋，方老太便问道：“你们今天来家里做什么？莫非真的只是为了来给我们送礼的？” “以前家里穷，每次都空手来，还劳烦娘给做饭，这次勤勤采药赚到了一些钱，便想着买些东西过来，看看爹娘。”姚氏连忙答道。 “这些还真要不少钱。”姚老太点点头，问了句，“我听说你们分家了？” “是的。” 见到姚氏点头，姚老太便又问道：“分了些什么？” 姚氏连忙将分得的东西一一道来，“分了两亩田，三亩地，还有四两银子，其他零碎的东西倒是没分。” “哟，这方老太这次这么大方，竟然舍得给你们分这么多的引银钱？”姚老太听罢也是一愣。 姚氏苦笑一声，并没有将事情的原委说与她听。 倒是一旁的方思勤同她解释了起来，姚老太听罢冷笑连连，“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平日里行事不正，总想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谋利，现在遭报应了吧。” 姚氏并不想要多说方老太的事情，便道：“娘，不说这些了。” “行了，不说就不说。”毕竟这是女儿婆家的丑事，姚老太倒是也没那么深究。 她起身去归置姚氏带来的那些东西去了，而姚氏，则是带着方思勤在这院子里逛了起来。 姚老太是个利索的人，姚家院前院后都打扫的非常干净，前院的侧边种了几棵橘子树，不过现在，橘子树上一个橘子也没有啦。 “勤勤，你猜猜，这里哪一棵树是娘种下的。”姚氏见方思勤瞧着这几棵橘子树，便笑着问了一句。 “我猜肯定是最后这棵。”方思勤指着末尾的那棵橘子树，说道。 “你怎么猜到的？”姚氏便问道，虽然这里一共也就五棵橘子树，但也没这么好猜吧？ “娘你在家娘家不是年岁最小吗？所以我就猜了最后这一棵。”方思勤答道。 “还真让你这孩子猜中了。”姚氏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最后一棵。” “哎，按道理说现在也是吃橘子的季节，外婆家的橘子摘的也太快了，这会儿就一个也没有了。”方思勤想要找出一两个来，但无奈这几棵橘子树上光溜溜的，一个漏网之鱼也没有。 “今年年成不好，橘子树本来就没怎么结果。”方才那小男孩跟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我哪个舅舅的孩子？” 她往常虽然来过外公外婆家，但那时候她胆子小，也不敢跟舅家的这些孩子玩，所以，她虽然认得那些舅舅舅母，但愣是不知道舅家这些孩子叫什么名字，只是面熟罢了。 “我叫石头，是你大舅家的孩子。”男孩答道。 “哦，你是小石头啊，你今年几岁了？”方思勤又问，看这小男孩年纪不咋大，比她还小的样子。 “我今年六岁了。”男孩答道。 方思勤点点头，在身上摸了下，她年纪毕竟是大些，见到比她小的孩子，总想给点什么，但今天带来的吃食都交给了姚老太，连一颗糖都没有，不过她倒是从身上摸到两文钱出来，便将它递给了小石头，“拿着买糖吃去吧。” 小石头看着这钱想接又不太敢接，姚氏便说道：“表姐给你的，你便接着吧。” 听到这话，小石头这才接过了钱，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姚氏带着方思勤继续逛，两人来到了后院，后院里面，养着一群家禽，鸡鸭都有，原本还有一个猪栏的，但今年姚家并没有养猪，毕竟猪仔也不便宜，倒也不是谁家都养得起的。 “你们两个在这里啊，正好，帮我捉只鸡。”母女俩正打算回屋里坐，姚老太从后院探出头来。 “捉鸡做什么？”姚氏便问道。 “做什么，当然是吃了，你这难得来一趟，又带了这么丰厚的礼物，可别到时候回去，说我连只鸡都舍不得杀给你吃。” 姚氏闻言一愣，随即说道：“娘，您不必如此，方才思勤是跟您开玩笑的呢。” “少啰嗦，让你捉就捉，还是你回娘家真当客人了，凡事都要我自己动手？”姚老太一叉腰，说道。 “行行行，我去捉。”看到姚老太这架势，姚氏有些无奈。 同时心中，也是叹息一声。 往常回娘家，姚老太还真没有给她杀过鸡，看来多带点礼物来，连亲娘对自己的看法都不一样了。 “娘，您想什么呢，快捉鸡啊？” 方思勤见姚氏发愣，便说了她一句，姚氏回过神来，便将她的想法跟方思勤一说，末了又道：“勤勤你放心，以后你若是出嫁了，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贵，只要你回娘家，娘必定好生招待你，绝不会同你外婆这般。” 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倒是笑了笑，道：“娘，您或许误会外婆了，外婆心里肯定也是疼您的。” “只是她掌管着这一大家子，凡事都要尽量做到公平，您平常总是空手而来，舅母她们肯定会有意见的，外婆若是还给您杀鸡，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们肯定会更生气的。” 姚氏听完一愣，半响才点头道：“也是，看来是我错怪她了。” “所以您就别多想啦，抓鸡吧。”方思勤说道。 姚氏闻言，也没想这么多了，而是打开了鸡圈，捉起鸡来。 “勤勤，你说要哪一只？” “抓只不胖不瘦的。”方思勤便说道。 “行。”姚氏说着，便往方思勤指的目标飞去。 登时，鸡圈里面，众鸡扑棱着翅膀一阵沸腾，但这鸡圈就这么大，最终，姚氏还是抓到了她的目标。 第195章 老小孩（二） 姚老太动作麻利，杀鸡放血一气呵成，虽然现在时候还算早，但是方思勤两母女肯定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所以她得早点做晚饭。 方思勤闲着无聊，便去姚老太的房间玩耍去了，当然，她去他们房间的目的，主要是去参观参观姚老爷子采的那些药材。 其实，姚老爷子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赤脚大夫，行医的水平暂且不说，但认药的水平他还是有一些的，方思勤脑中不禁升起了让他也去山上采药的念头。 不过，她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便被她给掐灭了。 她想起上次遇豺狼的那件事情了，这年头，山上不安全，若是遇到豺狼，还勉强能爬上树，若是遇到了熊瞎子，那就更是麻烦了。 熊可是会慢悠悠爬树的，力气又大，即使是最厉害的猎人，跟它肉搏的话，大抵也是一个死字。 姚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她若是劝他去山上采药，万一真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她可就是罪人了。 毕竟，一般珍贵的药材，也大都存在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现在家里钱财并非是急缺，她想着这段时间她可以学点功夫，至少也要将自己的体魄练起来，在这年头，还是有力量才有安全感。 想着这些，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方思勤便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原来是姚老爷子倒是姚大舅、三舅等人从田地里干活回来了。 “哇，好香啊。”姚三舅闻着空气中饭菜的香味，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姚家这两个儿子，大舅跟三舅虽然是一母同胞，长相也很是相似，但性格却不怎么像，姚大舅不爱说话，沉稳朴实，姚三舅倒是还有些孩子气。 至于姚二舅，还没长大，便没了。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姚老爷子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来，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然后才看向姚氏跟方思勤，“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姚氏连忙站起身来，端茶打水的递给姚老爷子等人洗漱，方思勤也在一旁帮忙。 等姚老爷子洗干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后，他才接过方思勤递来的茶水，顺口问了句，“上次你从这里借走的那本医术，看得怎么样了？” “外公，那上面大都是关于药材的知识，我觉得它更像是一本药典。”方思勤先是说了有关这书的事情，而后才说道：“那本书我都看完了，大部分也都能背下了。” “你都看完并且能背下了？”姚老爷子听罢也有些不信，“这才过了多久？” “你不会是在吹牛吧？”姚三舅也曾经看过这本书，不过当时这本书对他来说，那就是天书。 方思勤也没有同他多言，而是张嘴就开始背了起来，一连背了数种药材之后，姚三舅才认输道：“行行行，你能你能。” 这世界上是有天才的，方思勤就觉得自己的记忆力相当的不错，至少比前世要好上许多，像这种枯燥乏味的药理知识，她看几遍，竟然基本能全背出来，这在以往，她都不敢想象。 “没想到你这孩子竟然如此的有天赋。”姚老爷子也有些愣住了，回过神来，他先是夸了她一句，而后又叹息道：“可惜你不是男娃。” “谁家舍得卖男娃的。”一旁的姚三舅随口说了句，姚老爷子便道：“你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他怕姚三舅这话让方思勤不开心，但方思勤却跟没听到似的，只道：“我是女孩也好，我是女孩可以陪着娘亲。” “是啊，我家勤勤可能干了。”姚氏也连忙说道：“她现在都能上山采药赚钱了。” “上山采药？”姚老爷子闻言看向方思勤，“你可别乱来，你们那山上危险的很。” “我知道的，我平常去采药都是跟着我们村一位厉害的猎户一起去的。”方思勤便说道。 “那就好，总之，以后你还是要少上山，穷点没什么，命最重要。”姚老爷子叮嘱了一句，又道：“现在老天终于是开恩下雨了，你们家中的田地也能耕种了吧？再熬过了一段时间，日子就好过了。” “爹，我们的日子现在挺好的。”姚氏连忙说道，又告诉了姚老爷子等人他们分家的事情，将她分到的田地跟姚老爷子说了。 “你如今分得了这些田地，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等过几天，我让你大哥三哥去帮你。”姚老爷子便说道。 “行啊，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姚氏笑了笑，正想再将自己的想法跟姚老爷子说一说，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爹，我们自己家的地还没有种完呢，哪有空去给别人家做活。” 说话的却是颇有些五大三粗的周氏，她走进屋里，瞧见桌子上摆着的菜，叭叭的就开口道：“啧啧，这是来了什么贵客啊，用得着这样招待，平常孩子想吃个鸡蛋，也骂个没完。” “你这话说给谁听呢？”姚老太闻言当即走了过来，“他阿妹这次过来，给咱家带了米面粮油，还给家里带了糖，我给她杀只鸡，也用得着你在这里说？” “妹妹真拿了这些？”周氏却是有些不信。 “呵，我还骗你？碗柜里，自己去看。”姚老太没好气的说了句，“眼皮子浅的东西，我就杀只鸡，轮得到你在这多嘴多舌。” 周氏这人就是憨得很，明明姚老太都已经生气了，她还真是要跑过去看，值到看到碗柜里的东西了，才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对不起啊，是我误会了。” 姚大舅看到她那样子，都嫌丢人，只转过头去，周氏却是浑然不觉，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娘，我来帮你烧火。”她走到的灶火前，姚老太没好气的说道：“我用得着你烧火，饭都做好了。” “哎呀，那我真是回来的巧了。”周氏说了句，便挨着姚大舅坐下来，准备等饭吃，方思勤坐在她身旁，闻到她口中散发的气味，忍不住往姚氏那边挤了挤。 第196章 我不是牙黄 “你这孩子，莫非还嫌弃舅母啊。”周氏见到方思勤这模样，转脸同她说了一句，可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到不好意思的样子。 方思勤便也没给她留脸面，直言道：“舅母你该多刷刷牙了。” “嗨，牙上沾着的残羹那都是食物，有什么好刷的。”周氏说着，还用舌头舔了一下牙齿，她这动作，可是将方思勤恶心到了。 可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朝方思勤咧嘴一笑。 过了一会儿，孙氏以及家里的孩子们也都回来了，见到桌子上的菜肴，他们非常高兴，一个个都吵吵嚷嚷的，看着桌子上那碗鸡肉，都快要流口水了。 “吵什么吵，都给去拿碗。”姚老太喝了一声，这些孩子就乖乖的去拿碗取筷子去了。 周氏跟孙氏特别能生，姚家的孩子可是多，不过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姚家的孩子们是不上桌的。 姚老太先给桌子上的大人盛了饭，然后给这些孩子们盛了，又各自给他们夹了菜，每人夹了一块鸡肉，这些孩子们便端着碗，心满意足的跑出去吃饭了。 门槛上蹲着的，要么在走廊上，要么便在院子里，大家一边吃碗，一边说话，跟过年似的。 “吃饭。”给家里的孩子分完饭后，姚老太也坐了下来，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本来今天姚家的菜还算丰盛，但是看到周氏坐在她身边，方思勤当真是没一点胃口，每个碗先夹了一次菜之后，再想下筷的时候，见到周氏拿着筷子每个碗都搅和了一下，她便收回了手。 也不知道周氏这人是一直这样，还是怎么的，别人吃饭都会吃自己面前的，夹碗面上的，可她不同，拿着筷子，一碗菜翻来翻去的，看着就倒胃口。 “周氏，你上辈子是没吃过东西了是不是？”瞧见周氏这样，姚老太将筷子一拍，斜眼看她，“就跟猪一样的，拱来拱去。” “嘻嘻。”美食当前，周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不过被姚老太说了，她倒是也不敢翻了，只夹了一筷子菜开始吃起来。 幸好，姚家人也都没什么洁癖，毕竟乡下人嘛，有得吃就成，哪有讲究那么多的。 可方思勤看到周氏这模样，当真是食欲极差，匆匆的就着碗中的菜将饭吃完，同众人说道：“外公外婆，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然后便微笑着，坐在凳子上，默不作声的等待他们。 “怎么吃这么点就不吃了？”姚氏问了句。 方思勤笑而不语，姚老太倒觉得是这小姑娘爱干净，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对于姚老太的眼神跟没看到一样，依旧是大吃着。 实际上，桌子上的人都在大口吃饭，没多时，桌上的饭菜便一扫而光。 吃完饭，姚氏才又说起先前想要请姚大舅、三舅两人去帮忙种地的事情来，不过这次她刚说完，孙氏也急急的开口了，“妹妹啊，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实在是家里最近也忙，刚下了雨，这天又降温了，我们也得赶紧将粮食种下去。” “是这样的，我打算……”姚氏刚想要将给钱的事情说出来，方思勤便说道：“娘，既然舅舅他们不愿意，那就算了，十文钱一天的工钱，还包两顿饭，应该能请到别人吧。” “十文钱一天工钱还包饭，哪里用得着请别人，请你舅舅就是。”一听到说有十文钱，孙氏连忙改口了。 这年头，莫说是帮亲戚家干活了，就是村里人请做事，顶多也就是给两顿饭罢了，有些甚至连饭都不供，而是采用告工还礼的方式，这次我帮了你，下次你在帮我家做事便是。 亲戚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 “唉，舅舅这不是没时间嘛。”方思勤有些遗憾的说道。 “没事，都是亲戚嘛，现在妹夫不在家，你娘一个人哪里做得来这么多的农活，让你舅舅帮着做些也是应该的，家里的活，到时候我跟你大舅母费点力，带着几个孩子，辛苦一些，也总能做完的。” 乡下人找一分活钱不容易，但偏偏油盐酱醋都要花钱，莫说是十文钱了，就是五文钱，怕是他们也愿意去做，至少能够赚到钱。 听到孙氏这样说，方思勤倒是也没再说什么让她难堪，只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舅舅舅母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都是亲戚，若是你两个舅舅去了还不够，我去也是可以的。”周氏在一旁接话道。 “有舅舅去就行了，舅母还是留在家吧，省得耽误家里的活计。”方思勤连忙说道。 “瞧瞧这孩子，这是嫌弃我呢。”周氏说道。 没想到，回娘家素来比较弱的姚氏这次没有附和她的话，而是说道：“勤勤这孩子是比较爱干净。” “你还想到别人家去做客，就你那口大黄牙，可别将别人熏死去，家里的杨柳枝又不是没有，硬是要递到你手上你才会去刷牙？” “递到手上娘也不会刷的，娘说牙齿上都是粮食，她饿了就舔一舔。”方才那叫小石头的男孩答话道。 他这话说完，屋子里的孩子都哄笑起来，周氏也有些着恼，“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 “我才没瞎说。”小石头躲到了姚大舅的身旁。 “没有的事，你们别听这孩子瞎说，我哪里不刷牙了。”周氏说了声，终究是有些知羞了。 “这次你妹妹给家里买了盐，今晚上，你就用盐好好的刷一刷，可别一张嘴，就将家人熏晕，我真不知道老大你是如何忍受得了！”姚老太也在一旁插了一刀。 这一下，就连姚大舅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将铜铃大的眼睛看向周氏，“娘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今天不刷牙，你就别进屋。” “我知道了。”周氏低声答了句，心中却还有些不服。 以后她吃完饭，可真得多喝几瓢水，可千万别让粮食沾牙齿上了，省得刷走了，浪费。 众人取笑了周氏几句，接下来，方思勤又看向姚老爷子，“对了，外公，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 第197章 买种子 “什么事？”姚老爷子笑眯眯的问道。 “就是您年轻的时候，常常在山上走，您见过黑瞎子吗？”方思勤总算是问出了她心中的谜团。 “黑瞎子？什么黑瞎子？”对于这事，姚老爷子却是一愣，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是您跟我娘说，这山上有一种蛇，叫做黑瞎子吗？它会在地上吐丝，然后谁踩中了，它就会出来咬谁，您以前养的一条狗，不就是被它给咬死了吗？”方思勤疑惑的问道。 “哦，原来是这事。”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姚老爷子总算是想了起来，“其实，这是我编出来骗你娘的。” “编出来骗我娘的？为什么？”方思勤很是不解，姚氏也转头看向姚老爷子。 “小时候，你娘特别喜欢家里的养得那条大黄狗，可是家里穷啊，有一年的情况跟今年灾旱差不多，我不得不将家里的大黄狗拖出去卖掉，可是我又怕你娘难过，便谎称是上山采药，这狗被黑瞎子给咬死了。” “我没想到你娘竟然记到了现在，还将这事告诉了你。”姚老爷子说罢微微一叹，看向姚氏的眼中，有微微的愧疚。 “爹，原来你一直都是骗我的。”姚氏在一旁说道，“因为您的话，这些年来，我每次上山，都有些提心吊胆的。” “对不起，唉，都是爹的错，是爹那时候没用。”姚老爷子内疚的说道，家里的大黄狗很好，他也舍不得拿去卖掉，但是没办法。 “爹，我不生你的气，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知生活不易。”姚氏见姚老爷子情绪低落，连忙说道。 “是啊，外公，其实您直说就可以，我娘才不会生您的气呢，可您却偏偏编了个这样的谎言，不但害得我娘提心吊胆，就连我每次上山采药也担心的很。”方思勤也如此说道。 不过现在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这山上虽然有毒虫蛇兽，但是并没有姚氏所说黑瞎子那么阴毒的蛇。 “是外公的错，不过你以后若是要上山采药，还是得多多注意，虽然这山上没有黑瞎子，但是还有别的蛇，比如说五步蛇、竹叶青、枫叶蛇……” “哎呀，外公你可别说了，说得我怪渗人的。”方思勤先是一脸害怕之色，随即又笑道：“不过我之前跟外公你学了抓蛇的技巧，下次我若是遇到它们，正好抓了去卖钱。” “你若是见到这几种蛇了，可千万别乱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姚老爷子连忙说道。 “我就随口说说。”方思勤笑了笑。 在姚家聊了一阵后，时间也不早了，母女俩该回家了，姚老太从后院里摘了两篮子蔬菜给她们，让她们带回去，姚氏便也收下了。 等回到家将这东西提出来，才知道这篮子底下，竟然还放了鸡蛋。 姚氏幽幽一叹，看来娘还是惦记着自己。 时间过的很快，眼一闭一睁，便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姚大舅跟姚三舅便过来做事了，姚氏将家里的地指引给他们，让他们先帮忙翻一下，然后，便同方思勤急急的往镇上去了。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方思勤跟姚氏要忙着去镇上买种子呢。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雨，可以预料到，今天集市上，卖种子的人家肯定不少。 事实上果然如方思勤所料想的那般，今天的集市还真热闹，各种摆摊的人还真不少。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原因，集市上的人好像一改之前的颓唐，连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果然，底层百姓盼望的真不多，他们盼望的便是风调雨顺啊。 “勤勤，你说，要买些什么种子呀？”姚氏问方思勤，想要种些什么。 “先看看。”方思勤拉着姚氏的手，挤进了人群中。 这集市里，卖什么种子的都有，有些人，甚至今年新采的番椒、茄子等蔬菜种子也拿出来卖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花生、黄豆之类的常见的庄稼种子。 不过他们拿出来的卖的都是挑选过的，又大又饱满的良种，比家里留出来吃或者榨油的要好上不好。 “娘，您说要种些什么？”方思勤跟着姚氏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拿定主意。 “要我看的话，还是种些庄稼。”姚氏说道：“水田就种稻谷，旱田就种花生黄豆，至少可以用来榨油，另外再种些萝卜、白菜，点些油菜什么的。” “娘，您说种萝卜白菜，还有点油菜我都赞同，可是这个时候，水田种稻谷还能种的出来吗？花生黄豆好像也早就过了季节吧。” 大坪村靠近山，日照时间不长，即使是种第二季，那也必须得在六七月份种下，这会儿天气已经转凉了，方思勤估摸着种了也很难活。 “唉，也是啊。”姚氏闻言，有些愁绪。 二十多岁的她，已经是个老庄稼手了，又何尝不知道方思勤的忧虑？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这老天才刚刚开眼，总不能让地都荒废在那里不种吧。 “之前就该问问你外公的，他经验多。”姚氏又有些后悔的说道。 “问外公也没用，也要结合实际来。”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道：“还有那黄生黄豆，可从来没有种二季的，我也怀疑种不活。” “照你这么说，娘就将旱田全部种上萝卜、白菜、油菜这三种粮食算了，这三种总会活得。”姚氏说道，“反正咱家也不差钱，那水田我就放那，让它修养半年，也不大事。” “嘻嘻嘻，娘，既然您要让它修养半年，不如让我随便种点东西怎么样？”方思勤这时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但姚氏还是心生警惕，“你想种什么？田地的事情，你可不能瞎造。” “我没瞎造，我就是想要种些荸荠，这种今年应该能种。”方思勤说了句，又道：“剩下一亩地，给我种点别的蔬菜。” “你要种什么蔬菜？田改为地种蔬菜后，肥力可会变差。”姚氏说道。 “不会的，我种完蔬菜，到时候再蓄水泡一泡，多施肥，不耽误您明年种别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不是娘不肯让你种，只是你这时候种蔬菜，也种不活啊？” “娘，我有办法，你就让我试试好不好？”方思勤恳求的看着姚氏，扁着嘴，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姚氏被她这么瞧着，哪里忍心拒绝，只道：“真拿你没办法。” 第198章 买种子（二） “谢谢娘。”得到姚氏的应允，方思勤便兴致勃勃在街上买起种子来。 辣椒种子来一包、茄子种子来一包，总之但凡是她看上的蔬菜种子，各式各样的，她都买了些。 “思勤，你真的要种蔬菜啊？”瞧见方思勤真的买了这么多的蔬菜种子，姚氏忍不住的说道：“勤勤，这时候种这些蔬菜就算能长出来，也没法长大的，尤其是这些茄子、辣椒，到时候会冻死的。” “娘，那我们控制温度，不让它们冻死不就行了吗？”方思勤闻言笑道。 “控制温度，怎么控制？难不成到了大冬天了，我们也给蔬菜点炉子啊。”姚氏说着，似乎是想到了那一幕，自己反而是笑了起来。 “对啊，我们就是给蔬菜点炉子。”方思勤笑道：“到时候我们在田里搭建暖棚，等到了晚上十分冷的时候，再点上火，不就行了吗？” “可是……”姚氏觉得方思勤这个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只道：“这样做，肯定要费不少功夫。” “不用费功夫。”方思勤摇摇头，说道：“顶多费点钱的事情。” “娘，您就让我试试嘛，若是试验成功了，到时候我们冬天也有新鲜蔬菜吃了。”方思勤说着又道：“我们若是种得多了，还能拿去卖呢，到时候说不定也能赚不少钱。” “你这孩子，还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做什么都想到钱。”姚氏打趣了她一句。 “这不是穷怕了嘛，有钱我们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呀。”方思勤盈盈一笑，继续寻找不同的蔬菜种子。 她怕冬天只吃几种菜会腻，多种点不同的蔬菜，到时候就能有好多菜吃了。 知道方思勤的打算后，姚氏也觉得方思勤的想法可行，便也认真给她挑选起种子来，还教她怎么认种子能不能种活，从姚氏这里，方思勤学到了种子还有死种子跟活种子之分，其实，就是看它有没有胚芽。 一上午的功夫，母女俩就都挑选种子去了，各种种子都买了不少，当然也没忘记买荸荠跟萝卜白菜油菜种。 买好了种子正准备回去，今天两母女没买多少东西，便也没打算坐车，没曾想，走到镇子口的时候，却有人叫起她来，“方姑娘，方小姑娘……” 方思勤回头一看，见到一个赶车的大叔在叫她，她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你是……” “我姓宋，上次你还帮我念了信，你忘啦？”这大叔朝方思勤和善一笑。 “哦，原来是宋大叔啊。”方思勤彻底的将他想起来了，“宋大叔你还真的在这里赶马呀，怎么样，今天信件带了没有，要不要我再给你念念？” “不用啦，我儿子已经回来啦。”宋大叔朝方思勤爽朗一笑，指着一旁的小伙子说道：“这个就是我儿子，他现在回来也帮着我赶大车赚点钱。” “挺好的。”方思勤转头看向这个小伙，见他约莫二十来岁，朝他微微点头。 宋大叔见状便道：“小山，我跟着方姑娘之前认识，她家就在大坪村，离我们这不远，你送她回去吧。” “好。”宋小山一口答应了下来，同方思勤跟姚氏说道：“婶子、小妹，上车吧。” 他的车比起他父亲的车子来，要简陋一些，就是一个平板车加一个骡子，不过这种简陋的车子，更符合他们乡下人的身份。 “这怎么好意思？”姚氏有些不好意思坐。 方思勤倒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小事而已。”宋小山一点头，待两人上了车之后，才赶着骡子，慢慢悠悠的出发了。 “呃……”看着他赶车的速度时快时慢，颠簸不已，方思勤忍不住的问道：“这位小山哥，你是不是不经常赶车啊？” “对啊，这是我回来后第一次送客，正好练练手。”宋小山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方思勤说着，将苦往自己嘴里咽。 她怎么忘记了，她是个最怕颠簸的人，是个坐车都会晕车啊，上次他父亲那等老司机赶车她都会吐，这宋小山技术这么差，她不吐才怪了。 但宋小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非常健谈，跟方思勤说起赶车的技巧来，方思勤讷讷无言，你赶车的技术，你自己心中没点数嘛。 还这么好为人师。 但方思勤也没说他什么，就好像她上辈子刚刚学驾照的时候，也忍不住同别人说这事，这宋小山的心理跟她那时候的心理想必是一样的。 马车赶到半路，路边两个提着篮子的妇人瞧见了她们母女俩，同她们招了招手，“嘿，方二嫂。” “呀，是春梅嫂跟秋兰嫂啊，你们今天也去赶集？”姚氏也同她们打了声招呼。 “是啊。”两个妇人看起来比姚氏要年长几岁，提着篮子一边走路一边说道：“方二嫂，你这出来一趟，还坐起大车啦？” “这位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他正好在镇上赶车，就说送我们回家。”姚氏连忙说道。 “原来是这样。”春梅婶点点头，一脸羡慕的看着姚氏，姚氏让宋小山停下了车，又同两人道：“两位嫂子，如若不嫌弃，就上来坐坐吧，省得走路了。” “那行，今天托你的福，我们也坐一会儿大车。”两个妇人闻言，高兴的坐了上来。 这女人一多，话就多了，春梅跟秋兰还挺八卦，小道消息知道不少，一路上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个没完，姚氏也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应和两句。 两人说了几句，又道：“对了，方二嫂，好像好久没有看到你出门了。” “你最近怎么没上山挖野菜呢？”春梅问道。 “这山上哪里还有什么野菜啊，再远处的野菜我也不敢去挖。”姚氏说道，“反正我家也分家了，我还是买点种子种点粮食来的放安心些。” 其实是这段时间她都在家打络子，根本就没空出门。 “也是。”秋兰婶也点点头，道：“真羡慕你，这就分家了，听说你分了三亩地两亩田，我还以为你那个婆婆会一点都不分给你们呢。” “这得多亏了我大伯，他嘴皮子比较利索。”姚氏打着哈哈说道。 第199章 不走寻常路 “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你这大伯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是挺能干的。”春梅也点点头，道：“对了，我上次好像看到你在山上割了不少苎麻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剥丝织布？” “这个好像还要泡一会儿。”姚氏说道：“我听说好像苎麻泡得越久越好。” “是要多泡一会儿。”春梅婶点点头，道：“到时候若是你要剥丝织布了，记得来找我啊。” “肯定会去找你的，这方面你在我们村，可是行家。”姚氏连忙说道。 又同方思勤介绍道：“勤勤，你知道春梅婶子吧？她可是我们村的大能人的，村里唯一会织布的人就是她了，她家还有一台织布机，到时候我们若是要织布的话，就要找她。” “哇，原来婶婶这么厉害呀。”方思勤夸了她一句。 “也就是会织个布罢了，算什么能人啊。”春梅婶谦虚的说道。 “你呀，就别谦虚了，这村里女人之中，就数你是头一份。”秋兰婶也在一旁说道。 “你跟方二嫂那也是能人，屋里屋外，收拾的妥妥当当，这村里，谁不夸你们一句。”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春梅婶也是一个妙人。 三个人看着也聊得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到了村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让他带给我娘家人。”姚氏说了句，春梅跟秋兰两人便先行离去，等她们走后，姚氏掏了一些钱出来递给宋小山，“来，大侄子，这是给你的车马费。” “婶子，怎么还好意思收你的钱。”宋小山连忙摆手道：“我爹叫我送你们，可没说让我们收钱。” “拿着吧，你爹也没说让你不收钱。”姚氏说了句，将钱塞到他的手里，然后转身走了。 瞧见手中的钱，宋小山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赶着骡车回去了。 今天坐车的距离不远，方思勤坐了车，虽然没吐，但还是有些恹恹的，睡了一觉后到了下午，身体才舒服了不少。 这几天，有方大舅跟方三舅帮忙翻地种地的，姚氏跟方思勤两人倒是轻松了不少。 方大舅跟方三舅都是老庄家把子了，让他们种地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没几天，就帮忙将那三亩地翻好，并且将种子播下去了。 给姚氏种地，他们不但能赚钱，吃的也还不错，毕竟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伙食可没这么好，白米饭敞开吃，他们怀疑他们每天吃的饭菜钱都不止十文了。 因为吃的好，又是自己的亲妹子，两人还不可劲的帮忙干活，这地里的活计做的很好，姚氏也去地里看了一遭，做的很细心，尤其是那些土，有些土块他们都帮忙敲碎了。 因为他们做的好，方思勤便想着将田里的事情也让他们帮忙做，她便让他们在田地里挖蓄水沟，将田地分成了一块块。 这会儿，好多人家都在忙着种稻谷，想着再种一季出来了，唯有方思勤家的操作他们有些看不懂，看她们家好像是在打秧苗，但他们的田又没有请人犁过，也没放多少肥料。 可若说他们不是在打秧苗吧，这在田里分成一块块，他们又看不懂他们这操作。 不但他们看不懂的，就连姚大舅两兄弟也看不懂，不过方思勤跟他们解释了一下，他们脑中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了，对于方思勤说的话，他们接受能力显然不如姚氏，还背后跟姚氏说了好几回，让她不要纵容方思勤，不要让她胡闹，别废了一块好田。 结果姚氏却是说道：“家里的钱都是你们外甥女赚回来的，这田废了也就废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听到姚氏这话，两兄弟也无法可说了。 之前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非常的溺宠这个外甥女，现在看来，果然是如此，既然他们劝不动，那他们就只管做他们的活计，其他的，随它去吧。 其实姚氏分得的这两亩田，虽然在方家的田地中，属于还不错的那种，但也不是什么肥田，顶多只能算得上是中等水田，就是真废掉了，也不心疼。 况且，现在一下雨，家家户户都忙着种田，而且种的都是水稻，等到时候要放水了，想必又会爆发争吵，甚至为了水，两户人家打起来也是不一定的。 别说是两户人家打起来了，就是两个村子打起来都很正常。 这老天爷这几天下雨倒是下的勤，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落一场，但谁知道之后呢？ 这水田可都是要靠水养着的，到时候她跟姚氏，谁天天守在田埂上去放水啊。 可若是不守，那些村民别说让你家放水了，不将你家的田刨个洞，让水漏到他们家田地里来就不错了。 所以，方思勤觉得还是种旱田好，种点蔬菜，到时候随便放点水就够了，也不必跟其他的村民们争抢。 至于那荸荠，则是种在稍微好点的田里，种荸荠虽然要水，但是也没有水稻吃水。 别人都想着怎么将旱田换成水田，但方思勤却想着，怎么将这两亩水田变为旱田。 等今年她的反季蔬菜搞出来，到时候姚氏就是想要种稻谷，那也由不得她了。 等到以后有钱了，她再买入大批的水田，自己建造沟渠、水库，不用再跟别人抢水，岂不是美滋滋。 主要是在方思勤印象中，每年因为干旱而抢水是一件比较可怕的事情的，几乎村里所有有水田的人家都因为这事而械斗过。 就说今年，更是因为村里这条河的事情，大坪村跟河上游的村庄打了一架，他们扛着锄头扁担等各种农具，为了水可是打的凶。 可到最后，他们这样做，也没能改变什么，天公不作美，人们再怎么争抢也是无用。 等姚大舅两人将这田地按照她的想法收拾好后，方思勤跟姚氏两人，则是亲手种起这些蔬菜来，另外，她又让这两兄弟按照她的想法，先将这大棚的框架搭起来。 搭建大棚，用竹子就行了，这竹子山上多得很，砍来也不费劲。 第200章 庙会 不过几天的功夫，这棚子也搭建起来了。 这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个年头可没有什么塑料之类的，虽然有帐篷，有油纸，不过很贵，方思勤根据自身的情况，找人买了稻草，又请人再山上割了茅草来，做了草棚子。 对于她这古怪的行为，众人议论纷纷，当然，他们可不知道这事情是方思勤弄出来的，都以为是姚氏的主意，便有不少人问姚氏，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姚氏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索性不言不语，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只是笑。 这个时候，村里面嘲讽的声音便多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人笑着说，这方二嫂做事不寻常，在秋冬种蔬菜，还给田地搭棚子。 这些普通的农家人自然是不会知道，在城里那些贵族中，早就有人做暖棚种蔬菜了，但方思勤也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 因为很快，他们便自顾不暇了，因为天气冷了，虽然接下来的雨水是够了，但是这农作物能不能养活，则是成了问题。 而方思勤则是每天都来她的暖棚看看，晚上将暖棚盖上，到了上午太阳大的时候，则是揭开暖棚，让作物晒晒太阳。 她这样做，自然是有些累，毕竟，要将暖棚顶上的茅草盖子一扇一扇打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还是她之前设计好了原因，不然的话，会更加的麻烦。 但即使是麻烦，她还是乐此不疲，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种过庄稼了，她很期待自己种出来的东西。 至于那些爱笑话的人，就让他们笑去吧，反正她都无所谓。 这一晃眼，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早上打开门，都能看到满院子的寒霜。 “这是什么鬼天气啊，两个多月前天气还那么炎热，这会儿都打霜了。”方思勤抱怨道。 因为她还没有将她自己的寒衣做好，这天气一冷，她便只有两件去年过冬的袄子可以穿了。 去年的袄子对于她来说，不但很是破旧了，而且还短了一大截，实际上，这两件袄子她已经穿了很多年了，以前刚穿的时候，袄子很长，还得卷起一大截，慢慢的，慢慢的，这袄子便短了起来。 每次出门穿着这不合身的衣服，这风就直往她的袄子里面灌，冷得打打寒颤，都不爱出门了。 “娘，我们的新衣裳还要几天才能做出来？”她扭头问道。 “娘今天就给你做出来。”姚氏笑着说道。 做衣裳不难，难得是没钱买布料跟棉花。 不过今年对于方思勤来说，肯定不是问题，买衣裳的钱她还是有的，而且这两个月她虽然忙着做农活，但是打络子、编手链的活她们也没有落下。 “娘，得快点了，您不是过几天得去庙会上香嘛，到时候总得穿两件整洁的衣裳。”方思勤说道。 “放心，保证庙会上你能穿上漂亮衣裳。”姚氏笑着说道。 这几个月她过得还算顺心，唯一让她遗憾的事情便是方有诚还是杳无音信。 之前她说要去上香，可是后来忙着这农活，一直也没有时间，便想着索性等庙会再去，那时候热闹，自己可以去上香，也可以带女儿去玩一番。 而方思勤跟她想得却是不同，她去庙会可没有想到玩，她是打算将她编织的络子、手串拿到庙会上卖，庙会人多，肯定能卖出去的。 毕竟去县城也太远了，走路的话太累了，坐车的话，又划不来，去庙会卖一次络子，若是生意好的话，她就能少去一趟县城了。 虽然现在她的脚力，也基本上练出来了。 这几天，姚氏便在家做衣裳，几天过后，母女俩的冬衣便也做好了，再加上方思勤上次在县城定制的鞋子，穿上狼皮鞋，裹上厚厚的寒衣，总算是不冷了。 而衣裳做好后，便是庙会了，这天一大早，姚氏便起来，收拾一番后，提着篮子，便带着方思勤去上香。 庙会就开在灵鹰山的山脚下，这灵鹰山以大佛寺而出名，听闻本朝太后未出嫁之时也曾来这里上过香，为此，这大佛寺越发是声名显赫，一到庙会的时候，可谓是人山人海，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姚氏怕人多，到时候挤不进庙里，一大早就起来了，到了这灵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的人了，其中，尤其以算命的，卖佛器的为多。 当然，也有一些卖吃食的，毕竟这些香客礼佛之后，下山肯定会饥饿，卖点吃的总不会错。 方思勤被姚氏拉着，倒是也没空细看，只是一路往山上爬去。 这时下的寺庙喜欢修建在山中，尤其是山顶上，爬这个山还真的不简单，先是走了一段山路，而后便是怕石梯，这石梯不宽，一阶一阶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方思勤爬了一上午，腿都打颤了，抬头一看，这才走到了一半。 她心中暗暗想到，这山这么高，这庙又建在山顶上，来这里拜佛的人，可真是诚心礼佛的人了。 她这还是走路的，在她之下的，还有一些虔诚的信徒，九步一叩，方思勤看着都替他们感到累，替他们感到痛。 但，这是人家的信仰，她没什么可说的。 就好像往常有姚氏在身边，若是累了，她肯定会喊累，但是今天，她一声不吭，再累她也忍了下来。 因为今天的姚氏心中有口气，她不想破了姚氏心中这口气。 姚氏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这朝佛之路，不能停歇，若是停下来歇息的话，就说明心不诚，所以这一路上，她连停都没有停，就靠着一股气往上。 她想要佛看到她的诚意，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在这个时候，方思勤应该做的是支持她，可不能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封建迷信，因为这不单单是迷信，而是人的信仰，是她心中的光。 她希望，这一路能够顺利，所以，她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她只是有些后悔，她怎么会觉得去庙会会比去县城更容易的？这分明不容易嘛。 第201章 庙会（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间的太阳洒下来，给朝圣的人身上点缀上一道道圣光，方思勤抬手抹了一把汗，终于听到远处传来了的梵音。 她以为这寺庙该到了，隐隐约约也可以看到大佛寺的塔尖了，然而，等她转过一个弯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却还是阶梯。 不过这阶梯跟方才的林间的石梯不一样，这阶梯很宽大，显然经过了雕琢，走过这些石梯，面前，便出现了一座牌坊，大佛寺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经过连年的修葺，并不显得陈旧，反而是熠熠生辉。 原来已经到了大佛寺的山门前了。 只是在这山门之后，依旧是不知道多长的石梯，长到方思勤都有些后悔。 而此时，姚氏却是猝不及防的跪了下来，方思勤一愣，“娘？” “这样显得心诚一些。”姚氏说道，但她并没有要求方思勤跟她一起跪。 接下来，她也是九步一叩，一步一步往前走。 除了她之外，这样做的还有不少人，所以，一路不跪不拜的方思勤倒是显得另类了。 这样也好，在姚氏叩拜的时候，她也可以歇一歇，没那么累了。 等到了山顶的时候，大佛寺的钟声刚好响起，正好是正午了。 大佛寺面前，是一片平地，上面铺了石板，再往四周看，是一片开阔，往远看，云天相接，让人觉得心境都开阔了许多。 虽然这一路很累，但方思勤这觉得值了。 没来得及细细欣赏这里的风景，方思勤便跟着姚氏来到了大佛寺的寺庙里面，潜心跪拜了佛祖了之后，姚氏拿起佛前的签筒，嘴中低声呢喃着一些什么，手中摇摆着，最后，掉下了一根签文。 签文落下，姚氏拿出二十文钱找了解签的大师，让他帮忙解签，此时，这解签大师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这解签大师身边摆着一个功德箱，身后是一些签文，但凡有人将钱投入功德箱之中，这大师便将接过那人的签，从他身后取过签文递给那人。 这其中，不乏有些不认字的人，这解签大师便用眼神示意她/他再投钱，然后才会帮他念一遍。 方思勤看得瞠目结舌。 本来她历经辛苦来到这大佛寺，看到这座寺庙之中，见到它周围的环境，她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但是现在，她可不这样认为了。 就这，这跟后世那些假和尚有什么区别？ 这些所谓的大师根本就没有那个水平。 倒是佛殿的佛像，身批金装，金光闪闪。 知道方思勤认字，姚氏拿到签文之后，便交给方思勤，让她念一遍。 方思勤照着签文念了后，这签文是谶语，姚氏也听不懂，便让方思勤给她解释，这到如了方思勤的意，方思勤照着这签文，给了自己的解释，倒是解释的有模有样，让姚氏放心了不少。 两人在这庙前转了一圈，看了一会风景之后，觉得腹内饥饿，便开始下山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一直爬阶梯，到了下山，方思勤更是觉得腿肚子打颤，幸好下山的时候，姚氏没有叩拜了，倒是还能腾出手来扶着她。 到山门前，方思勤却是找了个位置，在山门口坐了下来。 姚氏不解的看着她，“思勤，你这是做什么？” “娘，我受了佛的指引，佛说我今天有福缘。”说罢，方思勤便直接在山门前摆起摊子来。 她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从里面拿出一块蓝色的粗布来，铺在地上，然后将她的手绳、络子全部都摆了上去。 “思勤，你这是打算在这里摆摊？”姚氏一脸愕然。 “娘，我这可不是摆摊，我这是与人结缘。”说罢，她便直接叫住了一个准备上山的妇人，这妇人面目慈和，该是一个性格柔和的人。 “这位婶婶，您是要上山拜佛吗？” “是啊。”这妇人应了一声，方思勤便直接拿了一根手绳过去，并帮她绑在手上，然后才面带微笑的说道：“恭喜结缘，功德两文。” “还要两文钱啊？”妇人有些愣，但此刻方思勤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手串也绑到她手上了，她倒是也不好意思不给钱，只递给她两文钱。 方思勤接过钱，又道：“这位神神，你戴着我的吉祥手串上山，一路经过佛光洗礼，以后定能吉祥如意，一路顺遂的。” “承你吉言了。”妇人听了方思勤的话后，笑了笑，心中的芥蒂去了不少。 “买你这手串，真能带来好兆头？”一旁有经过的妇人听见了，连忙问道。 毕竟，在山脚上摆摊的人有不少，但在这山门处摆摊的人，方思勤可是独一份。 “这是当然，我带来的这些手串、络子可都是开过光的。”方思勤自信满满的答道。 “那我也买一串吧。”那妇人便说道。 反正不过是两文钱，别人买了她没买，她这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毕竟，这年头可是流传不少的故事，什么观世音菩萨化作卖莲花的童子来到人家，可惜不但她的莲花却怎么都卖不出去，还有不少人的嘲笑她，到最后，终于有人买了她的莲花，从此得到了福运。 除了观世音菩萨之外，这天上的神仙、菩萨似乎都喜欢用这种方法来考验世人，那么，这小丫头在这里摆摊，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呢？ 这是不是菩萨给他们这些信徒的考验，考验一下他们，看他们的心地是不是善良呢？ 来这大佛寺的人，大都比较虔诚，毕竟那种不虔诚的人，也不愿意这么辛苦，爬这么高的山，甚至不少人，都是外乡人，翻山越岭的来到这里。 所以，对于佛家流传的一些故事，许多人都知道一些，就是有些不知道的，见到别人买，也忍不住去凑凑热闹，反正两文钱也不贵，他们生怕自己错过了机缘。 最后没一会儿，方思勤带来的络子手绳就卖光了。 姚氏在一旁看得是瞠目结舌，甚至有些看不懂。 也没见自己女儿怎么吆喝啊，怎么大家就都主动向前来买了呢？ 第202章 庙会（三） “思勤，我们也没怎么吆喝，这些东西怎么就全卖了呢？”回去的路上，姚氏忍不住的问道。 “这当然是因为佛祖的指引啊。”方思勤答道。 本来姚氏还想着在那大佛寺山门处的地方摆摊是不是不太好，但听到方思勤这样说，也只得将这话给咽了下来。 “难怪你这么积极地要跟着娘过来上香，娘还以为你是来拜佛的，结果你是来……” “我就是来拜佛的呀。”方思勤笑着说道：“顺便逛逛庙会，我还没有逛过庙会呢，我们快些下去吧。” “嗳。”姚氏应了一声，拉着她，加快了脚步。 这会儿礼佛的人的越发多了，方思勤甚至还看到了不少竹制的小轿子，有轿夫抬着一些有钱的夫人小姐们上山。 先前那座庙其实也很大，不过他们这些普通人顶多就是在前庙参观一下，想去庙后面都不行。 哎，还是不想这些了，去山下逛庙会吧。 下山花费的时间比上山要短了许多，但等到了庙会，时间也不早了，母女俩先是找了个摊位，买了一些小吃，垫了一下肚子，而后，方思勤则是在这庙会上逛了起来。 这庙会可热闹了，不但有各种摆摊的人，时不时还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成群结队的走过，嘴里吟唱着方思勤听不懂的歌谣。 反正就是十分的热闹。 方思勤也在庙会上买了不少的小玩意，比如精致的团扇，比如小巧的木工艺品，尤其是木珠子跟木菩萨，她可是买了不少。 这些东西也不贵，方思勤在这庙会上大海淘沙，买了不少物美价廉的小玩意，也算是小有收获。 这庙会热闹又有趣，若不是看到天色不早，急着要赶回家，方思勤怕是还能再逛上一个时辰。 回到家后，方思勤将她在街上的买来的木菩萨配上漂亮的络子，送了两个给叶远平，叶远平收到之后，送给她一只山鸡，于是这天晚上，方思勤又能吃山鸡肉了。 到了晚上，方思勤便又开始研究新的络子了，她买的这些木珠子等玩意，自然也不全是为了好玩，主要还是因为，这些木珠子，可以增加到她的络子上，提升她的产品竞争力。 说起来络子跟手绳这玩意，并不复杂，只要有心想学，很容易就能学会，她们的络子之所以一直卖的好，是因为方思勤一直都在创新。 这次去大佛寺求了签，签文在方思勤的解读下，虽然还不错，但姚氏的忧心并没有因此而少一些，反而因为这天寒地冻的环境，她更加忧心了，担心方有诚在外面会不会冻着、饿着。 方思勤并不是没有找过方有诚，可是她一个小姑娘，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倒是去方有诚以前修的河堤上看了，那河堤倒是稳稳固固的，可方有诚却是半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她也去附近的村落问了下，但也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所以暂时她也只能放弃了，顺其自然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回来了，虽然这个几率有点低。 当然，在姚氏面前，方思勤还是自信满满，她一直给姚氏编造着美好的梦幻，不过或许姚氏心中也有数吧。 接下来的日子到时候平平无奇，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方思勤母女俩的日子也是过的平平淡淡，要么在家编络子、手绳、缠花簪，要么便是去打理菜地。 这一日，趁着天气好，姚氏打算去叶家，将之前泡的那些苎麻捞出来，开始剥丝，准备织布了。 终于开始处理这些苎麻了，方思勤很高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苎麻变成布的样子，这会让她很有成就感，然而，真正做事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切的不容易。 首先便是剥丝，剥丝是要剥去苎麻的茎皮，这些苎麻已经泡了很久了，茎皮已经很软了，虽然不算难剥，但是一直用手剥，真的好累。 幸好，姚氏还请了春梅婶来帮忙，她每年都要漫山遍野的找苎麻的，对这事倒是很擅长，在她的指导下，母女俩找到了技巧，但即使是有技巧，剥茎皮也是一件难事。 因为这苎麻是放在叶家后院的，所以就地就借了他们家后院干活了，叶远平跟罗氏两人也一起来帮忙。 春梅婶本来是有些怕叶远平的，但一上午的相处下来，她觉得他人虽然沉默寡言，但还算是不错，便也打趣起他来了。 因为叶远平未婚，春梅婶便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听到她这样说，罗氏倒是高兴不已，春梅婶本是一句玩笑话，但罗氏倒是当真了，同春梅婶问个不停，因为这，春梅婶倒是也上心了一些。 她想到自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堂妹，而叶远平家境好，家里不但有五间的大瓦房，自己又能打猎赚钱，家底应该还算丰厚，而罗氏年纪大了，以后她这堂妹嫁过来，也不会有几年的婆媳矛盾，这样想着，春梅婶倒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 “是这样，六婆，我家有个堂妹，今年十五岁，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下次我回娘家了，问问。”春梅婶说道。 经过这几年的灾旱，她深刻的了解到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什么面皮好不好都是虚的，嫁个家境殷实的才是正理，脸不能当饭吃。 这样想着，她又去偷偷看叶远平，这看久了，便觉得他脸上那道疤也没有那么吓人了，正想要说些什么，叶远平却是发现了她的视线，他直直的盯着她，锐利的眸子，如同野兽一般，射出道道精光来，吓得春梅婶一下子收回了眼。 这人的眼神真是可怕，她先前怎么会觉得他人还不错的？ 原先还有给他介绍对象的心思，但被他这么一瞧，她这心思便也淡了下来。 他要是娶了妻子，以后能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吗？ 春梅婶不由的有些担心。 罗氏听了春梅婶的话，却是动了新，她很热络的问道：“你那堂妹长相如何?为人踏实不？”想了想她又说道：“其实模样差些不要紧，只要人勤劳踏实就行。” 第203章 织布 “娘，您别为难别人。”叶远平在一旁淡淡的说了句，并轻瞥了春梅婶一眼。 春梅婶本来是想要回答罗氏的，但见到叶远平明显带有警告的眼神，她便沉默了下来。 “哎，我就多问两句。”罗氏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到现在也没个媳妇，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抱孙子啊。” 叶远平忙着剥茎皮，没有答话，一旁的姚氏便道：“这事也讲究一个缘分，有些人先娶妻，也不一定就能生个儿子。” “像我自己，也不怕您笑话，嫁给有诚这么多年，也就多亏了上天赐给我一个女儿，不然……”姚氏自曝其短，“您想想，叶小哥的年纪，比我家有诚总得小上许多吧。” “这倒也是。”罗氏闻言点点头，倒是不如先前焦虑。 “是啊，有老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人家叶小哥不娶媳妇，就是为了好好的孝顺您哪。”春梅婶也说道。 众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渐渐的便将话题引开了。 罗氏想了想，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辈子还能有如今，也是她的造化了，别的，她便不强求了罢。 接下来众人继续忙活，这么多人，费了一天的功夫，总算是将这苎麻都给剥好了。 剥下来麻片跟麻丝还得再晾晒两天，晾好后再纺线。 这一步步步骤繁多，幸好，提前雇佣春梅婶子帮忙，有她一起，倒是也轻松了一些。 方思勤这次从山上割下来的苎麻很多，最后做成线团，足足有上百卷，若是不想织布，这么些线团便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钱了。 但方思勤辛苦半响，可不是想要拿它赚钱的，她就是图个新鲜，图个成就感，所以，虽然请了别人来帮忙，但是每一步，她都参与过了，即使自己不会做，她也跟春梅婶学了学。 这纺线织布都不是什么难事，村里好多妇人都知道，只是没人特地去做罢了，有时候方思勤发问了，春梅婶倒是知无不言。 线团纺好了，就该织布了，织布之前还得上浆，不过家里面没有织机，所以织布上浆什么的，方思勤就全权委托了春梅婶，给了她五十文钱加工费。 春梅婶平常自己织一匹布也赚不到多少钱，姚氏给了她这么多加工费，她自然是尽心。 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她捧了五匹布过来，除了这整的布匹之外，还有散的布料，不过多的那几尺零散布料，方思勤就直接送给了春梅婶了。 这也是惯例，以往别人请春梅婶帮忙防线，一般都是不给钱的，便会送一部分的布料给她，不过这样做，春梅婶也不会特地去给他们织，只是趁着闲暇的时候，摆弄一下织机而已。 姚氏给了钱，春梅婶便也很尽心，这几天她除了做家务之外，几乎都没做别的，就帮着母女俩织布了。 拿到了布料，方思勤非常的高兴，也很有成就感，虽然最后是请了春梅婶帮忙织布，但她也去摇了两下织机，也算是她动手参与了。 所以，这些布料，除了生长是天时地利，其他的，都有她的参与，亲眼看着一根苎麻变成丝再变成布料，这跟花钱去买的布料可是大不相同。 “这布料好光滑，也很细，一点也不扎手。”方思勤摸着这麻布料，由衷的夸赞道。 就这麻布料，比镇上卖的那些好多了，更那些装东西的粗麻布袋相比，更是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些布料，我都用粳米上了浆，肯定是比别的布料要细滑一些。”春梅婶在一旁说道。 瞧见方思勤两母女对她的成品感到满意，她也很高兴。 “春梅婶，您的手艺是真的很好，我觉得您以后就专门在家织布就行了。”方思勤又说道。 “哪有那么多人请我织布啊。”春梅婶摇摇头，说道。 这次托方思勤的福气，赚了五十文钱，但是平常，她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请你啊。”方思勤脱口而出。 “你们还有什么丝线要织的吗？”春梅婶便问道。 “哪里还有。”姚氏摇摇头，道：“你别听这孩子瞎说，她是觉得你手艺太好了，惜才。” 春梅婶便笑了起来，方思勤便道：“我总会给您想到办法的，我觉得您适合织布，整天做农活可惜了。” “我也想啊，说起来，织布虽然也累，但是比干农活总要轻松一点。”春梅婶说道：“若是能够常常遇到你们这么好的主顾，那就好了。” “那我以后有丝线了，再请您。”方思勤便说道。 她都想要买棉花来请春梅婶子给她织棉布了。 但是她想了想，按照她给的这工钱，她还是不划算，除非那棉花也是她自己种的差不多。 “我先回去了，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今年的庄稼还能不能活。”春梅婶子担忧的说了一句，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等她走后，方思勤便将这布匹展开，欣赏了起来。 “不过是一匹麻布，有什么好看的，瞧你那金贵样。” 姚氏忍不住的说了句，如果她不是跟方思勤一起宝贝的看这些布料，她会显得更淡然些。 “这可是我们自己做的布料，意义不一样。”方思勤可是宝贝这些麻布料了，“这麻布透气又结实，用来做夏天的衣服很好。” “冬天还没过，你就想着做夏天的衣裳了。”姚氏也很喜欢这些布料，但是今天春梅来送这些布料，好多人都看到了，她担心方老太会说闲话，便问方思勤，“思勤，这布料，要不要给一匹给你奶？” “不给。”方思勤一口否决了，开玩笑吧，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料给他们！ “那给你外婆一匹怎么样？”姚氏又问道。 “也不给。”方思勤也给否了，“这布料我们就自己留着，到时候娘若是想要给外婆布料的话，我再去镇上买一匹给她。” “好吧。”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便知道方思勤对它的宝贝了。 “叩叩！” 母女俩正欣赏着这些布料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方思勤下意识的将这些布料卷起，想要藏起来。 “二弟妹，你在家吗？”外面传来了李氏的声音。 第204章 脸大 “难道是来借布料的？” 母女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深意。 “有什么事。”自打上次那事发生后，姚氏早就不喜李氏了，但碍于情面，还是打开了门。 “弟妹。”李氏叫了她一声，表情有些悻悻的。 若不是方有仁逼她，她是当真不愿意来，眼下瞧着姚氏这态度，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姚氏说着，便将门一关。 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李氏伸手掰住了门页，“弟妹，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有话就说。”这天寒地冻的，这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可别将她家勤勤给冻着了。 李氏咬了咬唇，“我可以进去吗？” “家里乱得很，就不招待你了，有话就在这里说吧。”姚氏不待见她，也不想要她进屋。 “是这样的……”李氏鼓起勇气开口，抬头看了姚氏一眼，见她脸上的淡漠，她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别吞吞吐吐的，若是没事，我就关门了。”姚氏有些不耐烦。 她的事还多着呢，可没空跟她浪费时间。 “我想让你帮我卖卖络子。”李氏一咬牙，将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大嫂，您脸也太大了吧。”姚氏直接给气笑了，“大嫂，你这是拿我当傻子呢，我当初说了要帮你卖，你不要，如今卖不出去了，就来找我了？” “我……”李氏咬咬唇，“当初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就是一个普通农妇。”姚氏说了一句，直接将门一关。 李氏自觉被姚氏羞辱了，眼圈当即就红了。 在姚氏门前站了一会儿，见到姚氏对她不搭不理，她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了。 “你这婆娘，怎么连件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见到她回来，方有仁压低了声音骂了句。 方才姚氏跟李氏说话又没有压低声音，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姚氏分明就不愿意帮他们卖。 李氏低着头，“二弟妹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方有仁气得用手点她的头，“什么没办法？姚氏那人，你求求她不就行了？说话吞吞吐吐的，谁能同意你？” “你知不知道，今年咱家种的那些水稻全都冻死了，估计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土地里又是种的花生，我昨天拔了一棵看了看，底下一颗花生都没有！” 方有仁气急的说道：“若是再不靠打络子赚点钱，咱们家今年全喝西北风去吧！” “我不是带着孩子们在打吗，卖不出去能怪我？”李氏委屈的回了句。 “不怪你怪谁？我上次看了思勤打的，比你们打的好看多了。”方有仁说道：“你个蠢妇，让你照着学，都没学个名堂！” 李氏默不作声了，倒是一旁的方思云说道：“爹，您怪娘有什么用？这就是二婶这人怪，藏着掖着不肯告诉娘罢了。” “爹，当初你说了，售卖的问题全交给你，现在卖不出去了，我打的这些络子该怎么办？我还想卖了络子买朵头花的。” 方思云又在一旁说道，“人家二婶，别管她为人怪不怪，那带着思勤，新衣服买着，天天白米饭吃着，时不时还能吃上肉，可我有爹有娘的，连饭都吃不饱！” “镇上那掌柜的说了，你们打的这络子太普通了，人家要不了那么多了。”方有仁说道：“人家不收了，我有什么办法？这还不是你们学的手艺没到家？若是能学新颖的款式，人家肯定要。” “反正现在络子已经打了，若是卖不出去，那就全砸我们手上了，不但白费了功夫，还亏了彩线钱！”方思云语气颇有些讽刺。 “听到女儿说的没有，再去求求她们。”方有仁又推着李氏要往门外走，李氏却是紧紧的扒着门框，“当家的，我真的不行，不然你亲自去吧。” “我亲自去？”方有仁抬高了声音，随即却是答应了下来，“行，我亲自去就亲自去，将络子都拿来。” 李氏将她们母女几人打的络子都找了出来，交给方有仁，其实她们的络子卖了一个月，生意就不太行了，但她们也不会别的，所以闲暇的时候还是打络子，于是乎，这些络子越堆越多，都有一篮子了。 提着篮子，方有仁来到了母女俩门前，敲响了门。 “谁呀？”姚氏没好气的问了一声。 “弟妹，是我。”方有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就知道是他，这对夫妻真是绝了。”姚氏同方思勤低声抱怨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门，一脸冷漠的问道：“大伯，你有什么事。” “有点小事还请弟妹帮个忙。”方有仁将那一篮子络子提了起来，“你们在县城不是有销路嘛，我想下次你们去县城卖络子了，顺便也帮我们卖卖。” 姚氏盯着方有仁看，以往她觉得她家这个大伯老实的很，可不像这副脸皮厚的样子，自从分家后，他是越来越像方有福了，渐渐开始不要脸了。 “二弟妹，你看什么哪，你不做声我就当你答应了。”说罢，就要将络子递给姚氏。 姚氏没伸手去接，“我对县城不熟，可没有什么销路，平常去县城卖络子了，也是靠着一张嘴吆喝，我帮不了你的忙。” “弟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都是一家人。”方有仁不依不挠的说道。 “大伯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分家分户了，哪里来的一家人啊。”方思勤走过去，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就算是分家了，我也是你大伯。”方有仁说道：“今年先是干旱，后面天气又冷，田地里实在是没收成，大伯要是卖不掉这些络子，没了生路，那大伯一家可要去做乞丐了，到时候侄女还得接济接济大伯。” “大伯，你可别蒙我，你不是还有四两银子吗？”方思勤笑着说道。 “哎，这年头钱不经花，侄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有仁无奈的说道。 方思勤笑了笑，“别人的钱自然是不经花，但以大伯你的掌家能力，钱财自然是越来越多。” 第205章 侄女，帮帮忙 “侄女你说笑了，大伯就是一个普通乡下人，有什么掌家能力？更何况，家里的事情我都是交给你大伯母的，你大伯母这人你知道的，人比较呆板，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些络子，卖不出去，还亏了不少丝线钱。” “我知道你有路子，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帮帮大伯。”方有仁低声恳求道。 “我凭什么帮你？大伯你以前还想卖了我哪。”方思勤并没有松口。 “这些络子，侄女你若是帮我卖了，我分两成的钱给你。”方有仁说道。 方思勤这才好像意动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他篮子里的络子，道：“大伯，恕我直言，你这络子的款式实在是太旧，怕是在镇上都卖不掉，更何况县城？人家县城的那些姑娘们，都追求时兴的款式。” “我知道你有办法。” “我没办法！” 方思勤说着就要将门关上。 “思勤，你就帮帮大伯吧，算大伯求你了。”方有仁低声下气的恳求道。 “大伯，你别这样，不是我不肯帮你，我是真的没办法。”方思勤说道：“你若是不相信，那我下次去县城将你带上，你自己去找路子。” “别啊。”方有仁自然是知道他这络子款式老旧，镇上那掌柜说不收了，零散更是卖不出去，可是，这一篮子络子，他总不能砸手上吧。 “不然你帮帮大伯，你将它们买了吧。”方有仁说道。 “大伯，你开什么玩笑哪，我又不是傻子，买这种卖不出去的络子干嘛？”方思勤一脸惊愕的表情。 “不是，思勤，你听我说。”方有仁连忙解释道：“虽然我这络子款式陈旧，但你打的络子款式新颖啊，你可以搭着卖嘛，大不了就卖便宜点，一文钱两根，一新一旧，总能卖出去的。” “一文钱两根，我卖我自己的不行吗？我干嘛买您的？”方思勤翻了个白眼。 “哎，弟妹，你帮帮忙，收了它们吧。”方有仁说道：“不堪僧面看佛面，你看在二弟的面子上，帮帮大哥，大哥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以前，也帮了你们不少忙。” “还记得小时候，我二弟调皮，去河里洗澡，脚抽筋差点淹死了，那还是我将他拉回来的。” 方有仁说起从前跟方有诚的往事来，姚氏便有些心软了，只看向方思勤，“勤勤，你看能不能……” “娘……”姚氏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思勤便打断了她的话，“若是我们买了大伯的，我们家自己的可能都卖不出去了。” “就当是帮帮大伯的忙，今年年成不好，旱太久了，稻谷种得迟了，我昨天去田地里看了，往年这时候该收晚稻了，可今年，那些稻苗都快冻死了，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收成。” “你知道的，大伯每个月还得给你爷奶交粮，可谓是是上有老下有小，每天坐吃山空，大伯这心难哪。” 方有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算是将方思勤给感动了，她开口说道：“一文钱三根，你卖不卖？” “你肯买了？”方有仁听到之后很惊喜。 “嗯，一文钱三根，你卖就卖，不卖就算了。”说着她又要关门。 “卖卖卖，来，都给你，你快数数。”方有仁连忙将这些络子递给方思勤。 方思勤接过络子，进了屋，方有仁跟了进来。 他是极少进方思勤母女俩的屋子的，今日进来，才发现她们这房间收拾的真干净，不大的屋子用帘子隔成了内外两间，里面应该是卧室，外面则是摆着一张陈旧的桌子，几张老凳子。 屋子靠墙角摆了一排的架子,架子上井井有条的摆放着一些筐子篮子，里面应该是放了一些杂物。 她们这屋子比自己住的屋子收拾的敞亮多了，哪里像自家的房子，住了五个人，摆了两张床后，就没什么地方了，东西都无处放，东一袋西一袋的挂在梁上，真是不好看。 “坐吧。”方思勤请他坐下，拿起茶壶问他，“冷水一杯，您要不要喝？” “不用了，数数络子吧。”方有仁知道方思勤不待见他，倒是也没让他给自己倒水。 “那行。”方思勤说着，就跟姚氏一起数起这络子来，数到一百根的时候，她眉头皱了皱，“大伯，你这络子也太多了吧，我这买了，肯定是卖不出去了。” “帮帮忙，帮帮忙，大伯知道你最能干了。”方有仁连忙说道。 “我这一共是四百七十五根，娘，您那呢？” “呀，我这刚好是三百二十五根。”姚氏将最后一根络子放在桌上，抬头答道。 “大伯，您是在家里就数好来的吧？”方思勤看向方有仁。 “没有，凑巧，凑巧。”方有仁打了个哈哈。 “大伯，这数量有点太多了，我真的卖不出去这么多。”方思勤又说道：“我没料到大伯你们竟然打了这么多络子，您卖不去，不能先不打了嘛，怎么累计了这么多？” “嗨，这家里你大伯娘带着三个孩子打络子，又没让她们做别的，这数量可不就上来了么。”方有仁打道：“就是打的多，所以大伯这心里急啊，这些彩线都快去了两百文了。” “彩线都去了这么多钱啊，那一文钱三根络子您肯定是亏了。”方思勤说了一句，还没等方有仁高兴，她又说道：“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不买您的，您自己想办法，能卖一文钱两根，甚至是能卖上一文钱一根呢。” “侄女、侄女，这都是说好的事情，就算成本两百文钱，你给大伯两百八十文钱，你看怎么样？”方有仁说道。 “一文钱三根的话，八百根是二百六十六文，我给你二百五十文，你觉得可以，我就买了。” “两百五十文啊，这个数字不好听，再加点，二百六十文怎么样？”方有仁说道。 “行吧。”方思勤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有仁又觉得自己有点吃亏了。 不过他怕自己再说话，方思勤不肯给他钱，也没再做声，只坐着等姚氏拿钱给他。 第206章 侄女，帮帮忙（二） 可他坐了一会儿，也没见姚氏起身，他正欲开口问，却听到方思勤说道：“大伯，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钱。”方有仁有些尴尬的问道。 “思勤，去将钱拿给你大伯。”姚氏开口说道。 方思勤起身去内室，数了十文钱出来，将它递给方有仁，“大伯，这里是十文钱，剩下的二百五，我们过段时间再给你。” “您知道，我们家天天都是吃一天算一天的，最近我搞懂搞西又费了不少钱，剩下的等我下次去县城赚到了钱，一定给您。” “这样啊。”方有仁本来还想要拿现钱，却没想到方思勤竟然这样说。 他刚想要开口哭穷，却是又听方思勤说道：“大伯，您若是急着要用钱，不然您拿着这络子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没事，你最迟下月给我就行，下月该办年货了，我也想要拿到钱，给孩子们办身新衣裳。”方有仁说着便站前身来，“那你们先忙着，我先走了。” “慢走。”姚氏送他到门口，然后将门关了，方思勤则是没有起身。 “思勤，你干嘛拖着他？”姚氏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不是拖着他，我若是给得这么爽快，他还以为咱们有很多钱呢。”方思勤答道。 财不外露，猥琐发展。 就是方思勤给自己定下的致富方针。 “好吧，还是你考虑周到。”姚氏点点头，认同了方思勤的想法。 “对了，咱们这些络子，能卖出去吗？”看着桌子上这一大堆的络子，姚氏又有些发愁起来。 这些络子卖相倒是精致，就是款式太老旧了，而且只有这一种款式，这让姚氏有些担心。 “别人肯定是卖不出的，不过我有办法。” 方思勤说了一句，起身走到内室，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匹布来，用剪刀剪下一大块，然后将它铺在了桌子上，将这些五颜六色的络子，全部都放到里面包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姚氏很是不解。 “先收起来，以后我有用。”方思勤说着又去架子上找了个干净的藤筐，将它们放在里面，塞到了内室的柜子里。 “你这孩子，还神神秘秘的。”姚氏很好奇，但她却有种莫名自信，知道方思勤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她做这些，肯定能用上。 “我不是神神秘秘，只是现在还不到时间。”方思勤放好东西后，走过来坐下。 “我原本就觉得我们天天打络子，也赚不到几个钱，如今收了大伯家这一篮子的络子，我们也可以转行做些别的了。”方思勤又说道。 “转行做什么啊？”姚氏连忙问道：“是做那个缠花吗？” “不是，那个缠花虽然好，但是太费功夫，而且价格也卖不上来。”方思勤说了句，道：“我打算做香囊。” “做香囊？”姚氏微微一愣。 “对啊，现在我们布匹也有了，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县城买点香料来，自己就能做香囊了。”方思勤答道。 “到时候我调配香料，娘亲你只需要缝合装香囊的小袋子就行，然后我们再将那络子挂上去，肯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至少比咱们打络子赚钱。” “勤勤，你这脑袋瓜子可真是聪明。”姚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原先娘说你怎么这么热衷织布呢，原来你都想好要做香囊了？” “嘻嘻，并非如此，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方思勤说道：“都是大伯卖给我们这么多的络子，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这一遭。” “那络子你也可以不买。”姚氏便说道。 “那怎么能不买啊，大伯都搬出以前跟爹的情谊出来了，又是说以后穷了要到咱家门前来乞讨，还不如我买了他的络子，让他多条赚钱的路子，省的他以后来烦咱们。”方思勤便说道。 不患贫而患不均，自己现在也算是赚到了一些小钱了，在这方家，可是遭人眼红呢。 尤其是这方有仁，方思勤觉得外表老实，他心眼多，她只想要好好的过日子，可不想天天防着他的暗箭。 还不如买了他的络子，反正一文钱三根，他或许赚到了，但自己也绝对不会亏。 “唉……”姚氏闻言叹息一声，“这赚个钱，也有这么多的烦恼。” “嗯，做什么都不容易，赚钱很难，但是守护自己的财富更难，财不外露，老话总是不会错的。” 方思勤说道：“外人还好，不知道咱家的底细，可是大伯他们跟咱们在这一个院子里住着，能不知道嘛，咱们天天好吃好喝的，他们怕是早就眼红了。” “那都是我们自己赚得钱，凭什么不能好吃好喝？我们就该在他们面前好吃好喝，气死他们！” 听到姚氏的话，方思勤也笑了，“娘，气他们不急在这一时，以后等咱们真正的有钱、有实力了，我让您天天穿绫罗绸缎在他们面前晃悠。” “罢了。”姚氏方才也是说气话，这会儿她平静了下来，又问道：“我们若是转行做香囊，这香囊，你有把握能卖出去吗？” “肯定能。”方思勤点点头。 最近她有在县城、镇上的书屋里面找书，可惜，有关医药的书她并没有找到。 原本她想着自己现在也认得不少药材了，看能不能往女大夫上面发展，但如今看来，这时下真是法不可外传的时代。 许多的技艺，大家都是代代相传、口口相传，根本就不会大方到写在纸上，摆在书屋里。 医术也差不多，就算是有医书，人家也是传给自己的后辈，传给自己的学生，要想学艺，只得去给人家当学徒，想看书就能学会，那是没门。 不过，她毕竟会认药，姚老爷子传给她的药典上面，有各种药材的功效跟特性。 其中，就有能散发香味的药材，被人制成了香料。 而香料的种类也很多，有些被人做成香囊，有些被放加入食材中，被做成美味的菜肴。 因为香料也是药材的一种，所以它们也能有各种功效。 比如说安神，比如说清心，比如说驱虫驱蚊。 方思勤就是根据它们的特性，搭配做成香囊，等搭配好后，她再去镇上找许大夫帮忙看看，看是否相克，如此，便能放心售卖了。 第207章 香囊 方思勤是个行动派，想好了要做香囊之后，她便去镇上的药铺里面买了一些香料回来，顺便将她搭配的方子给许掌柜看了，得到许掌柜的肯定后，确定这里面没有对人不好的成分后，她便回家忙碌了起来。 其实买这香料，她去县城买会更便宜，但是去县城的话，实在是太远了，为了便宜这点钱，走这么远的路实在是不值得。 更何况，她还有事要请教许大夫，总得跟人家做点生意，才好开口。 买好香料回家后，她便跟姚氏分工合作做起香囊来，姚氏负责裁布缝制香囊，方思勤则是负责后面的步骤。 缝制香囊的布，用的就是她们自己纺织的麻布的，这麻布她们也没染色，麻布原原本本的原色，有点素，搭配上五颜六色的络子，则是相得益彰了。 除此之外，方思勤还从镇上买了一些颜料，这颜料不同于墨，反而跟刷墙的油漆差不多，涂抹在布上，并不会化开。 方思勤便用这颜料在这香囊上画上一些简单的画，或许是一株简单的兰花，或许是一朵荷花，或者是月季，甚至是一个撑着头，看着天上月亮的卡通的小女孩。 方思勤上辈子闲暇的时候，也喜欢画画，尤其是喜欢漫画，虽然她画画的技术比不上此中大家，但她画得画也颇为不错。 尤其是将画画在香囊上，整个香囊一下子便显得文雅了起来。 除了画一些文雅的梅兰竹菊之外，她尤其喜欢在上面画卡通人物，蓝胖子、史努比、米老鼠、圆滚滚，有时候她也在上面画上带着皇冠的漂亮公主。 当然，她画得都是比较简单抽象的线条，简单而又生动。 等画好后，她再配上络子，填充香料，这样，一个香囊就做好了。 安神的香囊上面画的素雅的花朵，清新淡雅、能够让人神清气爽的香囊上面则是画的卡通画。 驱蚊驱虫的香囊上，她则是画了一些人物。 当然，这些香囊虽然对人有一些好处，但最主要的是，它们里面放的香料不同，所以味道也不同，为怕窜味，做好的不同的香囊，方思勤都是用不同的布包着，分开存放的。 这样忙忙碌碌的好几天，两母女一共做了上百个香囊了，鼓鼓囊囊的香囊，将三个存放的香囊的小篮子都给装满了。 主要是做香囊这活，方思勤一点也不觉得乏味，因为她喜欢上了画画，每次做这香囊，她都很有成就感，因为她做的每一个香囊，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画的香囊，还是比不上刺绣的香囊，不过方思勤这香囊成本不高。 布料是自家的，就是费了一点功夫跟五十文钱罢了，买香料费了一百文钱，能做上百个香囊，这百来个香囊上挂的络子，成本也不过就是三十几文钱。 三天功夫，母女俩做了上百个香囊，就算卖五文钱一个，就是五百文钱，减去成本，还能赚三百多文钱，相当于，她们每人每天能赚五十文钱。 这样算起来，母女俩每个月差不多都能赚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听起来好像不多，但在乡下，除了地主老爷，这绝对算是高收入了，若是方思勤是男娃，就她如今这收入，以后肯定不愁娶媳妇。 而且，这还是两母女每天都要忙别的事情的情况下，若是全心全意的做香囊，她们还能做更多。 毕竟，两人还种了田，那田里的庄稼也不能不管，这几天，两人每天上午都要去将大棚上的草顶翻开，让阳光射进来，还要浇浇水，另外还有种的别的地，姚氏也要去除除草。 这些香囊，还是她们下午跟晚上抽空做出来的。 况且，这香囊，方思勤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一个，反正她的心理底价是五文钱，但或许还能卖到更多，具体能卖多少钱，还得去县城走一遭。 一说到去县城，方思勤就觉得有些腿疼。 原先她没去过几次县城，一是对县城感到新鲜，二是生活所迫，所以以前每次去县城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多累，如今去得多了，每次一想到去县城，她就觉得腿疼。 就好像上辈子的时候，她的家乡有座高高的渡桥，上面很窄很窄，还没有护栏，非常的危险。 但她第一次去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怕，还敢在上面奔跑，第二次去的时候，走得慢了些，第三次去的时候，便有些战战兢兢了。 如今去县城，就好像她从前过这渡桥，并不是走多了就不觉得害怕了，反而是走的次数越多，便越是害怕。 这县城离乡下实在是太远了，远到她每次一想到要去县城，便觉得腿疼。 因为去县城这一路，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新鲜感了，只觉得枯燥跟疲惫。 “娘，这次去县城，若是路上能碰到车的话，我就坐车了。”方思勤同姚氏商议道。 “你不怕晕车了？”姚氏问道。 “不怕。”方思勤摇摇头，就算是晕车，她也不想要走那么长的路了，而且多坐几次车，说不定她便不晕了。 偏偏这大坪村的镇子跟县城是一南一北的，不然，她肯定非得要租车去县城不可。 可因为镇子跟县城不顺路，她若是去镇上租个车的话，还得走好几里路，然后再坐车去县城的话，那就非常不方便了。 万一去到镇上，一时之间没有找到车，那更是浪费她的时间。 这时下，出行真是处处不便。 有时候方思勤都想要自己买匹马了，想想自己买匹马，到时候骑马去县城多方便啊。 然而，她现在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就是买了马了，也没有地方养马，她对方家人非常不信任，她怕哪天她们母女俩一起出门了，她的马被他们卖掉了也说不定。 不过，房子会有的，马也会有的。 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总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跟姚氏商量好，等过两天天气好了，就去县城卖络子，然而，还没来得及去县城，这天，一个好消息便砸到了母女俩的头上！ 第208章 你爹有消息了 “二伯母，里长伯伯来我们家了，爷奶叫你去上房一趟。”这天，三房的方宝轩突然来叫她们母女俩。 “是说什么事？”姚氏抬头问道，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 “我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方宝轩说了一句，整个人就跑得没影了。 “这孩子，也不说清楚。”姚氏说了一声，同方思勤说道：“娘去上房一趟。” “娘，我跟你一起去。”方思勤也放下毛笔，站起身来。 “行吧。”姚氏知道她不喜欢人独处，便牵着她的手，一起往正屋而来。 “爹娘，找我有什么事？”进屋后，姚氏问道。 “里长找你有事，说是老二有消息了。”方老太便说道。 “真的？”一听到这话，姚氏便激动了起来，紧接着她又有些担心，“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一旁坐着的里长见到她这模样，笑了起来，道：“有诚媳妇，别担心，不是坏消息，是好消息，大好的消息！” “是不是有诚他没事？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姚氏当即问道。 “对，有诚他一点事都没有。”里长也是一脸神采奕奕的样子，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姚氏，他大声道：“方有诚他没事，当初他去修河堤，因为他表现出色，所以被县令大人看中了，如今在衙门做事哩！” “我也是前两天去衙门办事，正好遇到了他，他托我带信回来，说最近脱不开身，等过年就回来。” 里长乐呵呵的说道：“方老爷子，有诚媳妇，你们有福啦，有诚他这是要发达啦！” 还记得，前段时间，里长都是叫他方老汉的，如今他竟然又改口叫他方老爷子了。 看来，方有诚在衙门当差这事，是实打实的了。 只是方思勤还是有些疑问，若是方有诚真的在衙门当差，而且还做的不错的话，为什么他不给家人托信回来呢？ 他若是早点托信回来，姚氏也不会这么苦了。 要知道，姚氏几乎是日日都惦记着他的，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若不是自己一直在一旁的劝着，指不定她都不想活了。 “好好好，有诚没事就好。”方老汉显得很高兴，整个人一下子焕发出了神采，好像连弯曲的背脊都挺直一些了。 在这乡下，在衙门当差，那就跟做官一样的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十里八村，有几个人能在衙门当差？ 方家众人都觉得有荣俱焉，大门边，方有仁将手笼在袖子里，眯着眼睛打着转，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主意，他应该是在想，该怎样才能够在这中间占到便宜。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姚氏闻言，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对着门边，喃喃念叨着，还拉着方思勤一起跪下来，“勤勤，娘上次去拜佛有用，真的有用，菩萨显灵了，你爹没事了。” “我早就说爹没事了嘛。”方思勤跪了一下，很快又站了起来。 “娘，您快起来。”她起身后，又要拉姚氏起来，“里长叔叔他们都在呢，您就是想要再去还愿，也等爹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 “是该如此，是该如此。”姚氏连连点头，又同里长说道：“里长，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喝酒，我请你。” “不了，我也就是过来给你带个信，要喝酒的话，下次等有诚回来了，我们兄弟俩一起喝一杯。”里长答道。 “好好好，等我家有诚回来了，您一定要来啊。”姚氏连忙说道。 自从知道方有诚没事这个消息后，姚氏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原先方思勤觉得她皮肤总是有些蜡黄，怎么养都养不好，可如今看来，脸色蜡黄并不一定就是食物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心结。 这段时间，姚氏的精神比以前更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脸色好看多了。 “思勤，这几天娘就不做香囊了，娘要给你爹做件冬衣，省的你爹回来没得穿。”姚氏说道。 “行。”方思勤点点头，认命的说道：“我去镇上给您买棉花。” 爱屋及乌，她喜欢姚氏，所以虽然她对方有诚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为了姚氏，她也愿意为他去奔波劳碌。 “对了，你上次给娘做的鞋子就非常的不错，你去找你叶大哥要张皮子过来，咱们也去镇上给你爹做两双。”姚氏又说道。 “好。”方思勤点点头，又问道：“还有什么要做的没？我一次性去镇上办好。” “嗯，去镇上了，记得给你爹买把刷牙子，还有买块香胰子回来，等他回来，得让他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晦气。”姚氏又说道。 方有诚还没有回来，姚氏已经是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给他考虑好了。 原本方思勤还想要去县城卖络子的，但如今，还是先去买东西吧，没将方有诚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估计姚氏睡觉都不踏实。 拿了两个香囊，又带上了几十文钱，方思勤便跑到了叶远平的家中。 这天气冷了，叶远平上山打猎是要在山上歇一天的，不过正好今天他在家，方思勤便将来意说了，并将钱跟香囊拿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远平本来看到她拿过来的香囊，心中还挺高兴，但是看到她递过来的钱，他又不怎么开心了。 “这香囊是送你的，这个有驱蚊驱虫的作用，你平常可以佩戴在身上，这个是安神的，可以给六婆。”方思勤先是将络子递给他，又说道：“至于这钱，是用来买皮子的钱，你别嫌少，我爹要回来了，我要买块好皮子，给他做两双鞋子。” “我打猎的皮子不卖，你将钱收回吧。”叶远平却是转身说道。 “哎，叶大哥，你刚刚不是说可以给我几块，还说随我挑选的嘛。”方思勤有些诧异于叶远平的言而无信， “对。”叶远平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的皮子只送不卖。” “好好好，送送送。”方思勤看了叶远平的一眼，道：“叶大哥，你是一个猎人诶，就你这样随便送，你到时候怎么养家啊。” “我自有办法。”叶远平说了一句，领她去了他存放皮子的阁楼，“看中哪块随便拿。” 第209章 如果没有朋友 一块块硝好的皮子，被他整整齐齐的挂在墙壁上，方思勤是觉得这块也不错，那块也可以，都不知道该怎么挑选了。 “叶大哥，你刚刚说的，我可以随便拿对不对？”方思勤转脸看他，一脸的狡黠。 “对。”叶远平点头。 方思勤便道：“那我都喜欢，都想拿，怎么办？” “那就都拿走。”叶远平自然而然的说道：“反正这些皮子放我这又没用，你拿走给你爹娘做几件衣裳也好。” 若是他方才不肯，她或许还非得要多拿几块不可了，可他答应的这样爽快，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叶大哥，我需要做两双鞋子，还有做三件坎肩，你帮我选几张好皮子好不好？”方思勤同叶远平说道：“不过这些皮子算我买的，你得按照市场价卖给我。” 叶远平本来已经去给她挑选皮子了，听到她说要买，他手便是一顿，“买什么买？大哥的东西，还需要你花钱买？” 说罢，便给她挑选了四块皮子下来。 “这三块，适合做坎肩，这块皮子做鞋子好一些。”叶远平将皮子递给她。 方思勤伸出手，只觉得手上一沉，还别说，这些皮子还怪重的。 叶远平发现她有些遭不住，又伸手将皮子接过来，“我送你回去。” 下了楼，他跟罗氏说了一声，便送她出了门，到了门口，方思勤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叶大哥，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无妨。”叶远平淡淡的说了一声，一直送她到了家门口。 方思勤本来偷偷的往他桌子上放了一些钱，她本来以为他该没有发现，结果等她回家一看，哦豁，这钱竟然被他又夹在皮子里面带回来了。 姚氏展开皮子看到了这钱，不由得摇头，“勤勤，娘叫你去你叶大哥家拿皮子，你还真的拿呀，还一拿就是这么多块。” “叶大哥他太客气了，我本来将钱都放在他家桌上了，结果他又趁我不注意给拿回来了。”方思勤也摇头，道：“我看叶大哥他是不会收我们钱了，我看还是等我蔬菜种出来，多送他一些菜吧。” “你那些菜能值几个钱，人家这皮子可是金贵呢。”姚氏说道，在她看来，乡里乡亲，送点菜根本就不算事，哪里能提钱？方思勤种得那些菜，跟叶远平这皮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是是是，我的菜不值钱。”方思勤也不跟姚氏争辩，只道：“那怎么办呢？他现在比我有钱，我又没法子报答他。” “也不是没法子，他平常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多去他家看看，帮忙照看一下六婆，这也算是咱们的人情。”姚氏便说道。 “好好好。”方思勤嘴上这样应着，但她心里却并不想去。 事实上，她还有个宅属性，她不喜欢去别人家里面做客，闲暇的日子，她宁愿在自己家里待着。 但姚氏也说的对，她除了帮忙照看一下罗氏，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帮他的了。 嗯，以后他若是上山打猎未归，自己就去陪陪罗氏吧，给她做做饭，洗洗衣裳也好。 “勤勤，娘发现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出门？”姚氏也发现了她这一点，只道：“以前你还在村子里还有几个小姐妹，可是这几个月，娘就没见你跟她们玩过。” “这几个月不是忙着赚钱嘛，哪有空跟别人玩。”方思勤便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去别人家串门的。” 以前的方思勤性格也跟她差不多，除了干活之外，天天就是在自己家待着，不像这里的姑娘，喜欢跟村里的女孩一起玩，丢沙包，或者是坐着聊聊天，就连做家务活，她们也喜欢凑在一块。 “现在咱们家也不缺钱了，等你爹回来，更是不用咱们操心钱的事情了。” 自打知道方有诚没事之后，姚氏对未来的生活也有了诸多憧憬，她道：“娘前两天看好一块地，就在那西山脚下，跟你叶大哥家不远，那里地方大，又清静，到时候咱们围个大院子，养鸡养鸭种花种菜的，你肯定喜欢。” “那真是太好了。”方思勤早就想要有自己的地盘了。 “娘现在就是担心你，小小年纪，就为家里操劳，平常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姚氏有些担心的说道。 之前为了生计劳碌，为了方有诚担忧，她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现在粮食有了，方有诚也没事了，她便操心起别的来。 比如说，她发现这几个月，方思勤竟然就没有跟村中同龄的姑娘们玩过，这让她很是担心。 “没事的，我在香囊上画画也是玩。”方思勤便说道。 以前的原主有些自卑，在村里也没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到她这里，她天天忙着赚钱，更是将交友这件事给忽略了。 当然，也不是说她没有朋友，镇上许掌柜、许大夫，以及他们的伙计程阳跟她的关系就不错，还有县城的徐掌柜、柳掌柜、沈掌柜，都算是她的朋友。 另外还有叶远平，也是她的大哥兼朋友，这样想起来，她的朋友还有不少呢。 只是她跟村里这些小姑娘，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她也没有去找她们玩耍。 方思勤说画画也是玩，她是认真的，她真觉得画画很有趣，可姚氏听着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在她看来，方思勤就是太懂事了，知道家境贫寒，便只想着赚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想起自己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最喜欢跟小姐妹们一起去玩了，哪怕是洗衣服、打猪草，她也要叫上小姐妹一起，而她，却好像一个朋友也没有。 姚氏在一旁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自己的女儿这么优秀，不可能没有朋友，她肯定是因为赚钱而忽略了朋友。 她以前玩的好朋友有谁呢？ 姚氏想了许久，终于想了起来，好像村里有个叫红玉的姑娘，以前跟她女儿的关系不错。 于是第二天，方思勤跟姚氏去田里翻草盖，方思勤就意外的发现她的大棚外，有个姑娘在等她。 第210章 那就创造一个 “姚婶子，思勤。”这姑娘见到她们两人，有些羞赧的底下头来。 她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比方思勤高了半个头，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有些黑。她头上梳着双丫髻，用看不清颜色布条捆着，衣着上面打满了补丁，看着家境很是贫困。 “红玉，来了啊。” 姚氏对这个叫红玉的姑娘十分的和善，温柔的同她笑道：“我们今天要做的事情非常的简单，就是将这大棚顶上的草棚推开就行了。” “嗯。”红玉点点头，双手搅着衣角，颇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姚婶子突然来自己的家中，跟爹娘说她要雇佣自己一天，也不做别的，就跟她们一起做事就行了，不但包两顿饭，还能给自己十文钱工钱，爹娘自然是巴不得就答应了。 知道姚婶子她们每天早上都要来这田地里干活的，她一大早来这里等着了，平常她在家是一个吃闲饭的赔钱货，这还是头次有人单独要雇佣自己干活，还给钱的，这让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心。 “娘，您请人了？”对于原主的记忆，方思勤渐渐都有些记不太清了，对这个对于原主来说，也不是特别深刻的红玉，她更是记不太清楚，完全忘了，她曾经是原主的朋友。 当然，红玉以前跟方思勤也并非是特别好的朋友，只不过她们两人都有着不太好的出身，所有有些同病相怜罢了。 红玉的家里很穷，她家田地不多，平常就靠着她爹到处打零工过活，她娘很早就过世了，爹又娶了个后娘，还生了两个弟弟妹妹，如此，她在家自然是不受待见。 “是啊，我看你平常做活累，就请个朋友过来……跟你一起干活。”姚氏本来是想说请个朋友过来陪她的玩的，但是想想，她觉得这样说不太好。 实际上，她请红玉过来，一是觉得这小姑娘挺可怜，另外则是，她记忆中，方思勤跟红玉曾经走得比较近，她觉得她们是朋友。 她想要创造机会，让她们两个一起玩，哪怕是一起干活，她跟同龄人在一起，总比自己在一起要开心一心。 方思勤没有想到这些，听姚氏这样说，便道：“娘，您也是真的，这些活我都做的过来，我一点也不觉得累。” “哎呀，反正人都已经请了，我还打算多请她几天呢，这几天娘又要给你爹做鞋子，又要做衣服的，也忙不过来。” “娘跟你说，红玉可是一个好姑娘，她勤奋能干，到时候让她帮你打打络子缝缝香囊她都是可以的。” 方思勤听到姚氏这样说，便点点头，“还是娘您想得周到。” 她觉得她是该请一个人了，若是这姑娘靠谱，让她帮忙做香囊，总比她一个人要快一些。 甚至以后，这些简单的事情她都可以请别人做，否则什么事情都她自己做，那她该多累啊。 让别人帮自己挣钱，这才是挣钱的最高奥义。 这样想着，方思勤对红玉也和颜悦色了起来，“红玉姐姐，你别紧张，我们家也没有什么累活，很简单的。” “嗯，没事，我也不怕累，我什么都能做的，以前农忙的时候，我还跟着我爹，去帮人家抢收稻谷呢。”红玉连忙说道。 “那行。”方思勤点点头，便拿起棍子，将棚子上面盖的草盖推开，红玉也拿起了棍子，她仔细观察着母女俩的动作，然后也开始帮忙。 方思勤在一旁见她干活，见红玉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却比自己还做的好，手又快又稳，她便暗暗点头，这姑娘真不错。 也不知道娘是从哪里找来的，看面相她就喜欢，再看她干活，她更喜欢了。 三个人干活比两个人快，不一会儿，这活就干完了，出了这大棚，方思勤同姚氏说道：“娘，我看这天这么冷，等今下午盖上后，以后轻易都不能掀开草盖，让这大棚里面进冷风了。” “行，反正是你的试验田，都听你的。”姚氏便说道。 试验田这个名词，她也是听方思勤说的，她觉得这个词还挺有意思，便记下来了。 红玉听到母女俩的话，在一旁沉默不语，之前她就听村里人说过，说这母女俩怪得很，说这田不种粮食改种菜，说这人不住屋子给地盖。 村里人编着这些流言蜚语，她那后娘听了，还在家里笑话过她们，她素来不喜欢说别人坏话，可没想到，她们这大棚里面种得还真是蔬菜。 大冬天的种蔬菜的做什么呢？要吃这些菜的话，等明年不就行了？何必今年费这么大的功夫？ 对于从小生活在乡间，已经习惯了四时更替，按照季节种粮食庄稼的红玉来说，方思勤家这操作，她是真的看不懂。 不过虽然她看不懂，但是她也没有想什么，在她看来，反正自己脑中笨，人家方思勤在村里可是大能人，肯定比自己聪明。 当然，她不知道方思勤这个能人，是跟方老太做斗争而得来的。 她一能在当初当机立断带方思月去治病，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二能在能上山采药赚钱，这事不知道让多少村民羡慕；三能在泼辣，能据理力争，跟家里的后奶做斗争。 所以她的能，既带有褒义，又带有一些贬义。 不过在红玉看来，人家就是比自己厉害，唉，她在她后娘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听说人家思勤，一张嘴将她后奶说的不敢吭声。 她真是太羡慕了。 羡慕的同时，她觉得她这样一个能人，肯定很厉害，也很高傲，虽然她以前还跟自己玩过，不过想到她如今这么厉害了，她便也不敢再去找她了。 没想到今日一见，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姑娘，模样看着比以前好看了一些，性格也不错，平易近人，一点也不高傲，说话温温柔柔的，看着也不泼辣。 她跟着她们母女俩回到家中，锅里早就闷了热水，方思勤舀水，给三人洗了手，然后便进屋休息了起来。 第211章 红玉 本以为进屋就该开始做事了，没想到姚氏却是拿了一些糕点出来，“先吃点东西吧，红玉，你吃早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红玉下意识的答道。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吃早饭，就他们家那条件，哪里有什么早饭的。 桌子上的糕点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红玉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食欲。 她觉得她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不知为何，嘴中总是分泌着唾沫，忍都忍不住，她偷偷的咽着唾沫，生怕被她们发现，这让她感到不自在。 “姚婶子，我们可以先做事了吗？”她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你呀，怎么这么勤奋，哪有抢着想做事的？”姚氏答了句，拿了块糕点放在她手上，“吃吧，吃完了再去做事。” “谢谢婶子。”红玉捏着这糕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趁着两人不注意，她将这糕点滑在了自己的袖笼里，然后借口去上茅房，将糕点藏在了自己衣服里面的小布袋里。 这糕点这么好吃，她可舍不得全吃了，带回去，让自己弟弟妹妹尝一下也可以。 虽然她的后娘对她不好，可她弟弟妹妹还是很可爱的，她从小就被教育要对他们好，所以，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想着带回去给他们吃。 藏好了糕点，她再回来，看到桌子上这碟糕点，她也没有那么馋了，毕竟她刚尝了一小口，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了，而且她的布袋里也藏了一小块，这让她觉得很满足。 “婶婶，我先做事吧？”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干活，否则就觉得愧对了姚氏的付给她的工钱。 姚氏请她来，本来就是请她来陪方思勤的，并没有想过要让她做多少事，可这红玉这么积极，她便也将那活计拿了出来。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你只需要裁剪布料，将它们缝成一个个小口袋就行了。”姚氏说着，又拿了成品给她看，“针线活，你会吗？” “我会。”红玉点点头，姚氏便说道：“我先给你做个示范。” 说罢，她就开始剪裁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没少做香囊，如今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红玉一边看她，一边也拿起针线缝了起来，等姚氏手中的香囊小袋做好，她手中的也做好了。 “真棒。”姚氏接过她手中的看了起来，“你这针线缝得真细密，做的比我还要好了。” 红玉害羞的笑了笑，“婶婶你不觉得我是在造害东西就好。” “怎么是造害东西，你就这样做，这活就交给你了。”姚氏将剪刀递给她，说道：“思勤他爹快要回来了，我得去给他做的衣裳，暂时没空做这香囊。” “原来是这样。”红玉点点头，道：“那婶婶你快去忙你的去吧，这事交给我就成。” “那婶婶就放心的交给你啦，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你直接问勤勤就成。”姚氏说道。 “行。”红玉点点头，拿起剪刀开始裁布。 方思勤也拿出了自己笔墨纸砚跟笸箩，开始在缝好的香囊小袋上画起画来。 她刚一画画，红玉的眼神就被夺去了，“思勤，你还会画画？” 紧接着，她又看向她笸箩里面放的香囊，“这些都是你画的？” “也就是随便画画。”方思勤答道。 “这还是随便画画啊，我觉得你画的特别好。”红玉说了句，方思勤抬头朝她笑笑，又用心画画去了。 红玉见状，看她画了一会儿，便也认真的缝起香囊来。 等她缝得差不多了，方思勤将上一天没画完的香囊也都画好了，然后又开始悬挂络子，并往香囊里面填香料。 红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巧手一翻，一个漂亮的香囊就做好了，不由得啧啧称奇，“原来这竟然是在做香囊啊。” “是啊。”方思勤抿了抿嘴，将这香囊递给她，“你闻闻，香不香？” “太香了，这味道我好喜欢。”红玉拿起香囊，放在鼻端一闻，都舍不得撒手了，“思勤，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 “我这也是跟人慢慢学的。”方思勤便说道：“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红玉拿着香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思勤。 “当然是真的了，这个又不难。”方思勤说道：“你以后若是没事，可以来我家，我将这些都慢慢教给你。” “这个……”红玉有些迟疑，但随即还是点点头，“好，我有空就过来。” 其实她平常一般都没有什么空闲的，不过，能够学到一门技艺，她就是想办法，也会抽时间过来的。 两人继续做香囊，一上午的时间过的非常快。 姚氏起身去外面做饭了，方思勤也放下东西，伸了个懒腰，“红玉，我们先休息会吧，伸个懒腰运动一下，这样对身体好。” 说罢，她便起身，在屋子里面活动活动手脚，扭扭腰肢，红玉看了怪不好意思的，便出门，帮姚氏做饭去了。 三个人的饭菜非常好做，姚氏用小锅煮了饭，大锅则是炒起菜来，她炒了一个简单的木耳，又拿之前的葛根粉，做了一个羹汤，然后从坛子里夹了两块坛子肉，就算是今天的中饭了。 饭菜出锅，一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劳累了一上午，到了每天吃饭的时候，都是方思勤最幸福的时刻。 “吃吧。”姚氏给三人盛了饭，红玉看着碗中的白米饭，跟从前方思勤头次在叶远平吃饭的感觉是一样，总觉得别人对自己太好，都舍不得下筷子的感觉。 姚氏给她夹了一块坛子肉，笑着问道：“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没有没有。”红玉连连摇头，低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讲真，她家就是过年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没想到今天她在这里还能吃上肉。 她小小的咬了一口肉，然后扒了一大口饭，这块肉这么肥，她都舍不得自己吃了，真想要带回家，可是方思勤就坐在她对面，她有些不好意思藏的，万一被她们母女俩发现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罢了，还是自己吃了罢。 第212章 真是一个好姑娘 吃完饭，三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姚氏依旧是忙着做衣裳，方思勤跟红玉则是坐在一起做香囊。 上午的时候，两人还不太熟，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两人熟悉了起来，到底是同龄人，两人一边做事，偶尔说两句话，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到傍晚了，吃罢晚饭，红玉就回去了。 临走前，姚氏将她拉到一旁，递给她十文钱，说是明天雇佣她的工钱，红玉即是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婶婶，我在你家吃这么好，又没有做什么事，哪里还好意思要您的工钱。” “没事，你拿着，省得到时候你娘说你。”姚氏温和的同红玉说了一声，将钱塞到她的手中。 红玉捏着钱，同姚氏一弯腰，转身离去。 “娘，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善良。”等姚氏转身回来，在一旁偷看到她行为方思勤出言说道。 “哪有，我只是看到这小姑娘人挺好。”姚氏说道。 “也是，我觉得这个她确实挺好的。”方思勤点点头，夸赞道：“您眼光真好，这姑娘特别勤奋，今天她总共缝的香囊，数目比您以前每天能缝得还要多呢。” “是啊，这么好的姑娘，你以后跟她多接触接触。”姚氏便说道。 方思勤点点头，尚未领会姚氏的意思。 一连几天，姚氏都有雇佣红玉来帮忙做事，这一来二去的，方思勤倒真是跟她熟稔了起来，两人偶尔也会说些悄悄话，不过这红玉人特别的善良，明明她那个后娘对她不好，但她却从不抱怨。 她特别的善良，总是能体谅别人的不容易，虽然她后娘经常苛待她，给她繁重的劳动，但她却依旧能理解她，她觉得她家穷，他爹能娶到她这个后娘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还特别包容她的两个弟弟妹妹，对他们特别好，以前方思勤招待她的吃食，她会偷偷的拿回家，现在跟方思勤熟悉了之后，她便会毫不避讳的将这些吃食收起来，大方的告诉她：她要带回去给她的弟弟妹妹尝尝。 方思勤虽然觉得她这人太过善良了，但她却也喜欢这样善良的人，她喜欢她的勤劳朴实；喜欢她的温和大方；喜欢她明明泡在苦水中，却依旧能笑着面对阳光。 明明生在泥淖中，她却硬是要在泥淖中长出花儿来。 而且她这人也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见到方思勤母女俩经常给她吃食，她也会想着报答她，虽然她家境贫寒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努力的帮她们干活，用自己的双手来回报她们。 有一次，她的后娘回娘家，拿了两斤香芋粉回来，她还跟她后娘据理力争，硬是从她后娘手中要来了半斤香芋粉。 她将这香芋粉用油纸包着带给了方思勤，“思勤，瞧瞧，我今天给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我后娘给我的香芋粉，我给你们带了半斤，这个香芋粉平常可以用来做羹汤，也可以拿来做圆子。” “谢谢你啊。”方思勤没有拒绝的她的好意，只伸手将这香芋粉接了过来，问道：“我听说你后娘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你怎么从她手里拿到这香芋粉的？” “我跟我后娘说，我要拿给你做人情，不然的话，到时候你不请我干活了。” 她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对梨涡来，眼中有几分小得意，“我现在给你们干活，每天不吃家里的饭，还能给家里赚十文钱，她高兴得很呢，可不敢让我丢了这份事。” “你可真聪明。”方思勤笑着说了一句，“这香芋粉来的正好，我正想吃芋圆了呢，等会我就给做了。” “行啊。”红玉抿嘴一笑。 在方思勤家中，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自在，不过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她跟她们已经很熟稔了，尤其是她跟方思勤又是同龄人，同龄人在一起，更是没那么多顾忌。 方思勤也是也来了兴致，便将手中的毛笔扔到了一旁，拿着这香芋粉忙活着做起芋圆来。 她拿来了一个小瓷碗，倒了一半的香芋粉在碗里，加入水，将这香芋粉和匀了，在碗中放了一会儿，然后将这香芋团在砧板上捏成条状，切成小块儿。 之后，烧热水下锅，没多时，这芋圆煮熟了，她又加了一点糖，一碗热腾腾的芋圆便做好了。 虽然在后世，她常常吃的是甜品，是凉的，但她尝了尝，觉得这热的芋圆也不错。 她盛了三碗芋圆，端到屋里，三人一块吃了，姚氏跟红玉都觉得这芋圆好吃，尤其是红玉，吃着这嚼劲十足的芋圆，整个人都幸福的眯起了眼来。 “勤勤，你可真能干，我就不会做这芋圆。”红玉夸道。 “这个很简单的，以后我教你。”方思勤笑着说道。 “行。”红玉点点头，又忙着缝起香囊来，方思勤见到她认真的样子，又画起花来，这一次，她画了一块红色的玉佩，又画了一张桌子，桌子上，三碗热腾腾的芋圆。 她将画着红色玉佩的香囊袋子装了香料，配上络子，递给了红玉，“这个送给你。” “送给我？”红玉接过这香囊，不解的说道：“这香囊，你不是要拿去卖的吗？” “是啊，不过这个是专门送给你的。”方思勤说着，指着香囊上她绘制的图案给她看，“你瞧，这上面我画了一块红玉，就是你。” “谢谢，我真是太喜欢了。”听到方思勤这么说，红玉很是高兴，将香囊放在鼻端，深深一吸，然后将香囊放到了怀里。 方思勤特别喜欢红玉这一点，就是你只要给她什么，她总会给你热情的回馈，即使是一个普通的香囊，她也表现的这么高兴，这让给予的人瞧了，心情也会好起来。 “红玉姐姐，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方思勤由衷的说道。 红玉弯起唇角，“思勤妹妹，你也非常好，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两人相似一笑，又继续干活。 姚氏坐在里屋，瞧见两人的互动，嘴角噙起一丝弧度，还是她高瞻远瞩。 谁说她不喜欢交朋友的？她瞧她跟这红玉在一起显得非常欢喜嘛。 第213章 那我就不还啦 “对了，红玉，这段时间我积攒挺多的香囊了，我打算抽时间去一趟县城，将它们卖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县城？”方思勤想着红玉肯定还没有去过县城，便主动邀请她。 这些香囊，她也早就该拿去县城卖掉了，不过总是因为这些那些的事情，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有了红玉的帮忙，这香囊堆积的越来越多了，若是再不去卖掉的话，她都要担心今年这些香囊她到底还能不能卖得完了。 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年关了，眼见着天色越来越冷，她的蔬菜有些也快能吃了，到时候说不定她还要去卖菜。 而且，等年关方有诚会回来，到时候他回来了，她就可以将盖房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最迟年底将那地基拿下，然后明年开春动工。 所以在这之前，她要多多积攒银钱。 不过或许方有诚也会攒到不少钱，而且姚氏前些天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什么，她觉得既然方有诚在城里做事了，她们母女俩也可以去城里租个院子，到时候一家人就在城里过活。 方思勤想想，这个主意好像也挺不错。 在县城里面，没有方老太他们，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所以她现在也在犹豫，到时候到底是住在乡下，还是去城里呢？若是方有诚说要将自己跟姚氏带到城里去，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下次去县城，她要不要去县衙找找他呢？ 有方有诚的消息，这是一件好事，可同时，她也有些担心。 她担心方有诚会看出她的不同来，毕竟她跟姚氏在一起的时候，是朝夕相处，日渐改变，可是方有诚乍一回来，肯定会发现她跟以前不同。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一转，其实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听到红玉答道：“你要去县城？” “对啊。”方思勤点点头，道：“不去县城的话，这么多香囊在镇上很难卖掉。” “我想跟你去，但是我娘指不定不会答应。” 在这乡下，去镇上就足以让人感到开心了，更何况是去县城，能够去县城走一趟，等回来，就足以跟村里的小伙伴们吹嘘许久了。 “你就说是我娘邀请你去的，你娘保管会答应的。”方思勤笑着说道。 “也对，我娘她现在不敢得罪姚婶子。”红玉笑着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我今天回去跟我娘说说？” “看天气吧，若是明天天气好的话，就明天去。”方思勤说道。 “行。”红玉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晚上吃罢饭，她回到家，便跟她那后娘说起这事来，毫无疑问，她后娘自然是不肯同意，“你小小年纪，去什么县城，人家去县城能赚钱，你去县城能做什么？” “是姚婶子叫我陪思勤去的，您若是不同意就算了。”红玉便按照方思勤交给她的话术说道。 “思勤娘叫你去的？她说给你工钱不？”红玉后娘当即问道。 “没有工钱。”红玉答了一句。 “没有工钱，那就别去了。” “不去就不去啊，不过村里女孩子那么多，到时候她们不让我帮忙干活了，您可别又嫌我在家吃闲饭。”红玉扔下一句话，进里屋去了。 “哎，等下，你给我说清楚……”红玉后娘闻言有些急了，掂着小脚走进了里屋。 方家，红玉走了才没多久，方有仁便过来敲门了，“叩叩，弟妹，侄女。” “什么事啊，大伯？”方思勤走过去打开了门。 “思勤啊，我就是问问，上次那络子，你卖出去了吗？”方有仁问道，这都十来天了，怎么都没见她们有动静呢？ “我明天就去县城，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吧。”方思勤便说道：“大伯您放心，钱我不会少您的，等我将那些东西卖了，第一时间就还钱给你。” “嗨，大伯不是这个意思，这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你就不是还给大伯也没关系。”方有仁故作大方的说道。 方思勤便笑道：“既然大伯你这样大方，那我就不还啦。” 说完，将门一关。 “哎……”方有仁连忙用手抠住门，“大伯跟你说笑呢，你还跟大伯当真了？” “大伯，你每次都将玩笑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将真话说的跟玩笑话一样，我可听不懂您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说笑呢。” “行了，钱不会少您的，后天就给你。”方思勤给了他一个期限，然后将门关紧了。 “这小丫头，真不好对付。”方有仁摸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表情悻悻的。 原本他还想着他这个二弟既然没事了，那他肯定要重新跟他二弟一家搞好关系的，可既然这小丫头如此难对付，那打好关系的事情，只能等二弟回来再说了。 反正二弟是他嫡亲的二弟，难不成他们兄弟之间还真能断了不成？修复关系，不急在这一时。 “你大伯来做什么？”等方思勤回来，姚氏看向方思勤。 “要钱呗。”方思勤答了一句。 “你呀，明知道你大伯忧心这事，却偏故意吊着他。”姚氏摇摇头。 “让他急急也好。”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问姚氏，“娘，我看大伯一家最近对咱们态度好像又热情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爹呗。”姚氏对这些事情自然是门清，“都觉得你爹在外面有出息了，想要跟他打好关系。” “那娘，咱们明天去县城，要去县衙找找我爹吗？”方思勤便问道。 “到时候再说。”姚氏嘴上这样说着，心思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思勤见到她这样，也没再多问了，她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 第二天，早上起来，院子里一片白霜，雾蒙蒙的天，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方思勤便按照原计划，跟姚氏一同去县城卖香囊。 红玉一大早就过来，瞧见方思勤，她有些内疚，“思勤，我今天不能陪你去县城了，昨天晚上，我弟弟突然病了，我要在家照顾他。” “没事，那等下次，你再陪我去吧。”方思勤善解人意的说道。 第214章 蚊子再小也是肉 “真是对不起啊，你一番好意的请我，我却辜负了你一番心意。”红玉十分的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啊。”方思勤却是摇摇头，“没关系的，你去忙你的吧。” “嗯嗯，希望你们这次去县城，一切顺利。” 红玉同方思勤说了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方思勤看着她的背影，回屋检查了一下东西，穿上厚外套，套上自己的小皮靴，然后出发去县城了。 她手上提着一个小篮子，姚氏手上则是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面，满满地都是香囊。 这段时间，姚氏忙着给方有诚做衣裳什么的，倒是没注意，她们竟然积攒了这么多的香囊，走在路上，她都要有些担心了，“这么多的香囊，你说能卖出去吗？” “能卖多少是多少，卖不掉，我到时候再去咱们周边集市上卖。”方思勤便说道。 “也行。”姚氏点点头，虽然担心这些香囊的销售问题，但到底是手上有了一点钱粮，她也并不慌张。 厚重的雾气中，母女俩边聊天边往前走，完全没有发现，在她们身后，有人羡慕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直到她们走进浓雾中消失不见，红玉才回过头来，转身往自己家去了。 其实她弟弟没有生病，昨天晚上，她后娘最终也同意她跟着去县城，可是晚上在床上躺了一宿后，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现在手上没有一文钱，她就是去到了县城也只能看看，什么都买不起。 而思勤跟姚婶子人都很好，到时候她们去县城，要买什么吃食，肯定还会给她买，可她却不能给她们买什么。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拖累，她不喜欢受人恩惠，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不去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跟方思勤直说，便找了一个这样的借口，万幸的是，她们并没有多问。 可瞧着她们往县城去了，她心中说不羡慕也是假的，她是真的很想要去县城见识一番，见识一番县城的繁华，哪怕什么东西都不卖，哪怕是看看都好。 但她最后，她还是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冲动，她还是没有冲出去跟她们一起，她还是只是在原地默默地的看着。 会有机会的。 以后她肯定会再有机会去县城的。 她默默地对自己说道，然后撒开脚丫子往家中走去。 今天她不用去思勤家里做活，所以她得回家做家务。 越往前走，雾气便渐渐的消散了，今天方思勤的运气不错，在路上，竟然碰到了一辆前去县城的骡车，这骡车的车主本来就是靠在县城拉客为生的，这会儿，他正驱车前往县城，还是空车，方思勤一拦车，他便停了下来。 母女俩上了车，谈好了车钱，这车夫便载着母女俩往县城而去，因为刚好是顺路，车钱车夫只收了二十文。 方思勤直道自己的运气好，能够坐上大车，就能够早点去县城，这样能够在县城停留的时间也长了。 毕竟，这冬天白日短，天黑的早，她如果走路来回的话，在县城几乎没时间停留了。 幸好坐到了大车。 车主一直将她们送到了城内，将她们送到柳掌柜的店铺附近，这让方思勤又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这些香囊也算是跟女工沾边，方思勤打算先叫卖一番，看看零售能卖到多少钱，然后再按批发价卖给柳掌柜。 到县城，已经是上午了，太阳升得老高，方思勤双手提着数个香囊，在街上大声的叫卖着，不一会儿，她的身边便围了不少人。 她这香囊模样精致，款式新颖，她叫卖的是十文钱一个，比起动辄五六十文钱的绣花香囊来，不知道要便宜多少。 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就卖了十来个，这让她心中暗喜，还是这县城有钱人多，若是在镇上，即使人再多，十文钱一个的香囊，怕是也没有这么好卖。 想着时间还早，索性再多卖一会儿，毕竟，零售要比批发给柳掌柜便宜的多。 又叫卖了小半个时辰，卖了二十来个香囊，方思勤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去到柳掌柜的店铺，将这香囊拿给她看。 方思勤跟柳掌柜合作也不上一次两次的了，先前她就有问过她，她这里是否收香囊，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她才敢直接将这香囊拿到她这里来。 她这香囊香味独特，做工也算是精致，上面还搭配了络子，香囊上的图案越看便越是有种的独特的美感。 柳掌柜觉得她这香囊不比绣花的香囊差多少，若是作价十五文，肯定有人买，她便以每个八文钱的价格，将方思勤这些香囊都买了下来。 这价格比方思勤想象中的要高，毕竟她心中的批发底价是五文钱，这八文钱的批发价，比她想象中，足足高了快一半了，她自然也不会拒绝，也没再跟柳掌柜讨价还价，只欣然答应了。 先前零售卖掉一些，方思勤这里还有三百来个香囊，一共是卖了二两五钱银子，再加上零售赚到的钱以及布料成本、给红玉的工钱，还净赚二两银子，划算！ 从柳掌柜这里出来后，方思勤又去到了徐掌柜那里，她在他那里也有一些小生意，可以卖些络子手绳什么的，每月去个一两次，补下货，也能拿回百来文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再少的钱，也是收入，方思勤不嫌少。 哎，不过几个月前，百来文钱对她来说还是大钱，看来她是真的有些飘了。 本来去徐掌柜那里，她本想顺便买些布料的，但是她转念想想，买这么多的布料，做这么多的衣裳，到时候方有诚回来，还觉得她们娘俩在家过什么好日子呢，所以她按捺住了自己心中买买买的冲动。 买东西什么的，等到时候方有诚回来了再说，先看看他变没变。 从徐掌柜这里出来，她又去到沈掌柜那里，沈掌柜是开酒楼的，去他那里自然是吃饭了。 托她上次卖给他那两份菜方子的原因，现在这泰和楼的生意比以往又好了几分，所以沈掌柜说了，只要她去吃饭，都可以给她打八折。 想着姚氏肯定还没有在这样的大的酒楼吃过饭，她便打算带她去享受一次，顺便看能不能再跟沈掌柜做做生意。 第215章 谈好买家 如今方思勤对去泰和楼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一去泰和楼，便有小二同她打招呼，“方姑娘，又来找我们掌柜的啦。” “这次我来吃饭。”方思勤朝这小二笑了笑，说道。 “那您要吃点什么呀？给您上一份我们这儿的特色宫保鸡丁跟水晶肘子？”小二打趣道。 “行啊，那我吃这两道菜是不是免费的呀？”方思勤也笑着回了一句。 “这个小的可不能做主，不然我去问问掌柜的？”店小二一边回话，一边给她们两个擦桌子倒茶。 “行啊，除了吃饭，我还真有点事要找你们掌柜的呢。”方思勤拿起茶杯，笑道。 店小二闻言，还真的去找沈掌柜了，等他走后，姚氏才看向方思勤，“思勤，娘就几次没跟你来县城，没想到你跟这大酒楼的伙计都这么熟了。” “主要是因为他们人好，不低眼看人。”方思勤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再加上叶大哥跟他们有生意往来，一来二去的便熟了。” “原来这样。”姚氏点点头，又低声道：“思勤，我们真的要到这里吃饭吗？这里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不过我跟掌柜的熟，可以让他打个折。”虽然她已经可以打八折了，但若是见到掌柜的，指不定还能撸个更低的折扣来。 “就是打折，怕也是不便宜吧？”姚氏看见这酒楼的装潢，就有些发怵了。 “娘，我爹现在都在衙门里做事了，以后您指不定要常常出入这大酒楼呢，为了到时候您不露怯，我们先演示一遍。”方思勤说道。 姚氏想了想，也没再说话了。 如今也不知道方有诚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反正在他们乡下人看来，只要能在衙门里做事，那就是荣耀，那以后回村，都是全村人都要抢着请去喝酒的角色。 既然他在衙门里做事，那以后还真的指不定会有人请他们来这大酒楼吃饭，到时候她可不能表现的太土鳖，给他丢脸。 “方小姑娘，今天带着你娘亲来吃饭呀？”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就见沈掌柜和颜悦色走了过来。 “沈掌柜。”见到沈掌柜，姚氏连忙站起身来，在她看来，沈掌柜可是大人物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方夫人别客气。”沈掌柜示意姚氏坐下，然后看向方思勤，“听闻方姑娘你有事找我？” “是呀，找您给我这顿饭再打个便宜的折扣，不知道可不可以呀？”方思勤笑道。 “若是别人肯定不行，既然是方姑娘你，那自然是可以，方姑娘你今天又是头次带你母亲来此吃饭，这顿饭给你打个六折，以彰显你的一片孝心如何？”沈掌柜笑道。 “如此，便多谢掌柜的了。”方思勤站起身来，同沈掌柜一拱手，这才又问道：“沈掌柜，这会儿已经入冬了，不知道您这有些什么菜呀？” “宫保鸡丁、水晶猪肘、小鸡炖蘑菇……八宝白菜。”沈掌柜报了一连串的菜名，然后一脸慈和的看着方思勤，“方姑娘，你又有什么打算？是不是又要同我做生意？” “是啊。”方思勤笑盈盈的看着他,“您可知道一些大户人家有专门种菜的暖棚？在那暖棚里面，即使是冬日也能种出春夏的蔬菜。” “倒是有所听闻，实不相瞒，我主家的庄子上也有，去年年底我去主家报账的时候，也曾有机会吃过一回夏日时蔬，当时我还觉得十分惊奇，没想到方姑娘，你竟也听说过？” “当然。”方思勤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您以前也听说过，并且吃过这夏日时蔬，为何这酒楼却是没有？” “那暖棚时蔬是何等难得？庄子里的管事只会供应主家日常所需，哪里会为了我这一个小小酒楼大费周章。”沈掌柜摆摆手。 方思勤便道：“那如果我能给您提供这样的夏日时蔬，不知您是否需要？” “你能？” “当然，我前段时间闲着无事，叫人搭建了一个这样的暖棚，再过数日，那些蔬菜便该成熟了。” “哦？”沈掌柜闻言有些惊奇，“我听闻这暖棚并不好搭建，也并非只是搭个棚子就能种菜了，你是如何做成的？” “山人自有妙计，您只说您买不买。”方思勤神秘一笑。 “自然是买，不知作价几何？”沈掌柜问道。 方思勤伸出手指，比了个六的手势。 “什么意思？你说是六文钱一斤卖给我？”沈掌柜思衬着这个价格，“虽然比今夏时要贵了许多，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掌柜您误会啦，我是说所有蔬菜的品类，比今夏的市场价格提升六倍。”方思勤还是一脸笑盈盈的表情。 “方姑娘，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吧？提升六倍，实在是太贵了？”沈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 “沈掌柜，在商言商，您方才给我打六折，我便也只给您提升六倍，我这已经是投桃报李了。”方思勤说道，“而且就算是升了六倍，也并不贵，跟六文钱一斤也相差不远。” “一些蔬菜比猪肉还贵了，你还说不贵？”沈掌柜睁着眼睛看她，指责道：“你这小姑娘好生贪心。” “哎，沈叔叔你这样说，让我好生难过。”方思勤掩面而泣，“我种这大棚蔬菜很不容易的，种这反季节的蔬菜，那就是跟老天爷作对，我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呀，若是沈叔叔不愿意买，那就罢了，我再去别处问问。” 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用不着方思勤多说，沈掌柜比她更明白，这些反季蔬菜虽然没有方思勤说的那么难得，但至少在这县城，冬日无人售卖这反季蔬菜，即使是在府城，也只是一些大家族有种，酒楼罕少售卖。 若是方思勤将这反季蔬菜卖给了别人，那就是提升了别人的核心竞争力，指不定，他在这酒楼就要多个对手了。 反之，若是卖给他，那指不定还能吸引一些老饕客都会来他这里吃饭，以后在这县城，他这泰和楼，无论口味还是门面，都是绝对的第一。 “叔叔也没说不买，只是我有一个条件。”沈掌柜当即说道。 “什么条件？” 第216章 白役 “你这反季蔬菜只能卖给我。”沈掌柜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行啊，没问题，不过沈叔叔您也得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方思勤伸出手指，比出一点点指头来，示意自己的条件真的很小很小。 “说吧。”沈掌柜知道方思勤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我就是想要您到时候派个伙计来我们村子自取这些蔬菜。” 方思勤看向沈掌柜，说道：“这样一来，别人就不知道您的反季蔬菜在哪里买的，可以极大的保密；另外则是方便了我，我家连个板车都没有，我来县城不太方便。” “行。”对于这个条件，沈掌柜自然无不答应之理。 “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半个月后，您派人来安桥镇大坪村方家找姚二嫂，或者是报我方思勤的名字，”方思勤将自己地址告知沈掌柜，“到时候您让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好。”沈掌柜点点头，这才问她：“点菜了没有？” “还没有，您随便给我上两个菜吧，上您这里的招牌菜也行，顺便让我尝尝您这招牌菜做得地不地道。”方思勤笑着说道。 虽然那招牌菜她也会做，但她家还真没那么多的配料，还是在沈掌柜这里吃一顿的好。 “行，我这就让厨房的人去做，劳烦你帮忙品尝，这两道菜算我送你们的，如何？”沈掌柜笑道。 “哎，那感情好，那我就再要两碗白米饭就行，白米饭三文钱一碗，我要两碗，打完六折后，便是四文钱，我先将钱给您。”方思勤说着，便递给钱去。 沈掌柜接过钱，笑着摇头走了。 看着沈掌柜的背影，姚氏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方思勤就这么随便说两句，自家大棚里的蔬菜就能卖出去了？在这大酒楼吃顿饭就只要四文钱了？ “思勤，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要将咱们地里的蔬菜提升六倍的价格卖给他，然后他还答应了？”姚氏忍不住问了出来。 “您没听错，就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 “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这么贵的蔬菜，他也买？”姚氏真是看不懂了，“就是最便宜的无心菜，夏季还能卖一文钱呢，那就是六文钱了，豆角什么的夏季都卖两文钱，提升六倍，那岂不是比肉还贵了？” “对。”方思勤肯定的点点头。 姚氏便道：“那……那他为什么还买？有这钱，买肉吃不好吗？” “因为这城里的有钱人不缺肉吃，他们就想要吃蔬菜。”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说道：“对于我们来说，百吃不腻的大鱼大肉，人家早就吃腻了，人家就是想要换换口味，吃点小菜。” 姚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是担心沈掌柜是骗她们的。 不过想想，就算他是骗她们的，她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此，她便安心下来了。 说了一会子话，那两道菜也上来了。 方思勤拿起筷子，给姚氏夹了一块猪肘，姚氏一尝，只觉得这肉真是说不出的好吃，她发自内心的说道：“娘真搞不懂那些有钱人，肉都能吃腻，就是让我天天吃这肉，我也绝不会腻。” “对了，这猪肘叫什么名字来着？” “水晶猪肘。”方思勤答道。 姚氏点点头，又尝了一块子宫保鸡丁，又是连连点头，“果然不愧是大酒楼大厨做出来的菜，这菜也太好吃了吧？这是鸡肉吗？” “对，这道菜叫做宫保鸡丁。” “真是太好吃了。”姚氏一边吃，一边夸道。 这么美味的菜，两人自然是没有浪费一说的，即使这饭菜的分量都不算少，但两母女还是将这饭菜吃了个精光。 吃饱喝足，方思勤跟沈掌柜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接下来，她还要随姚氏去一趟衙门，找找方有诚。 衙门这地方，普通的老百姓素来是对它敬而远之的，若不是为了方有诚，姚氏也决计不会来这地方。 但是今日，母女俩还是一路问路，来到了衙门前。 衙门前面，两个石狮子威严无比，然后此刻，却是有一个高大的汉子正不管不顾的往里面闯。 “衙门重地，你若是再往里面闯，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门口处，两个带刀的衙役守在那里，冲着这高大的汉子喝道。 “你们明明说好的，我在你们这衙门做事，临了，你们会给我发月俸，可是现在，你们一文钱都不给，就要赶我走？”那汉子很不服气的冲两个带刀衙役的说道。 “哈哈哈哈！” 这两个衙役闻言，大笑了起来，“区区一介白役，还想要月俸，说出来也不怕笑掉大牙，自古以来，哪里有给白役月俸的？我们大人招你进来服役，那是看得起你！” “识相的，赶紧给我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也知道我们这衙门是什么地方，你若是再胡搅蛮缠，我们就将你拉到监牢，先关你两个月再说！” 两个衙役先是威胁了他一番，然后又缓了缓语气，好声好气的劝道：“念在我们曾一起当差的份上，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是啊，早点放你离开，实际上是对你好，这白役就是这样的，你就是做的明年，做到天荒地老，那也是白做。” “白役，役这个字你明白不？那就跟服徭役一样的，都是做白工，明白吗？” 两个衙役同这汉子解释了一番，汉子仍旧不复先前的激动，只是恳求道：“求求你们看在我们曾一同共事的份上，让我进去吧，让我去求求主簿大人，我曾答应过，等回去后，要给我女儿买头绳的。” “没用的。”衙役说了句，这样的事情他们看得多了，可是白役就是白役。 这汉子知道这两个衙役是不可能放他进去的了，趁着衙役们放松的功夫，这汉子想要硬闯，却被这衙役给拦下了。 “给你脸不要脸是不是？” 这衙役见他竟然想硬闯，只一脚踢在汉子的心窝上，“给你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说罢，两人拿着刀，连着刀鞘，往这汉子的打去。 就在这衙门口，这汉子也不敢做出什么暴起伤人之事，他看多了衙门的龌龊，甚至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第217章 就是白做工 这两个人打累了，才收手喝道，“记住，下次若是再来闹事，我们真不客气了。” “到时候抓你去衙门里，判你一个寻隙滋事之罪，今年过年，你怕就只能在牢里蹲着了。” 两位衙役放了一句狠话，便看也不看这汉子，转身进去了，留下这汉子，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有诚？”姚氏看到这一幕，走过来，试探着对着这汉子喊道。 这汉子听到这声音，转过脸来，看到姚氏，他身如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甜甜，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喃喃的念道。 “有诚，真的是你？”姚氏这才看清了这汉子的模样，她整个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别人说她丈夫死了。 别人又说她丈夫在衙门受重用了。 可是现在，她丈夫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过是以一副落魄者的姿态。 “我……”方有诚本来也想着到时候体体面面的回家，谁能想到，当他出现在妻儿面前的时候，竟然如此的狼狈。 他双手捂着脸，背过身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姚氏。 方思勤在一旁提着篮子，也是瞠目结舌。 亏她还想东想西想了不少，可是眼下这事情，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想象中的父亲，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身穿衙役差服、腰佩大刀，威风凛凛。 甚至，她还想过他为什么明明就在县衙，却偏偏不回家，甚至不给家人来个信，她在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又有家室了？因为被里长撞见他在县衙，才不得不给里长托信？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是，他身不由己。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了，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受人赏识，就能一跃成为小吏。 别看这些小吏不起眼，但人家可是世袭的，能够儿传子，乃是真正的铁饭碗，在后世，当个公务员也不容易，在这时下，那就更加的不容易。 出身、门庭，没那么容易改变。 就好像方有诚，他以为他是当了衙役了，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没有酬劳的白役，就是在衙门里做再久，也是给人白做工。 当然，普通人家，想到衙门里来做白役，也是不容易的，一般的穷苦人家，即使是服徭役，也是去做那些修河堤、补城墙的辛苦活。 只是可怜的方有诚，明明以为自己成了衙役，也算是有了出息了，却被人当头一棒。 今天的他，想必特别的不好受吧。 方思勤看向不远处方有诚，心中竟然是一片平静，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当然，他对于她，本来也是陌生人，不像姚氏，从一开始，就一直陪着她，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人了。 方思勤虽然平静，但姚氏此刻却是情绪激动，“有诚，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你在这衙门里做衙役了吗？” 听到姚氏的话，方有诚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身材高大的他，此刻无助的像是一个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你没事就好，大不了我们就不做这个衙役了，我们回家，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 不待方有诚回答，姚氏连声安慰道。 她伸手想要去抚摸方有诚，却被方有诚躲开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姚氏眼含热泪，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又心疼的问道：“你……痛不痛？” 她可是看着他被打，但是那时候，她也没想到，那个被打的人，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不痛。”方有诚看着妻子脸上的两行泪水，眼圈也微微泛红。 方才被人打的时候，他不觉得痛，可是现在，他觉得他心好痛。 他真是太没用了，从小就在村里生活的他，大字都不识得两个，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的险恶，也不懂衙门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他根本就不知道衙役还有内外之分，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衙门里还有服徭役的白役，他只是以为等他再做一段时间，他就能转正了，就跟那些衙门里坐班的文书一样。 所以这段时间，他拼命的干活，上级一喊做事了，他跑得比谁都快，他只是希望能快点转正，如今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竟然全成了笑话，想必，那些差役们，没少在他背后笑话他吧。 但他们谁也没跟他说过，每当他问起这事时，别人都只叫他好好干，他满怀希望的做到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果真是一个笑话。 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没有用的，就是他做的再好，也没有人赏识。 方有诚放下心房，将头搭在姚氏肩膀上，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衙门里的事情我们不懂，以后我们再不跟他们打交道就是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姚氏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待方有诚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姚氏才拉过一旁的方思勤，说道：“有诚，这是咱们家勤勤。” 见到方思勤也在，方有诚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抹了把脸，朝方思勤露出一个憨笑来，“许久没见，勤勤都长成大姑娘了，比以前漂亮了。” 说到这里，他这才注意到今天姚氏跟方思勤打扮的都还不错，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布衣，但却没有补丁，头发比以前也顺滑黑亮了，以前母女俩总是面黄肌瘦的，这看着脸上比以前白嫩了些，也有肉了。 “你们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忍不住说了句。 “你这都快离开一年了，我们能跟以前一样嘛。”姚氏说了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你不在的这一年，咱家发生了很多事。” “咱家发生了什么事？”方有诚连忙问道。 “唉……”姚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已经分家了。” “分家了？”方有诚听罢更是一惊，“怎么好端端的就分家了？” “分家是你大哥提出来，这事说来话长，等会我们回去的路上慢慢说。”姚氏便同他说道。 第218章 男人的窘迫 “还是找个地方先跟爹说清楚吧，省得爹到时候误会我们。”方思勤却是在一旁说了句。 “爹，您还没吃饭吧？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好不好？”方思勤又说道。 “不不不，我吃过了，我不饿。”方有诚连忙说道。 他被这衙门里的人赶出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哪里敢去吃饭，还是等回家后再说吧。 “边吃饭边说吧，我知道爹您肯定没有吃饭。”方思勤却是说道。 “不了不了。”方有诚连连摆手。 “爹，您是不是担心没钱？”方思勤一语道破他的窘迫。 方有诚便不说话了。 最后在方思勤黑亮的眼神下，只难为情的点点头。 作为一家之主，他身上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他实在是不好跟自己的妻儿说，眼下被方思勤点破，他觉得异常窘迫。 “没事，爹，我跟娘有钱。”方思勤却是朝他笑笑，拉着他往前走，“爹，您说，哪里有吃饭的地方？我们去吃饭。” “真的不用了，爹真的不饿。”方有诚坚持说道。 “哎呀，爹，你不饿的话，我跟我娘还饿了呢，去嘛。”方思勤却是十分的坚持。 她这么的坚持不光是为了方有诚好，她也有自己心中的小算盘，或许是她担心方有诚的为人，担心他以后会大男子主义，所以便想着借此机会，打击打击他，也好杀杀他的锐气。 毕竟这时下可是一个男权社会，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家中说一不二，女人没什么说话的权利，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孩子。她怕等回家后，家中的一切便都要由方有诚做主了，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跟姚氏在一起，姚氏已经习惯了她出谋划策，两母女做事有商有量，相处愉快。 即使是她做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姚氏也会无条件的支持她。 但是方有诚没有跟她在一起过，到时候她想要做什么事，她担心方有诚阻拦她，甚至是呵斥她。 毕竟，她见多了这样的事情。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她的饭，以后，她说话的权利便能多上两分了，顺便，她也可以借着吃饭的机会，初步了解一下方有诚的为人。 虽然有着原主的记忆，但那记忆已经生疏了，而且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变呢？ 方思勤心思九曲回肠、弯弯绕绕，但姚氏却完全没想到这么多，见到方思勤如此心疼自己的爹爹，她心中也是十分的欣慰。 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没白养，在一旁说道：“有诚，既然思勤说去那就去吧，她心疼你呢，你别辜负孩子一番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去吧。”盛情难却，方有诚不忍拂了方思勤的一番好意，只得点头同意了下来。 衙门不远处就有一家小面馆，方有诚极少来这里吃饭，平常的时候，他都是在衙门里面吃的，衙门里有专门的伙房。 “老板，给我来三碗面条。”方有诚冲面馆老板说道。 姚氏正想要出声，说只要一碗就好，方思勤却是拉住了她，说道：“爹肯定是饿了，给他多点一碗吧。” “不用，我也不怎么饿，一碗就好。”方有诚连忙说道。 姚氏听到这话，便也明白了过来，若是专门给他点两碗面，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点了这三碗面，自己母女俩吃不下，等会他不忍浪费，肯定会吃完的。 “勤勤，还是你考虑周到。”姚氏低声同方思勤说道。 方思勤朝她笑笑，三人一起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将近一年不见，不知道为何，再见自己妻女，方有诚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搓了搓手，看向她们母女二人，神情既是有些尴尬，又是有些欣喜。 两人相顾无言，姚氏看着他，又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直到老板将面上来，姚氏才抹了一把泪，要将面夹给方有诚，“有诚，你都瘦了。” 可方有诚也跟她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也打算将面往两人的碗中夹，“我这也不怎么饿，你们母女俩多吃点。” 方思勤瞧见两人你推我让，说道：“爹，我们这次是特地来找你的，来之前，我们已经吃过了，所以您自己吃吧。” 方有诚听到这话，给她们夹面条的动作便顿了顿，姚氏则是成绩将自己的面夹到他的碗里，“是啊，有诚，你多吃点，我们也陪你吃一点。” 方有诚看着碗中冒尖的面，低下头，拿着筷子吃了起来，他吃得很快，呼噜呼噜的，风卷残云。 在方思勤跟姚氏没看见的地方，他的眼圈又红了。 “来，爹，您多吃点。”待他吃的差不多了，方思勤也将自己的碗中的面条拨给了方有诚。 一来是她先才吃的饱饱的，根本就吃不下，二来，方才方有诚跟姚氏互让面条的动作，让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好了一些。 “娘，咱们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跟爹说一说，让他回去后，也有个准备。”等方有诚吃完面条后，方思勤冲姚氏说道。 姚氏点点头，看向方有诚，将这段时间，方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先是说到方宝轩推方思勤入山坑的事情，当听到方思勤差点死去，方有诚眉头拧起，都恨不得冲回家将那熊孩子揍一顿了，听到方老太不肯给钱给方思勤医治，还要卖了她，方有诚双眼都有些发红。 “幸好，勤勤，幸好你没事，不然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瞧着还完好无损、水灵灵站在他面前的女儿，方有诚终究是红了眼眶。 瞧见他真情流露，眼中对自己的牵挂跟关爱真真切切，方思勤的心也软了一些，“爹，我没事，您别难过了。” “都是我的错，处处逞强，害你们母女俩吃了这么多的苦。”方有诚头次觉得，自己为这个家付出，毫无意义。 “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姚氏说道。 “爹，如今咱们已经分家了，以后在您的心中，是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重要，还是我跟娘重要呢？”方思勤问他。 见到方有诚不说话，方思勤便有些不高兴了。 “我就知道，在爹的心中，永远都是他们最重要。”方思勤扁着嘴，一脸生气的样子。 第219章 分析 “勤勤，我……”方有诚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这傻孩子，别说这些，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爹不孝顺。”姚氏在一旁为方有诚解围。 但实际上，她心中想要听到的答案，也跟方思勤差不多吧。 “爹娘我们是要孝顺，但我也不再会委屈了你们。”方有诚看着姚氏跟方思勤，认真的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们母女的，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总是想着爹娘，却经常忽略了你们娘俩。” “这次出来，我常常想到你们，每次一闲来我就想，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是在干活，还是在休息了？你肯定我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站出来。”方有诚又说道：“我不在家，让你们娘俩在家中受委屈了。” “有你这句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姚氏泪眼婆娑的说道。 女人就是这样，付出再多，再苦再累，有人心疼，有人说两句宽慰舒心的话，便也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时下的女人，骨子里面本来就有一种奉献精神，姚氏亦是如此。 方有诚不过是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她就感动的泪眼潺潺了。 “爹，如果这次我们没有碰到你，你打算怎么办？”方思勤却是在一旁问道。 “我可能会去码头上扛大包吧。”方有诚答道，“反正我有一股子力气，做什么都可以，等我扛包赚到钱了，再回去找你们。” “可衙门这些人这样的对待你，难道我们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吗？”方思勤又探头看他。 “思勤，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不畏强权说起来好听，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我不能承受的。” 方有诚苦笑一声，说道：“以前的我也是一个热血上涌的愣头青，从来不怕打架，可是现在我有了你跟你娘，我不怕坐牢不怕被打，但是我怕他们牵连到你们。” “是啊，思勤，衙门那些人我们可惹不得，这事就这样算了吧。”姚氏也在一旁说道：“以后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了。” “那爹就这样白白被他们打了，我想起就生气。”方思勤这会儿有些拿他当自己人，想到他方才受的欺负，她就有些气愤。 “没事的，不过就是挨一顿打，爹又不痛。”方有诚说道。 “爹，我问一您，您之所以来这衙门做事，真的是被县令看中了吗？”方思勤问道。 这是村里人的传言，大家都说他是在修河堤的时候干活卖力，正好县令经过，一眼就看重他。 虽然那些人传的有板有眼，但是方思勤是半信半疑的，毕竟当初说方有诚出事了的也是他们，如今方有诚有了消息，他们又怎能知道他的造化呢。 “算是吧。”方有诚点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方思勤，倒是跟村民们传言的也差不了多少。 原来他在修河堤的时候，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花甲老人也在做苦力，他想到家中的老父，心生怜悯，于是除了做自己的那份事外，也尽力的帮他干活，恰好那天县令大人过来巡视，发现了他，将他提为白役。 “爹，你们修河堤的话，是整个人村子的人在一块干活，还是分开的？”方思勤又问道。 “分开的。”方有诚答道：“我们一进去就被分开到不同的河段去了。” “我明白了。”方思勤点点头，心中思衬着：熟人多容易闹事，将他们分开，更便于管理。 “既然是县令大人提拔的您，我觉得他肯定不是想要让您当一个普通的白役，而是有心想要提拔你。”方思勤便又说道。 “或许吧。”方有诚摆摆手，强装释然道：“我现在都被他们赶出来了，说这些也无用了，以后跟你们回家务农也是一样的，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本来也不适应衙门里的弯弯绕绕。”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诉您，您很厉害，您是被县令大人看重的，您被赶出来，并不是因为您做错了事，而是您动了别人的利益。” 方思勤给方有诚分析道：“一般来说，衙门的位置都是有限的，若是县令大人要提拔您，那肯定是要别人让出位置来，即使是有空缺，那也是动了别人的蛋糕。” “或许吧，你说的对，他们在这衙门做得久，都是老梆子了。”方有诚说道。 方思勤点点头，“一般来说，白役虽然没有工钱，但其实，衙门也会拨一点钱给白役的，当然，我这也都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 “思勤，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吞了我的工钱？” 方有诚听到这点，也有些气愤了，他现在当不当衙役是无所谓了，但碰了他的钱，害他在妻女面前如此落魄，这让他有些忍不了。 “有诚，别管有没人侵吞你的工钱，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家也不差你那点工钱。”姚氏连忙说道。 她说这话，是怕方有诚去那找那些衙门里面的人麻烦，民不与官斗，她不想惹麻烦，她只想要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爹，您还想当衙役吗？您若是想，咱们就去那衙门蹲守，总能守到县令大人，跟他一诉不平，若是不想，那我们便另想办法，以后总也要为您讨回公道。” “不想了。”方有诚摇摇头，“能够见到你们，我已经很高兴了。” “以后我若是真当了衙役，怕是每天忙着公务，还没空陪着你们，在家种地，天天都能见到你们。”方有诚又说道。 说完，他便沉默了下来。 男人都想要一份事业，谁不想出人头地呢？ 就连方有福也想着来县城做事，哪怕只是给人家当学徒、做伙计，方有诚呢？他真就甘心吗？ 气氛一时沉默，少顷，方有诚看着方思勤，“勤勤，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变化真的好大，爹都快有些不认识你了。” 尤其是她方才说话，十分的有条理，就跟一个大人一般，他甚至觉着，她比自己都要强上几分了。 说到方思勤，姚氏就有话要说了，“孩子么，可不是一天一个样，以前我们家勤勤老被你家三弟的短命鬼欺负，现在他可不敢惹勤勤了，有时候还讨好她呢。” “你不在这些日子里，我们勤勤可厉害了，不但经常维护我，还想法子给家里赚钱，我如今还没饿死，这都是勤勤的功劳。” 第220章 话家事 姚氏还想着跟他说说方思勤的优点，方思勤连忙说道：“娘，您就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爹，得跟你爹说说你的优点，让他好好的疼疼你。”姚氏便说道。 “娘，这哪里是我的优点呀，分明就是您的优点，是您信任我，才愿意让我去做这些事情，若是在别人家，听到自家孩子要剪布做什么香囊，估计早就一巴掌扇下来了。” “这倒也是。”听到方思勤的话，姚氏点点头，觉得自己的功劳也不小。 “娘，咱们还是先不说这些了，先回家吧，再坐人家老板这里说下去，天都要黑了。”方思勤又说道。 这两夫妻许久不见，想说的话那真是说也说不完，若是再坐下去，怕是等到了城门处，又找不到的骡车了。 “对对对。”姚氏深以为然，招来店老板，付了面钱后，三人这才起身离去。 到了城门处，还有不少骡车在那里等着，方思勤跟姚氏选了一个面善的车夫，上了他的车。 方有诚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方才付面钱的时候，他就觉得尴尬了，这会儿又是坐大车，这更是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因为他知道，从这县城包车回家可不便宜，起码得五十文钱吧，五十文钱，自他成家后，身上就没沾过这么多的钱。 但眼下他又没钱，也不好开口问姚氏跟方思勤的，便只能坐在车上，闭口不言。 车上，姚氏跟方思勤挨着坐，方有诚坐在她们娘俩对面，方思勤不喜欢颠簸，一到车上，便将头靠在姚氏怀里了，姚氏一面伸手抚摸着方思勤的头发，一面继续跟方有诚说家中的事情。 “先前说到我们已经分家了，家里分了两亩田，三亩地，这点，倒是要多亏了你大哥，不然这地我们指不定分不到。” “我就知道大哥他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我不在，他总会照顾你们一些。”方有诚便说道。 “哼！”一听到方有诚这话，姚氏便来了火气，“你以为你那大哥他人好，他真会在照顾我们？你这可想多了。” 听到姚氏说这些，方有诚有些不明白了，“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跟大嫂吵架了？” “我跟大嫂吵架？呵，你还觉得你那个大哥是老实人？”姚氏冷哼一声，说道：“我之所以要跟先跟你说家里的事情，就是怕你被他们骗了。” “思勤，你跟你爹说说，你大伯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姚氏很厌恶方有仁，都不想要再提他以前干的那些事。 毕竟，对于三房、四房，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期待，但对于方有仁她一直算是比较尊重、比较信任的，因而，对于方有仁的所作所为，她才更感到恶心。 “娘，我不想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毕竟他是我大伯。”方思勤说道。 隔了快一年，她跟方有诚初次见面，她如今跟从前又变化那么多，如今的她，可不是方有诚的贴心小棉袄了。 眼下她若是说方有仁的不好，指不定方有诚还觉得是她在挑火，所以，她还是闭嘴吧，她说得再多，不如让他回家后，自己去看。 只要他不眼瞎，他就能看明白谁都他好，谁不是，若是他看不明白，冥顽不灵，那她就要另外想办法了。 但是她不说，姚氏可忍不了，“你不说，娘自己说，方有诚，我跟你说，你那个大哥，差点都将我们勤勤给卖了。” “你们家的人都是人贩子吗？你娘想要卖我们家勤勤，你哥也想要卖她，若不是勤勤机灵，就差点让他得逞了。” “娘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或许有可能，可是大哥，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方有诚拧着眉头，说道。 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个曾经为他挡风遮雨的兄长，会想卖掉他闺女。 “难道我还会说谎不成？你不信就算了！” 听到方有诚这话，姚氏有些不高兴，只道：“你以为你大哥是什么好人吗？我告诉你，当初他家思月被毒蛇给咬了，还是我跟勤勤忙前忙后，大半夜的拉着她去镇上找大夫看病，结果你差怎么着？” “思月被毒蛇咬了，她有没事？”方有诚对家里的人还是很关心的。 “她当然没事了，不过当初没有我们，那就指不定了，你大哥就请了村里的欧石玉来给她看病，还是勤勤提议说去镇上，最后我们连夜将她拉到镇上，找了大夫给她施针施药，这才救了她一条命。” “可人家可不知道感恩图报，救思月花了五两银子，当时家里没钱，勤勤就去给大夫签了欠条，结果这钱他们说是勤勤欠的欠条，就不肯还了。” 每次说起这事，姚氏便是义愤填膺，这事真让她跟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大哥他怎么会这样做？”方有诚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以前方有仁一直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不会？我会打络子，这事你知道的，当初大嫂说跟我打络子一起还钱，结果我教会她打络子后，她就没这回事了。”姚氏越说越气。 方有诚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只觉得半年多没回家，家里人变化太大了，在他看来，方有仁跟李氏，那是再老实不过的人了。 “我跟你说，这次他以为你发达了，对我们又开始热情了，若是知道你落魄的消息，他肯定又要远离我们了，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自己回去看吧！” 见到方有诚沉默不语，不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姚氏有些生气，扔下一句话后，便没再说了。 一直到进村，姚氏都没再跟他说这些事，她觉得他不相信自己，那便要让他自己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骡车一直到方家门口停下，村里很少来骡车，大人小孩们都探头看来，尤其是小孩，更是跟着车子跑。 “这莫不是方家老二回来了？”有人这样想着，见骡车停在方家门口，便也跟过来看热闹。 “呀，真的是方家老二。”见到方有诚从骡车里面出来，有看热闹的村们惊呼道。 第221章 我真没有当官 “叔叔婶婶们，好久不见，走，都去我家喝茶。”见到几个相熟的村民，方有诚招呼道。 “喝茶就不必了，我们就过来凑个热闹。”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说道。 “是啊，听说你在外面当官了，这是不是真的啊？”旁边又有一位老婶婶问道。 方有诚被这些人围着，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谁说有诚在外面当官啦？我家有诚没有，这都是别人乱说的。”还是姚氏出声为他解围。 这事也着实是尴尬，因为方有诚给里长托信的缘故，让里长误以为他在衙门当差了，又因为方老太是个大嘴巴，听说方有诚在城里当差了，她可是神气的不得了，但凡有人问她这事是否当真，她都是昂首挺胸的答道：“那里长亲自说的，还有假不成？” 所以，众人就这么信了，传来传去的，大家都觉得方有诚在城里当大官了，如今方有诚回来，这不尴尬了。 “怎么可能，有诚媳妇，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你婆婆都承认了，这还有假不成？”又有村民说道。 若是方有诚真的当官了，以后他们说不定还能找他办点事，占点好处。 “各位叔婶，你们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在城里当官，我那天就是在县衙里帮忙，恰好被他们看见了。”方有诚只得亲自解释道。 他可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明明就没有当官，自然是不能骗大家，以此来达到自己心中的虚荣。 可是他说了，大家也不信，还有村民说道：“啧啧啧，还说没有当官，这大车都坐上了，你若是没有当官，你哪里有这个钱坐大车啊。” “这骡车是我婆娘花钱请的。”方有诚解释道。 “嘁，我们可不信，你家媳妇跟女儿去县城好几次了，我就没见她坐过一次车，若不是你，她会舍得坐车？”众人都不信。 听到这话，方有诚真觉得有些无奈，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走回来算了，省得在这里跟大家解释不清。 “各位叔婶，今天我二弟刚回来，风尘仆仆的，招待不周了，过几天，再请大家来家里玩啊。” 这时候，方有仁听到声音过来了，他先是同众人拱拱手，然后热切的拉着方有诚的手，“二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哥都担心死你了……你瘦了不少，在外面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啊。” 他一脸真诚的看着方有诚，那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虽然方有诚有千言万语想要问问他，但眼下，见到他一脸欢喜的看着自己，他是真的不忍心问他，也不忍心试探他。 “大哥。”他也叫了一声。 方有仁更加高兴了，眼中甚至有了些微湿润，他用力的握着他的手，喃喃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方思勤刚将车夫打发走，转头瞧见方有仁脸上的神色，那老实巴交的脸上，真情流露，看着自己的兄弟激动、澎湃，可却又无法言表的心情，跃然于他的脸上，千言万语，就都在他跟他握着的手上了。 难怪方有诚不肯相信方有仁是那样的人，即使是自己，也都要怀疑她之前是不是误会方有仁了。 “走走走，爹娘早就在等你了，我们先进屋。”他放开他的手，拍打着他的肩膀，一脸欣慰的模样。 “爹，娘，我回来了。”进了门，方老汉跟方老太都坐在堂屋上方，方有诚进来，便是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给两位老人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下，子女从远方回来，都是要给爹娘磕头的，之前方有贵回来的时候，方思勤还不太明白，如今她却是懂了这时下孝道跟规矩。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方老汉看着方有诚，也是有些老泪纵横。 “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方有诚抬起头来，答道。 方老汉便伸出手，将他扶起来，方老太也在伸了一下手，今天的她，显得格外慈祥。 方有诚起身，赵氏给他搬了一条凳子来，“二哥请坐。” 方有诚同她点头道谢，这才坐下。 得知方有诚回来了，全家人都来了，方有贵也赶了过来。 见到方有贵，方有诚倒是有些意外，“有贵，你不是在县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福代替我去县城了。”方有贵答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方有诚点点头，虽然他心中还有些疑惑，但是他也没有多问，个中原因，等会他私下去问姚氏便是。 方有诚回来了，大家都显得很高兴，几个孩子在大人叮嘱下，都进屋同他问好，许久没见他了，几个孩子都有些怯生生的，尤其是方宝轩，都不太敢看他，就怕他知道他曾经犯下的错事，会收拾他。 闲聊了一阵后，方老汉用眼神示意了方老太一眼，让她吩咐家中的媳妇做饭。 方老太却是动也没有动，因为她还在等着方有诚的礼物。 怎么说，这么久没回家，这又是分了家的，他又当了官的，空手回来拜见爹娘，这总是有些不妥当吧。 然而，方有诚却一直好像没有这个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方老汉见他怎么用眼神示意方老太，她都不为所动，便看向赵氏，亲自吩咐道：“老三媳妇，你二哥回来了，你去给他下碗面条，多放两个蛋。” “是。”赵氏正欲起身，方老太却是遽然开口道：“老二，你是跟你媳妇姑娘一起回来吧？” “怎么了？”方有诚不解的问道。 “老二，你别听你媳妇姑娘说的胡话，虽然咱们分家了，但那都是事出有因，我跟你爹，实际上是不愿意分家的。”方老太又说道，她以为方有诚没有带礼物回来，是姚氏跟方思勤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我没有怨过爹娘。”方有诚连忙答道。 “既然没有怨过爹娘，那我只就直言了。”方老太看向方有诚，说道：“如今你在外面也混出了一些名堂，在村里也有了一些地位，别人都敬着你，但你回来看望爹娘，空手而来，总有些不太好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方老太的脸色更厉了一些，对于方有诚这样做，她的确是很不满。 第222章 我真没有当官（二） “孩子才刚回来，你同他说这些作甚。”方老汉连忙说道，他不想要因为这事，跟方有诚离心。 “不是我要说这些，是这事就是这个理。”方老太绷着脸，答了一句。 方有诚对方老太的为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但往日里，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他也没有什么自己可支配的财产，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没想到今天他才刚回来，方老太便直言同他讨要礼物，这让他既是惊讶，又有些尴尬。 “爹，娘，不是儿子回来不给爹娘带礼物，实在是孩儿囊中羞涩啊。” 方有诚深吸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儿子并非如同传言所说，是在外面当官了，儿子上次在县衙碰到里长，纯属意外，托他带信回来，也是怕爹娘担心，万万没有想到，让爹娘误会了。” “你……”听到方有诚的话，不仅仅是方老太不信，方老汉也是有些不信。 “这别人传得有板有眼的事情，都成假的了？”方老汉睁着眼睛问道，身子微微前倾。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忘了，村里之所以有这个传言，不仅仅是里长的原因，更是因为方老太的大嘴巴。 若不是每次别人问起，方老太都是高昂着头，一脸高傲的表情，别人也不会这么相信方有诚就在外面当官了。 后来谣言越演越烈，就连方老汉也信了，方家人笃定，方有诚就在县衙当大官了，他们甚至商量着，等方有诚回来，怎样劝服他，让他别分家了，再将这家合起来。 然而今日，方有诚竟然说他根本就没有在县衙做事，更没有在外面当官。 眼下，这个梦幻泡沫被方有诚亲自戳破了，方老汉等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能接受。 “你信他，他肯定就是当官了，之所以这样说，是怕我们去占他的便宜呢。”方老太说道。 “爹，娘，我真的没有骗你们，这事情，要骗也骗不过去是不是？毕竟我若是在县衙做事，那肯定不能在乡下待太久的。” 方有诚解释道：“可我真的没有当官，我也跟衙门没关系，我当初就是在那里服徭役。” “那你……那你为何坐马车回来？”方老太又问道。 “那不是马车，那是骡车，是我在城里挨了顿打，受了伤，我婆娘心疼我，才租了车夫。”为了让众人相信，他将他挨打这么难为情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们若是再不信的话，他都要脱掉衣服，将他身上红肿的地方露给他们看一看了。 “没当官，没当官……”没想到方老汉等人却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是喃喃自语这几个字，有些不能接受的样子。 方有仁也是有些不能接受，他还以为这次能抱大腿了呢，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当官？ 不过，虽然他没有当官，可他家中的妻子孩子有用啊，跟他打好关系，准没错。 这样想着，在方家众人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方有仁却是走过来，拍拍方有诚的肩膀，“没当官就没当官，只要二弟你能平安回来，我们就很高兴了。” “是啊，二哥，没当官就没当官呗，只要人没事就好。”方有贵也在一旁接话道。 “大哥，四弟。”方有诚看了这两个兄弟一眼，重重的点点头。 他真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方有仁竟然是第一个过来安慰他的，这让他心中熨帖极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再想起姚氏跟方思勤说的那些话，方有诚心中又动摇了。 自己大哥不可能是那种人，不可能是。 回来的路上，方思勤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假装在外面被人骗去赌博，输了一百多两银子，这样，便能够试出他们是怎样的人了。 方有诚本来是有想过这么多，但现在，他又动摇了起来。 他不忍去试探自己的大哥的心，若是他先去试探他的心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对这份兄弟情不够真诚？ 试探人心有什么用？方有诚想到自己的名字，有诚，便坚定了起来，他不会这样做的，他不会用这种方法去试探。 方思勤瞧见方有诚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的主意又失败了。 看来在某些方面，方家兄弟还是有共同点的，比如说都不肯拿假的去试探忍心。 所以，先前她给方有贵出这主意失败了，如今给方有诚出这主意她又失败了。 不过她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唯有太阳跟人心不可直视，人心是试探不得的，无论得到的结果如何，你却已经先辜负了这份感情，破坏了这份信任。 哎，以后她再也不给别人出这些试探人心的主意了。 大不了就走些弯路，让他们自己品味，让时间来证明。 “思勤，我们走吧。”瞧见方有诚跟方有仁、方有贵热络的样子，姚氏心中不悦，扯了扯方思勤一下，拉着她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姚氏还有些愤愤不平，“你爹真是个牛脾气，跟他说了方有仁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偏偏不听，我看到他们那样子，就生气。” “好了，娘，您就别生气了，没事的，让他们去做好兄弟呗，只要咱们将财政大权牢牢掌握着，爹就翻不了天去。”方思勤说道。 “哼，你瞧你大伯那样，对你爹多好啊，就让他去讨好去，他看他能得到什么好！”姚氏想想也是，只要钱粮都在自己这里，随他怎样作，自己也不会有损失。 “别想这些啦，爹回来了是好事。”方思勤咬咬唇，又拉着姚氏的衣裳看着她，说道，“娘，我有些饿了。” 姚氏看着自己这软乎乎的女儿，便也顾不上生气了，只放软了声音，“好好好，娘这就去给你做饭，不想这些了。” “记得给爹也做一份。”方思勤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 “不给他做，正房不是给他了下面条嘛，我就看他能不能吃到。”姚氏余怒未消。 方思勤摇头失笑，她知道姚氏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肯定会给方有诚做饭的，同样，她也知道方老太的为人，方有诚身上既然没有了利益，她肯定不会给方有诚做饭的。 第223章 温馨的一家人 果然，在方思勤跟姚氏吃饭的时候，就见方有诚跑回来了。 姚氏捧着碗，扭过头去。 方思勤则是笑眯眯的问道：“爹，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方有诚答了一句，方思勤便道：“那我去给爹盛饭。” 说罢，便放下碗，站起身来。 “勤勤，你别去。”姚氏将筷子一放，嘲讽道：“你奶给人家准备了饭呢，你还盛什么。” “就是不去你奶家，人家大哥也是欢迎他去吃饭的，何必在自家吃。”姚氏又补充了一句。 “娘，爹肯定是想要跟咱们一起吃饭，所以才不去他们那吃的。”方思勤笑眯眯的看着方有诚，“爹，您说是不是呀？” “呃……是。”方有诚违心的点了点头。 “娘，您瞧，爹是专程过来陪我们的呢。”说罢，她便出去给方有诚盛了满满一碗饭来。 瞧见自己碗中的饭，方有诚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可都是白米饭，闻着就香，即使从妻女如今的状况来看，她们应该不算穷困，但一向是穷惯了的他，还是有些不敢下筷子。 “勤勤，爹吃不了这么多，你再给爹拿个小碗来。”方有诚便说道。 “爹，吃吧，这是娘专程给您做的，若是往常，娘肯定不会做这么好的饭菜的。”方思勤便说道。 “我……”方有诚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看向姚氏，“难为你了，我这次出去了半年，一文钱也没给家里拿回来，可你还这样对待我。” “爹，您知道娘对您的一片心思，就更应该好好对待娘，不该惹娘生气才是啊。”方思勤拿起筷子，在一旁说道。 “对不起，甜甜，我错了。”方有诚干净利落的同姚氏道歉。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假的，可方才大哥对我这样真诚，你也看到了，我相信他也不是假的。”方有诚又说道。 “那勤勤明明给你出了主意，你为什么不试探呢？”姚氏逼问他。 还是方思勤在一旁打圆场，甚至向方有诚认错，“娘，人心本来就不可试探，方才是我错了，爹，是我不懂事，出了这样的馊主意，您别生气。” “你瞧瞧，我家勤勤多懂事。”方有诚听了方思勤的话后，心中熨帖极了，自家姑娘，真的是太懂事了。 方思勤也不想要这么懂事，但她毕竟不是方有诚的亲女儿，她可不能向姚氏一样，不管不顾的同方有诚闹，生他的气。 她现在要做的，就该是让方有诚觉得，自己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而不是火上浇油，等着方有诚来哄，来宠。 她来到了这里，占据了姚氏一片全心全意的母爱，她就已经满足了，剩下的父爱，跟友爱，她自己努力去争取便是。 就是一个不怎么好的父亲，她也会尽力去包容他，慢慢去改变他。 现在，她又有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就是让方有诚也跟姚氏一样，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将方有诚彻底的拉到自己这个阵营里面来。 他们是一家人，她不希望出现那种家人离心的事情，她希望他们一家人好好的，为此，只能够是她多付出一些了。 所以，在她觉得她没有彻底得到这份父爱之前，她不会任性的。 “勤勤，你怎么回事，娘对你怎么好，怎么你今天竟是站在你爹那边，净帮着你爹说话了。”姚氏不高兴的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些酸味。 “娘，吃菜。”方思勤也不辩解，只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然后看向方有诚，“爹，您也夹呀。” 见到她并没有帮方有诚夹菜，姚氏又高兴起来了，“哼，我闺女果然是最疼我了。” “我当然疼娘亲了，我最喜欢娘了。”说罢，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方有诚便在一旁说道：“勤勤，你只给你娘夹菜，不给爹夹菜，爹要生气了。” 方思勤便道：“娘，你看爹爹这么可怜，你就给他夹一筷子菜好不好？” 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姚氏这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便宜你了，若不是我家勤勤开口，我都不让你吃。” 说罢，她那紧绷着的脸却是也化开了。 家中的气氛登时变得温暖起来，甚至姚氏跟方有诚的话语，都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了。 毕竟是多日不见的夫妻了，这感情，可真不是盖的，虽然姚氏方才生方有诚的气了，但心中还是惦记着他呢，知道他先前被打了，这会儿吃过饭了，方有诚主动去洗碗，而姚氏，则是翻箱倒柜的去找药膏。 待方有诚洗了碗进来，姚氏也将药膏找到了，她同方有诚说道：“水在鼎锅里，你先洗个澡，然后擦点药，药跟衣服我都给你找好了。” 说罢，便牵着方思勤走了出来。 农家煮饭快，小锅里煮饭，大锅里煮菜，灶口再挂着一个大鼎锅，等菜熟了，水也烧好了。 方有诚瞧见姚氏烧好的水，准备好的衣物，心中只觉得暖乎极了，只是姚氏对他越好，他心中便越是内疚，这会儿，躺在澡盆里，他只恨不得马上就能够起来，帮家里去干活、去赚钱，以此来回报姚氏对他的一片心。 洗完澡后，方有诚叫姚氏进去帮他擦药，方思勤则是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两夫妻的窃窃私语声，她怕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便去院子玩了。 等她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屋门也打开了，看来方才姚氏是真的在给方有诚擦药，并没有做别的。 “勤勤，外面冷，回来了。”姚氏朝方思勤喊了一声，方思勤便跑了过来，“娘，您给爹擦好药了？” “擦好了。”姚氏不疑方思勤话里有它，只点点头。 方思勤便也点点头，走进了屋子。 瞧见方有诚坐在床上，她冲他甜甜一笑，问道：“爹，您还痛不痛啊，您没事吧？” “爹没事。”方有诚摇摇头，只是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女儿面前被人打一事，他心中就有些难为情。 “你瞧，勤勤多关心你，自打你不在家，她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姚氏在一旁说方思勤的好。 方思勤也在一旁说姚氏的好，“爹，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娘想您都想疯了，私下里哭过好多回，我都瞧见几次了。” “对不起。”听到妻女的话，方有诚心中怪不是滋味的。 第224章 温馨的一家人（二） 当初他因为出于孝道去服徭役，是他没有将妻女放在第一位，不过如今他也想明白了，这些年他为爹做的，为方家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以后他更多的便是顾着自己的妻女了。 “以后，我会更多的顾着你们。”方有诚开口说道。 姚氏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方有诚点点头，缓缓说道，“自小我就给家里干活，从未偷懒过，该给家里做的事，我没有少做一分，上次更是代替爹去服徭役，这些年，我对爹娘，对方家，我问心无愧。” “如今既然已经分家了，我自然是要将我的精力放到你们娘俩身上、放到咱们这个小家上来了。” “当家的，听到你这话，我真是……”姚氏激动的眼圈都红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以后，可要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别你爹娘一叫，你又找不着北了。”姚氏又说道。 “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愚孝之人。”方有诚说道。 方思勤在一旁腹诽连连，您老还不愚孝，那谁愚孝？ 不过她面上也是跟姚氏一样，一脸感动的样子。 方有诚拉过姚氏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又拉过方思勤的手搭在姚氏的手上，最后，他将两人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男儿不会说太多的话，一切尽不在言中。 今天方有诚回来了，两母女便也没有做女工，而是靠在方有诚的身边，同他低声的说着话，说着说着，方思勤都开始打瞌睡了，姚氏才说道：“当家的，你看咱们今晚上该怎么睡呢？” 他们家就这一个床铺，如今方思勤年纪也大了，再跟他们夫妻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不好。 上半年的时候，方思勤身材还颇为干瘪，看着跟个七八岁的稚童一样，但这大半年来，她长高了不少，也发育了一些，而且男女意识明显加强了，若是她第二天醒来，方有诚也睡在这床上的话，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个简单，我睡地上就行。”方有诚说道。 “那怎么行，这天气，地上多冷啊。”姚氏连忙摇头，她可心疼方有诚了呢。 “没事，我身体好，以前在外面，也常常是睡地上的。”方有诚坚持道。 “那我给你打个火盆，等明天，咱们在这屋子里摆一张小床。”姚氏说道。 如今方有诚回来了，这个屋子明显就不够大了，况且方老太都说了，要他们明年开春就搬出去，盖房子一事，真是刻不容缓了。 姚氏起身，先将方思勤抱到了床里面，帮她盖好被子，这才搬来凳子，从橱柜顶上拿下一个麻袋，解开，里面是一床破旧的褥子。 这是他们这些年垫的老褥子了，这几个月她们赚了钱，方思勤便装罗着换了新褥子、新被子，原先方思勤还打算将这旧的扔掉的，她舍不得，便用麻袋装着，放在了橱柜顶上，没想到刚好派上了用场。 将这破褥子铺在床边，姚氏又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张床单铺在上面，又搬了一床棉被出来。 这棉被倒是新的，因为当初她说这里的冬天会非常冷，方思勤便买了不同厚度的棉被，这棉被重达十四斤，是天最冷最冷的时候盖的。 如今方思勤身上盖的棉被是十斤重的，母女俩睡着，晚上倒是暖呼呼的。 帮方有诚打好地铺后，姚氏还要去给他点炭盆，方有诚却是伸手，将她拉住了。 姚氏转过身来，就见方有诚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声音低哑的说道：“甜甜，我不用炭盆，有你就行了。” 说着，便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方思勤睡得正香，可半夜里，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她初时还不知道，半响才反应过来。 我的天！ 必须分房睡！ 必须盖新房！ 再过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依然继续，方思勤睁开双目看着头顶的麻布帐子，都想要转脸偷看了。 但她忍住了。 她是好孩子，她是好孩子。 她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 或许是太累了吧，又或许是因为她上辈子是条单身狗，这辈子也是个不懂此中滋味的小姑娘，所以，在这样的声音中，她竟然又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起来，她听到外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她趿拉着鞋子出门，瞧见方有诚在走廊上劈柴，姚氏则是蹲在灶火前烧火。 瞧见方思勤起来，她冲她一笑，“勤勤，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方思勤看着她面色红润的样子，无声的笑了下，然后搬来小凳子，坐在门口醒醒睡意。 方有诚为人如何的暂且不说，力气还是有的，平常在方思勤看来，很累的劈柴的活，他做来，是轻轻松，几乎一刀下去，一根柴便断成了两截。 方思勤吹了一会儿冷风，也清醒些了，便拿着杯子刷牙，打开水缸一看，水缸也是满满的。 嗯，挺好。 虽然当初方有贵说要帮她们母女俩挑水，但他也就是挑了那一次，后来分家了，他也就再没提这回事了，如今方有诚回来了，家中这些累活总算是有人干了。 “勤勤，你起来了？”瞧见方思勤蹲在那里刷牙，方有诚同她打了声招呼。 方思勤点点头，吐完口中的盐水，才问道：“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也是刚起来不久。”方有诚说了声，然后继续劈柴。 等方思勤洗漱好了，他的柴也劈完了，这会儿，他正在将柴火整理好，堆砌到墙边。 本来这会儿他该歇息了，但偏偏，大房的李氏也出来劈柴了，她是女人，劈柴的力气可不如方有诚，“咣咣咣”的，一根柴要劈好久才能被劈成两半。 瞧见自家大嫂这么累的样子，方有诚二话不说，便向前帮忙了。 姚氏煮好了粥，正打算叫方有诚吃饭，转头瞧见方有诚竟然在给李氏干活，姚氏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她当即将粥端到屋里，叫上方思勤，将门一关，都不想搭理他了。 方有诚帮李氏劈了一会儿柴，觉着他们的柴火够烧几天的了，转身要去找自己的妻女，回头，人不见了，门也关了。 第225章 换一种方式 “哎……”他走到门口，先是叫了姚氏一声，随后“咚、咚、咚”的敲门，姚氏气恨的坐在屋里，“别管他。” 最后还是方思勤过去将门打开了。 “怎么又生气了？”方有诚走进了屋子，瞧见姚氏黑沉的脸色，便问了句。 方思勤关好门走过来，方有诚哄了姚氏一会儿，见哄不好，便看向方思勤，“勤勤，你娘怎么了？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爹，您看不出来嘛，娘生气了呗。” 这次，方思勤的脸色也不似之前的和颜悦色，方有诚总算是反应过来，知道问题可能是出在自己身上了，便问道：“好勤勤，你帮爹哄哄你娘吧？” “爹，这可是你惹娘生气了，我哄可没用。”说罢，她便盛了粥，自顾自的吃着。 “甜甜，你说我这错在哪里了？是我帮大伯家劈柴，你不高兴了？”方有诚试探着的问道。 “你说呢？”姚氏反问了他一句，“我都跟你说了他家是怎样的人，你为何还要帮他？你是在跟我作对吧！” “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这用得着生气什么？”方有诚便说道。 方思勤便在一旁笑道：“爹，您觉得是举手之劳，可娘觉得不是，大伯娘有大伯，您去帮她劈柴算什么事？若按照您这样说，那以后娘若是去给大伯擦汗，您也不会生气咯？” “对，我家勤勤说的对。”姚氏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被方思勤这么一说，她越发是有了理由，“按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去给别的男人擦汗，那也是举手之劳。” 这下，轮到方有诚黑脸了。 “我不许。” “呵，你凭什么不许？这也是举手之劳。”姚氏揶揄他。 方有诚沉脸看她，姚氏也不甘示弱，瞧见他们这孩子气的模样，方思勤便给他们一人舀了一碗粥，“好了，爹娘，都别生气了，喝粥吧。” “爹，娘是吃醋了，生气您去给大伯娘劈柴，所以才会故意气您的，您作为一个大男人，可不能还反过来生娘的气。”方思勤柔声说道。 方有诚想想也是，便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不帮她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姚氏得了台阶，便也顺着走了下来。 方思勤在一旁暗暗想到，先不让方有诚给他们经济上的帮助，再不让方有诚帮他们干活，看那方有仁还会不会对他这么热络。 刚吃完早饭，方有诚便看向姚氏，“甜甜，我们家分了哪些地，你带我去看看吧？” “你急什么，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急着要去下地干活？”姚氏嘴上这样说着，但却还是站起身来。 “你知道我就是一个庄稼汉子，回来了，不看看自己家的地，我不习惯。”方有诚说道。 “行行行，那我就带你去吧。”姚氏没好气的说道。 “勤勤，我带你爹去下地了，你乖乖在家啊。”临走之前，姚氏又同方思勤叮嘱了一句。 “去吧。”其实方思勤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但是想到等会红玉或许回来找她，所以她还是暂时在家吧。 在家中待了没多久，红玉果然过来了，“勤勤。” “红玉姐姐，你来啦。”方思勤请红玉进屋坐下，然后起身将早上剩下的粥跟小菜端了上来，“红玉，你还没吃早饭吧？” “这……”红玉瞧见桌子上的食物，怪不好意思的。 “别不好意思，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方思勤说了句，关上了门，“快些吃，别让我堂姐她们看到了，不然她们指定要说我偏心了。” 本来红玉是不好意思吃的，但是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来，只点点头，“嗯。” 这会儿又不是农忙，她家一向是吃两餐的，方思勤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给她留了早饭。 吃完饭，两人便又开始做起香囊来，红玉年纪小，悟性大，这香囊本来就不难做，除了画画她还不怎么会之外，别的她都会做了。 她手脚麻利，从不偷懒，方思勤很喜欢她这种品格，便同她说道：“红玉姐姐，我娘给你的工钱，你都上交了家里吗？” “嗯。”红玉点点头，“我家还有弟弟妹妹呢，不上交给家里，我总不能自己拿着吧？”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拿着？”方思勤不解的看着她，“红玉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我估计你爹娘都会给你相看人家了，你就不想要给自己留些体己钱？” 红玉闻言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可是我娘知道婶娘给了我多少钱，若是我敢藏私的话，她一定会打骂我的。” “没事，以后我每天都多给你五文钱，但是你不要跟你那个娘说了。”方思勤便说道。 “这怎么行，我一个小丫头，也做不了什么事，哪里值当这么多工钱啊。”红玉连连摇头。 方思勤便道：“既然你不同意这种分法，那这样吧，以后你就给你自己做香囊，我给你卖，利润分我两成，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红玉听到方思勤这样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知道方思勤是想要帮帮她，但是她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她是来给她做工的，哪里能学了她的技术，还将她这份技术据为己有呢？ “思勤，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你不划算。”红玉连忙摇头道。 “我怎么不划算了？你还分我两成利润呢。”方思勤笑着劝说道，在这村里，红玉算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勤劳善良，她希望她的日子能够过的更好些。 “除非你占五成利润，不然我不会同意的。”红玉便说道。 “你个傻姑娘，别人只嫌弃我占的多，怎么你倒是反而嫌弃我占的少了？” 方思勤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辛辛苦苦做的香囊，而我就动动嘴皮子，就占去了五成利润，你舍得？” “要不是你，我一文钱利润都占不到，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红玉便说道。 听到她这样，方思勤越发喜欢她了，又跟她推搡了一番，见她坚持，她也只得点点头，“那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第226章 给你一文钱买糖 如今她做一个香囊，批发价能卖到八文钱，而物料成本不到两文钱，纯赚八文钱。 以红玉的速度，每天做十五个不成问题，就算是分她一半的利润，她每天也能够赚四、五十文钱，就算她每天上交十文钱给她娘，她还能得到三十来文钱，这样一个月，她就能够攒下一两银子了，也还算不错。 不过她们之所以能做这么快，是因为香囊上挂着的络子都是方有仁提供的缘故，等这些络子消耗完了，若是她们要重新打络子了，那速度肯定会慢下来。 还是得想个办法，让大房他们，主动帮她干活才行。 嗯，以方有仁的性格，他若是想不到别的赚钱的好法子，不需要自己想什么办法，他肯定会让李氏等人继续给自己打络子的。 这样想着，她决定给他点甜头，先还给他一点钱。 上次他拿来的那些络子，她还没给他，想必他都等急了吧。 不过，自己可不能痛快的给他钱，不然他又会觉得自己的钱很好赚，又会想别的歪主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然是小小农家，但是也需要斗智斗勇呢。 “思勤，你在想什么？”瞧见方思勤画着画着突然走了神，红玉便问了她一句。 “没想什么。”方思勤摇摇头，继续拿起笔画了起来。 刚画了几笔，门就被敲响了，方思勤一听门外的声音，真是说曹操就到，她的好大伯找上门来了。 “大伯。”方思勤走过去，将门打开，“有何贵干呀？” “侄女呀，你这次去县城将络子卖了没有？”方有仁搓搓手，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笑来，看着更憨厚了。 “卖啦。”方思勤抬头看向方有仁，说道：“我本来打算将这钱拿来给你的，只是我爹昨天被人打伤了，这钱我得留下来给我爹看伤。” “哦，这样啊。”方有仁看着方思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今方有诚也回来了，他总不能跟他们来硬的吧。 可是，若是他今天不将这钱讨回来，这小丫头肯定又会想一个鬼主意，不肯还他钱了。 正在他琢磨着该怎么说话的时候，早就侧耳在自家门口听墙角的方思云忍不住冲了出来，“方思勤，你什么意思，这是我家的钱，你凭什么留着给你爹看病？” “你快点将这钱还给我们！”方思云气愤的说道。 “是，你快将这钱还给我们。”方思兰也撑着腰，站在自家姐姐后面，气鼓鼓的看着方思勤。 “我……”方思勤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红玉见到外面好像吵起来了，便从屋里冲了出来，见到方思云两姐妹气鼓鼓的看着方思勤，她便站在方思勤面前，维护道：“怎么了，你们怎么能够以大欺小呢？” “我们怎么以大欺小了，她欠了我家的钱不还啊！”方思云义正言辞的说道。 “怎么可能，勤勤才不是这种人。”红玉便维护道。 “怎么不可能，她……”方思云大声将这事说了出来，正巧方有诚跟姚氏回来了，见到这里的事情之后，连忙跑了过来，“怎么了这事？” “娘。”方思勤看向姚氏。 “勤勤别怕。”姚氏走到方思勤面前，瞪着方有仁，“大伯你这是想做什么呢？趁我不在家，欺负我家女儿是吧？” “二弟妹，你误会了，我……”方有仁这会儿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倒是方思云，巴拉巴拉的将事情倒豆子一样的都倒了出来。 方有仁看着方有诚，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二弟，我若是知道思勤这孩子留着钱是要给你看伤的，我怎么也不能向她讨要。” “思勤，将钱给你大伯，爹不需要钱看病。”方有诚得知来龙去脉后，沉下来脸来，同方思勤说道。 “爹，可是你伤这么严重，不看大夫怎么行呢？”方思勤脆生生的说道：“您昨天不还说，大伯是您的兄弟，您跟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思勤，听话。”方有诚虽然愿意为别人付出，但他是个不强迫别人为他付出的人。 “行，那我将钱给他就是了，爹你别生气。”方思勤说着，便将钱还给了方有仁，又说道：“大伯，这钱我可没有赚你一分，我走了二十多里路，才帮你将这些络子卖给了县城的一家铺子。” “我知道，辛苦你了。”方有仁说着，从方思勤给他的这些钱中，拿出一文钱来，“来，这一文钱你收着，拿去买糖吃。” 看着这一文钱，方思勤真是“呵呵”了。 若是平常方有诚不在，那一文钱也是钱，她也是要收的，但是今天方有诚在这里，她可不会要他的。 便道：“不用了，我爹说了，大伯你们赚钱也不容易，这钱您还是留着给思兰妹妹买糖吧，我不爱吃糖。” 说完，她便走进屋子去了。 方有仁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姚氏跟方有诚也进了屋，他怕方有诚误会了，连忙在他背后道：“二弟，方才的事情你别误会了，我没有过来逼她还钱的意思。” “没事。”方有诚摇摇头，“外面冷的，大哥你快回去吧。” “那行，那我赶明儿让你大嫂买点菜，咱们兄弟好好的喝一盅。”说罢，他便也进屋里去了。 “你瞧你这个好大哥，趁着我们不在家，逼着勤勤要钱呢。”一进屋，姚氏便冲方有诚说道。 方有诚抿着唇，沉默不语，倒是方思勤，在一旁摇摇头说道：“娘，这事倒是也不能全怪大伯，我也有错，虽然大伯说了一个月之内将这钱给他就好，但是我有了钱本来就该先还给他们，是我错了，还想将这钱留下来。” “你也是想要留给你爹看病，你做的没错，本来就是你大伯他说话不算数，当初强买强卖不说，明明说好的一个月，你昨天才去县城卖了一点钱呢，他就巴巴的过来要钱。”姚氏轻哼一声。 “娘，这事都过去啦，咱们别说这些了。”方思勤笑着转移了话题，“你带爹去菜地里看了吗？” “看了，你爹还夸你奇思妙想呢。”姚氏说起这事，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第227章 上山烧炭 “那就好，我还怕爹说我浪费家里的地呢。”方思勤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怎么会，你这孩子有想法，比爹强。”方有诚说道。 其实刚刚跟姚氏出去，姚氏在方有诚面前说了方思勤不少好话，其实不用姚氏多说，在方有诚的心中，方思勤就是他的亲女儿。 只是方思勤担心他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中，姚氏也怕他会看轻方思勤，所以一个装作乖巧的模样，一个则是拼命在他的耳边给对方说好话。 因为有红玉在这里，所以一家人说了两句后，便也没再说了，红玉瞧见方有诚回来了，倒又有些不太自在了。 只低着头，同他招呼了一声，“方二叔。” 方有诚也和善的冲她点点头，“来找思勤玩啊。” 红玉本想要说自己是被方思勤雇佣的，但是她又想到，思勤将自己当朋友，若是她生疏的回答自己只是过来做事的，肯定会伤她的心，便也点点头，“嗯。” “挺好，我女儿没什么朋友，你以后常来。”方有诚和善的说了句。 怕自己在这里，两个姑娘会不自在，他又出去了。 这屋子实在是小，多一个人，便显得有些闷了起来，姚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帮着缝了两个荷包，便起身出去做饭去了。 过了一会儿，方思勤听到窗户后面传来了声音，她打开窗子一看，原来是方有诚在清理沟渠。 过了一个秋天，屋后的排水沟里面全是枯叶，家里也没人想到这一茬，倒是方有诚，一回来，便闲不下。 时间一晃，方有诚也回来几天了，这几天，方有诚可没有闲着，田地里没什么活做的，他便在家里找活干，清理沟渠、清除杂草、修葺屋顶，他没一刻闲着。 有他在家中，方思勤跟姚氏的事情少了不少，至少天晴的时候，去地里面将大棚顶掀开，让蔬菜们晒晒太阳的事情，不用她们去了，这事，每天就交给方有诚了。 劈柴挑水，去地里面摘菜，这些活都是方有诚干。 若不是他做菜不如姚氏，他连做菜的活也想要抢过去了。 方思勤见他每天好像闲不下的样子，便也想要给他找点事情做，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该给他找点什么事情。 本来这会儿应该让他帮忙找地基、建房子的，可是她前几天，还可怜巴巴的说要抠下给方有仁的钱下来给他治病，这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盖房子了，她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虽然目前来看，方有诚给她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丈夫，但在她这里，他并未给过她什么感动，所以她还是想要再多观察观察他。 她自己倒是有不少的事情做，打络子、编手绳，还有做香囊，这些还都需要人，但是她觉得她若是让方有诚做这种事，他或许不会愿意。 而且，她也不想要让他做这种事，男人嘛，还是要去做外面的事情，这样才能够撑起一个家，天天做手上的事情，算个什么事。 她承认，她对姚氏跟方有诚是区别对待的，姚氏干农活，她怕她累着了，但是方有诚，她是觉得他目前一天太闲了，她觉得他只有在外面干活，才能锻炼他的力量跟胆魄。 哎，采药的活计倒是不错，能赚钱，只可惜方有诚一时之间怕是也学不会。 正当她整天琢磨着该让方有诚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方有诚却是跟姚氏商量着，主动要往上山去了。 “甜甜，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想去山上烧些炭来卖。”方有诚说道。 “你去烧炭？”姚氏有些心疼他，“这天寒地冻的，去烧什么炭，家里平常煮饭烧水留出来的木炭就足够过冬了，你就是辛苦上山烧炭，怕是也卖不了几个钱。” “不管卖多卖少，这总归也是一个收入。”方有诚便说道。 “家里不差你这个收入，我跟勤勤在家做香囊，比你烧炭赚的钱要多得多。”姚氏不放心他上山，“这天越冷，山上便越不安全，许多野兽这会儿都饿极了，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有人山上烧炭烧炭的，结果被豺狼开膛破肚了。” “你们娘俩赚得钱，以后就留着给勤勤做嫁妆便是，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你们娘俩养着不成？”方有诚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跟我四弟商量好了，我们明天结伴上山，不会有危险的。” “你都跟你四弟商量好了？这么说，你今天说是跟我商量，实际上是先斩后奏咯？”姚氏不善的看着他。 方有诚见她生气了，自己也只是憨厚的笑，“我知道你会让我上山的，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人，尤其是不能接受让妻女养着，他觉得一个男人必须要做的事情便是养家糊口，这段时间他在家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过的却有些压抑。 好不容易，他才想出了个烧炭赚钱的主意，这山上，他是去定了。 方思勤倒是没想到，在她还绞尽脑汁为他想活干的时候，他竟然对自己这么狠，自己说要去山上烧炭。 去山上烧的炭，跟家里生火做饭遗留下来的木炭不一样。 去山上烧炭，先要砍树，将树木砍成一样大小的木条，然后做土窑，最后点火将树木闷着，一窑炭出来，需要好几天。 这大冷天的，去山上待几天，吃不好喝不好的，这也是姚氏担心他的地方。 姚氏见自己说不定方有诚，便转头看向方思勤，想让自家女儿聪明，口齿伶俐，说不定能让方有诚改变注意。 但方思勤正想要试探下方有诚呢，她可不会用心去劝方有诚，只是客套的劝了几句，“爹，我跟娘可以养你，你就别去山上了好不好？” 以方有诚的性格，她越说能养他，他就非得去山上不可。 果然，她这话刚说完，就听到方有诚说道：“傻孩子，爹是男子汉，怎么能让你们娘俩养，爹以前还答应给你买头绳呢，可是到现在，都没能买给你，等这次，爹上山烧完炭，就有钱给你买了。” 第228章 我相公不见了 “爹，我不要头绳了。”方思勤抬头说道：“娘亲已经给我买了。” “你娘是你娘，爹是爹，就是你不要买头绳，爹到时候给你买其他的也行。”方有诚便说道。 方思勤见说不动方有诚，只转头看了姚氏一眼，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已经尽力去劝了。 姚氏见连方思勤都劝不动他，便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要去就去吧，我去给你准备干粮。” 说罢，她便出去了。 她出去给方有诚做面饼，方思勤也大方的将自己竹制水壶拿了出来，“爹，这个给你，这是我做的水壶，到时候您带着去山上。” “我家闺女真厉害。”方有诚接过方思勤递过来的水壶，看了两眼，发现这个水壶做的虽然简单，但是也精巧，便暗暗赞叹，自己这个女儿不但懂事，还心灵手巧。 姚氏连夜给他贴了好几张的面饼，让他到时候带到山上去吃，又贴心的给他准备了柴刀靴子等物，生怕他饿着，又怕他冻着。 方有诚倒也是个勤快人，第二天鸡才刚叫了两声，方思勤还在床上睡觉呢，方有诚便山上去了。 早上，方思勤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她连忙耷拉着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循着哭声走到了上房，她看到了曹氏，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虽然她不是个孩子了，但是两百斤她还是有的。 虽然前段时间她嚷嚷着要减肥，但经过几个月的减肥运动之后，她的体重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你个野猪婆，你男人不见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方思勤在一旁听到方老太的话，隐约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便开口问道：“四婶，你哭什么呢？” “勤勤，你可得帮帮我。”见到方思勤，曹氏好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只抬头冲她说道：“我前些天跟你四叔拌了两句嘴，今天我一起床，就发现他不见了！” 曹氏又哭又拜，“我要早知道，他是一个这样的犟驴，我当初我就不该听你们的，让他从县城回来，现在他人倒是回来了，可我叫他再去县城，他怎么都不愿意。” “现在我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天天吃这些干巴巴的粗粮，割得我嗓子痛。” “呃……”方思勤一愣，“所以您不是哭四叔不见了，而是哭您的日子过的不好？” 曹氏一愣，“日子过的差点也没关系，只要他肯听我的话，日子总会过好的，可你四叔他就是一个傻的，让他重新去县城，他非不肯去，说怕他去了之后，他三哥会失业，还说若我一定要让他去县城，他就要休了我。” “我气不过，跟他吵了两句嘴，结果他就离家出走不见了。” “所以呢？四叔不见了，您不去找他，到上房来做什么？”方思勤又问她。 “我相公不见了，我肯定要过来找他们的爹娘了，说不定就是他们将我相公藏起来了。”曹氏说的义正言辞。 方思勤不太理解曹氏的脑回路，但无疑，方老太跟方老汉两人，也被她早上哭这一出，弄得够呛。 曹氏就是个憨货，犟起来的时候，连方老太都得甘拜下风。 “四婶，您是不是天天在家说日子不好过啊？”方思勤看向曹氏。 “日子本来就不好过，我说两句怎么了？”曹氏愣道，“我念叨他出去赚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的，所以四叔他去山上给您赚钱去了，跟我爹一起去的，只是他们去的比较早，所以您不知道而已。”方思勤说道。 “他去山上去了？”这下曹氏也不哭了，只是愣着一张脸，呆呆的样子。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说道：“但凡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你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啊。” “他去山上，为什么不跟说我？”曹氏又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啊？”方思勤一摊手，说道：“或许是他说了，你没听清，或者是忘了吧，或许是你早上起的晚，四叔他不想打扰你睡觉，所以走的时候，便没叫你了。” “原来是这样啊。”曹氏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哭了。 “你个死孬货，自己男人早上去干活你也不知道，还跑到我这里来嚎丧。”一大早就被曹氏烦个没完方老太这会儿得知了前因后果，气不打一处来，操起屋角里放着的闹鸡耙，直直的往曹氏打来。 “哎哟。”曹氏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瞧见方老太又要打来，她连滚带爬的跑了。 “死孬货、蠢蛋！”方老太一边骂，一边追过去打，但她以前缠过脚，可追不上曹氏，只得站在走廊上，恶狠狠地咒骂着她。 姚氏从地里面摘了菜回来，瞧见院子里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连忙走过来问方思勤发生了什么事，方思勤将这事情跟她姚氏一说，姚氏也是瞠目结舌，惊讶不已。 “你四叔也真是的，要去山上也不跟你四婶说。”姚氏先是说了方有贵一句，又说了曹氏一句，“你四婶也是，有事也不问问我们，跑到你奶哪里去哭管什么用？” “这谁知道呢？”方思勤耸耸肩，接过她手中的菜，往自己屋里去了。 曹氏哭过一阵，等这风波过去，便带着方思梅走到了方思勤这里来，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这段时间方有贵对她的冷漠，说她是因为太在乎他，才会这样做的。 方思勤便道：“四婶，您还说在乎四叔呢，您平常在家，为四叔做什么了？” “我怎么看到你连家里的饭，都要等到四叔回家来做？” “那我做饭又不好吃，你四叔以前就在人家酒楼里做过小二，那不比我做的好？”曹氏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方思勤承认，做饭也不一定是女人的事情，便又重复问道：“那您平常为他做过什么呢？在我看来，您就是整天好吃懒做，连说减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决心。” “谁说我整天什么都没做的？我不是又从我娘家要了一些粮食来吗？这些粮食够我们一家三口吃的了。”曹氏将啃老说的理所当然。 方思勤觉得她以前跟她说的那一番话，真是白说了。 她看向曹氏，突然明白了她今天的来意。 第229章 又见张婆子 她来诉苦定然是其次，其主要原因，怕是过来蹭饭的吧，毕竟今天方有贵出去了，也没人给她做饭了。 方思勤有些厌烦这种不上进的人，便从柜子里拿出她之前给她的粮食，道：“婶婶，这些粮食我一直给你收着，一点都没动，您拿回去吧。” “这？”看到这袋子粮食，曹氏突然便觉得有些脸红了，“我不是过来拿粮食的。” “你之前也帮了我不少，是我自己没有努力按照你说的去做，这粮食，你就收着吧。”曹氏想了想说道。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都有点怵方思勤了，觉得她虽然是一个小孩，但跟别的小孩一点都不一样。 “婶婶，我既然没有帮你减肥成功，那无功不受禄，我就不应该收你的粮食。”方思勤说着，将装粮食的袋子硬塞到她的手，“您拿着吧，我当初本来也就没想着的要您的粮食，只是想着拿走您的粮食，您就能够少吃一点了。” “是啊，弟妹，你拿着吧。”这时候的，姚氏也在一旁说道。 “那我就拿着了。”曹氏被两母女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便拿着粮食回去了。 等她回去后，她才想起她方才过来，本来是想要到姚氏这里蹭饭的哪，现在方思勤都将粮食还给她了，她哪里还好去蹭饭啊。 可是方才挨了方老太一顿骂，她也不敢再去上房了，只能自己随便做点粥吧。 等曹氏走后，方思勤跟姚氏继续在家做香囊，做着做着，方思勤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娘，红玉姐姐怎么没过来了，是您没叫她过来吗？” 往常红玉最是勤奋了，一大早就过来干活了，怎么今天却是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我叫了她啊，每天也没少她的工钱，或许她是因为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姚氏说道。 “红玉不可能无缘无故不来我们家的，我得去他们家看看。”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她还从来都没有去过红玉家做客，正好去她家看看也好。 “去吧。”姚氏欣然应允，她还巴不得方思勤出去玩呢，毕竟方思勤是基本上不去别人家做客的。 “给我拿一斤糖吧，我空手去也不太好。” “行。” 姚氏起身，给方思勤装了一斤糖，方思勤便提着小篮子往红玉家去了。 虽然她没有去过红玉家，但是这村子就这么大，谁家住在哪里她还是知道的。 走到红玉家门口，老远就见到她家围了一圈的人，方思勤连忙挤进人群，听到她家传来的吵闹声，她连忙问旁边一位大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张婆子来我们村里，说要给城里的郑员外家找几个丫鬟，这不，红玉娘知道这消息后，就寻思要将她卖掉呗。” 那大婶将她知道的事情跟方思勤一说。 “张婆子？”方思勤眉头微皱，对于这个张婆子，她是有点印象的，她好像记得她是专门做人牙子生意的，之前方老太就是想要将她卖给这张婆子。 真是冤家路窄。 方思勤想也不想的就往红玉家屋里走过去，就见张婆子刷着一张刷白的脸，脸上涂着大红的胭脂，一脸嫌弃的看着红玉。 “到底卖不卖？我可跟你们说，要去这郑员外家做丫鬟的人多的是，你们别浪费时间了。” 虽然自己是人牙子，但是张婆子还是摆出了一副爱卖不卖的姿态。 一面拿捏着架子，一面说着那郑员外家的好，“人家郑员外家的丫鬟，那走出来，都是个顶个的体面的，像你家这住的是什么地方？还是茅草屋，你去了郑员外家，那大宅子住着，不说餐餐大鱼大肉，至少白米饭管饱。” “而且做的事情也简单，只需要做些给主子端茶倒水的简单事情，哪像你们在乡下，将人当牲口使唤，做了田里还有做家里。” “是是是。”红玉这后娘是一个看着三十左右的妇人，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麻布衣，头上插着一根木簪子，她坐在张婆子下手，听了张婆子的话后，点头哈腰的。 “红玉，你听到没有，你去给人家郑员外家做丫鬟，不比在家里强？你在家平常要做这么多家务，农忙时还得跟你着你爹田里土里的干活，多辛苦，若是去了人郑员外家，那可就享福了。” 红玉后娘一脸的喜不自禁，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妇人们一个个也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些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听了张婆子的话后，一个个便当了真。 “张婆子，真的还有这好事，我去我去！”一个壮硕的妇人大声的喊道。 “你想的美，也不瞧瞧你那样子，人家郑员外也想要个俊俏的丫鬟伺候，就你那模样，你倒的茶，人家郑员外一家能喝得下去？”张婆子没好气的怼道。 这些愚妇，还真以为她是让她们去郑员外家做事了，若真有她说那好事，她还用得着来这乡下找人，城里那么多的姑娘家，怕是都会抢着想去呢。 “啧啧，还要俊俏的丫鬟伺候啊，这会不会伺候着伺候着，就伺候到床上去啊。”那壮硕的妇人又说道，登时，众位妇人都笑成了一团。 在乡下，有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一些姑娘家保守的很，但是一旦成了婚，有些中年妇人那面皮是厚的很，一旦聚集到了一块，那什么荤段子都来的。 “去去去，别给老娘在这里捣乱。”红玉后娘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出去甩着帕子驱赶众人。 “嘁，你这腌臜妇人，就是想要卖女求荣，你还不让人说啊。”有妇人嘲笑道。 红玉后娘却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嘁，我家红玉模样长得好，有人要，就是你家女儿，想卖还卖不出去呢！” “嘁，我女儿才不会去做那等伺候人的事情。”这妇人答道。 “哦，不做那等伺候人的事情，在家做伺候猪的事情？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红玉后娘也是一个泼辣的主，她这话一出，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第230章 扯虎皮 “行了，都别吵了，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张婆子一甩帕子，说道：“就算是给人家大户做通房丫头，那又怎么了？指不定被抬为妾室，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不比在乡下累死累活的强？” “哼，若是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若是段位高点的，以后翻身做主人，让自己儿子继承丈夫家业，也是未可知的。” 听到张婆子这样说，众人便都没说话了，只眼光灼灼的看着张婆子，有女儿的人家，心里已经打起小算盘来。 “你们考虑好了没有？我这生意忙着呢，你们不愿意，还有别家，我就不信这十里八乡，还找不出几个标志的姑娘来了。”张婆子说着，扫视了门外的众人一眼。 外面这些妇人心中更加的热切了，只巴不得现在就告诉张婆子，自己家中也有女儿。 但她们终究是怕被人嘲笑，只打算等张婆子起身了，等会偷偷去请。 “娘，我不去。”红玉站在一旁，小声的说道：“我现在每天也能赚钱，我在挺好的。” 一听到到红玉这话，红玉后娘有些不高兴了，“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你现在每天不过才能赚十文钱，一个月也才三百文，去了那张员外的家中，一个月就是二两银子，若是你造化再好点，以后穿金戴银，福气享之不尽啊。” “要享你去享，我不要。”红玉低声辩驳了一句，她可不想给人家当丫鬟，她只想要踏踏实实的做事。 “她爹，你听听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么好的事，我想着人家，巴巴的将张婆子请了过来，结果人家不领情啊。”红玉后娘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红玉爹。 红玉爹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方才一直垂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去，眼下红玉后娘说话了，他倒是抬起头来，低声说了句，“她不愿意就算了。” “什么？你说什么？”一听到红玉爹这话，红玉后娘瞬间炸了，“我劳心劳累为咱们这个家付出，你倒还是不领情是吧？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呆了，我带着我儿子回娘家去算了。” 说罢，她便闹着要走，红玉爹无奈极了，每次只要一不如她的意，她就闹着要带儿子回娘家，他只得叹息一声，“随你吧。” 他李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在他这里，若他这婆娘真带着儿子走了，就他这条件，以后他怕也是再娶不上婆娘了。 所以平日里，他拼命干活，对红玉这后娘，几乎是百依百顺。 “红玉，你娘也是为你好，你就去吧。”红玉爹又看向红玉，无奈的开口道。 “爹，我都说了，我不去，我不要享这个福气，我就想要在家。”红玉说道。 “你这丫头，怎么就这样不知变通？”红玉后娘有些生气了。 红玉见她生气，便垂着头，抿着唇，不说话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就跟着张婆子去。”红玉后娘一锤定音。 红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唉，去就去吧，反正给人当丫鬟，也是给人端茶倒水做伺候人的活，在家也是一样的。 只是她有些对不起思勤，之前说好了，要跟她一起做这香囊的。 她这样想着，抬起头来，就见方思勤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家门边，正直直的看着她。 “思勤，你过来找红玉啊。”这会儿，红玉红娘倒是也发现了方思勤，她同她打了声招呼。 方思勤没搭理她，只看向红玉，红玉咬咬唇，没跟她说话，实在是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又觉得这一幕有些难为情。 “红玉，你别跟她去。”方思勤却是开口说道。 “我……”红玉摇摇头，她想要跟她说，她身不由己。 她爹取个媳妇不容易，她不想要让他爹为难。 就是她不说，方思勤也知道她的心思，知道这是一个再善良不过的女孩了，处处都为别人考虑。 “行了，时候不早了，来，签下这张卖身契，这钱就是你们的了。”张婆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来，又压了一锭银子在上面。 这乡下人见到银子的机会可不多，这一锭银子一出，门外的妇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有些羡慕的看向红玉。 红玉爹拿起张婆子递过来印泥，就打算按手印，这时候，方思勤走了过去，“李叔，别签。” “你这小丫头，你谁啊？”张婆子看着方思勤，一脸的不高兴。 明明这生意都快做成了，这又是哪里杀出来的拦路虎？ 咦，不是拦路虎，是一个漂亮丫头，这丫头长得比方才那丫头还要漂亮端庄，若是好好打扮打扮，将她卖到q楼去，指不定能赚好几十两银子呢。 一想到这一天，张婆子的心便热切了起来，看着方思勤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小丫头长得挺标志，你家大人在哪里？要不要跟我去城里？到时候吃香喝辣，随你选。” “去你的！”一看到张婆子这张脸，方思勤就觉得恶寒，她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说是要带人去城里吃香喝辣的，实际上，指不定是做些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情呢。” “若是真有这好事，人家城里漂亮的姑娘多得是，还轮得你到乡下来找？我可是听说了，人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从小培养起的，从外面买进去的丫鬟就是去了，也是做粗使丫头，天天做重活累活，还吃不饱穿不暖。” “你这丫头，你听谁胡说的？你是去过城里还是怎么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张婆子被方思勤揭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了。 “我当然去过城里，我爹还在城里县衙做过事呢，怎么，要不要带你去县衙走一走，验证一下，看看他们认不认得我爹方有诚？” 见方思勤说的这么活灵活现，连她爹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张婆子还真以为方有诚是什么大人物了，也不愿与她结怨，只放缓了语气说道：“不卖就不卖，我又没有非得要买你们。” 第231章 还不快滚 张婆子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胆子小，从来不敢来硬的，只会连哄带骗那一套。 这乡下人懂得不多，她倒是屡屡都能上手，不过因为她经常将事情说得花样红紫样艳的，大家虽然知道她是人牙子，但也将她当做什么大人物，每次她来村里了，还都讨好着她，是以她也自己也拿捏着架子，不会做些强迫人的事情。 “既然这样，你还不快滚，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拿大扫帚抽你吗？”方思勤骂了一句。 “你这小丫头，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被方思勤指着鼻子喊滚，张婆子面上有些过不去了。 “怎么，你不过就是一个腌臜的人牙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还要我来请你？”方思勤抬高下巴，睨了她一眼。 虽然她个子不高，但这一刻，她气势拿捏的死死的。 “早就听说方家这个闺女厉害，没想到果真如此厉害，不好惹。” 周围的村民们瞧见方思勤将张婆子压得死死的，登时在一旁窃窃私语了起来。 有些村民本来打着将自己的闺女交给这张婆子带走的想法，但眼下，见到张婆子被方思勤说的都不敢反嘴的样子，心中便打了个顿。 或许，这小丫头说的是对的，若是去城里给人当丫鬟这么好，这张婆子怎么会变了脸色，都不敢反驳呢。 “哼，好好好，我走就是，你这丫头你给我记住，以后你家就是请我上门，我也不会来了。”张婆子一甩帕子，恨恨的说道。 “呸，你以为我家稀罕你呢，就你这种老货，去我家，我也大扫帚给你抽出去！”方思勤唾了一口。 “你们也是，今天我好心过来，你们却让一个小丫头来欺负我，以后你们家就是求我，我也不来了！”张婆子又指着红玉后娘骂了两句，然后便往门外走。 “张婆婆。”红玉后娘一听有些急了，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道：“这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别听她胡说啊。” 说罢，又看向方思勤，“侄女啊，你家境好，你爹又在县城当过官，路子广，有出路，可我们家红玉没什么路子啊，她去城里当丫鬟，一个月能给家里赚的那么多钱，你若是搅和了我们家这桩事，你赔得起吗？” “哼，婶子，这婆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知不知道，许多姑娘被人牙子带走后，都被卖到勾栏院了？还当丫鬟呢，还二两银子呢，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也信！” “还说是，你早就知道这婆子不是个什么好人，只是为了钱，想要将红玉推入火坑？不然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让自己的闺女去呢？”方思勤抬头看着她，红玉后娘眼神躲闪了一下，“这不是她妹妹还小嘛，不然我早就让她妹妹去了。” “这话你骗骗别人可以，你能欺骗自己的心吗？你敢不敢对天发誓？”方思勤盯着她，气势十足。 这时下的人还是非常信奉鬼神的，红玉后娘先是迟疑了一下，但见众人都看着她，若是她今天不发誓，她的名声肯定就要完了。 正要举起手对天发誓，方思勤却是又说道：“行了，婶婶，别发誓了，我叔娶个婆娘不容易，别真让雷将您给劈了，到时候我叔就没婆娘了，几个孩子也没了娘亲。” 她噼里啪啦一顿说，红玉后娘连说话的余地也没有。 毕竟她也是个窝里横的主，在家磋磨男人、女儿是一把好手，但她却不怎么敢得罪方思勤，无它，只因为方思勤家境比她好，她便天生矮了她一头，又加上姚氏是一个护犊子的主，若是她得罪了方思勤，以后姚氏不让她女儿去她家做事了，那可怎么办。 “侄女，我真没那种意思。”隔了一会儿，红玉后娘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我一直将红玉当着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我也是为了她好。” 说罢，便拿出帕子擦眼泪，拼命的揉啊揉，总算是将眼睛给揉红了。 “行了，婶，用不着这样。”方思勤摆摆手，大咧咧在凳子坐下来，道：“我今天来呢，本来是想要跟你说一件好事的，可是您……” “什么好事？”红玉后娘闻言，眼睛也不擦了。 方思勤看着外面看热闹的人一眼，红玉后娘便冲众人说了一声，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方思勤、红玉、红玉爹跟后娘，以及另外两个孩子。 “这是红玉的弟弟妹妹吧？”方思勤看着那两个孩子。 “是的。”红玉后娘点点头。 方思勤便问道：“他们平常在家做什么事啊？” “呃……”她这个女儿她还会让她做点事，但是男孩，她是半点活计都不让他做的。 方思勤看着红玉这个弟弟，就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经常跟在方宝轩身后，跟着他一起做坏事的熊孩子吗？ “婶子啊，别怪我没跟你说，这男孩子可要多做点事，否则若是被宠坏了，以后想要掰正，可就不容易了。”方思勤说了句。 “侄女啊，这些事情可……” 红玉娘有些不高兴了，她这儿子可是她的眼珠子，哪里容得了别人来说三道四，况且，她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小小年纪，竟然就爱说三道四的。 但方思勤方才好像有好事要跟她说，眼下她也不敢得罪方思勤，便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只尴尬的冲她笑笑。 “小家伙，你平常在你家欺负你姐姐没有？”方思勤直接看向红玉这个弟弟，问道。 “我没有。”这小家伙连忙说道：“我对我姐姐可好了，别人欺负她，我还帮忙。” “红玉姐姐，你弟弟平常对你好吗？”方思勤转头看向红玉。 “我弟弟妹妹对我对很好。”红玉连忙答道，她几乎是一手将家里的弟弟妹妹带大，弟弟妹妹还算是听她的话，虽然最近被自己后娘教的有点叛逆，没以前乖巧了，但还算不错。 “这还差不多。”听到他这样说，方思勤便也没再说什么了，看来这个熊孩子比方宝轩好，至少不会欺负姐姐。 不过看红玉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另有隐情，方思勤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肯定是红玉后娘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们如今对她不如以往尊重了呗。 第232章 不打不成材 红玉后娘生怕方思勤再问下去，便连忙说道：“思勤啊，你刚刚说，有什么好事跟婶婶说呢？” “婶婶最近有时间没有？女工做的怎么样？”方思勤便问道。 “我女工还可以，我当家的衣裳破了都是我给补的。”红玉后娘连忙说道。 这段时间，她也问了红玉，方思勤家叫她过去是做些什么事情，听到方思勤这样问，她觉得方思勤肯定是也想要请她去了。 “我这有个缝香囊的活，你缝两个，我可以给你一文钱，虽然钱不多，但是也不耽误您做事，平常您做完家务后，在家还能缝缝香囊额外赚点家用，您愿意不愿意？”方思勤问道。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红玉后娘听了之后，连连点头。 她家穷就穷在没什么田地，也没个赚钱的路子，听到有钱赚，她哪有不答应之理？ 况且，方思勤说的对，做这事情，也不耽误她平常在家做家务。 当然，之前她一向是将家务交给红玉做的，如今红玉去方思勤家做工了，家务活便交给她做了。 以后她缝香囊，她两个孩子也能够帮忙做点事，方思勤说的对，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帮家里干点活了。 这样想着她便在家里打起算盘来了，以后红玉每天能赚十文钱，她在家也能赚个七八文，这样一来，他们家一个月不就能赚到半两银子了？ 这样一想，她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的真挚了。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您以后给我缝的香囊，针脚必须要整齐细密，而且还要爱干净，可不能将我的布料弄脏了，那样我会扣您工钱的。”方思勤又说道。 “你放心，我最是爱干净了。”红玉后娘连忙说道。 方思勤便也点点头，说道：“我就是知道婶子不是个邋遢人，才找婶子做这事的，实际上我也不怎么缺人，只是红玉一直在我耳边说您好话，我才想让您试试。” “我知道，我知道。”红玉后娘连忙点头，看向红玉的目光也和善了一些，这丫头还算是不错，知道往家里拉好处。 她不是个傻子，相反，她算盘打得还不错，知道若是将红玉卖去当丫鬟，虽然能够得到了五两银子，但是接下来，那二两银子一月的工钱她不一定能拿到，毕竟当了丫鬟之后，她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而如今，她们家光工钱一年就能有五六两银子。 啊，这样一盘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幸好，幸好方才没有将她卖给张婆子，不然她岂不是就亏了？ 如今留着红玉在家里，一年就能赚六两银子，两年就是十二两，她要发达了。 虽然要赚到这么多钱，她也要做事，但是在她看来，缝补的事情那能叫事吗？随便问村里的一个妇人，都不会将这当做事的。 缝缝补补，那是手上功夫，是家里最轻松的活计了，根本就不算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晚上让红玉将东西拿给您。”方思勤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红玉姐姐，你没事的话，该去我家干活啦。” “好。”红玉连连点头，同她爹娘打了声招呼，跟着方思勤离去了。 红玉后娘巴不得她离去，叮嘱红玉好好干活，目送她离开了。 路上，红玉看着方思勤，小脸红扑扑，“思勤，刚刚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我就要被卖给人当丫鬟了。” “红玉姐姐，其实你只要坚持，你后娘她也不敢卖你的。”方思勤转头同她说道。 “唉……”红玉却是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硬气不起来……你是不是要瞧不起我了？” 方思勤摇摇头，说道：“不是谁都有反抗的勇气的，一步步慢慢来嘛，你想想你娘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去给人家当了丫鬟，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而且，那张婆子可不是好人，以前她还想要将我拉去配阴婚呢，那时候我可还没死，她想要跟我奶闷死我。”方思勤又将自己的事跟红玉说了出来。 红玉从未听方思勤说过这些事，此刻听到她说起，登时觉得跟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互相知道了各自的难堪，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红玉姐姐，我跟你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了，你若是给人当了丫鬟，可没那张婆子说的好，毕竟那些大户人家又不都是做慈善的。 我听我爹说过，丫鬟就是主家的人，只要卖身契一签，就是主家将你打死，那你死了也是白死，还有许多人家将丫鬟卖去勾栏院的，你可万千不能答应给人当丫鬟，知道吗？ 咱们虽然是穷，但是至少，咱们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是平民，有自由。” “嗯嗯。”红玉连连点头，她之前也是没有想那么多，此刻听到方思勤这样说，下次再有这事，她是万万不会再答应了。 “对了，思勤，我还要谢谢你今天给我后娘事做。”红玉又同方思勤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呀，反正她做工也是帮你做。”方思勤捂嘴说道：“我就是见不得她竟然打你的主意，便给她找点事做，以她的性子，为了赚钱，肯定会拼命做事的，到时候累死她。” 听到方思勤的话后，红玉“噗嗤”一笑，“勤勤，还是你有主意，我后娘家境也不好，能有钱赚，她肯定不会放弃的。” “是啊，毕竟她也是你后娘，我若是对她做什么，你爹肯定要不高兴了，到时候还是连累你，还不如让她做事，只要她每天做事累了，就不会找你麻烦了，也不会有时间来教坏小孩。” 红玉点点头，方思勤又问道：“我方才好像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是你弟弟妹妹对你不好了？” “也不是对我不好，只是我弟弟妹妹小时候还挺可爱的，现在越来越来不听话了，有时候他们说出的话，真让我伤心。”红玉叹了一口气。 第233章 自卖自身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教他们便是，一定要在这个年纪将他们的性子掰正，不然等大了，就掰不直了，你也不想他们变成一个白眼狼吧？”方思勤说着，又给她讲了好多个不孝子女的故事。 红玉听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她不是他们爹娘，但若是她弟弟妹妹以后长成这样，连爹娘都不孝顺了，还会对她好？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是有些着急，“那该怎么办呢？我现在说什么，他们也不怎么听，说多了，还嫌我烦，有时我都不想管他们了。” “这还不简单？你教不听便打，孩子就是这样，不打不成材，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舍不得，我那堂弟你知道吧？以前对我很不好，现在我打了他一顿，他对我可尊重了。” 方思勤一挑眉，说道：“下次你弟弟若是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让我堂弟收拾他。” “嗯。”红玉点了点头。 她想着方思勤这么厉害，连张婆子也能骂走，她说的准没错了，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事，她就来找她商量。 回到方家，方思勤又拿出东西来给她吃，“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留了点面饼。” 看着桌子上的面饼，红玉没伸手去拿，只是抬头问方思勤，“勤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方思勤没料到红玉会突然这样说，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的吗？” “朋友？”红玉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来，点点头，“对，我们是朋友。” “那就快吃吧，吃完干活。”方思勤说道。 “好。”红玉说着，也没跟方思勤客气，只拿起面饼吃了起来。 她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小兔子，虽然小口小口的，但是速度也不慢，似乎是感觉到方思勤在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冲她一笑，又低头吃了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姚氏从地里拔了些萝卜回来，洗干净之后，她在外面切萝卜丝，等到时候晒干就可以做成萝卜干了。 趁着这会儿太阳好，方思勤跟红玉便也过来帮忙，三人一边做事，一边说话，不一会儿，一篮子的萝卜就切好了。 姚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竹条，将它们串起来，挂在了晾衣服的竹竿上，一串一串洁白的萝卜，在太阳底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中午吃了饭，休息一会儿，三人便开始一起做香囊，关于要给红玉分成的事情，方思勤也跟姚氏说了，姚氏觉得红玉这丫头乖巧懂事，也挺心疼她，对于方思勤的做法，她无不同意，还夸方思勤善良。 …… “真是该死。”张婆子走在路上，怒骂不止。 今天她的运气真差，原本来到这乡下，她都是无往不利的，谁不捧着她，谁不敬着她，没想到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小丫头来，竟然破坏了她的好事。 若她仅仅是破坏了她的一桩生意就算了，因为她的一番话，许多人家原本想要卖女儿的，都不愿意了。 她今天在大坪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以往像是这样的荒年，就大坪村这样大的村子，她随随便便给点钱，都可以带走好几个姑娘了。 早知道了，她先前不去这个红玉家了，想着这姑娘生的标致，可以卖个高价，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拦路虎，让她没能如愿以偿不说，还害的她在这个村子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啊呸！”路上她狠狠的唾了一口，都过了吃中饭的时间了，她现在连饭都没吃，以往只要来到村里，自然会有村民们将她奉为上宾的，可今天她却只能饿着肚子，再去别的村碰碰运气。 “是张婆婆吗？”正在她懊恼生气的时候，面前却是多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是？”一瞧见这小姑娘，张婆子便换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 她眼睛快速的扫视了这小姑娘一眼，瘦是瘦了点，不过模样看着还可以，就是皮肤有点黑、头发有点黄，不过将养一段时间，也不错了。 “我想要问问，您是不是要买丫头？”小姑娘鼓起勇气，抬头问道。 “对啊，我是要帮城里的老爷们买几个丫鬟。”张婆子一听到这小姑娘的话，便知道要来生意了，当即又拿起架子，“你一个小丫头，问这些做什么？” “你看我怎么样？”小姑娘问道。 “给人当丫鬟，最主要的是要勤劳听话。”张婆子扫了她一眼，道：“你看着倒是个听话的姑娘，怎么，你想要卖掉自己？” 小姑娘点点头，“我要五两银子，可以吗？” “五两银子？”张婆子瞅了她一眼，“你这模样，怕是不值当五两银子。” “你们村有个姑娘叫红玉你知道吧，她那模样才能值五两银子。” 张婆子说着，瞅了小姑娘一眼，见她神色有些黯淡，头也垂了下去，她担心她直接放弃，便又说道：“不过做丫鬟也不光看模样的，还要看你勤不勤奋，你若是做事勤快，我到时候可以帮你去人家老爷面前说说，给你多点价钱，就是五两也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若是能有五两银子，我就将自己卖给你。”小姑娘当即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这还是头次有人自卖自身的，张婆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我叫方思月。”这小姑娘抬起头来，这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是月月啊。”张婆子满脸的笑，“你父母还在不在？若是你父母在的话，怕是要你父母签字。” “我不要他们签字，你给我钱，我直接跟你走行吗？”方思月看着张婆子，双手绞着衣角，怯怯的说道：“若是带你回去见我父母，他们或许不会答应。” 他们绝对会答应，只是那钱我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这……”张婆子看了四周一眼，见四处无人，点了点头，“那好吧。”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卖身契跟印泥，让方思月画押，待她按上自己的手印后，她又从怀里拿出一支毛笔来，在口中抿了抿，又问了方思月的户籍信息，然后在空白地方填上了。 第234章 自卖自身（二） “契约签好了，钱你该给我了吧？”方思月回答了她全部问题，待她填好契约之后，冲她说道。 “你放心，钱我不会少你。”张婆子说着，又扫了卖身契一眼，吹了吹她方才写字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本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归了，没想到半路还捡了一个小丫头。 她将契约折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递给方思月。 方思月接过银钱，嘴角也露出笑来，她拿起银子，转身就跑。 “哎……”见到她拿着钱就跑，张婆子有些急了，连忙追了上去。 方思月心知张婆子是误会了，连忙停住脚步，同她解释道：“张婆婆，我不是要跑，我只是拿着这钱去给我的家人，你放心，我会跟你走的。” “不是要跑就好，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契约如今也签了，你是跑不掉的，休想给我耍花样！”张婆子冲她说了一句，这丫头突然撒腿就跑，刚刚还真吓到她了。 “您放心，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方思月冲张婆子说了一声，转身往家里跑去。 张婆子有点不放心，还是远远的跟了过去，一直跟到了方家院子外，瞧着她跑进院子，她才在远远的在方家门口站定。 知道她住在哪里，她就放心了。 方思月回到家中，本想要跟爹娘姐妹隐晦的说两句告别的话，然而她一到家，方思云就不高兴的冲她说了一句，“又躲哪里去偷懒了？” 方思月咬咬唇没有答话，方思云便道：“我就看不惯你那一脸的样子，好像谁欺负了你一样，你今天出去了这么久，我说你一句又怎么了？” 方思月摇摇头，方思云便道：“去给我的倒杯水来。” 方思月进屋倒了一杯水给她，待她喝了之后，她将杯子放好，然后又走了出去。 “你去哪？”方思云冲她背影说了一句，回答她的只有吱嘎的关门声。 她站在走廊边上，太阳洒在她的身上，她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暖，或许，就如同爹娘大姐他们所说，她又蠢又笨，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吧。 “思月，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李氏从屋子旁边走来，瞧见方思月蹲在屋檐下，便问了她一句。 “没事。”方思月站起身来，李氏便道：“没事的话就进屋去吧，你大姐她们都在打络子呢。” “嗯，我过会儿便去。”方思月答了一声，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李氏也不做他想，只是推门进去了。 她刚进去不久，方思月就听到屋子里面方思云的抱怨声，“你看看思月，刚刚出去那么久，回来了也不干活，就知道躲外面偷懒。” “娘，二姐姐刚刚偷懒了，我也要歇会。”方思兰也说道。 “累了就都歇歇吧。”李氏说了一句，然后自己拿起丝线打起络子来了。 虽然这络子不太好卖，但是当家的说了，隔壁的二弟妹会给他们卖，虽然价格很低，几乎赚不到什么钱，但总比一文钱都赚不到的好。 家里几个孩子也都大了，一个屋子睡五个人也太挤了，她也想要多赚点钱，自己盖两间小屋子，从这里搬出去。 方思月在抱着膝盖在屋檐下蹲了一会儿，将头紧紧的埋在膝盖中，她嘴笨，不会说话，也不聪明，不讨人喜欢也是正常的，她离开，对谁都好，只是为何，她心中却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闷得厉害？ “思月，你怎么蹲在这里？”红玉出来上茅房，瞧见了方思月。 “是红玉啊。”方思月抬起头来，勉强朝她露出一个笑来，见红玉往后院走去，她想了想便也起身，跟了过去。 “你有什么事吗？”见她跟着自己，红玉便问了一句。 “你帮我个忙可以吗？”方思月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粗布帕子，递给她，“你等会可以将这个帮我给思勤吗？” “什么东西？”红玉看了这蓝色手帕，没去接，“你怎么不自己拿给思勤？” “我上次跟思勤吵架了，我不敢跟她说话。”方思月低声说道。 “为什么吵架了呢？”红玉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安慰道：“思月，思勤人很好的，若是你错了的话，你跟她道个歉，她肯定就不会跟你生气了。” “是我错了。”方思月点点头，将这帕子往前递了递，“你帮我将这交给她，她或许就能原谅我了。” “那好吧。”红玉想着或许她是不好意思将东西交给她的，便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你。”方思月低声朝她道谢，然后转身就跑了。 红玉猜想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便将这帕子收到怀里，去了茅房。 从茅房出来，知道方思勤爱干净，她洗了把手才进去，正好方思勤又在香囊上画画了，她不禁是探头去看。 这次，方思勤画的是一个拿着剑的姑娘，她觉得这姑娘好飒气，一时看入了迷。 “红玉姐姐你以后没事，也可以学学画画。”方思勤冲她说道，她希望红玉能够变得更好，而且她看得出来，她对画画挺感兴趣。 “我可以吗？”红玉看向方思勤。 “当然可以。”方思勤点头道：“我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红玉便也点点，既然她说她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 “你要不要先试试？”方思勤将毛笔递给她。 “不了，不了，可别画坏了这个香囊。”红玉摇摇头。 “你随便画，画不好我再来给你补救。”方思勤用眼神鼓励她。 红玉听到她这样说，便也接过她手中的毛笔，在香囊上画了起来，她本来是想要画一个小姑娘的，可才画了两笔，她手一抖，便画歪了，还将颜料弄到了别处。 “啊，我毁了一个香囊。”红玉看着十分懊恼，看向方思勤，眼神满是内疚，“思勤，这香囊就当我买了，你到时候从我的工钱上扣吧。” “不用，我说了能补救就能补救。”方思勤说着接过毛笔，在红玉画过的地方画了起来，不多时，红玉画歪的那幅图，就成了一个歪着头，长着几点雀斑的小姑娘。 “思勤，你真棒。”瞧见这香囊被方思勤救了回来，红玉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多多练练也可以的。”方思勤将香囊放到一旁晾着，道：“以后你可以拿着毛笔先在树叶上练习，等练好了，你再来香囊上画。” “嗯嗯，你这主意不错。”红玉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从怀里拿出那块帕子来，“对了，刚刚思月托我将这个给你。” 第235章 路遇小劫匪 “什么东西？”方思勤接过这帕子，感觉里面有东西，将它打开。 一锭小银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她看着帕子里包着的银子，有些意外，“这不会是真的银子吧？” 她抬头看向红玉，红玉也摇摇头，“我也不认得。” “我娘刚刚出去了，不然能让她认认。”方思勤看着这锭银子，“如果这是真的银子，这思月哪里来的啊，她干嘛将这个给我？” 这样想着，她总觉得心里不安稳，便翻出她之前赚的银子出来，拿着比对了一下，又掂量了一下，越看越觉得这像是真的。 “要不然你咬一咬？”红玉在一旁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银子不会掉色。” 方思勤便抬手将这银子递给红玉，红玉想了想，接过来，洁白的贝齿小小的咬了一口，看了一眼后，递给她，“没变色。” “那就是真的了。”方思勤拿着银子，心中有些乱，她腾地站起身来，开门出去，去敲隔壁的门，“思月，思月！” “叫什么叫，她不在！”屋子里面传来方思云的声音，她可懒得起身去开门。 “那她去哪里了？”隔着一条门板，方思勤问道。 “我怎么知道。”方思云没好气的说道。 李氏在一旁推推她，“去开门吧，我们家的络子以后还要卖给她的。” 方思云没动，李氏便放下东西，自己去打开了门，冲方思勤和善的笑道：“思勤，你找思月做什么？” “我找她有事，她人呢？” 听方思勤语气很急，李氏也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了，只摇摇头，“思月她已经出去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不见了您就不担心嘛，你可知道今天那张婆子来我们家了，她或许就是跟着张婆子走了！”方思勤又急又气，又带着对方思月的点点担忧。 虽然方思月这个姑娘，她也不是特别喜欢，嫌弃她太懦弱了，没点主见，但是她若是真的如她所想一般，为了还她给她治病的钱，卖了自己，那她真的是担待不起。 瞧见李氏一脸懵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 红玉连忙跟了上去，“思勤，你等等我，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跟你说。” “不怪你。”方思勤摇摇头，一边往前跑，一边问她，“她是什么时候将这东西给你的？” “就是我先前去茅房的时候。”红玉答了句，又安慰道：“思勤，你别着急，指不定这钱是她捡的，或者这钱是假的。” 可她这样说着，自己也有些不信，只闭上嘴，跟在她的身边。 方思勤一直跑出了村子，跑到了跟其他村道的的岔路口旁边，这才停下了脚步，“我没着急，她不过就是我堂姐罢了，平常跟我关系也不怎么好，但谁叫她将这银子给我了呢，我总得出去找找，至少得问清楚，否则我良心上过不去，” 她这话与其说是说给红玉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哎，她将这钱给我干嘛呀，让我背负一个逼着亲姐卖身还债的名声？” “休想，我就将这钱昧下来，她爱怎么样就怎样，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可是我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方思勤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空无一人的两条小道，蹲下了身子。 她不是原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毕竟经受过这么多的年的教育，她能想象到思月若是真的跟着张婆子出去，会遭受怎样的事，什么只要伺候好主子，给主子端端茶、倒倒水，就能够过上好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给人当丫鬟，卖身契一签，生死都不由人，方思月又不是什么聪明人，又长着一张跟她娘如出一辙的大脸盘子，可不如她的姐姐妹妹好看，在人大户人家中，那她就是妥妥地炮灰的角色。 万一她以后若是给人当丫鬟，做错了事，被人主家给打死了，那可怎么办？ 作为一个来自后世，能够熟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灵魂，方思勤是真的做不到对此事无动于衷。 “思勤，我们还是回去跟婶婶他们商量一下吧？这外面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啊。”红玉也跟着蹲下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思勤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的张婆子是住在哪里的，这会儿她就是出去也追不上他们了，还是回去问问吧。 红玉刚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还没走几步，迎面碰到了三个半大小子，他们手中拿着柴刀，指着方思勤两人，“两个小妹妹，哥几个饿了，你们看看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给哥几个换几口粮食呗。” “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你身上这棉衣也不错。”为首一个干黑的小子指着方思勤说道。 “你们眼光不错嘛，这衣裳是我娘给我新做的，还没穿几天呢，是挺值钱的。”方思勤说了句，又看向这几个少年，“可是我为什么要将这衣裳给你？我又不认识你。” “你是傻子吧，没看出来我们是来打劫的？”另外一个少年，将柴刀一挥，指着方思勤恶狠狠的说道。 “打劫？你们在我们村口打劫？”方思勤冷笑一声，又感觉有些不可置信，这世道糟糕成这样了吗？在自己村子都有危险了？ “小爷懒得跟你废话，识相的，赶紧将东西东西交出来，你，将衣裳脱掉！”为首的那黑瘦小子指着方思勤凶道。 “还小爷呢，连饭都吃不起，还敢称爷？”方思勤嘲讽的说了一句，感觉身边的红玉有些害怕，她牵着她的手就往前走，完全不惧这几个拿刀指着她的人。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群没人管的穷孩子，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学人家做落草为寇的那一套。 “你站住！”眼睁睁的看着方思勤走到他们的面前，为首的黑瘦小子捏紧了手中的刀，“你再往前走，我对你不客气了！” “你要怎样对我不客气？”方思勤伸手搭上了他的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还不等这黑瘦小子反应过来，她抬起膝盖便朝他的下身踢去。 “啊！”受到了猛烈撞击，这黑瘦小子猛地弯下了腰，方思勤又是顺势抢过了他手上的刀，用刀背狠狠的往他肚子上一甩，然后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脚往他脚下一勾，他便被她干翻在地。 第236章 核心价值拳 接下来，她将刀往他脖子上一架，然后一拳一拳的往他肚子上打去。 暴虐的样子，跟方才因为担心方思月，而显得柔弱无助的姑娘判若两人。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她每念出一个词语，便狠狠的给他一拳，直将这套印在她灵魂里的“核心价值观”念完，才问到她身下这少年，“你知道错了吗？” 少年恶狠狠的瞪着她，她又重新开始动手，“看来你还没学会，那我再好好的教教你。”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你知道错了吗？” 少年还是很倔强，方思勤有些纳闷了，“你一个拦路抢劫的，这样瞪着我干嘛？搞的好像我是恶人似的。” “你知不知道，你拦路抢劫的行为，严重违反的核心价值观，我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得不好好教教你。”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又是一套组合拳，打完了还有点累，方思勤揉揉手掌： “你欺负我们两个小姑娘，你做到友善了吗？你作为一个农民的后代，不好好种田，竟学起人家拦路抢劫那一套，你敬业了吗？不敬业，不友善，你简直就是社会的渣滓！” “这位女侠，别打了！” 旁边那两个少年，见方思勤一脸狠意的扬起拳头，如同魔鬼一般，直接扔下柴刀，跪了下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 方思勤猜的没错，他们是隔壁村的少年，今年年成不好，家里没吃的，今天在路边打柴，恰好看到了方思勤两个小姑娘走在路边，一时心生歹意。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耗子哥是孤儿，他妹妹病了，没钱，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耗子？”方思勤咀嚼着这个名字，再仔细看着身下这个少年，越发觉得不对劲，“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哦，你他娘的是个惯犯！” “上次我上山采野菜，好像也碰到了你们，感情你们不努力干活，就靠抢劫小姑娘过活是吧？连衣裳都要，讲真，我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没出息的劫匪。” 被方思勤这几句话说的，这两个跪着的少年也有些脸上无光，那个被方思勤打成狗的叫耗子的黑少年，更是别过了头去。 他疼地弓着腰，像一只小虾米，却还是倔强的说道，“你刚刚若不是偷袭我，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哦，所以我是跟你在比武吗？”方思勤说着，抬手一巴掌扇过去，“老娘打人一向不打脸，你这是逼我打你脸啊！” “今日之辱，我铭记在心！”少年倔强无比。 方思勤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看来这核心价值观，你没记住啊。” “老大，你就少说两句吧，丫丫还在家等着你回去呢。”两个少年趴着过来，求着他说道。 他们并不是什么悍匪，甚至也没有真正的跟谁动手，不过就是凭借着威逼的那一套，吓唬吓唬小姑娘而已，如今瞧见方思勤下手这么狠，他们着实是有些怕了。 “勤勤……”红玉摇摇方思勤的手，她也觉得这个叫耗子的少年被方思勤打的太惨了。 “姐姐，你别帮他们说话，这种人你若是不将他打怕了，下次他还得去欺负别人，放过他们，那就是对那些被他们欺辱过的人不公平！”方思勤又说道。 “女侠，我们一共就打劫过两次，两次都碰到你啊！”地上跪着的少年说道。 “呵呵……”方思勤根本就不信。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另外一个少年说道：“今年七月份，我们没吃的，又找不到野菜，想要吓唬吓唬小姑娘，结果遇到你，吃了几颗石子。” “刚刚我们本来是在附近砍柴的，看到了你，我们认出来你，又见你穿着还不错，想着吓唬吓唬你，一来找你报仇，二来讨点钱花，没想到，又在你手上吃了亏。” “我们真的没抢劫过别人啊！” 两个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方思勤见他们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说道：“让我放过你们也行啊，除非他能够背出我刚刚说的核心价值观。” “我们……”方思勤就念了三遍，又是在他们心神激荡之时，他们哪里记得住这个。 “没记住啊，那我就接着打咯。”方思勤拳头刚刚要打下去，就听见地上躺着的这黑瘦少年念道：“富强、民主……” 刚念了两个词，对上方思勤的眼神，他只得又硬着头皮继续念了下去，“文明、和谐……诚信、友善。” “不错啊，记性可以。”方思勤将刀拿起来，“以后熟读核心价值观，好好做正事，知道不？” “知道了。”少年屈服在她的拳头之下，屈辱的应了一声，方思勤这才转身离去。 “女侠。”一少年又叫住了她，方思勤挥了挥小拳头，“怎么，还想找打？” 方才她是心情不好，怒气盈胸、热血上头，又先发制人，靠着后世学来的几招擒拿术，先发制人，制服了他们之间明显是老大的那个黑瘦少年，这才让他们屈服。 现在她若是再面对他们，她不一定打赢。 所以，见他们叫住她，她心中是有些小紧张的。 “那个，女侠，能不能将刀还给我们？”这时候，那少年才说出来意。 “一把破刀而已，我放到前面这棵树上，你们等会自己去取。” 说罢，她便爬上一旁的树，将刀放在树上面，然后爬了下来，看了这几个少年一眼，拍拍手，往前走了。 红玉走在她的身旁，也是满脸的紧张，直走到村中，看到人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思勤，刚刚吓死我了，你也太厉害了吧！” “对付恶人，就要比他更恶。”方思勤同她说道：“就好比路上遇到恶狗，它朝你叫，你若是怕了，它反而会叫得更凶，你若是叫的比它还大声，它反而会夹着尾巴逃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方思勤点点头，又道：“你知道在山上遇到老虎了，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红玉摇摇头，“难不成也冲它叫？” “嗯，你在山上看到老虎了，不要慌，拿出气势，龇牙咧嘴冲它大吼，这样，你会死得有尊严点。” “噗嗤。”红玉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第237章 这算不算证据 她心中其实一直很内疚，觉得她就不应该答应方思月给她送东西，既然答应了，她就应该第一时间将东西拿给方思勤的，不该耽误时间，否则这会儿，勤勤肯定已经找到思月了，也不会这么着急。 方思勤方才暴打了那少年一顿，这会儿心情也轻松了一些，反正就是方思月真的跟张婆子走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她尽人事、听天命就好。 两人回到方家，刚进门，李氏看到了，连忙走了进来，“思勤，你出去找到了思月没有？” “没有。”方思勤摇头说道：“我没在村里看见她，也不知道张婆子住在哪，所以就回来了，大伯娘您若是有心，还是亲自去找找吧！” “我当然想去找她，可是连你都找不到，我又怎知道去哪里找。”李氏头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着急，但却手足无措。 “那您就去找大伯啊，问问我奶，她肯定认识张婆子，然后你们一起去找。”方思勤没好气的说道，亏她还是一个大人，还是思月的娘，竟然净指着她了。 “他爹在地里干活哩，我……”李氏竟然一脸不敢去打扰方有仁干活的样子。 方思勤是真的气笑了，“那随你吧，我也不管了。” “别，思勤，你就当帮帮忙好不好，你去叫你大伯回来。”李氏拉着方思勤的手。 “您自己有两个女儿，你为什么叫我？”方思勤甩开她的手，“什么都我给您做了，她是您女儿，又不是我女儿！” 李氏见方思勤不肯答应，咬咬唇，折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红玉见到李氏的踉跄的背影，低声的问方思勤，“你刚刚还那么着急，现在怎么又不管了？” “我想通了，我又没欠她的，我着急有什么用？归根结底，这是她爹娘的事！” 方思勤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瞧见李氏走得更快了一些，她又放慢了脚步，低声同红玉说道：“反正现在她肯定已经是跟张婆子回去了，着急也没用了，张婆子至少要明天才将她带到主家，今天，就让他们爹娘着着急吧。” “也是，你又没欠她的。”红玉说着，心中又松快了些：“我也没欠她的。” 两人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携手走到了屋内，跑了这么久，方思勤也有些渴了，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听到隔壁传来方思云的声音，“她不见了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让我去叫爹，我不去！” “思云，你就去地里叫下你爹吧，算娘求求你好不好？”李氏焦急的哄道。 “不去，你要叫就叫妹妹去。”方思云坐在原地没动。 “思兰，你乖，你去叫下你爹好不好？”李氏又看向方思兰。 方思兰偏着头说道，“娘，你给我两文钱，我就去。” “行，娘给您。”李氏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了两文钱了，刚拿出来，就被方思云起身抢了过去，“就去叫个人，还要两文钱，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去！” “这是娘给我的！”方思兰不依了，跳起来抢，“你还给我。” “哈，这怎么是娘给你的，这是去叫爹的钱，谁拿到就是谁的。”方思云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爹，这钱你别想了。” “你还我！”方思兰追着出去，她人小腿短，瞧见自己追不上方思云了，眼泪哗啦啦的掉，转身抱着李氏的大腿，“呜呜呜，娘，她抢我的钱！” “思兰，你别闹了好不好？”李氏这会儿担心方思月，便掰开了方思兰的手。 “哇！”这下可算是点燃了火药，方思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哭又闹，“这钱明明是给我的，娘，你偏心！” 她的哭声穿透了方家小院，将方家所有人都惊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闲得无聊的曹氏牵着方思梅，第一个出来看热闹。 赵氏也走了出来，“大嫂，思兰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娘不公平，偏心我大姐。”方思兰哭着将事情一说，众人这才知道方思月可能丢了，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大嫂，你这也太……淡定了吧？”曹氏将自己的思梅抱在怀里，“若是我家梅梅不见了，我肯定得急死，你这还慢悠悠商量着谁去叫大伯？” “我也急啊，可是……”李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看向两人，“三弟妹、四弟妹、你们知道张婆子家住在哪里吗？我听思勤说，思月可能是被张婆子带走了。” “她怎么知道的？”赵氏狐疑道。 “我先前好像有在我们家附近看到张婆子。”曹氏则是说了一句。 “这可怎么办呀，思月让人牙子带走了，这天杀的张婆子，竟然拐走我的女儿。”李氏咬牙切齿的骂了两句。 “张婆子虽然是人牙子，但她不是拍花子，拐卖的事她应该不会做，她还得在这十里八村做生意呢。”赵氏分析说道。 “那思月怎么会被她带走？而且我们都不知道。”李氏不解的说道。 这会儿大家都说着方思月的事情来，方思兰见没人理她，又哭闹了起来，李氏这会儿没心思搭理她，便又从怀里掏出两文钱给她，她接过钱，眼泪瞬间止住了，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几人站在外面聊了一会儿，方有仁扛着锄头，急急忙忙的回来了，“怎么回事？我听思云说，思月不见了？” “当家的。”瞧见方有仁，李氏又要哭，“是思勤告诉我的，说思月不见了，可能是被张婆子带走了。” “那你去找了没有？”方有仁便问道。 “我……我看思勤去找了，没找到。”李氏答道。 “她怎么会这么积极？会不会跟她有关？”赵氏在一旁猜测道，方有仁沉着脸，走过去拍方思勤家的门，“方思勤，你给我出来。” 方思勤被他拍的不耐烦了，打开了门，“什么事？” “你说思月被张婆子带去了，你有没有证据，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方有仁冷着脸问道。 “这算不算是证据？”方思勤从怀里拿出这五两银子，“这是我在我家门口发现的。” “这钱跟思月有什么关系？”曹氏不解的问道。 “这……这定然是思月的卖身钱啊！”李氏想到了一些什么，便伸手要来拿。 方思勤手一偏，没让她拿到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钱是她的卖身钱？指不定这钱就是天上落的呢？” “你就别开着玩笑了，这钱肯定是思月的卖身钱。”方有仁看到钱，脸色也不再阴沉了，也顾不上自己的女儿了，伸手就要来抢。 方思勤却是将这钱放入自己的怀中，“除非你有证据证明，否则这钱就与你无关。” 第238章 为钱还是为人？ “方思勤，你一个晚辈，平常在一些小事上过分，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今天思月这卖身钱你也想要吞下去？” 方有仁冷冷的盯着方思勤，这钱他不拿到手，他是不会罢手的。 “我说了，除非你找到她，否则这钱你休想拿到。”方思勤也同样冷着脸说道。 她拿出这钱的目的，主要是想要让他们去找方思月，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倒是都盯着她手上的钱了。 “找找找，她都跟张婆子走了，我去哪里找？”方有仁冷着一张脸，嘴上骂咧咧的，“养个女儿还不如养条狗，自己瞒着爹娘卖身不说，卖身钱不给父母，竟然给一个外人，早知道在她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淹死她。” 为了钱，这一刻的方有仁不再伪装，往日里那张老实的脸上，今日竟然全是狰狞。 方思勤见到方有仁这样子，也生怕自己吃亏，只拉着红玉一起退回到了屋里，“啪”地关上了门。 “反正你们不找思月，就别说这钱是你们的。” 方有仁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曹氏跟赵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到没什么热闹看，便也转身离去了。 没走进步，曹氏看见提着大篮子从门外回来的姚氏，她眼睛一下又冒出光来了，“二嫂，你可算回来了。” 看她一脸兴奋好似有好戏看的样子，姚氏便问道：“发什么事了？” “思月不见了，你家勤勤在门口捡到了一锭银子，现在大伯正找她要呢。”曹氏将方才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跟姚氏一说。 “你是说思月可能跟着张婆子走了，并且将卖身钱给了我们？”姚氏一脸纳闷。 “对，就是这样，但是思勤不给，说除非大伯找到思月，拿出证据来。”曹氏说道。 姚氏听曹氏说了原委，连忙提着大篮子往家里走，方有仁也看见了姚氏，等姚氏过来，他便板着脸说道：“事情你也知道了吧？现在你家思勤捡的那钱肯定是我家思月的卖身钱，也不知道你平常是怎么教她的，拾金不昧的道理她都不懂！” 姚氏没理他，只从他身边越过，敲了敲门，“勤勤，娘回来了。” 方思勤这才打开门，让姚氏走了进来。 姚氏进来屋，放下篮子，转身关好门，这才走过来低声问方思勤，“勤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红玉将事情的原委低声同姚氏说了，方思勤这才说道：“娘，我想思月肯定是想着以前我们为她付了药费，所以才将这钱给我们，但是我不愿意要她这钱，也不希望她这样做。” “我想要大伯他们去找思月，可是他们眼中却只看到了钱。” 听方思勤说完，姚氏走过去，搂着她的头，“好孩子，娘亲知道你的心，他们不肯去找，娘帮你去找思月。” 方思勤听完抬起头来，姚氏朝她点点头，打开了门，“大伯，方才我已经问过思勤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反正你要想要拿到钱，就必须找到思月。” 在方有仁发楞的时候，她又看向李氏，“大嫂，我们都是做娘，难道思月不见了，你就不着急吗？你们眼里是不是就只有这钱了？卖儿卖女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你们就不怕被笑话？” “我当然着急了，可是……”李氏说着抬头看了方有仁一眼。 “行，找就找！”方有仁冷哼一声，“正好，我也想要问问这个不孝女，爹娘尚在，自卖自身是什么意思。” 说罢，他便往门外走去，“走，咱们这就一起去张婆子家，找她问清楚。” 方有仁以前想卖方思勤的时候，曾经跟张婆子打过交代，知道她家是住在哪里的，为怕夜长梦多，他也不想耽误时间了！ “勤勤，娘跟你大伯去找你思月姐。”姚氏转身同方思勤说道，方思勤也想要去，可她似乎知道方思勤想要说什么似的，“你乖乖在家等娘，好吗？” 她不想要方思勤去那等人牙子的地方，方思勤虽然有些担心姚氏，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方思月，便将这银子交给姚氏，“娘，若这钱真的是思月的，您就将她带回来吧，她若是实在是不愿意，那咱家也不需要她卖身的钱。” “娘醒的。”姚氏点点头，接过钱，跟着方有仁走了。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上！”方有仁看了李氏一眼，凶了她一句。 看着木讷懦弱的李氏，方有仁越看就越有气，“我看那偷走鬼跟你最像，指不定就是跟你学的！” “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却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敢做，完全没将爹娘放在眼里！”骂完，他转身看了看自己另外两个女儿一眼，“你们以后可别跟她学，都以为给人当丫鬟是什么好事了！” 实际上，若是方思月是将钱给了他们夫妻，他肯定不会说这话，也不会说去找她了。 可偏偏，这钱落在方思勤手中，现在全家人都知道了，若是他不去找，硬是要找方思勤要这钱，指不定过几天，全村人就都该知道这事了。 他方有仁在外也还是要几分脸面的，怪就怪在这方思勤，小丫头奸猾无比，还有他家那偷走鬼，太不懂事，等会若是真在张婆子家找到她，看他不打死她！ 张婆子家就住在镇子旁边的一个村里，离大坪村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方有仁越走便越是有气。 李氏感受到方有仁身上传来的冷气，低垂着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边，姚氏倒是板着脸冷哼一声，心道他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她心中也有火气呢，这个方思月，做事太不考虑后果，今天若不是看在她家思勤的面子，她根本就不会过来。 几人都冷着一张脸，一路走得很快，半个多时辰后，三人总算是来到了张婆子的家中。 张婆子家境还算是不错，在镇子边边上有栋两进的小院子，还请了个小丫鬟伺候，方有仁等人过来的时候，张婆子正在后院跟她今天买来的那几个姑娘训话。 “明天我就要带你们去县城了，到时候会有一些大户人家来挑选，我现在就教给你们一些规矩。”张婆子正说着，前院的小丫鬟跑了过来，还没说话，张婆子便是一记眼刀子飞过去，“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第239章 意不是这样做的 小丫鬟连忙同她欠身一礼，“婆婆，外面有人找您。” “谁啊？”张婆子拿捏着架子，问了句。 “他们说他们是大坪村的，说要来找自己的女儿。”小丫鬟答道。 “他们找女儿来我这儿做什么！”张婆子说了一句，扫视了她手底下的几个姑娘，“大坪村？你们谁是大坪村的？” “我是。”方思月怯怯的站了出来。 “哦，原来是你这丫头啊。”张婆子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是主动要跟我来的吧？现在你爹娘找上门来了，你看怎么办？” “我……”方思月低着头，怯怯的摇头。 她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们会找过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吧，卖身契都签了，钱也给你了，我反正无愧于心。”张婆子说着，仰着头，走了出去。 外面，方有仁已经跨过了前厅，来到了后面院子里，张婆子一出门就跟他撞了个正着。 “你谁啊，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张婆子冷着脸，呵斥了一声：“没经过主人家的应允，就闯进我的院子，偷东西还是怎么的？信不信我叫人来抓你！” 在张婆子面前，方有仁倒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张婆婆您别生气，我女儿不见了，我听人说她在你这里，所以就过来找找，我这也是一时心急。” 实际上，他是怕张婆子将人藏起来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闯了进来。 “我带回来的姑娘，都是我花钱买的，卖出去了就是我的人了，哪里有你的女儿？”张婆子冷着脸往前走。 方思月低头跟在她的身后，方有仁一把拉住了她，“思月，爹娘找你都找疯了。” 方思月抬头看了方有仁一眼，又跟在张婆子的身后。 走到前厅，张婆子在八仙桌的主位坐下来了，她身旁的小丫鬟连忙给她倒了茶，正要给方有仁几人倒茶的时候，张婆子轻轻的“嗯”了一声，小丫鬟连忙放下水壶，站到了她的身后。 “茶就不请你们喝了，有什么事，说吧。”张婆子拿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听到张婆子的话，几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方有仁率先开口，“我跟我女儿有几句话要说。” 说罢，看向方思月，“思月，你是不是给思勤钱了？” 方思月点点头，方有仁心中当即冒起了无名鬼火，“爹娘养你这么多年，还抵不得她救你一次？” “思月，你太让娘失望了，娘怎么也没有想到，素来懂事听话的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李氏也在一旁说道。 “你太不孝了！” “爹娘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胆子！” “爹娘尚在，你竟做出自卖自身这样的事情来，你还有没将爹娘放在眼里，你是当爹娘都死了吗？” “我们方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被方有仁两人指责着，方思月一直低头沉默的听着，直到他们说累了，她才抬起头来，“爹、娘，上次要不是思勤跟二婶救我，我早就死了，欠着她们的恩情，我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我知道我报答不了她们的救命之恩，但是这五两银子的药钱我必须还，我不奢求爹娘帮忙还，但这钱一日不还，我就无法面对二婶跟思勤，可是凭借着我的能力，这五两银子，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所以我才……” “爹娘，您放心，这卖身钱我虽然给了二婶她们，但是以后，我在主家赚的工钱，我都让人捎给您。”方思月连忙说道。 她一是想要还方思勤母女的钱，另外一个，她也是不想要再待在那个家了。 她知道去人家当丫鬟，肯定不可能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她想着反正去哪里都是干活，去哪里都是挨骂，还不如去给人当丫鬟，至少能有工钱。 “思月，你可知道，你卖了身，以后就是奴籍了。”姚氏同方思月说道：“你年纪小，或许还不知道奴籍是什么，婶婶告诉你，在奴籍的人，就如同别人家养的阿猫阿狗，那是随便别人打骂的，就是打死了，也没人会管。” “婶婶。”听到姚氏的话，方思月咧嘴笑了，但是眼圈却红了，“我在家难道就不是这样吗？我在家，也是跟阿猫阿狗一样的，还不是他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爹娘又打过你几回？这村里面最不打孩子的人家就是我们家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不知足！”方有仁怒骂道：“贱胚子！” “爹娘要打要骂都随便，反正我卖身契都已经签了。”方思月说完便紧紧的垂下头。 “好好好，你这是要跟爹娘作对是吧？”方有仁怒吼连连，脱下鞋子就要来打方思月，却被张婆子拦住了，“现在，她是我买的丫头，可不是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 “哼，我是他爹，没有我的签字，她卖的哪门子的身！”方有仁扔下鞋子，气骂道。 “银子还你，思月，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姚氏从怀里将那锭小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方思月要走。 “慢着。”张婆子却是冷笑一声，瞥了桌子上的钱一眼，道：“生意可没有这个做法，这五两银子是买她的价格，卖她可不止这个价。” “你什么意思？”姚氏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像她这种年岁的小丫头，听话懂事又能干活，正是最受大户人家欢迎的年纪，一般至少得八两银子，才能买走。”张婆子抬头看着姚氏。 “八两银子，你抢钱吧！”方有仁说着，就要来拿姚氏放在桌子上的钱。 姚氏眼疾手快又将这银子压住了。 原本方有仁跟姚氏来找她，她还有些感动，心中还有些想要回家的意思，但是看她爹明显是想要这钱，她这回家的心就完全熄灭了。 爹娘是不可能花费八两银子赎她回去的，她也不想要再回到那个家中。 “爹娘、二婶，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就别为我白费心机了，这钱我就是给二婶还债的，爹娘你们也别想了。”方思月第一次如此硬气的说话。 第240章 佛渡有缘人 “你这丫头，你真的是疯了！”方有仁不可置信的看着方思月，他完全不相信，这是他家那个木讷的丫头。 “以前思勤经常跟我说，要我别这么懦弱，要我昂首挺胸，我觉得她说的对，大姐也常常这样跟你们说话，你们为何不惊讶？”方思月看了他们一眼，越说，便越觉得心中充满了勇气： “今天张婆婆跟我们说了很多，她说的对，我在家一辈子都是一个农女，累死累活，还吃不上饭，以后在外面，听主家的话，好好干活，说不定还能够过上好日子。” 听到她这样说，姚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毕竟是她侄女，又不是她女儿。 想了想，她将这钱拿起来，塞给了方思月，“思月，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婶娘都无权干涉你，但是这钱，你千万别给我们。” “婶婶，思月欠了你的债，这钱是拿来给你们还债的，不然思月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方思月说着又要将钱塞给姚氏。 姚氏连忙走开了，“你没欠我们的，我们当初救你的命是心甘情愿，你万万没有必要如此，我们也承担不起，逼你卖身还债的名声。” 说罢，她直接就出去了。 她可不想掺和他们的事。 上次是思勤善良，将她救了，结果这一救，两家倒是救出仇来，这样的事情，她可不想要经历第二遍。 今天她不想要让方思勤来，也是这个原因，她这个女儿啊，别的都好，就是有些心软，太善良。 她看着很凶，连方老太都敢怼，什么人她都敢骂，什么事她都敢说，但其实她的心比谁都软，所以她得给她把把关，这有些人啊，就不值得她再次善良下去。 今天她过来，把她该说的话说了，若是她执迷不悟，她也不会再劝，只将她的钱还了，就算是两清了。 至于说拿更多的钱赎她回来，不可能，这些钱，都是她跟她女儿一根络子一根络子打出来，一个香囊一个香囊裁出来，她绝对不可能将它浪费在一些不想干的人身上。 这样想着，姚氏直接走到了门口，眼不见为净。 屋子里面喧闹声继续，过了一会儿，方有仁夫妻出来了，他们看了姚氏一眼，将那锭银子在她面前一晃，“我都说了，这钱是我家思月的，你非要再来跑这一趟，不嫌累啊。” “确定了，我心安。”姚氏说道：“况且，这钱是思月交给我们的，我就该交到她手里，至于最后她是给谁，与我们无关。” 方有仁听到她的话，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们，虚伪。” 姚氏听了一愣，虚伪？最虚伪的怕不是他们吧。 懒得跟他说话，她走在前头，身后隐隐传来他们夫妻的声音，好像是在商量买宅基地盖房的事情。 她不理会他们，李氏却是凑了上来，她低声问道：“弟妹，这眼见着就快过年了，过完年，爹娘可就要将我们赶出去了，到时候你们住哪里啊？” “你们刚刚不是说要盖房吗？到时候我们夫妻俩直接住你们家不就得了，反正大哥跟我们家有诚可是亲兄弟。”姚氏淡声道。 她还不知道李氏的意思，还想在她面前炫耀，呵。 “弟妹，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分家了，最好是不要住在一块，不然以后矛盾多。”方有仁走上来说了一句。 “那到时候我们夫妻就在你们家院子外面搭个窝棚呗。”姚氏没好气的说了句，走得更快了些。 还真当她稀罕呢，她又不是盖不起房子，等有诚回来，她就跟他说盖房的事情。 “娘，您回来啦。”姚氏回家的时候，方思勤正跟红玉在灶前做饭，瞧见姚氏回来，她连忙给她舀了热水洗手，又给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水，“刚烧的热水。” “思勤，你不着急你思月姐的事情啊？”姚氏见方思勤一直没问，倒是有些诧异。 “娘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我当然是先关心我娘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姚氏听了她这话，心中一甜，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方思月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方思勤说了。 方思勤听罢，只是点点头，“娘，没事，路是她自己选的，咱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嗯。”看到方思勤这么坦然，姚氏也放下了心来，“娘没带回你思月姐，娘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 “怎么会呢，咱们尽人事听天命，我又不是圣母，她自己没这个想法，我们怎么着急都没有，所谓佛渡有缘人。” “那就是你思月姐跟我们无缘？”姚氏便笑着问道。 方思勤摇摇头，笑道：“在我看来，所谓‘佛度’，其实是自度、自救，所谓众生皆是佛，便是人人皆是佛，所以佛就是我们自己，所以佛度便是自度。” “有道理。”姚氏点点头，“我家勤勤可了不得了，这都是得道高僧了。” “勤勤真的好厉害。”一旁红玉也是一脸不明而厉的样子，虽然她听不太懂，但她就是觉得很厉害，很有道理。 方思勤也是这样想的，之前她担心方思月，因为她将自己的卖身钱给了她，让她心中产生了内疚感，但是她做了她该做的事情，她不肯回头，这内疚感也就淡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选择，她无法干涉，虽然给人做丫鬟不好，但是她也不能说，方思月就一定是错的；她就是留在家，也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毕竟未来的考验还很多。 还是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佛渡有缘人，她又不是佛。 …… 方家没了方思月，日子还是同样的过，相反，大房得了方思月的五两卖身钱，又少了一个人吃饭，日子过的越发好了起来，这几日，方有仁早出晚归，不但忙活着田地里的事情，更是去找里长说买宅基地的事情。 现在他有了足够的钱，这些钱盖两三间屋子绝对是够了。 看见方有仁开始准备盖房了，姚氏也跟方思勤商量起盖房的事情来。 若不是怕方有诚胡乱猜疑，方思勤早就想要盖房了，如今姚氏主动提起来，她便跟姚氏说，等沈掌柜派人来买过菜，就跟方有诚说盖房的事情。 第241章 县城来客 “也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他这都出去三天了。”这方有诚在山上一直不回来，姚氏心中怪担心的。 “娘，昨天爹不是还让叶大哥带消息回来，说他得晚两天回来吗？”方思勤说道，比起思念丈夫的姚氏来，方有诚不在家，方思勤觉得挺自在的。 “也是，娘都忘了。”姚氏自嘲的笑笑，道：“对了，你爹上次带去的干粮肯定不够了，娘再去给他做几个饼，让叶小哥给他带到山上去。” “行，我也来帮您。”方思勤便说道。 母女俩做了干面饼，到了晚上，便去到叶远平的家中，托他明天上山打猎的时候，将这面饼交给方有诚。 叶远平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他前两天在山上有所收获，明天，他是没打算去打猎的，不过既然方思勤开口了，那他再去山上一趟也无妨。 他刚答应下来，一旁的罗氏倒是有些疑惑不解，“远平，你先前不是说你明天不去山上吗？” “我原先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两天在山上没打到多少猎物，我想着凑多了，拿到县城去卖也好。”叶远平连忙说道。 但是方思勤却是观察敏锐，看到了他家碗柜下堆着的猎物，便道：“叶大哥，你若是没打算去打猎，那就算了，我们亲自去一趟也可以的。” “没事的，我刚好顺路。”叶远平连忙说道，知道方思勤这人不喜欢欠人情，便道：“思勤，你不是跟沈掌柜挺熟的吗？到时候我这些猎物还要你帮忙卖。” 方思勤听到叶远平的话，却是笑了笑，她知道叶远平这样说，是为了让她心安。 实际上叶远平早已经跟县城的沈掌柜搭上线了，如今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了。 “叶小哥，你可千万别这样说，你帮我们的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帮你一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姚氏在一旁说道：“过两天，沈掌柜应该会派伙计来我们家买蔬菜，到时候他若是来了，我就帮你将这些猎物顺便卖了。” “哎呀，我都忘了这一遭了，还是我娘脑子灵活。”方思勤闻言也想起这事来，便笑道，“那叶大哥，你将这些猎物的价格跟我说说，等到时候他们的伙计过来，我们就帮你卖了，省得你再去县城。” “好。”叶远平说着，叫方思勤过去，将他在县城卖这些猎物的价格细细跟方思勤说了。 说完后，他又问方思勤，“勤勤，这段时间，你还打算上山采药吗？” “我觉得冬天不是一个采药的好时机，所以暂时不去了，不过等春天我还会再上山的。”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便说道，“那到时候你若是要上山的话，你就跟我说，我陪你一起。” “好。”方思勤点点头。 这段时间，方思勤没去山上，叶远平见她面的机会都少了，他还挺怀念两人一起山上的时间，那时候他打猎，她采药，他觉得挺好的。 如今他一个人去山上，偶尔，他还有些微不习惯。 …… “方思勤，姚二嫂，你们在家吗？有人找。” 第二天，方思勤正在家中做香囊，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她，她推门一看，见到是村里的秋芬婶，秋芬婶旁边还站着一个利落的小伙子，正是泰和楼的一个伙计，瞧见方思勤，这伙计冲她一笑，“方姑娘，我可算找到你啦。” “邵和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过两天才来的呢。”方思勤有些讶异的说道，当初跟沈掌柜说好的半个月，还差几天呢。 “掌柜的着急，这不派我来看看情况。”邵和笑着说道，“怎么，方姑娘你不欢迎我啊？” “邵和哥，你要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啊，你来，我只有高兴的份，你们可是我家财神爷。”方思勤说着，连忙请两人进屋，又同秋芬婶说道：“秋芬婶，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都是村里的，这小哥找不着路，正好问到了我。”秋芬婶连忙说道，又扫了扫屋里的摆设，“你们这家收拾的还真不错啊。” “哪有，屋子太小了，有些挤，你们可别嫌弃呀。。”方思勤说了一句，又同一旁红玉说道：“红玉姐，你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我去外面烧壶茶。” “我去烧茶吧。”红玉说着，连忙起身出去。 “那就拜托红玉姐啦。”方思勤冲红玉笑了笑，邵和便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喝口水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这远道而来，吹了那么久的凉风，好不容易来到我这，难道我就拿一杯凉水打发你？若是让沈掌柜知道了，肯定要说我轻慢你了。”方思勤说着，又起身，从家里找了一些花生瓜子、糕点蜜饯之类的零食出来招待他们。 “先吃点零食，我娘去菜地了，等会才能回来。”方思勤说了声，秋芬婶看到方思勤拿出来招待客人的盘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站起身来，“思勤，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别急着走，这会儿家里能有什么事啊，喝了茶再说。”方思勤说着，然后拿了一颗蜜饯递给她，“婶婶，你尝尝这个蜜枣，很好吃的。” 又同邵和说道：“邵和哥，你也吃啊。” 邵和经常给沈掌柜跑腿的，也没那么拘束，便拿起花生剥了起来，倒是秋芬婶，拿着方思勤给的蜜枣，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在乡下，去人家家里做客的人，顶多只吃点自家种的瓜子花生，像这种需要花钱买的东西，懂事的人，都不会吃的。 “思勤，水烧好啦，茶叶在哪里啊？”红玉过来说道。 “茶叶就在架子上，我来吧，你过来坐，吃点东西。”方思勤说着，站起身来，自己从架子上拿了茶叶，去泡茶去了，红玉见到方思勤出去了，只走过来，冲两人腼腆一笑，然后坐下了。 “红玉，我听你娘说，你在思勤家帮工，是不是真的？”瞧见自己熟悉的红玉，秋芬婶觉得自在了一些。 “是啊。”红玉腼腆的应了声。 “哦，那具体是做的什么呀？”秋芬婶又问道。 第242章 县城来客（二） “是在这里跟我一起打络子还有做香囊。”方思勤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听到秋芬婶的话，便大方的告诉了她。 “哦，这样啊。”秋芬婶一边看方思勤倒茶，一边说道：“思勤你可真能干啊，村里人如今都说你好厉害的。” “是吗？他们是说我太泼辣，性格不好吧。”方思勤将茶壶放在桌上，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秋芬原本有些不好太意思拿零嘴吃的，但是见到邵和跟红玉以及方思勤自己都在吃，她便也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拿了一些东西，慢慢的吃了起来。 当然她也不光是吃东西，而是侧耳听方思勤跟邵和说话，虽然两人只是闲聊一些县城的事情，但秋芬婶却听得津津有味。 “思勤，你在县城怎么有这么多认识的人哪？”听着听着，她忍不住插话道。 “多去几次县城，自然就认识了。”方思勤笑着答道。 秋芬婶点点头，将杯中的茶喝完，站起身来说道：“思勤，我家还有事，先走了啊。” “哎呀，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嘛。”方思勤也起身道。 “不用了，我家里真的还有事。”秋芬婶婉拒。 作为一个成年人，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方思勤说留她吃饭，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她若是真留下来吃饭，那才是讨人嫌了。 更何况，方思勤都已经起身了，这意思也就是送客的意思，当然，若是方思勤坐着不动，那更是说明她不欢迎自己。 所以，这人情往来，还有挺多门道呢，要看人家是不是有心留你，还得看具体情况。 “既然您家里有事，那我也就不留您了，等下次有空您再过来玩。”方思勤说着，又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蜜枣给她，“这个您拿着，给您家孩子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啊。”秋芬婶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拿着拿着，一般的孩子应该都爱吃的，我就挺喜欢吃，我娘经常给我买。”方思勤笑着说道。 “哎，那行，那我就收下了。”见方思勤诚心给她，她便接下这蜜饯，然后跟她告辞离去了。 等她离开方家后，她看着手中这几颗蜜枣，脸上露出笑来。 挺好，给那小伙子带了路，得了几颗蜜枣，等会回到家，家里孩子见了，肯定高兴。 不过思勤这丫头倒是跟村里传的不同，看着跟她娘一样，是个大方的姑娘，又热情好客，看着和和气气的，倒不像是村里传的泼辣不好惹。 本来她打算直接回家的，但想了想，她又转身去方思勤家的菜地里，跟姚氏说了一声。 姚氏听说家里来客人了，还是县城来的，连忙谢过秋芬婶，急急忙忙的锁了棚子，回家去了。 “原来是邵小哥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地里忙，听到消息，这才赶过来。”姚氏回来后，看见邵和，同他打了声招呼。 邵和连忙起身道：“姚嫂子别客气，我今天来，就是来看看你们种的蔬菜的。” “行，等吃完饭，我让思勤带你去看。”姚氏笑道：“正好我从大棚里摘了一些菜回来，中午炒了让你尝尝。” “这太不好意思了吧，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邵和连忙说道。 “反正自家吃的菜，没事。”姚氏笑了笑，又同方思勤说道：“勤勤，你去村里转转，问问谁家卖鸡的，去买只骟鸡回来。” “行。”方思勤说着，就站起身来，红玉示意方思勤坐下，自己在一旁自告奋勇的说道：“不用麻烦这么麻烦，我家就有骟鸡，我去家里提只过来。” “也行。”姚氏想了想，从屋里拿出荷包来，数了几十个铜板，递给红玉。 红玉连连摆手，“婶婶，你将钱收回去，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你娘也不要钱？”姚氏故意沉下脸，将钱塞给红玉。 “婶婶，这次我娘也不会要你钱的。”红玉看着手中的钱，笑着说道：“等会我将钱拿回去，我娘肯定会让我拿回来的。” “为什么？”姚氏便问道，她知道红玉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她那后娘才不会为了她舍下一只鸡呢。 “用勤勤的话来说，这叫投资。”红玉弯起嘴角，脸上一对梨涡浅浅，自信的样子，可爱又柔美，就连一旁的邵和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几天，红玉后娘一直在帮忙做香囊，她觉得这做香囊，的确是能赚不少钱，就她平常在家还得做做家务，一天都能赚七八文，想到娘家穷困，若是他们也能做这活计那就好了。 所以她又跟红玉说，能不能让她娘家人来帮忙。 但是红玉当时就给否了，她说做这香囊也是思勤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让她做的，让她万万不能得寸进尺。 但实际上，她否了她之后，回来却是问了方思勤，方思勤说没问题，她做多少她都收，红玉听了心中很是高兴，但她怕给方思勤添麻烦，还没来得及跟她后娘说。 今天回去，正好用这个条件，要她一只鸡来。 “婶婶，那我先回去了，我很快就将这鸡提来给您。”说罢，红玉便往家中走去。 到了家中，她妹妹正在外面扫地，往常，她可是不会做这些的，但是这几天红玉娘沉迷赚钱不可自拔，所以这些家务事，她的儿女自然是也要分担一些了。 “姐姐，你回来了。”见到红玉回来，她妹妹高兴极了，放下扫帚就走了过来，“姐姐，你有什么好吃的带给我吗？” 红玉扔给她两颗花生，“吃吧，吃完好好干活。” 说完，似一阵风一般，跑到了堂屋里。 她后娘正在做饭，瞧见红玉回来，有些诧异，“红玉，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家里可没做你的饭。” “放心，我不吃饭，思勤娘说要买骟鸡，我想起咱家不是有鸡嘛，便将这活接了下来。”红玉说着，将姚氏给她的钱，在她后娘面前一晃。 “好孩子，你总算是开窍了。”瞧见了钱，红玉娘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对红玉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锅里煮了米汤，正热着呢，你要不要喝一碗？” 第243章 红玉买鸡 “不是说没做我的饭嘛。”红玉看了她一眼。 “一碗米汤而已，我们少喝一碗也没事。”红玉后娘说着，便拿起黑乎乎的陶瓷碗，给她舀了一碗，端到她面前来，一面又说道：“红玉，你在这里喝着，娘去后院抓鸡啊。” “嗯，娘，您记得抓只肥的啊。”红玉说了句。 “放心。”红玉后娘点点头，有钱不赚，那就是王八蛋，这鸡可不是越重越值钱嘛。 在后院扑棱了一阵，她将家里最肥最大的骟鸡抓了过来，红玉也刚好喝完米汤。 “红玉，你等我一下，我先称称啊。”红玉娘抓着鸡，急急忙忙去找称。 “随你呀，反正婶婶就给了我这么些钱。”红玉将钱放在桌子上，红玉娘扫了一眼，还是去称鸡去了。 “五斤，哎呀，刚好五斤，按照八文钱一斤算，四十文钱。”红玉后娘一脸笑盈盈的说着，就要过来拿钱。 红玉接过鸡，看着她将钱拿走，说道：“娘，我还有件事情要跟您说。” “什么事啊？”红玉后娘问道。 “就是您上次不是让我跟思勤她们说说，能不能舅妈她们也来帮忙做嘛，思勤她答应了。”红玉说道。 “呀，那这可是好事啊。”红玉后娘开心不已，今天又卖了鸡，又听到这好消息，以后她家真的是要走运了。 “那这鸡？”红玉看着她后娘手中的钱，又将目光放到她后娘脸上。 “红玉，你看着我干嘛？这做事，一码归一码，她付钱，我给鸡。”红玉后娘连忙说道。 “是一码归一码，所以姚婶子给了我买鸡的钱，但是娘，您比我懂得多，这做事讲究礼尚往来，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却没帮过他们，您要知道，村里好多人巴不得给她们做事呢。” “我一天就能赚十文钱，您一天也能赚十来文吧，以后舅妈她们也能赚钱，一只鸡才多少钱？顶多两天就赚回来了。” 红玉后娘听到红玉这话，有些明白了。 她有些不情不愿的将这钱放到了桌子上，一脸不舍的说道：“可这鸡可有五斤重呢，真要送的话，我再去换只别的鸡。” 她可舍不得这只鸡了，这年头，能将一只鸡养到五斤重，不容易。 然而，红玉却是将这鸡抓得紧紧的，“哎呀，娘，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了，我哪还有空等您啊，我先走了啊。” 说罢，拿起她后娘放在桌子上的钱，一溜烟跑了。 “这死丫头，尽胳膊肘往外拐，早知道这鸡要拿来送人，我哪里舍得抓这么肥的。”红玉后娘站在门口，还是一脸不舍的模样。 “思勤，婶婶，我将鸡抓回来啦。”这是红玉第一次从她后娘手里要来东西，此刻她心中有些激动。 “鸡抓回来啦。”看到红玉这高兴的模样，姚氏也会心一笑。 “嗯嗯。”红玉连连点头，将鸡递给姚氏，然后又从怀里将钱递给她，“婶婶，抓这鸡，我一文钱没花。” “嗯？”姚氏看着她递过来的钱，有些不解。 “我娘没要您的钱。”红玉笑着说道。 “你娘不要，那你收着。”姚氏便说道。 “那怎么行？”红玉瞪大了好看的杏仁眼，“我好不容易才劝说我娘不要您这钱的，若是我收着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可是……”姚氏有些迟疑。 方思勤走了出来，“娘，您就收着呗，您若是不要，红玉姐姐都要不高兴了。” “是啊，是啊。”红玉连连点头，姚氏这才将钱收了下来。 瞧见姚氏收下了钱，红玉又过来帮忙杀鸡做饭什么的，方思勤也蹲在一旁，跟她说说话。 大概是第一次从她后娘手里要到这么值钱的东西，红玉激动的不得了，将她是如何做的，跟方思勤和盘托出了，并且道：“思勤，你教给我的办法还真有用。” “我什么时候教你了？”方思勤倒是有些疑惑不解了，她什么时候让她这样做了？ “没有吗？”红玉看了方思勤一眼，又道：“反正我是跟你学的。” “好呀，红玉姐，你学了坏了，还怪在我头上。” “我才没有学坏。”红玉不依了，“本来就该这么做，只是我娘不肯，我只能想点办法了。” “嘻嘻嘻，红玉姐你现在脑子总算是开窍了。”方思勤跟她嬉闹了一会儿，又正色道：“就该如此，你这样做，我很高兴。” 她还怕红玉是那等思维已经僵化的女孩呢，没想到，她挺聪明，见到她有这种转变，方思勤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以后我还得跟你好好学学。”红玉转头同她说道。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那我也得跟你学呀，你做事麻利又勤快。”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就该在一起互相玩耍，互相学习。”姚氏听见两个孩子的话，一边切菜，一边说了句。 今天中午这顿饭做得可是丰盛，五斤的肥鸡，姚氏用大铁锅一餐就做了，还有各种反季蔬菜，更是为这餐饭，增色了不少。 往常这些蔬菜倒是没什么稀罕的，但在这冬天，这菜还真是稀罕。 姚氏虽然不喜欢正房的人，但是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做了好吃的饭菜，她还是给正房端了一份，又让方思勤夹了一碗菜，给罗氏送过去。 吃完饭后，几人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喝了口茶，邵和急着回去，便让方思勤早些领他去菜地看看。 有些菜已经成熟了，今天邵和也吃了一餐，体验了一下，还别说，感觉还真不赖。 正好这次过来，他身上也带了钱，便跟方思勤说，先买一部分回去。 方思勤自然是高兴不已，便跟姚氏、红玉两人一起，将一些成熟的菜都摘了下来。 这会儿成熟的菜还不多，摘下来的一共是五十多斤，方思勤便按照五十斤算账了，按照比夏家市场价提升六倍的价格，每一斤蔬菜最少是六文钱，即使方思勤按照最低六文钱的价格卖，这五十斤菜，仍旧是让她赚了近三百文钱。 第244章 卖菜 “邵和哥，过两天这些菜成熟的更多，若是你家掌柜觉得可以，你到时候再来呀。”方思勤说道。 “这还得看掌柜的安排。”邵和笑着说了一句，方思勤又将卖猎物的事情跟他一说，知道这个猎户是常常跟茶楼合作的叶猎户，邵和也没有在这事情上为难，直接答应了下来。 正好他这次是自己赶着骡车来的，方思勤便让他赶着骡车去了叶家，省的她再想法子将猎物搬过来了。 卖完猎物后，时间也不早了，方思勤送了几个自己做香囊给邵和，又给他装了一篮子蔬菜、两包炒花生，邵和自然不肯收她的东西，好一番推拒后，他才接下来。 临走前，方思勤又同他说道：“邵和哥，若是下次还是你过来，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邵和连忙问道。 “帮我买点粮食，稻谷跟麦子都可以。”方思勤连忙说道。 “行，没问题，你要多少？” “你车能装多少，我就要多少。”方思勤笑道。 “可以。”邵和答应了下来，同她挥挥手，驱车离开了。 等他走后，姚氏才看向方思勤，“思勤，你让邵小哥买粮食做什么？咱家粮食不是还有不少吗？” “娘，咱家粮食是还有不少，可是现在爹回来了，他胃口大，需要的粮食可就更多了，而且年初咱家还得盖房子呢，那肯定是要买粮的。”方思勤说道。 “那明年再买也不迟嘛。”姚氏便说道。 “那可就迟了，现在的粮价比咱们刚买那会就又涨了，我看今年咱们这地的这季晚稻怕是收成不会太好，我得多买点，有备无患。”方思勤低声解释道。 这时下的粮价可没有朝廷的调控，就是朝廷出手了，作用也不大，一些奸商囤积居奇，那粮价就跟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的。 虽然现在的粮价已经比往常的贵了，但方思勤还是想买，她就怕明年年初粮价会更高。 这个时代的粮价物价，就跟后世股票一样，让人心惊胆战的。 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多多买地，自己种田，自给自足了，她才能安心。 “思勤，你说明年粮价会涨？”红玉听到母女俩的谈话也问了一句。 方思勤想了想，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买点粮食的好，就算明年你粮价跌了，有粮食在手，心中总归是安稳嘛。” “算了吧，家里的事我也做不了主。”红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若是回家跟她爹说买粮，她后娘肯定要骂她了，毕竟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她后娘当家做主的，她可不敢去管。 方思勤并没有劝她回去劝说她爹娘，而是说道：“那等过段时间，咱们把这些络子卖掉后，你就偷偷的买一点。” “嗯。”红玉想了想，点点头。 她现在基本都在方思勤的家中吃饭，方思勤跟姚氏素来大方，有钱之后，从来不在吃的方面上克扣，所以她每天的饭食也都很不错，可是从前挨饿的记忆，她可是印象深刻，她很怕再像从前一样，每餐吃那么一点糙米粥，啃那硬巴巴的草饼子了，所以方思勤这么一说，她也想等有钱了，偷偷买点粮食。 过了两天，邵和又来了，这次，他真的帮她拉了一车的粮食过来。 方思勤看了之后，心中很高兴，连忙问道：“邵和哥，这粮食多少钱一斤啊？我上次都忘了给你钱了。” “不用担心，这次买粮的钱都是我们掌柜的给你垫着的。”邵和说道。 “啊？沈掌柜对我们也太好了。”方思勤连忙说道：“等下次我去到县城，可要好好的跟他道谢。” “沈掌柜对你们这么好，一是真的欣赏你，另外也是看在你们家蔬菜的份上。” 邵和低声同方思勤说道：“你不知道，就在前几天，食为天请了一个新的大厨，据说是从京城来的，那几天，我们泰和楼的生意都变差了，掌柜的着急啊，不过，有了你这些蔬菜，我们家生意又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前两天你那么着急呢。”方思勤说着再次问道：“不过我还是很感谢沈掌柜给我买的这些粮食，这里一共是多少斤？多少钱？” “一共给你买了三百斤，都是上好稻谷，五文钱一斤。”邵和答道。 “啊？”方思勤听罢却有些发愣，“五文钱一斤？” “你别嫌贵，现在城里粮价又涨了。”邵和见方思勤这模样，又低声同她说道：“今年天旱，虽然现在下雨了，但是就这天气，你觉得这些粮食能种的出来吗？我们县城的粮食都是粮商从外地买来的，许多粮商现在都不怎么卖粮了，就囤着等明年开春再卖呢，这些粮食，也是沈掌柜托关系给你买的。” “那真是太感谢沈掌柜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没想到粮食都涨成这样了，毕竟之前粳米也就五文钱一斤呢，这还是没蜕壳的稻谷。” 方思勤同邵和解释道：“反正谢谢你们了，你知道我家刚分家，家里没粮食，地里我今年也是种的蔬菜，所以我特别怕涨价，这才托你们帮忙买。” “我原还想着我卖蔬菜能赚一大笔银子呢，结果这粮价都这么贵了，早知道我还折腾什么呀，直接种稻谷好了。” “话是这么说，问题是，你去看看，今年种稻谷的人，谁家有收成啊？勉勉强强收个本回来就不错了。”邵和又同她说道，“还是方姑娘你的蔬菜种的好，一斤就六文钱了。” “那您没看到我付出了多少功夫。”方思勤说道：“我跟我娘每天一大早就泡在这亩田里了，每天好生伺弄着这些蔬菜，不但要给它们施肥，还要保证日照，注意田里面的温度，若是一个疏忽，霜打下来，我家的菜就全毁了。” “之前大家不知道我家的菜种得怎么样，也没想太多，如今你都来两回了，村民们若是知道我家这菜能卖，指不定还得去偷菜，到时候我家还得派一个人去看着。” 方思勤说着，看向邵和，“邵和哥，上次我的蔬菜可都是按照市价一文翻六倍算的，那这次……” 第245章 买粮 方思勤的话还没有说完，邵和便主动说道：“那这次给你算十文钱一斤怎么样？” “咦，你们这么大方？”方思勤有些意外。 “嗨，我们掌柜的说了，按照现在的行情，一文钱一斤的菜的确是难买了，所以算你贵点也无妨。”邵和说道。 “你们这么大方，又帮了我这么多的忙，如今我却还加你们的价格，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方思勤便说道：“原本是我是想说，以我这一斤菜换你们一斤米面行不行的。” “那还一样嘛，现在一斤米也差不多是十文钱，等过段时间，说不定会更贵咧。”邵和便说道。 “那好吧，那下次你来，还麻烦你再给我带一次粮食啊。”方思勤又说道。 “行，没问题。”邵和连连点头。 这次，方思勤将大棚里熟的蔬菜都摘了，包括原先打算留给自己家吃，她都摘了，这才凑满了一百五十斤，免了她倒拿钱出去。 之后，她又去了叶远平的家中，帮叶远平将猎物卖了，之后才送邵和离开。 “思勤，现在这粮价也太贵了吧。”姚氏看着屋子里的三袋粮食，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啊，往常应该是这一半的价格吧。”方思勤也说了句，“既然粮食这么贵了，我估计各种肉也得涨价。” “现在我们家一无所有，什么都得靠买，还得多亏了你，能赚钱，不然，今年咱家怕是过不了一个好年了。”姚氏真诚的说道。 “也得多亏了娘支持我呀。”方思勤拉着姚氏的手，笑着说道。 姚氏便也勉强笑了下，方思勤见她忧心忡忡，只问道：“娘，您在担心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外公他们，也不知道今年他们家的收成怎样。”姚氏叹息一声。 “娘，您别担心，我看村民们今年收成虽然不太行，但是也勉强有点的。”方思勤便安慰道。 虽然粮价贵，各种吃食都会贵，但村民们都是自给自足，基本上不会去花钱买东西。 收成差，他们会过的差，会挨饿，但是他们可以上山，配合着山上各种能吃的东西，勉勉强强的活下去。 反而是城里那些老百姓，那种普通的工匠，没田没地靠着手艺活过的人，今年要难了。 不过虽然村民们靠着田地自给自足，但总而言之，今年还是很艰难的一年。 方思勤管不了别人，只能先管着自己家人吃饱穿暖。 见姚氏还是有些担心，她便又道：“娘，那我们多买一点粮食，等到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咱给外公送一点。” “好。”姚氏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方思勤的头，心中微松。 “也不知道今天爹会不会回来，若是他不回来的话，咱家大棚的蔬菜可怎么办呀？”方思勤说道：“邵和哥来了两次，我估计很多村民都知道咱们这蔬菜能卖钱了，指不定就有很多人要起歹心。” “如果你爹不回来，那到时候娘去守着吧。”姚氏便说道。 “那怎么行啊，您若是出去的话，到时候让人说闲话哩。”方思勤连忙说道，这年头，妇人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姚氏若是在大棚里住了一宿，与她的名声不利。 而且若是姚氏真去守大棚的话，若真的来了个做贼的，她也奈何不得人家，人家随便嚷嚷两声，说是她邀他来相会的，那她可就全毁了。 方思勤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只道：“若是爹不回，咱们就在村里请两个叔伯，让他们帮忙守着。” “那还不如直接请你两个舅舅来，反正他们家也不远。”姚氏便说道。 “哎，也行。”方思勤点点头，又道：“反正就算是爹回来，娘肯定也舍不得爹去那大棚里面挨冻的。” 姚氏闻言倒是很坦诚，“你爹在山上都累了这么多天了，若是让他会回家还只能睡窝棚，娘真的是不忍心。” “那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咱们这就去舅舅家吧。”方思勤便说道。 “思勤，你们要去舅舅家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红玉等她们都商量好了，这才低声说道。 “你在我们家也没事的。”方思勤便说道。 “我还是回去吧。”红玉坚持道。 “也行。”方思勤想着这院子里还有方老太他们，她在这里，的确会有些不自在。 可是她才刚答应她，这时候，她的后娘却是带着两个孩子找了过来，“红玉啊，我得回娘家一趟，你今天在思勤家多呆一会儿，晚点再回去。” “那爹在家吗？”红玉连忙问道。 “你爹也不在，你爹今早上去镇上给人做工去了。”红玉后娘说完，又急急忙忙的往外走。 “哎，娘，那你将钥匙给我啊。”红玉连忙说道。 “别麻烦了，我晚上会回来。”红玉后娘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红玉正想要追过去，姚氏却是在一旁笑道：“得了，你今天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吧，你回去了，家里连个火炉也没有，冷得很，我们这火炉点着，你不烤它也浪费了。” “可是……”红玉连忙说道，“哪有主人家不在，客人还在的。” “没事的，我跟思勤都很相信你。”姚氏便说道。 “是啊，红玉，如果我外婆跟舅母她们人好的话，我肯定邀请你一起去我外婆家做客了，只可惜，她们脾气都不太好，到时候你去了肯定会不习惯的。”方思勤也在一旁笑着说道。 “所以你还是在我家吧，反正你在我们回来之前，将门关好，谁来敲门都不开，就保管没有问题。”方思勤又叮嘱道。 “那好吧。”红玉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下来。 她知道方思勤跟姚氏很相信她，所以才留她下来，而她自己也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所以她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要吃什么自己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临走前，姚氏同她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挺喜欢红玉的，所以也很放心的留她在自己家。 “嗯嗯。”红玉点点头，起身送她们出去。 第246章 她是精怪 看着方思勤两人离开后，红玉关上了门，坐在火炉旁，继续缝香囊。 她做事认真，很容易便沉浸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她惊醒了过来。 “谁呀。”她应了一声，刚起身想要去开门，想起方思勤的叮嘱，便又坐了下去，“姚婶子不在。” “我找思勤。”门外传来曹氏的声音。 “思勤也不在。”红玉答道。 “既然她们都不在，那你在她们家做什么？”曹氏怀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帮她们做工。”红玉答了一句，“您有什么事，跟我说，等她们回来，我帮你转告她们。” “嘁，得了吧，都往一个院子里住着，我用得着你说。”曹氏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刚走没两步，碰到了赵氏，赵氏朝她微微一笑，“四弟妹，你刚从二嫂那里回来？” “是啊，本来想要问问她，我家有贵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她们娘俩都不在家。”曹氏随口抱怨了一句。 “她们娘俩都不在家，那你刚刚跟谁说话呢？”赵氏随口问了一句。 “还有谁啊，还不是黎红玉那小丫头呗。”曹氏摇头道：“二嫂她们也真是的，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信任，这万一人家生了歹心，偷了她们家什么东西，她们可没处哭去。” “二嫂你还不知道啊，那对别人是大方的很，对自家人反而防着备着。”赵氏轻笑一声。 “你说的没错，我发现二嫂现在变了好多，我这几天本来想要跟她们一起搭个伙，她硬是不让，你说咱们没分家的时候，不都是一个锅里吃饭嘛，有时候我让她帮我搭把手，她也没有二话，现在我叫她做什么，她都说忙，不肯帮忙。” 曹氏一听赵氏吐槽姚氏，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曹氏就是这样的人，跟姚氏在一起，总抱怨赵氏，跟赵氏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说起姚氏的坏话来。 不过倒也不止她这样，村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女人一扎堆，就忍不住说起别人的坏话来。 “唉，我看二嫂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这肯定是被思勤那小丫头影响了。”赵氏便说道：“我看那丫头自打上次大病一场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连脾气都有点不一样了，我看她呀，指不定就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你别吓我。”听到赵氏的话，曹氏微惊。 “你想想，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那么能呢，之前领思月去镇上找大夫的是她，这次更加厉害了，还种出了一个什么大棚蔬菜，将县城的人都引了过来，听说她还在县城，还认得不少大人物，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她才去县城几次啊，你家有贵在县城三四年了，也没见认识什么大人物，也没见他搞出这么名堂来。” “你这样说，倒是也有几分奇怪。”曹氏点点头，又道：“可是我听说鬼怪都是怕太阳的，这思勤可不怕。” “那她指不定是山间什么精怪。”赵氏又说道。 “什么精怪？”这乡下人最怕这些了，听赵氏这么一分析，曹氏更加怕了，“她会不会是狐狸精，要吸我们的精气啊。” “这就不知道了。”赵氏说道：“不过但凡是精怪，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看咱们这二嫂是被她迷住了，所以才对她言听计从。” 曹氏越听越觉得害怕，只担心的问道：“那该怎么办啊？要不要请神婆过来？” “我看她修为高深，跟常人无异，就是叫了神婆过来也没用，听说上次二嫂还带她去庙里了，若她是普通精怪，早就该显形了。”赵氏微微摇摇头，说道：“我们得想个好办法。” “三嫂，这家里就属你最聪明，你快说吧。”曹氏都快急死了。 “但凡精怪，总会路出马脚，这样吧，咱们趁着她不在家，去她家里找找。”赵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我们快去吧，省得等会她回来了。”曹氏说着，便急急的往方思勤的房间走去。 “四弟妹，你先别急，我看黎红玉这丫头指不定也被她迷住了，咱们得先将她引开才行，否则容易打草惊蛇。”赵氏说道。 “怎么引开？”曹氏急得不行，只焦急的看着赵氏。 赵氏便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曹氏听罢抬起头来，“这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赵氏说着，便示意曹氏去办。 曹氏一边往方思勤家走去，一边回头看赵氏，直到赵氏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去敲门。 “红玉，你在吗，我听说你女红好，你可不可以帮婶婶一个忙？”曹氏敲响门后，在门外说道。 见曹氏语气十分焦急，红玉也不疑有它，只打开了门，“四婶，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曹氏听到红玉这么问，顿了顿，才说道：“我衣裳破了，想要你帮忙缝补一下，哎，我本来是想要叫思勤她们帮忙的，可是她们都不在家。” 此刻她听信了赵氏的话，觉得红玉也被方思勤变成了什么鬼怪，还真有些怕她。 “那您拿过来吧。”缝补衣裳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红玉倒是没有拒绝她。 “你去我家好吗？是贴身衣裳。”曹氏摸了摸自己的衣领，说道：“我换洗的衣裳洗了没干，身上这件在这里没法拿给你。” “这……”红玉回头看了一眼门，她要是跟曹氏走了，这门没锁，她有些担心。 “没事的，我就住对面，这都住在一个院子，家里人都在，谁还敢进来偷家里的东西不成？”曹氏当即说道：“我平常只要家里有人，我家房门我都是不关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进来行不？”曹氏又说道。 在红玉看来，她们主人家不在，她怎么好让曹氏进屋呢，更何况，方思勤平常跟她这些伯娘婶娘关系也不怎样。 “红玉啊，你就帮帮婶娘吧，今天孩子他爹回来，到时候见我衣裳破了都每缝，肯定会生气的。”曹氏又恳求道。 “婶娘，您自己平常不缝衣裳吗？”红玉闻言不禁有些纳闷的说道。 第247章 赵氏的心思 “哎，你不知道，我这手啊笨得很，平常我的衣裳都是麻烦我二嫂跟思勤帮帮的。”曹氏如此说道。 “那好吧，我跟您去，但是我得很快回来，所以不会给您缝得太细密。”红玉便说道。 “没事没事，随便缝缝就行。”曹氏连忙说道，这会儿她拉着红玉的手，也不怕红玉是妖怪变得了，拉着她亲昵的很。 红玉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将方思勤家里的门扣好，这才跟着曹氏往她家走去。 她刚刚进了曹氏的屋子，赵氏便从旁边溜了出来，她推开方思勤家的门，嘴角往上一勾。 因为方思勤不喜欢她，所以她自打分家后，她便再没进过方思勤家的屋子，没想到，她们家的屋子竟然也是如此的简陋。 屋子里面东西很多，显得有些拥挤，不过赵氏仍旧一眼就看到了堆积在架子底下的三大袋粮食。 她伸手在麻袋上捏了捏，“果然是稻谷，还跟别人说是买的粗粮呢，看来二嫂家真的是有钱啊。” 她收回手，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先前跟曹氏说什么方思勤是妖怪，说她要过来找证据，那都是假的，实际上，她是想进来看看，方思勤的家中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方思勤跟姚氏顿顿白米饭，还经常买肉吃，家里人都知道，听说她们母女俩打络子、卖菜赚了不少钱，赵氏便起了几分心思。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跟方老太说，让她一起来，明目张胆的翻她们东西，等将东西拿走了，她们知道了，又能奈何？ 但是现在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毕竟方思勤可不是个好惹的，连方老太都敢骂，一张嘴又厉害，她着实是有些怵她，所以才想到了这个主意，幸好曹氏是个笨的，愿意帮她引走红玉。 到时候她拿了东西，往红玉身上一推，就是她们怀疑她，又能拿她怎么样，她就一口咬定她没有。 一边想着，她一边在房间里翻了起来，打开柜子，瞧见方思勤她们码得整整齐齐的香囊，她随手拿起了两个，“真漂亮，这丫头手还挺巧，难怪能赚钱。” 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赵氏也不例外，方思勤这香囊做的漂亮，香味又独特，她实在是忍不住，便拿了两个揣自己怀里。 但想了想，她怕以后被方思勤认出来，还是不敢，只又放了进去，翻起别的来。 方思勤那些大钱她都藏的很好，就是方老太来了，也翻不到，但一些平常家用的小钱，她就随手放在笸箩里。 还有今日给叶远平卖猎物的钱，她也自己收着，因为罗氏眼睛不好，所以她一般喜欢等叶远平回来了，再将这钱亲自拿给叶远平。 赵氏按照自己想法，先在在床上翻了翻，将被子抖罗了一下，没有翻到钱，她还有些失望，又往床下看了，她也没看到什么罐子之类的，最后，她将目光落到了靠窗边那张桌子上面装着一些杂物的笸箩里。 里面有三个荷包，她随手拿起一个，掂量一下，就知道自己拿对了。 她将荷包打开，瞧见里面的碎银子跟铜板，脸上一喜，没想到，她们竟然有这么多的钱。 她将荷包里那块碎银子拿了出来，又看向另外两个荷包，没想到这荷包里面也是钱。 “这两人竟然赚了这么多的钱，难怪花钱大手大脚。”赵氏本来只是想要拿一点点，好推到红玉的身上，但是看到这两个荷包，她不禁是起了几分心思。 反正都是要拿，拿多拿少都是拿，何不都拿了。 想着，她便直接将荷包拿起来，揣进了自己怀里。 其实这三个荷包，一个是放着叶远平的钱，一个是方思勤用来家用的，另外一个荷包，则是方思勤平常给姚氏的零花钱，姚氏这次回娘家，她只拿了一部分钱出来，也没将荷包带在身上。 拿了荷包，正准备走，赵氏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她猜想肯定是红玉回来了，心中暗骂一声，她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这会儿，她也来不及离开了，便赶紧坐到外间的桌子上，拿起针线，装作是在帮忙做事的样子。 门推开了，方有诚的声音传了过来，“甜甜、思勤，我回来了。” “二伯哥。”赵氏闻声转头叫了他一声，脸上带着笑。 该死，他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 “三弟妹，你怎么在我家？”方有诚有些奇怪的问道。 “二伯哥。”赵氏脸上堆起妩媚的笑，“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做什么？”方有诚一脸不解。 他在山上好几天，洗澡都成问题，胡子拉碴的，风尘仆仆，形象是真的不好，但赵氏还是走了过去，往他胸膛上靠。 吓得方有诚连连后退，“三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二哥，其实我当初跟有福相看的时候，我第一眼看中的是你。”赵氏柔柔的说道：“似你这样身量高大、魁梧雄壮的男子，才是我喜欢的。” 方有诚板着脸，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他加重的语气，“三弟妹，请自重！” “二伯哥，我知道我今天说这些很失礼，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我也是情难自禁，对不起！”说罢，她就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等走远后，赵氏冷哼一声，“我呸，还真当老娘喜欢他了，似他那种蠢大个，谁会喜欢！” 想着，她又伸手摸向怀里，感受到怀中荷包的分量，她脸上又露出笑来。 回到房间，她将荷包里的钱拿出来藏好，然后将三个空荷包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似红玉后娘那等愚蠢又爱占小便宜的妇人，这荷包，就是留给她的。 她揣着荷包，往外走，迎面便碰到了曹氏，曹氏连忙问道：“三嫂，怎么样？” 赵氏连连摇头，“二伯哥回来了，我没能进去。” “唉，错过一个好机会了，你说这事，要不要跟二伯哥说说？他刚回来，收那精怪的影响可能比较少。”曹氏问道。 “随便你吧，但最好是不要，不然让那精怪盯上了你我那就麻烦了，这事既然没有成功，我看我们就烂在肚子里。” “好吧，听你的。”曹氏点点头，又回到了屋子。 第248章 荷包 “啊，方二叔，您在家啊。” 红玉抱着曹氏的两件衣裳正打算回方思勤屋里，帮她缝补一下，瞧见方有诚在家，她都不好意思进去了。 方才曹氏拉着她东拉西扯了一大堆，又找出一些衣裳来让她帮忙，她看到都是一个小口子，不麻烦，正打算就在屋里顺手帮她缝补一下，没想到方有贵回来了，她也不好意思久待，便抱着衣裳出来了。 可刚到方思勤家中，推开门，没想到方有诚也回来了，这让她有些尴尬。 “红玉，你来找思勤啊？”方有诚见到红玉也有些尴尬。 毕竟红玉也是个半大的姑娘了，他可不好意思跟她单独待在一块，正要起身出去，红玉连忙说道：“二叔，既然思勤没在家，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会儿她跟婶婶回来了，您帮忙跟她们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 “好，没问题。”方有诚点点头，起身目送红玉离开。 红玉刚走了几步，想到自己怀里的衣裳，又敲开曹氏的门，将这衣裳还给了她，“四婶，这衣裳我下次来了，再帮您缝，今天有点不方便。” “没事没事，麻烦你了。”曹氏本来也没想着让她帮忙，闻言接过衣裳，答应的爽快。 从方家出来，红玉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自己家中。 到了院子门前，果然院门是锁着的。 她摸了摸门锁，想了想，从一旁的土墙爬了进去。 大部分乡下人家的篱笆土墙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她要进院子，简单的很。 翻进院子，屋门也是锁着的，她又没有钥匙，只搓搓手，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坐了一会儿之后，见她后娘跟弟弟妹妹还没回来，她便起身，跺跺脚，拿起一旁的扫帚，打扫起庭院来。 “红玉，你回来了？”打扫到一半，院门外传来声音，红玉后娘推开了篱笆，发出“吱嘎”的声音。 “嗯，方二叔回来了，我不好意思再在那里多待。”红玉解释了一句。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呢。”红玉后娘说了一句，她手里拧着一个包袱，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还算是不错。 红玉却是淡淡笑了下，又低头打扫起庭院了来。 “红莲，你去给你姐姐帮下忙，以后这些你也要学会的。”红玉后娘一边开门，一边同她的小女儿说了声。 “娘，这几天都是我在家干活，我都累了。”红莲嘟着个嘴说道。 “那行吧，那你歇会，等下过来帮我烧火。”红玉后娘说了句，放下东西，走到灶前，准备做饭。 红玉打扫完庭院走了进来，她揭开水缸盖舀水打算洗洗手，就听到她后娘问她，“红玉，你今天在家吃饭不？” 红玉一愣，随即答了句，“在家吃。” “在家吃啊？哎呀，我们家里可没什么好吃的，不如你在方家吃的好。”红玉后娘似乎是意有所指。 “子不嫌家贫，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红玉答道。 “那行。”红玉后娘点点头，一边干活，一边又状若无意的问她，“今天的工钱你拿了么？” “今天的工钱，昨天不就已经拿了么？”红玉洗手的动作顿了顿。 “那就是明天的工钱，她们不是每天都提前给你预支的吗？”红玉后娘说了句，“我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赚到的每一文钱，都是要上交给爹娘的。” 红玉勉强笑笑，她知道她后娘以为她将这工钱私吞了，便解释道，“思勤她们今天去她外婆家了，我明天去了，她们肯定会给我的。” “那你等会去一趟，正好娘这里也累积了不少缝好的香囊，你拿去，再拿些布料跟线团来。”红玉后娘便说道。 “好，我等会就去。”红玉洗完手，将水倒在后院菜地里。 “现在去吧，估计她们也该回来了。”红玉后娘笑道：“现在去，你还能去她们家多吃一顿饭，给家里省点粮食。” 红玉听到她后娘这话，心中有些难受，鼓起勇气说道：“您天天叫我去人家家里吃饭，占人家便宜，就不怕恼了她们，下次，她们不给咱家活干了？” 红玉后娘一怔，“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吃顿饭而已，怎么就算占她们便宜了？你手脚麻利，人又勤快，去了以后多干活，我保证她们不会这样做的。 人家现在都跟县里的大掌柜搭上线了，还差你那几顿饭？可咱家就不同，咱家穷，那煮饭都是按粒数的，可不能浪费。” “我不是每天都拿了十文钱回来吗？娘你现在每天缝香囊也能赚不少钱吧。”红玉说了一句。 她是个懂事爱面子的姑娘，若今天一直在方家做事，她吃这顿饭还自在，但是她明明都回家了，还特地赶到饭点去别人家，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咱家这点钱够买什么呀，你知道粮食多少钱一斤么？”红玉后娘板起脸来，“能省一点是一点，以后你弟弟娶亲、你妹妹嫁人，这不都要钱！” 她下意识的将红玉忽略掉了，“听话，娘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你爹他脑子钝，就知道给人家往死里干活，这万一那天身体垮了，还不都得靠我们呀。” “我去就是了。”红玉无奈应道，她不想听她继续数落起自己爹。 “哎，乖孩子，去吧，娘缝的香囊就在东屋的笸箩里，还有我刚从你舅母家拿了一些香囊回来，放在桌子上还没收。”红玉后娘示意红玉将东西带去。 红玉依言而行，走到堂屋桌子前，打开包袱，最前面放着两个荷包，她觉得这荷包有些眼熟，刚拿起来，就被她后娘夺了过去，“这荷包不是。” “这荷包还挺好看的，您哪来的？”红玉仰头问了句，她觉得这荷包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荷包我路上捡来的。”红玉后娘说着，将荷包揣入了自己的怀中，“行了，包袱里的香囊都是，你拿去吧。” 红玉拿起包袱，又进里屋将她后娘缝的香囊收进包袱里，然后慢慢出了门。 她可不想去方思勤家中蹭饭，所以打算走慢点，等过了饭点再过去。 第249章 看守大棚 “红玉，我们回来啦。” 却说方思勤跟姚氏从娘家回来，因为如今两人有了些微钞能力，所以很是顺利的就将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叫过来帮忙了。 方思勤担心红玉，一边推门一边招呼了起来，没想到，门推开，坐在屋子里的人竟然是方有诚。 她微愣，随即满脸开心的同他打招呼，“爹，您回来啦。” “当家的，你回来了？”落后方思勤半步的姚氏瞧见了方有诚，也是满脸惊喜。 方有诚朝母女俩笑笑，刚想要说些什么，瞧见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连忙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大舅哥跟三舅哥来了，快进屋坐。” 说罢，连忙起身过来招呼他们，姚氏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子，朝方有诚温婉一笑，放下东西，便去外面烧茶去了，方思勤也连忙出去给姚氏帮忙。 眼下已经到饭点了，烧完茶水，母女俩就要忙着做饭了，这晚上也懒得做什么饭菜，直接下的面条，又给他们三个大男人每人煎了两个鸡蛋，面条更是下得足足的。 “嗯，妹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姚三舅将面条吃的吸溜吸溜响，“这面条比咱娘做的还要好吃。” 姚氏朝他笑笑，“好吃你就多吃点，外面锅里还有。” “那我可得多吃点了。” 姚三舅话刚说完，姚大舅便往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姚三舅转头看向姚大舅，嘴中还拉着面条，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哥，你打我干嘛。” “这么大一碗面条都不够你吃的，你还要吃多少！”姚大舅没好气的说道，他觉得他这个弟弟，来妹妹家做客，也不客气一点，恁给他丢人。 “大哥，没事的，三哥要吃多少都有。”姚氏笑着说道。 “是啊，妹妹都说了，随便我吃，而且这是我妹妹家，又不是什么外人。”姚三舅理直气壮的说道。 “妹夫，给你丢脸了，我这个三弟啊，那就是饿死鬼投胎的，以前为了将他养大，我爹都老了几十岁。”姚大舅抬头冲方有诚说了一句，带着些微歉意，又带着些试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套的，三舅哥想吃多少都有，不够让甜甜再煮一些便是。”方有诚笑着说道。 看他说的蛮真诚，并无不悦，姚大舅略微放心了一些，姚三舅则是在一旁说道：“大哥你也真是的，你以为妹妹妹夫跟咱俩那婆娘一样，会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 而且你说爹为了养我老了几十岁，那爹就是不养我，过了这么些年，他不也得老几十岁嘛。” “行行行，你说的对，吃了这顿饭，今晚上，咱们得将那菜地看好，你到时候可别净想着偷懒。”姚大舅又说道。 “大哥，你在妹夫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是那种偷懒的人吗？”姚三舅一边说着，一边将碗拿给方思勤，让她再去盛些面条来。 “你在人家面前大吃特吃的时候，怎么不想到面子了？”姚大舅瞧着方思勤给他端过来的面，暗骂他没出息。 “大舅，你快些吃，吃完我再给你盛。”方思勤给姚三舅盛了面条后，又同姚大舅说道。 “勤勤，你吃你自己的，大舅吃完这碗就足够了。”姚大舅连忙说道。 姚氏知道他们三个男人吃的多，给他们盛面条的碗都是用的那种大海碗，没想到就这么一大碗，他们仍旧是不够，方思勤总算是知道这时下男人的战斗力了，就她买的那些粮食，若是敞开了给他们吃，估计不出三月就没了。 知道姚大舅好面子，等他碗中的面条吃完后，方思勤仍旧是又给他盛了一碗，然后又给方有诚盛了一碗。 这会儿她真是佩服姚氏有先见之明，若不是她坚持下这么多的面条，那他们仨可就没得吃饱了。 这待客之道嘛，首先就是要让客人吃饱，宁愿剩着，也别不够。 当然，最后在他们三人的努力下，这一大锅面条，恁是一点都没剩。 吃完面条，姚大舅跟姚三舅就要去帮忙看大棚了，大棚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法睡人，就是想要拿两条凳子跟木板给他们搭个床铺，可家里压根就没有多余的木板。 最后方有诚去了上房，找方老汉借了两张帆布椅子，姚氏抱着两床被子，方思勤手里端着火盆，打算就这样让他们两人在田地里对付一宿，等到明天了，方有诚再去村民家里借些木板，去大棚里搭个简陋的床。 安顿好了姚大舅跟姚三舅，时间已经不早了，姚氏牵着方思勤的手往家里走，方有诚一手拿着火把，一手也自然而然牵起了方思勤的手。 突然两只手都被人牵住，方思勤有些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方有诚牵住呢，他的大手粗糙而温暖，刺得她手心痒痒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身量高大，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斜斜的影子落在她在身上，莫名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原来这就是父亲？ 方思勤又看了方有诚一眼，心中莫名就觉得有些甜滋滋的，她被两人牵在中间，走在小路上，脚步十分轻快，差点没跳起来了。 “勤勤，你今天这么开心啊，是不是因为你爹回来了？”姚氏见状，便问了一句。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明明她不太喜欢方有诚的，但真是奇怪，他一牵她的手，就好像唤起了这具身体残留的情感与记忆，她莫名其妙就开心起来了。 她是真的开心不已，甚至想要冲着头顶的星空跟月亮，大喊一声：耶，我现在是有爹娘的人啦！ 一路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院门前，方思勤瞧见一个小影子蹲在方家院子外，瞧见他们回来，那影子也站了起来。 “红玉？”方思勤瞧见红玉有些意外，“这天这么冷，你不会一直都在这里等我们吧？” “没有没有。”红玉连连摇头，“我也是刚来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方思勤，“这是我娘跟我舅母她们做的香囊，你看看行不行？” “肯定行的。”方思勤接过包袱，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工钱什么的，我明天再算给她们。” 第250章 夜谈 今天方有诚回来了，他们一家人有好多话要说，所以暂时没时间跟她盘算这些。 “好。”红玉笑着点点头，往前走去。 “哎，我还是送送你吧，这大晚上，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方思勤看着红玉孤单背影，说了一句，又抬头同姚氏跟方有诚道：“爹、娘，我们送红玉回家好不好？” “好。”方有诚抢先答应了下来。 自打回来后，他感觉到女儿好像跟自己生疏了一些，所以对于方思勤的要求，他是无不答应，只是无奈，未见面的这些日子里，方思勤成长了不少，好像不太需要他的样子了。 “那……那谢谢你们。”红玉本来想要拒绝，但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家三口打着火把送红玉回家，方思勤跟红玉两人手牵手走在前头，时不时转头看红玉一眼，每回看她，她都忍不住的朝她笑，红玉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抿着唇，回以笑脸。 三人一直将她送回到家里，红玉后娘瞧见了方思勤三人，十分殷勤的迎了出来，嗔怪的说道：“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就一个村子住着，有什么好怕的，还劳烦你们将她送回来。” “您刚不说了嘛，反正就一个村子住着，也没几步路。”方思勤答了一句，又随口提了下，“对了，婶婶，今天有些晚了，那些香囊我收着了，但是钱得明天算给你。” “没事，没事。”红玉后娘连连说道。 “那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方思勤说着，朝红玉挥挥手，一家人就先回去了。 这夜晚，风有些大，冷风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然而一家人走在路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当家的，这几天你不在家，我们家发生了挺多的事情。”路上，姚氏跟方有诚闲聊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方有诚连忙问道，“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们了？” “没有。”姚氏微微摇头，说道：“是你大哥家思月，给张婆子带走了。” “啊？”方有诚一愣，“张婆子她不是人牙子吗？” “是啊。”姚氏叹息一声，说道：“思月这丫头从小性子沉闷了，也不太讨大哥大嫂喜欢，上次她被蛇咬了，咱勤勤找大夫给她赊了五两银子的药，她一直记在心里，前两天，张婆子来了，她便主动找上了她，将自己卖了。” 方有诚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后来呢？那她卖身的钱，你们不会收着了吧？”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这种人吗？”姚氏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说道：“咱家勤勤知道这事后，当场就出去找她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又回来告诉我，我跟大哥大嫂亲自去了张婆子家中，我劝了思月半天，她没同意，最后我将这钱还给了她，就回来了。” “你别生气，我也是太担心你们。”方有诚听到姚氏的话，连忙解释道：“实际上，这钱你们就是收了，也是应当的，我主要是怕传出去，于你们名声不利，毕竟我们村中许多人，就喜欢传人闲话。” “我倒不是怕闲话，本身我们行的堂堂正正，不缺她这卖身的钱，当初救她也没图什么，若是收了她的钱，以后恩也变成仇了。”姚氏说道。 方有诚点点头，深以为然。 姚氏又道：“有诚，你知道你大哥打算盖新房了吗？” “他钱够了？”方有诚话刚出口，想到方思月这事，瞬间明白了过来，只道：“你们别着急，我会努力赚钱的，到时候，我们也盖新房子。” 说完，他又柔声道：“只是我们得晚点，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去跟爹娘说，让我们明年在家再住一年，等过了明年，我们一定能住上新房子。” “有诚。”听完方有诚的话，姚氏才笑着说道，“你知道吗？这几天，县城的沈掌柜都派伙计来咱家两回了。 就是咱家勤勤弄的那大棚蔬菜，那些城里人喜欢吃，一斤足足十文钱呢，再加上我跟勤勤打络子、做香囊攒的钱，如今我们也能盖房子啦。” 方有诚听罢，又沉默了。 怎么他还在想着该怎么为这个家奋斗的时候，他妻女就连盖房的钱都攒下来了？ “你发什么呆呢？”姚氏推了他一下。 “啊，没事，我就是觉得你们太厉害了。”方有诚说道。 “我们再厉害，那也得爹为我们遮风挡雨呀。”方思勤在一旁说道，“若是我们家没有您啊，那些人肯定会眼红欺负我们的，所以爹你可得强大起来，好好保护我们。” “嗯、嗯。”方有诚连连点头，又道：“难怪你们还特地请了大舅哥跟三舅哥过来看大棚，感情咱家那块菜地，是个聚宝盆啊！” “不是聚宝盆，是摇钱树！”方思勤笑着说道。 方有诚跟姚氏也笑了。 方思勤便又说道：“其实我觉得每一块都是摇钱树，只是需要我们好好对待它。 我小时候啊，经常幻想我能有一块神奇的地，这块地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别人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我在这块地里播种，一两天的功夫便能够收获。 这块地是块宝地，种什么东西不但长得快，而且比一般地里种出来的东西都要好吃，这地里种的果树结的果实特别甜，种的粮食特别香软，有了这块地，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啦。” “这样神奇的地我们虽然没有，但是爹会努力赚钱，以后多买几块地，买地主老爷那么多的地，这样就可以什么都种一点了。 种一片果树，有青梅、有杏子、有桃李、有橘子，再种一块花生、一块黄豆，每年夏天乘凉的时候，咱们煮一盆盐水花生，再来一把青豆，咱们一家人坐在树下，想吃多少吃多少，你说好不好？” “好，这可是爹你说呀，别到时候我想吃了，您又舍不得。” “只要是我家勤勤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爹想办法也得给你弄来。”方有诚便说道。 “你就吹吧。”姚氏在一旁摇头。 第251章 他亲手做的木簪 “今天大舅哥他们在，有些东西我也没拿出来给你们。”回到家中后，方有诚将他的水壶拿了过来。 “这不是我给您做的水壶吗？”方思勤有些纳闷。 方有诚朝她笑笑，揭开水壶，却是从里面倒出几根打磨光滑的木簪子来。 “我在山上烧炭的时候，没事做，便一边看着火，一边磨了这些簪子来，你们看看喜不喜欢？”方有诚将簪子递给姚氏。 两母女便凑近去看，这簪子打磨的十分光滑，上面还雕刻了些微的水波纹，簪头刻了简单的云纹，方思勤看着挺喜欢的。 “爹，这真的都是您自己做的？”她拿起一根簪子，一边欣赏，一边问道。 “是啊。”方有诚看着有些腼腆，“做的不怎么样，你们别嫌弃。” “我觉得做的很好。”方思勤很喜欢他做的这些簪子，“比什么金簪银簪都要好。” “既然勤勤你这么喜欢，那这些都给你。”姚氏便将手上的簪子都递给方思勤。 “我哪能这么贪心啊，我就要我手上的这一根就好了。”方思勤将手上的簪子收起来。 她现在也没有像姚氏那样扎发髻，这簪子她暂时用不上，但她总有用上的时候。 “爹，您既然有这手艺，那您还上山烧炭干嘛，您以后在家做做簪子肯定能更赚钱。”收好簪子，方思勤便坐过来说道。 “嗨，我这手艺也就是个业余水平，哪里比得上人家专门的工匠，也就是你们觉得我做的好了。”方有诚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反正我觉得爹这门手艺厉害。”方思勤说了一句，方有诚被自己女儿夸得脸都发烫了，只又道：“既然你喜欢，爹下次再给你雕个别的。” “爹，您还能雕些什么呀？”方思勤连忙问道。 “给你雕个小兔子行不行？” “行啊。”方思勤连连点头，“我喜欢这些木质的小摆件，那您可要记得呀，没事的时候，可要一定要给我做。” “我肯定记得的，不过雕刻这些，还要买一些工具。”方有诚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做的这些木簪，我就是用刀削了，然后捡石头磨的，所以做的还不太好。” “已经很好了。”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道：“爹，您要买什么工具？我给您买。” “就是一些锉刀什么的，等我卖了这些炭，我自己买就行了。”方有诚说道，这次他在山上烧了不少木炭，用麻袋装了五六袋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回来的。 “爹，我认得县城的沈掌柜，到时候您的木炭卖给他就行了。”方思勤说道：“正好明天是集市了，咱们先去把那工具买了，以后您若是没事，就可以在家给我雕摆件了。” 方思勤并没有想着让方有诚雕刻这些东西去卖，因为这些手工艺品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特别的值钱，如今她也没从前那么缺钱了，她觉得再花费这个功夫不太划算。 她起身，要去取荷包拿钱给方有诚，然而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发现，笸箩里并没有她的荷包。 “娘，我放在这儿的荷包您看到了吗？”方思勤连忙问了句。 “你不是一直放在笸箩里的吗？”姚氏随口说了句，“你若是找不到，拿我的荷包也行。” “您荷包在哪啊？”方思勤想着她可能将荷包放到别处，便问了句。 “也就在笸箩里。”姚氏答道。 “没有啊。” 姚氏连忙过来看，果然笸箩里面只有一些杂物，哪里还有什么荷包。 “不对啊，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还从荷包里面拿过钱呢，我分明记得我就放在这里。”姚氏笃定的说道。 “我也记得我的荷包放在这，还有给叶大哥卖猎物的钱，我都放在这里了。”方思勤也说道。 两母女将笸箩里的东西倒出来，然而，那荷包就是不翼而飞了。 两人想着自己是不是放别处去了，又去柜子里、床上看了，可那荷包，就是不见了。 “爹，您回来的时候，有看过我们的荷包吗？”方思勤看向方有诚，“我的是浅绿色的，上面绣了一朵月季，还有一个靛蓝色的，上面绣了一朵兰花。” “还有我的，我的是青绿色的，上面绣了一根竹子。”姚氏也连忙问道。 “没有。”方有诚摇摇头，“我回来后，就没注意看这笸箩，洗澡拿衣服的时候，我翻过柜子，但也没看到你们的荷包。” “我荷包里面有将近一两的银子呢，是勤勤拿给我做零花钱的。”姚氏说着眼睛都有些红了。 “我荷包里面也有一些家用的零钱，加上叶大哥卖猎物的钱，也将近有二两银子了。”方思勤叹息一声，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怎么好端端的，东西会丢了呢？”姚氏挨着方思勤坐了下来，“都怪我，我就不该这样随意放着。” “如果人家想要拿我们的，就是放再好，也没用。”方思勤倒是看得开，“我们还是再找一遍吧，确定是不见了，我们再想是谁拿了。” 两母女站起身来，又将柜子、床上床下、桌子上、架子上都找了一遍，可这荷包还是杳无踪影。 “我看肯定是被人给拿了！”姚氏气愤的说道：“肯定是你奶她们，知道我们不在家，所以进屋来拿走了我们的东西，她拿我们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甜甜，你先别着急，这不一定就是她奶给拿了。”方有诚连忙说道。 “不是她，还会有谁？”姚氏轻哼道：“以前没分家，她拿我的东西，也就罢了，现在都分家了，她凭什么还随意的拿我们的东西！” “不对，她哪里是拿？她这分明就是偷！”姚氏抹了一把泪，“将近三两银子了，她说拿就拿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我这就找她去。”姚氏生气的站起身来。 “娘，您先别着急，这事没有证据，就是我们找上们去，她也不会承认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第252章 询问 “她不承认，我就站在她门口骂，我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脸。” 听了姚氏气愤的话，方思勤忍不住笑了下。 “你还笑，这么多钱丢了，你就不着急，这些钱都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姚氏见方思勤这模样，伸手轻轻的推搡了她一下。 “反正已经丢了，哭也没用。” 方思勤淡定的说道：“既然下午走的时候您还拿过荷包，那肯定就是下午我们出去的时候，被人拿的了，今天下午我们虽然不在家，但是红玉在我们家，等明天，我们问问她，就知道谁来过我们家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夜长梦多，我就是不放心啊，不然我们现在就去红玉家问问吧？”姚氏着急的说道。 “明天吧，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去她家，她爹娘还以为怎么了呢。”方思勤说道。 “那就明天吧。”姚氏虽然焦急的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娘，您就别担心了，这钱肯定能找到的。”方思勤安慰道。 “哪里还用的找，分明就是你奶拿的。”姚氏一脸笃定的说道：“以前娘的嫁妆都是她给拿了。” 说这话的时候，姚氏还抬头看了方有诚一眼，嗔怒道：“你敢说不是吗？” “是是是，以前你的嫁妆的确是被娘给拿走了。”方有诚连忙应承道，“不过这次可不一定。” “你还护着她，明明就是她，很明显，这次我的钱就是家里人拿的，除了她，还会有谁！”姚氏一直笃定就是方老太给拿了。 “反正那到时候若是查出来这钱是你娘拿的，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姚氏冷着脸说道，“到时候你可别又假大方，为了息事宁人，又将这钱送给她了！” “我不会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钱不一定是她拿的，毕竟红玉不是在我们家嘛，万一是她……” 方有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氏打断了，“红玉那孩子我们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她的品行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是啊，爹，我也相信红玉姐姐，她不是那种人。” “我也就是给你们分析一下，你们不是说了，昨天下午就她一个人在我们家，那她的嫌疑很大。”方有诚说道。 方思勤还是摇头，“爹，您不了解她，她不会的，如果她要拿的话，她早就拿了，绝对不会等到今天，自己最容易被怀疑上的时候拿。” “好吧，既然你们相信她，那这话就当我没说。”方有诚说道。 “睡觉吧。”因为发生了这事，方思勤一家人也没心情聊天了。 方有诚将桌子移开，搬了被子出来打地铺，姚氏因为生他的气，并没有下去陪她，而是搂着方思勤睡了。 丢了这么多的钱，方思勤知道姚氏焦急，一直低低的安慰她，“娘，虽然这次我们丢了不少钱，但是我们盖房的钱都还在，您不必这么伤心。” “对啊，你快去看看，那些盖房的钱丢了没？”姚氏抹了把泪，说道。 “娘，您放心吧，那钱绝对没丢，我藏得好好的哪，其实我将平常零用的钱就随意放在外面，也是想着万一家里遭贼了，他们肯定会将这些小钱拿走，而不会将我们大钱也翻出来。”方思勤说道。 “哎，多亏你聪明，若是连那盖房的钱也被偷了，那娘真是不想活了。”姚氏听方思勤说大头的钱还在，心中微松。 “方有诚，您明天早上就去找里长，去将西山那块宅基地买下来，省得到时候咱家剩余的钱，也被某些有心人偷去了。”想到这里，姚氏同方有诚吩咐道。 “好。”方有诚连忙应道。 虽然方才母女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避着他，所以他知道家中还有不少钱，只是他有些疑惑，这钱哪里来的？ 但这钱不是他赚的，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问道：“西山底下那一块宅基地还蛮大，我们买哪一块？” “都买了！”姚氏说道。 家里的钱虽然是方思勤收着的，但是家里的收入支出，方思勤都会告诉她，是以，家里有多少钱，姚氏可是清楚着呢。 “都买了？那一块至少有七八亩吧？咱们用得着买一块那么大的宅基吗？”方有诚问道。 “七八亩怎么啦？反正我觉得不大！”姚氏好似赌气似的说道，“就咱家如今住这个小房子，连勤勤的闺房都没有，以后我要给她盖两间，还有啊，你娘一只鸡都不许我们在院子里面养，等有了自己院子，我要养一百只！” “是啊，爹，我觉得也不大，您想啊，到时候咱们院子周围种一排果树，前院还得弄个马棚，后院盖个牛棚，还有鸡圈、猪圈、羊圈，再挖个小池塘，养鱼养鸭，还得弄个小花园，就这样，我觉得七八亩还不够呢。”方思勤说道。 “哦，那好吧，只是买这么多地，盖这么大院子，可需要不少钱。”方有诚说道。 “钱您放心，我明天就拿十两给您买地，剩余的钱盖房子若是还不够的话，我还能找县城的沈掌柜借一些。”方思勤说道。 “好。”方有诚点点头，也没问方思勤她们到底还有多少钱。 她们拿出十两银子让他去买地，他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到时候若是盖房的钱不够，慢慢盖就是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将这些交给妻女去承担。 商量好了之后，第二天，吃过早饭，方有诚就去找里长商量买地的事情了。 等方有诚走后，方思勤跟姚氏才问红玉，“红玉，昨天我们俩离开后，你有没有让别人进过我们家？” “没有啊。”红玉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荷包丢了。”姚氏难过的说道。 “荷包？”红玉一怔，不知为何，一下就想起了昨天她在她后娘那里看过的荷包。 “那荷包是什么样子的？”她抬头问道。 “是绣花的，我们一共丢了三个，分别为浅绿、靛蓝、青绿色。”姚氏答道：“那荷包用的面子，都是县城的柳掌送给我们的，咱们这乡下基本没有的。” 第253章 承担 听到姚氏说的话，红玉手更是微微发抖。 难不成婶婶家的荷包，真的是她那后娘偷的？ “我一直在屋里，没有人进来过。”红玉低头答道。 “没有人进来过？那可就奇怪了。”姚氏有些狐疑的说道：“红玉，你再好好想想，那荷包我离开的时候，还用过呢。” “我听了你们的话，一直在屋子里做香囊没有出去，后来四婶过来叫我，我才出去了一会儿，不过我也没耽误多长时间，约莫一刻钟左右，我就回来了，回来时，我看到叔叔在家，我就回自己家去了。”红玉一五一十的答道。 “那就对了，那肯定就是你四婶跟人合谋起来，故意将你支开呢。”姚氏笃定的说道，“在这个家中，能够叫得动你四婶的人，除了她还有谁？” 然而，这话听在红玉耳中却是，她后娘跟四婶合谋将她调开，然后两人偷了方思勤家的荷包。 “你们在这里坐着，我现在就去找你四婶。”姚氏说着，就站起身来。 “婶婶~”红玉连忙起身的叫了一声，姚氏转眼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本来想要将这事告诉姚氏，但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这话就好像被堵塞在喉咙里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红玉姐姐，你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不好意思的。”方思勤瞧见咬着唇，满脸写着有心事的红玉说道。 红玉深吸了一口气，“婶婶，你那荷包是我拿的，你别跟别人说，我等会就回家拿了还您。” “红玉，是你拿的？”姚氏闻言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若是需要钱，你可以找婶婶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相信你？昨天晚上，你叔叔说也许是你，我跟思勤还骂了他一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婶婶，对不起，我辜负你们的信任了。”红玉将头垂得低低的。 “红玉姐姐，不是你的话，你没必要担下来。”方思勤说道，尽管红玉都承认了，但是她还是不相信是她。 “是我，是我看那荷包太好看，所以才拿了。”在外人看来，她跟她后娘是一家人，她后娘拿的跟她拿的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如自己承担下来，思勤跟婶婶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总会宽待她一些的。 “那你说说，我那荷包里有多少钱？”方思勤却是问道。 “还有钱？”红玉一愣，抬起头来，她一直就以为只是几个单纯的荷包。 “是啊，我跟我娘、还有叶大哥打猎的钱都放在里面，你既然说是你拿的，那你说说，里面有多少钱？”方思勤抬头问道。 “我……我没数，我只是看那荷包好看而已。”红玉低头答道。 “三个荷包里的银钱加起来一共是三两！”姚氏在一旁说道。 “红玉姐姐，我知道不是你，你若是有苦衷就跟我们说，让我们找出真正的小偷来好不好？”方思勤温柔的看着她。 红玉愣愣的看着方思勤，她没有想到，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愿意相信自己。 姚氏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察觉到这其中或许有误会，怒气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她也看向红玉，“红玉，刚刚婶子太着急，所以凶了你，你跟婶婶说，到底是谁拿的？是不是跟你有关的人？” “我不知道，就是昨天我娘回来，我好像在她的包袱里面，看到了婶婶你们说的荷包。”红玉答道。 “看到就看到了，也许只是相似而已呢？你用得着给她担下来嘛。”方思勤听到她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刚才一副很相信红玉的样子，但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 “那要不是我笨，被人引开了，我后娘也拿不到你们的荷包，而且，我后娘犯的错，我是她女儿，那不是得要我担着。”红玉低声道。 “你只是她继女，继女你懂不懂，她犯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思勤看向红玉，说道：“就是真的是她拿了，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们不会因为她而迁怒到你身上来。 相反，你刚刚在我们面前撒谎的行为，让我们感到很伤心，你刚刚是在故意试探我们，看我们信不信任你，还是怎么的？”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试探你们的意思，我……我……”红玉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瞧见她这手足无措的模样，方思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道：“红玉姐姐，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骗我们好吗？你千万别想着为了谁好、为了给谁承担而撒谎，这是不对的，这样做会产生误会，还会掩盖住真相。” “可是……”红玉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后娘利用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以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了。” “我都说了，你是你，她是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这荷包也不一定就是你后娘拿了。”方思勤笑着看向姚氏，“娘，我还是跟你一起去问问四婶吧。” “好。”姚氏点点头，方思勤又看向红玉，“红玉姐姐，你要不要去？” “要。”红玉也连忙答应下来。 三人一同去了曹氏的屋子找她，却扑了个空。 这大冷天，曹氏懒得生火，并没有在自己房间里，而是带着方思梅出去串门了，一直到了快饭点，她才回来。 方思勤家也准备做饭了，瞧见曹氏回来，方思勤同她招招手，“四婶，过来，我请你吃饭呀。” “不了，不了。”曹氏下意识的拒绝道。 “怎么不来呢？往常您不是觉得我娘做饭最好吃了嘛，今天请你来，你都不来？”方思勤笑道。 “今……今天你四叔回来了，我想陪他吃饭。”曹氏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您吃了饭过来，我有事找您。”方思勤便说道。 曹氏听到昨天赵氏的话，有些不太敢面对方思勤了，但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她又不敢拒绝。 第254章 可笑 “三嫂，你说这可怎么办呢？她好像察觉了什么，还要邀请我去吃饭呢。” 曹氏信极了昨天赵氏那一番说辞，眼下方思勤要请她吃饭，她还有些害怕，生怕方思勤害她，急急忙忙的就跑来找赵氏商量对策。 赵氏瞧见曹氏这惊慌的模样，暗骂一句蠢货，但嘴上却是安慰道：“弟妹，你别担心，这么久了我们都相安无事，她应该不至于在今天撕破脸皮，我看她肯定是察觉了些什么，找你去试探呢，等会她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了。” “这样说真没事？”曹氏还是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的，“要不然我还是……” “你还是什么？”赵氏看了她一眼，说道：“反正她问你什么，你最好别说，尤其是不要将我供出来，否则会招致大祸。” “什么大祸？”曹氏一听就更加担心了。 “这我怎么知道？万一她恼羞成怒，直接将我的魂魄都给吸走了呢，到时候我们就都成她的傀儡了。”赵氏说道：“你什么都别说，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保你无事。” 见曹氏一脸惊慌的样子，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在庙中求的一个小符包来，“喏，这个是我以前在寺庙里求来的，灵得很，先借给你防身。” “好，有了它，我就放心多了。”曹氏接过这道符包。 “去吧，别让她怀疑了。”赵氏同曹氏挥挥手，曹氏这才离开。 到了下午，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来到方思勤的门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四婶来了。”红玉率先去打开了门，曹氏勉强朝她笑笑，目光越过她，落在方思勤身上，瞧见方思勤唇红齿白的朝她笑，她心中恐惧更甚。 或许是心中有了怀疑，她越看便越觉得方思勤不对劲，怎么记忆中的自己，好像不是这般模样？ 以前的她头发枯黄，整个人瘦巴巴的，经常低着头，脸上因为营养不良，又枯又糙，还有着一道一道白色的痕迹，很不好看。 可是现在，她的头发乌黑油亮，用红线扎在头顶两侧，一张脸白里透红，看着都能掐出水来，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的，又大又亮，尤其是盯着你的时候，好似就看进你的心里去。 “四婶，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方思勤轻启红唇，问了她一句。 “我……”曹氏连忙跨步走了进来，“我进来了。” 她一进来，身后的门就被红玉给关上了，屋子里没有了光亮，一下子暗了几分，曹氏的心好像猛地被人一锤，跳了一下。 “你怎……怎么将门给关上了？”曹氏问道。 “这么冷的天，不关门，吹凉风啊。”方思勤笑着答了句。 “也是。”曹氏定了定神，走过来坐下了。 “四婶你喝茶。”红玉将一直温在火炉上的茶壶提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谢谢。”曹氏接过茶水，说了一声。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四弟妹你现在竟然这么客套了。”姚氏闻言说了一句。 她觉得今天的曹氏真是有些不对劲，往常一家人互相倒个水喝杯茶的，说谢谢倒是显得生疏了，尤其曹氏，她可不是一个会客套的人。 “呃……”曹氏听到了姚氏的话，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勉强笑笑。 “对了，思勤，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喝了一口茶，曹氏便开口问道，她可不想要在这里多呆。 “没事啊。”方思勤笑了笑，“没事就不能叫您过来了吗？反正您平常也爱东家西家的串门，我请您来我家烤火不好吗？” “没……没有不好，就是思梅还在家中，我有点不放心她。”曹氏说道。 “呵呵。”方思勤笑了下，曹氏却觉得她这笑不怀好意。 “四婶，既然你急着要走，那我就直说了。”方思勤也懒得同曹氏卖关子了，只道：“昨天您支开红玉，是为了让谁进入我们房间？” “我不知道。”曹氏下意识的答道。 “你不知道？”方思勤觉得她这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那你为什么支开红玉？” “是……”曹氏可不是一个嘴严的人，当即就想要将赵氏给供出来，但是想到赵氏的话，她又将话吞下去了。 “四婶，在这个家中，我一直觉得我跟您的关系不错，您若是真有什么事，可不要瞒着我。”方思勤说道：“我不知道您跟人合谋到底得了多少好处，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是差这点钱的人吧？” “什么钱？”曹氏连忙问道。 “我跟我娘的钱丢了，就是你支开红玉的时候，被人偷去了。”方思勤说道。 “只是丢钱吗？”曹氏又问道。 “不然呢？”方思勤觉得曹氏有些古怪，只道：“你若是不肯将那人是谁告诉我，那我就当这钱是你偷的了。” “我没拿你的钱，我也没进过你的房间。”曹氏下意识的撇清自己，“是你三婶来过，不过她应该也没有拿你的钱。” “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你为何要帮三婶支开红玉，还要鬼鬼祟祟的进入我们的房间？”方思勤冷笑一声，“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人，既然你都已经承认了，那我们现在就去上房，去爷奶面前对峙。” “红玉，麻烦你帮个忙，去将我四叔叫回来，他应该在地里干活，辛苦你去找找了。”方思勤又同红玉说道。 “别……思勤，你别叫你四叔，我真的不是贼，我没偷你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进过你房间，你这怎么将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啊。”曹氏有些急了，她可不想担上一个小偷小摸的名声。 “不然我去问问你三婶，看她究竟拿你们东西了没有。”曹氏又说道。 “你过去找三婶，是想要跟三婶对口供吗？”方思勤看向曹氏，“四婶，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我真没有，我们就是怀疑你是妖怪，所以才进你屋子来找找证据。”眼见要担上一个小偷的名声了，曹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将赵氏跟她商量的事情和盘说出。 第255章 对峙 “我是妖怪？然后我还吸了我娘他们的魂魄，将她们也变成了妖怪？”方思勤听到曹氏的话，真的是要被气笑了。 “弟妹，我看是你疯了吧，你为了一点钱财，这样往我家勤勤头上扣盆子，你还是人吗？当初你们吃了毒蘑菇疯疯癫癫的，还是我家勤勤救了你，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干脆让你们死掉好了！”姚氏闻言十分的生气。 这什么妖怪的名声在这乡下，可是一件大事，不是随便能说的，那若是被所有村民们这样的认为，指不定会被人请神婆，甚至被人绑去拿火烧了。 “也不是我说的，是三嫂说的。”瞧见姚氏这样生气，曹氏有些怯怯的。 “以前大家都说你蠢，我还不觉得，如今看来，你是真的蠢！”姚氏大骂曹氏，“我家勤勤救思月那是因为善良，她能赚钱是因为她聪明，她如今变好看了，是因为有钱吃的好了，况且，我家勤勤本来就天生丽质！” “她若是真是妖怪，真的想要害你们，那还不简单的很，当初不救你们，让你们疯疯癫癫被神婆拉去烧了不就得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劲。” 姚氏越说越生气，只站起身来，拉着曹氏就往外走，“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找赵氏，我倒是想要看看，她到底安得什么心。” “我……”曹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姚氏拉着走，她是极少看到姚氏这么生气的，瞧见她一脸愤怒的模样，她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 “赵翠花，你给我出来！”姚氏拉着曹氏，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正屋门口。 赵氏怕浪费自己家的炭，一向是在正房烤火的，听到姚氏的声音，便从正屋走了出来，“二嫂，你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我是怎么了，你自己做了些什么没数吗？你为了一点钱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害我家勤勤，你有意思吗你？”姚氏大声道。 方思勤走到了姚氏身边，“娘，让她把钱还了，别的没必要对她说那么多。” “勤勤，你别管，我今天肯定要好好的收拾一下她，省得她们下次还欺负你。” 姚氏拍拍方思勤的手，看向赵氏，“赵翠花，你以前总在她奶面前撮窜我就不说了，你现在还跟四弟妹撮窜，让她引走我家勤勤，进屋偷东西是不是？你可真能！” “二嫂，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我什么时候偷你钱了？”赵氏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看向姚氏，实际上心中都恨死了曹氏。 她是真没想到，曹氏这张嘴这么不严实，让她不要说，她这转身就将她出卖个彻底。 “你什么时候偷我钱了，还要我来告诉你？”姚氏瞪着她，“不是你让四弟妹引走红玉，然后进我屋子偷的吗？” “二嫂，我是进过你屋子，但是我绝对没有偷你的钱。”赵氏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勤勤不对劲，想要进你们屋子找找证据，绝对没有偷你们家东西啊，二嫂，你这放着一个外人不怀疑，偏生要来怀疑我？ 早知道我那天就不该进你们房间，现在真是黄泥巴掉裤裆，说不清了。” “姚氏，你丢了钱，关你三弟妹什么事？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不要乱说！”方老太听到声音也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我没证据？她指使弟妹引走红玉，进了我们屋子，这就是证据！”姚氏大声道。 “你屋子这些做妯娌的还不能进？”方老太冷声道。 “不经过人允许，就进去，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她这就是小偷的行为！”姚氏不甘示弱的说道。 “她也就是进去过，难道她进去过你的屋子就是偷东西？她刚刚也说了，为什么要进你们的屋子，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妯娌？ 还有，我们已经分家了，你住的那屋子现在是我们两老口的，我想让谁进去，就让谁进去，你若是不愿意，你现在就搬走！” “你当谁稀罕住在这里？你们将钱还我，我就搬走！”姚氏瞪着赵氏。 “娘，我没拿啊，我就是再穷，也不可能偷她东西的。”赵氏一脸委屈的看着方老太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明明就是你偷的，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以前你撮窜老太太拿我们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姚氏这会儿还是怀疑是赵氏跟方老太合起伙来拿了她的钱，不然方老太不会这么维护赵氏。 但是这次，姚氏还真的是猜错了，这次还真是跟方老太没有关系，她就是下意识的维护赵氏，毕竟赵氏更讨她喜欢。 “姚氏，我以前拿你什么了？你跟老大他们翻我钱箱我还没说，你倒是倒打一耙了？”方老太听姚氏说这些话，真的生气了。 “哼！”姚氏冷哼一声，一旁赵氏便说道：“二嫂，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钱，不信你去我屋里搜也可以，我行的正坐得直，随你搜。” “呵呵，你偷了东西，还会将赃物藏在家里吗？我们当然是搜不到了。”姚氏说道。 方有诚跟里长办完事回到家，瞧见自己家外面围了一圈的村民，连忙挤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二哥，二嫂硬是说我偷你们家的钱，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赵氏又看向方有诚。 方有诚瞥了她一眼，“我为你做什么主？你昨天无缘无故进我们屋子，这是事实。” “当家的，你也看到她进了我们屋子是不是？”姚氏闻言便看向方有诚。 “是。”方有诚点点头，不过赵氏后面说的那些话，他倒是没有跟姚氏说，也没这个必要。 赵氏原先还想着方有诚会怕她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说出去，所以会给她保密，没想到方有诚行的正坐得直，压根就不怕这些，也没想着隐瞒。 “二哥，那你说，我进你们家屋子干嘛？”赵氏还是有些不依不挠，还想着他会看在自己青睐他的份上，为自己隐瞒一番。 却没有想到，方有诚一脸不忿，“我昨天进门就撞见了你，我当时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原来你竟然是在偷我们家东西？” 第256章 祸水东引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怀疑思勤是精怪，所以才进她屋子找证据。” 赵氏眼见着村民越来越多了，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法解释，便想了这样一个主意，想要祸水东引。 “你胡说些什么！” 姚氏闻言抬起手，“啪”地甩了她一巴掌。 “二嫂，你……”赵氏捂着脸，她万万没想到，姚氏竟然会打她。 曹氏看到这一幕，怕被打，也离姚氏远了些。 “二嫂，思勤她是精怪，她就是精怪，你就别替她掩藏了。” 赵氏被打了之后，更加不管不顾了，张口就来，“她若不是精怪，她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前的她，可没这么能说会道，也没这么聪明，我看她就是在那后山里，被精怪占据了身子！” “我女儿不是精怪，我女儿从小就聪明，只是一直以来，她为了我们、为了孝道，一直隐藏着自己的锐气，这次差点被你们家宝轩害死，难道还不允许她有点变化吗？”姚氏争辩道。 “这是一点变化吗？她死而复生，本来就是一件古怪的事情。”赵氏大声道。 “我女儿什么时候死而复生了？你别胡说八道。”姚氏盯着赵氏，双目几乎要喷火。 “这事娘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次娘见思勤死了，还叫了张婆子过来，结果她却是突然活过来了，为此，还让娘担上了一个卖孙子的坏名声。”赵氏说着看向方老太。 方老太想也不想的就点头，“对，就是这样，当初她就是死了，结果又活了，我还以为是天佑她，原来竟然是被精怪附了身。” “我女儿没死，就是没死，你们为了一点钱财，这样胡说八道不亏心吗？！”姚氏指着她们大声道。 “我们亏心什么？她做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像是精怪做的？突然变得伶牙俐齿，敢跟长辈叫板，还种什么大棚蔬菜，还认得县城的大人物，她一个普通乡下小姑娘，她怎么那么能！” 赵氏心中本没有怀疑，但是眼下她越说，便越是怀疑，因为她必须坚定这一点，咬死这一点，她自己才能过关，才能托身。 “你们说够了没？”待他们说完，方思勤才终于出声，她扫了满脸激动的赵氏跟方老太，然后才看向姚氏，“娘，我不是什么精怪。” “我知道，我家勤勤怎么可能是精怪呢。”姚氏低头抱着方思勤，方思勤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她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她怎么可能是精怪？ 别说她不是精怪，就是她真的是精怪，她也认她这个女儿。 方思勤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做的一切都脚踏实地，从来没有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耕田种地，辛苦的做女红，甚至连识字，都要找上叶远平做幌子，她就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奇怪。 她说话做事，一言一行，自问都遵守着这个地方的规则，没说出格的话，更没有做太出格的事，唯一打那抢劫她的黑孩那次，她说的话有些怪异，但也没有什么外人在场。 她除了性格略有不同，敢于反抗了之外，她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所以，她们说的这一切，不过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好逼死她，成全她们自己罢了。 “狗急了还跳墙，而我不是狗，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想害我，不是一回两回了。 其一让方宝轩推我入山坑，差点害了我的命；其二，我病的时候不去镇上给请大夫，任由我躺着等死；其三，我大难不死，我那奶奶却想要闷死我，这事是她亲口所说；其四，还想要将我卖给别的村，好给河神当新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都想要置我于死地，直到这一次，你们见我开始反抗了，又想出一个这样龌龊的主意来，污蔑我是精怪。 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们了？ 还是说，你们对不起我，做了什么愧对于我的事情？所以才想要置我于死地？” “胡说八道，你一个买来的丫头，吃我们方家的，喝我们方家的，连名字都是我们给你取的，我们有什么愧对你的地方？”方老太大声道。 “那谁知道？不过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思勤目光如电。 “你……”被方思勤的目光所震慑，再加上心虚，一时之间，方老太跟赵氏，竟然愣在原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一时冷在原地。 就连外面看热闹的村民也停止了交头接耳，认真的看起这场大戏来。 他们也期待着一个答案。 不过要说怀疑方思勤是妖怪，他们倒真没有想过。 “三婶是偷了二婶家的银钱。”这时候，脆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 众人往场中一看，原来方才是方思云在说话，众人不禁是将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是三婶偷的，我亲眼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从二婶家出来，还看到她偷偷的往小路上扔荷包。”方思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这荷包应该是二婶家的，还有两个，被红玉娘捡去了。” “我原先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将这么漂亮的荷包扔掉，如今想明白了，原来她是想要将锅推到红玉她们身上，却是没想到，我这二婶跟堂妹，如此相信红玉，根本就没怀疑是她做的。” “你这丫头，你胡说什么！” 听到方思云的话，赵氏浑身发抖，她没想到，她做得一切，竟然被她看到了。 “我没有胡说。”方思云将荷包拿给姚氏看，“你看看，这荷包是不是你们家丢的那一个？我当时见这个最漂亮，所以捡来了。” “是，这就是我家丢的。”姚氏接过荷包，端详了两眼，说道：“这荷包是县城的柳掌柜绣的，她绣东西的时候，说她这花样没绣好，便给了我们，后来我拿着做成了荷包。”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拿着荷包，姚氏冷冷的盯着赵氏。 第257章 拒不承认 人证物证俱在，赵氏心中慌乱极了，一时之间脸红得几乎都要滴血，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就说了，人家思勤那么好的闺女怎么可能是精怪变得啊。” “是啊，哪有这么好的精怪，不害人，反而还让他们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精怪，我也愿意家里住个精怪啊。” 周围的村民们先前心情还有些凝重，这会儿听到了方思云的话，一个个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又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老方家的三儿媳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平常看着笑盈盈的，真看不出她不但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心还这么毒。” “像这样一个毒妇，留在我们大坪村都是我们村的耻辱！”又有人说道。 “我看啊，就该将她赶出去！” 听到村民们的议论，赵氏不禁是有些慌了，她指着方思云，“仅凭着她的一面之词就能够断定这事是我做的吗？ 指不定这事就是你自己做的，你故意嫁祸于我，不然那荷包怎么会在你那里。” “三婶，你这是想要攀咬了吗？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就是你做的，你攀咬谁都没用。”方思云冷冷的看着她，“你还是将钱交出来吧，交出来的话，说不定二婶还会原谅你。” “呵……”赵氏冷笑一声，忽然往地上一坐，“老天啊，你们看，这群恶贼还有顾及手足之情吗？看我家有福不在家，肆意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编造了一个这样的谎言来，真是遭天谴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是不可能承认她偷了东西的，否则的话，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所以，无论他们证据再多，她还是要否认。 “我看遭天谴的是你，以前你撮窜我奶做了多少错事，今日更是想要污蔑思勤是精怪，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真让人恶心。”方思云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方思勤诧异的看着方思云。 方思云的脾气不算特别好，甚至还跟她不对付，却是没有想到，她今天竟然站出来，给他们作证。 “行了，别再说这些了，平白让人看笑话。”眼见事情要不可收场了，方老汉拿着拐杖站了出来。 “老大媳妇，你去请大家伙离开。”方老汉又吩咐了李氏一句。 等李氏终于将看热闹的村民劝走，并关上大门后，方老汉才看向方有诚，板着一张脸，一脸失望的样子，“老二，为了一点钱，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媳妇将这事闹大吗？ 老三也是你的亲弟弟，现在他不在家，他媳妇纵使是做错了事，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下她脸子，你们可都是一家人啊。” “爹，您这话从何说起？”一旁的方有诚就有些纳闷了，“明明是三弟妹做错了事，而且是她先冤枉说我家女儿是精怪的，怎么现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老二，你……”方老汉没想到方有诚会这样说，他只说道：“老二，你以前是最听话的了，怎么，这去了一趟城了，当了一次官，还真以为自己是大人物了，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我再跟您说一声，我在县城没有当官，我当初去县城是去服劳役的，后来在县衙也是白役，从来就没有当过什么官。” 方有诚看着方老汉，“以前我是最听您的话，因为我觉得您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也不容易，我不想要闹得一家子都不和气，想着左右不过是多做点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觉得大不了的事，却是会让我的妻儿受到委屈，我累了饿了，也只有我妻儿会心疼，所以，我自然要多维护她们。 况且这事从头到尾，与我妻儿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因为老三不在家，所以我就要维护她，原谅她，那我不在家的时候，谁有维护过我的妻儿呢？” “老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在埋怨爹娘了？你觉得爹娘没有维护她们？”方老太瞪着方有诚。 这一次，方有诚并没有和稀泥，而是答了一个字，“对。” 就这一个字，就让方老太无话瞬间哑然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她是偷钱，如果她不将这钱还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去县城告官。”方有诚又说道。 “告官，你是疯了吧。”方老太看着方有诚，咬牙切齿。 赵氏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普通的乡下人平常生了口角，哪里会想到告官什么的？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与官府有什么牵连，所以方有诚这话，着实是有些吓到她了。 “有诚，你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真要这么做？”方老汉浑浊的眼睛看向方有诚，带着两分恳求，又有些不可置信。 见到方有诚不为所动，他脚步踉跄了两下，“有诚，你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你根本就不像是我的儿子了。” “爹。”见到方老汉这般模样，方有诚也有些不忍。 一旁的方思勤怕他心中不忍，连忙说道：“爹，我们只是想让她还钱而已，难道这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吗？” “爷，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您也要阻拦，若是这样，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进谁的家中翻东西？”方思勤又看向方老汉。 方老汉失望的看着他们，“这么说，你们今天是非要将老三媳妇逼上绝路不可了？” “要她还钱，怎么就是将她逼上绝路了？”姚氏也在一旁冷笑了两声，“她偷钱这事又没谁冤枉她，我们只是想让她还钱罢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夫妻都这样说，那这钱就算是我拿了，我看你们敢不敢向我要钱，就是你去告官，我也说这钱是我拿了，你让官府将我抓进去吧。”方老汉却是说道。 第258章 尘埃落定 “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老三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为了包庇他媳妇，你连小偷的罪名都愿意担上，那我妻儿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听到方老汉这样说，方有诚有些心灰意冷。 “小偷的罪名？父拿子的东西天经地义，什么小偷的罪名？” 方老汉漠然的说完看也不看方有诚，转身就往屋里走，手杖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看着方老汉转身离开，方思勤跟姚氏面面相觑。 “你们做的好事，要账都要到自己老爹身上来了，真是不孝！”方老太扔下一句，也转身离开。 赵氏抹了一把泪，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跟了上去。 方有诚愣愣的站在原地，一阵寒风吹来，直往他四肢百骸里面钻。 “当家的。”姚氏走向前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方思勤也走过来，拉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 方有诚伸出手，挽住了她们母女俩，“对不起，我没有用，我要不回来这一笔钱。” “没事的，爹。”方思勤却是朝他笑了笑，“今天您能够这样维护我们，我跟娘都很高兴，这比钱要强，娘，你说是不是？” “对，对。”姚氏抬起一只手擦了一下眼角，点点头。 今天方老汉的作为也着实是伤了她的心，同样是这方家的媳妇，他竟然这样维护赵氏，却全然不顾及他们二房。 方老太这样做，她早就习惯了，可是方老汉在家中素来跟个隐形人一样，平常他一向不怎么参与家事，没想到不声不响的他，心也终究是偏的。 “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即使是分家后，有什么好吃的，我也会秉承着孝道给他们送一份，可是老三家呢？吃穿都在上房，他们又给过什么？ 同样都是方家的媳妇，为什么他这么偏心？” 姚氏越想便越觉得委屈，“看来勤勤你说的对，你爷的心的确是偏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纵容，平常他不说话，是因为吃亏的是我们，他没有说话的必要，如今他的小儿吃亏了，他总算是站出来了。” “二婶你到现在才看明白啊？”一旁的方思云接了一句。 “别多事。”李氏拉了她一下。 “我怎么多事了？我是笑二婶识人不清，不知道谁对她，谁对她坏。”方思云说完，又看向方思勤，语气带着嘲讽，“方思勤，现在你家的钱拿不回来，你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什么好办法。”方思勤答道。 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现在方老汉都要将这事担下来了，她还要怎么去闹？ 关于亲情，她一直是在摸索之中，她不知道在方有诚的眼中，方老汉对他有多重要，但她知道，他们是父子。 或许他也曾经被他捧在心尖尖上，或许他小时候也坐在他肩膀上骑大马，或许他们也曾有过许多欢乐的时光。 虽然他成家了，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但是，方思勤仍旧是不愿意为了这些金钱，去离间他们父子的关系，即使她不喜欢方老汉，即使方老汉偏心，但她也不要去做这个破坏的人。 因为她知道，她只是他的养女罢了。 她很怕她什么时候没做好，就会被他所厌恶，即使他现在对她还可以，但是她仍旧是怕行差踏错。 有时候，她就是这么怂，这么的胆小，不愿意出头，不愿意逞强。 “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呢？没办法了吧。”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方思云有些得意。 “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方思勤便问道。 “我当然有。”方思云越发得意了，“我可以帮你们拿回这个钱，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方思勤便问道。 “我要这钱的一半。”方思云说道。 方思勤便看向姚氏，“娘，您觉得呢？” “可以。”姚氏点了一下头，方思云便笑了起来，“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钱。” 说罢，她直接从屋子拿了一个小锄头出来，“三婶将钱埋在哪里我都看到了。” “呃……” 方思勤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跟我来吧。” 方思云说了一句，众人跟着她去到三房后面的围墙底下，在那土墙缝里，挖出了一个小罐子，打开，里面正是方思勤丢失的那些钱。 “拿去吧。”方思云将罐子递给方思勤，“数一数，别忘了里面有我的一半。” 方思勤将它递给方思云，“你数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方思云将罐子里的钱倒出来，就蹲在地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着。 最后她数了一半的银钱，揣进了自己怀里。 方思勤将剩余的钱交给姚氏，姚氏看着自己的手中的钱，没有说话。 闹这一场，就拿到了一半的钱，任谁心情也不会好的。 而且，若不是因为方思云看见了这事，别说是拿回这一半的银钱了，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娘，您就别不甘心了，就当看清了一个人也好。”方思勤安慰道。 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次就亏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道她今天不是得胜者呢？ 从今天起，她不用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总怕被人看出不同来，她的一切改变，在今天都得到了解释。 另外则是，今天姚氏跟方有诚两人都被方老汉伤了心，以后他们势必会更加专注自己的小家，对上房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上心了。 这时下的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往常姚氏就是做一碗肉，都要送上房一半，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上房端过去，但是现在，他们的心该冷了吧。 方老汉觉得他今天胜利了这一次，但其实，他是将自己的儿子媳妇越推越远。 亲情是羁绊，没有这份羁绊，她能将带着自己父母越飞越高，越走越远。 “都别难受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钱总会再赚回来的。”方有诚总算是想明白了，他拍拍姚氏的手，“做饭去吧，等会大舅哥跟三舅哥该来了。” 第259章 盖房 虽然发生了不快的事情，但每天的日子还是要接着过下去，因为知道了方老汉等人的无耻，姚氏是越发担心自己的菜了，晚餐时又叮嘱了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一定要多上点心。 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两兄弟也很生气，直道要去上房为他们讨一个公道，但被姚氏制止住了。 有方有诚在家，他们闹得越凶，难受的人还是他。 方思勤一家打算将这件事放下来了，反正如今他们宅基地也买好了，等盖好房子，马上就可以搬走了。 原先是打算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就晚上过来住，白天回家干活，但是现在既然要将盖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那么白天他们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方家帮忙盖房子。 姚氏将这事跟姚大舅两兄弟商量了，两兄弟自然是没有异议，今年的收成不好，地里的事也快忙完了，剩下那点事，家里两媳妇辛苦点就能做完了，他们两兄弟还不如帮自己妹妹妹夫盖房子，不但包饭，每天还有二十文钱工钱，何乐而不为？ 盖房子是大事，除了请姚家两兄弟之外，方有诚还请了村中的一些信得过的兄弟，当然，这次他也请了红玉爹来帮忙。 这会儿天已经很冷了，该收的农作物都已经收回家了，村民们正愁着今年收成不好，不知道该怎么过年呢，知道方有诚请人盖房子，包两餐饭，还有二十文钱工钱，那他们可不是巴不得过来干活。 盖房的人是有了，盖房的材料也不用愁，方有诚从村民那里买了几窑瓦片，又买了夯实的土砖跟一些打好的石砖跟木料。 村里人盖房，一般这土砖跟石头都是不会买的，他们要盖房子，往往从很久很久便开始准备，一到农闲的时候，便去石山打石头，甚至路上看到什么整齐的大石头，也会请人搬回家来。 土砖就更不用说了，在农闲的季节，用稻草跟泥土和匀了，拉来牛踩实，然后做成土砖。 别看这砖是土做的，但却结实的很，这盖房子需要不少的土砖跟石块，他们便一年一年慢慢累积。 等累积的差不多了，然后再寻上一块地，选个好日子，请人动工。 这东西在农家说值钱也不值钱，知道有人要买，他们自然是巴不得卖出去，反正他们也不急着盖房，这次将这些卖了还钱，到时候他们再慢慢积累便是。 方有诚跟姚氏、方思勤商量了，打算这次盖几间大屋子，一步到位，还要围围墙，所以需要的石砖跟土砖还不少，几乎将村里不少人家累积的石头跟砖块都买的差不多了，这才差不多刚刚够。 除了买石砖之外，还要买木料，毕竟乡下盖房子，木料是少不了的，虽然大坪村靠山，但也不是直接去山上砍了大树便能用的，砍来的大树是湿的，若是直接用来盖房子，容易变形，还需要放上一两年才能用。 这些木料什么的，村里打算盖房的人家，也会很早就开始准备，当然，方思勤家是没有的，就是以前方有诚上山找过好木料，那也是上房的，跟他们家没关系。 所以，村里人盖房，会从很早很早就开始积累，这些材料什么的，基本上不用买，只要费点功夫就是了，但是方思勤家盖房，却是什么都需要买，这无形之间，便增加了不少成本。 不过别人家盖房，两三年才建成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方思勤家盖房却是快的很。 材料备齐，工钱给足，人工也不缺，这房子盖起来飞快的。 不出半月，这房子便盖的有模有样了。 当然，院子还没有围，这七八亩地，全部都要围起来，这可需要不少功夫，石砖也是完全不够的，方有诚跟方思勤商量了，一部分用石砖，一部分用土砖，一部分则是用木栅栏。 木栅栏只要扎得深，一样很牢固，而且用木栅栏，还可以种一些花藤让它们爬墙，方思勤听了欣然应允。 做这木栅栏，倒是不需要用什么好木料，就去山上砍手臂粗细的小树，打成一个一个的桩子，中间用竹片密集的编织起来，结实稳固，又漂亮。 这也是一个大工程，方思勤自然等不得自家家人来慢慢做，便也出钱请了人。 这些事情简单，男女老少都能做，大半个村的人，几乎都来为他们家扎栅栏了。 这人多，做事就是快，方思勤每天都会去宅基地转一转，看着房子一天比一天的不同，栅栏一天又一天慢慢变多，她便是高兴不已。 唯一让她不怎么高兴的是，她这花钱也如同流水一般，原先听姚氏说，盖几间普通的屋子，四五两银子就足够了，她足足攒了四十五两银子，想着用来盖房，那是足够了，结果照这样下去，怕也就是勉强可以。 姚氏说的盖房，就是几间普通低矮的房子，加一个小院子，她们家光是买地就是将近八亩，还都要弄上围墙，屋子一排五间的正房，还有左右各四间厢房，再加上牛棚、马棚、猪圈、鸡圈，还要让人挖围墙，打井，这花费自然就上来了。 也多亏她的大棚蔬菜一直在赚钱，还有香囊也卖得不错，不然，她这四十五两银子还不一定够。 这段时间，姚氏忙着给工人们做饭，基本上是没有时间做香囊的，方思勤能做出这么多的香囊，还要多亏了红玉后娘。 她生怕哪天方思勤就不要她做荷包了，不但自己做，让自己娘家的人做，还在自己娘家那边，发展一些小姐妹也来做香囊，而她自己则是赚一点抽头。 当然，对于她这种做法，方思勤并没有异议，只要质量不差，针脚细密，她都会给钱。 所以她跟红玉两人在家中只需要灌装香料，画小花样就行了，因为红玉后娘交上来的香囊包多了，这段时间，她每天画香囊从早上画到深夜，吃饭也是匆匆扒上几口。 不过这样辛苦也是值得的，她这样勤劳，每天几乎都能够赚到一两多银子，收入算是很不错了。 第260章 谴责 村中的一些村民知道红玉后娘手中有做香囊的活，也有一些针线活做的不错的妇人来找她，红玉后娘有时候收上一些小礼物，便也会答应下来。 毕竟，她是要抽头的人，这些妇人们求来的活，实际上都是在帮她赚。 当然，她或许在赚钱，但方思勤永远都不会亏，之前她还担心她做的香囊太多了，担心卖不出去，还有些忐忑，没想到柳掌柜的后台还挺硬，认得一家大商行，这香囊做得多了，直接给那家大商行供货，方思勤做再多，她也吃得下。 如此，方思勤自然也给红玉透了口风，让她娘请谁帮忙都行，只是做的香囊一定要针脚细密，而且要讲究卫生，不能将香囊包弄脏了。 因为红玉给她后娘拉来了这样的好事，她在家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以前她这后娘总是将脏活累活派遣给她干，现在她别说是在方思勤那里做事了，就是她一天什么都不干，她后娘也不会指使她。 以前，她弟弟妹妹欺负她的时候，她后娘都会和稀泥，让她让着弟弟妹妹，现在，只要她弟弟妹妹欺负她、闹她，她后娘见了，直接就是一巴掌过去了，“别去欺负你姐姐，让你姐姐好好休息。” 这样的日子，红玉简直是不敢想，以前她家条件差，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她偶尔回家吃一次晚饭，她后娘会热情的给她蒸白米饭，甚至还会给她煎鸡蛋，给她加菜，这在以前，她都不敢想。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思勤，是方思勤给了她后娘这么好的活，所以她后娘才会对她这么好。 红玉后娘靠着做香囊的活，也成了她娘家的红人，在自己村中也算是有点脸面了，有时候村里的妇人都围在她家中做香囊，她就会将赵氏做的好事拿出来宣传一番。 “你们是不知道，方老三媳妇看着整天笑盈盈的，其实是个笑面虎，人可坏了，不但爱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还嫁祸给别人，我就差点上了她的当。” 说罢，便会将她是如何偷方思勤家的钱，并且扔下荷包，故意让她拾去的事情，跟屋中的这些妇人绘声绘色一番讲。 “你们说说，看到漂亮的荷包，能不捡嘛，这一捡，就上了她的当，我家红玉正好又在方老二家做事，正好方老二家又丢了钱，而且那装钱的荷包又在我这，你们说，这不是黄泥巴掉裤裆，有理说不清了嘛。” “是是是，那后来呢？”这些村妇们又问道，毕竟那天方家发生的事情，还是有许多人没看见，就是看见了，也不知道原委，就是知道原委，也免不了故意捧一捧红玉后娘。 “你们听我说，那方老二媳妇跟女儿特别喜欢我家女儿，又相信她，我家女儿看到荷包在我这，她担心是我偷了，孝顺啊，就要承认那钱是自己拿的，结果方老二的女儿听了根本就不信，还说道：红玉，我们都相信你跟你娘的人品，这事肯定有误会，你讲真话。 哎，你们说，这人是不是该善良些，我家女儿善良本分那是出了名，就是承认那钱是她拿的，人家都不信哪。” 这会儿，红玉后娘又吹起红玉来了，众妇人笑，“是啊，你们家这几个孩子都很好。”心中却道：现在你这继女让你赚钱了，你这样夸她，以前我们怎么记得，你天天骂她，没说人家一句好话呢。 “后来这一问，顺藤摸瓜，就摸到了方老三媳妇头上，但是这小偷的罪名，方老三媳妇不认哪，她是死也不认，还说方老二一家欺负她孤儿寡母，结果她家大侄女站出来了，说亲眼看到了她是如何偷的钱，如何将荷包扔了嫁祸给我的。 也辛亏她这侄女目睹了这一切，不然这事怕是永远都说不清了，怕是连我也要担上一个小偷的罪名咯。” 红玉后娘这段时间，是不遗余力的宣传赵氏的所作所为，是以，赵氏都不敢出门了，一出门就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她若是那种厚脸皮也就算了，问题是，她的人设一直是那种善良的人，她这人好面子，所以经此一事后，她是再没脸面出门了，只在家中郁郁寡欢。 “娘，别人都说你偷了二伯家的钱，是个小偷，你到底是不是？”一天，方宝轩也跑进来，质问赵氏，这让赵氏更加的难受了。 若是别人说她，她尚且能够接受，可连自己的儿子都这样说，她心中太难受了。 瞧见方宝轩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方老太心疼极了，只一把搂住他，“这是怎么回事，乖孙儿，你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是别人说我娘是个坏女人，说她偷东西，是小偷，我就跟人打起来了，娘，你说句话，你到底是不是？”方宝轩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赵氏。 瞧见方宝轩这样子，方老太连忙说道：“你娘没有偷他的东西，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娘就是拿了他们的东西，那又怎么能算是偷？” “不是，我都听说了，我们分家了，不是一家人了。”方宝轩却没有以前那么好哄了。 “我娘果然偷了二伯娘家的东西，我以后就是小偷的儿子了！”他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小孩子看着好像不懂事，但其实，他们懂事着呢。 听到方宝轩这话，赵氏是心如刀割，一旁的方老太也说道：“你这孩子，你瞎说什么，你怎么能够这样说你娘。” “娘，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宝轩，为了这个家啊，他们二房暗地里赚了那么多钱，然后再借故分家，这分明就是他们算计好的，若是没分家的话，那钱都是我们大家的，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我怎么就算是偷了？” “你说得倒是也有道理。”方老太点点头，“我看二房跟大房分明就是一条绳，上次大房说分家，这次二房又闹出这事，然后刚好被思云那丫头看见，我看，这其中必有阴谋。” 第261章 失望 “这哪里是有阴谋，这分明过就是他们算计好的，这二房的心也太毒了，钱他们都拿回去了，还去外面四处编排我，让我没法做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 赵氏将错都推到了二房身上，完全忘了，若不是她自己先去偷东西，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若不是她还想着将这事推到红玉一家身上，红玉后娘也不会将这事到处去宣传了。 “宝轩，你要相信娘，娘没有偷东西，娘就是被他们骗了，现在他们到处去抹黑娘的名声，若是连你都不相信娘，娘真的是不想活了。”赵氏哭着抱着方宝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瞧见自己娘哭得这样伤心，方宝轩抬起头来，“娘，您说的是真的，您真没有偷东西？那都是他们污蔑你的？” “是啊，你想想，平常你去村民家摘个梨子什么的，谁会这样到处传你说小偷？是你二伯娘心胸狭窄，他们还怨恨你之前害了方思勤，所以才故意这样抹黑娘亲的名声。” 无论如何，赵氏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离心了，一番谎言编造出去，方宝轩也信了一些，他的确是跟小伙伴们摘过别人家的水果，在他看来，这的确是不算什么事。 “娘，那现在该怎么办？别人都说你是贼，说你很坏。”方宝轩又问赵氏。 “你别听他们胡说，只要你相信娘亲就行了。”赵氏搂着方宝轩说道。 “娘，我现在心里好难受，我简直被他们害毒了，我不想要再看到他们了。”赵氏搂着方宝轩，抬头看向方老太。 “现在他们胳膊硬了，连你爹的话他们都不听了，我就更加奈何不了他们了。”方老太无奈的说道。 “他们不是在盖房子吗？既然他们都已经有住的地方了，那就将他们赶出去，别让他们再住咱们家，否则我每次看到他们，心中都难受，我怕我哪一天会忍不住抱着宝轩去跳河的。” 赵氏搂着方宝轩，语气带着一点逼迫跟威胁。 “你别乱来。”方老太连忙看向赵氏，赵氏将头埋在方宝轩的肩膀上，“宝轩，这世道已经容不下我们母子了，不然我们去跳河，一了百了吧。” “老三媳妇，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听到这话，方老汉有些忍不住了，他大声的苛责了她一句，“往常看你是个识大体的，你如今是越来越让我们失望了。” “爹，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真的都快要疯了，我平日里不敢出门，在家还要被他们挤兑，我这心真的难受。”赵氏哭求道。 “老头子，这老二家我看早就跟我们离了心了，你看他们这段时间请人盖房子，哪餐不是有鱼有肉？可他们何曾给我们端过一碗？有好吃的不孝敬给爹娘，这样的儿子，留着又有什么用！” 方老太在一旁冷声说道，她完全忘了，方思勤家盖房子，她又何曾出过一点力，哪怕是姚氏做饭的时候，她过来帮忙烧烧火，方有诚或许也会领她的情，可是他们两个老人什么都没做。 这并不是说一定要他们两个老人帮子女干活，只是这乡下就是这样的乡情，但凡要做件大事情，都是全家人力往一处使，哪怕她就是做做样子，结果或许也不一样。 正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做，哪怕是连招呼客人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做，这才惹恼了姚氏，什么都没给他们送。 当然，若是没有发生赵氏这件事情，就算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姚氏也会给他们送的，但是先前发生了赵氏这样的事情，他们偏帮赵氏，本就让方有诚跟姚氏冷了心，之后他们的漠然才将他们夫妻越推越远。 “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个儿子我现在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以前老二多么的听话啊，现在可太让我失望了。”方老汉也赞同的说道。 “还不是姚氏跟方思勤那个死丫头，肯定是她们母女俩撮窜的，我看当初就是不该答应让他们夫妻收养那死丫头，现在是收养了一个祸害吧。”方老太又旧事重提。 “好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再提了，我今天再去找老二说说，若是他还执迷不悟的话，就让他们一家搬出去。”方老汉说道。 “行。”方老太点点头，赵氏嘴角更是露出一抹冷笑来。 其实，方思勤一家就算是搬走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可她就是看不惯他们，这段时间，每天家里都会来不少的人，听着他们对方思勤一家的吹捧，她这心中难受。 晚上，方有诚忙完了新宅那边的事情，回到了家中，他天天在工地上忙活，一天天自然是灰头土脸的，吃完饭后，姚氏便招呼他去洗澡。 洗漱过后，他穿上干净的衣裳坐在床上，挨着姚氏，夫妻俩一般都会在这时候说说话，盘算这这一天的花销，以及工程进度。 “过两天就该上主梁了吧？到时候我们不得请里长他们来聚聚？”姚氏跟方有诚商量道。 在乡下，上主梁是一件大事，是要请客祭神的。 “你说我们家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你爹他们请不请得动。”姚氏倒不是怕上梁的事务繁琐，主要是怕方老汉会闹妖蛾子。 你说上梁这样的大事，没有父亲在场也不行，若是有父亲在场，他说些不好听的话，那还不如他不上场。 “这个你放心，我去请，大不了给他们钱，请他出场。”方有诚便说道。 姚氏听了有些不高兴，“你说你不会是方家捡来的儿子吧？请他出个面，还要给出场费，他是什么官老爷不成？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事？重活累活咱们夫妻也没少干，每回服徭役的事情，都落在你头上，咱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看我们家勤勤，现在还在忙呢。” 说罢，又同正在画花样的方思勤说了声，“勤勤，别画了，以前你总是跟娘说，别将眼睛熏坏了，现在娘得好好说说你了。” 第262章 失望(二) “娘，明天邵和哥要来，我得将这些画完，好让他帮忙拿给柳掌柜呀，咱们家现在盖房子花费不少，明年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进项，那我不得趁着能赚钱，多赚一些啊。”方思勤笑着说道。 “你看你看，咱家的花销全都靠着咱们家勤勤呢，还说我家勤勤是妖怪，勤勤啊，有时候娘还真希望你是妖怪，这样你吹口气，这些东西便全都画好了。” 听了姚氏的话，方思勤笑了起来，“我也希望呢。” “对了，爹，若是上主梁一定要请爷爷去的话，那您就请呗，大不了就花点钱，我多做点香囊，这钱也就出来了。” 方思勤越是这样说，方有诚便越是愧疚，“原本我还想着多去山上烧几次炭赚钱，可家里现在要盖房子，我也暂时烧不成，等过了年再烧的话，怕是就没什么人买了。” “爹，你说这些做什么，你顾着房子那头，就是对我们家的最大的贡献，盖房子现在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事，指不定哪天咱爷就将我们扫地出门了。” 听了方思勤的话，方有诚心中一个咯噔，“不至于吧。” 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二哥，爹找你。”门外传来方有贵的声音。 方有诚起身过去打开了门，“四弟，爹找我做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方有贵摇头，“你快些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方有诚还想要多问两句，方有贵却是已经笼着手离开了。 “当家的，什么事啊？”瞧见方有诚回来，姚氏问了一句。 “说是爹找我呢，我去看看。”方有诚说着，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起身走了。 等他走后，姚氏看向方思勤，“你猜老爷子这回儿又是因为什么把你爹叫去了？” “我不知道，只要不是商量着将我们一家赶出去就好。”方思勤笑着说道。 姚氏也笑了，“那不至于，当初盖这几间屋子的时候，你爹也出了力的。” …… 上房，方有诚一进门，就见方老汉坐在圈椅上，整个人都拢进了圈椅上的破旧大衣里，身上盖着烤火用的就褥子，就露出一个头来，他手里拿着旱烟杆，“吧嗒吧嗒”的抽着。 “爹，你找我做什么？”方有诚进屋，躬着腰问了句。 “坐吧。”方老汉拿着旱烟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方有诚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今年一年，发生太多事了，天公不作美，家里也多纷争。”方老汉说完顿了顿，看了方有诚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但你要知道，即使是自己的牙齿跟舌头，都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你们兄弟几个，有点争执很正常，你别放在心上。” 方有诚沉默不言，方老汉又说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你是又听话又懂事，别人家的孩子经常打架，就你跟你大哥带着你两个弟弟，从来不吵闹，即使有点小矛盾，也总是互相谦让的。” “现在你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多顾及一下自己的小家也很正常，但是你别忘了，兄弟始终是兄弟，兄弟之间，是要互相扶持一辈子的，可千万不能离心。” “爹，你知道小时候我们为什么不打架吗？”方有诚看向方老汉，说道：“那是因为你那时候要去外面收山货，常常不在家，我们若是惹了两个弟弟哭闹，挨一顿骂不说，指不定还要挨打，还不如忍让下来。” “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俩就一直忍着他们两个，四弟还算是老实，可三弟一向是调皮的很，但凡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是往我跟大哥的头上推，踩坏了别人家庄稼的是他，挨打的却永远都是我们。” “后来长大了，家里的事，我跟大哥也没少做，吃苦受累的都是我们，然而家里的吃穿，却总是尽可着他们两个。 当然，我这做哥哥的，让着点弟弟没关系，可我现在有了妻儿，我不想再让了。” “唉，是爹以前忽略你了。”方老汉长叹一声说道：“爹知道你吃了不少的苦，爹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委屈你了。 一大家子，总是要有些个受累的，有个识大体的，能忍让的，如此，这个家才能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是啊。”方有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却是道：“但是现在，我不想要做这个人了。” “你莫非还在怨恨爹？”方老汉抬起浑浊的眸子的看向的方有诚，“那天的事情，如果我不担下来，那你三弟妹就永远要背负一个小偷的名声，她也是方家人，她名声坏了，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 “是啊，爹，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方家好，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就不该怨恨。” “我没有怨恨，只是您有您的方家，现在我也有了我的小方家。”方有诚朝他笑了笑。 瞧见方有诚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方老汉十分的生气，“你，你真是太让爹失望了。” 方有诚只是客套的朝他笑笑，“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等下。”方老汉猛地坐直了身子，圈椅发出“吱嘎”一声响，“我还有点事跟你说。” “您还有什么事？”方有诚已经站起了身来。 “外面流传着老三媳妇的流言，你让你媳妇去解释一番，还有，叫黎老八媳妇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我可以让让我媳妇跟红玉娘说说，但这事本来就是真的，我不会让她去解释。”方有诚答道。 “你别急着走，还有一事。”瞧见方有诚已经迈开了腿，方老汉又叫住了他，“你们家今年种的那什么大棚蔬菜赚了不少钱吧？今年你几个兄弟家的收成不太行，你帮衬他们一些。” “怎么帮衬？” “救急不救穷，我也不让你给他们钱，你就将你们那搭建大棚的法子告诉你几个兄弟，让他们也学着种菜，指不定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卖菜赚一点。” 第263章 你这脑子让人担忧 “呵呵。” 听了方老汉这理所当然，好像是为他考虑为他好的话，方有诚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方老汉，说道：“爹，我现在吃穿都是勤勤她们母女赚的，那大棚的蔬菜也是她们母女俩的主意，跟我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她们的不就你的？怎么跟你没关系？”方老汉忍不住说道。 “爹，我跟您不一样。”说罢，方有诚便抬步往外走。 “你站住！” 方老汉再次叫住了他，“你的意思就是不答应是吧？” “对。” “好好好，我看你现在是完全没有将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也是了，现在也分家了，你家也盖大房子了，你翅膀硬了！ 既然这样，那你们一家子就搬出去吧，何必还在这里住着。” “等房子建好，我们会搬出去的。”方有诚心已经彻底凉了。 “你们既然这么厉害，何必还等房子建好，你们现在就给我搬，今天晚上就给我搬！”方老汉放下了狠话。 方有诚抬起头来，“今天都这么晚了，你叫我们搬到哪里去？” “我管你们搬到哪里去，我给你们半个时辰，你们要是不搬，我就叫有仁、有贵将你们的东西扔出去！” “行，既然您这么说，我今天就是带着妻女去睡草垛子，也不会在这里碍你眼！”方有诚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家，姚氏瞧见他脸色很不好看，连忙走过来问道：“当家的，发生了什么事了？老爷子他是不愿意，还是狮子大开口了？” “我没跟他说上梁这事。”方有诚说道：“没有他，我们照样上梁。” “嗯。”姚氏点点头，将他拉到火炉旁边坐下，又给他递了一杯热水，“那你就别不高兴了。” 看着姚氏，又看了看还在画图样的方思勤，方有诚叹息一声，艰难的开口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晚搬家吧。” “今晚搬家？”姚氏吃惊的看着方有诚，“这是为什么？这大晚上的，我们搬到哪里去啊？” “搬到蔬菜大棚里对付一宿也好，找个草垛子躺一宿也好，反正不能再在这里住了。”方有诚说着，放下水杯，站起身来，环顾着屋子，打算收拾东西。 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屋里零碎的东西是真不少，一时之间，方有诚也没个头绪，真不知道该从哪里收拾起。 “当家的，你来真的啊？”看着方有诚这架势，姚氏又说了一句。 方有诚点点头，看向方思勤，“勤勤，将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今晚我们要搬家了。” 方思勤停下手，“是不是爷爷跟您说了什么？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赶我们走？” 方有诚将方老汉说的话，粗略的跟她们说了下，然后看向母女俩，“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若是你们实在不想搬，那我们就住这里，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来我们的东西丢出去。” “他应该就是说说吧，咱们这么多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搬的。”姚氏也接话道。 经过这么一会儿，方有诚翻腾的内心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也没急着搬了，而是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他没有搬东西，方思勤却是收拾起东西来，她向来是考虑到最差的后果，万一他们真做的出来呢？到时候可不就手忙脚乱了嘛。 她个人的东西并不多，无非就是将那些香囊什么的打包好，还有自己的几斤衣裳，以及一些香囊都装好。 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方思勤又将屋子里的杂物收拾了一遍，姚氏见了便道：“勤勤，没必要收拾，你爷也就是气头上，不可能真就在晚上将我们赶出去。” “没事，娘，就是他们不来，我收拾一下，就当整理物品了。”方思勤说着，一边继续整理物品。 姚氏想了想，走过来跟她一块收拾。 整理东西，物品互相碰撞，总免不了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这声音，让方有诚有些心烦意乱。 他站起身来，又坐下，然后又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坐下来了。 “我倒是要看，他们到底敢不敢来！”方有诚又甩了一句话，然后坐在火炉旁，就如同雕像一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咚、咚、咚。” 家中的门又被敲响了，见方有诚坐在火炉旁未动，方思勤走过去打开了门。 “大伯、四叔，是你们啊，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老爷子让我们过来看看，你们搬家搬得怎么样了。”方有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爹说了，今天晚上不搬出去。”方思勤说道，“你们不会过来将我们赶出去吧？” “那不会，都是兄弟，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了，你们就放心的住着吧，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打个招呼而已。”方有仁说着，就推着方有贵走了。 “大哥，爹叫我们做的事，我们不做不好吧？”等走远后，方有贵说了句。 “要做你做，我可不做。”方有仁说道，“都是兄弟，你下得了手？” 老二家明显就是要发达了，他才不会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那爹的吩咐怎么办？”方有贵又说道。 “老四啊，你这脑子大哥真是为你担忧啊。”方有仁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爹若是叫你将媳妇给休了，你同不同意？” “同意。”方有贵点头。 方有仁冷笑一声，“那你就去做吧。”说完，就转身回房休息了。 方老汉如今年纪大了，腿也瘸了，以后只有求他们这些子女的份，他又何必在乎他的看法？就是他这事不做，别人也只会说他仁义，又有谁会说他不孝？ 如今方有仁精明着呢，可不是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了。 方有仁不愿意做，方有贵一个人也没不敢再去二房，便只有回到方老汉的屋子，“爹，事情我没办成，大哥他不肯去赶人。” 第264章 收拾东西 “既然事情没办成，你还来这里说什么？没有你大哥，你自己不能去？”方老太给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娘，我一个人不敢去，二哥比我壮实，他若是不肯，我又奈何他不得。”方有贵低头答道。 “没用的东西！”方老太又骂了他了一句。 “算了算了。”方老汉在一旁摆摆手。 “你就是心软，他们这两兄弟现在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你还护着他们。” 方老太义愤填膺的说了句，又看向方有贵，“你去跟他们说，最迟明天，他们必须搬出去，若是明天他们不搬，中午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别怪我不给他们留面子！” 方有贵接了话，又跑去到方有诚跟前去传话去了。 方有诚这边犟脾气也上来了，完全不想搭理他，他说了两遍后，自讨没趣的回到了自己房里。 “你爹叫你去干吗了？”等他回去后，曹氏问了句。 “没干嘛。”方有贵一向不太喜欢跟曹氏交流。 “还没干嘛，你以为我没长耳朵听不到啊，我跟你说，你爹跟你讲的那些得罪人的事情，你不要去做。”曹氏告诫道。 “我心里有数，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方有贵没好气的说了句。 对家里其他人，他不太敢大声，对自己婆娘他还怕了？ 况且，他这婆娘本身也是个不着四六的，还在这里提点他，真是好笑。 “当家的，我们明天必须得搬走了。” 二房，姚氏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说道，“明天咱们请那么多人来做客呢，若是她胡言乱语，或者砸我们的东西，闹起来就太不好看了。” 方有诚还没有答话，倒是方思勤在一旁说道：“娘，我一点都不怕他们闹起来，闹起来，让别人看看他们的嘴脸也好。” “思勤。”姚氏嗔怪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又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他们为长不慈，想要闹的难看，难道我们还要怕他们不成？”方思勤还是气鼓鼓的。 她才不怕他们呢，闹闹闹，一起闹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我们搬出去，住哪里啊？真的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啊。” 已经是冬天了，一到晚上那北风呼呼的刮，她住在家中都嫌冷呢，更何况是住在外面。 “你们别担心，我在村中还有几个好兄弟，我明天跟他们说说，看能不能在他们家中凑活一段时间。”方有诚说道。 方思勤沉默着没有说话，实际上，她并不认为方有诚在村中能有什么好兄弟。 就算有，他的那些好兄弟，怕是也做不了家中的主，毕竟现在村中家家户户几乎都是一大家子一起住，就他那些好兄弟的年纪，估摸着也是跟爹娘兄弟一起住的吧。 毕竟，之前他没在家的时候，也没见有谁来帮扶一把。 现在他在家了，就有人来帮扶了？ 不过，方思勤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姚氏一起收拾东西。 之前只是将东西整理整理，现在是确定要搬出去了，自然是要更加的细致一些，方有诚也加入到收拾东西的行列里面来，农家的这些杂物都很金贵，哪怕是一个不值钱的卯榫，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收拾完东西后，鸡都打鸣了一遍了，蜡烛也已经换上一根新的，姚氏整让方思勤去睡觉，方思勤走到床边，挨着床板正准备睡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还藏了一点私房钱，要将它取出来带走了。” “对呀，我家勤勤将私房钱藏在哪里呢？给娘亲瞧瞧。”姚氏也问道。 方有诚也有些好奇的看向方思勤。 这才见到方思勤走到门口，将门槛处的一块石头拿了起来，然后从中将自己的银钱拿了出来。 “我的钱就一直藏在门槛底下。”方思勤颇有些得意的同姚氏说道。 “娘还以为你将钱藏到什么地方了呢，原来就藏在这里？你就不怕别人给拿了去？”显然，姚氏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隐秘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我会将钱放在这里？而且这地方若是有人动了，我一下子就能知道。”方思勤笑着跟姚氏解释，“娘您经常打扫房间不是也没发现吗？” 这里的屋子也不知道为何，门槛特别高，就是那些普通的破旧木门，底下也要用砖石垫高起来，再安门框。 方思勤觉得，大概这门槛是为了防灰防尘，或者是防止蛇虫爬进来？ 反正她不知道，她倒是无意间跟红玉聊起过此事，红玉给她说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故事。 说是他们这地方有一种僵尸，他们是跳着走路的，门槛高的话，他们就跳不进来了。 这故事倒是将方思勤吓了一大跳，连着几晚上做梦都做梦有僵尸在她门外跳，甚至做梦自己晚上听到去开门，一开门，一头形容枯槁的僵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这丫头，还是聪明。”姚氏想了想，也觉得她这方法比放在床下破罐子里要高超，而且拿进拿出也挺方便。 “行了，去休息吧。”方有诚在一旁说了句，“你这也跟着你娘忙活半宿了。” “那我去睡觉了。”方思勤说着将钱袋子交到姚氏手中，“娘，这钱您拿着，应该够支付剩下的工钱了吧？” 姚氏掂量了一下，将它交给方有诚，“当家的，你估算下，看看够不够？” 方有诚打开，数了数，沉默了。 “不够吗？”姚氏见他这模样，有些担忧的问道。 “足够了，只是我没想到，我连你们这两个妇孺都不如啊。”方有诚长叹一声，他这一年来，除了服徭役在，就是在外面混了个寂寞。 而他的妻儿在家中，连盖大房子的钱都攒好了。 羞愧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久久不散。 没理会他什么情绪，方思勤已经爬床上睡觉去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太阳早已驱散了寒雾，高高的挂在苍穹之上了。 第265章 收拾东西（二） “勤勤，起来啦。”方思勤出门洗漱，姚氏正在灶台前忙活，红玉在一旁给她帮忙，她们看起来好像是要将一整面大锅都给启走。 瞧见方思勤的视线，姚氏便同她解释道：“我看这几天天气还不错，应该不会下雨，新宅也搭建的差不多了，你爹说先将厨房的瓦片盖好，我们今天就将这厨房移到咱们新宅那里去。” “哦，那挺好的。”方思勤点点头，姚氏温和朝她笑笑，“快去洗脸吧，鼎锅里有热水，娘给你留的粥也在锅里温着。” “谢谢娘。”方思勤说着，便打开靠墙摆放的鼎锅，先舀水洗漱了一番，而后匆匆将这温热的粥喝完，才道：“娘，我们今天搬家的话，搬到哪里去啊？爹联系好住的地方了吗？” “这个……”姚氏勉强一笑，“你爹说不打扰别人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在厨房里凑活一下，反正那厨房宽敞。” “也行。”方思勤对此并没有异议。 反正她也睡不惯别人家。 说话间，姚氏跟红玉已经将灶上那面大铁锅给取下来了，这锅烧了一段时间，锅底全是灰，两人一不小心，便碰了个大花脸。 姚氏将锅放到一旁，也顾不上擦脸，只道：“今天事情多，我得先将锅给拿到厨房去，不然午饭要来不及做了。” “来不及煮饭，便吃面条呗，这些东西我们先别急着搬，等会邵和哥过来了，我让他用骡车帮忙将这些东西载过去。”方思勤便说道。 方家老宅是在村子中间，靠近村子东头的地方，而他们的新宅却是在村尾靠西山的地方了，还是有点距离的，就靠着一双空手搬东西的话，还真有点累。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隔壁借个板车就行了。”姚氏连忙说道：“人家每天那么多事，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别麻烦他了。” 方思勤闻言嘟着个嘴，眼珠子转呀转的，一脸不太开心的样子。 姚氏便道：“放心，家里的东西不要你搬，我跟你爹两人搬就行了。” “娘，我又不是怕我自己累着。”方思勤闻言便说了句。 “我跟你爹也不累，能从这里搬出去，我高兴着呢，某些人还以为我会去求她。”姚氏突然高声的说道。 方思勤转头一看，瞧见方老太站在正屋的走廊上往这边望，瞬间了然。 没想到姚氏也有这番脾气。 不过也是，人不能太憋屈了，太憋屈容易憋出病来，还容易短命，该怼怼、该骂骂，人才活得通透、过的舒心。 “有些人，以为有了几个钱，就能在我面前拿乔了，再怎么厉害，还不是要喊我一声娘！”方老太也往这边大声说了句，可是姚氏只当听不见一般，并没有答话。 没得到自己想要反应，方老太还有些气，只又高声道，“有些人要搬就快些，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碍人眼。” “哎呀，我做事就是慢，下个月称粮食指不定比这还慢呢。”姚氏回了一句。 “只要你不怕别人戳脊梁骨，等我死了你再过粮食给我也不迟。”方老太回了句。 “哎呀，婆妈，您怎么来了？我刚跟勤勤说话没注意，您刚说什么？”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我告诉你，当初分家文书上都说好的，该给我的粮食跟银钱半分都不能少，否则，我就去村里的大槐树下，跟大家好好的说道说道。”方老太扔下一句话，迈着小脚走了。 “你瞧，一说要少她的银粮，着急了。”姚氏轻笑一声。 “娘，我发现你现在跟人吵架的功力见涨啊，是不是找外婆学了几手啊。”方思勤在一旁说了句。 “你外婆的本事我可学不来。”姚氏摇摇头，一边拿箩筐整理家中的碗筷，一面说了句：“以前在这个家住着，想着都是一家人，她又是长辈，好多事我都忍了下来，现在要搬家走了，才发现有些事当面说回去，真舒服。” “有点锋芒挺好的。”方思勤说了句，又看向一旁的红玉，“红玉姐姐，你可得多跟我娘学学，别老是任由他们欺负。” “没有啊，我娘现在对我可好了，我弟弟妹妹倒是跟我没以前亲昵了。”红玉一边给往碗里垫稻草，一边答了句。 “那是因为以前你将好吃的都留给他们，家务事自己都做了，现在你不这样了，他们自然就不太高兴了呗。” 等会搬家这路上有些颠簸，得拿稻草将碗给垫一下，否则万一板车一个抖动，瓷碗互相碰撞，有可能会碎掉。 所以方思勤也是一边干活，一便同红玉说话：“不过你一定要坚持，别心软，一定要让他们学着劳动，让他们吃点苦，我跟你说，这小孩子就是要从小好好教育，惯子如杀子，你也不想你弟弟妹妹以后不成才吧？” 红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反正她觉得方思勤很厉害，听她的准没错了。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方思勤总是在她耳边灌输这些，她现在若是回家吃饭，也不会将自己碗中的菜夹给弟弟妹妹了，早上她一大早起来，该她妹妹做的家务，她也不会帮忙。 虽然这导致她弟弟妹妹对她有些隔阂，不过她相信勤勤说的，他们以后肯定能理解她的。 就灶台这点东西，三人一边说话，很快便整理好了，姚氏起身同方思勤说道：“勤勤，娘去隔壁借板车去了，很快就回来。” “不用借。”方思勤拉住了她，刚打算说什么，外面去传来了动静，她侧耳一听，“呀，肯定是邵和哥过来了，我这就去跟他说。” 说罢，便撒腿往外跑。 “这孩子。”姚氏摇摇头，也朝院子外走去，方思勤已经快言快语在跟邵和说家中要搬家的事情了，姚氏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说道：“邵小哥，你别听她瞎说，就一点东西，我们等会用板车拉去就行了。” 邵和听了，却是说道：“嫂子，咱们也这么熟了，你说这话这就跟我生疏了不是，不过多走几趟的事，又费不了多少力，你们要觉得过意不去，等会给我这骡子，多喂点草料。” 第266章 搬家 “那还喂什么草料，必须黑豆管饱。”方思勤笑着说道。 黑豆是大户人家专门用来喂牛马等牲畜的，但是普通的乡下人家可舍不得，他们一般用来做豆豉，有时候也自己煮了当饭吃。 姚氏煮得一手好豆豉，方思勤拿黑豆出来喂这骡子，相当于是同这骡子分享自己的口粮了，已经足以显示她的诚意。 “走。”邵和拉着骡马进了院子，姚氏便先将一些锅具、碗筷、油盐酱醋、碾好的米面等厨房杂物装到了这骡车之上，就这些杂物，零零碎碎便装了一大车。 “娘，您在家，我陪邵和哥去一趟新宅。”装好东西后，方思勤同姚氏说道。 “行。”姚氏点头，家里还有这么多的东西，她还得在这里看着。 “走吧。”方思勤同邵和说了句，领着他往新宅走去。 “早就听说你们家盖房子了，今天若不是恰逢其会，你们是不是连乔迁酒都不打算请我喝一杯了？”邵和一面走，一面故作嗔怒的说道。 “邵和哥你别生气，实在是事出有因，等会儿你去了就知道了。”方思勤答道。 “我倒是要看你怎么解释，若是解释不通的话，那这礼金我可不给了。”邵和说道。 “行。”方思勤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面走，一面聊些别的，很快就来到了方思勤家的新宅，院子倒是已经盖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安装院子的大门。 “这就是你的新宅？看起来挺大的嘛。”远远地看见这院子，邵和说了声。 等走近，邵和越发的是满意了，“这篱笆墙我喜欢。” 再等进去，他才有些纳闷的说道：“这好像还没有弄好吧？是我眼睛花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屋顶？” “屋顶还没盖呢。”方思勤说了一句，“原计划几天上主梁，但是因为一些别的事，可能要推到明后天了。” “这屋子还没盖好，你们将东西搬来做什么？”邵和不解的问道。 方思勤无奈一叹，“我爷奶说了，不让我们家住了，所以我们只能住到新宅来，不过虽然这新宅虽然看着还没有盖好，但是后院的厨房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子暂时睡厨房就行。” “那怎么行啊。”邵和听到了方思勤这样说，本能的觉得不妥，但是他也帮不到她的忙，便只打量了她干瘪的小身板一眼，“那你晚上要多盖点被子，把炉火生起来，别冻着了。” “我会注意的。”方思勤点点头，一边领着他往后院走，一边说道：“本来没打算找你要礼金的，但是你既然主动说了，那等我家真正办乔迁宴席了，你的礼金可不能少。” “绝对不少。”邵和连忙答道。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 两人来到后院厨房，厨房就在正屋后面，离堂屋只隔了一条走廊，方思勤看了一眼，按照这走廊的设计，以后是要盖瓦的，到时候就是下雨天，也不担心淋着雨了。 “爹。”厨房里面，方有诚跟村里几个叔伯正在打灶，这次他们为灶台设立了专门的烟囱，这样煮饭就没有那么大的烟火了。 “勤勤，你来了。”方有诚转头看见了方思勤，朝她露出笑来，又看见了门外的邵和，连忙放下东西迎了出来，“邵小哥，你远来是客，还劳烦你帮忙搬东西，真是太失礼了。” “方大哥别跟我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辛苦的也是我这马，不是我。”邵和说了句，便将东西一一从车上拿了下来，“将东西搬进去吧，我看嫂子那边还有不少东西，我再走两趟。” “不麻烦你了，那些东西我下午慢慢搬就成，主要是这些锅炉，等会中午还要给大家做饭，所以着急一点。”方有诚说了句。 邵和点点头，但还是拉着马车打算再去帮忙多拉几趟，也省得下午他们麻烦了。 “邵和哥，你歇会，我先给你煮杯茶。”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想想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人家一来，她都没请人家坐一下，就急着叫人家帮忙干活。 “你现在煮，等会我来了，有茶喝就成。”邵和瞟了厨房一眼，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方思勤家如今的情况，他也知道他们事情很多，所以并未见她的怪。 “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方思勤说着，目送他远去。 等他走后，她见厨房里还没弄好，便先捡来石头，在外面砌了个小灶，然后又拿桶去后院的井边打水。 多亏了当初盖房的时候，正好有个打井人路过村中，方有诚便让他先将井给打了，不然这会儿她还要跑到村子里去打水。 她这如今也是靠近山边了，水资源还挺丰富，找了合适的位置，打了约莫四、五米便有水了，方思勤担心天旱，让挖井人挖了足足十米深，水量非常的丰沛，而且水质也相当不错。 当然，她这地方还是比不得叶远平选的那宅基地，就在屋子后面，水井不足一米，天然的泉眼，打水毫不费力。 因为有人在这里干活，干活的村民们也需要喝水，所以这井边放了一个木桶，还有一块瓜瓢。 方思勤将桶里的水，倒到一旁的浅坑里，然后重新打了半桶水，将自己带来的水桶洗了下，又打了半桶水倒到自己桶里用来烧茶，然后才又打了半桶水放到井边。 不是她不想打一整桶水，主要是这时下的木桶本来就很沉，再加上一整桶水的话，怕是桶没有拉上来，她自己倒是掉水井里去了。 提着水桶回到自己砌好的灶边，她开始烧茶，趁着烧火的功夫，她又将带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找了几块土砖，支棱了一张简单的小桌子，将她带来的那些杯子都洗了下。 茶水的很快就烧好了，她泡了几杯茶，给方有诚以及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位叔伯送了去，留一大杯给邵和，又找出黑豆来，倒到厨房旁边，等会骡子来了，可以直接吃。 第267章 搬家（二） 做好这些之后，方思勤又打了半桶水来，重新烧热水。 正烧着热水，远远的看见邵和拉着骡马过来了，“哟，茶水、黑豆，都准备好啦？” “是啊，喏，土砖坐凳，你别嫌弃。”方思勤说道。 “无妨。”邵和一边说着，一边将骡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因为方思勤倒黑豆的位置是盘算好的，那骡子瞧见黑豆后，也主动走到那一堆黑豆前，低头慢慢的吃着。 方思勤又找了个大脸盆，给它倒了一些水，端到它旁边，一边看它吃东西，一边摸摸摸摸它的头，然后才走到火炉旁继续烧火。 邵和看着厨房这边因为堆放了这么多的杂物，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又想起姚氏那边也是一堆的杂物，不禁是为他们感到伤神，只将茶水一口喝完，“我还是再去帮你们搬两趟吧。” “不用了，真是太麻烦你了。”方有诚一边将厨房门口的东西搬到屋里，一边说道。 “不麻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邵和说着，拉过正在吃黑豆的骡子，又启程了。 方有诚有些不好意思，只看向方思勤，“勤勤，这都这么晚了，我这灶才刚刚搭好，今天做饭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我中午给大家做面条，保管让大家吃的开心。”方思勤说了句，继续烧火。 方有诚则是继续归置厨房里的东西。 幸好这新宅地方够大，厨房也设的足够大，这些东西才都能够放得下去。 “爹，您先将这些架子给摆好，还有阁楼上装粮食的木柜子已经准备好了吧？”方思勤又问道。 “都准备好了的。”方有诚答道，这大粮柜是找村里的木匠买的，粮柜本来是他们家自己用来装粮食的，不过今年收成不好，他家也没啥粮食要装的，卖给方有诚，换点钱，等有功夫了，他自己再打一个便是。 “爹，那您先将这些粮食搬到楼上去归置好。”方思勤指着邵和刚刚运过来的粮食说道。 “好咧。”方有诚点点头，背起一袋粮食便上了梯子。 实际上正确的做法是，他先上楼，然后放绳子下来，将粮食吊上去，不过他力气大，直接背一袋上去也不怎么费力。 粮食乃是安家立命之本，这会儿家中还在盖房子，人多眼杂，方思勤特别怕丢，直等方有诚上了阁楼，她一袋一袋捆着粮食，看着他拉上去了，她才放心。 等她出去，她烧的那开水，早就沸腾不已了，她连忙灭了火，将水提起来，然后又翻出红糖，直接倒了半包进去。 今天的饭食可能会晚点，先给大家泡个糖水。 相对于茶，想必村民们对糖水更敢兴趣。 泡好了糖水，方思勤拿了几个杯子，提给院子里干活的村民，果然，大家喝到她泡的这糖水，对她是赞不绝口，直觉得心口也甜了，肺也暖了。 对于方思勤家中发生的事，村民们是早就知道了，方思勤送糖水的时候，便有不少的村民帮着一起谴责方老汉跟方老太，直说他们做的太不地道，不过方思勤也是笑笑，并没有多说。 虽然公道自在人心，但这时下孝道还是很重要的，别看大家都帮着她谴责方老汉两人，若是她真的接嘴说一句他们的坏话，那这些村民们又要反过来说她的不是了。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抿唇一笑，默不作声。 送完了一圈糖水过来，天已经不早了，邵和又拉了一车杂物过来，方思勤进厨房问方有诚，“爹，这灶现在能用了吗？” “现在还不能。”方有诚摇摇头。 “那爹，您给我垒个大灶呗，我要给大家做面条了。”姚氏还没过来，今天的中饭，就包在她身上了。 “行。”方思勤走了出来，搬来几块厚重的土砖，给方思勤搭了个简易的大灶，又帮方思勤将锅也给搭上了，才又问道：“勤勤，爹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爹，家里还有肉没？有的话，给我拿出来吧。”方思勤说道。 因为这段时间家里每天都要做很多饭菜，所以，每隔几天，方有诚都是要去镇上买菜的。 “有肉，还有豆腐什么的，你看你要吗？”方有诚问道。 “要，都给我拿出来吧。”方思勤说道。 这新厨房方思勤特别喜欢，因为它不但有阁楼，可以用来存放稻谷、小麦等粮食，还可以将多余的柴火架在上面，另外还挖了地窖，可以用来放一些酒肉、蔬菜、水果等食物。 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姚氏做饭，方思勤倒是有许久没做了，不过她也不慌不忙，指挥着方有诚打来了水倒入大灶，然后又让方有诚帮她烧火，自己则是将肉洗了，将之前采的干木耳用热水泡着，又准备了一些豆豉、辣椒酱等物，一溜儿放在一旁她让方有诚用土砖垒成的案几上。 她今天打算给大家做杂酱面，因为只有做这种食物最为简单，而且也不失为美味。 切了一块肥瘦正好的五花肉，将它表皮的毛用火钳烫掉，将肉块洗干净，然后将它们剁成肉沫。 等她将肉沫剁好的时候，大锅里的水也开了，方思勤指挥着方有诚下面条，自己则是往肉沫里面倒入盐，大酱、黄酒，搅拌一下，然后她又将泡好的木耳切成细丝。 因为大锅要用来煮面条，她便用她先前垒的小灶用来炒酱料。 倒入油，将腌好的肉沫往油里面那么一炸，登时，整个院子都是肉香味了，再倒入豆豉、辣椒酱这么一炒，香味便更加的浓郁了。 在不远处砌房子的姚三舅甚至都不干活了，而是走到这边来等吃的了。 他看了方思勤炒的肉酱，由衷的说道：“侄女，原先我觉得你娘的厨艺好，如今看来，你这厨艺也不错啊。” “嘻嘻，只是闻起来香，吃起来不一定呢。”方思勤谦虚地说了一句，然后将木耳倒入了锅中。 那一大锅的肉酱，看起来色泽金黄浓郁，闻起来香味扑鼻，让人不禁是垂涎三尺。 第268章 肉酱面 “三弟，你活不干活，又去偷懒了。”姚大舅坐在墙头上，一边搭木架子，一边转头说了姚三舅一句。 他觉得他们是亲戚，更是要努力的干活，给其他的人做个好样子。 “大哥，我就是过来喝杯水。”姚三舅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快过来干活。”姚大舅喝道。 对于自己哥哥的话，姚三舅还是听的，只有些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大舅，马上就吃饭了，您也下来吧。”方思勤说着又同姚三舅说道：“三舅，麻烦您帮忙去叫大家来吃饭。” “行。”一听说叫人来吃饭，姚三舅刚刚才垮下的脸瞬间亮了起来，跑的可快了。 这边肉酱炒好了，方思勤又从从坛子里拿出两把酸豆角来，将它们切成碎末，用鸡蛋炒了，然后又抓了一大把萝卜干，用辣椒灰跟豆油酱拌了。 将这事做好，过来帮忙的村民们洗好手也过来吃饭了，方思勤便叫方有诚帮忙盛面条，自己则是拿着勺子，给他们打肉酱。 每人一大碗面条，再来一大勺肉酱，光是看着便让人流口水。 “伯伯，那边还有酸菜，你们自己去夹啊。”方思勤给他们打了肉酱，还没忘再叮嘱一句。 “好咧。”先打了肉酱的人，已经将面拌好，夹了酸菜，坐到石砖上大口大口去吃了，他们吃的可香了，看着便馋人。 “今天的面条是侄女做的吧？没想到侄女小小年纪，手艺这么好啊。”大家一面吃，还不忘夸赞方思勤两句。 方思勤只是微微笑着，“若是不够的话，锅里还有面条。” “勤勤，你饭都做好啦？”那边，邵和拉着骡车跟姚氏、红玉两人姗姗来迟。 “娘。”方思勤瞧见姚氏，放下大勺，“娘今天辛苦了，我便想帮忙做一顿饭，也让娘您稍微歇息一下。” “好孩子。” 这里人多，姚氏也没跟方思勤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红玉跟邵和两人洗手，然后端了方有诚给他们盛的面条，在方思勤这里打了肉酱，自己拌着吃。 这会儿帮忙的村民们各自都端着碗开吃了，方思勤便也不再守着给大家打肉酱，而是自己也夹了一碗面条，打了肉酱，准备开吃了。 “各位叔叔伯伯，肉酱跟酸菜这里还有很多啊，若是觉得味道不够，自己过来再加点，锅里也有一点面条，自己去盛，别客气。”方思勤一边拌着自己碗中的面条，一边同众人说道。 大家忙着吃面，有人囫囵应了一句，方思勤瞧着大家都吃得很香的样子，也很高兴，走到姚氏的身边，挨着姚氏坐下了。 “方姑娘，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你这面条做的也太好吃了吧。”邵和瞧见方思勤，对她是赞不绝口。 “邵和哥，你这样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今天这面条好吃，主要是我爹的功劳，是我爹煮的面条好，劲道。”方思勤笑着说道。 一旁方有诚正吃着面条，突然听到自家女儿的夸赞，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连忙道：“我哪有什么功劳，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邵小哥，今天这人多，连条凳子都没有，委屈你啦。”姚氏在一旁说道。 “哪有。”邵和连忙摇头，“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大家一起坐在一块，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多有趣啊。” 此刻，附近吃饭的众人也是三三两两的在一块，或站或坐或蹲，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吃面条，看着倒是一派淳朴的农家气息。 好像跟大家在一起吃饭比较香，农家汉子，大部分都没有那么讲究，这面又美味，没一会儿便有人吃完放下碗了，受他们的影响，今天方思勤吃饭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许多。 明明是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然而吃这一顿饭也没费多少时间。 吃完饭，邵和将骡车又给骡子套上了，冬天黑得早，上午浪费了不少时间，下午他得早点去菜地了。 “思勤，你跟邵小哥去菜地，这里的事交给我了。”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好。”方思勤点头，又叫上了红玉。 邵和挺喜欢两个小姑娘，便让两人坐到了骡车上，自己则是拉着她们往菜地走去。 一路上，瞧见她们两个人坐在骡车上，还别说，村中许多小朋友还挺羡慕，一直跟在他们的骡车后面。 这就跟方思勤前世小的时候，羡慕别人家小朋友骑单车一样，如今这村中小孩羡慕她有骡车坐。 “红玉，那是你弟弟吧？”方思勤指着其中一个拖着大鼻涕的小男孩说道。 “是的。”红玉点点头，瞧见自己弟弟那一脸的鼻涕，她是真的没脸看。 “小武，你快将鼻涕擦了。”她朝自己弟弟说道，他弟弟全名叫黎红武，听到红玉的话后，抬起手臂往鼻子下面一擦，方思勤见状不禁别过了脸去。 她本来是想要看在红玉的面子上，让她弟弟坐坐车的，但是瞧见她弟弟这邋遢样，她有些后悔叫他了。 黎红武却是主动抬起小脸，同红玉说道，“姐姐，我擦了，你能让我坐坐车吗？” “这我得问问你勤勤姐。”红玉说了句。 黎红武又巴巴的看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本来打定主意不让他上车了，但瞧见他这模样，又心软了，只同邵和说道：“邵和哥，你停一下，让他上来吧。” 邵和停下了车，黎红武连忙爬上了车，收获了一大堆小伙伴的目光，只是坐在车上，冷风这么一吹，他的鼻涕又流出来了，他正想要抬手一擦，红玉却是已经掏出了手帕，给他擦了起来。 “红玉姐姐，回去后让你娘给他做两件厚衣裳吧，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方思勤便说了句。 “嗯，我会跟我娘说的。”红玉点点头，又拍拍黎红武的脑袋，这黎红武今天也显得很乖，就坐在她的身旁，一脸乖巧的模样。 其实这村中的孩子小时候大都很邋遢，也不止他一个人，只不过不是自己的弟弟，方思勤到底是没有红玉那么有爱心。 第269章 你们定亲了没？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方思勤家大棚前，下了车，方思勤同黎红武说道：“小武，你回去吧，我跟你姐姐要摘菜了。” “我也可以帮忙。”红武却是说道。 “那行。”方思勤看在红玉的面子上，也没赶他走，只准许他进入大棚。 “哇~” 这是黎红武第一次进大棚，等适应了棚内阴暗的光线后，他看到这生机勃勃的大棚，发出了惊叹声。 然而他才刚哇了一声，红玉便是一个暴栗敲在他的头上，“哇什么哇，还不快来帮我们摘菜。” “哦。”黎红武收起了惊叹，乖乖的跟着红玉去摘菜了。 “这里的菜都很金贵，你可不能择坏了，要这样……”红玉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做示范。 “姐，不就是摘菜嘛，我会。”黎红武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话头，虽然他平时比较贪玩，也很少帮家里干活，但是摘菜的事情，他还是会的吧。 “那你就好好摘，小心点，别弄坏了，也别将这里的菜给踩坏了。”红玉告诫了他一句，提着篮子，走到方思勤身边去了。 等她过来，方思勤朝她笑了下，“没想到你平常在家是这样教育你的弟弟的呀。”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红玉连忙问道。 “没什么不妥。”方思勤摇摇头，她只是看到红玉训黎红武的样子，觉得怪有趣的，但是她是红玉的朋友，才不会站在黎红武那边呢。 “我还担心我这样说他是不是有些不好呢。”红玉说了一句，便低头摘起菜来。 有了四个人择菜，再加上黎红武自觉被他姐姐看轻了，所以也憋着一股气，手脚麻利了不少，一直没有偷懒，不一会儿，这些菜便被择的差不多了。 “呀，小武，别看你年纪小，做得还不错，难怪你姐总在我面前夸你。”方思勤瞧见黎红武搂了一大捆的菜出来，夸了他一句。 黎红武的小尾巴瞬间便翘了起来，“我姐真夸我了？” “当然夸你了，你姐对你不错，平常吃的喝的都惦记着你，你以后可要记得点你姐的好。”方思勤又说道。 黎红武点点头，又找了个篮子，将他择的别的菜用篮子装了提出来，方思勤见这边没什么事情了，从怀里摸出两文钱来，“这个给你买糖吃。” 看到方思勤递给他的钱，黎红武先是愣了下，随即开心的接过，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小武，你都没跟你思勤姐说谢谢，这就跑了？” 红玉在他背后喊着，然而黎红武根本就没搭理他，红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方思勤，“思勤，我这弟弟太没礼貌了，我下次说他。” “没事，农家的孩子差不多都这样，而且红武今天还帮我们做了事，已经是大有进步，你这段时间，怕是没少费功夫吧？”方思勤笑着说道。 “哪有。”红玉听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道：“我最近就是听了你的话，对他们严厉了些，没像从前那样对他们百依百顺了。” “挺好，你要是继续努力，好好教导他们，我估计再过两年，你弟弟在这村中，肯定会像你一样，人人夸了。” 听到方思勤这么一说，红玉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对了，思勤，我有件事还是得请教一下你。”回程的路上，红玉又说道。 “什么事？”方思勤连忙问道。 “还是我这弟弟的事，你说他虽然是我的亲弟弟，但毕竟跟我隔了一层，我有时候管他太严，我怕我娘会不高兴。”红玉说道。 “长姐如母，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而且你性子本就柔顺，就是对他再严，又能严厉到哪里去？” 红玉以前对她弟弟妹妹百依百顺，也没见他们领情，既然如此，还不如对他们凶一点，指不定会有奇效。 像今天黎红武能主动帮忙择菜，就说明了她的办法有效。 “你们两个小姑娘，还这么小呢，就想着带孩子的事情了。”走在前头拉着骡子的邵和听到两人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邵和哥，那你觉得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方思勤反问道。 “有道理。”邵和点点头。 方思勤又问道：“对了，邵和哥，你成亲了没有啊？你平常怎么管孩子的？” “棒棍底下出孝子，我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只能按照老话管孩子了，不听话就揍。”邵和说了句。 “我天哪，那做你的孩子岂不是要经常挨打？”方思勤有些吃惊的说道。 “也不是，我家小子不听话我才会下狠手打他，我家姑娘，我才舍不得打呢。”邵和又说道。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那你比大部分的父亲好，不重男轻女。” “那当然。”邵和点点头。 方思勤又问：“那你有几个孩子了？” 邵和：“我还没成亲哪。” “没成亲你说的煞有其事的。”方思勤闻言也不禁是一窒。 “那我以后肯定是要成亲的啊，现在想想不成吗？” 听到邵和理所当然的话，方思勤自然是点头了：“成成成。” 邵和闻言却是转头看了两人一眼，突然问道：“方姑娘，你跟红玉姑娘定亲了没有？” “你问这做什么？”方思勤听到他这话，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的警惕，“我可只将你当哥哥看待的。”其实她更想要说：别爱我，没结果，除非你能帅过我。 “我就是随便问问。”邵和连忙答了句。 “姑娘家的婚事，你一个男的，可不能随便问问。”方思勤便说道。 “也不算是随便问，主要是我们酒楼有许多踏实小伙，都想托我给介绍个姑娘。”邵和找了个理由。 “怎么，你想转行当媒婆了？”方思勤斜着眼看他。 “没有，你别瞎说。”邵和连忙说道。 然后不知何时，他脚步放缓了一些，不知怎地就跟两人并排走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红玉身边，“红玉姑娘，你家人给你定亲了没有？” “没……没有。”红玉声若蚊蝇，脸颊绯红。 第270章 别生气啦 “你怎么还问哪。”方思勤闻言有些生气，“你知不知道问姑娘家有没有订婚是很失礼的事情，你都将红玉姐姐惹生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邵和连忙同她们道歉，但方思勤还是板着个脸，她以前觉得邵和人挺好，跟他相处也没有负担，但今天他突然问起她们的亲事，让她觉得他好像别有所图。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邵和这话让她想起了，在这乡下，许多姑娘早早定亲，匆匆嫁人也是常事。 “红玉姐姐，你别搭理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方思勤见到红玉脸红如血，只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前头。 “嗯嗯。”红玉点点头，但直到回到了方家新宅，她的脸颊还是隐隐有些发烫。 到家后，称了这些蔬菜的重量，付过银钱，方思勤就不理邵和了，姚氏瞧着方思勤绷着个的小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没事。”方思勤摇头。 姚氏便道：“没事邵小哥要走了，你也不跟他告别？” “慢走。”方思勤便走到邵和跟前，生硬的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够……”姚氏正要来说方思勤，邵和拦住了她，“婶婶，你别说方姑娘了，是我惹她生气了。” “你惹她生气了？”姚氏有些意外，方思勤的脾气虽然不算特别好，但是她几乎不会对她身边亲朋好友红脸。 “是这样的，我就问了她许亲了没有，她可能以为我是那种登徒子了。”邵和解释道，“我真没有恶意，就是随口问问。” “难怪了，我家这姑娘，从小就不喜欢别人说她的婚事，小时候我们大人开玩笑说要将她跟某某某定亲，她都要不高兴的。”姚氏便说道。 “方姑娘，方妹妹，这次真的是我错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你好不好？我下次过来，给你们带城里的烧鸡。”邵和再次同方思勤道歉。 “谁缺你的烧鸡。”这次，方思勤总算是应了他一句。 见她这样，邵和便知道方思勤是不生气了，只又道：“行行行，不爱烧鸡，给你们买别的，红玉姑娘，你跟我说说，你这方妹妹喜欢什么？” “她喜欢……”红玉正想要回答，突然发现，自己认识方思勤这么久，两人以姐妹相称，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不用给她买东西。”姚氏见状便说道。 “那我下次过来，还是给她带烧鸡吧。”邵和尴尬的说了句，又问红玉，“红玉妹妹，你喜欢什么？” “我不用。”红玉连忙摇头。 “那我就随便给你买了。”邵和说了句，又看向方思勤，“方姑娘，别生气啦，你看我今天帮你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 “我没有生你的气。”方思勤气早就消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或许是气自己在这时下的规则之中，唯唯诺诺，反抗不了；或许又是在担忧自己的未来，担心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快就没了自由，而自己顾忌别人的流言蜚语，不敢反抗，也无力改变。 “对不起啊，邵和哥，你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话，我却还跟你生气，而且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忙，我都没好好感谢你。”方思勤认真的同邵和道歉，想到他对自己确实是真诚，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又为此感到内疚。 “是我刚刚不该说那话，而且你是姑娘家，闹个小脾气也是应该的，至于后者，我们是朋友，帮你也是应该的。”邵和朝她宽和一笑，竟有几分阳光少年的味道。 “对了，我平常每次来，你不是都让我给你捎东西的吗？有什么东西就拿来吧，要我买什么，也一并说了。”邵和便道。 “还是麻烦你帮我将这些香囊交给柳掌柜。”方思勤转身进了厨房，将一早就存放好的一筐子香囊提了出来。 “行，保证给你送到。”邵和接过篓子放到车上放好，又看向红玉，“对了，红玉姑娘，你们家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买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红玉没想到邵和会突然问她，登时有些怔愣，只低声道：“我得回去问问我娘亲。” “红玉姐姐，邵和哥人很好的，你别不好意思了，回去问问你娘吧，反正从这里到你家也不远。”方思勤便在一旁说道。 “那，那行。”红玉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邵和哥，那就又麻烦你了，我这还有事，就不跟着去啦。”方思勤朝他挥挥手。 “红玉，上来。”邵和挪开了身子，示意红玉坐上来。 红玉有些脸红，但还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了。 方思勤朝两人挥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邵和哥，麻烦你在这等一下。”到了自家院子门前，红玉低声同邵和说了一声。 她跑到院子里，仍旧是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平息了一下心情，她伸手将略微有些发僵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烫，这才进了屋子，“娘，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红玉后娘正在里屋跟村里几个妇人缝香囊，瞧见红玉回来，抬头诧异地问了声，屋里那些婶娘们，也一同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被这么多人看着，红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紧张了，一时之间，有些语噎。 “怎么了？”瞧见她这模样，红玉后娘有些急了，“是不是跟勤勤吵架了？” 她其实一直都很担心，生怕红玉跟方思勤吵架，然后他们不要她做香囊了，所以见红玉不答话，她有些担心了，刚想要张嘴说她，幸好红玉回答还算快，“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你有事就说，别惹娘着急呀。”红玉后娘急得一颗心都快悬了起来。 “没有，就是……”红玉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但被她那焦急又慌张的眼神看着，她这心也急了，只脱口道：“就是想要问问你，需不需要去县城买什么东西？” 第271章 捎东西 “去县城买东西？”一听这话，红玉后娘眼睛都亮了起来。 “呃，不是我们去县城，是别人去县城，问问你要不要捎什么东西。”红玉解释道，“就是经常去思勤家买菜的那个小哥，今天他走的时候我也在，所以他就顺嘴问了我一句。” “我想着娘你或许有要买的东西，所以就跑回来问问。” “当然有了。”红玉后娘连连点头，又问道：“那小伙子现在在哪里呢？我亲自去跟他说。” “就在我们家院门口。”红玉答道。 “哎呀，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请人家来做客。”红玉后娘说了句，同屋里的妇人说了声，便打算去外面找邵和。 谁料屋子里这些妇人，也纷纷放下东西，站起身来，“我们也去看看。” 红玉后娘有些不太高兴，心道这是我的人脉，你们去看什么，但她面上还是绷着笑，并没有说什么。 邵和正在外面等红玉呢，不曾想，突然好几个妇人从门口涌出来，一窝蜂的将他团团围住。 “小伙子，听红玉说，你可以帮忙去县城买东西是吧？” “县城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你可以顺便帮我们带些东西吗？” 众人七嘴八舌，幸好邵和是大酒楼做伙计出身的，倒是也面带笑容，应对如流，直到他将这些妇人们都应付好了，这才抬头，看先不远处站着的红玉。 “对不起啊，邵和哥。”红玉走了过来，低着头，低声地同他说道：“得多多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就是多带点东西嘛，没事的。”邵和答了句。 红玉心中还是有些内疚，她也没料到家里有那么多人，更没有想到，这些妇人会亲自跑来找邵和，她想着肯定是邵和招架不住她们，这才会答应给她们带东西。 若不是她的话，就不用耽误他这么多的功夫了。 两人说两句话的功夫，有些妇人们也想好要买什么东西了，纷纷同邵和说道：“小伙子，给我带包牛皮糖回来，我家娃儿爱吃。” “啧啧，秋梅婶，你这么大方了，连糖都舍得买了？” “这段时间缝香囊不是也赚了几个钱嘛，买点零嘴，让家里的孩子高兴一下。” “挺好，给我带两尺花布吧。”另外一位婶子说道。 “给我买个顶针。” 这婶子的话一出，登时引起了所有的妇人的围攻，“我的天，冬花，没必要吧，你一个顶针也要去县城买？” “哎呀，县城的质量好些吗，你们懂什么。”被众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冬花婶甩着帕子说了句。 “行行行，那也给我买一个。” 众人七嘴八舌，也幸好邵和记性不错，竟然都记了下来，并能复述一遍给大家听。 “没错没错，你别忘了啊。”众人同邵和说道。 “忘不了。”邵和笑着答道。 “那你在这里等下，我去给你拿钱。”又有婶子说道。 “不用不用，一点小东西而已，我买回来了你们再给钱也不迟。”邵和说了声，又仔细的问过各位婶子还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这才驱马离开。 “啧啧，这后生真不错。” “是啊，长得模样周正不说，脾气也好，还在县城做事哩。” “刚刚应该问问他有没有许亲的。” “我看呀，人家指不定是看上了黎老八家的大姑娘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们别胡说。”红玉后娘唾了大家一口，将她们赶到屋里去刺绣，自己却是看向红玉，“红玉啊，你跟娘说说，你跟这后生，有没有什么干系？” “没有。”红玉连忙摇头，“娘，你别听那些人瞎说，我跟他也就是在思勤家见了几面而已，人家愿意给咱带东西，那都是看在思勤的面子上。”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红玉后娘说了句，心中还是有些瞧不上红玉，觉得她除了一张脸好看点，别的也没什么出挑的，人家一个大酒楼的伙计，不可能会看上她。 “娘，思勤那边还有事要我帮忙，我先走了啊。”红玉又说道。 “去吧。”她后娘一抬下巴，完全没想过，这么冷的天，是不是要叫她进屋先烤烤火。 红玉过来的时候，方思勤正跟姚氏在收拾厨房，接下来起码小半个月他们得睡在这厨房里了，自然是要好好的收拾一下的。 这厨房虽然宽敞，但是要摆这么多的东西，要做饭，又要住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方思勤一家人打算睡在阁楼上，这样还省了他们的床铺了。 他们原先的床铺本来就十分的简陋，姚氏要搬过来的时候，方老太在一旁念叨着这床铺是方家的，到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要住的，姚氏生气了，所以方家那些破烂家具，她一样没搬，到时候全部做新的。 方有诚这会儿已经去外面联系木匠打家具了，床铺、桌子、衣柜，争取的一步到位。 反正方思勤给他的银钱也足够，更遑论，那地里的蔬菜，还能卖一些，方思勤这边卖香囊也有收入。 虽然住到厨房来了，但是比起老宅来，方思勤却更显得轻松，瞧见红玉过来，她抬头朝她打招呼，“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邵和走了吗？” “走了。”红玉说了一句，进了屋，“我来帮你们。” “我这没什么事，你看你脸都冻红了，还是去旁边烤烤火吧。”方思勤说道。 她跟着姚氏一起整理东西，虽然一直在忙，但是她却一点都不觉累，做这些事情，反而让她很愉悦。 她跟姚氏一起将原先定制的木架子挨着墙放好，将东西一件一件的归置上去，然后将之前屋子里的帘子用钉子订到这柜子上，防油烟灰尘。 红玉就在一旁看着，她原先觉得她被迫睡厨房，肯定会有些失落，她甚至有些心疼她，毕竟，虽然她家那么穷，但是由于人口不多，她也有一间破屋子做闺房，可是方思勤却还得跟着她爹娘挤在厨房里。 可是现在，看到她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般，开开心心的整理着东西，她便也明白了一点她的心境。 大抵这就是她常常挂在嘴上的自由吧。 第272章 去我家吧 搬家的时候，觉得东西多，但其实这么一整理吧，东西好像也不多，方思勤跟姚氏两人很快就整理好了。 他们将这厨房分为了两半，一半用来做饭，一半则是用来摆放家中的杂物，至于睡觉，跟一些值钱的东西，他们都摆到了阁楼上。 厨房里面的灶这会儿已经打好能用了，这灶台可比以前方思勤家设在走廊上的那个灶台好多了，方思勤还开心的拉着红玉过来看。 “你瞧，这里是一个大灶，这边还有一些小灶眼，到时候可以用来烧水、炖汤什么的。”方思勤指着这灶台给红玉看。 “嗯嗯，真好。”红玉连连点头。 “这个新灶台做了烟囱，以后做饭就没那么熏啦。”方思勤说了一句，又指着灶台旁边的小灶给红玉看，“还是弄了个小灶，平常家里人不多的时候，就没必要用大锅了。” “你看，这里还弄了个地灶，可以用木炭温一些简单汤，或者蒸一些咸菜。”方思勤又指着一旁的小地灶给红玉看。 “挺好的，比我家的灶台要好。”红玉应了一句，继续听她如数家珍的给自己介绍，“你瞧，这里还放了一个装木炭的大瓮，打开盖子就能用。” 这时下都是烧柴火的，每天烧火都能产生一些木炭，将这木炭放这大瓮中，将盖子盖紧，隔绝空气，安全，又不会烫伤人。 “真好。”红玉瞧见方思勤跟她介绍这些的时候，眼睛中仿佛有小星星，她便也为她开心了起来。 简单的将这厨房跟红玉介绍了一番之后，就要到做饭的时候，因为中午已经吃了面条了，晚上她们该做饭了。 新灶，烧火的时候，方思勤看着灶膛里的火苗，都觉得那是希望之火。 今天晚上给大家做捞饭，这样又有饭，又有米汤，再用剩余的肉做了个大白菜炒肉，一个炖萝卜，姚氏又切了一颗大白菜，用盐、醋跟酸菜拌着了，做个简单的酸白菜，这就是今天晚上的饭菜了。 帮忙做事的村民也不怎么挑剔饭菜，况且，别看这菜好像有些简陋的样子，但能够白米饭管饱，又有肉，普通蔬菜油水也足，盐也没少放，这对大家来说，便已经是不错的菜了。 除了这些菜之外，方思勤又给大家准备了一个咸鸭蛋，蒸饭的时候便一起蒸熟了。 等做好饭菜，天已经有些黑了，招呼工人吃罢饭，洗了碗筷，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坐着烤了一会儿火，便去大棚看守蔬菜去了，剩下方思勤一家人坐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家事。 “今天我去找了贾木匠，他答应给我们打家具，并且承诺在半个月内，可以帮我们打好，不过他最近带了几个徒弟，我也不确定他徒弟们的手艺有没有他好。”方有诚说起他今天下午做的事。 “贾师傅人挺好的，他带的徒弟若是没有出师的话，应该只是给他打打下手吧，反正到时候若是质量有问题，我肯定是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的。” 姚氏说道，“咱们这可是新房子，那家具说不定得用几辈子，肯定要打好。” “我是这样跟他说的。”方有诚便说道。 姚氏点点头，也说道：“这厨房我今天跟勤勤收拾了一下，咱们就住阁楼上，窗户我都用黄纸封了。” “辛苦你了。”方有诚有些内疚的说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我跟勤勤觉得住这厨房比住老宅还好呢，这么这厨房可是新宅子，也不比咱们以前住的屋子小。”姚氏笑着说了句，又看向方思勤，“勤勤，你说是不是？” “嗯嗯，住这里我也觉得挺自在的。”方思勤点头道。 以前住在方家老宅，那么多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整天闹哄哄的，婶婶伯娘还经常说一些夹枪带棒的话，她不喜欢，还是住在这里好，以后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了。 “我家勤勤真是懂事。”方有诚伸手摸摸她的头。 今天刚搬来新房子，方思勤便也没有做香囊，只是同他们说说话，说了今天一天他们各自做的事情，又说了明天的计划，然后一家人便准备去休息了。 这住阁楼上了，上茅房可不方便了，姚氏便端着蜡烛，拉着方思勤的手，要陪她去上茅房，没想到，才刚打开门，没走几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动静，吓得姚氏连忙拉着方思勤立住了，喝道：“谁？！” “是我。”叶远平打着麻杆走了过来。 姚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叶小哥，你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见叶远平不言，她又道：“进屋说吧。” 说罢，便拉着方思勤进屋，又同方有诚说道：“叶小哥来了。” 方有诚脸色微微变幻了一下，很快又堆起了笑容，“叶小哥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们今天搬家了。”叶远平一张脸十分的严肃，正在方有诚跟姚氏不知其来意的时候，却听到他说道：“我跟思勤是拜把子的兄妹，我怎么能看着她跟爹娘住厨房呢？所以，你们都去我家住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我们住这里挺好的。”姚氏连忙说道。 他们看叶远平板着个脸，一脸来找麻烦的样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心。 “叶大哥，你知道嘛，我爹看你绷着个脸，都准备好拿棍子了。”方思勤在一旁捂着嘴笑道。 比起姚氏跟自己对叶远平的了解来，方有诚对叶远平的了解也就是道听途说，他是不太了解叶远平的为人的，虽然听方思勤跟姚氏说，他人不错，但他大晚上的来访，还是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丝防备。 “没有的事，你这孩子尽瞎说。”被方思勤拆穿了自己的想法，方有诚脸上有些尴尬。 “我今天一直在外面打猎，也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不然我早就过来请你们了。”叶远平解释了一句，再次邀请道：“去我家吧，我已经给你们铺好了床铺。” 第273章 周到 “这……”方有诚听到他这样说，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主要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些面无表情的，黑这个脸，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好意还是威胁，只让人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我们这厨房放了不少的粮食，我担心我们走了后，会被人给偷了。”方有诚想了个理由拒绝道。 “既然这样，那你们去我家住，我在这里帮你们守着。”叶远平自然的说道。 “这不太好吧？”方有诚没想到叶远平竟然会这么说。 可看叶远平一脸不容置喙的样子，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爹，我们就去叶大哥家住吧，他也是一片好意。”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其实在哪里住，她无所谓，只是她不想辜负他一片心意，有时候，拒绝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伤人的行为。 “那我带你们过去，等会我再过来。”叶远平便说道。 “这……”方有诚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方思勤却是已经答应了下来，“好。” “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姚氏虽然嘴上说了方思勤两句，但她心里还是挺支持的，她对叶远平也算是有所了解，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况且，这厨房才刚盖好，空旷又没有人气，住这里只是下下之策，如今有房子住了，当然是住房子好。 见到她们母女俩都已经答应了下来，方有诚便也只能答应了，他锁好门，跟着叶远平去了叶家。 到了叶家，罗氏还没睡，大家先是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叶远平便领着他们去他们的房间了。 堂屋左边的屋子，便是叶远平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了，一进去，里面暖意浓浓，方思勤瞧见屋子里面亮着火星，叶远平早已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灯火。 屋子里面果然是放了火盆，难怪会这么暖，床铺早已经铺好了，还挂了蚊帐，看着便有家的味道。 更让方思勤高兴的时候，这屋子分为内外两间，叶远平将她安排在里屋，她总算是不用跟方有诚俩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面了。 她的屋子里也放了火盆，床单被子都是浅灰色的，看着很干净，也很温暖的样子，方思勤忍不住坐了上去，将脸埋在了被子了，“真暖和。” “你喜欢就好。”叶远平说了一句，同他们招呼道：“屋角有炭，半夜觉得冷了，自己加。” “真是谢谢你了。”姚氏没想到，叶远平果真安排的如此妥当。 “不用谢，将钥匙给我吧，我去你们新宅守着。”叶远平又说道。 “别别别，要去也是我去。”方有诚连忙说道。 “都别去啦，今天又没人知道我们住到叶大哥这里来了，没人会去偷我们家的粮食的。”方思勤说道。 “那万一呢？”姚氏还是有些担心，现在她们家的钱都盖了房子了，城里的粮食又难买了，这粮食在她心目中，可是极其重要的。 “不会的，好好的睡觉吧，若是真的有人偷我们家粮食，我也能抓到贼。”方思勤自信满满的说道。 “真的吗？”姚氏有些不信。 “真的，我做了记号。”方思勤为了宽她心，随便说了一句。 这大冷天，有屋子可以睡，为什么要去睡厨房呢？她不信今天会有人去偷他们家的东西，所以小小跟姚氏撒了谎。 “那好吧。”姚氏也不忍心让方有诚一个人去新宅厨房睡觉，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瞧见他们总算是没有再想去厨房睡觉了，方思勤便道：“那我们都别想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真不用我去吗？”叶远平临走前，还是问了句。 “真不用。”方思勤摇头。 叶远平便退出了屋子，“那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休息，我的房间就在堂屋右手边，有什么事，叫一声就成。” “好。”方思勤目送他离开，过去关好了门，才同方有诚两人说道：“爹、娘，你们早点休息，我去睡啦。” “去吧。”姚氏应了声，等方思勤进了里屋后，她才吹灭了灯。 脱掉外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方思勤才发现这被窝里竟然还放了汤婆子，难怪这被窝这么暖。 没想到叶大哥看着外表那么冷的一个人，却是这么的细心。 方思勤淡淡的笑了下，闻到枕边似乎是有淡淡的馨香味，才发现他将自己送他的香囊放在自己的枕头边。 伸手拿过这香囊，方思勤吹灭床头的灯，攥着香囊，很快就睡着了。 成为小孩就是这点好，以前困扰她的失眠早已不药而愈，现在的她几乎每天沾着枕头顷刻就入睡了，而且睡得可香了。 却说睡在外间的姚氏跟方有诚，他们两个倒是有些睡不着，方有诚没想到，他今天找了一圈的朋友，想要去他们家寄宿几晚，得到的却是拒绝，可是叶远平却是主动找上门来，给予他们帮助，还准备的这么妥当。 这让他有些感动，“叶小哥这人还真的是不错啊，对我们家也好。” “是啊，人家不但救了我们家勤勤的命，还给予了我们这么多的帮助，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报答他呢。”姚氏说道。 “我会想办法报答他的。”方有诚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姚氏便问道。 “我们可以在村中宣扬的他的善意，然后给他找个好姑娘。”方有诚自然而然的答道。 在他看来，男人嘛，谁不想要找个好媳妇，成个家呢？ “你说的没错，等我回娘家了，去我娘家那边给他找找。”姚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聊到这里，姚氏不自觉的在脑海里盘算起姚家村的好姑娘去了，直将她们盘算一个遍，困意来袭，这才怀揣着美梦睡去。 等到鸡鸣一遍，姚氏便醒来了，她拿起衣裳，匆匆的披在身上。 “怎么了？”方有诚也醒了过来。 “我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家的粮食，想回去看看。”姚氏说道。 “你在这歇着，我去。”方有诚将她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放到床头的椅子上，自己则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274章 周到（二） 鸡鸣一遍的时候，天色尚早，外面漆黑一片，正是最黑最冷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 方有诚起来的时候，本想找叶远平借根麻杆点火回去，但是想到这时候，叶远平应该在休息，他又不好意思打扰他，便想着摸黑回去算了。 反正也就这么一点路，又是自己村，他注意点应该不会摔跤。 轻轻地打开大门，他从门缝中挤出去，又轻轻地将门页合上了，刚出门，他还没走几步，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登时，所有的乡村传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人的肩头各有三把火，半夜里，当你感觉有人拍你肩膀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猛地回头，回头，肩头的火会被风吹灭了，容易被邪气入侵。 所有的传说在他脑海百转千回，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瞬，方有诚站住脚步，喝道：“谁！” “方叔，是我。”叶远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看到面前昏黄的灯火了，方有诚才慢慢的转过头来，“原来是叶小哥，你怎么起来了？” “我刚听到声音了。”叶远平说着将火把递给他，“天黑路滑，拿着火把，安全。” 接过火把，火光驱散了黑暗，方才诸多念头尽皆消失不见，魑魅魍魉都从他脑中隐退，他这才打量起叶远平来。 这寒冬腊月，他却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单裤，古铜色的肌肤上还有着汗珠，看着也不太像是刚起来的样子，方有诚便问道：“叶小哥，你刚刚干嘛去了？” “我每天都要早起锻炼，刚刚在后院举石锁，顺便洗个冷水澡。”叶远平答道。 “这么冷的天，你洗冷水澡，不怕着凉？”方有诚有些诧异。 叶远平摇摇头，方有诚便又道：“你可真行，你每天都会起来锻炼吗？” 叶远平又点点头。 “这么冷的天，你起得来？” “习惯了就好了，就好像方叔你，不也起来了吗？”叶远平淡淡的说道。 “也是。”方有诚点点头，“别人都说练武之人，数九寒天，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叶远平这才微微笑了下，“比不上那些练武之人，只是这上山野兽众多，若是不好锻炼自己，万一哪天遇到凶猛地野兽，那就晚了。” “也是。”方有诚发现他除了点头，除了佩服，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拿着火把，跟他告辞了。 等他走后，叶远平又回到后院去锻炼去了。 以前他在后院井旁边挖了个深坑给方思勤浸泡那苎麻，等方思勤那苎麻都处理好后，这个深坑便也空了下来，正好给他锻炼。 这么冷的天，水几乎已经寒到快结冰的地步，但叶远平就这样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到水里面去，刚入寒水，他也打了个寒颤，浸泡了约莫半刻钟，他又从水里爬了起来，举着石锁，在院子里跑了一会儿。 做什么都不容易啊，想要做一个好猎户，不单单是射箭准头的问题，体能还得跟得上，不然去山上的时候，天天跋山涉水，哪里遭受得住。 这般锻炼了一会儿，天也渐渐有了微光，他便在后院劈了一会儿柴，然后又在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衣裳，之后坐在灶头给大家烧水做饭。 他是个极孝顺的人，罗氏眼睛不好，老人家睡眠也少，每天早上早早便醒来了，他便也会早早的给她准备好热水，给她熬粥做早饭，待她起来，摸到水架上，架子上便已经摆好了热水。 等她洗漱过后，桌子上也已经摆好了早饭，每天早上，母子二人会一起吃一顿早饭，若是叶远平中午会出去，他还会帮她将中午的饭食也做好，若是哪天在家，他便陪着她一起吃饭。 母子俩过的日子是极其简单的，叶远平不太喜欢说话，家里时常是沉默的，罗氏偶尔个问他两句，他便也答了两句，偶尔问问她的身体，问问她冷热，便也罢了。 等他出去后，这家里便愈发是没了声息。 几个月前，方思勤来屋里陪她，家里还算是多了几分生气，现在方思勤也不怎么来了，有时候她也感觉到几分寂寞。 方思勤一家人昨晚留宿叶家，今天一大早也起来了，叶远平见到她们出来，头也没抬的招呼道：“锅里有热水，盆在水架上。” “不用了，叶小哥，我这还得回去。”姚氏连忙说道：“我当家的还有娘家兄长还在家里，我得去给他们做饭。” “勤勤，不然你留下吧，你今天就在你叶大哥家吃饭，顺便看看他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姚氏又说道。 她也是那种不太忍心拂了别人好意的人。 “娘先走啦。”不待方思勤答话，姚氏便已经踏步离开了。 方思勤看着姚氏的背影，再看看叶远平，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叶大哥，我帮你来烧火吧。”方思勤跑到灶前。 “不用了，你去洗漱吧。”对方思勤，叶远平话好像多了那么几句，“我昨日刚好买了一个新的刷牙子，就在水架上，你拿去用，不脏。” “这个还挺贵的，你舍得呀？”方思勤便说道。 叶远平笑了笑，“你不说了，我们是兄妹吗？给自己妹妹买个小玩意，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行。”方思勤听到他这么说，便也不跟他客气了，走到水架前，果然看到一个干净的小竹杯，里面放了一个刷牙子，旁边还有一些牙粉。 方思勤便也不客气，拿了杯子，沾了牙粉，便跑到了后院去洗漱去了。 她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盆，便在后院井水便捧着水洗了把脸，又用手指作梳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绑了个简单的蜈蚣辫，用头绳绑了。 借着水井的照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还挺俏，心中还有些美滋滋的。 洗漱完后，她跑过来，就俏生生的站在叶远平的面前，“叶大哥，今天我好看吗？” “好看。”叶远平点点头，不过是半年的将养，之前那个黄毛小丫头，已经长得有些亭亭玉立了。 第275章 暖乎 尤其是她扎着蜈蚣辫，将所有的头发都扎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来，更是好看的打紧。 哪个姑娘不爱娇，得了他的夸赞，方思勤心中还挺高兴，见叶远平这里不需要她帮忙，她便跑出了门去，在他院子四周找了下，倒真找到了一株还盛放着的山茶花来。 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所以她辣手摧花，毫不犹豫的摘下了几朵来，又在一旁的矮树上折了几根枯树枝，跟这几乎粉到苍白的山茶花放在一起，倒是有种别样的美。 在叶远平家中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做花瓶的东西，方思勤便将自己刚刚刷牙的竹杯拿来做插花了。 等她花将花插好，叶远平也已经将早饭端上来了。 他今天给她做的是一瓦罐肉粥，还有几碟子酸菜，方思勤贪婪的吸了一口气香味，一脸满足的冲他说道：“叶大哥，你这手艺呀，都能去外面开粥铺了。” “尝尝？”他拿起小碗盛了一碗粥，自然而然的摆到了她的面前。 瞧见自己面前的粥，方思勤有些愣，她赶紧将面前的粥摆到罗氏的面前去了，然后才接过他盛的第二碗放到自己面前。 在这时下，长幼有序，别看只是盛一碗粥的顺序，有些较真的长辈可是会生气的。 这一点，方思勤在方家可得来足够的经验，若是将这罗氏换成方老太，她指不定已经要骂起来了。 幸好，罗氏似乎是真不在意，又似乎是没看到，反正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招呼方思勤吃菜。 “来，尝尝这些酸菜。”叶远平给夹了一筷子酸萝卜在她碗中。 方思勤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又辣又酸，还有一点点的甜味，这是六婆做的吧？” “是我家远平做的。”罗氏便在一旁说道。 “叶大哥，你还会做酸菜啊？”方思勤眼睛都睁大了。 这时下，男人会做饭，就已经是一个好品格了，他不但会做饭，还会腌一些女人家才会做的酸菜。 我的天，又能赚钱，又能做饭，长得还有男子气概。 方思勤纵观村中这些姑娘，只觉得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的。 她这样想着，就说了出来，“我爹娘还想要给你寻摸一个好姑娘呢，这十里八村，有谁配得上你啊。”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叶远平连忙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向来将自己放得很低。 虽然他极少跟村人们交流，但是在方思勤这里，她总能听到他的不自信，感觉到他低姿态，而不是谦虚。 “叶大哥，你要有自信，在我眼里你非常好。” 方思勤一边呼呼地吹这粥，一边抬头跟他说话，“你长得英俊，又能上山打猎赚钱，又能做家务，在外面板着脸有男子气概，给人安全感，对待家人又是这么的信心温柔。” “从小到大，就你说我好了，我娘都没像你这样夸过我。”听到方思勤夸赞，叶远平心中也涌起了丝丝的甜。 “六婆不夸你呀，是因为优秀的人都需要别人来夸呀。”方思勤说道：“我看呀，六婆对你满意着呢。” 听到方思勤的话，叶远平竟觉得有些羞，他微微的笑了下，不同于对姚氏、方有诚等人笑的时候的客套、冷淡，他这个笑容是温和的，好似夜空中浅淡的星星，突然就光芒大震，闪烁了起来。 他瞧见方思勤说话的时候，还是拿着勺子在粥里搅动，便自然的将她的碗拿过来，帮她吹着热气，一勺一勺的将粥舀起来，好让热气散得更快。 “可以吃了。”吹了一会儿，他才将粥递给她。 “谢谢。”方思勤应了一声，喝了一口粥，粥的香气在嘴中化开来，香浓暖乎，在这寒冬，只让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叶大哥，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做的粥特别香，比我娘做的都还要香了？”方思勤一边喝粥，一边同他说话。 “是你做的粥好喝。”叶远平便说道：“我也是学了你的手艺，才学会的做这一罐粥。” “我什么时候教你了？”方思勤有些纳闷。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做粥的秘诀就是要搅吗？我偷偷记了下来，买了专门的瓦罐，煮粥的时候先用大火，水滚之后，再用小火，粥煮了半个时辰后，再加入鸡肉末，最后出锅的时候撒葱花，如此，这粥果然比我以前做的好喝许多。” 听到叶远平的话，方思勤有些怔，之前跟他相处的时候，她觉得他有些闷，便喜欢逗着他说话，有时候一些话她自己“叽叽喳喳”的说过就忘了，没想到他竟然都记了下来。 “那这酸菜你不会也是听我说的吧？”方思勤笑着问道。 “是啊，你说做醋萝卜的时候，最好加点糖，这样又甜又酸。”叶远平自然地答道。 见到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他又道：“你这法子很好，我做了后，我娘都很喜欢。” “现在让我一日三餐都喝粥，我都乐意。”罗氏一边慢慢地喝着粥，一边抬头说了句。 方思勤闻言，又同他们笑了下，“喝粥挺好的，我也喜欢喝粥。” 叶远平不知道她的心绪，见她低头，便也没说话了，只忍不住在低头喝粥的时候，瞥她一眼。 那山茶花就放在桌子斜边上，她低头的时候，小半张脸都被花朵给遮住了，但他却无暇欣赏着娇艳的山茶花，只觉得她人比花娇。 喝了一口粥，方思勤抬起头来，正好触及到他的目光，叶远平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他本身面冷，这一动作倒是伪装的极好，方思勤没曾想他一直在看自己，她心无杂念，从未有过那种旖旎之意，自然也没做多想。 喝完粥，按惯例叶远平是要去打猎，然而在方思勤问他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改了口，“今天我不去打猎。” “哦。”方思勤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但他却主动解释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打算将家里的屋顶检修一下，省得到时候下雨天漏水。” 第276章 屋脊 “嗯，好。”方思勤点点头，看了一下外面雾蒙蒙的天气，脸上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吃完饭后，方思勤也留了下来，她打算给他们打扫一下卫生，毕竟叶远平是一个男人，他平常又忙，就算是再细心，也总有不周到的地方，她今天帮他们打扫一下，算是给他们家做个大扫除了。 然而，她刚拿起扫帚要去打扫院子，扫帚却被叶远平抢过去了，“你女孩子皮肤薄，怎么能拿这么粗粝的扫帚呢，我来吧。” 看着空了的双手，再看看叶远平，他已经拿着扫帚，钻到尘雾里去了。 她便又起身，拿了桶，从后院打来水，打算给他们家擦擦灶头。 这灶台长年累月，很容易累积油污，叶远平对这个是向来不重视的，她月前给他打扫了一次，这会儿，这上面油污又有些重了。 不曾想，她刚绞了帕子，拿了皂荚粉要擦拭，手中的抹布又空过了，“你怎么用的冷水，这天气用冷水，你手很容易冻皲裂的。” “没事，也不算特别冷。”方思勤连忙说道。 “山泉水又不比地上冒出来的泉水，怎么不冷？”叶远平倒是也没再阻止她干活，只是打开鼎锅，从中给她舀出热水来，掺在盆里。 “现在可以了，待会若是水冷了，你就烧点热水。”叶远平说着，便又拿着大扫帚去扫院子去了。 叶远平扫了院子，清理了一些屋前屋后的沟渠，方思勤则是给他擦了灶台，擦了桌子，在忙碌中，空中的雾气也渐渐的散去了，橘红色太阳挂在了天上。 “今天的太阳可真美。”方思勤可极少看到这样橘红色的太阳，若不是这秋冬早上雾气重，她怕是还看不到。 “那你就歇一会儿，陪我娘晒晒太阳。”叶远平说着，贴心的给她从屋子里搬来了一张椅子。 这会儿罗氏就坐在走廊上，她眯着眼，面对着太阳，脸上的沟壑中似乎也藏起了光。 方思勤坐在她的身边，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曾经喜欢她的温和宽厚，又发现她亦是自私，对她又开始疏远，现在她想通了，人偏帮自己的亲人都是正常的，若是她爹娘跟谁发生冲突，她肯定是帮理不帮亲。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罗氏转了一下头，那微眯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似乎她在吃力的打量着她。 “你……你是叫思勤吧？”她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 “是啊，六婆。”方思勤点点头，离她近了些，朝她露出一个笑来。 “看着比以前漂亮了不少，你有空多过来玩。”她扬起两片干瘪的嘴唇，同她说话的时候，看不出是笑是嗔，她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要深了。 “您的孙子没有过来陪您吗？” 一瞬间，她想要这样问她，但是看着她的脸，她还是没有说这种扎心的话，只是笑着点头，“好呀。” 罗氏便真的笑了起来，她的牙齿掉得差不多了，笑起来的时候，咧着空旷的嘴，但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美。 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晒了一会儿太阳，方思勤便又去帮忙干活去了。 “别看了，我家没什么事做了，被褥、床单，我前几天才刚刚拿出来洗过、晒过。”叶远平看着她到处找活干，便说了句。 “叶大哥，你也太勤快了吧，你不是天天都在山上打猎吗？怎么还有时间做家务？”方思勤是真的不解了。 后世有些男人们朝九晚五的上个班，天天在网上喊累，叫着男人好辛苦。 可叶远平是实打实的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每天去深山老林打猎，晚上才回家，竟然还能抽空做家务，照顾自己的娘亲。 她真是佩服他了。 “这多亏了你啊，时不时的帮我卖猎物，免了我亲自跑去县城了，所以我空闲的时间多了。”叶远平笑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思勤摇摇头，“都是沈掌柜跟邵小哥人好。” “嗯，他们也好，但我还是想要感激你。”叶远平又将她推到椅子旁坐下，“你休息吧。” 待她坐下后，他还将屋里的小桌子也搬到她的面前，然后又准备了一些零嘴，比如一些炒花生、瓜子，以及一些蜜饯什么的。 “你让我一边吃瓜子，一边看你干活？”方思勤见到他自己从屋里搬了架长长的梯子架在屋脊上，笑着问了句。 叶远平没有答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飞快地爬上了屋脊。 方思勤吃了几颗瓜子，走到院子中间，探头去看他在屋脊上做什么。 “叶大哥，我可以上来吗？”她有些想要爬到屋顶上去。 坐在更高的地方，看到的风景肯定不一样。 “上面危险，你别上来了。”叶远平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方思勤闻言有些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叶远平没听到她回答，猜想她可能是生气了，半响后，他坐在瓦边，朝她伸出手来，“上来吧。” “耶。”方思勤得到他的应允，三两下便爬到了梯子对高层，然后借着他的手，爬到了屋脊上。 “小心点，这有些瓦片都很滑。”叶远平见到她一脸兴奋的踩在屋脊上走来走去，不禁是说了句。 “我会注意的。”方思勤答了一句，走到在屋脊中间坐了下来。 叶远平的屋子本来就靠山边，在村子里面地势比较高，他家的屋子又是带阁楼的，比别人家的房子要高上一层，方思勤坐在屋脊中间，往远处这么一眺，村子里大部分人家她都能够收归眼底。 “咦，那是我家。”突然，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到了自己家正在盖的屋子。 “我看到我爹了。”方思勤高兴极了，站起来，朝方有诚招手。 只可惜，方有诚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只站在墙边，低头认真地砌着砖。 “我知道我家离你家不远，我倒是没想到，坐在你家屋脊上，竟然能够看到我家诶。”方思勤颇有些兴奋地说道。 第277章 屋脊（二） 西山多树木，站在低矮处，有树木的遮挡，倒是看不见什么，但是站在屋脊上，便能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是啊，没想到我们两家隔的还真是不远。”叶远平也顺着她的目光，答了句。 “那我以后有事就不用来你家了，直接站在屋脊上朝你招手便是。” “好。”叶远平点头。 方思勤又道：“不过谁没事会到屋檐上去啊，我也是傻了。” 这又不是什么武侠世界，就叶远平这样的，已经算是好身手了，不过他的身手全是他自己勤学苦练，一招一式练就的，可不是靠着一本内功心法，一日千里。 方思勤朝自己家看得入神，看着那土砖一块一块的垒上去，心中也有了些喜悦，若是明日上梁，只要多请人，一天的功夫，就能将瓦给铺好了，然后再添置上家具，她就能够住上新房子了。 瞧见她撑着脑袋，看着自家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叶远平也没有打扰她，只是自己认真检修起屋顶来。 屋顶的瓦片，每天承受着雨水、烈日、风霜，有些承受不住的，便会碎裂开来，然后雨水沁进去，会慢慢腐蚀地下的木托，若是还不注意，甚至会腐蚀屋梁。 屋子要有人住，要有人时时检修，才能保存的长。 方思勤曾经见过许多老房子，传承数百年也不曾倒塌，可是若是无人居住，即使是新房，也保存不了的多少年。 耳边传来叶远平翻修屋顶的声音，瓦片跟瓦片碰撞的声音，她一点都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它好像跳跃着的美妙音符。 她又往村中看去，由于天气冷的缘故，许多村民都窝在家里，但仍旧是有一些勤劳的农人，在干活。 有些闲不住的农人，趁着秋冬将田埂上的杂草清理干净，或者是牵着牛羊出来放牧，亦或者挖一些大白菜、萝卜回来，放自家屋里藏着。 冬日的阳光很和煦，照着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方思勤就坐在屋脊上，暖阳跟清风，她悠闲地好似一只眯着眼睛懒猫。 这些天为了赚钱，几乎每天都是坐在家里做香囊，拿起毛笔在上面画花样，今天本来说是帮叶远平家做点家务的，没想到倒是又偷了半刻闲。 叶远平家这屋子是新盖的，又盖得是瓦，并没有太多破损的地方，叶远平检查了一遍，将仅有几片烂瓦换了，然后便坐到了方思勤的身边来，陪她晒了一会儿太阳。 “你忙完了？”方思勤问他。 “忙完了。”叶远平点点头。 方思勤便又朝他抿嘴笑笑，一时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不过即使是她没说话，两人之间倒是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安谧悠闲的气氛。 在屋顶上坐够了，方思勤便起身来，“我们下去吧。” “好。”叶远平起身，伸出手来，带着她在这屋脊上走。 “你先下去。”到了屋檐边，他同她说道。 “好。”方思勤点点头，下到半途，忽地也看了一下那翘起的屋角，“你说在那上面挂一个铃铛怎么样？这样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其实她单纯的觉得在屋角挂个铃铛很好看，她决定等回去后，便跟她爹娘商量一下，在自家屋檐下挂上一个铃铛。 “你先下去。”叶远平担心她摔着，提醒道。 直到她脚踏到地，他才放下心来，借助着梯子的力量，几乎是飞一般的下来了。 “叶大哥、六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下次再来看你们。”从屋顶上下来，方思勤同叶远平母子说道。 “吃了午饭再走。”叶远平挽留。 “不啦，我家今天还有客人，我要去帮我娘做饭。”方思勤说道。 “那行。”叶远平点点头，方思勤朝他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叶远平突然又问道：“你家是明天上梁吗？” “应该是，到时候你若是听到鞭炮声，一定要记得带六婆来吃饭哦。”方思勤转头俏皮同他一笑，甩手快步走了。 刚进了自己家大门，她果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她从新屋正堂穿过，便瞧见了姚氏拿着大铁勺在炒菜，红玉则是在一旁帮着烧火。 “勤勤，你回来啦？”姚氏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出声招呼了一句。 “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方思勤走到她面前来，问道。 “我就是知道。”姚氏说着，拿起筷子，从锅中夹了一块五花肉给她，“你来给我尝尝咸淡。” “娘，肉哪里能够尝得出咸淡？无论咸淡，我只能嚼出一个香出来。”方思勤说着张嘴过去，姚氏便将肉夹到她的嘴里，她合上嘴，咀嚼了两下，点点头，“咸淡刚好，味道极佳，肉的鲜味在嘴中炸开，让人忍不住还想要再来一块。” “来。”听到她的话，姚氏又给她夹了第二块。 方思勤也偏头过去接住了，姚氏笑着说她小馋猫，又给了红玉夹了块，红玉笑着摇头，又低头烧火。 “娘，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吗？”吃了两块肉，方思勤觉得身上有劲了，便问道。 “你回来的赶巧，饭菜都熟了。”姚氏一边将菜盛到了海碗里，一边说道：“你去叫你爹、你舅他们吃饭吧。” “好。”方思勤便甩着，去各个墙头叫方有诚等人吃饭。 又准备好热水给他们洗手。 不多时，一连串的汉子便从架子上跳了下来，方思勤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各位叔伯，快过来用热水洗洗手吧，省得手皲裂了。” “我们这些糙汉子不在乎这些。”有人这样说着，但却还是走了过去，主动在盆里洗手。 这里并没有吃饭前要洗手的行为，尤其是这些做工的人，更是没这个习惯，但瞧见方思勤亮晶晶的眼睛，笑着招呼他们，谁又忍心拒绝呢？ 况且，用热水洗个手，舒展一下手上的筋络，还真是挺舒服的。 顺便洗了个脸，这样再去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是灰头土脸的人了。 第278章 上梁 今天的饭食很好，早上方有诚回来后，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家的粮柜，然后又打了火把，赶早去了镇上，给大家买些肉、豆腐之类的荤菜。 姚氏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方有诚买了菜回来，她便也都给大家做了，主要是她觉得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搬到了这新宅子里面来，也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虽然没有人为他们庆贺，但是他们自己记得。 “思勤，你给你叶大哥家送一碗菜过去。”姚氏瞧见正在给大家盛放的方思勤，同她说句。 “哦，好。”方思勤诧异于姚氏的周到，她在人情世故上还是不如她，不如她热情，心上时时刻刻挂记着人。 “喏。”待方思勤过来，姚氏便将一碗装了豆腐跟五花肉的碗放到篮子里，上面用布盖了，然后递给她，“拿去吧。” 见到方思勤没有一刻钟又过来了，叶远平有些讶异，放下手中的火钳，招呼道：“你怎么来了？” “我娘叫我给你们送碗菜来。”方思勤打开篮子，将里面的菜端了出来，“叶大哥、六婆，你们今天不用做菜，就吃这个就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一旁罗氏连忙说道。 “没事的。”方思勤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啦。” 说罢，便提起篮子飞快地跑了。 回到家，姚氏已经给她盛好了饭，她端着碗，坐到姚氏身边吃了起来，虽然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但就坐在砖头上，跟自己家人坐在一块，她便觉得碗里的饭菜十分香甜美味了。 晚上，方有诚宣布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家新房明天上梁。 这事并没有出乎方思勤的意料，若不是昨天突然搬家，昨天就该上梁的。 不过晚两天也没什么，慢工出细活，这两天正好查漏补缺，将这屋子修好，省得到时候，因为匆匆忙忙，房子有什么缺陷。 “上梁，得请你爹吧？”姚氏皱着眉头说道。 别的她全不怕，就怕这一点。 “我等会去跟他说，至于他明早来不来，那就是他的事了。”方有诚说道。 “嗯。”姚氏点点头，方有诚又道：“我已经让三舅哥回去跟岳父他们说这事了，没能亲自去接他们，你不要见我的怪。”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个，咱们家盖房、搬家都很匆忙，你最近也很忙，我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与你见怪？”姚氏温柔的说道。 方有诚便点头笑笑，又道：“那我现在去跟里长、族长他们说说，明天这事还要拜托他们主持。” “好，你去罢。”姚氏点点头。 方思勤便道：“就你们娘两个在家，我不放心，不然你们还是去叶兄弟家借住一宿。” “没事的，明天早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呢，我住别人家不方便。”姚氏摇摇头，她也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只同方思勤说道：“勤勤，不然你住你叶大哥就吧？” “娘，你们不去我也不去，这家里点着炉火，晚上多盖点被子也不冷的。”方思勤说道。 “那就这样，我们今天都宿在自己家，我等会去叶兄弟说说，让他明儿别去山上了，来咱们家吃饭。”方有诚将这些事情跟方思勤母女说了，便打开门打算出去的请人了。 刚出院子走了几步，便瞧见了叶远平。 “叶兄弟，我正要去找你。”瞧见叶远平，方有诚爽朗的朝他一笑，“你这是要到哪去？” “我将这碗送给你们。”叶远平将手中的碗拿给他瞧。 他其实是想要去请他们一家人去他家休息的，可是他觉得他这样贸贸然去请他们也不妥当，显得太热情了，好像他真的图谋不轨一样，但他知道，以方思勤一家人的脾气，他若是不去请，他们肯定不会来。 正好方思勤中午送了菜给他，他看到这只碗，便想着以送碗的名义去她家，顺便提一提这事。 “哎呀，叶兄弟，一只碗哪里值得你费这样大的功夫？下次顺路带来不就好了？”方有诚接过他手中的碗，说道：“给我吧，我等会拿回去。” 叶远平将碗递给他，“好。” 见到他接过碗，他转身欲要回去，却是又听到方有诚的声音，“叶兄弟，你等一下。” “怎么了？”心中高兴他能够叫住自己，面上他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神色。 “你明天有功夫没？明儿中午来我家吃个饭，我们家打算明天上梁。”方有诚邀请道：“本打算去你家亲自请的，这正好碰到你，就顺路同你说了。” “好，我知道了。”叶远平点了一下头，依旧是往回走。 方有诚有些摸不准他的路数，不知道他说的知道了，是打算去，还是不打算去？ 不过影响也不大，反正明天将他的饭菜做了就好，到时候来不来都随便他。 通知了叶远平后，方有诚又继续往村里走去，他还得去通知一下别人，顺便找村中德高望重的几个长者，为他家主持上梁事宜。 去这家坐坐，喝杯茶，聊两句，那家坐坐，聊两句，等回到家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你们母女俩怎么还不睡觉？”推开厨房门，里面还有火光。 “我们在这里等你哪，你要是不回来，我们怎么睡觉？”姚氏说道，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他们一家子可是睡在阁楼上的，到时候闩了门了，这天寒地冻的，给他开门也嫌麻烦，还不如在这底下等他。 方有诚接过热水，却是放在一旁没喝，“我今天喝的茶水太多了。” “那就烤烤火，睡吧，明天还得早点起来了呢。”姚氏说道。 “好。”在火盆上烤了会手，一家人便上阁楼上睡去了。 姚氏将床铺就摊在那两只硕大的粮柜上，她觉得这样睡觉安稳，也不担心有人会来偷他们的粮食了，唯一担心的便是，晚上睡觉会不会从这粮柜上摔下去。 “勤勤，娘抱你上去呀。”看到方思勤站在粮柜前，那个神情，姚氏眼睛带上了几分揶揄的笑。 “不用，这不有凳子嘛。”方思勤踩着凳子爬了上去。 第279章 上梁（二）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粮柜，还别说，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姚氏等她爬上去，踩着柜子正要爬上来，方思勤见了便道：“娘，您今晚还是跟爹睡吧。” “你不想娘跟你一起睡啊？”姚氏便问道。 “不是啊，只是我都跟你睡好久了，若是再霸占着娘，那爹该生气啦。” “你这女娃娃，羞不羞。”姚氏神色微赧。 方思勤便用自己纯净无暇的眼睛看着她，“娘，我说这话有什么问题吗？哪里羞了？” 看着她这纯澈的眸子，姚氏心道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倒是自己，不纯洁了。 “没事，你既然要一个人睡，那你晚上可得小心了，千万别摔下来了。”姚氏便说道。 “不会的。”方思勤摇摇头，她虽然不是个睡觉规矩的人，但是她睡觉规不规矩是要分季节的。 夏天的时候，她睡觉的姿势很难看，还喜欢翻身，整个人睡得东倒西歪的，但是在冬天，她却是又不一样了。 冬天的时候，她一身总觉得冷，所以睡觉的时候，向来是规矩的很，一个人睡得时候，她便会将自己裹成一条长虫，一整个晚上，都不见得会动一下。 若是跟姚氏睡，她便会紧紧的裹着她，也舍不得放手。 姚氏知道她这个习性，便也放心的爬到另外一个粮柜上睡着了。 一家三口睡到了粮柜上，又想起明天就是上梁的日子了，心情有些激荡，聊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方思勤早在听他们闲话家常的时候，就裹着被子睡着了，等到了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上紧紧的压着两床被子，显然，是姚氏起床后，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到她身上来了。 两床被子给她带来了温暖，却也将她裹得透不过气来，这阁楼本就黑暗的很，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待她渐渐清醒过来，外面的喧闹声便也传入了她的耳膜，她猜想她可能是误了上梁的时辰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可能睡懵了，一时之间，她忘了她是睡在了高高的粮柜上，一脚踩下去，踩了个空，脚底结结实实的钝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从粮柜上摔了下来。 一种难以言说的痛，从脚板传到了全身，一时之间，她摊在阁楼上，都有些动不了。 “勤勤，你没事吧？”姚氏正在楼底下给大家准备饭食，听到声音，连忙朝楼上问了声。 方思勤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缓了一会儿，她才抹掉了眼角的泪，“没事，我就是摔了一下。” 虽然她说的很轻松，但姚氏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哭腔，她将手往围裙上一擦，匆匆的爬上了楼，刚探出头来，就见到方思勤趴在阁楼上。 “你这是怎么了？”姚氏连忙走过去，正要伸手去扶她，方思勤却是朝她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忘了我是睡在粮柜上，一脚踩了个空，跌了下来。” “你说你睡了一晚上没摔下来，早上起床倒是摔下来了。”姚氏先是说了方思勤一句，又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早知道，娘亲就不将你的床摊在这粮柜上了，我想着这粮柜平整。” 毕竟，这是厨房上的阁楼，以后等他们家新房盖好了，这就是用来堆放柴火等杂物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全铺上木板，当然，主要是一时之间，也买不到这么多的木板。 村里没多少人家有阁楼，即使人家有，也不可能掀了自家的木板，给他家铺阁楼了。 当然，姚氏若是找人借铺个床铺那么宽的木板，还是能借到的，只是她想着反正是睡这几个晚上，懒得麻烦，便直接将床躺在了粮柜上，没想到倒是让方思勤摔了。 “摔得痛不痛？”她看着方思勤趴在阁楼上，蛮心疼的。 “不痛，没事。”方思勤说着，将她的脚从空旷的木头中间拽了出来，伸手揉揉了自己的膝盖。 姚氏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瞧见她头上破了一点皮，又是连连说道：“这大好的日子，让你破了皮，见了血，难不成咱家今天日子没选好？” “没有，这说明咱们家今天选得这个日子好极了，俗话说，见血就红嘛，我这一点血迹，就是为了咱们家上梁添彩了。” “那人家上梁见的是鸡血，你这是人血。”姚氏被她这么一说，话语也松晃了一些，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没事的。”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方思勤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了，刚才脚底那猛地一钝带来的恍惚，她也缓和了过来。 “娘，你先去忙吧，我穿好衣服就下去。”方思勤说着，起身拿起衣裳穿了起来。 “那你要小心啊，别再摔了。”姚氏说了一句，方思勤点点头，穿了衣裳就下来了。 顾不上洗漱，她便跑到了正房去看热闹去了。 果然如她所料，那什么祭神的仪式都已经过去了，地面上有一滩血迹，显然是祭神的公鸡都已经杀了，不过幸好她来的还算巧，还能看到最后一步。 只见正屋里，七八个精壮的汉子，吊着一根粗壮的房梁，只等着中间那须发皆白的族长开口了。 “上梁~” 随着族长拉长的声音，那直挺、结实、粗梁木被缓缓地吊了起来，这是正屋的主梁，非常的重要，也非常的沉重。 具方思勤所知，他们家光是买这根主梁木，就足足花了二两银子，不过这二两银子也花的值，此刻，所以的村民都指着这根梁木啧啧称赞着，称赞着是一根好梁木，又直又亮，防虫防蛀，怕是能传承上百年而不朽。 一根好的梁木，支撑着一个家，即使以后房子倒塌，好的梁木却还能被启到新房子里，传承下去。 随着梁木渐渐地往上，站在架子上两头的四个精壮地汉子，也是聚精会神的看着，等待着梁木被吊上来，他们好抱着它，让它归位。 这几个汉子中，便有方有诚、姚大舅跟姚三舅。 上梁也是一个神圣地事情，最重要的一步，自然是要自家人来做。 第280章 上梁（三） 一根笔直的主梁木，也代表了一个庄户人家的家风，虽是农家汉，但腰板要直，行事要正。 很小的时候，方老汉就肃着脸，这样同方有诚交代过，那个时候，他双目炯炯有神，里面仿佛有着一团光。 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抱起了这根主梁木，方有诚又想起方老汉来，记得很小的时候，谁人家上梁都请他去主持，他站在那里，就仿佛一根笔直的梁木，又好像一座大山，沉重稳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腰渐渐的弯了起来，往后越来越弯，昨天晚上他还是去请了他，他没说来不来，但是出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家中的主梁，在微黄灯光的映衬下，他发现它好像有些弯了。 梁木已经放好了，众人发出欢呼声，乐呵一番之后，又将别的梁木一根根的放入墙上的凹槽中。 主梁最为沉重，放好了主梁后，别的好像也不难了，一根一根，就好像种田插秧那般简单，全部都归了位。 放好了梁木，时间也不早了，姚氏早就请了族中几个相熟的妇人们，在后院给大家准备饭菜。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可不能像之前一样，随随便便让客人们坐地上，姚氏找亲朋好友的借了桌椅、板凳，碗筷也不够，都找村民们借的。 这时下一个碗也是重要的物资，许多人家的碗底都做了记号，倒也不怕到时候认不出来，更何况，用的久了，大家对自己的碗就产生了一种熟悉感，明明长的都差不多，但这些妇人们总也能认出自家的来。 “都忙着哩？”耳边忽然传来声音，方思勤转头一看，原来是姚老太带着周氏跟孙氏过来了。 今天姚老太、周氏孙氏二人都穿的很体面，姚老太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襦裙，上身穿着一件青色的袄子，衣服虽然有些旧了，但上面一个补丁也无，她一头半黒半银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用一根银簪簪住了。 周氏跟孙氏二人也各自穿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裳，梳理的整整齐齐，周氏仍是那大咧咧的性子，孙氏依旧是一脸羞怯的模样。 “娘，大嫂、三嫂。”姚氏抬头，惊喜的同她们打了声招呼，放下手中的刀，请她们进屋坐下。 方思勤同她们打了声招呼后，便主动拿了茶杯，给大家泡红糖水。 在这乡下，红糖水仍旧是比茶叶更高规格的待客模式。 烤着火，又喝了一杯暖暖的红糖水，三人也觉得身子暖乎起来了，姚老太打量了这屋子一眼，“我听说你大哥他们说，这几天，你们就住在厨房里？” “嗯，只是暂时住一下。”姚氏答道。 “你啊，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姚老太板起脸来，“这新房子糊墙的泥坯怕是还没干吧，你们怎么能睡在这里！” “没事的，这几天都点着火，这里挺干燥的。”姚氏连忙答道。 她生怕下一刻，姚老太就拉着她的手，去方家找方老太等人算账了。 老实说，她有些怵跟别人吵架，当然比起跟人吵架，她更怵姚老太，她可不想还像个小姑娘一样，被她拉着去方家讨要公道。 “要我说，方家那些人这么作践你，就该叫上你大哥他们，一起去找他们算账。” 果然，姚老太说了这样的话，吓得姚氏连忙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娘，我们现在挺好的，您别去找他们，若是去找他们的话，到时候他们又黏上来了，我们现在挺自在的。” 姚氏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在她跟前说了诸多住在这里的好处，姚老太听她说完长篇大论，才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别跟我扯这么多，你就是怂！” “是啊，娘，我就是怂，您别去了行不？”姚氏连忙说道。 “我就是提议一下，你们自己不愿意去，还真当我一天闲得慌？更何况，今天也算是你们上梁的好日子，我也不想吵架。”姚老太又说道。 听到她这话，姚氏连连点头，“对对对。” “对你个头。”姚老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而给她留面子。 “思勤，你这额头是怎么弄的？”这时候，姚老太发现了方思勤额头上的伤痕。 “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方思勤解释了一句，又甜甜地问道：“外婆，外公呢，他来了没有？” “来了，他在前院。”姚老太说了一声，方思勤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那我去跟外公打个招呼。” “我看你是不想要在这里多待吧。”姚老太在她背后说了一句， 方思勤就跟没听到似地，已经跑远了。 “外公。”她跑到前院，在墙角找到了姚老爷子。 “勤勤来了。”姚老爷子身形越发削瘦了，但整个人精神头还好。 “外公，您怎么也不先进屋喝口茶，一个人在这里忙活。”方思勤说了声。 姚老爷子便同她笑了声，“外公得帮你们将这些东西栽好。” “这些都是您拿来的？”方思勤这才转头看向他身边的簸箕，只见这簸箕的一边高高的垒着的是一些光秃秃的刺条，另外一边则是一些药草。 “这些都是常见的药材，很好种的，你家这院子大，就栽在院子周围，也不占地方，等以后有个什么头痛脑热了，直接挖了用来文水。”姚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将这些带着土的药材种了起来。 方思勤如今学了药典，这些药材倒是也都认得。 姚老爷子看来是费了心了，这些药材的种类很多，看着根茎也很新鲜，有不少方思勤并没有从他家院子周围看到过，应该是他这两天从山上找来的。 “外公，真是太谢谢您了。”方思勤很感激姚老爷子，她觉得这是送给他们家最好的礼物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是看你家这院子大，栽一圈药，比栽种什么都好。”姚老爷子说道。 “嗯嗯。”方思勤点点头，“那我也来帮您。” 第281章 荆棘花 “不必，你跟你表姐她们玩去。”姚老爷子说道。 方思勤听到他这样说，也并没有走，只是又在看着一旁的荆棘条问道：“外公，这是什么呀？” “这是荆棘花。”姚老爷子说道。 “荆棘花？”方思勤不太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在山上给你们剪的荆棘条，它们很好养的。”姚老爷子拿起一株，帮她沿着篱笆墙的墙根种下了。 “你别看它们现在不起眼，到了春天，它们会爬墙，还能开出漂亮的花，那花朵又大，颜色又鲜艳，而且还有几种颜色，重重叠叠的，比月季还好看。” 姚老爷子一边栽一边说道：“我也是想着你这姑娘家肯定喜欢花，所以才特地剪了这些荆棘花来。” “种了这些荆棘花，一来好看，二来，也算是一个防护，有了这些荆棘从，以后若是有人想要爬墙翻进来，他们也要考虑考虑自己怕不怕痛了。” “外公，我真是太喜欢您了。”方思勤恨不得伸手搂着姚老爷子亲一口，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外公，您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多的好东西，可千万别再这里吹凉风了，走吧走吧，去屋里坐。”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后院厨房走去。 姚老爷子被他拽着往前走，他极少感受到晚辈这么热情的时候，一时之间心中也是暖呼呼地，心想着，这些东西果然是没白准备。 “外公洗手。”待姚老爷子进屋后，方思勤给他端了热水洗手，又给他泡了红糖水端到他面前来，一旁的周氏见她这样，忍不住地说道：“瞧瞧我们家勤勤，这对他外公可真是殷勤。” “大舅娘，您说这话，是觉得我对您不够殷勤吗？”方思勤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周氏说了一句，突然又道：“我知道你嫌弃大舅娘牙黄口臭咧，不过大舅娘今天刷了牙，可白了。” 说罢，还咧开嘴给方思勤看，方思勤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那常年累月不清理牙齿留下的污垢，岂是刷一次就能刷干净的？ “你别在这里丢丑了！”姚老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对于她家这个没脸没皮的媳妇，她是真没法子。 打也打不变，骂也骂不变，索性这是他们晚辈的事，她也懒得管了。 “外公外婆，两位舅母，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出去帮帮忙。”方思勤同她们打了声招呼，又出去了。 “我们也出去帮忙。”姚老太也说了声。 她们是外家人，是方家的贵客，但他们也是姚氏最亲近的人了，她要给自己女儿撑一撑场面，帮下忙，让别人看见，他们姚家的人可不是懒人。 “娘，您就坐着吧。”姚氏说了句，她不可不好意思让自己爹娘帮她做事。 “怎么，我这把老骨头你是嫌弃了？”姚老太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领着两个媳妇去帮忙。 “老大媳妇，今天做菜我要是看见你偷吃，看我回去后不将打折你的手！”出门前，姚老太低声叮嘱了一句。 “娘，您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周氏嬉皮笑脸的说道。 “哼！”姚老太冷哼一声，她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往常家中只要轮到她做饭了，她可没少偷吃。 她是见不得这种人的，但谁叫当初娶媳妇的时候匆匆忙忙，没看清她的德性，她又伪装的好，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家要的聘礼低，所以才选了她。 后来才知道上了当，但是媳妇已经娶进门了，生米煮成熟饭，她也没办法了，只想着多教教她，但她这人又懒又馋，教不变的。 “你也是，多笑笑，别总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敲打完周氏，姚老太又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倒是不算懒，但是小心思也多，尤其是心眼才针尖大，一点芝麻小事她都要计较，经常说她又看轻她了，又对她不好了，不公平了，没事就在她三儿子耳边念叨，有时候还跑到她跟姚老爷子面前哭，看得她心烦。 这一点上，老大媳妇倒是稍微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也是仅此而已。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唯一好的，大概是她们都挺能生养，各个都有二子二女，将姚家的香火传得红红火火的。 对比她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觉得她女儿百样好，勤劳能干又漂亮，可唯有一点成了她的心头刺。 就是她这个女儿，到现在也没个自己的亲生骨肉。 虽然说带着个姑娘吧，但姑娘家再好，总传接不了香火。 多亏了方家也就一个孙子，不然，她闺女的日子还不知道要何等难受呢。 这般想着，姚老太便觉得呀，这人是很难十全十美的，她得知足。 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转，等出门时，她又成了那种飒爽的老婆子，跟这个妇人打招呼，跟那个妇人帮忙，声音洪亮，做起事来，也是有条不紊的。 有人就捧起她来，“姚老太呀，你现在真是要享福了，闺女家盖了这样好的房子，又分了家，以后这不得接你们两老口来常来住啊。” “哎，这房子还没盖起来呢，享什么福啊，况且为了盖这房子，我闺女都欠了一屁股债了，等房子盖起来，还得先还债。”姚老太便说道。 “哎，欠点债算什么，谁家盖房不欠债？若是我家能盖起这么大的房子，就是欠几贯钱我也愿意。” “是啊，今年秋冬这一季，大家收成不好，唯独你闺女家，弄了个什么大棚蔬菜，听说可赚钱了。” “若是真能赚大钱就好了，人家城里人也不是是傻子，这些蔬菜也就是平常的价格，好就好在没人跟他们竞争。”姚老太又说道。 “那也让人羡慕了。”众人又围着姚老太说道。 反正不管大家怎么夸，姚老太就是卖惨，这人啊，日子若是过的红火了，是要遭人嫉妒的，最好低调点。 当然，若是红火到让人拍马不及的地步，他们又只能羡慕了。 第282章 宴客 有了姚老太的帮忙，妇人们做饭的速度更快了，方有诚已经招呼男人们坐了下来。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吃饭的时候，都是男人上桌，女人一般是在一旁炒菜，而男人们则是边喝酒边等菜上来。 别说是这个时候，即使是在后世的一些乡村，也常常是这样的规矩，不过女人们也并不觉得委屈，只要看到大家吃的开心，她们便也开心了。 方思勤可不想吃他们吃下的剩的，她在一旁帮忙，但凡女人们将饭菜炒出来，她都会用碗留出一些，剩余的再端过去给大家吃。 “思勤，你叶大哥好像没来，你去他家看看？”方思勤正在厨灶间忙活着，方有诚走了过来。 这种请客的事情，就是不能漏掉一个，若是漏掉了客人，那人家要不高兴的。 “好。”方思勤点点头，正打算去叶远平家叫他，没想到才刚出门，就看到他迎面而来，他今天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却是没有戴斗笠了，只是手上，拧着一只大猎物。 “叶大哥，你怎么才来，都等你了。”方思勤连忙跑过去说道。 “今天是你家的大喜事，我也不好空手而来。”叶远平说了一句，将手上的东西提给她看，“我今天早上上山，总算是没有空手而归，猎到一只麂子。” 方思勤瞧见他手上的东西，有些惊讶，“你今早上去山上了？这麂子不好打吧？” “若是旁人，自然是猎杀不到，但是我不同。”叶远平朝她说了句，方思勤看着他舒展的眉目，笑了起来。 “快进来吧。”她跟他并肩而入，直到了后院，才撒开脚丫子跑到方有诚面前，“爹，叶大哥来啦。” “叶小哥终于来了。”方有诚起身，同众人告了声罪，起身过去请叶远平。 叶远平进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将目光放到叶远平身上了，村民们都没想到，方有诚会请他来。 毕竟，叶远平在村中的名声可不太好，别人觉得他这人冷着一张脸，如同黑面阎王一般，让人感到害怕，又加上他少时离家，所以大家在他身上，编造了不少的骇人听闻的流言。 眼下，这个被他们编排的对象，突然就来到了他们面前，众人都忍不住朝他看去，一些孩子，更是躲到了他们的父亲身后。 毕竟，平常这些小孩子若是哭闹不休，这些大人们，就会拿：叶阎王来了，吓唬他们。 再加上叶远平是个猎户，也算是小生命的收割者，每次他打猎回来，身上不免沾上血腥味，更是叫人害怕。 叶远平也极少来这种人多的场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参加这种宴席了，眼见村民们上一刻还觥筹交错，下一刻便冷却了下来，他一颗心也冷了几分。 “叶大哥，你别傻站着呀，来，来这里坐。”方思勤瞧见了他的不适，连忙跑过去，拉着叶远平往姚大舅等人这桌而来。 方有诚也走了过来，朝叶远平憨厚的笑着。 “这个给你。”叶远平将他手上的猎物交给方有诚。 方有诚瞧见叶远平递过来的麂子，连忙说道：“哎呀，叶兄弟，你也太客气了，只是喝杯水酒而已，哪里值当你拿只这么贵重的麂子来。” “不妨事。”叶远平将麂子塞到他手中，方有诚猝不及防，手一沉，差点没接住。 幸好他也是惯常干活的人，在村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汉子，倒不至于连只麂子都拿不起，很快，他便适应了这个重量。 “这不得有四五十斤啊？”村民们都看着这只麂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来。 “这麂子肉可好吃了，这可是天下难得一品的好食材。”村中的一位族公说道。 “那既然叶兄弟送来了，我们今天就承他的情，索性就将它做了。”说罢，方有诚便将这只麂子拿给姚氏，跟她说再加道菜。 “哈哈哈，我们今天要有口福了。”先前说话那族公，抚着胡须，高兴的喝了一杯酒。 他本就是个好吃之人，只是这乡下哪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今天能够在这宴席上吃到麂子肉，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村民们也很高兴，他们许多人都没有尝过麂子肉。 知道要上一道麂子肉，大家的气氛更加热烈了，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妇人们极少炮制过麂子肉，还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还是姚老太见多识广，她让她们按照猪肉煮，比猪肉多放点重料，再多加几分火候。 有着她们在，方思勤也不去插手了，而是坐到了姚家这一桌，陪着叶远平。 她怕他这性子，在这种场合会不自在，反正她是个小孩，给家里也算是做了大贡献，她坐自己舅家这一桌，倒是也没人说她。 “大舅、三舅，这是我叶大哥，人特别好，以前还救过我的命。”方思勤同姚大舅、姚三舅两人介绍道。 姚大舅两人都是很好说话的人，知道叶远平曾经是方思勤的救命恩人，立马给叶远平敬起酒来。 叶远平见到他朝他举杯，也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 姚三舅其实只打算抿一口的，没想到叶远平竟然一口干了，他便也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这乡下喝酒，哪有像叶远平这样莽的？大家都是轻轻的抿一口，回味一下嘴中的醇香，然后再挟一筷子菜，用菜将酒的烈苦咽下去。 “来，叶兄弟，我也敬你一杯。” 叶远平的举动，让一旁一个好酒之人发现了，便也转身朝他敬酒，叶远平虽然不说话，但依旧是一口干了。 众人瞧见叶远平虽然脸黑，但是却给面子，喝酒也不忸怩，每次都是一口闷，对他的感官便好了许多，当即有不少人转过来朝他敬酒。 叶远平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好几杯。 方思勤见了便道：“叶大哥，你喝太多了。” “没事。”叶远平答了句，瞧见方思勤一脸担忧之色，他又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喝酒跟喝水一样，无妨。” 第283章 宴客（二） “好吧。”方思勤瞧他真是面不改色，便也不为他担心了，只是沉浸到这欢乐的气氛中来。 “今天我们能够吃到这美味的麂子肉，还得多亏了叶兄弟啊，我建议，我们大家都敬他一杯。”在村中稍有些面儿的一个中年汉子说道。 “好。”众人点头，都举杯朝叶远平敬酒。 叶远平拿起酒杯，又是一口闷了，等他回头，脸却有些发红。 “叶大哥，你脸都红了，是不是喝多了呀？”方思勤见状在一旁说道。 “没有。”叶远平摇头，方思勤便给他挟了几筷子菜，“那你多吃点菜。” 这些男人们喝酒吃菜，微醺间，话贼多，一顿饭，他们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若不是下午还要干活，估摸着他们还能继续吃下去。 叶远平今天挺高兴的，他虽然平常外表很冷，常常独来独往，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真的讨厌热闹了，今天这么多人同他敬酒，这是一种他从没有过的经历，他既觉得陌生，又有些激动，又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男人们吃完，女人们便收拾了碗筷，将剩菜拨到一起，也拿了筷子准备吃了，方思勤瞧见她们的动作，连忙跑过去说道：“娘，外婆，我在屋里还给你们留了菜。” “你留了菜？”姚氏问了句。 “嗯，今天外婆舅娘、还有各位婶娘们都是客人，娘您也辛苦了，怎么能吃剩菜呢，我早就给你们留了一份了。”方思勤说着，又同其他帮忙的婶娘们说道：“婶婶们，都过来吃饭吧，外面那些剩菜等会你们拿碗分了带回去。” 这些剩菜虽然方思勤嫌弃，但是大家可不嫌弃，今天方思勤家的菜肴油水足，甚至还有一些肉都没吃完，这在众位妇人们的眼中，都是难得的好菜。 见到几位妇人们还有些疑惑，姚氏笑着招呼道：“都过来吧。” 大家这才一起进了厨房，方思勤将她留的菜都给大家端了出来，“这天气有些冷了，大家热一热吃呀。” “没事，热什么呀，你能给我们留一份菜，我们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个妇人说着，竟然感动的眼眶发红。 她是村里方长根的媳妇，因为炒的一手好菜，但凡村里谁家要半个红白喜事，都会请她过去炒菜，但像她这种帮人炒菜的人，人家主家给她留足饭，她有两口剩菜吃就不错了，唯一在方思勤这里，竟然专门给她们留了菜。 明明这不是一件大事，但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尊重，她是一个大字不识得一个粗人，也想不到尊重这个词，但是她心中就是有些泛酸，竟忍不住流下来泪了。 “让大家见笑了。”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去过那么多户人家，不是我夸口，村中一半的人家，都请过我去炒菜，但只有你家，给我留了这么多的菜。” 女人们都是感性的，被她这么一说，其他的妇人也有些眼眶泛红。 她们想到她们逢年过节在家操持饭食了，每回她们是最累的，但是等她们上席的时候，桌子上却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这有什么。”姚氏见到她们这样，连忙说了句，又不自觉的掏出帕子来擦眼泪。 因为她也想到了她自己，以前在方家的时候，逢年过节，大都是她跟李氏做饭，自然也是最后上桌的，方家人口多，大家平常吃的又不好，就盼着过年这一餐了，等她们上桌的时候，桌子上哪里还有什么菜？能剩下一些残羹冷炙就不错了。 “娘，外婆、舅娘、婶娘们，你们都别难受啦，快吃吧，我去给你们盛饭。”看到这些妇人们这么感伤，方思勤也有些难受，跑去外面搬那只大饭桶。 叶远平就在外面，看见她的动作，便伸手，帮她将那只硕大的饭桶搬了进来。 瞧见有人进来了，妇人们连忙擦掉了眼泪，拿着自己的碗去盛饭了。 “你们辛苦一上午了，我来帮你们。”方思勤站在饭桶旁边，同大家说道。 给所有人都满满的盛上了饭，方思勤便在一旁听她们聊天。 这些妇人们凑在一起就爱说点闲话，方思勤坐在一旁就跟听故事一样的。 这些妇人们都已经成亲了，说的话也大胆的很，甚至说起一些荤段子来，比如某某家没钱娶不起媳妇，两兄弟凑钱买了个典妻，最后新婚夜，两兄弟为了谁先的问题大打出手起来。 这些故事，听得方思勤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典妻是什么？” 这时候，她们才发现还有一个方思勤在这里，姚氏红着脸，朝她一挥手，“勤勤，你出去玩吧。” “嘻嘻嘻。”周氏则是朝她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 “快出去。”姚氏见到她还没走，沉下脸来。 “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们说话了，我出去啦。”方思勤瞧见姚氏真要来赶她，只跑出去了。 外面，这些酒足饭饱的男人们在给她家铺瓦片了，按照这速度，怕是明天就能将瓦片铺好了。 方思勤又跑到前院，姚老爷子还在种那些荆棘花，方思勤便问姚老爷子，“外公，我跟你一起来种好不好？” “不好。”姚老爷子生硬的拒绝了她，又解释道：“你姑娘家，皮肤嫩，别让这荆棘给刮了。” “那我来种药草吧。”方思勤便说道。 别的她也帮不上忙，今天这个日子，她也不想做香囊，还是过来帮忙种种药草吧。 对于她想要种药草的举动，姚老爷子倒是没拒绝她了，而是一边种，一边跟她说起这些药材的名称跟功效来。 方思勤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她从那药典上看到的东西，她也没想成为一个大夫，懂认点药草，也算是一门手艺，以后光凭着采药，也能赖以为生。 一起种完药草，姚老爷子继续种这些荆棘，方思勤则是去后院给打水，打算过来浇浇这些药草跟荆棘花。 她力气小，打水都是半桶半桶的提过来，站在屋顶上铺瓦的叶远平瞧见了，眉头微微一皱。 第284章 铺木板 “我有点事。”他同旁边的人说了一声，然后踩着梯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于是方思勤再去打水的时候，水桶便被一个人给提过去了。 “思勤，你这一趟一趟的打水做什么？” “我打水种荆棘花呀。”方思勤说了一声，又要提水。 “你女孩子家，别做这些重活。”叶远平说了句，重新帮她将水打满，提到前院去了。 他帮方思勤浇了水，又问了姚老爷子要种那些地方，最后索性将他即将要种的地方全部都提水浇湿了。 接下来，他将桶一放，找方思勤要了一把锄头，帮她种起这荆棘花来。 他力气大，这地方以前是荒地，土地挺硬，姚老爷子要锄好几下，他一锄头下，便将土块挖了出来，之后，他又将荆棘条放入坑中，将土块敲碎，又推回到坑里去。 姚老爷子种东西是慢悠悠的，而他种东西则好像有人在跟他比试一般，速度飞快，一般姚老爷子才种一株的功夫，他已经种了两三株了，这让姚老爷子感觉到了一种挫败感。 他索性直起腰，也不种了，就看着叶远平种。 “是个好后生啊。”他同叶远平说了声，问他名字，“你叫什么名？” “他叫叶远平，是我们村的猎户。”方思勤便代替他回答道。 “叶远平啊，这名字好，志向远大，又心境平和，脚踏实地，不疾不徐。”姚老爷子笑着说道。 叶远平听了，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开口道：“我这名字没什么特别缘由，就是请外面的先生随便取的。” 姚老爷子点点头，“没有缘由，却得到了一个好名字，这就是你的造化。” 见叶远平并没有回答，他也没再继续说了，只是又栽了几株荆棘条，才直起身道：“行了，剩下的你们种吧，我去转转。” “要我陪您吗？”方思勤便问道。 “不用。”姚老爷子摆摆手，转身走了。 等他走后，方思勤依旧在一旁看叶远平种荆棘条。 她本来想要帮忙的，但是以她的效率，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她在这里陪着他说说话，就足够了。 果然，没有了姚老爷子，叶远平自在多了，他看向方思勤，问道：“思勤，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额头这个疤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儿啊？”方思勤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这个是我今天早上不小心摔着了。” “摔着了？”叶远平看着她额头这疤，眉头微拧，“怎么摔的？” “就是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摔着了。”方思勤耸耸肩，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也是我自己不注意，你就别担心了。” “起床也能摔着？”叶远平越发不能理解。 方思勤便将她是如何摔的详细给他一说，叶远平听了便道：“既然这样，那你今晚还是睡我家。” “那不行的，我要住我自己家的。”方思勤便说道，怕叶远平多想，她又道：“我们家都已经上梁了，我现在再住这里，就有梁神守护我了，再不会摔着了。” “但是你们家那楼阁上没铺木板，太危险了。”叶远平便说道。 “我也想要铺，可是这一时之间也买不到这么多木板嘛。”方思勤便解释道：“我爹已经去跟附近几位的木匠定木板了，但是这厨房我们只是住几天罢了，过段时间就不住了，铺木板费事也浪费。” “可你们这几天还得住啊。”叶远平便说道。 “嗐，没事。”方思勤摇摇头，又低头看他种荆棘条。 叶远平的动作便更加快了，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这些荆棘条，他很快就种完了。 种好后，他又打了几桶水来，再次将它们好好浇灌一番，让它们吃饱了水，然后同方思勤说道：“思勤，我先回去了。” “啊？”方思勤以为他是要走，忙道：“你吃完晚饭再走啊。” “我等会还来。”叶远平说了声。 方思勤这才点点头，“那你去忙吧。” 她以为他是去忙他的事，没曾想，过了一会儿，他用独轮车推了一车的木板过来。 “叶大哥，你这是？”方思勤瞧见他将木板推过来了，想起先前她跟他说的话了。 “我帮你们将上面铺好木板，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费时费事了。”叶远平说道，方思勤正欲开口，他又道：“这些木板也送给你。” 他将木板在厨房前停了下来，走到楼梯口，自然而然的问姚氏，“婶子，有绳索吗？” “有。”姚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拿了绳索给他。 他便自己将这些木板捆好，将木板拉了上去，然后又带了锤子跟钉子，在上面乒乒乓乓的捶了起来。 “这是？”姚氏看向方思勤。 “叶大哥知道我今天摔伤了，要给我们铺个木板。”方思勤答道。 “哎，这……”姚氏闻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道：“这叶远平人也太好了。” 若是先前，她还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想法，但是现在，她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她觉得他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好人。 叮叮当当的敲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吃晚饭了，叶远平才敲好，他下楼，道：“木板还有些不够，只铺了一半左右，我再回家取些木板来。” “不必了，叶大哥，真的够了，一半已经足够我们休息了，另外一边我们又不去，没必要铺。”方思勤连忙说道。 “是啊是啊。”姚氏也连忙说道：“另外一半不必铺，铺了以后不好架柴的，你铺这一半刚刚好，炒菜的时候，不会落灰，真是太感谢你了。” “另外一半真不用铺？”叶远平看向方思勤两人。 “真的不用。”方思勤连忙应道。 叶远平也知道农家厨房怎样弄方便，倒是也没坚持了。 “思勤，快给你叶小哥倒杯茶水。”姚氏又同方思勤说道。 方思勤便先过去给他舀了一盆水给他洗脸，“叶大哥，你先擦擦脸。”待他过来，她才又去给他倒茶。 第285章 新宅 一整天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总体而言，今天一天过的充实而又欢乐。 可是方思勤却总觉得好像缺了一点什么，晚上躺在阁楼上睡觉时她还在想，究竟是缺了什么呢？ 哦，原来是今天方家老宅的人竟然没有来闹事。 今天这样的日子，按理说，方老汉作为父亲，应该是要出场的，但是昨天晚上，方有诚已经去请了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方有诚又去请过了，他没来，方有诚便也没有再去请第三次了。 方思勤猜测，方老汉肯定是拿捏着架子，觉得你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肯定不能没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在场，没想到，方有诚就真的略过他了。 不止方思勤在想这件事，姚氏跟方有诚两人也躺在被窝里，窃窃私语的谈论着这件事情。 姚氏说道：“今天咱没将你爹请来，日后村里会不会有人说我们？” “让他们说去，反正我是去请了，他没来，我也让老四送了菜去，我该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心。”方有诚说道。 前段时间，方老汉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够伤心的了，现在他也想开了，家中事情这么多，哪有空尽想这些事，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多干些活。 疲累了一天的他，没多时便发出了微微鼾声。 少顷，方思勤跟姚氏也睡着了，今晚又是好梦的一晚。 接下来的几天，方思勤家中最重要的事情依旧是盖房子，不过上了梁之后，剩下的活就容易多了，不过两天时间，所有的房子便都盖上了瓦片。 接下来，不过就是请木匠装门、装窗户、买家具、铺地砖、阁楼铺木板等等，做一些屋内的杂活。 这些事情虽然杂，但是也费时费工，这就是一个装修房子的过程，也是半点马虎不得。 不过有方有诚全程监工，再加上方思勤的钞能力，这些事情倒是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窗户早就订好了，阁楼上是推窗，底下则是花窗，方思勤家中窗子是元宝跟莲花窗，这种窗子透光性好，但是不能推开，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必须糊窗纸。 这时下也没有玻璃一说，这种窗子防贼、美观、透光性好，漆上深色的油漆，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方思勤还挺满意。 至于楼上的推窗则是可以从下推开的那一种，楼上不用担心有贼人翻窗进来，做个推窗，可以推开窗子，探出头去看楼下的风景。 阁楼上全部都铺上了木质地板，这样不但可以用来储物，还能用来住人，方思勤就挺喜欢住阁楼的，在这靠山的地方，早上的阳光最先造访阁楼，黄昏太阳亦是最晚落去。 到了黄昏，站在阁楼上看夕阳晚霞，那才美呢。 方思勤就跟方有诚说好了，她要住阁楼，而且是住靠西边的阁楼，方有诚欣然应允，先让木匠铺了她楼上的房间。 她家正屋五间，姚氏跟方有诚夫妇便住在堂屋的右手边靠里面的一间，这屋子很大，摆上床之后，空间还绰绰有余，方有诚又让人做了两个大橱柜摆在里面，做了一对挑箱给姚氏放杂物，摆了一张木桌子放在西窗下，夫妻俩的房间，大抵就是这样了。 靠近堂屋那间，则是一个起居室，平常用来招待客人，方思勤让人在靠近西窗的地方盘了一张大炕，这地方会盘炕的人少，方有诚寻访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会盘炕的人。 这个人是北方逃难过来的，虽然有一门盘炕的手艺，但是大坪村这整个州府几乎都没有人家盘炕，所以他这手艺在这地方只能是明珠蒙尘。 方思勤之所以想盘炕，倒也不是因为的别的，她一开始只是想要做个榻榻米，这样平常他们一家人便可以脱了鞋袜，坐在榻榻米上玩耍了，因为她在家的时候，喜欢脱了鞋子，无拘无束的感觉。 但是这地方到了冬天湿冷得很，她便想着何不盘个炕呢？盘个炕的话，春夏季将它当作榻榻米使用，到了冬天，窝在暖和的炕上，肯定舒服。 毕竟，她这地方虽然算是南方，可是冬天也冷得很，比起后世来，冬天更是要长久。 这时下的气候，严格按照二十四节气进行中，寒露霜降便开始冷了，一直要冷到第二年的春分，天才渐渐的暖和起来，这跨度可不算短，盘个炕，她便可以过个好冬了。 不但她在家中待客起居室中盘了一个炕，她在自己的闺房的楼下，亦是盘了一个炕，到了冬天她若是觉得冷了，晚上便可以不睡阁楼，而是睡在炕上。 她特别喜欢自己的房间，装修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也几乎是整天盯着，方有诚也是一个宠闺女的人，她要什么东西，跟他一说，他便会去跟工匠沟通。 比如，将她楼上的窗户再改大一点，她房间前后、北侧各有一个窗子，这样采光就上来了。 她在西边窗子底下摆了一张案几，平常她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写字，靠近走廊的窗户底下则是摆了她的梳妆台，虽然现在，她梳妆台空空如也，连一块镜子都没有，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存在。 除此之外，她的房间中也有两个大橱柜，用来放她的衣服。 这些柜子、桌子、床，用的都是好木料，可是花了不少钱，几乎卖蔬菜的钱都搭进去了，每次给钱的时候，姚氏可心疼了，但瞧见自家房子越来越好，她也高兴。 方思勤跟她说了，这银子虽然花了，但是它变成了物品陪伴他们，今年因为年成收成不好，平阳县的粮价上涨，但是这些家具的价格却恰恰是跌了，方思勤跟他们说，现在请人打家具，以后日子若是真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将它们卖掉嘛。 姚氏听到这话却是不高兴了，连声“呸呸呸”，要将方思勤说的晦气话都呸出去，她认定了，他们家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方思勤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家的日子必定会越过越好。 第286章 新宅（二） 等到了冬季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方思勤一家已经搬进了新屋子，不再窝在那个小厨房里了。 方思勤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闺房，每天推开窗就可以看见阳光，早上可以在走廊上看日出，傍晚可以站在走廊上看夕阳。 她的闺房是上下两层的，底下的那间屋子便是独属于她个人的起居室，以后她可以请她的小姐妹，一起盘腿坐在炕上，聊天喝茶做女红。 她也可以一个人盘腿坐在炕上看书，泡上一杯茶，看窗外花开花落。 当然，现在，她极少用这间起居室，一般她都是在东屋，将炕点上，一家人坐在一起，既温馨，少点一个炕，也能省不少柴火。 除了东屋两间屋子、堂屋、以及她的闺房已经装修好了之外，剩余一间正屋还是空着的，这间房子作为客房，暂时只摆了一张桌子，放了两张床而已。 其余东西各四间厢房，则是空荡荡的，除了门窗装好了之外，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地砖，也尚未铺好。 就方思勤家现在的情况，就正屋五间已经足够他们一家人居住了，这厢房先空着，方思勤打算到时候用来弄点别的。 反正这些屋子，以后总是有用的，多盖两间，总没有错。 至于具体做什么，方思勤打算等明年再考虑，今年眼见着就快过完了，她打算好好的歇几天了。 要过年了，柳掌柜那边暂时不需要香囊了，所以她也给自己放了假，不再做香囊了，红玉娘那边自然也闲了下来，不过今年托方思勤的福，她也算是赚了不少钱。 就是红玉，方思勤给她的分成也有不少，她第一次攒了一笔属于自己的小金库。 方思勤将钱给她的时候，她拎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还有些惴惴不安，“怎么有这么多？你不是每天都给了我十文钱的吗？” “说好你做的算你五成，前面你做的香囊，减去成本，五五分成后是三百文钱，你后面你给我画香囊去了，我便给了你一成的奖金，加起来一共是九百多文钱，我给你填补了一些，凑满了一贯钱。” “这……”红玉拿着钱袋子，有些不太安心，她觉得自己付出的劳动不足以得到这么多的钱，只说道：“思勤，你别给我这么多钱，你给我一串钱我就很开心了，剩余的钱你拿回去吧。”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一贯钱算什么，以后你还能拿到更多的钱。”方思勤笑着说了句，没待她再说话，又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用银两不方便，给你的都是铜板，这样你拿去花也方便。” “拿着这么一大袋铜板回家，我都没地方放了。”红玉无奈的说道。 “拿去集市上都花了，买衣服，买零嘴。”方思勤便说道。 红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哪里舍得花这么多钱啊，便道：“不然我将钱放你这吧？我留一串钱用来就零花绰绰有余。” “也行，只要你信得过我。”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我若是连你都信不过，那我又能信得过谁？”红玉说了一声，从钱袋子里拿了一串钱出来，依旧将钱袋子递给方思勤。 这时下一百文钱为一串，十串钱为一贯，一贯钱便是一两银子，红玉平常在方思勤家中吃喝，每天还能拿十文钱回家交给她爹娘，到了年底还能拿到一贯钱的分红，她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她本来就是个节约的姑娘，常年手中一个铜板也没有的主，这一下子就拿到一贯钱，也难怪她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存了九百文钱在方思勤这里，剩下一百文钱，她打算给家里买两斤肉，再买一些糖酥，好好的过个年。 方思勤家中也张罗着过年了，不过这些事情不用她担心，该买的，姚氏跟方有诚自然会买好，她想要买什么，只需要张嘴说，想要吃什么，姚氏自然会给她做。 这也是姚氏第一次当家做主，她心中也有些激动，往年过年，家中需要买什么，都是方老太做主，今年，她想要买什么，都自己做主。 方思勤自己留了一两银子，用来做明年的启动资金，其余手中还有约二两多银子，都给了姚氏，让她用来办年货。 按道理，她一直在赚钱，手里不应该只有这么点钱，但无奈，家里后来打家具，她都是用的好料子，这里就花了不少钱，所以到了年底算账的时候，她手里竟然只有三两多银子了。 不过，她也挺高兴，虽然家里没有多少余钱，但忙活了半个年头，她奋斗出了这一栋大宅子，楼上两个粮柜里，还有满满的粮食，这都是她的安全感。 虽然她觉得二两银子过年不多，但是在姚氏看来，这仍然是一笔大钱，她跟方有诚商量了，打算砍十斤肉过年，各色糖酥、桂圆、红枣各两斤，瓜子花生这种过年招待客人必备的零嘴，她更是买了十斤。 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亦是盖房后第一个年，她要将这个年过得红红火火，要让他们看到，他们家分家后，只会越过越好。 除了买十斤肉自己吃之外，姚氏还给方家上房以及自己娘家各砍了两斤肉，买了两斤糖、两斤桂圆，作为他们家的辞年礼。 不管他们家现在跟方家上房的关系如何，最基本的礼还是需要的，方思勤也不差这点买肉的钱，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 他们做晚辈的做到位了，至于那些长辈如何做，那就全凭他们了。 反正方有诚是没想要得到他们的好，他只要无愧于心就成。 而方思勤则是觉得活在这个世道上，她既然无法做到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目光，那她便要顺应规则，占据对她有利的一面，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花点钱，能够免去一些麻烦，在方思勤看来，这是值得的。 腊月二十八，方有诚提着年礼去上房，因为他们父子间已经出现了隔阂，所以他也没有在上房久坐，几乎是放下东西就回来了。 第287章 过年 等他回家后，邵和也迎着风雪，赶着骡子过来了，瞧见邵和过来，方思勤倒是有些意外，“邵和哥，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来了呢，你们酒楼到现再还开着哪？” “当然，县城这会儿还有不少的商客逗留来往，我们泰和楼每年都要开到年三十的。”邵和笑着说道：“不过这是我今年最后一次来了，下次来，怕是要等到正月十五过后了。” “等到明年正月十五，我这菜棚子，就该没有菜了。”方思勤说道。 邵和笑笑，从车上拿了一筐东西下来，“这是我们沈掌柜送你的东西。” “这些都是送给我们的？”方思勤看着这个大筐子，一眼便看到了筐子上放着的两匹布，这布不同于的乡下人常用的深色系，这布色很亮，想来价格不菲。 她将布拿开，筐子里面有肉，有瓜果、糖酥等等，都是农家过年该采买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很贵，但却十分的实用，方思勤看见之后，也有几分感动，“沈掌柜真是有心了，这些东西，我们特别的喜欢。” “喜欢就好。”邵和笑着说道：“我们掌柜的说了，你就喜欢这些实用的东西，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哈哈哈，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其实我也是喜欢的，只是我现在最缺这些实用的东西。” 说话间，方思勤便请邵和进屋烤火，将一身烤暖后，他便跟方思勤去菜棚子里择菜去了。 这会儿菜棚子里的蔬菜已经有些枯败之势了，等到明年开春，这里的确是该没有菜了。 不过，到了明年，万物复苏，不用大棚，春风一吹，地里便能长出绿油油的蔬菜来。 择了菜，吃过午饭，邵和便急着要走，这天冷，风雪大，方思勤一家怕耽误他的功夫，也没敢久留他，只是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来，递给他。 “邵和哥，这两份礼物，麻烦你帮我带给沈掌柜跟柳掌柜。”方思勤拿出两个包袱来，递给邵和。 这里面是方思勤从叶远平家买的两张皮子，以及她自己做的一些香囊络子，还有一些乡下特有的小玩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好歹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好，我一定给你带到。”邵和点点头，接过包袱。 “这个是给你的。”方思勤又从姚氏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邵和，“这几个月，辛苦你了，这里面是我娘给你做的两双鞋子，还有两幅手套，一件披风，希望你不要嫌弃。” 邵和没想到，方思勤竟然给他也准备了礼物，他伸手接过，郑重的同她说了声：“谢谢。” “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路上小心，明年见。”方思勤朝他挥挥手。 “明年见。”邵和也朝她挥挥手。 离开方思勤家，他又特地绕路去了红玉的家中，前一次他来时，红玉娘又托他带些东西，这一次他过来，将她要的带来了。 将东西交给红玉后娘后，他也没有久留，离开的时候，红玉后娘特地叫红玉过来送送他。 “这个给你。”红玉出来送他的时候，他顺势将他在城里买的一把梳子递给了她。 “这个我不能收。”红玉没料到邵和会突然送东西给她，一时之间，竟红了脸，只连忙拒绝。 “你拿着。”邵和再次将东西往她那边递，“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在街上买东西时候，恰好看到了它，觉得好看，便买了过来。” 见红玉不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给思勤也送了一把。” “真的吗？”听到他这样说，红玉心中便松了不少。 “真的。”邵和点点头，看着红玉收下东西，他才放了心。 其实，这梳子他只给了送给了她。 当时看到这把梳子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送给旁人，只想要送给她，但是这话，他自然是不可能对她说的。 “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别冻着了。”走出了门，邵和上了骡车，同红玉挥挥手。 “路上小心。”红玉也朝他挥挥手。 看着他挥着缰绳离开，直到化为天边的一个点，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木梳，她一颗心，竟止不住砰砰直跳。 “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回屋的时候，不懂事的红莲问了她一句，羞得她无地自容，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色道：“我刚刚被风吹着，是有些冷。” “那快进屋休息吧。”红莲殷勤的过来，拉着她的手。 她今年赚到了钱，上个集市给她弟弟妹妹买了不少的零嘴，还给红莲买了红头绳，红莲可高兴了，这几天，一直都很亲昵她。 红玉心中也高兴。 以往过年的时候，因为家境不好，全家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哪里像今年一般，欢声笑语都不间断。 她后娘竟然破天荒的砍了五斤肉，这样等到大年三十，她也能分到几块肉了呢。 虽然她现在也不馋肉了，但是她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 年节如约而至，大年三十这一天，姚氏早早的就起来，她煮了两斤肉，在上面插了筷子，用来祭神。 村子里面仿佛弥漫着欢乐的气氛，这股气氛，一直到了年三十晚上，才到达高潮。 鞭炮声此起彼伏，无论家中是贫寒还是富贵，到了过年这一天，总也要想办法买一块肉回家来，让孩子们高兴高兴的。 姚氏几天前便用红高粱煮了红纸，三十上午，她便带着方思勤剪窗花、贴窗花，忙得不亦乐乎。 到了下午，她则是整个人都泡在了厨房里，给一家人煮了一大桌子好菜。 鸡、鸭、肉、鱼、还有各色丸子、三个人，足足摆了九个碗。 今天，方思勤也被姚氏允许，喝了两杯她自酿的美酒，好酒好菜，一家人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吃饭的时候，姚氏忆苦思甜，跟方思勤说了不少从前的艰苦事，说着说着，她便有些红了眼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抬手抹了下眼睛。 方思勤便举起酒杯来，“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对，一定会越来越好。” 第288章 过年（二） 大年夜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大坪村有坐岁的习俗，一直要在坐到新年的子时，开门将财神迎进来，这样，第二年家里才能幸福顺遂发大财。 方思勤家自然也遵循着这个传统，姚氏将炕烧的热热的，一家人斜靠在炕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点瓜子果酥，舒服极了。 姚氏不由得说道：“以前每年坐岁，坐在屋子里，都冷脚。” “谁说不是呢？”方有诚应了句。 以前方家人多，虽然点着火盆，但火炉的热量却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大家围着火炉坐成一团，只有最挨近了火炉的方老太跟方老汉才能温暖，其他的人，一双脚被冷风呼呼地灌着，坐一晚上都要冻僵了。 家里人多，一大家子住在一块，连多用一块炭，都要引起别人的不满，还是如今好，柴火够够的，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哎，我今年能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全赖着我家闺女了。”姚氏忍不住说道：“我以前是做梦都想不到我能住进这样的大宅子里，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她一脸慈爱的抚摸着方思勤的头，将她揽进怀里。 方思勤也抱着她，说道：“娘，你怎么又说这是我的功劳？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一家人都有功劳。” “您天天给我们做好吃的，照顾我们的生活，这是大功劳；爹在外面为咱们家辛苦打拼，回家后，又为家里盖房的事情熬尽了心血，这也是大功劳。” “至于我嘛，就是运气好，先是去山上采到野人参，后面又认得了沈掌柜、柳掌柜这两个大善人，靠着他们，才赚了一点小钱。” 听到方思勤的话，方有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自觉得自己对这个家是没什么功劳的，便只道：“我方有诚有今天这一切，都是你们娘俩的功劳，若不是你们，我怕是早就死在外面了。 我知道我今年没有为家做出什么，但明年，我一定努力干活，一定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过往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姚氏便说道。 “娘，那不然我们再喝点酒吧？”方思勤便腆着脸说道。 “你这孩子，喝酒还喝上瘾了？”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娘，我想喝，您酿的酒好喝，甜甜的。”方思勤抬头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好似一只小鹿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就给孩子喝点吧，我也想要喝一点了。”方有诚见状便说道。 “那我去拿。”见方有诚也开口了，姚氏便起身，从酒坛子里打了三碗酒出来，端到两父女面前，又问道：“要不要再吃点甜酒糟？” “甜酒糟就不必了，不过梅干还可以拿一点过来。”方思勤又说道。 “这孩子会吃。”梅干可不便宜，是所有蜜饯种类之中最贵的了，但姚氏想到方思勤爱吃，还是又给拿了一碟子过来。 喝一口甜酒，再吃一粒酸梅干，窝在暖暖的炕上，方思勤觉得这日子舒服极了。 “你看着孩子多会享受啊。”瞧着方思勤半眯着眼，小脸上那享受的模样，姚氏有些忍俊不禁。 “爹娘，你们也吃呀，过年不就是吃吃喝喝的吗？”方思勤说着，举起酒杯来。 姚氏跟方有诚都举起酒杯，酒杯对碰的时候，两夫妻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浓情蜜意。 喝着酒，吃着零嘴，再聊聊天，日子过的可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方思勤很快将碗中的酒喝完了，又让姚氏给了她一碗来，姚氏诧异于她的酒量，接过酒碗，忍不住同方有诚说道：“这孩子真是像你，酒量这么好，她这是这米酒当糖水喝了。” “勤勤，娘给你调一碗糖水怎么样？”姚氏怕她喝过量，在她看来，小孩子懂什么酒啊，她肯定是觉得这酒甜，好喝，所以上头了。 “不要，娘，我就要喝酒，反正明天又不要干活，你再让我喝一碗好不好？甜，我喜欢喝。”方思勤扬起脸，不知道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炕上火烧的太热，她一张小脸有些红扑扑的。 “当家的，你看？”姚氏不知该如何，方有诚便道：“让她喝，反正明天又不要做事，等她喝醉了，我再问她下次还要不要喝。” 他眼中有种狡黠，就是想着等她喝醉了，下次他好抓着这件小事来嘲笑他。 姚氏无奈，只有去给她打了酒来，方有诚顺势递过碗去，“给我也打一碗。” “我这酒酿了是待客的，这都要被你们父女俩喝完了。”姚氏说了句，却还是给他们打了酒来。 这不是前世了，方思勤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酒量，而且这米酒虽然甜甜的，喝着好像喝饮料一样，但喝多了，是真的有点上头。 迷迷糊糊中，方思勤都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也差点忘记了她是在哪里，也幸好面前有姚氏剥好的花生米，让她不至于醉的太厉害，她还能勉强维持着神智，但一身却是有些瘫软了。 只窝在姚氏的怀里，姚氏无奈的看着她，“下次还要不要喝酒了？真以为这酒是糖水了？” “你还在一旁笑，别喝了，可别误了时辰，连迎财神爷都给忘了。”姚氏又没好气的瞪了方有诚一眼，若不是他，她才不会同意给方思勤喝这么多的酒。 “娘，我好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方思勤伸手搂紧了姚氏，喃喃的说道。 “傻孩子，娘怎么会离开你呢？”姚氏没曾想方思勤突然会说这话，禁不住心一软，也搂紧了她，拿下巴搭着她的头。 “娘，他们说我是妖怪，我不是妖怪，我只是想要尽我所能报答您，让您过上好日子。” 姚氏听罢心中一怔，连忙哄道：“傻孩子，你别听你三婶瞎说，我家乖乖才不是妖怪。” “娘，那以后我若是比现在还聪明能干，你会怀疑我么？”方思勤突然抬起头来。 第289章 喜事一桩 “当然不会，我家勤勤本来就是聪明能干的孩子。”姚氏又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方思勤说完，便又窝到了姚氏的怀里去，再没声息了。 姚氏便抬头看向方有诚，说道：“咱们勤勤本来就是个聪明的丫头，以前只是藏拙而已，现在她不藏了，自然就锋芒毕露了，我听孩子外公说，她可聪明了，他那本药典，我那些兄弟侄儿谁都学不会，就是我们家勤勤，一看就会。” “那是，我们女儿聪明。”方有诚在一旁说道，“都是你当初坚持，所以她才来到我们家，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了，也一定不能有半分偏待她。” “那是当然，勤勤这孩子，心思敏感着呢。”姚氏说了句。 方思勤却是突然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娘，您有孩子啦？” “你这孩子，不是睡了吗？”姚氏没料到，方思勤会突然说话。 “嘻嘻，娘，您真的有孩子啦？”方思勤没有答话，只又含笑问她。 姚氏仔仔细细的看她，瞧她一脸的欣喜，并无半分不悦，才摸着肚子说道：“可能是有孩子了，具体还没请大夫具体看过。” “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不请大夫来看看呢？”方思勤诧异的说道。 “我们乡下人家，哪有为这种事请大夫的，我问过你外婆了，她说我应该是有了。”姚氏赧红着脸说道。 “那您怎么不跟我说啊，如果您跟我说了，今天这顿年夜饭，我就不让您做了，我听村里的婶子说过，怀孕的妇人是不能太过操劳的。” “你听谁说的？”姚氏倒是诧异的看着她，“咱们乡下哪个女人都没有怀着孕就休息一说的，别说做家务了，就是挑大粪浇地的活，也照样干。” “我听柳掌柜说的，她说她怀孕的时候，在家可金贵了。”方思勤立马接话道。 “嗐，那人家柳掌柜那等人物，咱们哪里比得？” “怎么比不得？反正在我心中，娘您现在就是金贵的，以后有家务事，您就叫我做。”方思勤说道。 “勤勤，你真的很欢喜娘再生下一个孩子来？”姚氏小心地拿捏着语气问她。 “当然，一个可不够，弟弟妹妹我都要，我希望娘这一胎是龙凤胎，一次性满足我的愿望。”方思勤说着，将头贴近姚氏的肚子。 瞧见方思勤真的这么欢喜，姚氏一颗心也落了地，她一直会担心方思勤会不喜欢她肚子的孩子，所以也不敢说，却没想到方思勤竟然这么欢喜。 “我就说娘您能怀孕吧，以前在老宅，那是您太累了，弟弟妹妹也嫌弃家中的条件不好，不愿意下凡，现在咱家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便也愿意下来啦。”方思勤笑着说道。 她是真的很乐意姚氏生孩子的，主要是她不是真正的孩子，所以有时候，她觉得家中还是缺少了一些欢声笑语，若是有个孩子，家里肯定会热闹多了。 她也很愿意照顾他，教导他，想到即将有一个弟弟妹妹或妹妹奶声奶气的叫她姐姐，她脸上便露出笑来。 “娘，我太开心了，还想喝一碗酒。”方思勤又抬头看向姚氏。 “不行，越是开心的事情就要稳着，不能开心过头。”这一次，姚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方思勤就只能拿着酸梅干，扔嘴里无趣的咀嚼着。 方有诚想要为她说情，被姚氏沉着脸瞅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眼。 女儿呀，爹也帮不上你。 方思勤也知道自己不能喝太多，倒是也没强求了，吃着梅子不是一样嘛，只是以往几乎天黑就睡了，这突然要坐到子时了，还真觉得这漫漫长夜有些难熬。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姚氏同她说道。 “不要，今年第一个年，我要同爹娘一起坐过去。”方思勤却是固执的说道。 姚氏无奈，只得由着她了。 “爹，不然我们来下棋好不好？”方思勤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主意来。 “爹不会下棋。”方有诚便说道。 “这棋叫五子棋，特别简单，我就看别人下过一次，我就记住了。” 方思勤说着，兴致勃勃的下了炕，从屋角拿出一块炭来，然后将炕桌上的瓜果放到一旁，在炕桌上画起横竖的格子来。 接下来，她又从瓜果盘里抓出瓜子跟花生，“爹，您拿瓜子，我拿花生，我们就这样下，若是谁将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线来，谁就赢了。” 方思勤将五子棋的规则跟方有诚、姚氏两人这么一说。 这五子棋的规则是真的很简单，方有诚很快就听懂了，方思勤便开始跟他试玩了起来，一开始，方有诚总是输，后来方思勤走哪，他堵哪，越到后面，落子越是要思考半天，生怕又让方思勤的钻了空子。 方思勤也不恼，她一边吃花生，一边等他落子，常常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下了一子，又将赢了了。 这五子棋玩法简单、有趣，姚氏也在一旁看得雀雀欲试，方思勤便在让开了身子，让他们两夫妻玩。 姚氏属于更细心的人，虽然是刚玩，但并没有马上落败，两夫妻也算是棋逢对手，方有诚觉得趣味性更高了，不像跟方思勤玩，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赢了，他极少赢，玩得没劲。 两夫妻有来有往，玩得正起劲，突然门被敲响了。 两人抬起头来，方思勤也竖起了耳朵，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 “咚咚咚！” 这敲门的声音并不像是他们幻觉，方有诚直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说罢，便耷拉上鞋子往外走，姚氏在他背后叮嘱道：“你小心点。” “嗯。”方有诚应了一声，出门时，拿上了棍子。 方思勤跟姚氏在屋内，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幸好没多时，方有诚便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便是——方有仁。 “大伯哥，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姚氏诧异极了，有谁会在大年三十去打扰别人的，就是讨债的人，这么晚也不会来了。 第290章 带演员 “这么晚来打扰你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方有仁说话的时候，有些点头哈腰的，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 姚氏见不得他这模样，虽然心中不喜他，但还是起身，招呼他到炕边坐下，又起身给他倒了一碗茶来。 这茶壶便放在炕头，茶水倒出来，还是暖呼呼的。 方有仁接过茶杯，说了句，“这就是你们弄的那什么炕吗？可真暖和。” “你要觉得暖和，也盘一个。”姚氏便说道，“现在盘个炕也不贵，只是费点材料罢了。” “嗐，我家盖的那房子又不大，盘不下。”方有仁说了一句。 在方思勤家盖的差不多之后，他家的房子也很快建好了，不过他家的房子只盖了正房三间，虽然没方思勤家大，不过比起从前一家人窝在一个小屋子里来说，那可是要舒服太多了。 “大哥，你家的房子可是都是套间，一间屋子能抵两间屋子使的，你若真是想盘，哪里怕没地方。”姚氏便又说了句。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舍不得那个钱，又听说这个炕要烧的柴火多，我也舍不得，我从小就没我二弟壮实，以后田里地里都要靠我，我哪有空去山上打柴啊。”方有仁又说了句。 姚氏便默不作声了。 方有诚也问道：“大哥，你今天晚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去年大哥干了很多混账事，大哥这心里过意不去，特地来跟你们道歉。”方有仁站起身来，老实憨厚的脸上，满是懊恼跟悔恨，看起来竟颇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 “二弟你知道，大哥我从小就笨拙，向来是爹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当初离家之时，拜托我照顾我弟妹跟侄女，我没照顾好不说，还听从爹娘的，差点卖了侄女，我一想到这件事，我这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 “这些天来，我一直想要找你道歉，可是我又放不下这面皮，我几次都走到了你们家门口，但是又退了回来，我……” 方有仁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字字句句都是真挚，“我常常想着，我们都是兄弟，是亲兄弟，一母同胞，同根同源的兄弟，我们兄弟之间，本应该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我们本就应该像儿时一般亲密无间，如何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我怎么会连你家门都不好意思进了？ 我想这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我心中有愧疚。 今天，我在家坐岁，看到思云跟思月两姐妹坐在一起拨花、玩耍，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千错万错都是大哥的错，我只希望二弟你能够原谅大哥，大哥实在是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今天只要你们能够原谅我，就是打我、骂我，我也认了。” 听着方有仁情真意切，长长的一番诉说，姚氏跟方思勤面面相觑，姚氏诧异极了，她没想到，在大年三十晚上，方有仁竟然突然放面子，来跟他们道歉。 方思勤也是诧异极了，不过她的防备心较姚氏要重很多，听着方有仁情真意切的话，她竟然在心底思衬着，他做这些，出于什么目的？ 唯有方有诚，整个人都怔住了，他感动极了，他没想到他大哥大晚上的竟然会来跟他说这些。 看着大哥在自己面前卑微的说着自己的错，他完全生不起气来了，甚至忘了先前为什么生他的气。 他的大哥一向是老实憨厚，他从来都没有反驳过爹娘，他不像他那样敢于反抗，他之前做的事，全是被逼无奈啊。 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他这个老实的大哥不是浪子，他只是一个可怜人。 方有诚伸手握住了方有仁的手，一脸感动的看着他，“大哥，你千万别这样说，弟弟也有错。” “二弟，你真的不生我气了？”方有仁抬起头来，看着方有诚的时候，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大哥，我从来没有生你的气。”方有诚连忙说道。 方有仁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来，他用力的握住方有诚的手，激动的摆动着，“有诚，你能够原谅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又有弟弟了。” 这一刻方有仁开心的像是一个孩子。 “都别说这些了，来，吃东西。”方有诚抓了一把花生在方有仁的手中。 他可不习惯这种感伤的画面，只收起了自己的情绪，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碗，想要喝点什么，没曾想碗却是空的，姚氏知道他的想法，起身，给他们兄弟俩人倒了两碗米酒来。 “多谢弟妹了，弟妹，以前的事情，大哥对不住你，你多多包涵。”方有仁颇有些歉疚的接过黄酒。 方有诚却是拿起酒碗，同他碰碗，“别的都不说了，干了这碗酒。” “好。”方有仁抬头看了方有诚一眼，也拿起酒碗一口饮尽。 接下来，方有仁又同姚氏道歉，姚氏本来就心软，他这样情真意切的放下做大哥的架子同他们道歉，她也很快就原谅了，方有仁又将目光放到了方思勤的身上来，没想到，方才还神采奕奕的方思勤，这会儿已经歪倒在炕上，睡着了。 “我对不起勤勤这孩子啊，我还想要今晚也亲口跟她道个歉的。”方有仁无不遗憾的说道。 “她一个做晚辈的，哪里当得起你一个做大伯的道歉。”姚氏便说了一句，“心意到了就成。” “哎，哎。”方有仁连声点头，那模样，真是绝了。 带演员！ 方思勤在心中说了一声，依然紧闭着眼，装睡。 接下来，方有仁又跟两夫妻说一些歉疚的话，又跟方有诚、姚氏两人说着从前一些愉快的事，直说到快子时了，方有诚提议他该回家去接财神了，他才起身离开。 方思勤本来是装睡的，但是听他一直“叭叭叭”地说话，最后她真睡着了。 直到村中鞭炮声响，她才乍然醒了过来，从炕上坐起，“娘，我睡过头了吗？” “没有。”姚氏在屋里烧茶，“你醒的正好，娘刚刚准备要迎财神呢，你跟你爹去外面折一根‘柴’来。” “好咧。”方思勤从炕上坐起来，跟着方有诚出去了。 第291章 年节 “财到啦。” 随着鞭炮声响，方思勤拿着柴，乐呵呵的跑进来。 她找了个陶罐，将她折的这几根柴插到里面，将它们摆在正屋最显眼的地方。 姚氏跟方有诚拉着她站好，对着堂屋外喃喃念叨着一些什么，之后便将茶水倒在地上，将线香插在墙缝中，任由它袅袅升腾。 “财神已经进屋啦，去睡觉吧。”姚氏说了一句，转身收拾东西。 方思勤今天不想一个人睡，赖着要同姚氏一起睡，姚氏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同意了。 反正今天炕都烧热了，一家人便睡在炕上，方思勤跟姚氏睡在暖和的炕头，方有诚拿着被子，委委屈屈的睡在炕尾。 大年初一，他的妻子就被他的女儿霸占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抱着姚氏软乎乎的身子，炕上又暖和，方思勤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还是被响彻不绝的鞭炮声给催醒了，醒来，姚氏已经在堂屋里忙活起来了，家里原本靠墙的一张八仙桌已经被搬到了屋子正中央，此刻，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一个八格攒盒。 攒盒里面装着他们之前买的年货，有瓜子、花生、红枣、桂圆、果干、糖酥等等各种小零食，攒盒八个格子都放满了，他们家今年准备的年货，算是相当丰盛了。 记忆中还有以往在方家过年的模样，好像也不差，不过那方家的年货虽然也丰盛，但是除了花生瓜子可以吃之外，其他的都只能看不能拿。 今年他们自己家可不一样的了，这些零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放了第一挂鞭炮之后，一家人坐在桌子上，以最饱满的姿态，来迎接这个新年。 姚氏今天穿上了新作的一件绿底红花袄子，下身是一条青色的裙子，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上了一个髻，头上插的是方有诚上次送她的簪子。 方思勤又用丝线，在那簪子上缠上了花，红红绿绿的花簪，配上她这身衣裳，看着十分的喜庆。 本来以方思勤的眼光来看，这衣裳是有几分土气的，但如今她们本来就是身处乡下，不正是要这样穿，才合适嘛。 而且姚氏面容姣好，这大红大绿的衣裳，反而衬得她一张面目比平常更白净了几分，显得十分柔美。 方有诚今天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裳，头发在头顶竖起，用蓝色布条绑住，他身量高大，又有着一张方正的脸，他走路行事都是挺直腰板的，不说话的样子，不露出那一丝憨气来，瞧着还真是有几分气度。 当然，这可能是方思勤看自家爹娘，觉得他们各个是千分好、万分好，在村里那是最美最俊的人物。 姚氏跟方有诚看方思勤，也觉得自家女儿跟年画童子一样有福气。 今天的方思勤也被姚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衣裳是姚氏亲自做的一套红袄子，头上扎着双丫髻，用红绳绑住了，两旁插上她自己做的簪花，那真是美如画了。 经过半年的将养，如今的她，皮肤白净，虽然没到吹弹可破的地步，但是在村中的女孩子中，也算是一骑绝尘了。 眼见她一身红色袄裙，头上扎着双丫髻，脚上一双鹿皮靴，姚氏瞧着玉雪可爱闺女，忍不住在她头上亲了一下，心中真是欢喜极了。 “我家勤勤，在咱这大坪村那绝对是最拔尖的，等再过几年，那媒婆还不把咱家门槛给踏破喽。”姚氏心中满是自豪。 “娘，那到时候让爹做个铁门槛，这样媒婆就踏不破了。”方思勤抬头，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这傻孩子，还不懂这些呢。”姚氏转头冲方有诚说了句。 “不懂好，不懂好。”方有诚咧着嘴，憨笑起来。 方思勤才刚觉得他坐得笔挺有气度，结果他这么一笑，有些憨憨痴痴的，什么气度都没有啦。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方思勤首先给方有诚跟姚氏两人拜年，说了一大堆祝愿的话后，她得到了两个用红纸包着的红封。 接过红包，方思勤在桌子下将红封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用红线串着的五枚铜钱，这就是她今年收到的压岁钱了。 “吃吧。”发了红包后，姚氏将一颗红枣放到了父女两人的手中，嘴中念叨着，“吃个红枣，甜甜蜜蜜过一年。” “再吃个桂圆，圆圆滚滚过一年。”姚氏又拿了桂圆放在两人的手中。 方思勤也从善如流的吃了。 圆圆滚滚过一年，意思是这一年的时间过的快，年轮滚一圈就过了，日子过得轻松简单，才能过得快，这是乡下人最简单最美好的心愿。 吃罢这些，喝了少许米酒，姚氏又端上了早饭，一家人一起吃了，接下来，便该出去拜年了。 因为大坪村的人经过多年的聚居、通婚，村子里的人往上数几代，各个沾亲带故，所以拜年的时候，全村人每户人家都要去。 当然，方思勤一家最先要去的便是方家上房了。 这个拜年也有诸多的门道，比如要方家三房跟四房先来跟方有诚拜年，然后几兄弟一起去方有仁家中，再又一起去方家上房。 然后由方家老四方有贵代表方家人，带着家里的孩子，一起去给村里的人家拜年，按照长幼顺序一家家前往。 往年，方思勤也期待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在大年初一这天，她也会迈着小短腿，跟在大人的身后，去别人家拜年，一是她也想要凑这个热闹，另外则是去到别人家的时候，总也能坐下吃几颗花生，有些大方的人家，还会给块糖。 但是今年，从方家上房回来后，她便没跟着大家去拜年了，与其去别人家拜年，她更喜欢在自己，等着别人来她家拜年，讨个吉利。 她拿着一串钱，打算等会哪个孩子要是来她家给她拜年，她就给他一文钱红包。 一般村里人互相拜年是不会给红包的，方思勤就连去给方老汉拜年，他也没给红包。 不过去给方有仁拜年的时候，他倒是给了红包，而且还是十文钱巨款，这可是让方思勤有些惊住了。 第292章 年节（二） 在这乡下，十文钱真的是巨款了，一般关系亲密的亲戚也就给孩子一文两文钱罢了，家里条件不错的富农给五文也就了不得了，这方有仁给十文，可不是大手笔嘛。 方思勤一开始很纳闷，这方有仁怎么这么大方呢？难道是昨天晚上来自家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他真的开始改变了？ 直到回家，姚氏问方有仁给了她多少钱，她好回礼，方思勤这才明白过来，这方有仁打的好算盘。 他家除去方思月，还有两个孩子，而自家就自己一个，他给多少，这不就是能赚回多少嘛，若不是再给多了，显得太过，又怕风险太大，方思勤怀疑，他都能将整个家产全包了给她了。 方思云跟方思兰两姐妹来方思勤家中拜过年后，便急急的跟上方有贵，去别家拜年了，临走时，方思兰问了句，“思勤，你今年去拜年吗？” “我不去。”方思勤摇头。 “你管人家去不去拜年，人家现在是大小姐了，哪里还用得着去别人家拜年，都是等着别人来给她拜年呢。”方思云在一旁夹枪带棒的说了句。 方思勤就当她是嫉妒自己了，也不跟她计较，只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我是家里的大小姐，难不成你是家里的丫鬟呀？” 方思云听到方思勤的话，心中一窒，还想要说两句扳回来，但方思勤却是同她挥手说了句“好走不送”，不待她说话，就进屋去了。 “你看看她，什么人嘛，气死我了。”方思云自觉地没吵赢，心中十分憋闷。 方思兰却是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快走啦，再拖下去，等会就追不上四叔他们了。” 她可是专门准备了一个小布袋，看到她拿着布袋，但凡一些有眼力见的人家，都会往她布袋里倒些小零食。 当然，这不叫乞讨，这叫接福，就跟给红封是一样的道理。 方思兰急急地要走，方思云却是有些生气，往年她也是非常期待过年的，但今年，她想到方思勤跟个大小姐似的在家，不去拜年，她便也有些不想要去了。 她年岁还要比方思勤大上两岁，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还要为了这点小吃食却跟人家恭好话，她可不愿意了。 “我回去了，你跟他们去吧。”想到这里，她甩开了方思兰的手，往自己家中去了。 “姐姐。”瞧见的方思兰突然就变了脸，方思兰甚至都不能够明白。 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几位叔叔都给了红封，为什么姐姐会不高兴呢？ 她想不明白，见方思云确实是不愿意去拜年，她便也不强求了，自己撒开脚丫子去追方有贵他们了。 今天这个好日子，她可不愿意错过。 “死丫头！”方思云瞧着方思兰这模样，暗骂她没出息，自己气冲冲的回家去了。 等她走后，方思勤将那一串钱拆了，用红线一个一个的穿过去，打了好看的蝴蝶结，作为她的红封。 “思勤，你真舍得拿这么多钱来发红封啊？”瞧见方思勤的举动，姚氏说了句。 “舍得。”方思勤转头看向姚氏，说道：“我小时候去拜年了，特别想要得到红封，我想其他孩子，肯定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我想让他们更加开心一些。” “你呀，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姚氏说着，也走过来，帮方思勤一起绑。 绑了没几个，外面便传来道喜的声音了，姚氏连忙走了出去，脸上也堆满了笑，不多时，屋子里便进来了几个村民，身后跟着一串小萝卜头。 “新年大吉，万事顺遂。”为首的年轻汉子说了一句，其他的小孩们也双手抱拳，囫囵的说着相似的话。 “走，去坐席。”方有诚拿起一串鞭炮，往门口线香上一点，然后往外一扔，便热情的搂着为首那个汉子，让他去坐席。 大家各自坐下，有些家族兄弟子侄多的，都坐不下了，孩子们就只能站着。 方思勤手里拿了一个果盘走了过来，她将果盘放到桌子中间，方有诚知道她的意思，便乐呵呵的招呼这群小萝卜头过来，将果盘里的钱抓起来，每人发了一文，再给每人抓了一块糖，寓意好事成双。 “这当不得、当不得。”大人们看到了连忙说道。 “这就是一个吉利，大年初一，可不兴客气。”方有诚说了句。 为首的大人便让孩子们再跟方有诚恭贺，于是方有诚又听了一肚子的好话。 虽然拜年的时候，大部分人是要将全村人都拜到的，但是凡事也有例外，有些人家在村里人缘不好，如果为人又小气，家里又没有辈分高的长辈在，那么一些村民便不会去他家，会自然而然的略过去，毕竟，大坪村也不算小，就这样一圈恭贺过去，得要半天时间了。 方有诚在村中虽然人缘不算差，但他在村中是晚辈，如果大家去拜了方老汉的年，就是不来他家中，他也不能挑什么理，毕竟他是晚辈，许多出来带队拜年的汉子都是他的同辈，有些甚至比他年长，没必要来给他拜年。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了，在得知去方思勤家，不但有糖吃，还能拿红封后，村中的小孩眼馋的很，就是大人不让，他们也闹着要来给方有诚拜年。 毕竟大家拜年，路上总会遇到，大人们互相恭贺时，小孩们也会问互相的收获，这一问，得知了方思勤家竟然拿红封做节礼，那必须得去啊。 可能大家去别人家拜年，有时候不太亲昵的并不会落座，而是在外面恭贺一下，就离开了，但去方思勤家的人，大家都会寒暄一阵，下来坐席。 如今村中谁家最热闹？ 那自然是方思勤家中了。 姚氏跟方有诚两人的脸都笑僵了，家里准备的鞭炮都有些不够放，其实姚氏准备的鞭炮不算少，原本她还想着到时候鞭炮若是有多，可以拆散了给方思勤玩耍。 结果一看今天这架势，她只得躲在里屋，默默的将一封鞭炮拆成两封，这样可以多接待几波客人。 第293章 年节（三） 方思勤则忙着烧茶水，或者是跟在方有诚身边坐着，一脸腼腆的做个乖巧的散财童子。 忙忙碌碌一上午，直到快吃中饭了，方思勤家的客人这才散去。 “呼，以前老宅也没这么多客人来吧？”估摸着这个点不会有客人了，姚氏累的摊坐在了炕上。 “没有这么多。”方有诚笃定的说道。 “咱家今年可真热闹。”虽然人多，也散去了不少钱，但是姚氏还是高兴。 过年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个热闹么？谁家过年热闹，说明谁家日子过得红火。 “这还是咱家丫头聪明。”方有诚说道，他也爱这个面子，也爱这个红火热闹劲。 “就是我有些脸僵了。”姚氏伸手揉了揉脸，方有诚则是做了几个怪异的面部动作，活动活动了脸上的肌肉。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招呼客人，他也同样有些脸僵。 方思勤在一旁，看到爹娘这么开心，心中也高兴，虽然散去了不少钱，但其实散掉的钱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多，她一串钱甚至还没用完。 这还是后面有些妇人知道方思勤家给小孩子发钱，让大小孩抱着家中不会走路说话的婴儿来要红封的缘故，不然方思勤那一串钱还能剩的更多。 “哎呀。”方思勤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问方有诚，“爹，你说村民们会去找叶大哥拜年吗？” “这个……”没想到方思勤会突然这样问，方有诚想了想，只道：“有些会，有些不会吧。” “我觉得可能没人去他家拜年，毕竟他性子孤僻，一些小孩肯定不愿意去他家。”方思勤便说道。 “这个许是有可能。”方有诚脸色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 “那我得去给叶大哥拜个年啊。”方思勤便说道。 想到他在大过年的日子，准备了席面，但是却没有一人来孤凄，她当即便有些坐不住了。 “爹，娘，我去一趟叶大哥家。”想着，她滑下炕来。 正准备走，她又想着去叶远平家，可不能空手去，便拿了篮子，打开橱柜，装了几样瓜果糖酥，然后又拿了几个自己做的香囊放在篮子里，算是给他的礼物。 “这孩子，心地善良，会关心人。”姚氏瞧着她提着篮子出门，说了句。 “是啊，等你肚里孩子生下来，有个这么好的姐姐，不知道有多幸福。”方有诚伸手去摸姚氏肚子。 姚氏一巴掌拍了过去，“我肚里孩子生下来，我一定要教他对自己姐姐好，若是个男孩，一定告诉他，等他长大了，要让他保护好自己姐姐。” “不需要我家娃娃保护，勤勤是我的女儿嘛，我也会保护她的。”方有诚坐过来，又将手伸了出去。 见姚氏没有再将他的手拿开，他又大着胆子贴过来，将头放到她的肚子上，听肚里孩子的声音。 “我听到他在动了。”忽地，他说道。 “瞎说，孩子才几个月呢，怎么可能会动。”姚氏根本就不动。 “再动、再动。”方有诚却是坚持，还捏着嗓子，做童言稚语，将姚氏逗得咯咯直笑。 却说方思勤，提着篮子来到了叶远平的家门口，见他院子门虚掩着，她先伸手轻轻的敲了两下，没听到声息，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很干净，他们家门口都没什么鞭炮的痕迹，整个院子显得安静极了，方思勤不由得有些担心，只捏紧了篮子，缓缓的往屋里走去，“叶大哥？” “叶大哥？” 她叫了两声，没听到回应，不由得有些担心，只又不请自来的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面倒是摆了一张席面，桌子上也有一些瓜果，可是她并没有瞧见人。 她放下篮子，跑到后院去找了，仍旧是一无所获 “人去哪里了呢？” 方思勤不由得有些焦急，她大声呼喊的他的名字，院子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她不由想到了许多可能。 想着，在这样一个热闹团圆的日子，他们家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他不会是挨不住这样的环境，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吧？ 再一看，罗氏也不见了，她越发的担忧了。 他该不会是有什么抑郁症，所以选择在这个年节，带着罗氏一同上山，跳下山崖，做了那等傻事？ 脑中各种念头纷尘，许久她才冷静下来。 不，他不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他许是带着罗氏出去散心去了。 这个大过年的，她如此胡思乱想，不是咒他嘛。 屋子里面有些冷，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家灶前来，打开锅盖，锅里空空荡荡的。 这会儿已经是饭点了，她想到他回来，看到冷锅冷灶或许会难过，便点了火，打算给他做一顿饭。 他家中的粮食放在哪儿她也知道，她也没想着要经过他允许了，自己打开他家的米缸，舀了米出来，给他煮了饭。 煮饭的时候，她又起身打开他家的碗柜，查看碗柜里的菜肴。 碗柜里面有几碗剩菜，应该是昨晚剩下的，她瞧见其中都是一些鸡鸭等大菜，便将它们都拿了出来，找了个竹撘子，将竹撘子放在锅里，又将这些菜肴放在上面。 然后，她便守在灶火前，一边烧火，一边等他回来。 她心情十分的平静，甚至还点了小灶，给他烧了茶水。 叶远平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屋顶的冒出的烟火气，他还以为他是看错了，等他到了院门前，他便确定了，他家有人来了。 他轻轻的推开院门，一步一步的往屋里走，一颗心竟不受控制的“砰砰”跳个不停。 往日里，即使遇见再可怕的敌人，他这颗心，也没像今日这般，如同鼓槌。 屋子里面果然有人，那人不但不请自来，竟然还躲在他家灶后面生火？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是方思勤却已经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叶大哥？” “你怎么在这里？”叶远平声音低沉沙哑。 “我过来同你拜年，见你没在家，猜想你应该是出去了，想着你回来肯定会饿，便给你做顿饭。”方思勤语气平静。 第294章 我怕你孤凄 叶远平心下情绪自是翻滚，面上却依旧是古井无波，“大过年的，你不在家陪父母，怎么想着来给我做饭了？” “都说了，过来给你拜年嘛，你瞧，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方思勤指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又同他一拱手，“小妹在这儿，祝大哥身体健康，平安顺遂，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看着她一脸巧笑嫣然的模样，叶远平喉头一动，一时竟愣在原地。 半响，他才伸手入怀，掏个荷包来，全部都放在她的手中，开口道：“那我也祝你……健康成长。” “呵呵。” 方思勤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 “你就祝我健康成长？”方思勤偏头看他，亮莹莹的眼睛如同一颗闪烁的黑宝石。 “那再祝你永远快乐。”叶远平便又开口道。 方思勤便也没再为难他了，只又看着自己手心的荷包，道：“叶大哥，这荷包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吧？你就将它作为我的红封？” 她知道他压根就没有给她准备红封，只是她突然来访，他匆匆忙忙，这才将自己的荷包也拿了给她。 方思勤便打开荷包，从里面拿了一个铜板出来，“这个给我就行啦，剩余你自己好好收着。” 说罢，便将荷包还给了他。 “这荷包我留着。”叶远平说着，却是拉过方思勤的手，将里面的钱全部都倒在她的手心，“这些你拿着，给你买糖吃。” “这是新年红封，你不许拒绝。” 方思勤看了一下自己手心，见里面躺着一些碎银馃子，约莫是二三两的样子，便也坦然收下了，“好，那我不拒绝。” 她将银两收入自己的怀里，又将他拉到桌子前坐下，“你回来的正好，这饭也刚刚好了，我就不请自来，在你家吃午饭啦。” 叶远平没有答话，只是转身去看她的动作。 见她纤细的手臂揭开了沉重的锅盖，见她幼嫩的手要去端锅里温着的菜，却被烫的放到嘴边直吹气，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只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我来吧。”他也不怕烫，将里面的菜都端了出来。 “你去坐着，你今天是客人，我本不该让你干活。”叶远平将菜端到桌子上，又拿碗去盛饭。 方思勤见他情绪尚可，并无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沮丧落寞的模样，便也走到桌子上坦然的坐下来了。 “咦，你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这么漂亮的碗筷？”看到他盛饭用的碗，她有些纳闷。 以前他家都是用的普通粗陶碗的，这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还算精致的瓷碗了？ “新买的，不是你说的，新年新气象。”叶远平低头看了她一眼，将碗筷放到她面前。 “哎，这碗的花色跟我家碗好像有点像啊。”方思勤又好奇的说了声。 “这些店家卖的碗应该都差不多吧，我随便买的。”叶远平说道。 其实，他是特地去挑的这种花色。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是想要跟她用同样的碗筷吃饭。 方思勤点点头，低头吃着饭，她家的碗筷都是她挑选的，她能不知道？这花色分明就跟她家的碗筷一样。 不过，应该是巧合吧。 毕竟这时下也不比后世，碗筷花色样式都搞得花里胡哨的，不同的碗式样多变，能做出成千上万种不同的花色款式来。 “对了，叶大哥，你今天去哪里了？”饭吃到一半，方思勤才问了一句。 “我将我娘送到叶大郎家了。”叶远平答了一句。 “啊？”方思勤有些不解，“你不是……” 他不是特地将他娘接来吗？他不是特别孝顺吗？怎么会突然将他娘放到他大哥家中。 “我娘惦记着他们，我平常打猎也照顾不好她，我跟叶大郎谈妥了，每个月给他五百文钱赡养费，以后我娘都跟他们住了。”叶远平平淡的说了句。 “我有点意外，六婆她……”方思勤不是有些意外，而是非常意外。 虽然罗氏有三个儿子，可是她一直以为，罗氏会跟叶远平住一辈子的。 毕竟，她从前听罗氏说自己大儿、二儿是如何欺辱她的，还将她一个人赶到老房子去住，如同对待猪狗一般对待她，怎么她还是心心念念着他们呢？ “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叶大郎、二郎那边还有小孩，她去了，别的不能帮忙，还能帮他们照顾孩子，又有人陪她聊天了，不比跟我在家，整天孤孤凄凄的。” 听着叶远平平淡的说这些，方思勤不禁是有些心疼，只问道：“那叶大哥，你觉得孤凄吗？” “我？”叶远平轻笑了一下，“没有。” “真没有啊？”方思勤认真的看着他，他也回看她的眼，并没有避让，方思勤便笑了起来，“叶大哥，我真佩服你，你是不是经常感念山水，跟大自然对话呀，所以虽然没有人陪你，但因为有山水相伴，所以你从不觉得孤寂。” “不是。”叶远平摇头，“只是习惯了。” “也是，有些人不喜欢交朋友，就跟我一样，我每天忙忙碌碌，也不觉得一个人就怎么样了，但是偶尔也想跟别人说说话。 对了，你若是想要跟谁说说话了，就来我家，我爹人还不错，他肯定会很乐意陪你聊天的。” 方思勤笑着同他说着，又道：“我虽然是个小孩，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你若是有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我会做个很好的情绪收纳者，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将你跟我说的事，对别人吐露半分。” “真的？”叶远平抬头看她，眼神似笑非笑，方思勤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她还是点点头，“真的。” “那我要是跟你说，我不是叶远平呢？”叶远平突然说道。 方思勤一怔，随即笑道：“不是就不是嘛，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永远是你啊。” “你若是不想叫叶远平了，想换名字了，那你将你的新名字告诉我呀？” “呵呵。” 叶远平突然笑了起来，“我跟你说笑呢，我暂时还没有要换一个名字的打算。” 第295章 方婶？！ 方思勤也笑了下，低头将碗中的饭扒干净，吃完，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又问他，“叶大哥，你今天下午有事吗？” “没事。” “没事的话，你下午去我家玩呀。”方思勤便邀请道：“我新学会了一种五子棋，你去了，我们一块玩。” “好。”叶远平点头答应下来。 比起一下午都独自待在院子里，或许去她那待一会儿也不错。 两人吃完饭，一起收拾了碗筷跟桌子，叶远平也准备了一些礼物拿去方思勤家中，临走时，方思勤总觉得叶远平家缺了点什么，便问他，“叶大哥，你昨天晚上接财神了没有？” “没有。”叶远平摇头。 “你真没有接财神啊？”方思勤在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又在他们家转了一圈，折下几根枯树枝，斜斜的立在他家灶台上，“过年要迎财神进门的，这样就好啦，有了这些财，你明年肯定能发达。” 她拍拍手，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走吧。” 做好了这一步，她才让叶远平关了门，去自己家。 方有诚跟姚氏两人瞧见方思勤领着叶远平过来了，虽然有些诧异，但脸上还是堆了满笑。 “叶小哥来了，快进屋坐。” “都是村里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还带什么礼物。” 两夫妻接过他的东西，将他迎进屋里，还给他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 请他坐席之后，姚氏又问，“叶小哥你吃午饭了没有？” “吃过了。”叶远平点点头，方思勤又道：“我也吃过了，在叶大哥家吃的。” “你还好意思说，大年初一跑到别人家吃饭。”姚氏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方思勤咯咯笑，“我没想到那么多规矩，叶大哥叫我吃，我就吃了。” “思勤是我妹妹，她不是别人。”叶远平也在一旁说了句。 “叶小哥你就是人好，惯着她。”姚氏笑着说了句。 “方婶，你以后别叫我叶小哥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叶远平说道。 “哦，好。”姚氏应了声，对于叶远平方嫂这个称呼，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得劲呢？ 好像自己的年龄跟他差不多吧？ 姚氏十六岁嫁给方有诚，十八岁收养方思勤，到今年，她也不过就是二十三而已。 而叶远平呢？他应该是差不多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吧？ 竟然叫她婶！ 她有那么老吗？ 虽然按照辈分来算，村中有些比她年长的还要管她叫婶的人也不是没有，可问题是，方家跟叶家没什么关系啊？ 而且，村里人都管他娘叫六婆，按道理，自己跟她是平辈啊？这怎么也叫不上婶吧？ 腹诽了两句，众人下了席，姚氏又满面笑容的请叶远平进了里屋。 “叶大哥，你快过来坐，这就是我家盘的炕，坐上去可舒服了。”一进屋，方思勤便热情的同叶远平介绍起这个炕来。 “本来六婆若是还跟着你的话，我还想叫你给六婆也盘个炕呢，不过她不在，你一个大男子汉，肯定用不上炕。” 叶远平笑了下，走过去，坐在了炕上，“这炕还真是暖乎。” “是呀，这大冬天的，我每天坐在炕上都不想下来了。”方思勤脱了鞋子，跑到炕里面去了，见姚氏张罗着要给大家端茶倒水，方思勤便拉住了她，“娘，你别忙活，快上来歇息，那些事情让我爹去做。” 说罢，看了方有诚一眼，方有诚连忙点头，“我去做就行，反正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说罢，便给大家倒来茶水，又将果盘里的糖酥瓜果给添满。 然后他才在边上坐下来，一边招呼着叶远平喝茶吃瓜果，一边跟他聊着天。 叶远平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方有诚问他的话，他也一般会回答，这样一问一答，气氛倒也不算冷。 聊了一会儿之后，方思勤提议再拿一张炕桌来，大家一起下下五子棋，她怕叶远平不爱聊天，干坐着无聊。 趁着方有诚从另一个屋里拿炕桌的时候，方思勤跟叶远平说了玩法，然后又画了格子，等方有诚将炕桌拿来，方思勤跟叶远平已经玩了起来。 姚氏坐在方思勤的身后，看着他们玩，方有诚便坐到了叶远平这边，他本来还想要教他玩，结果叶远平却是比他厉害的多，他下起棋子来非常的快，每次方思勤一下，他的棋子随之就落下了。 最后这把竟然是方思勤输了。 方思勤挠着脑袋，“叶大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是你第一次玩吗？” “这个厉害吗？”叶远平也不解了，“这个棋子不是很简单吗？我不让你五子连成线，然后自己想办法连成线不就赢了？” “对，是这样，那我们再玩一把。” 方思勤也有了些许好胜心，先前跟姚氏、方有诚玩她都觉得不过瘾，没有那种棋逢对手的感觉，现在叶远平看着挺厉害的样子，她可要多上点心了。 别看小小的五子棋，好像很简单的样子，其实还是有厉害的玩法，有些人在阻拦你的同时，自己也东一个子、西一个子开始布局了，当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一落子，便已经是成了几条线，你拦了东、拦不住西。 方思勤觉得方有诚跟姚氏两人的棋艺还在第一层，只会横平竖直，只会一味的阻拦，而她已经稍稍会布局了。 可是跟叶远平的玩的时候，她才发现叶远平已经到第三层了。 他的眼光是着眼全局的，第一把可能还是稍有生疏，等到了第二、第三的时候，他便已经熟练起来了，开始不知不觉的给方思勤的布局。 到了后面，方思勤觉得自己回到了跟电脑做对手的时代，绞尽脑汁，将整个棋盘都给下满了，也不过是打个平手而已。 偶尔叶远平稍稍放点水，她能赢一局，便已经是开心不已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短暂，好像不过才下几盘棋，这天就黑了。 方有诚留叶远平吃了晚饭，才让他离去。 第296章 接春牛 大年初二，他们一家人便提着礼物，去到了姚氏娘家，因为隔的近，他们也没在姚家住，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初三、初四在家休息。 初五，方有诚便坐不住了，扛着锄头就要去地里挖土干活。 初六，立春，年节热闹的气氛散去，里长着人将祠堂里的大春牛抬了出来，村民们拿着鞭子抽打着春牛，意为鞭春。 一些妇人们跟小孩也上来抽打几鞭子，据说抽打了这春牛，不但能风调雨顺，还能多福。 一些有眼力见的匠人早早的就捏了不少的小牛，将它烧成了陶牛，到了立春这天，便挨家挨户的上门送牛。 春牛是福牛，不能拒之门外的。 当然，也不能免费要人家的，总也要给两文钱，或者给点粮食，粳米还是杂粮，送春牛的人都乐呵呵的受着，来者不拒。 姚氏也接到一尊小春牛，她开心的摆在了家里的壁柜上。 “再给我一尊吧。”等送春牛的匠人离开后，方思勤却是追上了他，向他再要了一尊。 她想着叶远平家或许没有春牛，她想要将这个送给他。 她给了匠人两文钱，如愿的跟他换回了一尊陶牛，然后跑到了叶远平的家中，“叶大哥，你在家吗？” “在。”叶远平从屋里走了出来。 方思勤将手背在后面，笑盈盈的问他：“刚刚有人来给你送福牛吗？” 叶远平摇头，方思勤便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将陶牛举到他的面前，“我给你送福牛来啦。” “拿着。”她将小牛塞到他的手中，转身跑开了。 现在已经立春了，大地开始复苏，她要忙的事情也多了。 要开始做香囊赚钱了，也要忙着捯饬自己家的院子，她家的后院足足有好几亩地呢，这些地都要重新开垦，种上东西。 从立春这天开始，方有诚就开始忙个不停，天天在地里忙活着，别人家有耕牛，方思勤家里没有，只有靠方有诚拿着锄头刨。 这后院本来是宅基地，是荒地，要将它开垦出来不容易。 方思勤见他太累，提议大部分都用来种果树，方有诚自然是没有意见，可是种果树也要挖坑，而且，还是得挖出几分地用来种青菜。 所以每天还是很忙，姚氏虽然怀着身子，但也还是出来帮忙，她拿着小锄头，又重新刨了一遍方有诚开垦过的地，用小锄头，将那些大土块，一块一块的敲成碎片，又提了粪水来浇地。 她对这个家倾注了全部的情感，对土地充满了热爱，因为他们的辛劳，方思勤知道了什么叫做精耕细作。 她也放下针线毛笔，走出来，跟她一起帮忙。 作为一个农家女，天天在家做香囊算什么事？她喜欢体验不同的事情。 而且跟着姚氏一起忙活，虽然很累，但她却觉得很快乐。 忙活着，忙活着，天渐渐暖了起来，集市开始热闹起来了。 方思勤要做的事情更加多了。 时不时便去到集市，跟方有诚去选果树苗。 桃李、杏子、梅子、梨子、橘子，还有葡萄，她贪心的都想要。 她家要的果树苗不是少数，去一趟集市还买不到那么多，方思勤挑中了一个卖果苗的农人，想要跟着他去家里买。 他倒是愿意，但是他家跟方思勤家完全是不同的方向，从集市去他家，骑小毛驴得骑个把时辰，方思勤只能放弃了，约定了下次再让他送来。 这卖果苗的农人却是一个心灵的人，见方思勤诚心想要，便问道：“小姑娘，你家在什么地方？你若是真需要，明儿个我就给你送来。” 这果苗并不是特别好卖，有些人家自己用种子慢慢培育，舍不得花钱买他这个现成的，难得遇到一个大主顾，他可不想错过。 口头上约定的下次，那都是假的，还是早些卖了，拿到钱靠谱。 “我家在大坪村，跟你们那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方思勤便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要多少，我明天就给你送来。”这苗农连忙说道。 “我要还要大概一百株左右，各种果苗我都要，但是要好的，你若是给那些歪瓜裂枣给我，我可是不收的。”方思勤便说道。 她家院子一共八亩地，八亩地面积有几千平米了，按照周长，在院子周围每隔八米摘一株，也得要几十株果树了，还有些土地实在是贫瘠，她专门留出来种成果林，这些地方也能种不少果树。 除了专门留出来种果树的地方外，为了隔开土地，有些地方也得种果树。 比如说用果树隔开茅房，比如在牛棚旁边栽两颗果树，方思勤还想要再院子中间种两棵梨树，还有鸡圈、猪圈旁边，这些有臭味的地方，她都想要种上果树将它们隔开来。 她家后院还挖了一口池塘，在池塘旁边种两株水蜜桃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另外，她还想要在她家院子外的空地上也种上几株果树，省的到时候有些小孩嘴馋了，想要偷偷溜进来偷她们家的果子吃，她种几株在她家院子外面，等树长大了，到时候谁想吃谁去摘就是。 况且，这些果树种了也不一定就全能活了，还会死掉一些，这样算起来，她就是再买一百株，也不一定就够了。 “你放心，我这人最是实诚了，你将你家地址留给我，我明日给你送来，若是不好，你尽管不付钱便是。”这苗农连忙说道。 “那行。”方思勤点点头，又问道：“给你多少定金合适？” “不用定金，你今天买了我这么多果树，我相信你们。”卖果苗的农人露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来。 方思勤并无异议，方有诚见方思勤已经跟着果农谈好了，便跟这果苗农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跟他说了大坪村该怎么走。 不消他说，这果苗农经常在附近村子行走的，也听说过大坪村，他只需要知道方有诚的名字，便够了，到时候去到大坪村，再问别人便是。 第297章 买果苗 这果苗五文钱一株，方思勤今天在他这摊位上挑了二十株，剩余的就等他明天送过来了。 买了果苗回去后，两父女又忙着种果树，今天买的果树苗除了几株梨树外，便都是桃树跟李树，方思勤回去后，将梨树种在了前院，李树跟桃树她则是种在了后院。 其他的果树，种个几株够吃就行了，她想要种很多的桃树跟梅树，她想要一片桃林，这样到了春天桃花开的时候，粉瓣纷飞，落英缤纷，岂不美哉。 她还想要一片梅林，等到冬天万花枯萎的时候，还有梅花香飘四溢，另外则是，梅子二三月便能摘下了泡酒了，到了春末便成熟了，到时候别的果树才刚开花，她却有梅子吃了。 春天吃梅子，夏、秋吃橘子、桃李，冬天有晚橘、柚子、橙子，还有冬桃，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想想就美滋滋。 但是十年树木，这二指宽的果树种植下去，还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长大开花，方思勤是个贪心鬼，她巴不得这些果树一天就可以开花结果了。 当然了，她又没有仙法，不能让树木一天之内就生根发芽。 但是，她却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树木在一两年之内就开花结果了。 那就是移栽。 移栽已经结过果的果树来。 她也没有特别的贪心，她就是想在庭前移栽一棵梨树来，再在旁边打一个秋千架子，等以后梨树扎根深了，开花了，亭亭如盖了，她就可以在树下打秋千了。 否则，等她亲手种的这些树苗成长起来，她都已经长大了，说不定已经嫁人了。 未来怎么样，她不知道，所以，她现在就要满足。 晚间吃罢饭后，窝在炕上休息的方思勤就开始同姚氏撒娇了。 “娘，这果树种下去了，得几年才能吃上果子啊？”她伸手摸着姚氏的肚子，“等弟弟妹妹生出来的时候，我能吃上吗？” “傻孩子，哪里有那么快，这果苗还这么小，想要吃到果子，怕还要等好几年吧。”姚氏也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得等他们会跑了才可以。” “啊，还要那么久啊，那我今年就想要吃到。”方思勤看向姚氏，“娘，你有办法做到吗？” 姚氏摇摇头，“娘可不会使仙法，不过你到时候想吃了，娘可以去集镇上买来给你吃。” “我要吃自家果树上长的。”方思勤又挪移到方有诚的身边来，“爹，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爹也没有。”方有诚摇头。 “爹，这果苗需要慢慢成长，那你直接给我种一片大果树不就成了？”方思勤同方有诚撒娇道：“爹，你就给我种一片大果树嘛。” “人家种的果树都已经开始结果了，哪里舍得卖。”方有诚听着方思勤的童言稚语，摇摇头，“而且我从未听说过，有人种大果树的，都是种树苗。” “这孩子，就是会想。”姚氏也在一旁说道。 “娘，我不是异想天开，您就给我试试好不好？”方思勤说道：“我给钱，我有压岁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家里的钱大都是你赚的，你想要买什么，娘难道还会拦着你不成？”姚氏看向方思勤，微微摇头，“只是老话说的好，人挪活，树挪死，这大树挪不得。” “那我是个有福气的小仙女，我挪得树肯定能活，您给我找一棵大树，让我试试好不好？”方思勤看着方有诚跟姚氏，双手合十，湿漉漉的眼睛如同一只无辜的小鹿，“拜托了，拜托了。” “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就试试吧，反正到时候移栽的树苗若是死了，你可别哭鼻子。” 姚氏可受不了她撒娇了，便看向一旁的方有诚，“有诚，你明天去帮她寻摸一棵‘大’果树来吧，我听说隔壁村好像有户人家果树多。” “行，那我明天就去给我们勤勤买棵‘大’果树来。”方有诚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夫妻都很促狭的在“大”字上加重了音量。 “我要梨树，爹，你找好后，我要亲自去看着他们挪回来。”方思勤便说道。 “行，都依你。”方有诚点头。 方有诚做事还是值得信赖的，虽然嘴上说着梨树不好找，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去给方思勤找果树去了，等到早上吃饭的时候，方有诚已经回来了。 “爹，怎么样？”方思勤连忙迎了出去，请他进屋坐下，又连忙给他端茶倒水。 “瞧我家勤勤今天这么殷勤。”姚氏端了饭食过来，方思勤连忙过来摆碗筷，姚氏便坐下来，看向方有诚，“快别跟她卖关子了，她可是个急性子。” “找好了，张家沟张富贵家，十年的老梨树。”方有诚喝了一口水，言简意赅的说道。 方思勤听了美滋滋的，“十年，那树肯定很大了。” “那可不是，人家还舍不得卖呐，你知道买这棵果树要花多少钱吗？”方有诚又问道。 “多少钱？”方思勤便问。 方有诚举起两根手指头来，“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姚氏听了也惊骇了一下，“这么贵啊，再加上二两都能娶上一个媳妇了。” “那可不是。”方有诚说道：“我原先是想要去张五爷家买的，他家有果林，可是他家种的梨树都是一些小砂梨，树木不是特别高大，我想你肯定不喜欢，我后来便问到了张富贵这家。” “张富贵家这棵梨树是他女儿出生的时候摘下的，他家女儿跟你一样大，他原想着等女儿出嫁了，砍了这树，给他女儿做家具，后来我要买，他还舍不得。” 方有诚一边喝粥，一边说道：“不过他家这棵树生的是真的好，他家这棵梨树是我们本地的大黄梨，枝干很粗，长的又高又直，那枝桠张开着，将他家院子前头都快盖满了，虽然现在才刚刚冒出芽，但我看了，也喜欢。” “那二两银子，你也同意买了？” 姚氏还是有些舍不得，天哪，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舍得花二两银子买棵树回来。 第298章 大梨树 “哎，这不是我们女儿喜欢嘛，不过我还没定下来，只跟他说了，下午再去看。” 方有诚说罢便看向方思勤，“勤勤，你下午要不要跟爹去他家看看？” “要。”方思勤连连点头，“若是合适，我就要这棵。” 姚氏说道：“你都还没去看，就想要了？” “听我爹这么一说，我都巴不得它生长在我们院子里了。”方思勤笑道。 别说下午去看了，她现在就等不及了，吃了早饭，就拉着方有诚要去看这棵树。 张家沟离大坪村不远，比大坪村还要稍微靠山一些，他们村子的人大都是姓张，因而得名张家沟。 去到张富贵的家中，张富贵已经出去干活去了，只剩张富贵的婆娘在家，听闻方有诚父女是来看果树的，她招待的很是殷勤，请两人进屋坐下，又让自己女儿去叫张富贵回来。 她家这个女儿瘦瘦小小的，看着比方思勤还要矮了一个头，当然，这也是因为去年下半年，方思勤长了不少个头的原因，不然之前的她，估摸着也是跟她差不多高大。 “方二哥，这就是你家姑娘啊，听说跟我家丫头一样大，长得可比我家丫头漂亮多了。”张富贵婆娘说了句。 “哪有。”方有诚摆摆手，脸上带着谦虚的笑。 他平常在家也不觉得方思勤有什么特殊的，这会儿，将她带出来跟别家丫头一比，顿时觉得她漂亮极了，身上又有种说不上的来的气质在，让他顿觉面上有光，心中自豪极了。 毕竟他是男人，跟一个妇人在屋内闲话太久也不好，所以稍微聊了两句后，他便喝了杯中茶，带着方思勤去院中看树去了。 其实一进门，方思勤就看到了这棵大梨树了，真的是很不错，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好，不过是现在还是早春，树木才刚刚发芽，若是再过半个月，肯定是绿叶如茵，亭亭如盖吧。 “这树二两银子是真不贵，且不提它这木料能值多少钱，就说它每年结的果，都能摘好几担，村里人谁不说我家这梨树长的好？” 张富贵婆娘瞧见方思勤两父女抬头看这梨树，从旁说道。 方思勤点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这是一棵好梨树，她也很想要，但毕竟现在是要做生意了，她若是表现的特别想要，指不定别人就不太想卖了。 方有诚也只是点点头，他骨子还是有些大男子气概的，不想跟妇人多动嘴舌，打算等张富贵回来了，直接跟他说。 当然，这也是说明了他这个人正派，别的女人他会自动保持距离，他一向觉得男人就该跟男人说话，女人的事情，便交给家中的女人去说，他一个男的，若跟妇人过多饶舌，实在不妥。 等了一会儿，张富贵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身量要比方有诚矮上许多，因为常年在外劳作，他微微有些驼背，一张黑黄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不少皱纹。 “方老弟来了，快进屋坐，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所以出去锄地去了。”张富贵将锄头一放，同方有诚说道。 “不了，刚才喝了茶水。”方有诚说道，“我们先说事，你这株梨树，打不打算卖啊？” “哎呀，说真的，这梨树我是真舍不得卖。”张富贵刚说了一句，方有诚便道：“我这人你知道的，实诚，也不爱夺人所好，你若是实在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方老弟，你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嘛。”张富贵杵着锄头，说道：“这梨树我是舍不得卖，但我并不是说不卖，哎，人生嘛，总有许多的取舍。” 他叹息一声，倒是有些像个哲学家了。 “价钱我也跟你说了，就二两银子。”他抬起头来，说道：“你若是愿意，这梨树就是你的。” “价格确实有些高，我也是真心诚意想要，这样吧，你叫人把这棵梨树挖了送到我家去，我就二两银子买了如何？”方有诚说道。 “嗐，别说是挖了送你家了，就是再给你种上也无妨，只是到时候若是不得活，那可别怪我。”张富贵说完，看着方有诚。 “可以。”方有诚点点头，张富贵一棵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去村中叫几个兄弟来挖树。” “可以，但是你得按照我们的要求挖。”方思勤便在一旁说道。 “放心，你们是主顾，都听你们的。”张富贵咧开嘴，许是因为生意做成了，他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他出去叫人了，不一会儿，便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进来。 除了这些来帮忙的汉子之外，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串村民，都是听说张富贵家一棵老梨树竟然卖了二两银子，赶过来看热闹。 “天哪，他们家这是种的什么仙树啊，竟然能卖二两银子。” “一棵卖二两，十棵那不就是有二十两？嘶，我的天哪。” “早知道，我之前也种几棵果树了。” 周围的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投向了张富贵，张富贵志得意满。 什么舍不得卖树啊，什么给女儿的嫁妆树，看他这模样，这分明就是他的发财树。 有些村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要张富贵请吃饭，张富贵也含笑点头答应，卖一棵树能赚二两银子，这在乡下，的确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大好事。 当然，大家除了羡慕张富贵的，也有说方有诚傻的。 “竟然花钱买一棵树回去，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吧。” “那人家钱多呗，听说这方有诚去年走了运，明明是去服徭役，结果被城里的官老爷看中了，发了一大笔财，年底还回家盖了个大宅子。” “难怪了，二两银子买一棵树的举动他也做的出来。” 对于这些议论，方有诚心中也不由得失笑，他啥时候走运了，他去年是在外面是倒了半年霉好吧。 没理会这些人谈论，方思勤已经指挥着人爬上树，将一些多余的枝桠给砍了。 第299章 移栽 看着满地皆是梨木的残肢断臂，方思勤是真心舍不得，这棵树生的多漂亮啊，就这么将这些枝桠砍了，以后它还能这般亭亭如盖吗？ 天灵灵、地灵灵，希望自己真是福运小仙女吧。 不然，这棵树运回去，能不能被她养活，也还不一定。 砍伐完树木，方思勤又指挥人挖起这树根来，她要求根要挖得深，尽量别伤害了这树木的根茎，这乃是二两银子的大买卖，张富贵也怕出岔子，只小心翼翼的指挥着村民挖树根。 宁愿将他院子挖深点，他也怕伤害了这树根，方有诚不肯付钱。 最后，两个大汉合抱这这棵树，另外几个汉子又挖了许久，才连着硕大的树根，将这树挖了起来。 当然，免不了还是要伤害不少树根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情况比方思勤想象中的已经好很多了。 接下来，张富贵又让他同堂的几个兄弟，直接将这树背到方思勤家中去了。 这棵带根的树，从张家沟的过，引得议论连连，从大坪村过，更是惹了不少口舌。 不少人听说方有诚花二两银子买了这棵梨树，更是惊得跌了下巴。 “你们父女俩还真将这树买回来了？”瞧见他们抬着一棵大树进来，姚氏也很是吃惊。 “买回来了。”方有诚走向前来，指挥他们将这棵梨树放下。 “方兄弟，这树我可给你送来了，这钱？”张富贵走向前来。 “放心，早给你准备好了。”方有诚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来，递给张富贵。 张富贵接过银钱，喜不自禁，又用牙咬了两下，见到上面留下的痕迹，他高兴的将钱收入到怀里，“谢谢老兄弟照顾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先喝杯茶再说。”方有诚便招呼道。 “不用不用，我们还有事，就不麻烦了。”张富贵挥挥手，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走了。 趁着方有诚没有反应过来，赶紧走，不然他要留他们下来挖坑种树了。 张富贵心中还是有点小算计的，这挖坑种树多费力啊，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回家去自己地里忙活。 拿着钱从方家离开，张富贵心中美滋滋。 回去请帮忙的兄弟们吃顿饭，今天相当于是白得了二两银子。 在他看来，当初他摘种这梨树，可是没费一分钱，这梨苗也是找朋友要来的。 这梨子又不值钱，到了秋天，梨子成熟的时候，集市上才一文钱一斤，他家这棵梨树上结的梨子多，拿去集上也也卖不了多少，大部分只能拿去送人，有些甚至烂掉了，还不如卖掉拿钱来的划算。 至于给女儿以后打嫁妆的木料，他上山砍就是，山上大树多得是，只要他用心去寻，总也能找到好木料。 反正，今天得了钱，他心中美得很。 “这树该怎么办呢？”等他们离开后，姚氏看着院子里的梨树，问了句。 “挖个大坑，将它栽上。”方思勤说着，总算是想起了一些什么来，“对了，爹，之前那张叔叔不是说帮我们种上吗，他怎么就走了？” “他就是随口说说，咱们还是自己种吧。”方有诚说道，其实他刚刚不是没想起来，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留他们了，想想人家只是卖树给他们，没义务给他们种。 “当家的，思勤，这树真能种活吗？”姚氏倒是也无所谓谁种，她只是很怀疑这树能不能种活。 “肯定可以的，我们好生伺弄它，肯定能将它种活。”方思勤其实也不确定，不过若是连她都没有自信了，那这树就真的难种活了。 接下来，一家三口便在院子稍微偏左的地方刨坑，这梨树便种在方思勤的卧室门前，这样以后她若是打开门，站在阁楼上，就能看到这株“枝繁叶茂”的梨树了。 当然，前提是它能活。 这梨树大，刨得坑也深，没刨两下，方思勤就累的气喘吁吁，这土可真硬，要刨个坑不容易，她随口说了句，“难怪张叔叔要走，这挖坑可真不容易。” “你们都去休息，我来就行。”方有诚见状便说道，他挺不好意思的。 “都别做了，先吃饭。”姚氏开口说道，她现在有了身子，干了一会儿，也是累得很。 “吃饭吃饭。”虽然急着将这树栽下去，但方思勤决定还是先将饭吃饱。 洗了把手，将脏水泼在树根上，方思勤端着盆，正打算回屋吃饭，门外却是传来了声音，“请问这是方有诚的家中吗？” “谁呀？”方思勤应了声，门外一个汉子赶着驴车进来了。 “大叔，你来啦，快请进。”瞧见这汉子，方思勤脸上露出笑来，原来这人便是昨天跟她约好，要给她送树苗来的苗农，她一边去门口领他进来，一边扭头叫了声，“爹，卖树苗的人来啦。” 方有诚听见声音便走了出来，见到这汉子，热情的问候了他两句，便道：“你还没吃饭吧？来的正好，内人刚刚做了饭。” “不用不用，我带了干粮。”汉子从怀里掏出两块饼来。 “来者是客，都到家了，我还能让你吃干粮？”方有诚说了句，便拉着这汉子去吃饭。 乡下人家最是热情好客，汉子半推半就之间，也到桌子上坐了下来。 姚氏给他盛了饭，几人便坐下来边吃边聊，闲谈间，众人知道了这汉子是葛家村的，就叫葛木，家里种着不少的果树，年年都培育一些果苗出来卖。 吃完饭，葛木喝着粗茶，羡慕的朝方有诚伸出大拇指来，“你家这院子弄的真客气，我一问你名字，你们村是人人都知道人，体面。” “哪里哪里。”方有诚连连摆手，自觉受之有愧。 “我是说真的，我先前还以为你家买这么多果苗是要种一片果林，没想到竟然都是栽自家院子里。”葛木说道。 “嗐，那还不都是一样，我倒是想要买一块地用来种果树，只是手中银钱不足。”方有诚一摊手，说道：“只有在宅基地上下功夫了，这地便宜。” 第300章 养小狗 “这地便宜是便宜，可是也不肥沃，要种点东西也要好生伺弄。”葛木说道。 “是这样，所以我只能先买点果树种着。”方有诚答道。 “买果树是种很不错的做法，种下去，都不用怎么管，过几年，就能吃上水果了，比种什么都划算。” 葛木说着，站起身来，带方有诚去看他带来的那些树苗，“这都是上等的树苗，我都是给你选的最好的。” “谢了，劳你大老远的过来一趟。”方有诚说着，又要准备散财了。 方思勤则是说道：“葛叔叔，这些果苗我有些不太认识，你能跟我讲讲吗？等我们栽下去后，我们该怎么照顾它？” 虽然这时下的人淳朴，但她还是决定先看看果苗到底如何。 葛木听到她的话，便将这些果苗从驴车上搬下来，同方思勤一一讲解着。 方思勤一边听着，一边查看着这些果苗，见它们虽然不过才一指粗细，但一株株都是生机勃勃的，的确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谢谢葛叔叔了，我懂了。”等他大致讲了一遍后，方思勤也将这些果苗大致查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然后才示意方有诚给钱。 等收了钱，葛木心下石头才算是落了地，总算是有心情看方思勤家院子里这株梨树了，“你们这梨树是从别处移来的？” “对，今天刚买来的，正打算给种上。”方有诚实诚的说道。 “方兄弟有想法。”虽然他也觉得方有诚有些异想天开，但嘴上却是赞扬了一句。 “也就是瞎搞，孩子喜欢。”方有诚笑着说了句，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葛木又憨笑着点头，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姚氏看着满院子的树苗，有些头疼，“事都赶一块去了，这么多的树，我们该种多久啊？” “慢慢种便是，反正咱们家也不急着地里的活。”方有诚心态倒是很好。 他不怕做事，不给他做事他才觉得不安心呢。 下午，方有诚继续刨坑种大树，方思勤则是在一旁帮忙，至于那些小树苗，她将它们放到后院的沟渠里，打算留待明天再种。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做这样的活？” 正跟着家人一起挖坑种树，叶远平却是突然过来了。 方思勤抬起手背擦了一下汗，三两点调皮的泥土便跳到了她的脸上，“叶大哥，你怎么来了？” 叶远平走过去，抬起衣袖给她擦了一下脸，才道：“有人要送我两条小狗，我过来问你要不要。” “我正想要养条狗看家呢，你的狗在那里啊？”方思勤听到狗，眼睛一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叶远平嘴角微微上扬，冲门外说了句，“进来吧。” 便见到一个黑瘦的少年抱着两条小狗进来了。 “是你啊。”对于这黑瘦的少年，方思勤可是眼熟呢，去年她还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 瞧见方思勤，这少年也是怒从心起，而后想到他如今所在的地方，心中又有些难为情，只扭过头去。 “罢了，本姑娘不跟你计较了，进来吧。”方思勤大方的说了句，转身进了屋，随便从堂屋拉了两条凳子请他们坐下，然后洗了手，给他们倒了两杯凉水来。 这里的水质很好，没什么喝开水的人，方思勤也入乡随俗，除了冬天烧热水喝之外，她平常要么喝茶，要么也是直接打开水缸喝凉水。 家里的井水，有种甜甜的味道，她自己拿着瓜勺喝了一瓢，然后便让这黑瘦少年将狗递过来给她看。 方思勤轻抚着这两只小黄狗的头，它们毛绒绒的手感，让她觉得甚是舒服，便抬头问道：“这狗还挺可爱的，多大了？” “刚满月。”黑瘦少年答道。 方思勤点点头，又翻过来看这狗，“咦，刚好是一公一母。” 瞧见她的举动，黑瘦少年耳根子有些红了，“我特地挑好了来的。” “你怎么会认得我叶大哥啊？”方思勤便问了他一句。 “叶大哥救了我的命。”黑瘦少年便答道。 “是我叶大哥，你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你跟他很熟吗？”方思勤白了他一眼。 叶远平听她这样说，莫名觉得心中欢喜，便解释道：“我前几天上山打猎，看到他被黑熊追，顺手拉了他一把，他说要报答我，便给我送了这两只小狗来。”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又看向黑瘦少年，老气横秋的说道：“你说你一个孩子，跑深山老林去做什么？若不是碰到了我叶大哥，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你尽说他，自己还不是一样。”叶远平伸手轻点了她额头一下。 “叶大哥，我都很久没去山上了，你看到的，我最近都忙的脚不沾地了。”方思勤说道。 最近她是真的太忙了，每天东忙忙、西转转，感觉也没做什么，一天就过得飞快。 “不是跟你说了，有事叫我吗？”叶远平便说了一句。 方思勤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忙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尽是一些芝麻小事，拿好意思去麻烦你。” “你要这样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叶远平沉下脸来，“你把我当外人。” “哎呀，我真没有，我下次要去山上了再叫你。”方思勤便说道。 她还寻思着要去山上挖些金银花来栽自己院子里呢，而且春天来了，她也想要去山上摘点野菜、野花，挖点药材什么的。 “你外面这棵大梨树哪里来的？”叶远平便问道。 “我知道，她家从我们村张富贵家买来的。”一旁的黑瘦少年说道：“这事我们村里都传遍了，说她家钱多了没处花，我也正想去哪里找些树木来卖给她。” “呵呵。”方思勤知道他肯定也是在嘲讽自己的，只冷笑一声，“我喜欢买不行吗？那就人就会乱嚼舌根。” “对，千金难买我愿意，小妹你想买什么都可以。”叶远平点点头，道：“我现在去帮你将它种上。” “嘻嘻，我就知道叶大哥你会支持我。”方思勤开心起来，又道：“我先去给这两只小狗做个窝。” 第301章 张耀宗 “去吧。”叶远平应了声，转头出去挖坑去了。 这树根茎很深，要挖的坑很大，但是叶远平的力气是真大，有了他的加入，效率都提升了不止一倍，没一会儿，这坑便挖好了。 “没想到叶兄弟也是一把做农活的好手啊。”方有诚说道。 “方叔，你叫我名字就行。”叶远平说了句。 他也不知道为何，他明明跟他们夫妻俩说了好几遍，为什么他们还是要管他叫兄弟？ “好好好，你是思勤大哥，那我们以后就叫你小叶。”方有诚笑了起来，他见叶远平是认真拿方思勤当妹妹，也决定认他这个大侄子。 “对了，这位是？”方有诚又看向那黑瘦少年。 “我叫张耀宗，别人都管我叫耗子，我现在是叶大哥的徒弟。”黑瘦少年连忙答道。 “小叶你都有徒弟了？”方有诚一脸惊诧。 “不是，他不是我徒弟。”叶远平冷着脸答了句。 黑瘦少年站在他旁边，并没有反驳，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想要当他的徒弟。 “我知道，耀宗你是想要跟小叶学习打猎吧？”方有诚便说道。 张耀宗不说话，方有诚便笑道：“人家小叶还年轻，怎么会将打猎这技术教给你，你要拜师，得找个三四十岁的壮年汉子，最好还要自己儿子不想接他班的。” 张耀宗抿了抿嘴，一脸倔强。 那边，方思勤已经给两只小奶狗做好窝了，她开心的跑出来，瞧见他们将坑都挖好了，就更加开心了。 “哇，你们真厉害，这么快，就将树坑挖好了，这下，我总算是可以种树了。” 方思勤说罢，便跑到一旁，用水兑了些石灰水，倒在在树坑里，这生石灰，是他们家盖房子剩下来的，据说石灰水可以杀虫，反正方思勤也是瞎弄。 “接下来就直接种下去？”方有诚问道。 方思勤点点头，“嗯，种吧。” 方有诚便叫上叶远平、张耀宗一起将这树扶到了树坑里，方思勤又跳下坑给它舒展了一下根脉，然后又从沟渠里弄了一些臭水来倒在坑里，另外又从灶里弄了些草木灰，全倒在这坑里，作为这大树的肥料了。 接下来，方有诚三人固定树，方思勤跟姚氏则是将挖出来的土推回到坑里去。 推好土后，方思勤在上面又蹦又跳的将土踩紧实了，方有诚三人放开手，看着这棵梨树，“勤勤，这样能行吗？”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方思勤这会儿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过我会尽全力将它种活的，毕竟二两银子哪。” 接下来，她又方有诚帮忙钉一个固定这梨树的架子，自己则是带着叶远平两人去后院帮她种其他的树去了。 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嘛。 有了他们的帮忙，再加上方思勤一家人，他们总算是在天黑前，将这些树苗全部都种下去了。 看着这些小树苗，再看着院子里面，那用架子支撑着的大梨树，方思勤脸上露出笑来。 哎呀，再过一段时间，她这个院子，定然是勃勃生机吧。 真好。 晚间，姚氏留叶远平跟张耀宗两人下来吃饭。 方思勤听说了张耀宗想要跟叶远平学打猎的事情，便道：“你这个小身板，还是别跟我叶大哥学打猎了，跟着我吧，跟着我赚大钱。” “跟着你能赚什么大钱？”张耀宗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他觉得方思勤就是在拿她取乐，这个贼女子，在家人跟叶大哥面前装作一副温良的样子，其实，可吓人了。 “那你能做什么？”方思勤便问道，“我有很多种赚大钱的方法，只是以你的能力，一样都做不了。” “我就是知道你是拿我打趣。”张耀宗将头扭到了一旁去。 方思勤便道：“我没有打趣你，你跟着我，或许一时之间赚不了大钱，但是你只要听我的话，我肯定饿不着你，你来我家帮忙打短工也行，总比你巴着我叶大哥好，因为你再怎么巴着他，他都不会理你的。” 张耀宗有些生气，看向叶远平，叶远平淡然出声，“我不需要徒弟，也不需要你报答。” 张耀宗气馁，想到家中的妹妹，心中有些动摇了，只问方思勤：“我能帮你做什么？你家也不需要人。” “谁说我家不需要人？你来可以帮我给这些树苗浇水啊，平常给我们家喂喂家畜什么的。” 张耀宗便道：“你们家根本就没养家畜。”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也是因为我家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我下个集市就去买家畜，到时候你可以来帮我忙。”方思勤便说道。 她家院子太大了，平常做家务都是一件难事，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 姚氏跟方有诚其实听说过张耀宗，他是张家沟的孤儿，平常就带着他妹妹生活，饥一餐饱一餐的，在附近几个村的名声也不太好。 姚氏今天见他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人也挺勤快的，想要帮帮他，所以才借方思勤的口跟他说这些。 毕竟按照他们家今年的计划，他们家接下来是要养猪养鸡养鸭的，还要养几头小羊，等有钱了还要买牛，就这些家畜，就要伺候个大半天了。 现在果苗刚种下去，也得每天浇浇水，再加上做家务，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们母女俩人，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姚氏便想着请这张耀宗来，有着他的帮忙，自己女儿也能够轻松点。 “叔叔婶婶，你们同意请我吗？”张耀宗便看向方有诚跟姚氏，“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名声吧？” “听说过。”方有诚应了声，“我听说你一直带着自己的妹妹，是个好孩子。” “传言怕不是这样吧。”张耀宗说道：“他们都说我偷鸡摸狗，不是个好人。” “你目前的确不是个好人。”方思勤从旁说道：“但你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知恩图报，我希望你来了我家后，能在我们一家人的影响下，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第302章 张耀宗（二） “咳咳。”听到方思勤这般自夸，方有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愿意来你们家做事。”得到方有诚夫妇的点头，张耀宗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错过了他们家，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收他当长工的主顾。 “我都还没说我给你多少工钱呢，你就答应来我们家做事了？”方思勤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便说道。 “随便你给多少，只要你能给我一顿饭吃，再给我一些米粮让我养妹妹就成。”张耀宗答道。 “那行，我家包吃包住，我再额外给你十文钱一天吧。”方思勤便说道。 她之前给红玉就是这个工钱，给张耀宗也是如此，这些钱足够养活一个小女孩了。 “行。”张耀宗点点头，很是平静的样子。 这乡下也不兴签契约什么的，口头约定后，张耀宗便回去了。 借着昏黄的月色回到家，看到门口正在门口等待他的瘦弱女孩，张耀宗脸上露出了笑来，“丫丫，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张丫丫点点头。 她是张耀宗的妹妹，今年不过才八岁，个子很瘦小，因为营养不良，头发很是枯黄，但她瘦小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的大。 往日里，张耀宗都不太敢面对这双眼睛，他怕辜负了她，他觉得对不起她，怕他不能往家里带回足够的粮食来，怕饿着了她。 然而今天，他不怕了。 “丫丫，以后你别站在门口等我了，小心冻病了。”张耀宗牵着张丫丫的手进了屋，因为站在门口等久了，她一双小手冰冰凉凉的。 “不会的。” 张丫丫答了句，挣脱他的手，跑进了屋子，从屋角的小灶上拿起一个瓦罐来，“哥哥，我给你留了粥。” 她将瓦罐捧过来，张耀宗没有接，却是伸手揉揉她的头，说道：“哥哥吃过了，这些你吃吧。” “哥哥，你真的吃过了？”张丫丫偏头问他。 张耀宗点点头，“真吃过了。” 张丫丫便打开瓦罐，自己吃了起来。 瓦罐里，更多的是一些野菜，只有少许粗粮的样子，至于粳米，那就更加少了，几乎看不到米的痕迹，但张丫丫还是吃的很开心。 “哥哥，你之前说你要跟一个很厉害的人拜师学打猎，他答应了吗？”张丫丫一边吃，一边同他说道。 “他没答应。”张耀宗说道。 “那……”张丫丫有些沮丧，随即甜甜的说道：“那他不答应就算了，哥哥你这么厉害，不用他教，自己也能学会的。” “虽然他没答应，不过大哥找到了另外的事做。”张耀宗却是同她说道，黑瘦的小脸上也露出丝丝笑来，“是一家很好的主顾，包吃，每天还给我十文钱。” “真的吗？这么好？”听到这个消息，张丫丫也很高兴，但随即，她又低落了下来，“哥哥，你不会骗我吧？” “哥哥骗你做什么？以后你也可以买得起红头绳，吃得起粳米了。”张耀宗伸手摸摸她的头。 “那哥哥你怎么找到的？”张丫丫便问道。 “嗯，你还记得大黄小黄吗？”张耀宗便说道。 张丫丫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两只狗是他大哥给给人做了好几天的活才换来的，虽然她也很喜欢它们，但是她养不起，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拿着它们，是想要送给那人，给他当拜师礼的。 “那人没收，但是他将它们送给了一个小姑娘，对了，那小姑娘叫方思勤，她人有点凶，却很喜欢这两只小狗，正好她家缺人干活，她便让我留在她家干活。”张耀宗说道。 “那她人很凶的话，会不会欺负哥哥啊？”丫丫有些担心。 “不会的，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她就是想打我，也打不赢。”张耀宗嘴上说了一句，却骤然想起那天她揍他的模样，只觉得浑身有些发疼。 什么自由平等。 一想到她让他背的东西，他便冷笑连连。 这世界上人本来就是分三五九等的，哪有什么平等可言？ “那就好。”张丫丫点点头，又问道：“那哥哥，你以后去到她家了，给她家做什么事呀？” “嗯，就是给她养那两只小狗，还有养一些别的动物，比如说小鸡、小鸭、小羊小猪等等。”张耀宗说的很轻松。 “啊，那太好了叭，我也想养。”张丫丫抬起头来，满脸憧憬。 “哥哥，等你赚到钱了，买几只小鸡给我养怎么样？”她又期待着说道。 “好。”张耀宗点点头，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 欣喜的是，这的确是一份好差事，比跟着叶远平上山打猎要好的多，忐忑的是，他们真的会给他钱吧，会不会变卦？ 晚上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家中的被子已经盖了许久了，冷的如同铁块一般，难以发暖，虽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穷人家自然是没有这个说法，晚上，他是抱着妹妹一起睡的。 若是他不抱着他妹妹一起睡，就这寒冷的夜晚，她很容易冻病的。 艰难的晚上终于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来了，他想要早些过去干活，也好让他们看到他的态度。 “哥哥，我今天能跟你一起去吗？”他刚蹑手蹑脚的要出门，他妹妹却是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 “乖丫丫，你先别去，等过段时间哥哥再带你去。”张耀宗哄道。 张丫丫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抬起头来，甜甜笑道：“那好吧，那哥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哥哥会的。”摸摸她的头，张耀宗跺了跺脚，迎着料峭春风来到了方思勤的家中。 他今天来的时间有些巧，方思勤一家人刚好吃早饭，姚氏见他过来，起身道：“耀宗来了，你吃早饭了没？” “吃了。”张耀宗连忙答道。 他不可能说自己没吃的，那样别人还以为他是专门赶来蹭饭的呢。 “我去给你盛。”姚氏猜想他应该没吃。 “婶子别忙，我真的吃了。”张耀宗还是拒绝，并道：“叔婶，我先去出去了。” 第303章 农家乐事 出了门，他看到院子好像还没有打扫的样子，便拿着大扫帚打扫了起来。 方思勤家进门的路很特别，是用鹅卵石扑成的，比两旁略高些，他很喜欢这样的路，这种路在下雨天，肯定不会踩得满脚都是泥了。 他低头清扫着这条小路，方思勤不知何时来了他的身边，他一抬头，就看到她笑盈盈的眼，“小伙子打扫的挺干净嘛。” “怎么，来监工啊？”张耀宗转头瞥了她一眼。 “说的太难听了，我就是想监工也没这个时间。”方思勤说了一声，从身后拿了两个馒头出来，“喏，这个给你。” “干嘛？”张耀宗斜眼看了一下，立马将眼光转到别处，“我都说我吃过了。” “我知道你吃过了，可我家猪这不是还没抓回来嘛，扔了也浪费，便宜你帮我吃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张耀宗停下扫帚，“你以为我没听出来，你的骂我是猪。” “怎么可能，猪这么可爱，过年还能杀了吃肉，我骂你是猪，那不是夸你。”方思勤又笑。 “我不吃。”张耀宗继续扫地，“你别打扰我做事。” “行行行，就当我拜托你了好不好，帮我吃了，我这农家出身的娃娃，见不得浪费的。”方思勤说着又将馒头往他那边递。 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张耀宗才接过她手中的馒头，“那我吃了，你去别处，别耽误我做事了。” “行，那你在家好好干活，我要跟我爹去别人家抓猪崽了。”方思勤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等她走后，方有诚才从屋子里面出来，张耀宗看到了有些诧异，“方叔，你不是出去抓猪崽了吗？” “是啊，我正要去。”方有诚答了句。 “这丫头，肯定又在变着法子骂我。”张耀宗暗骂了一声，但想到怀里的馒头，他却对她讨厌不起来。 方思勤不是去买猪崽，却是去镇上了，这段时间，她太忙了，今天张耀宗来了，她总算是可以从这些杂事中暂时脱身出来，去镇上买些香料来做香料了。 这段时间，买东买西的，她将叶远平给她的压岁钱都交给方有诚了，她兜里彻底空了，是时候去赚些钱来了。 镇上的许掌柜跟许大夫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她也不能空手去，正好去镇上的路上经过自家的水田，她瞧见自家那些荸荠好像长势不错的样子，伸手拔了一株出来，瞧着那紫红色的外皮，光滑油亮，看着就新鲜。 就着旁边水沟里的水洗了下，她将外面的皮咬开，露出里面洁白的肉来，味道还真的不错，清甜爽口，又新鲜又嫩，果渣很少，方思勤便索性拔了一大块，将上面的荸荠都摘了下来。 摘了一大堆没地方，她又懒得回家拿篮子，便走到河边折了一些柳枝，直接坐在路边编织一个柳篮用来装东西。 反正是一次性的，也不用编多细密，稀稀疏疏的柳篮，方思勤一下子就编好了，不过这篮子她虽然编织的很稀疏，但模样却很不错，绿色的篮子，里面装着紫黑色荸荠，方思勤自觉地非常完美。 虽然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但方思勤走到镇上，发现镇上还挺热闹的，她瞧见镇上有卖小鸡小鸭的人家，便打算买些回去。 不过还是得先去许掌柜的药铺里面买香料。 到了许掌柜的药铺，方思勤走到柜台前敲了敲了柜面，许掌柜抬头看到是方思勤，停下笔，招呼了起来，“方姑娘，你有段时间没来了。” “我这不就来看您了么？新摘的荸荠，您尝尝。”方思勤将篮子放到许掌柜的身旁，又跑到许大夫的身边去，他正在一脸严肃的给病人的把脉，瞧见方思勤过来，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直等把完脉了，他提笔写了方子，才将方子扔给方思勤，“按照方子抓药。” “好咧。”方思勤接过方子，很自然抢了程阳的活，跑到柜台后面抓药。 其实帮忙抓药，也是一个认药的过程，有些药农知道新鲜的药材是什么样，但药材炮制出来他却是又不认得了。 认真的抓药、秤药、包药，全部做好后，她将药放在柜台上，又对照药方，跟病人说了注意事项，等病人付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后，许大夫才走了过来。 “小丫头今天怎么过来了？”许大夫也问了句。 “喏，我家种的荸荠熟了，我特地送些来给你们尝尝，给您们的可是头一份，除了我先尝了一颗，我爹娘都还没尝过的。”方思勤指着篮子里面的荸荠说道。 “那我可要尝尝了。”许大夫说着，便让程阳拿到后面去削皮。 “许掌柜，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您，为什么我每次来，您几乎都在算账？您有那么多的账要算吗？”方思勤忍不住的问了声。 许掌柜笑了起来，“要是我哪天闲着无聊了，那我这铺子也要完了。” 说着，他便放下毛笔，从柜台后面拿了两个篮子出来，将篮子上面其中一个油纸包打开，顿时馨香扑鼻，“专门给你进的货，你别说不要。” “怎么可能不要，谢谢您了。”方思勤说着，打开自己做的单肩布包，“这个多少钱？” “不贵，一串钱。”听了许掌柜的话，方思勤便从布袋里拿出一串钱来，“谢谢啦。” “客气。”许掌柜说了一声，正好程阳削好了荸荠出来，方思勤伸手拿了一颗荸荠塞嘴中咬了一口，然后朝他们挥挥手，“我下次再来叨扰你们，今日先回去啦。” 提着两个篮子，方思勤又去书店买了一些笔墨纸砚，之后便走到街道口，瞧见街口上停着一辆骡车，她心中一喜，“小山哥。” 这人便是宋小山，方思勤跟他还挺熟的，她平常来镇上，经常都坐他的车回去的。 “方姑娘，你一个人在集上？”看见方思勤，宋小山也挺高兴。 “是啊，我出来买点东西。”方思勤将篮子提起来，问道：“小山哥你今天约人了没有，若是没有，送我回家呀。” 第304章 农家乐事（二） “没约谁，就等着你呢。”宋小山走过来接过方思勤的篮子，“上车。” “先往镇子里面去，我还要买些小鸡小鸭回去养着。”方思勤上了车，同他说道。 “好咧。”宋小山应了一声，拉着缰绳调转骡马头，方思勤瞧见了便道：“小山哥你赶车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完全继承了宋叔的衣钵。” “还是比不上我爹，他是老把式了。”宋小山便笑道。 到了街上，方思勤下了车，买了二十只鸡，三十只小鸭，那个买小鸡小鸭的是个老婆婆，正好带了这么多，见方思勤一次性给她全买了，她高兴不已，不停的说着好话，将笼子都送她了。 方思勤朝她笑笑，提着笼子上了车。 “小山哥，我将这笼子放外面，可别将你的车给弄脏了。”今天宋小山赶的是那种有轿厢式的车，方思勤怕将这小鸡小鸭弄的他车厢里有腥臭味。 “没事，没事。”宋小山说了一声，但方思勤还是将笼子放在外面的踏板上。 虽然她也舍不得她新买鸡宝宝、鸭宝宝在外面吹冷风，但是这车又不是她的，到时候弄脏了别人的车，他暂时就没法去接待别的客人了。 坐在车厢里，她时不时的撩开门帘去看两眼，瞧见它们瑟瑟发抖的挤在一团，还觉得怪可怜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养小动物了，一回到家，她立马就将它们提进了屋子里，放到灶边，然后才跑出来招呼宋小山，“小山哥，你难得来一趟，进屋坐坐吧。”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你知道我这活，要赶着去等客人。”宋小山说道。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方思勤说着便付了车钱，又道：“小山哥，你将你的水壶给我，我给你装壶茶水，让你路上喝。” “行，那就多谢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怕欠她人情、麻烦她啥的，宋小山取了水壶递给她。 方思勤接过水壶，进了屋，却是给他灌了一壶糖水，还妥帖给他加了一点醋。 这加了醋的糖水最是解渴了，干渴的时候，喝两口，是真的舒心。 宋小山接过水壶，谢过她就赶车走了，方思勤也回屋去看她新买的小鸡小鸭，姚氏早就蹲在灶边看她买回来的鸡鸭了，“早就想养些鸡鸭了，今天终于能养了，等到了下半年，咱家也有鸡蛋吃了。” “嗯呢。”方思勤点点头，也很开心。 在外面干活的张耀宗，看着她们母女这么开心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的妹妹来，等他给妹妹买了家禽，她肯定也会像她这般开心吧。 这小鸡鸭还很小，要妥善照管，暂时还不能放到鸡圈、鸭圈里面去，方思勤本想找方有诚的，一扭头瞧见了张耀宗，便问道：“你会不会编一个大点竹撘子？” “不会。” 张耀宗答完本来以为她会嘲笑自己，没想到方思勤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不会就算了。” 她想起家里的东厢房还是空的，正好将这些小鸡鸭放进去养着。 这地方有采鹰，不将这鸡鸭养到一定的地步，她是真不敢将它们放到外面去，否则的话，你将发现你家的鸡鸭一天一天的减少。 今年村里的秋兰婶就因为她家的小鸡少了，跟隔壁大吵一架，她们两家隔得近，隔壁做了记号，她家没做，她硬要说是隔壁家偷了她家的鸡，然后又故意做上记号。 隔壁委屈啊，说自己没有。 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这事一桩糊涂案，谁也没法判，秋兰神也只能做罢。 隔两天，秋兰婶家的鸡又丢了一只，她又怀疑是隔壁家的偷了，隔壁家也生气了，两家妇人大吵了一架，从院子里一直吵到的村前晒稻谷的空地上，全村老小都跑去看热闹了。 方思勤也去听了半天骂架，算是为自己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趣味。 后来她听说，秋兰婶家的娃娃亲眼瞧见是采鹰抓走了她家的鸡，秋兰婶这才罢休，再无话可说。 瞧瞧，有时候看热闹也能学到知识的嘛，若不是她们两家吵架，方思勤也想不到要将小鸡关起来养。 将小鸡安顿好，方思勤又去看了看昨天叶远平送来的那两条小狗，它们现在对新环境还不是很熟悉，瞧见方思勤进来，缩着身子往后退，还有些害怕。 方思勤给它们喂了一点粥，摸摸它们的头，任由它们在屋子里面乱转，这屋子门槛有点高，它们这小短腿还有些迈不出去。 “你们就乖乖的待在这里吧，这屋子里面多暖和啊。”方思勤同它们说了一句，又出去看她昨天种的那些树去了。 看来这张耀宗挺勤快的，这些树苗他都已经浇过水了，就连院子里面新打下那块蔬菜地，也有过浇水的痕迹，方思勤满意的点点头。 “你这孩子，都回来了也不肯歇息，一天净在这地里转悠着，老庄稼把式都没你勤劳吧，你爷给你起这名字还真没取错。” 姚氏瞧见了便说了她一句。 “娘，您看着我是在干活，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是在瞎转悠。”方思勤便说了一句。 她是喜欢转，喜欢看，因为这是她自己奋斗出来的一个家呀，家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喜欢看，不厌其烦。 篱笆墙种的荆棘花已经长出了嫩芽了，种的那些药草也长了嫩绿的新叶子，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生机勃勃，这就是希望。 方思勤四处转悠着，看到有杂草长出来了，就顺手拔掉，不知道有多么悠闲。 “勤勤，你快过来，你爹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不多时，又听到前院姚氏的呼唤，方思勤猜想方有诚该是抓了小猪回来了，便跑出去看。 结果看到方有诚推了一辆板车回来，车上有一个竹笼关着两只哼哼唧唧的小猪，还有两只羊，另外还有几只大鹅。 “爹，这些家畜，您都买回来了？”方思勤瞧着便高兴。 五畜俱全，这才是一个兴旺的农家嘛。 第305章 农家乐事（三） “那户卖猪仔的人家，他姑子家就是放羊的，听说我要买羊，他又带我去买，我想着一次性买回来，省事，就跟着去了。”方有诚说道。 “难怪了，这么晚才回来了。”姚氏说了句，要过来提这些家畜，方有诚怕她累着，只提过她手中的笼子，一把提了下来。 他提着两只小猪往后院走，一旁的张耀宗也过来帮忙，他提着两只小羊，方思勤则是提着两只大鹅，这鹅可凶了，瞧见方思勤过来提笼子，它们生长了脖子，竟然要透过竹笼的间隙来啄她。 “这鹅可真凶。”方思勤抬高了手，可不想被两只鹅给欺负了。 “鹅是很凶的，将它们暂时放到鸭圈里，省的它们将园子里的菜给啄了。”方有诚回头说了句。 方思勤院子里有池塘，池塘旁边有个小木棚是鸭圈，将这两只鹅放进去刚刚好。 “可以。”方思勤便提着这鹅跑去了鸭圈，将笼子倾斜，这鹅跑出来，第一反应不是下水，竟然是伸长了脖子来啄她。 它们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方思勤吓了一跳，她匆忙后退，没曾想绊到石头，一个不稳，跌坐了在了地上，走在后面张耀宗瞧见了，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思勤心生恼怒，一脚朝这两只鹅踢过去，“坏东西，我好心放你们出来，还过来咬我，真是不识好人心，迟早吃了你们。” 记得她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学了一篇课文，就是关于鹅的，那鹅雄赳赳、气昂昂，每天像个威武的将军一样巡视着院子，那个时候，她就特别想要养一只鹅，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终于养上鹅了，但得到的不是两只将军似的鹅，而是两只凶恶的鹅，竟然还想要噬主，真是岂有此理！ 从一旁找了根竹条，方思勤决定好好的教训这两只鹅一般，她就不信了，她还奈何不得这两只鹅了，没想到，这两只鹅瞧见她拿着竹条过来，竟然跳进池塘跑了。 “嘁，还以为你们有多能，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斗赢了两只鹅，方思勤心情好了些，将竹条一扔，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又乐呵呵的去看那两只小猪去了。 猪栏里，两只小猪已经归位了，来到新环境，它们也有些畏惧，方有诚说要饿它们两天，再给它们喂食。 看完猪圈，方思勤又去看小羊，两只小羊放到羊圈里后，眼神也十分的谨慎，不过要不了多久，它们想必就能适应这里了。 如今家里的树木都才刚种下，只能先将它们圈养着，等再过几年，树木长大了，便可以将它们放到树林里，让它们自由自在的吃草了。 “张耀宗，你之前还说我家没活干，现在有活干了吧？以后它们的生活我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将它们养得肥肥胖胖的。”方思勤向张耀宗一抬下巴，神情很是傲娇，好像下达了一个什么高级任务。 张耀宗点头，“你放心，我小时候做过这些活。” “那就好，反正有问题你就问我娘，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方思勤神情又松懈下来，说了句。 说起照顾猪羊，她也就是一个嘴上把式罢了，她只知道羊吃草，具体羊喜欢吃那种草，她一无所知，还是交给张耀宗吧，他是正宗农家娃，应该比她厉害。 家里养了猪羊之后，每天张耀宗过来的时候，就会割一篮子草过来，有羊吃的草，还有猪草，羊吃的草随便往栏里一扔，但猪却是个金贵的，猪吃的草还要斩碎了，用大锅煮熟。 现在家里是两头猪还小，每天吃的不多，等长大了，光是这两头猪，家务活都要多上一多半。 这几天，方思勤总算是跟家里的狗混熟了，她开始训练这两只狗一些东西，别小看这乡下的土狗子，其实它们很聪明的，比如说，它们从来不在家里乱拉乱撒，它们从来就知道去外面。 之前还小的时候，被关在屋子里面，它们想便便了，就会用爪子拼命往外爬，然后发出“嘤嘤嘤”的叫，现在大些了，门槛它们自己能跳过去了，每次都是主动跳出去。 方思勤主要是训练它们坐下或趴下，就这两个口令，就足以让她很有成就感了。 有时候闲着无聊，她带着狗子出去散步，偶尔扔出一根树枝，让两只狗子去捡来，便足以吸引一堆村里小朋友羡慕的目光了。 “趴下。” 在这两只小狗按照她的指示，准确的趴下后，方思勤挠挠它们的头，给了它们一小块糕点，“乖。” “坐下。” 她又同这两只小狗发出新的指示，两只小狗便乖乖的坐在地上，摇着尾巴，抬头看着她。 “瞧见没有。”方思勤很得意，摸摸它们的头，同一旁的红玉说了声。 今天是她的训练小有成效，正好红玉来了，她便拉着小狗，在红玉面前表演一番。 “勤勤你真厉害。”红玉一脸羡慕的说道。 瞧见方思勤又忽悠住了两个人，在门外干活的张耀宗说了声，“嘚瑟。” 方思勤根本就没搭理她，只依旧拉着红玉在一旁同她的两只小狗玩。 “思勤，你给这两只小狗取名了没？”红玉蹲下身子，一边抚摸着两只小狗，一边问道。 女孩子嘛，大都喜欢这毛绒绒的小动物，红玉也不例外，看着方思勤有两只这么听话的狗，她羡慕极了。 “取了，就叫大黄小黄。”方思勤取名亦是如此简单粗暴，这两只小狗毛发是黄色的，她便给它们这般取名了。 “大黄、小黄。”红玉便叫着它们的名字，摸着它们的头，两只小狗却是不肯老实，只仰头去舔她的手。 “嘻嘻，你瞧，这两只小狗也挺喜欢你呢。”方思勤说了声。 红玉笑了笑，跟两只小狗玩了一会儿之后，她才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思勤，我娘那边已经做了不少香囊了。” “那你让她拿过来呗。”方思勤便说道：“我前些天才去买了香料来，怕她做的不多，我都没去催。” 第306章 交给我？ “我娘做得挺多了，不过我怕你这段时间忙，到时候又给你增加了事情，便没叫她拿过来。”红玉说道。 “这有什么的，你叫她拿来就行，我最近是有点忙，不过抽出时间给她结算工钱，还是没问题的。” 方思勤说着又道：“难怪我说这段时间，你也没怎么来了，我还想要去你家问问呢。” “我没什么事，我就是以为你过了年，不怎么需要人了。”红玉低声说道。 她还怕失去这份工作，这段时间在家都有些忐忑。 “怎么可能，咱们这香囊做的这么好，卖的可好了。”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道：“以后若是不需要做了，我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嗯。”红玉点点头。 方思勤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是挺忙的，我打算将香囊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你负责。” “不不不，我不行的。”听到方思勤这么说，红玉连连摆手。 “你有什么不行的？”方思勤便含笑看她，一双眼睛满是鼓励，红玉还是有些慌，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行，这样的事情，她不行的。 “你哪里不行？”方思勤再次问道，“你哪里不行，我教你。” 瞧见方思勤不像是跟她开玩笑的样子，她便低头道：“我连基本的图案都画不好，哪里能做这些事。” “你画给我看看再说。”方思勤说罢，走进屋。 她舀水洗了手，领着红玉来到自己的书房，摊开笔墨，让红玉画给她看看。 红玉坐下来，拿起毛笔，在纸上画起方思勤从前教她的图案来。 “这不是画得不错嘛。”红玉才画完一个，方思勤便点点头，鼓励道：“你要对自己有自信，这些东西又不难，难得是要有信心，不能还没做，便说自己不行。” 红玉放下毛笔，抬起头来，方思勤的鼓励，让她脸上微微有些潮红，“我就是怕做的不好，到时候办砸了事，让你失望。” “你放心去做，一切都有我呢。”方思勤便说道。 去年放假的时候，她便送给了红玉一套笔墨纸砚，又拿了彩色的颜料给她，让她过年在家好好的练习画画，那时候她便想过将做香囊的事情交给她，到时候自己去做点别的。 如今看来，红玉真是个勤奋的姑娘，她肯定是过年在家练习过了，不然不会画的这么好。 这个不错，不仅仅是从她画的这幅小图案就可以看出来，还有她握笔的姿势以及状态。 如果是新学者，手上没劲，握笔会有些不稳，手会发抖，但是红玉握笔已经很稳了，方才方思勤偷偷的拨了一下她的笔杆，她竟然握得纹丝不动。 握笔稳，便已经达到了第一步，稍加练习，画点简单的卡通画还是没问题的。 “这次从你娘那里拿来的香囊，我都交给你画了。”方思勤便说道。 “只要你不嫌弃我画的不好就行。”红玉抿嘴说道。 画画看起来是一种高雅的事情，她也喜欢，能够在香囊上作画，说明她已经得到了方思勤的认可，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走吧，我们现在去你娘那里将香囊拿来。”方思勤又说道。 “我让我娘送来就行。”红玉连忙说道。 “没事，出去走一走也挺好。”平常都是让红玉后娘送来的，但是她今天她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自己去拿来，顺便跟她们说两句话，安安她们的心。 方思勤要去外面，大黄小黄也跟着，方思勤便拿着自制的狗绳套住它们的脖子，牵着它们往红玉家走去。 瞧见方思勤过来，红玉后娘对她可热情了，招呼的十分殷勤，又看向她牵着的大黄小黄，“这就是你养的两条狗？听说它们可聪明了。” “它们是挺乖的。”方思勤笑着点头。 对于这两条小狗，她毫不吝啬的表现着自己的喜爱，见她们都想要见识见识，便又在她们面前展示一番，引得众人赞叹连连。 展示完自己的狗子之后，方思勤才跟红玉后娘说道：“最近我家里事情多，你们都知道的嘛，我娘怀孕了，我平常忙着照顾她，所以县城去得少了，不过香囊我是一直收的，你们尽管做，做多少我收多少，工钱少不了你们的。” “知道知道。”红玉后娘连连点头，又道：“都是红玉这丫头，说你事多，让我少去麻烦你，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红玉姐心善，总是为别人考虑，又不喜欢麻烦别人。”方思勤先是说了红玉的好话，又道：“不过这也是一个缺点，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跟我说，或者来问问我也可以嘛，咱们现在都这么熟了，还怕什么麻烦？” “听到没有，丫头，人家勤勤让你有事自己说，别在那里瞎琢磨。”红玉后娘便道。 “嗯嗯。”红玉连连点头，表示这事是自己错了。 她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见这段时间方思勤没主动提，她便也没好意思去，她这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她后娘。 她这后娘胆子本来就是针尖大，担不起一点风险，生怕方思勤不要她做香囊了，到时候她缝的香囊都砸在手中，还要赔工钱给她手底下做工的人，便暂缓了进度。 她也不想想，方思勤都先将布料给她了，就是方思勤不要她做了，她不还是赚了这些布料嘛。 不过今天方思勤过来，跟她说明了情况，她又宽心了许多。 方思勤也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是空话，便当场数了她这里有多少香囊，直接结算了银钱给她。 收到了工钱，红玉后娘喜笑颜开，一颗心彻底的落了地。 “以后做出来的香囊就交给红玉，让她带给我，以后工钱我也让她直接结算给你。”方思勤又同她说道。 “好好好。”红玉后娘连连点头，喜不自禁。 “钱我绝对不会少婶子们的，但是你们一定要按照我的要求来，质量达不到要求，我是不收的，说不定还会要求你们赔偿。”方思勤见状，又敲打了她两句，然后才拿着香囊，同红玉一起离开了。 第307章 培养教导 带着红玉回到了家，方思勤直奔自己的书房，她拿出一叠白纸来，裁剪了一番，又在上面打了洞，然后用线将它们装订成了一个本子。 方思勤做这些的时候，红玉在一旁帮忙，她也没多问，反正在她看来，方思勤做这些，肯定是有用的。 等做好后，方思勤将这个本子交给红玉，“这个给你。” “给我？”红玉拿着本子，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给你拿来记账，以后这边香囊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先前方思勤这样说，她还以为方思勤是在开玩笑，眼下见到方思勤的将本子都拿给她了，她不禁是有些忐忑起来,“思勤，我怕我做不好。” “不会的，我现在就教你记账。”方思勤说着，拿了一张空白的纸来，在上面画了格子，“你瞧，这里是进，这是记出，你只要将进出香囊的数目记在这里就行了，还有每天付出的工钱是多少写在这下面，其他的我到时候再慢慢教你。” “好。”听到方思勤这么说，红玉倒是觉得不难，反正她平常在家，也要帮她后娘数数做了多少个香囊的。 “你会算数不？”方思勤想了想又问道。 别看算数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乡下，也有很多人不太会的，他们只会算一些简单的，稍微复杂点的账目就不知道了。 “不太会。”红玉听到方思勤这样问，有些羞赧的摇摇头。 “我教你。”方思勤也不嫌弃她不会这些，只打算教她算一些简单的算术。 以后红玉这里一本进出香囊的账本，她这里再有一本总账，就知道一年买卖香囊到底能赚多少钱了。 “一二三四五，这些字你会写吗？”方思勤想了想，又问道。 “我只会从一写到十，而且写得是数字，另外一种写法我不会。”红玉实诚的说道。 “没事，我教你。”方思勤还是这句话。 她拿起毛笔，想着要先教红玉写哪种，最后想了想，还是先将阿拉伯数字教给了她。 “红玉姐，我先教给你一种记数的密文，特别简单，你别跟任何人说啊。”方思勤说道。 “好。”红玉点点头，也有些好奇方思勤说的这些密文是什么。 方思勤便将阿拉伯数字写了出来，“这是我在梦中学到的一种密文，是梦中仙人教给我的，除了我，咱们这块儿应该没别人知道，我只教给你，你也别告诉别人。” 红玉看着方思勤写的数字，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瞧，这是我写的密文，这是我们平常计数的数字，这是大写的数字。”方思勤将这些数字都一排一排的写了出来，然后说道：“你记账的时候，就用咱们的密文记录就行，但是总数，必须得用上大写的数字，这样不容易出错。” 红玉看着这些数字还有些云里雾里，方思勤跟她讲了许久，她才明白过来。 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方思勤教红玉学会了这三种数字的写法，等她能够熟练的拼写记录了，她又教她加减法。 加减法还是非常简单的，她并没有教她算式，而是入乡随俗的弄了个算盘来，教她拨算盘。 虽然她自己算盘也拨得不是特别好，但是最基本的用法她还是知道的，在教导红玉的过程中，也是她自己熟练使用算盘的过程。 红玉跟着她学了一天，也勉强学会拨算盘了，不过就是慢，容易出错，方思勤让她不要紧张，以后慢慢练习，这个就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当然，也可能有特殊的学习方法，但她自己也不会，所以教她也就无从谈起了。 见她基本的记录、运算都会的差不多了，方思勤便将做香囊的事务交给了她，以后她只要负责去许掌柜那里买香料，以及带去县城卖香囊就行了。 当然，等以后红玉做熟了，这些事情也可以慢慢交给她。 “咱们的香囊针脚一定要细密，若是你检查出了不合格的，一定要让她们返工，可不能因为顾及面子，就算了。” 方思勤又叮嘱道：“有些事情，你若是觉得不好说她们的，便跟我说，我来说，反正你说她们的时候，千万别说是你自己的主意，以防她们对你有意见，反正什么得罪人的事，你都推到我头上来就行。” “这不太好吧，那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红玉并不愿意这么做。 方思勤既然将这事情交给了她，她怎么能够尽做好人，而让方思勤当坏人？ “那你就推到柳掌柜头上，说货不做好，她不收，还要让咱们赔偿料子钱。”方思勤便说道，“咱们这块儿的妇人你知道的，一个个都鬼得很，现在给我们做香囊，她们是老老实实的做，你若是放松下来，她们肯定就想偷工减料了。” “我知道的。”红玉点点头，道：“我一定一个一个好好检查，绝对不会让那些做的不好的香囊，从我手上流出去，我也会叮嘱我娘收的时候，一定要用心。”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嗯，我相信你，反正到时候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跟我说，别怕麻烦。” “那我现在就有个小问题想问你，我还是在你家做事吗，我不太想回家做。”红玉连忙说道。 她怕方思勤要她管理做香囊的事务后，又让她回家做，现在她家里经常有不少的婶子们会过来一起做香囊，她若是在的话，她们肯定会拿她打趣的。 “你当然在我这了，我这间小屋子，就是咱们的香囊小作坊。”方思勤笑着说道，“以后物料都放这里，你平常可以拿了去那边房间做，顺便陪陪我娘。” “好。”红玉点点头，又拿出自己的账本看了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她倒不是看别的，就是能够拥有一个本子，让她觉得很激动。 毕竟这笔墨纸砚都是读书人用的东西，尤其是这纸张，可贵了，现在她也拥有了一个用白纸装订起来的账本，这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金贵的纸张落入了凡尘，她也能够得上了。 第308章 巧记劝学 “对了，改天我让我爹给你做一张书桌，以后你的东西就放你自己书桌上。”方思勤便说道。 “给我做一张书桌？”红玉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对啊，到时候我再给你做把锁，以后你可以放些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方思勤说道：“不过我现在没钱了，得卖了这批香囊才有钱给你做。” “没事，不用……着急。” 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柜子，对于女孩来说，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在自己家里，红玉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柜子，家人的衣服都是叠放在一起，她的东西放在柜子里也常常被她后娘以及弟弟妹妹们乱翻，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而方思勤却说要给她做个书桌，让她放自己的东西，这让她可是激动了，都舍不得说拒绝的话来，连客套她都不想客套一下。 “啊，我爹回来，那我现在就去跟他说说，省得到时候忘记了。”方思勤说着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连忙跑出门去了。 “爹，你回来啦。”她迎了过去。 方有诚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大男子主义，但是对自己的家人很好，也很疼方思勤，平常方思勤说什么，他都会听，想要什么，他也一般不会拒绝。 瞧见自己的女儿俏生生的朝他跑出来，方有诚脸上露出笑来，伸出蒲扇般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她的头。 方思勤便给他打来温水，让他洗把手，擦擦脸上的汗，然后又给他倒了水来，方有诚见她如此殷勤，便笑道：“说吧，今天有什么事想要找爹帮忙？” “爹，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只有找您帮忙的时候，才会对您好一样。”方思勤嘟嘴说了句。 “好好好，是爹说错话了。”方有诚连忙同的方思勤道歉，方思勤趁着他喝水的时候，同他说道：“爹，女儿还真有一件小事要找您帮忙。” “咳咳，说罢。” 方思勤便将事情一说，又道：“您先给工匠先做着，钱我过段时间再给。” “你这话说的，做个书桌的钱爹也没有了吗？”方有诚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来，在方思勤面前晃了晃，“你瞧，这是什么？” “爹，你赚钱啦？”方思勤瞧见方有诚拿出来的钱，一脸惊讶。 “当然，难不成爹天天要靠你个孩子赚钱？”方有诚说了一句。 方思勤下意识的问道：“爹，您这钱怎么赚的？” “爹，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的问问。”怕方有诚多想，方思勤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放心，爹不会生你的气，小管家婆。”方有诚说了句，解释道：“这钱有一部分是你之前给的，还有一部分是卖荸荠赚的，另外一部分，是爹去山里收山货赚的。” “难怪爹前几天早出晚归，原来是去收山货啦。” “嗯。”方有诚点点头，“总不能我一个大男人，还总要你们娘俩养着。” 说罢，他便走到里屋去看姚氏，问问她今天的情况怎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然后又跟闲话了一会儿家常，说了他接下来该做的事。 那荸荠卖了后，田便空出来了，还是要好好的侍弄一下，种上粮食，三亩旱地里面还有两亩种着油菜，剩下一亩，也得好好去翻翻，点上花生。 如果还有剩余的时间，他便去山里的人家收收山货，或者砍竹子回家做些竹篮竹篓来卖。 他会些做篾匠的活，总也饿不着她们娘俩。 “爹，你真厉害，竟然会这么多的事，我之前怎么没怎么看到您做？”方思勤便问。 “以前的时候，天天干活都累死了，有闲暇的时间也只想要休息，哪里还有功夫做这些。” 方有诚说了句，又看向方思勤跟姚氏，“现在不同了，现在我要照顾你们娘俩，自然得更努力赚钱才行。” 方思勤听了很高兴，又杵着头看着姚氏，“那我也要努力赚钱，这样等我弟弟妹妹生下来，我就有钱给他们扯布做新衣，有钱供他们读书啦。” “读书？”方有诚听方思勤这么一说，只觉得心中有跟弦被触动了一般。 之前，他从未想过要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因为村里基本上没几个孩子上学的，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 可是现在，听方思勤这么一说，他脑中突然就被植入“读书”这两个字。 他开始想着，如果姚氏这一胎怀得是男娃，他还得的送他去读书才行。 在县城的经历，虽然一文钱没赚到，但他长了不少的见识，见识到那些识字的读书人是何等的高傲，即使是没什么官职的书吏，那也是抬高下巴看人的，可自己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即使事情办得并不差，也只能被人欺辱。 “爹，你想不想认字啊？”方思勤突然又说道。 “我？”方有诚指着自己，自嘲的说道：“我一个乡下泥腿子，认字做什么？” “当然是有用了，若是娘这一胎生的是弟弟，您想不想让他读书，让他光宗耀祖？”方思勤便问道。 “当然想了。”在自己家人面前，方有诚没有什么掩饰的。 方思勤便煞有其事的说道：“那您必须要学习，我前段时间去镇上，问了许大夫，他可是说了，若是爹娘聪明的话，以后肚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会聪明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爹娘很笨吗？”姚氏在一旁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爹娘你们现在就开始习字的话，等到孩子生出来，他学习起来就会更快些。”方思勤解释道。 “你这是什么说法？娘简直是闻所未闻。”姚氏不信。 这当然是我编出来的说法了，为的就是让你们读书认字啊。 方思勤眼珠子转溜了一圈，便道：“那您想啊，为什么有些书香门第的人家能够百年流传哪？那就是因为人家爹娘也有学问，所以小孩子学起来就快。” “况且，现在孩子虽然在肚子里，但他也能够听懂外界的声音了，如果咱们天天给他读书的话，那以后他生出来，肯定比别的小孩要聪明。” 第309章 巧记劝学（二） 虽然方思勤这套说法听着就像是忽悠，但现在姚氏正怀着孕，有关孩子的事情，她可紧张了，方思勤这么一说，她还真有些信。 “那怎么办？难不成爹娘还要请个夫子上门来教导？”姚氏惊疑的问道。 “那倒不必。”方思勤拍拍胸脯，“这不还有我嘛，我跟叶大哥学了不少字，到时候可以教给你们。” “等下次我去县城卖香囊了，顺便再买几本书来，以后没事多读读，多念念，一来自己也有个学问，二来，肚里的孩子也学到了。” 听完方思勤的一番话，姚氏跟方有诚有些惊讶，呆滞了一会儿，姚氏才看向方思勤，“勤勤，你这是早就想好的了吧？” “没有啊，我刚刚看到您，就想到了弟弟妹妹，然后我就想到要努力赚钱，让他们去学堂读书，读书之后，他们或许能考秀才、中状元，若是他们以后真的中状元当官了，那咱们不也是官老爷的家眷了？ 作为一个官老爷，不可能没人伺候吧？到那时候，家中必定是呼奴唤婢，这么多人，爹娘势必要代替他管理，目不识丁的话，到时候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容易被别人忽悠，肚里没点墨水，更是容易被那些下人们轻视，所以我们得读书习字。” “还是我家勤勤敢想，我都没想这么多。” 姚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听着方思勤的话，眼前竟真的出现了一个高大俊秀的少年来，他骑着高头大马，身后随从无数，身前锣鼓开道，行走在街道上，引得街上姑娘面红耳赤，争先探头观看。 她就站在街道的末尾，等着他骑马过来，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她脑中的画面却是突然就散开了。 她回过神来，看向方思勤，“勤勤，娘都听你的，你让娘怎么学习，娘就怎么学习。” “那以后我每天都教爹娘十个字，这样一年下来，一些常用的字，你们就都能认得啦。” “好好好。” 姚氏连连点头，瞧见方有诚在一旁没说话，姚氏便拉了他一把，“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你莫非是不同意？” “没有，没有。”方有诚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我们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当然有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咱们有这片心，力往一处使，我弟弟纵然不是文曲星，我也要将他教成文曲星下凡。”方思勤自信满满的说道。 “那我这一胎若是个姑娘呢？”姚氏有些忐忑起来。 “姑娘也好，若是个姑娘，她必是个万人求娶的大家闺秀。”方思勤又说道。 “还万人求娶，羞不羞。”姚氏说着，嘴角却不禁是上扬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说服了他们读书习字，方思勤嘴角也弯了起来。 她刚才是说了大话了，倒也没真想要将姚氏肚里的孩子教成文曲星，她也没那个能力，不过小孩嘛，谁还没个说大话的时候，有高远的志向，大人听了只会开心。 就好像后世，有多少小孩的梦想是当宇航员、科学家，读书必定要考清华北大，然而随着他们渐渐长大，梦想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远，有多少人，还能记得自己的梦想，并能为之走下去的呢？ 实际上，方思勤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生活，最好能赚多多的钱，买多多的地，当个小地主，仓满银多，过着收租的快乐日子。 当然，道阻且长，还得慢慢来。 说服了姚氏跟方有诚之后，方思勤当天，便教会他们如何握笔，然后教会他们写自己的名字。 刚学习的时候，方有诚跟姚氏的兴致很高，会写自己的名字，那更是让他们激动不已。 此后的每一天早上，方思勤都会教给他们十个字，到了晚上，她再给他们默写，前面几天，夫妻俩的兴致都还挺高，因为要教他们学习，方思勤每天连懒觉都不睡了，早早的就起来了。 只是除了学习之外，他们每天还要做农活，尤其是方有诚，每天做了一天的繁重的劳动之后，只想着休息，都不想再做这种费脑子的事情。 方思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做一件事情，最重要的便是持之以恒，若是停下来，或许他们便再也不想学了。 为了让他们学习，方思勤有时候都重复教学过的字给他们，想要给他们减轻负担。 姚氏还好，她怀着孕，家里的活方思勤跟张耀宗都给做了，平常闲着也是闲着，有空写写字挺好。 但方有诚就不行了，每天早上学那半个时辰他还算是用心，但每天在外面干活的时候，他就将学的字抛之脑后了。 方思勤忽悠他们的话语，只让他保持了几天热度而已，如今方有诚想明白了，每天早上学字，好像是在逗方思勤开心而已。 而方思勤自己，为了教他们习字，每天早早的起来，耽误了自己的睡眠不说，瞧见他这般态度，她有些不太高兴。 但方有诚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他的，而且，说到底，教他们认字这件事，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或许他们并不愿意，她得想一个法子，让他们主动想要学习。 但作为一个农家汉，方有诚又没想着读书考状元，认字这件事情，就目前来说，对于他是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甚至方思勤自己都想要放弃了，习字对于他们乡下人来说，难道真的有意义吗？ 她是不是真的一厢情愿了？ 或者说，她是不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们头上了？ 方思勤只想要他们过的开心，不想要给任何人增添什么负担，或许她觉得对的事情，他们不一定就觉得对了。 方思勤教给他们字，其实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她先教他们写大家的名字，然后再教他们一些日常看得见的东西，可即使是这样，渐渐的他们还是没有了热情。 姚氏还好，她可能也并不是特别相信方思勤那套说辞了，但是她为了孩子，每天还是很认真的学习着，而且她也很喜欢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学习的日子。 第310章 巧记劝学（三） “鸡鸭、牛羊、猪狗、兔子、小鹿。” 方思勤今天教给他们的，是一些常见的动物，姚氏学的很认真，可方有诚嘴上跟着念，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巴不得扛起锄头去干活了。 方思勤瞧见他这样，决定随他去，便道：“爹，您若是不想学了，就别学了吧。” 方有诚突然听方思勤这么一说，连忙回过神来，“没有，我没有不想学，勤勤，我刚刚走神了，你别生气。” “没事，爹，我知道您每天干活辛苦，早上还要习字，实在是太累了。” 方思勤也想明白了，他不学就不学，就目不识丁那又怎么样了？她能养得起他，就让他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我不辛苦，我现在干的活要比以前要轻松多了，我就是没有这个天赋，学起来累，就想要躲懒。”方有诚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勤勤你别生气了，爹肯定会好好学的。” 方思勤却是摇摇头，“爹，我没生气，我只是在反思我自己，我提议让你们习字，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哪里过分了？”听到方思勤这样，姚氏连忙说道：“这要习字，也是爹娘自己同意的，跟你没关系，你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呢？” “我只是想到爹娘每天干活这么辛苦了，我还让爹娘习字，我是不是太多事了？”方思勤显得沮丧，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如果不是要习字，每天我们还能够多睡半个时辰，可是现在，每天都早早的起来，将大家弄得这么疲惫。” “我是小孩还好，毕竟小孩子不知道累嘛，可爹娘是大人，肯定觉得特别累了。” 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姚氏跟方有诚觉得十分内疚，方思勤为了教他们，一个孩子，每天早早的就起来了，可他们却这不用心，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勤勤，爹错了，爹这段时间没用心，让你失望了。”方有诚真挚的同她道歉。 方思勤摇摇头，“我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读书习字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方有诚连忙说道：“认得几个字，就能去城里做账房先生，就写写字，每月最差也有二钱银子，而我们这些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连糊口都难。” “还有衙门里那些书吏，天天坐在班房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可每个月的月俸，要比普通的捕快多得多。”方有诚说着低声同方思勤说着衙门的密辛，“他们随便在纸上做点文章，就能赚许多钱。” “再者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在山里收山货，也赚了不少钱，在村里也小有地位，当年他跟咱村里长他爹争里长，可因为他不识字，最后失败了。”方有诚又说起一桩陈年旧事来。 “那爹，我一个女孩子读书写字是不是错了？我前些天去镇上买书，小二问我读书作何用，我说是我自己想看，他却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当初是不是不该找叶大哥学认字的？” “胡说！”方有诚抬高语气骂了句，又道：“勤勤爹跟你说，县城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都是读书认字的，有些还出口成章，做得一手好文章，咱们这些没钱的泥腿子，送不起孩子读书，就只能拿这句话说说了。” “爹，真的是这样吗？”方思勤抬起头来，眸光莹亮，等着他的回答。 “是，读书很有用。”方有诚点点头。 在跟方思勤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相当于是在同自己对话，他在县城待过，知道读书是何等的重要。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实际上，那些读书人就是比他们这些泥腿子高贵，就是高人一等。 而现在，他家的姑娘每天早起，就为了让他们也认得几个字，而他却心生懈怠，不愿意学习，实在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勤勤，爹真的错了，以后爹一定好好学习，每天晚上都能默出你教的那些字词。”方有诚下定了决心。 方思勤却是笑了笑，“爹，以后我不教你啦。” “啊？”方有诚懵了。 “以后让娘教你。”方思勤笑着说道：“我每天教给娘，娘再教给你，这样，你也不用一大早就起来学习了，想什么时候学都可以。” “而娘为了教您，肯定会更加努力的，就好像我一样，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为了教爹娘，跟叶大哥学习的时候，每天都不敢懈怠。” 听了方思勤的话，姚氏跟方有诚，才知道方思勤也只是一个孩子，为了教他们，肯定付出了很多。 她一个孩子，都能如此努力，这让他们夫妻俩越发羞愧了。 但其实，这时下的字，方思勤早就认得了，她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叶远平上山，只是找个借口而已，其实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是在采药、寻花花草草，好挖来点缀她家的院子而已。 不过天天爬山，她的体格倒是强健了不少，偶尔叶远平也会教她两招，现在每一天，她都过的十分充实。 自打上次跟方有诚聊过之后，方有诚的学习态度果然上来了，不但早上学习，中午回来有点时间也得练字，姚氏作为他的夫子，为了不比他差，每天也很勤奋，这导致了一个情况，那就是笔墨纸张消耗的特别快。 笔墨倒是还好，纸张是一个大问题。 这时下的纸张真的很贵，非常贵，小小的一沓子就要几十文钱，也难怪这时下读书人少了，毕竟要供养一个读书人，除了每年的束贿之外，还要买书，买笔墨纸砚等等。 这些都很贵，很费钱。 方思勤前次才去卖了一次香囊，减去成本、工钱，以及给红玉的分红，她纯赚大概二两银子，然而，这二两银子，一两银子给姚氏做日常生活所用，其余的买笔墨、纸张，竟然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照这个花钱速度，别说是攒钱买地了，她稍微一松懈，笔墨纸砚都供不上。 第311章 你真不像个小孩 当然，这也怪她，之前为了让姚氏两人学习，根本没跟姚氏他们说，笔墨纸张有多贵，只让他们放开了写，可劲的写。 以前方家又没有过读书人，姚氏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笔墨这么费钱，姚氏心中还有个钱的概念，偶尔还会问问方思勤，他们这纸张是不是很贵，很费钱？ 而方有诚这个人更是对钱没什么概念，他对钱这个东西看得轻。 所以，在两夫妻的勤奋之下，纸张消耗的速度非常快。 尤其是方有诚，字写的大，一张纸写几十个字，便扔一旁了，方思勤看了都心疼。 都是她的错，当初姚氏每次问的时候，她都说：无妨，你们只管写便是，笔墨纸砚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了。 现在，泪两行。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供应不起，只是大部分的钱花在这上面，让她有些心疼。 不对，应该是非常心疼。 方有诚跟姚氏写过的纸，她都收了起来，放在自己书房里，偶尔自己练字的时候，她便用这些废纸练，写了大字的纸，在间隙中用来练练小字，还是完全可以的。 这段时间，张耀宗表现的还不错，很勤快，割草、喂猪，家里的杂活他做的井井有条，从未抱怨过什么，如果他自己愿意，她也要教教他认字。 红玉就不用说了，如今是她的左膀右臂，香囊这边都是她在帮忙管理，她做事细心又勤快，如今算盘已经拨得很熟练了，也是时候教她认字了。 家里读书习字的人多了，这学习的氛围才能起来嘛。 只是，一想到他们学字，这个纸张的消耗，她就觉得头疼。 笔墨纸砚贵，那绝对不是它们的问题。 都是我的问题，是我赚不来钱啊！ 因为钱的问题，方思勤最近有点惆怅。 “思勤，你在想什么？”这天，方思勤又美曰其名跟着叶远平学习，实际上，是借着他的光，在山上寻宝。 若不是有他在，诸如留客崖那般的深山老林，她有些不太敢去，怕有野兽。 而附近安全的山头，早就被附近几个村里的妇人扒拉干净了。 每年的春天，这些勤劳的妇人都会来山上采各种野菜，薅草，总之，靠近村庄的山干净得很。 “我在想怎么能赚钱。”方思勤也不瞒他。 “你很缺钱吗？”叶远平不解的问了一句，在他看来，方思勤家境如今还算是不错了，他们家在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有点。”方思勤转头说道：“我娘这不马上要生小孩了嘛，到时候养小孩需要很多钱。” “养小孩需要很多钱吗？”在叶远平看来，这些村民们一个接一个的生，好像并不担心养小孩的花费。 在乡下，养孩子只是费点粮食而已，衣裳穿大人的，大小孩穿小小孩的，大小孩照顾小小孩，孩子们稍微大点了，就可以帮忙做家务、干农活。 所以多子多福，乡下人好像完全都不愁生孩子，他们只会担心孩子生得不够多。 “当然要花很多钱。”方思勤便算给他听。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你看，‘御’得买马，‘射’得买弓箭。 光是这两艺，就要大几十两银子。 还有‘书’，这读书花费更是不知道要多少银子了，这些都是算得着的，还有算不着的东西，请夫子、买服饰等等。 其他几艺我也不太懂，就不算了，反正要想培养一个孩子出来，真是要花费不少。” “你要这样去培养你未来的弟弟？”叶远平也有些诧异，他觉得方思勤的想法完全不像是这个山村孩子该有的。 倒是外面一些大家族，才会这样培养自己的孩子吧。 “并不，其实我就是算算账而已，反正无论他未来怎样，我钱总要准备好的。”方思勤便说道：“我希望以后他想学这些的时候，家里能有这个财力，而不是因为钱而放弃。” “那你娘若是生的女孩呢？”叶远平又问道。 “女孩也要好好培养的嘛，学学琴，学学茶，到时候我干活回家，她就可以给我泡壶好茶，给我弹弹琴，消减消减我的疲惫。”方思勤答道。 “那你自己呢？”叶远平忍不住再次问道。 “我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吗？”方思勤听到叶远平这样问，打量了自己一眼。 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又说了几句，“我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是满意，现在是个奋斗的过程嘛，还不到享乐的时候，等我以后有钱的了，我的堕落生活，都能惊呆你。” 叶远平也轻笑了两声，又问她，“如果让你选择，你是喜欢这样山水田园之间，还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生活？” “我又不知道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是怎样生活的，我怎么选择？”方思勤笑了笑，“总要自己经历过，才有资格选择过哪种吧。” “像我现在若是回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那肯定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毕竟，谁不喜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人伺候，不愁吃穿的生活呢？” “但高门大户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烦恼吧，指不定如同戏文中所说的那般，争斗繁多，不过若是让他们来乡下做几天农活，指不定他们就没那个气力，为了一些小事烦恼了。” “思勤，你有时候真不像个小孩。”叶远平不由得说道。 “谁说的，指不定只是你们大人想太多了。”方思勤笑了一声，“孩子才纯粹啊，才看得透彻。” 叶远平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方思勤突然紧张了起来，她将手指竖在唇边，指了指前方。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叶远平发现了一只肥大的兔子。 不，不是一只，这是一窝兔子，有一个兔子娘，正鬼鬼祟祟的从草丛边探出头来，想要去找点食物。 然而，叶远平并没有因为它做了母亲便宽待于她，他拿出了箭矢，拉开了弓箭。 兔子娘竖起的耳朵，发现了动静，它纵身一跳，想要逃跑。 但是，已经晚了。 第312章 他生气了 叶远平一根箭矢破空而来，射中了它的肚子，它甚至来不及哀嚎，便倒在地上，身下沁出殷红的血液来，眼睛睁的大大，肚子微微起伏。 方思勤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它还尚有余温。 然而，叶远平并没有怜悯，他走过去，拔出箭矢，收进箭筒，然后抓着她的耳朵，扔进了身后的背篓里。 “这些小兔子该怎么办？”方思勤看着那一窝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一只、两只、三只……方思勤数了数，一共有六只。 “它们年纪太小了，活不了。”叶远平看着它们，语气淡漠。 “叶大哥，我想要养它们，你将它们给我好不好？我给你钱。”方思勤连忙说道。 看到这几只可爱的兔子，她便想到了要养兔子。 兔子吃草就能活，下崽又快又多，后世的时候，她曾在书上看到过，有人在某个没有兔子天敌的小山丘放生了两只兔子，最后导致那地方兔子成灾，生态失衡。 这足以说明，兔子好养活。 只要她好生养这几只兔子，只要能养活一公一母，接下来，她就能够有很多很多兔子了。 然而，在方思勤看来，她不过是提了一个小要求，但是一向对她挺好的叶远平，却是突然间不说话了。 她有些不解，仰头道：“叶大哥，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你不愿意就算啦。” 她连忙又说道，自己贸贸然的开口，向别人讨要东西，也的确是太不见外了些。 可是她越是这样说，叶远平的脸色就越发是有些难看。 虽然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生不生气外人一般看不出来，但是方思勤就是看出来了。 可能由于幼年的经历，她心思一向是敏感，叶远平的冷气场，她感知到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站在他身旁，有些难受，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跟着他来了，隔了一会儿，她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叶大哥，我突然想起我家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这深山野林的，你一个人去哪？”叶远平伸手拉住了她，眸色黑压压的。 “可是你生气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方思勤忍着委屈问道：“难道就是因为我开口向你讨要这些兔子的原因吗？我知道我不该开口，可是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我向你要几只小兔子，也不算过分吧？我又不是不给钱。” 在方思勤看来，她跟他相处，她从来没有故意占他便宜，即便是每天跟着他上山，受到了他的庇佑，但她也有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她每天都给他带干粮，给他打扫屋子，洗衣裳，她觉得她不欠他的。 所以，他突然的冷场，让她有些难受。 见他还没有缓下脸，她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开始胡思乱想，甩开他的手，就往回走。 “你别哭啊。”叶远平从来没见她哭过，突然看到她落泪，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拉着她的手，哄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黑脸。” “你也知道你对我黑脸了？”方思勤抬起头来，紧绷着小脸。 叶远平慌忙的用手给她擦眼泪，他粗粝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睑，指尖沾着的一抹血迹便抹在了她的眼睑下方。 “这下真像一个小可怜了。”见到她这模样，他笑了一下，“别哭了，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生气？”方思勤不相信，他是那种小量的人，肯定有别的原因。 叶远平从不屑于向人解释什么，但见她红着眼追问，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我没有生气，只是你对我太见外，让我感到伤心。” “你还伤心呢。”方思勤抬手抹了一下眼，“明明是你惹我伤心，有什么事情就不能说出来吗？非得生气，给我下脸子。” “我不是给你下脸子，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叶远平连忙解释道。 “那都是我的错咯？”方思勤轻哼一声，将脸扭到一旁。 “都是我的错。”叶远平看到她笑，“那我今天跟你说了，以后不许对我太见外。” “我哪里又见外了嘛？”方思勤也不解了，她刚也没跟他见外啊。 “你是我妹妹，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你偏说要给我钱，这不是见外是什么？” 叶远平低头将兔窝里面的兔子抓起来，放到她手上，语气温和，“这兔子你想要养，拿去便是，何必提钱，难不成，你曾说当我的妹妹，只是一句玩笑话吗？” “没有。”方思勤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感受到手中毛绒绒的触感，一时之间，又有些鼻酸。 “怎么又哭了？”瞧见她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又滑下泪来，叶远平愈发是手足无措。 他极少见她哭过，突然间她这么伤心，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他语气明明已经很放得很轻了，还是说，他又吓到她了？ “我没有哭啊。”方思勤将兔子放在地上，抬手擦掉眼泪，“我只是有些感动，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她不习惯向人索取，更怕欠人人情，眼下听到叶远平这么说，一时之间深受触动。 “叶大哥，你以后也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方思勤抬头冲他笑了下，“你知道我是小财迷嘛，我们家也穷，就目前来说，除了家人朋友，钱就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除了拿这个报答你，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穷人的关怀不值钱，穷人的时间更是不值钱。 在后世就有这样一句话。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整天嘘寒问暖，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只会让人感到厌烦。 这时下的妇人，就能因为丢了一只倭瓜，而坐村口骂上一整天。 所以，叶远平辛辛苦苦打猎得来的兔子，她不能凭借着三两句好话，一个甜甜的笑，或者撒撒娇，就这样给他拿走了，她总得有点实际行动。 第313章 草菇 “反正你以后别说给我钱，不然我会不高兴。”叶远平却是说道。 “那这样吧，那我到时候让我娘给你做件衣裳。”方思勤便说道。 “不行。”叶远平却是一口拒绝。 “那怎么办？那我真要空手套白兔咯？”方思勤笑了下。 “要你亲手给我做。”叶远平难得的跟她提了要求。 “我？”方思勤指了指自己，“叶大哥，你也太瞧得上我了吧？你看我是女红很好的人吗？我自己穿的衣裳，都是我娘给我做的。” “我不知道你女红好不好，但我敢肯定，对你来说，做一件衣裳不难。” “叶大哥你就是抬举我。”方思勤斜眼瞥了瞥他，倒也没拒绝了，只道：“那我试试吧。” 她这样说着，脑中却开始琢磨了起来，如果给叶远平做衣裳的话，那势必要给自己爹娘做，不然他们肯定会吃醋。 天哪，那她一下子就要做三件衣裳。 在没有缝纫机的年代，做衣裳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姚氏怀着孩子，每天窝在坑头上没事，时不时的拿着衣裳缝，做一件衣裳，都得要好长时间呢，那她这个坐不住的人，做一件衣裳得花多长时间啊？ 心中盘算着做三件衣裳要多长的时间，方思勤很快就放弃了。 哎，到时候还是偷偷的做吧。 不给自己爹娘知道了，就不用给他们做了。 方思勤在心中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两人收了这兔子，继续往前。 方思勤在自己背的小竹篓里做了一个窝，将兔子放在里面，又在上面盖了一些草，生怕冻着它们。 见方思勤十分紧张这些兔子，上个坡都怕颠着它们了，叶远平便道：“不然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现在就回去吗？” 方思勤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现在时候还早。 “嗯，今天早点回去，反正我们也有收获了。”叶远平说道。 “那行。”方思勤急着回去安顿这几只小兔子，也没什么心情在这山上多待了。 两人便回走，走到一处小山坡的时候，方思勤眼尖的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是草菇。”她跑了过去，“往常我竟然没发现，这里还有草菇。” “你之前不是也经常采蘑菇吗？”叶远平不明白方思勤为什么看到这些草菇能这么开心。 “那些蘑菇跟草菇不一样，草菇长的可快了，十天就能长出一茬来。”方思勤高兴的说道，“今天真是好运气，不但托你的福，得了一窝小兔子，竟然还能发现一茬草菇。” 她说着，便拿出自己的小锄头来，小心翼翼的将这草菇，连同它底下那些潮湿腐败的茅草都启了出来。 腐败的茅草被她启开，散发着难闻的臭气，但方思勤却是浑然不绝，她四周看了看，砍了几根藤蔓，又就地开始编织起篮子来。 她动作很快，十指翻飞间便编织了一个网状的藤篮，用来提这些枯草跟草菇刚刚好。 “你为什么要将这些也带回去？”叶远平不解的看着她藤篮里面的枯草。 原以为她将这些草菇采回去就够了，没想到她竟然将这底下的枯草也带回去了，难不成是想要带回去肥田？ “这些枯草是用来种植这些草菇的。”方思勤便同他解释了一句。 她也没法跟他解释什么孢子繁殖之类的，甚至她自己对这些也不太懂，但是她知道，将这些带回去，好好培养，就能再长出草菇来。 到时候每十天就能割一茬，她就真的能发达啦。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种别的蘑菇，但诸如香菇什么的，繁育实在是太慢了，一般来说半年到一年才能长一茬，而她也不是此中的专家，光靠着几朵香菇，要培育到足够多的香菇，那她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但是这草菇就不一样了，每十天半月就能生长一茬，这就她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培育许多的草菇来了。 而且草菇的价值也不低，在这时下，它跟香菇是一样的地位，都是山珍，甚至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南华菇。 “等着吧，等我到时候将这些草菇培育出来，以后我们就能随时吃草菇啦。”方思勤开心的说道。 看到她这么高兴，叶远平也感到心情愉悦，“那好，那我就等着吃你做的草菇了。” 接下来的一路，方思勤简直是归心似箭。 她往常回家的时候，都喜欢看看夕阳，欣赏欣赏的路边的山景，慢悠悠的走回去，但是今天，她简直是健步如飞，很快就下山了。 “叶大哥，我先回去啦。”同叶远平分开后，她更是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还没到家门口，大黄小黄二狗便迎了出来，这两只狗可有灵性了，它们听力极好，村里的老人们常说，狗有一副土肝心，能够分辨出不同的脚步声，或者真的是这样，因为每次方思勤还没进门，它们就急哄哄的跑出来了。 “肯定是勤勤回来了。”姚氏每回见到这两只狗这般急不可耐的跑出去，就知道是方思勤回来了，起身去门口迎接她。 果然，她刚放下东西，走到门口，便看见方思勤提着藤篮，背着背篓回来了，那大黄小黄两只狗，跟在她的身边翻腾着转圈圈，尾巴都快摇成一个圈了。 它们今天看上了方思勤藤篮里提着的草菇，不停的去嗅，还想要拿牙齿去咬，被方思勤一脚一个踢开了。 “娘。”方思勤走过来，同姚氏打了声招呼。 姚氏看着她笑，“回来了。” 说罢便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帮她卸下肩膀上竹篓，感觉手上的竹篓动了下，她微惊，探头去看，原来是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 “这哪里来的？”姚氏也被这群小兔子给俘虏了。 “山上抓来的，叶大哥送我了。”方思勤说了声，走到水架前了洗了手，然后打开水缸，“吨吨吨”的喝一瓜瓢水。 “红玉，你快过来看，勤勤带回来一窝兔子。”姚氏很高兴，朝屋内的红玉招手。 第314章 养兔子、种草菇 红玉一般拿着香囊在这边做活，顺便同姚氏说说话，听到姚氏的声音，她便走了出来，瞧见方思勤带回来的兔子，她也很开心，蹲下来看着它们，都快眼冒星星了。 “它们吃什么东西啊？”红玉问道。 “拿点菜叶子给它们吃？”方思勤迟疑的说道。 “可以。”姚氏应了声，“正好后院的空心菜长出来了，我让耀宗摘些来。” 说罢，便拉长了声音，“耀宗，给择一点空心菜叶子来。” 张耀宗就在后院喂鸡喂鸭，听到姚氏的吩咐，便去地里择了一些空心菜来，姚氏将菜叶子分给了方思勤跟红玉，让她们两个拿着喂兔子玩。 张耀宗瞧着这两人拿着菜叶子喂兔子喂得不亦乐乎，眼神有些鄙视，女孩子的喜好，他真搞不懂，这兔子有啥好玩的？ 对于他时不时的莫名优越感，方思勤早就忽略不计了，她知道，他也想玩，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所以故意露出不稀罕的神态来。 但她还是好心的问了句：“张耀宗，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它们？挺可爱的。” “我才不要呢，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去割一篮子草来喂羊。”张耀宗说着就跑开了。 方思勤看了红玉一眼，红玉也耸耸肩，她也习惯了方思勤家有张耀宗的存在，并且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 “对了，勤勤，你摘蘑菇怎么将底下的草也给带回来了？”姚氏又不解的问道。 “嗯，我想着这些草里面既然能长出这些草菇来，那我将它们带回来，它们以后说不定还能长出更多的草菇来，就跟家里的土地一样，能够一直耕种作物。”方思勤打算培育草菇，所以对于姚氏的发问，她解释得详细了一些。 “这个……成吗？”姚氏对此持怀疑态度。 “我也不知道，试试吧，反正又不费什么劲，找个空房子，搭几个架子就成了。”方思勤说道。 “那也行。”姚氏点点头，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自家女儿时不时冒出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了，便道：“等你爹回来，你让他帮你搭架子。” 方思勤连连点头，将这草菇拎到了之前养鸡鸭的空屋子里去了，那间屋子比较阴凉。 那些鸡鸭经过一段时间的圈养，现在也长大了许多，至少采鹰没那个抓走它们的力气了，方思勤便将它们放到后院，空出来的这间屋子，用来种草菇正好。 草菇旁边还有一间屋子，方思勤就打算用来养这几只兔子。 虽然叶远平说了，这些兔子没了娘活不了，但在方思勤的悉心照顾之下，除了一个当天晚上意外去世，剩余的五只全都活了下来。 因为兔子刨坑特别厉害，方思勤在养兔子的屋子里钉了一圈的木板，让它们无处可刨，她可不想她辛辛苦苦养的兔子，哪天就全部出逃了。 那些草菇，方思勤也悉心的培育着，她每天都往屋子里浇浇水，不过是十天的功夫，这些草菇果然又长出了一茬。 见到这些草菇真的能生长，姚氏跟方思勤两人也算是信服她了，方有诚按照她的要求在这屋子靠墙处搭了几个架子，又去山上砍了柴火，跟人换了稻草来。 方思勤将这些稻草用水淋湿，和上牛粪、鸡粪什么的，然后将之前那株草菇分到各个架子上，继续培育。 这也是她第一次培育草菇，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反正先试验着吧，保持湿度跟温度，应该是能成的，这草菇好养。 不过为怕真的翻车，她在养兔子的屋子里也搭了一个架子，这样就算是那边屋子里的草菇，没养好全死了，这边的还能保有一点，还能有重来的机会。 现在她每天都过得很充实，饲养兔子，培育草菇，时不时去后院转一圈，看一下那些鸡鸭牛羊的情况，另外还得看看自己种的那些树怎么样了，尤其是她移栽来的那棵大梨树，可是费了她二两银子。 虽然每天都很忙，但这棵树她每天早上都亲自浇水，亲自给它施肥，就怕它死了。 不过如今看来，情况还好，或许是她运气不错，这棵梨树如今也发了新枝，那些树苗长势也不错，小羊小猪都是活泼乱跳的，小鸡小鸭一共也就死了两只，这在农家，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活率了，说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村民羡慕的那种。 这一切，肯定有运气的成分在，当然也有他们精心照料的原因。 在这样的忙碌中，时间悄悄的过去，一眨眼，便已经立夏了，原先那个空荡荡的院子，如今已经变得郁郁葱葱。 树木茁壮的成长着，一些花花草草也长势良好，后院小池塘里，荷叶已经冒出了头。 姚老爷子果然没有骗她，篱笆墙边那些荆棘花经过一个春天，发的到处都是，它们的叶片郁郁葱葱的，纸条上隐隐已经有了小花苞。 没过几天，那花苞便长大了，含苞待放的样子。 方思勤看着它们的花苞，心情越发是愉悦，因为这花有红、黄、蓝等等好几种颜色，等它们开花了，肯定非常的漂亮。 只可惜，方思勤对花的了解不多，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品种，也就随着姚老爷子的叫法，管它们叫荆棘花吧。 这荆棘花不但有漂亮的花朵，还有宽大的叶片，看着它们的叶片，方思勤倒是有了主意。 干嘛非得用纸写字啊，在这叶片上写字不成吗？ 方思勤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古时有一个和尚，名叫怀素，他非常热爱书法，无奈家贫，买不起纸张，有一年洒扫时，他看到满地的落叶，遂有了主意。 他将这些落叶都收集起来，在叶片上写字，不过一整个冬天，寺庙里的落叶就都被他写遍了，如此坚持了数年，他终于书法大成，成为流传千古的草书大师。 她又没让自己的家人练成书法大师，就让他们在叶片上练练字而已，应该是可以的吧？ 第315章 剪羊毛 想到纸张可以用树叶代替，方思勤越发小气了，连笔都舍不得买，打算自己做笔。 这一次，她盯上了家中那两只小羊，她打算试着做羊毫笔。 前世网络发达，各种网红层出不穷，她也关注了不少的手工达人，做什么的都有，当然，那时她大都只是看过了并没有去做，但是，这些记忆却在她脑子里留下痕迹，不说她多会，但一些基本的步骤她还是知道的。 况且，很多事情只是看起来难，实际上做起来也没那么难，只是许多人懒得去做罢了。 如今的方思勤可不是从前那种懒人，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这地方没有前世那么多消遣物，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做做羊毫笔，也算是一种消遣了。 说做就做，方思勤拿着剪刀跑到羊圈里，打算剪一把羊毛来。 然而，这两只羊并不买账，看到她进入羊圈，不但不肯乖乖凑上来让她剪毛，还一直惊恐地往后退，被她逼急了，竟然还躬着头，弯着角朝她拱来，吓得她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羊圈中的柱子。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张耀宗每天照例来照看一下这些家畜，瞧见方思勤抱着羊圈中的柱子，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方思勤看到他，也觉得有些尴尬，只从柱子上滑下来，“这不最近闲着没事，来找这两只羊玩玩。” “呵呵。”张耀宗的笑声中带着嘲讽，“陪它们玩，你带着剪刀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要杀死这两只小羊，然后嫁祸到我的头上来吧？”不得不说，张耀宗的脑洞也是大，直接在方思勤面前，上演了一出阴谋论。 “你别想太多了，为了嫁祸你，我能舍得一只羊？”方思勤从羊圈爬出来，“我只是想要剪一些羊毛而已。” “你剪羊毛做什么？”张耀宗又问。 “做毛笔啊。”方思勤答道：“我看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打算教你认几个字，这不考虑到你买不起毛笔，给你做两支吗？” “你这么好心？”张耀宗半信半疑。 “在你的心目中，难道我是个坏人吗？” 方思勤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没少你吃，没少你穿，每天工钱也没少你的，更没计较你从前欺负我的事情，可你竟如此小量，不就是从前打了你一顿看，你竟计较到现在？” 听到方思勤的话，张耀宗有些愠怒，瞧他捏紧了拳头，方思勤离他远了些，“你不会真想要打我吧？我告诉你，我现在每天都有练武，你从前就打不过我，现在更打不过我了。” “剪刀给我。”张耀宗松开手，说了句。 “干嘛？想拿武器啊？”方思勤故意气他。 “我剪羊毛。”张耀宗语气平静。 他其实一点没生她的气了，他当初挨她一顿打，也是他有错在先，她没同他计较，还请他来家里帮工，已经是她宽宏大量了。 只是每次她一说起这事，他就想到自己在家足足躺了半个月，差点都快饿死了事情，这让他忍不住生气。 不过他不是气她，却是气他自己。 爹娘去世前，让他照顾好妹妹，让他走正道，可他不但没照顾好妹妹，还差点走上歪路。 他气恨曾经那个狼狈的少年，不想去面对从前的自己。 而她偏偏三番五次提起此事，勾起他心中的刺。 “那你小心点啊，这两只羊可凶了，指不定是学了你的性子，刚刚竟然还想来拱我。”方思勤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我看是你太过野蛮，它们才不想被你剪毛。” 张耀宗走过去，那两只羊并不怕他，还主动凑过来，张耀宗摸摸它们的头，顺利的剪下了一大把羊毛。 “够了没？”张耀宗拿着这一把羊毛递给方思勤。 “再剪点。”方思勤接过羊毛，同他说了句，于是张耀宗又去剪了一剪子羊毛。 方思勤这才点头，“够了，不用剪了。” 听到她的话，张耀宗这才停手，将手中的羊毛递给她，翻过栅栏，“我说了吧，你太野蛮，羊都不喜欢你。” “嘁，小孩子把戏，还想用这种手段打击我的自信心，我告诉你，喜欢我的小动物可多了去了，这两只羊之所以怕我不怕你，无非就是因为它们是你喂养的罢了。”方思勤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他的心思。 张耀宗自讨没趣，将剪刀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忙活别的去了。 方思勤不计较他的态度，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羊毛，开心了起来。 羊毛到手，现在可以做毛笔了。 等下，做羊毫笔，第一步该怎么做来着？ 管它呢，反正是做了自家用，不会做，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乱做。 哦，想起来了，第一步是洗毛。 方思勤兴致勃勃的拿了一个木盆，去后院打了水，出于对业务的不熟练，她先放入一小把，试试看。 羊毛放进去了，看着这满盆的羊毛，她又有些发愁了，这个该怎么洗？若是洗乱了，那她难道还得一根根的理顺。 “勤勤，你又在这里琢磨什么呢？”姚氏挺着肚子来后院散散步，瞧见方思勤蹲在井边发楞，出声问了句。 “娘，我做毛笔呢。”方思勤答了句，“可是这毛笔，我不知道该怎么洗。” “随便洗洗去掉浮毛就行了。”姚氏答了句。 “娘，您会做毛笔？”方思勤一听来了兴致。 “娘哪里会做毛笔，不过以前见别人做过。”姚氏说着蹲下来，陪她一块洗。 “娘，您怀着身子呢，可沾不得凉水。”方思勤见状连忙说道。 姚氏一嗔，“怀着孩子又怎样，娘没那么金贵，若是让你奶听到这话，早就骂开了。” “她又听不到，更何况，她现在管不到您。”方思勤笑着说道。 姚氏摇摇头，蹲下来帮她一块洗羊毛，瞧见她将另外的羊毛放在一旁，她也放水里一块洗了。 “娘，那些……” “怎么了？这些不用洗吗？” “不是啊，我本来想一点一点来的，怕等会没做好，浪费了。”方思勤解释道。 第316章 做毛笔 “没事，几把羊毛而已，咱家现在不是养了羊毛，洗坏了再去剪。”姚氏笑着说了句，继续帮她洗。 洗好之后，她又起身，“娘去拿把篦子过来梳毛。” 姚氏才刚走了两步，看见红玉过来了，便道：“红玉，帮我去拿两把篦子过来。” 红玉转身去给她拿了篦子，过来的时候，听说方思勤两人是在这里做毛笔，便也饶有兴致的蹲下来看着。 见到姚氏拿着篦子梳毛，她问了姚氏，也拿起篦子梳了起来，倒是方思勤，成了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了。 姚氏跟红玉都是手脚麻利的女子，不多时，便将这些羊毛理顺了，方思勤瞧着她们动作利落，更是在一旁目瞪口呆，她怎么觉得，她们两个比她更会呢？ “这毛还有些不齐，娘去拿把菜刀来。”姚氏说着又要起身，红玉比她更快，“婶子我去就行。” 说罢，便跑去拿了菜刀。 她倒是聪明，拿菜刀的时候，还拿了一块木板过来。 姚氏将这些羊毛放到木板上，用菜刀小心翼翼的将它们理整齐了，再举起菜刀，手起刀落，将这些羊毛砍的整整齐齐的。 “娘，您好会啊。”方思勤看着姚氏的动作，竖起了大拇指。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齐毛之后，就得清锋了，这又是个手上功夫，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姚氏便说道：“这一步我来吧，等会我做好了，再叫你。” “行。”方思勤点点头，又看向红玉，“红玉姐，你刚刚是过来干嘛的来着？” “哦，我去上茅房。”红玉被方思勤这么一提醒，这才捂着下腹，匆匆跑了。 “这孩子。”姚氏看到她这样，也是摇摇头。 她拿着羊毛进屋，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的清锋，方思勤便在一旁看着，又找了一把小刀跟她一起，但是她做的没她好，不但没能清除毛峰，反而还将毛尖弄的一塌糊涂。 所以索性，她就坐在姚氏身边看她做了。 过了一会儿，红玉过来了，看到姚氏在清锋，向她讨教了要点，也拿起刀子忙活起来。 不得不说，这干活也是有天赋的，同样是第一次做，红玉就能做得这么好，而方思勤，就不太行。 不过，虽然自己做的不好，但她也没有放弃，再次拿起羊毛，跟着她们一起做，渐渐的，也掌握了一些诀窍。 三个人做事，就是快，不一会儿，这些羊毛便都清理好了。 接下来，按照方思勤的想法，便是要将它们理齐，捆扎起来了，不过她看到姚氏对做毛笔好像还听懂的样子，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去找个二指宽的木条来。”姚氏见她看来，笑着吩咐道。 方思勤便去到堂屋，去找一些合适木条来。 这段时间，方思勤时不时让方有诚做些木架子，所以家中木条倒是不缺的，在杂物中翻了下，方思勤并没有找到了合适的木条，不过却是将方有诚新做的木尺拿了过来。 “这个可以吗？”方思勤问姚氏。 “可以。”姚氏点点头，接过木尺，然后将这些理好的羊毫放在上面，用手理整齐了，又用刀子压实了，然后将这些羊毫卷了起来。 她这么一卷，这笔头便是有点模样了，接下来，姚氏又从一旁拿了丝线，将这笔头捆了起来。 捆好后，她又将笔尖一些杂毛修剪了一下，然后又将尾部不齐的地方剪去，之后又如法炮制的捆了六个笔头，至此，方思勤准备的羊毛就消耗完了。 “拿块布吸下水，然后放梁上挂着去。”姚氏将笔头递给方思勤。 方思勤接过笔头，直接拿自己的衣摆，拭干了周围的水分，走出去将这毛笔头拿出去挂了起来。 “娘，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啊？”挂好笔头后，方思勤进屋问道。 姚氏微微摇头，“没有，只是看别人做过。” “看别人做过就能做得这么好？”方思勤惊叹连连。 “你夸我做得好，若是让那些真正做笔的人听见了，指不定都要笑掉大牙了。” 姚氏谦虚的摇摇头，方思勤便道：“我们是做了自己用，又不拿去卖，做得好与不好，别人都没资格说，更别说笑话我们了，反正我就是觉得我们做得好。” “行行行，做得好。”姚氏夸了她了一句，方思勤这才满意的出去了。 自打她将这笔头拿出去挂了之后，不单单方思勤对它上心，张耀宗跟红玉亦是没事过来看一看，他们都知道了，方思勤要教他们习字，就等着这笔了。 趁着晾晒笔头的功夫，方思勤又去附近山头砍了些毛竹来，将它磨好了，打算用来做笔杆。 张耀宗跟红玉见状也过来帮忙，他们对用上自己做得笔也很有兴趣，方思勤索性让他们各自做各自的笔杆，倒也省得她费工了。 一共七个笔头，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还剩五个，还要磨五个笔杆，方思勤算了算，到时候做五支笔，她跟姚氏、方有诚便占了三根，一根留作纪念，另外一根正好拿来送给叶远平。 她将笔杆磨好后，便拿出小刻刀，在上面刻起字来。 这小刻刀是方有诚的，他会做些个梳子、木簪的小玩意，后来他索性买了全套工具，没事做着玩。 得知方思勤在做笔杆，他也参与了进来，找方思勤要了两根笔杆，刻了他自己以及姚氏的名字，心中可是美滋滋，拿着笔杆去跟姚氏献宝去了。 做好笔杆，这笔头也做好了，方思勤熬了米浆，沾在笔头上，然后让方有诚帮忙塞了进去，等七根笔都做好了，她便拿了自己的那一支，蘸了墨水，写了几个大字。 “不错，不错。”看着写在纸上的字，她自信心满满，“咱这笔做的，都可以拿去卖了。” “的确做得不错。”姚氏也说了一句。 但方思勤心中有数，其实她的笔做的也就一般般，比人家专业的做的差远了，不过重在自己参与了，这用起来的感觉自是不同。 第317章 赠笔 将一支毛笔放入自己的百宝箱中，用作纪念，另外几支笔，自然是分发给了众人，众人拿到属于自己的笔，成就感满满，都舍不得用了。 “放心大胆的用，一回生二回熟，用坏了咱们再做便是，反正咱自己家养了羊，羊毫不用钱。”方思勤见状便笑着说道。 “那你为何又要将多得那支收起来？”姚氏便笑道。 “娘，您就别拆穿我了嘛，这是我们一起做得笔，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拿一支留个纪念。”方思勤说道。 姚氏便笑着摇头，随她去了。 方思勤也没管其他人是怎么处理自己的笔，反正她拿着给叶远平的那支笔，又好好的雕刻了一下，精心的刻上了他的名字，还雕刻了简单的花纹。 明明给他一支笔，她是坦坦荡荡的，也跟方有诚等人说了，要送叶远平一支，可不知为何，她雕刻花纹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避着姚氏等人，生怕被他们知道了，惹他们笑话。 雕刻好后，她拿着毛笔去送给叶远平，然而叶远平看到手中的毛笔，却是朝她伸出手来，“还有呢？” “还有什么？”这下，轮到方思勤纳闷了。 “我的衣裳。”叶远平说道。 “啊……这个衣裳嘛……”方思勤脑子转了起来，她能说那衣裳她还没开始做吗？她只得使用拖字诀，“我第一次做，做得特别慢，都缝错了好几次，还有一次剪错了尺寸，我，我太笨了……” “你一点也不笨。”叶远平虽然不爱说话，可他却不是一个笨人，他只说道：“你都没来找我量尺寸，哪里来的剪错尺寸？” “我估摸着的，上次我娘不是给你做了衣裳吗？那也是估摸着做的，可是我水平不到家，估摸着的尺寸，太不合适了，所以我只得重做。” 叶远平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东扯西扯，绞尽脑汁的圆话，也不出声。 方思勤便也不再解释了，只弱弱的看他一眼，“你是不喜欢我的毛笔吗？为什么我给你做了毛笔，你都不说喜欢？” “毛笔我很喜欢，但是我要衣裳。”叶远平看着她。 “再隔半个月，我肯定给你做出来。”方思勤脑子一转，说道：“主要是我觉得我这儿的布料都不适合你，赶明儿，我去县城，买一些好料子来，给你做一套漂亮的衣裳，定然将你衬托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让你每天看着，都舍不得穿了。 见她这次不像是说空话的样子，叶远平终于愿意理一理她了，“那这次说好了，你不许再骗我。” “这话说的，叶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方思勤被他说的，觉得自己都有些像个骗人的渣女了。 “不骗我就好。”叶远平点头，往屋里走。 方思勤也跟着他进了屋，“叶大哥，你有尺子吗？我现在就给你量尺寸。” “没有。”叶远平摇头，怕方思勤以此做借口不给他做，他进屋拿了一卷麻线来，“你用这个量。” “哦，好吧。”方思勤接过麻线，给他量了肩宽、腰腹、身长，然后将她量的这三根线收起来，到时候回家量量这线长，或者直接用这麻线比划着剪布料就行了。 收好这几根麻线，方思勤又问道：“对了，做衣裳，还要不要量什么地方？比如说袖子什么的？” “你是裁缝你问我？”叶远平纳闷了。 “我太不会嘛。”之前她倒是跟叶氏做过一回衣裳，但那时候，她只是在一旁辅助缝缝线什么的，裁剪都是姚氏在做。 她又不是什么天才，哪能看个两遍就能上手的？ “嗯，再量下你的手臂吧，别到时候袖子做小了，行动不便。”方思勤想了想，又给他量了一圈手臂，然后才告辞离去。 本来是来送毛笔的，结果他却找她要衣裳，这下是真拖延不得了。 等她走后，叶远平才拿出她做的那毛笔看了起来。 很普通的毛笔，没什么特色，但胜在打磨光滑，笔杆上雕刻了一些细巧的花纹，更有“叶远平专属”五个大字。 还别说，刻了自己名字的笔，这还是他拥有的头一支。 他将笔转过来，发现笔杆底下还刻了一行小字：方小妹赠。 他不由得轻笑了下，将这笔放到了笔筒里。 放在笔筒里，他看了两眼，又怕脏了坏了老鼠叼走了，遂又将这笔拿出来，收到了抽屉里面，这才觉得妥当。 方思勤回到家后，将给叶远平量尺寸的麻线收到了自己的匣子里，然后又去看了看她种的那些草菇，以及兔子的情况。 草菇的长势还不错，已经发了很多了，那些小兔子也已经长大了，想必过不久，就能有更多的兔子生下来。 方思勤看了很高兴，背着手，跟个地主一样，在自己的庄园里巡视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回屋去了。 “红玉姐，这段时间，我们做了多少香囊了？”方思勤问道。 红玉拿出账本，翻开看了看，“又攒了七百八十二个了。” “那我们明天拿去县城卖掉吧。”方思勤便说道。 “好。”红玉点头，每隔一段时间，方思勤就会去县城卖香囊，她已经习惯了。 “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方思勤猜她可能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得清楚了一些。 “我跟你去？”果然，红玉一听这话，便紧张了起来。 “是啊，我看你最近攒了不少钱了，带你去花钱。”方思勤笑着说道。 这香囊小作坊都是红玉在打理，所以方思勤给了她两成分红，虽然不多，但是在乡下，这钱也不算少，如今红玉应该也攒了几两银子了。 之前红玉都将钱放在方思勤这里，自打方有诚将书柜做好之后，方思勤便将钱还给了她，让她自己放自己的书柜里藏着。 “好。”红玉自然也是想要去县城见识见识的，听到方思勤这么说，一口答应了下来。 说好了要去县城，第二天一大早，红玉便过来了。 第318章 去县城 “呀，今天穿这么好看。” 方思勤打量了红玉一眼，她今天应该是认真装扮过的，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裳，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的。 “你就别笑话我了。”红玉闻言红了脸，低头道：“我还怕自己太老土了，去到城里了，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你，我帮你骂她。”方思勤笑着说了句，又道：“我们先等会，我爹已经去镇上叫车去了，到时候我们坐骡车去。” 现在的她也稍微奢侈了一些，像去县城这么远的路，都不愿意走了，一般都是去镇上叫车来送她去，之前她坐车还有些晕，现在坐习惯了，倒是好一些了。 “我们坐大车去啊？”红玉听了有些小兴奋，她还没有坐过骡车呢。 “嗯。”方思勤点点头，“今天我带你去县城好好逛逛。” 红玉连连点头，“勤勤，那我得将我所有零花钱都带上。” “带一半，剩余一半用来做嫁妆。”方思勤笑道。 红玉脸一红，嗔道：“勤勤，你就别笑话我了，再说，我要攒嫁妆，你就不用啦？” “我不用啊，我娘说了，要留我在家做老女。”方思勤高声说道。 “不，我没说。”姚氏挺着肚子走出来，恰好听到了这话。 方思勤也不恼，只依旧笑嘻嘻的说道，“那我以后就招个上门女婿，到时候我们夫妻俩一起来孝顺你们。” “到时候最好能找个歪嘴战神，只要有人敢欺负你们，一声令下，十万将士前来支援。” “什么歪嘴战神？”姚氏嗔怪的看了方思勤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娘听不懂的话，歪了嘴，那能好看吗？娘不要你找歪嘴女婿。” “哈哈哈。”姚氏是听不懂，但方思勤却被自己的话逗乐了。 她将嘴角用力往上一勾，“娘，我说的是这种歪嘴，不是真正的歪嘴。” “哦，原来你喜欢笑起来歪嘴的人啊。”姚氏觉得自己总算是明白了。 “对。”方思勤也没跟姚氏做多解释，但如果有人敢时不时在她面前，歪嘴邪魅一笑的话，她肯定会打爆他的狗头。 趁着方有诚还没回来，方思勤将香囊收拾好了，想了想，又割了一篮子草菇，打算带到县城去，给沈掌柜看看，若是他那里能收这些草菇的话，那又省得她额外找销路了。 将东西收拾好，又吃了早饭，方思勤便听到了外面传来骡马的声音，她出门一看，就见方有诚走了进来，冲她说道：“勤勤，东西收拾好了没？你小山哥来了。” “都收拾好了。”方思勤说着，提着篮子往外走，红玉也拿着一大包袱的香囊过来。 “小山哥。”到了院门口，宋小山果然在那，方思勤同他打了声招呼，又问他，“你吃饭了没？” “吃了。”宋小山答了句，方思勤便给他们互相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然后才上了骡车。 红玉是第一次去县城，一路上她有些激动，时不时拉开帘子，探头去看外面的风景，清风迎面吹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面颊，抚慰着她的不安与焦躁。 骡车疾驰了许久，红玉看着前方蜿蜒不见尽头的小路，忍不住的转头问道，“勤勤，还有多久才到县城？” “还要小半个时辰。”方思勤答了句，安抚道：“你不要着急，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很快就到了。” “没想到去县城竟然这么远。” “咱们坐车还算好了，我之前走路去县城，那可真是远，每次都要走两个多时辰，一来一回就是四个时辰，去一次，我回来都腿疼。”方思勤又想起之前被这路途支配的恐惧来。 四个时辰，就是八小时，在后世，她从未连续走过这么远的路，哪怕是逛街，她也没这个热情。 可这辈子，她已然徒步去了县城许多次了。 “勤勤，我真的好佩服你，若是我的话，我肯定不敢。”红玉答道。 她不是说不愿意去，懒得去，她只是没这个胆量。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想吃饱饭，才想着去县城的。”方思勤笑了笑，说道：“若不是那几次去县城，我也找不到卖香囊这个路子。” “也是。”红玉点点头，“我也是托你的福，我们全家人都该好好谢谢你。” 她看向方思勤，满脸感激，“若不是你，我家哪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我跟你说，我以前觉得我这个娘特别可怕，特别凶，可是今年来，她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温柔了。 她以前叫我做事，我哪怕是慢了半点，都免不了挨她一顿打骂，可现在，我就是忘了，她也不会骂我，只是叫我下次注意点，我有时候真觉得她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在穷困中还能保持好性子的，在繁重的劳动中，还能保持修养的，那是真正有涵养的人，你看咱们村的妇人，有几个脾气好的？那些脾气好的，都是些受气包。 等以后你接触的人多了，你会发现，那有些有权有势的人，反而语气温和。” “也是。”红玉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能理解她了。” “我说这些，只是说与你听，你听听也就罢了，她对你不好，这是事实，像我娘就不一样，同样繁重的劳动、同样穷困的生活，她可以叉腰跟外人对骂，但是却舍不得凶我。” 方思勤与红玉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更爱姚氏了。 “你这是变着法在夸婶子呢。”红玉听了便笑。 “是呀，我娘可好了，你看我身上的衣裳都是她做的。”方思勤在红玉面前展示了自己的新衣裳，又道：“你若是想要穿新衣裳，你去跟你娘说，她肯定愿意给你做的。” “她才不会呢。”红玉下意识说了句，毕竟又不是自己亲娘，她只会对弟弟妹妹好。 “你只要开口了，她一定会给你做。”方思勤又说道，因为她发现红玉后娘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虽然有些趋权附势，但总比那些拎不清自己，还喜欢吆五喝六的人好。 第319章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 “我不想开口要，我开口了，好像是我求来的一样。”红玉又说道。 其实对于亲情，她又何尝不是期待？看着别人跟爹娘要这要那，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从小就懂事，从不开口向他们要什么。 “有些人将你疼到了骨子里，你不开口，他也巴巴的给你捧来，但是我们都是普通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运气，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想要什么就要去自己争取，你不争取，别人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方思勤从旁说道，“很多时候，你不开口，也是一种高傲，你拿捏着自己的架子，别人又怎么去亲近你呢？” “勤勤，我不是那种拿捏架子的人。”红玉为自己辩解。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只是有感而发。” 方思勤笑了笑，又说道：“我跟你说，对付你后娘，你就要开口，想要什么就直说，今天向她要衣裳，明天跟她要鞋子，她不给你做，你就说她不疼你，让她为你忙得团团转，你累死她。” “啊？”红玉从未听说过这种操作，一时有些发愣，但听到她这样说，心中莫名觉得好舒爽是怎么回事？ “你想啊，她以前不是天天指挥你干活嘛，你现在也天天指挥她给你做东西，如今你能为家里赚钱，她不敢得罪你的，你一些小要求，她肯定能答应。” 方思勤在一旁为她出谋划策，“你后娘那个人嘛，我有点了解，你若是不说明白了，她就会装作不懂，你就开口要，看她怎么找借口。” “嗯嗯。”红玉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勤勤，你好厉害，你多教教我。” “那我就将我的秘诀传授给你，你别跟别人说啊。”方思勤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红玉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 聊着天，时间仿佛也过得快了些，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县城。 “这就是县城啊？”听到外面的喧嚣，红玉撩开窗帘往外看。 “是啊，这还是城外，到城里了更热闹。”方思勤说着，撩开门帘，同宋小山说道：“小山哥，我还是去柳掌柜那。” “行。”宋小山送她去柳掌柜的铺子好几次了，已经是熟门熟路。 骡车到柳掌柜的铺子前停下，方思勤下了车，同宋小山说让他下午到城门处等她，然后她便提着东西，带着红玉走进了柳掌柜的铺子。 柳掌柜正在接待客人，没空招待她，便给她使了个眼色，方思勤便也没打扰，只拉着她到要一旁的茶几旁坐下来，直到柳掌柜将客人送出去，她才笑盈盈的出声，“柳掌柜，最近生意不错啊。” “哪有，不过惨淡经营罢了。”柳掌柜走过来，在空余的凳子上坐下，又看向一旁的红玉，“这姑娘倒生的标致。” “她叫红玉，我现在拉着她跟我一起做香囊。”方思勤同柳掌柜介绍了两句，又同红玉介绍道：“红玉，这是柳掌柜。” “柳掌柜好。”红玉连忙站起身来，同柳掌柜行礼。 柳掌柜朝她略微颔首，看向方思勤带来的大包袱：“这就是这次的货吧？” “对。”方思勤点头，柳掌柜便招手让在铺子里帮忙的小丫鬟过来点点数。 “这位姐姐是你新请的帮工吗？”方思勤见状便问了句。 “是我新买的小丫鬟。”柳掌柜笑着答了句，“托你的福，如今店铺里生意不错，又搭上了人家商队，额外赚了一点小钱，我便买了个小丫头，平常给我跑跑腿，招呼招呼客人。” “挺好。”方思勤颔首。 柳掌柜便道：“你要不要也买个小丫鬟？我认得一个牙婆，为人还不错，手上的丫头都是良家子。” “以后再说，到时候有需要了，再麻烦你。”方思勤说了句。 她现在可不到买丫鬟的时候，手上压根没这么多钱，若是真有钱了，她也是先买牛马，再买田地，最后才会考虑到买人的事情。 因为如今他们家田地不多，方有诚一个人就能忙活过来了，家里的杂活又请了张耀宗来帮忙，完全忙活得过来。 况且，她对现在的日子挺满意，不想要再多个人来贴身跟着她、伺候她，她也不需要人伺候。 聊天的时候，那丫鬟也将数目点好了，七百八十二个，一个不少。 因为如今布料跟丝线都是柳掌柜提供的，所以如今这些香囊卖给柳掌柜，价格降到了五文钱一个，比之前低了不少，不过胜在省事，货一到，钱款马上付清，而且方思勤拿多少过来，她都能收下。 这一次来县城，卖了快四两银子，减去成本以及给红玉的分成，还能赚一多半，方思勤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她几乎都没费什么心思，这些钱都是纯赚的。 从柳掌柜这里告辞离开后，方思勤想着自己篮子里的草菇，便跟红玉说道：“红玉姐，我们先去一趟酒楼，等会再带你逛好吗？” “我听你的，你去哪我就跟着。”红玉答道。 “那你就不怕我将你带丢了？或者将你带到那等腌臜之地卖掉？”方思勤笑着说道。 “你不会的。”红玉自信满满，“我若是不相信你，那我就不跟你来了。” “那也是。”方思勤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去我们县城最大的酒楼。” “离这里远吗？” “不远，转过这个弯就到了。” 跟着方思勤往前走，这街上人可真多，红玉紧紧的拉着方思勤的手，生怕走丢了。 “喏，到了。” 到了这酒楼前，方思勤伸手指着牌匾给红玉看，“这几个字我上次教你了，还认得不？” “认得。”红玉点头，低低念道：“泰和楼。” “我们是要去这里吗？” 红玉神情显得有些雀跃，又有些微胆怯，她还没去过这么大的酒楼呢，即使是镇上那些小酒楼，她都不敢进去看看的。 “对，邵和哥就是在这里做事，等会说不定我们还能看见他。”方思勤随口说了句，拉着红玉往酒楼走去。 第320章 又一个沈掌柜 “两位客官里面请。”酒楼门口揽客的伙计有些眼生，并不认识方思勤。 方思勤也不恼，只笑盈盈的看着他，“你新来的吧？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 “找我们掌柜的？你是我们掌柜的亲戚吗？”门口的伙计问道。 方思勤摇摇头，正要往里走，伙计却是挡在她面前，“不然您在这里稍等，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 “行吧。”方思勤见到伙计拦着她的路，心道他要去通报，那便随他去通报好了。 她拉着红玉站在一旁，那伙计正要进去通报，迎面撞到了一个穿着驼色绸衣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模样也是普普通通，唯有一双小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他走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脸和善的样子，然而看到这个伙计的时候，却是板起脸呵斥道，“慌慌张张的像个什么样子。” “掌柜的，有人找你。”这伙计连忙说道。 “谁找我？”听到有人找，中年男子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然而，当伙计指向方思勤跟红玉两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又没有那么好看了，“她们找我？” 他隐晦的扫了方思勤一眼，见她穿着普通布衣，可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她找他做什么？ 好奇她的来意，他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抚着胡须，神情略有些倨傲，“两位姑娘，听说你们找鄙人？” “这位大叔，我不是找你，我找沈掌柜。”方思勤便答道。 “鄙人正是姓沈，如今亦是这家酒楼的掌柜。”中年男子答道。 “这家酒楼换人了吗？”方思勤连忙问道，“之前的沈掌柜呢？” “方姑娘。”方思勤正疑惑间，一个熟悉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连忙转身，瞧见这张和颜悦色的脸，心中安了，“沈掌柜，我正找您呢，您不在这家酒楼当掌柜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沈掌柜朝她笑了笑，道：“走，进去说。” 瞧见沈掌柜真的认识方思勤，而且对她还和善，这个中年男子一下子换了一张脸，他笑容满面的说道：“你认识的这个沈掌柜高升了，以后这酒楼归我管了。” “不是升迁，平调平调。”沈掌柜谦虚的说道。 “呵呵，从偏僻的小县城调往府城，这还算是平调啊。”中年男子笑了下，说不清是羡慕，是嫉妒。 方思勤跟着沈掌柜进了酒楼，找了张靠窗的空桌子，沈掌柜领着她坐下来，那个中年男子倒是也跟过来坐下来，还吩咐酒楼伙计上了一壶茶。 眼尖的方思勤发现，这酒楼许多的伙计她都很陌生，好像换了人。 “来，思勤，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平阳泰和楼如今的掌柜，他也姓沈，往后你依旧是叫他沈掌柜便好。”沈掌柜同方思勤介绍道。 “如海兄，这位是方姑娘，我之前在酒楼跟她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诸如去年的大棚蔬菜，就是她家产的，多亏了她，我去年才能够过个好年。”沈掌柜说道。 沈如海一听，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刚刚还以为这小姑娘是你家亲戚，没想到竟然是咱们的生意伙伴。” “对了，方姑娘，你家大人呢？”沈如海又问道，“他们也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来这里？” “有什么不放心的？泰和楼这么大酒楼难道还能欺我一个小姑娘不成？况且，沈掌柜也不是坏人。”方思勤答道。 沈如海笑着点头，沈掌柜便又说道：“如海兄，以后我走了，你还得多多照顾方姑娘才是，她人很聪明，你跟她做生意不会亏的。” “沈兄放心，那是一定的。”沈如海点点头，道：“之前在沈家，就听你对这小姑娘赞不绝口，说她是你的福星，希望她今年也能给我带来福气。” 沈掌柜微笑，他什么时候在沈家夸过她了？他都是藏着掖着的好吧。 但他也没多说，只又看向方思勤，“思勤，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这位沈掌柜就行，我以后就不在这边的酒楼了。” “沈掌柜，我舍不得你。”方思勤是真的舍不得这位沈掌柜。 他人很不错，无论是跟她合作买蔬菜，还是买叶远平的猎物，他都非常的爽快，给钱也很爽快，以后换个掌柜，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 “两位先聊着，我就不再这里惹人讨嫌了。”这时候，不远处有一桌客人好像跟小二发生了些微争执，沈如海便起身前去查看了。 等他走后，方思勤才看向沈掌柜，“沈掌柜，您是真的要走啊？” “是啊。”沈掌柜点点头，“你这次也是来的巧了，若是你再晚来两天，我都去府城了。” “唉，虽然您升迁我是该恭喜您的，可我也是真的舍不得您走。”方思勤又说道。 “你放心，我到时候帮你跟他说说，我走了后，你照常跟他交易便是。”沈掌柜说道。 “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单单是惦记着这生意一样，跟您生意做久了，难道就没有感情吗？”方思勤便说道。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沈掌柜同她道歉，又道：“以后你若是去府城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就在府城的泰和楼。” “你们这泰和楼是连锁的？”方思勤便了句。 “什么连锁？我们酒楼在各地确实有分号。”沈掌柜答道。 方思勤又点点头，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是沈掌柜，主动跟方思勤说起沈如海的喜好来，又说道：“沈如海这人，各方面都好，但他更看重的是利益，只要你利益给足了，他一定很乐意跟你做生意的。” “嗯，我记下了。”方思勤点了点，笑道：“说来，我都没给您送过什么东西，反倒是您去年过年的时候，赠予了我这么多实用的年货。” “你们不是也回礼了吗？尤其是那鞋子，我穿着甚好，你看，我今天还穿了。”说罢，低头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将鞋子展示给方思勤看，“在我看来，你们亲手做的这些东西，比什么金银珠宝更有意义。” “只要您不嫌弃就好。”方思勤便答道。 第321章 热情沈如海 两人正聊着，沈如海处理了那边的事情又走了过来，“两位在聊些什么哪？” “正说你啊，如海兄，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方姑娘，我跟她投缘。”沈掌柜说道。 “放心放心，我瞧着她也甚好。”沈如海满口答应，说道：“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便是，我能收的一定收。” “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方思勤垂头浅笑。 “对了，方姑娘今天来找沈掌柜，是心有灵犀知道他要走，特地来给他送别的，还是有别的要事？”沈如海说着，将目光落到了红玉放在一旁的篮子上，“方姑娘这篮子里装的什么好东西哪？还用布盖的严严实实的。” “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常见的蕈子罢了。”方思勤说着，将布掀开给他看了一眼。 本来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卖这草菇的，可是瞧见这茶楼换了一个人，她都没心情说这些了，她甚至并不是特别想要将自己的草菇卖给这酒楼了。 然而，沈如海却是特别的热情，他伸出手，自顾自的拿起一个草菇打量了起来，“这蕈子不错啊，方姑娘你还藏着掖着，莫非是不想卖给我？” “哪里哪里，您愿意收，我求之不得。”方思勤连忙答道。 “这蕈子可是山珍，我哪有不收之理？这样吧，你卖给我，我给算十文钱一斤，如何？”沈如海说着又看了沈掌柜一眼，那架势似乎是在说：沈老哥，我给你面子，够照顾她了吧？ 人家一番好意，方思勤总不能拒绝，只也含笑说道，“当然可以，那我在这谢谢您了。” 这县城也没人想到种蕈子，是以，沈如海也以为方思勤是在山上采的，山蕈不好找，值这个价钱，倒是也不足为奇。 “以后你若是找到蕈子，尽管拿过来便是。”沈如海又说道。 方思勤点头，再次谢过了沈如海，然而心中却是欢喜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眼看到沈如海这个人，就不是特别的喜欢他，觉得自己跟他气场不和，相处不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起先她觉得是沈如海太过势利，可转念一想，人都是自私的，都是凡人，谁又不势利呢？尤其是生意人，总免不了看碟下菜，沈掌柜乃至她自己，也同样有些势利。 但是她不讨厌沈掌柜，却不喜沈如海，虽然今天沈如海收了她的草菇，她也满嘴道谢，但她还是不太喜欢他，也完全没有平常卖了东西的那种喜悦。 罢了，反正只是一桩生意而已，只要他钱给够，不少秤，没什么讨厌不讨厌的。 这样想着，方思勤便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因为沈掌柜过两天就要离开了的原因，方思勤便说要请他吃顿饭，以感激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自己的照顾。 但最终，这顿饭她是请了，但是付账的却是沈掌柜，他说他现在在这酒楼还有一点权力，请人吃饭的话，可以记他专门的账，方思勤便也没跟他争了，只是心中仍旧是有些过意不去。 离开了酒楼，方思勤还是有些不太开心，红玉见状便安慰道：“勤勤，你就别难过了，那沈掌柜是去更繁华的府城，是升迁，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方思勤摇摇头，却是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离别这事很正常，我能解释，只是……” “只是什么？”红玉再问。 “没什么。”方思勤摇摇头。 她不担心沈掌柜，她只是又想到了沈如海，她想起她方才她进门口时，他站在门口看她的时候，小眼睛中露出的倨傲跟鄙夷，而刚刚他送她出来，却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这种热情，让她觉得有些发虚，甚至害怕。 “别想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街上好好逛逛吗？”红玉便说道。 “对，不想了，走，我们好好逛街去，这县城好吃好玩的可多了。”方思勤也放下心中古怪的感觉，重新变得欢快了起来。 泰和楼附近这条街很热闹，除了两旁的商铺，街道上还有不少人摆摊，路上更是行人如织，在琳琅满目物品的冲击下，方思勤很快忘记了胡思乱想，专注看这形形色色的美物来。 红玉第一次来县城，看到这么多的东西，很是兴奋，东看看、西看看，只觉得是这也想买，那也想买。 不过很多东西，她问问价格又放下了，虽然很多东西，她现在能够买得起，不过节约的她还是不习惯浪费钱，买些没用的装饰品。 “冰糖葫芦~” 这时候，一个扛着草垛子，卖糖葫芦的人从两人身边走过，红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思勤，你看这什么糖葫芦，好漂亮。” “冰糖葫芦，你没吃过吧？”方思勤说着，叫住了那个卖糖葫芦的人，花两文钱找他买了一串。 “给你。”她将糖葫芦递给红玉，红玉迟疑了一下，“你不吃吗？” “我以前吃过，你吃吧。”方思勤答道。 红玉这才伸手拿住了，她咬了一口，连连点头，“酸酸甜甜的好好吃。” 说罢，吃了一颗，又将剩余的递给方思勤，“你也尝一个。” “好。”方思勤没有拂了她的好意，张嘴咬下一个，囫囵地吃了，“好吃。” “县城真的有好多好吃的啊。”红玉走着，被一个卖麻圆的给吸引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个卖麻圆的人，做得麻圆超级大，比红玉的脸庞还要大得多。 “天哪，这是怎么做的？” 红玉站着人家锅灶前，饶有兴致的看着，方思勤也好奇的看着，甭管这个味道怎么样，反正这么大的麻圆，是吸引到她了。 “两位小姑娘，要不要来一个？”卖麻圆的看到了方思勤两人，抬头朝她们招呼了一声。 “这么大，我们吃不完。”方思勤答了句。 “这麻圆中间都是空的，你们俩能吃完。”摊主一边翻转着锅中的麻圆，一边说道。 “那好吧，那您给我们做个稍微小点的。”方思勤说道。 第322章 团团似明月 “行。”卖麻圆的说着，继续手上的动作，他说是要给方思勤两人做个稍微小点的麻圆，实际上做出来的还是比她们脸大。 这样一个超大的麻圆，花了方思勤十文钱。 买麻圆的用大海碗乘着麻圆，将它端到一旁的桌子上，让方思勤两人吃，方思勤看着这黄澄澄的大灯泡，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了。 “我真的舍不得，想带回去给我爹娘看看。”方思勤说了句。 “我也是，想带给我弟弟妹妹看一下。”红玉也说道。 “可惜不好带的，那我们还是吃了吧。” 方思勤说着看向红玉，红玉也点头，“那还是吃了吧。” 两人埋头吃起这麻圆来，这麻圆煎炸的很脆，很香，一口咬下去，就好像一个大月亮被天狗咬去了一口。 虽然卖麻圆的人说这麻圆看着大，其实不多，但是方思勤两人吃完这麻圆后，还是撑得几乎走不动路。 主要是她们先前在泰和楼本来就吃的很饱，眼下又吃这么多的东西，她们哪里还有肚子装。 好在是在长身体的年纪，消化好，在这摊位上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生龙活虎了。 不过方思勤怕吃出问题来，不但克制着自己，也让红玉别再买了，若是非要买，就买些能带回家吃的零嘴。 红玉也不是那种贪嘴之人，方思勤跟她说了之后，她便也忍住不吃了，而是看起别的来。 逛着逛着，两人在街边看到一家卖团扇的店铺，被门外挂着的形形色色的团扇吸引，两人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这家店铺的卖的扇子可真多，有团扇、折扇，还有普通的蒲扇，不过比起团扇跟折扇的待遇来，那蒲扇被店家扔在一旁的筐子里，完全不被重视。 方思勤跟红玉也没打算买蒲扇，因为他们乡下人自己会做蒲扇，去山上折一块大蒲叶，修剪边，便是一把蒲扇了。 有要求的人，再用布缝缝边，比起这里卖的这些，也丝毫不差。 倒是这形形色色的团扇，有些是用纸糊的，上面画着精美的画，有些是用绢丝缝的，上面绣了精美的花，还有一些扇子上，甚至镶嵌了珠宝，烧蓝点翠的，扇尾还挂着络子珠串，十分华美。 “这扇子也太漂亮了吧。”红玉看着这些扇子，很想要拥有一把。 那些镶嵌了珠宝的，她买不起，不过那些绣花的她还是可以问问价的。 她拿起了一把浅粉色，绣着蝴蝶寻香的扇子，问店家，“这扇子怎么卖？” 店家笑意盈盈的伸出一根手指，“一百文。” “一百文？”红玉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天哪，一把扇子就要卖一百文，这也太贵了。 “姑娘，你手中拿的这把扇子，一百文钱不算贵了，它用的是上好的绢丝，上面的绣工也很精细，你仔细看看，上面的蝴蝶是不是好像真的振翅欲飞一样？还有上面绣的花朵，你凑近闻，还能闻到香味呢。” 店家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妇人，她乌发如云，长相温婉，一双杏眸水盈盈的，声音也娇软，笑语嫣然的跟红玉介绍的时候，让红玉几乎都无法拒绝了。 她不由自主的拿起扇子在鼻端闻了闻，果然隐隐似有花香。 “勤勤，你闻闻，好像是栀子花的香味。”红玉将扇子凑到方思勤的鼻端。 方思勤闻了闻，点点头，“这些绣线应该是在栀子花水里面泡过吧，所以才这么香。” “姑娘你说对了，绣花的绣线的确是经过处理的，到了夏日扇风的时候，扇儿轻摇，香风自来，这扇子，最是适合你们这种小姑娘了。” 这店家说着，拿起一把扇子轻摇了起来，她手腕微微晃动，那雪白皓腕，珠圆玉润，让方思勤两人挪不开眼。 她们两人都是干巴巴的丫头，何曾见过这么漂亮有风韵的妇人？一时之间，都有些看呆了。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方思勤两人的目光，年轻妇人轻轻的叫了她们一声，方思勤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红玉有些不好意思，只同妇人说道，“那我就买这把扇子吧。” “可以便宜点吗？”见到红玉都不讲价就要付钱，方思勤连忙说道。 其实她觉得花这么多钱买一把扇子，有些奢侈了，可一想到红玉从小到大都没拥有过什么好东西，难得她喜欢，想买，那就让她买，她应该支持她的愿望，帮她砍砍价。 “小姑娘，不能少哦，这扇子是我们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十分不易。”少妇依旧是笑语盈盈。 “姐姐，天仙姐姐，你看我们也是穷丫头，实在是喜欢这扇子，您就给我们便宜点嘛，不然我送您一个香囊？”方思勤说着，将随身带着的香囊扯了下来，“这香囊我才戴了不久，还很香的，您别嫌弃。” “小丫头，香囊你就收着吧，这扇子我最多给你便宜十文钱。”店家说道。 “再便宜一点嘛，再便宜一点好不好？”方思勤看向这店家，乌黑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做出一副无辜、软萌的模样来。 “八十文。”少妇嗔怒的看她，“你再讲价，姐姐可就要生气了。” “红玉姐，你看呢？”方思勤知道这料子跟绣工都是极好的，八十文已经是便宜了，便转头看向红玉，红玉点点头，掏出钱来。 接过钱，红玉拿走了扇子，却只是看了两眼，便将它递给了方思勤。 “嗯？” “送给你。”红玉转头朝她笑了下，“我早就想送你东西了，可惜不知道送你什么。” “送给我？”方思勤看到递到她面前的扇子，很是惊讶，“这也太贵了吧？” 若是不算分红，这八十文钱，就是她八天的工钱了，这相当于后世一个普通的打工者，拿出上千块的工资给同事买礼物。 方思勤觉得，有些过于贵重了。 “你帮了我这么多，这扇子你一定要收下。”红玉将扇子放到她的手中，“本来我想买那个珠串流苏的，不过那个有些太贵了，我现在还买不起。” 第323章 路遇邵和 “红玉姐，你真的没必要给我买。”方思勤便说道，“你买了，我也舍不得用的。” “随便你用不用，反正你必须得收着。” 红玉将扇子递给她，就往前走了，方思勤只得拿着扇子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却是看到走在前面的红玉停了下来，方思勤定睛一看，面前那拉着平板车的人，不正是邵和嘛。 此刻，邵和似乎也看到了方思勤两人，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脚步。 “邵和哥，你怎么在这里？”方思勤看到邵和，有些微吃惊，“我们今天去了泰和楼，可是没有见到你。” “我现在不在泰和楼了。”邵和拿起肩膀上的帕子，擦了一下脸，才道：“我们酒楼换了新掌柜，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方思勤点点头。 邵和便又说道：“换了掌柜之后，酒楼的伙计也换了不少，尤其是一些做得时间比较长的伙计。”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看酒楼的伙计都比较陌生呢。”方思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原本我想要问跟沈掌柜问问你的，可是新来的掌柜一直在旁边，我也没好意思问。” “对了，邵和哥，你现在在县城做什么哪？”方思勤瞧着他拉着这板车，又问道。 “我现在在码头给人搬货哪。”起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邵和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坦然道：“县城的事情也不好找，我很小的时候就酒楼做帮工了，离了酒楼，我也不知道去哪，就先去码头上给人拉拉货。” “那肯定辛苦。”一旁的红玉瞧着有些心疼。 “不辛苦，只要能赚钱，我都觉得不辛苦。”邵和朝她笑了笑，说道：“原本我还想着……现在怕是不行了。” “原本你还想着什么？”方思勤好奇的问道。 “原本我还想着跟你红玉姐提亲，只是现在我这条件，也配她不上了。”邵和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红玉，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嗯？”倒是方思勤，听了邵和的话后，是一脸问号，她是错过了什么了吗？ 红玉也不过才十三吧，他就看上人家了？ “你胡说些什么。”红玉羞赧的唾了他一口。 她不这样还好，她一这样，方思勤就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不对。 “不对，不对，很不对啊。”方思勤看着这两人，“我也没见你们俩有什么深入发展啊？” “你别误会，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红玉连忙说道。 “对，我们之间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邵和看了红玉一眼，又看向方思勤，“我要去送货了，就此别过。” “哎~”方思勤转头看向邵和，可邵和却是拉着板车走远了。 “红玉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思勤转脸看向红玉。 红玉摇摇头，“没什么事。”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说什么提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红玉姐，你就跟我说说嘛，我肯定守口如瓶，不跟外人瞎说。”方思勤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很是好奇。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啊。”被方思勤逼急了，红玉只也说道：“可能是他觉得我还不错？” “没这么简单吧。”方思勤瞧着红玉绯红的脸，只道：“那你说说，如果他真的跟你提亲的话，你会答应吗？” “勤勤，这种事情我又做不了主，都要看我爹娘的。”红玉便答道。 “我知道你的态度了，全凭爹娘做主是吧？”方思勤笑着看她。 红玉瞪了她一眼，这句话本身没有问题，可为什么从她嘴中说出来，显得好像有些什么问题呢？ “好了好了，你也别恼，我不打趣你了。”方思勤只又认真起来，“我刚刚看到邵和哥拉板车，还觉得他怪可怜的。” 红玉不说话，实际上，也有些心疼。 “唉，可惜这新掌柜我也不熟，也不能跟他去说这些。”方思勤又叹了一口气。 “这跟你又没关系。”红玉便安慰了方思勤一句。 方思勤扭过头，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哪里还有邵和的踪影？ 终究是，他只是一个过客吧。 或许是遇到了邵和的原因，红玉也没心情逛了，街道两旁小摊上的物品，还是这么新奇精美，可却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跟着方思勤将这条街走完，她再也没了兴致，只道：“思勤，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方思勤点点头，往城门走去。 刚到城门口，就看到宋小山送了赶着车往这边来，他停下车马，从车上下来一个客人，他含笑同人家说些什么，目送着客人远去，然后眼光一收，便看到了方思勤两人。 “等久了吧？”他走过来说道。 “没有，我们也刚来。”方思勤答道。 “下次我若是没来，你坐别人的车便是，别耽误你时间。”宋小山便说道。 “那怎么行，都跟你约好的，我若是提前走了，那岂不是让你在这里傻等？”方思勤摇摇头，拉着红玉上了车。 一路往回走，红玉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方思勤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去打扰她。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不懂爱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一时之间的少年慕艾，还是别的，所以她选择了不插手、不干预。 不过今天见到邵和在拉车，她心中还挺难受的，可是她帮不上忙。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换了一个时空，她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翻不了江，倒不了海，她只能是尽全力，让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身边的朋友，日子过得稍微好那么一些。 “红玉姐，努力吧。”快到家的时候，她伸手拍拍红玉的肩膀。 红玉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沮丧，似乎已经很快的恢复过来了。 “勤勤，今天邵和哥说的话，你千万别跟别人说。”下车之后，她低声同方思勤说道。 “放心，今天邵和说的话，我根本就没听到。”方思勤笑道。 第324章 收稻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对于大坪村的村民们来说，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盛夏，酷暑难耐中，他们迎来了最爱的收获的季节。 暑气扑满而来，带来的不只有炎热，还有收获，暑气吹开了荷花，送来了荷香，吹黄了稻谷，送来了沉甸甸的希望。 前两年年成不好，不是涝灾便是旱灾，似乎是怜悯农人的不易，今年老天爷格外的慈祥，春季时该下的雨一点不少，给予庄稼该有的水分，到了这会儿，则是连着好多个大晴天，好让人们抢收稻谷。 就连这剩下的暑气中，它还不忘送来阵阵清风，给抢收的人们带来一丝丝清凉。 方思勤家种的一亩稻谷也熟了，方有诚将田埂挖开放水，昨日去看，田地已经半干了，可以收稻谷了。 一大早，方有诚便去地里面割稻谷去了，方思勤则是在家做饭，如今姚氏肚子已经很大了，方思勤也不敢留她一个人在家。 可是她若是不去帮忙的话，万一老天爷突然降下一场雨来，这稻谷若是没及时收回来，便会倒塌在田里，会损失不少的粮食。 家里面的鸡鸭牛羊都大了，每天光是伺候这些家禽家畜就需要不少的时间，更别说方思勤养的那些兔子如今已经从一窝发到好几十只了，每天也要吃掉不少草料。 正在方思勤发愁间，张耀宗早上过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一个小妹妹过来。 这小妹妹身穿一身蓝色的布衣，因为是夏天，衣裤都很短，露出了手腕脚腕来，她皮肤微黄，圆圆的脸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很是可爱。 “我昨天听方叔说明天要割稻谷，所以将我妹妹带来了。”张耀宗同姚氏解释道。 “那真是太好了。”姚氏听罢，心中一喜。 这几天，农忙，就连红玉也没空在这待着，必须得回家的照看着了。 “丫丫，这位是方婶。”张耀宗先是同张丫丫介绍了一下姚氏，然后又看向方思勤，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 姚氏见状便说道：“这是我女儿，她叫方思勤，比你只大个两三岁的样子，你叫她姐姐就好了。” “方婶，方姐姐。”张丫丫开口乖乖的叫人。 “好生可爱的小妹妹。”方思勤朝她微微点头，道：“有你过来陪着我娘，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收稻谷了。” “嗯，我肯定会照顾好方婶的，方姐姐你放心的去罢。”张丫丫乖巧的答道。 于是，吃过早饭后，方思勤带上水以及给方有诚的早饭，便往田间去了。 张耀宗喂了猪羊，也过来帮忙了。 这干农活真是一件劳累的事情，方思勤怕晒黑了，不但戴上了草帽，还做了面罩遮了脸，另外穿了窄袖长衣，还将袖子给捆扎了起来。 她本来是怕晒黑了，但直到开始干活，才知道她这样做是多么的明智。 这稻谷的叶子很锋利，一不小心就能在你的手上刮上一个口子，这口子不大，不让你觉得多痛，倒是让你觉得有些丝丝痒，很不舒服。 田地明明已经半干了，但是她仍旧不知道为什么这田地里有这样多的虫子，随着稻谷一茬一茬的被割倒，那些虫子惊慌失措间，就直往你的脸上撞，幸好她戴了面罩，不然她嘴里指不定就进虫子了。 平常方思勤没觉得一亩地有多大，但直到干农活了，才觉得这一亩地可真大，这稻谷可真难割啊，仿佛怎么都割不到头来的。 还有，村里那些老人总是笑着说小孩子没有腰，干活不累，她弯腰割了一会稻谷，她怎么就觉得腰酸呢？ 不过他们家到底就这一亩稻谷，早点收割了也就完事了，方思勤倒也没有觉得很累，再加上每当她觉得累的时候，张耀宗总是在一旁挑衅她，说她不行，气得她雌威大发，心想着她还能比不过一个孩子？ 于是卯足了劲的割稻谷，势必要跟他比比看。 而方有诚见到两个孩子在割稻谷，自己则是拿着开始打稻谷。 这时下可没有什么收割机，连打谷机都没有，竟然用的是扮桶。 所谓扮桶，就是一个大桶，一半有盖，可以防止稻谷飞溅出去，然后农人拿着稻谷，用力的在扮桶上面甩着，谷粒便随着这力道，一粒粒落入了桶里。 这样很累，也需要很大的力气，更需要坚持有耐力，所以这活计一般是男人在做。 烈日炎炎，农田间，打谷的声音响彻不停，虽然很累，但是看到那一粒粒谷子落下来，大家便不觉得累了，只觉得十分快乐。 方思勤眼见张耀宗割着稻谷远远地走到了她的前头，她也不打算跟他比试了，拿着镰刀，坐在田埂上休息。 一直蒙着脸干活，这大夏天的是真热啊，她解下脸上的面罩，拿起一旁的水壶正欲喝水，还没喝两口呢，水就没了。 正欲起身回家打水，却看见张丫丫提着一个篮子往这边来，“哥哥，方姐姐，我给你们送水来啦。” 说着，就往这边奔跑而来。 “你来的正好，我正觉得渴了。”方思勤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水壶，咕噜噜的喝了一口，“舒服。” “刚从井里打回来的。”张丫丫答了一句，又看向自己的哥哥，“哥哥，快来喝水。” 见到自己的妹妹过来了，张耀宗脸上露出笑来，放下镰刀，走了过来。 张丫丫连忙将水递了过去，张耀宗伸手接过，顺手捏了捏她的脸，“今天跟方婶在一起，觉得这么样？” “方婶对我很好。”张丫丫答了句，又将篮子递给方思勤：“对了，午饭我也给你们拿来了。” “我娘做的？”方思勤掀开篮子上蒙着的布，问了句。 “嗯，是方婶做的，不过我也有帮忙。”张丫丫答道。 方思勤便点点头，“多亏了有你陪着我娘，不然我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没有，我也没做什么。”张丫丫连忙说道。 第325章 讨厌 方思勤将饭菜拿到田埂旁边的石头上，招手叫方有诚跟张耀宗过来吃饭，又问丫丫，“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张丫丫连忙说道。 “那我们就自己吃了。”方思勤说着，已经拿起一碗饭，吃了起来。 姚氏怕他们饿着，给每人都盛了一大海碗饭来，菜倒是用一个瓦罐装着，是蒸得咸菜肉，肉蒸得软软烂烂，咸菜是咸香的梅菜跟辣椒，很是酸辣开胃。 方思勤拿勺子舀了汤汁，浇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一会儿，方有诚也过来了，瞧见她吃的这么开心，不由得会心一笑。 “爹，你快些吃，等会吃完，我再分点给您。”方思勤同他说道。 方有诚端着碗，笑道：“爹吃完这一碗足够了。” “爹，你不帮我吃，这么多的饭我也吃不完。”方思勤便说道。 “让耀宗多吃点，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方有诚答道。 张耀宗捧着碗，边吃边说道：“我也够了。” “这饭我没吃脏的，你们都嫌弃我。”方思勤噘着嘴说道。 “方姐姐，我哥哥不是那种会嫌弃你的人。”张丫丫便在一旁说道：“他在家常常说你好话呢，说你人特别好，对他也好。” “嗯？”方思勤便瞥向张耀宗，“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然这么的高尚。” “呸，你听我妹妹瞎说，我才没说你好。”张耀宗便说道：“我天天在她耳边说你很讨厌。” “是不是讨人喜欢、百看不厌。”方思勤顺口说道。 她这么一调侃，张耀宗耳根子便有些发红了。 其实，他在家的确是没说方思勤什么好话的，张丫丫觉得他们关系肯定是处得不好，所以才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要方思勤对自己哥哥更好一些。 但实际上，张耀宗并没有那么讨厌方思勤，他只是在这个年纪，不太敢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小丫头，所以每次张丫丫问起，他才会说方思勤的坏话。 “原来讨厌是这个意思啊？”张丫丫听了方思勤的话，在一旁若有所思，又诚实地的说道：“我哥哥天天在家说你很讨厌，我还以为他真的讨厌你呢，没想到原来他竟是喜欢姐姐。” “张耀宗！”听到张丫丫的话，方思勤却是攥紧了拳头，“你讨打是吧！” 见到她的脸色，张耀宗早就端着碗跳到了一旁去了。 “我看你给我躲哪去。”方思勤恶狠狠的看着他，“等我吃完饭再收拾你。” “怎么了？”年纪尚小的张丫丫，不明白她怎么又说错话了。 难道，讨厌不是喜欢的意思吗？ 一直到三人吃完饭，她提着东西走在路上，还是有些迷惑不解。 等她走后，方思勤倒是也没正着张耀宗算账，而是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忙活起来。 今天她想要将这一亩地的稻谷全部都收回去，省得明天还要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累这一天也就够了。 顶着烈日继续干活的村民们也不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争分夺秒在抢收庄稼，饭菜都是由家中的小孩送来的。 在这热烈地气氛下，方思勤也大受感染，虽然很累，但是她也努力的干活，卯足了劲的割稻谷。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夕阳落下来，金红色的光芒照在这金色的稻谷上，更是照得这稻谷饱满发亮，如同金子一样。 对于普通的农人来说，这稻谷就是金子呀。 一些收割好的稻田里，已经有孩子提着篮子来捡拾稻穗了，这些稻穗是主家收割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虽然农人们已经很细心了，但是在抢收的时候，总有没注意的地方，免不了有落网之鱼。 现在，方思勤家的农田已经空了，经过一天的辛劳，方思勤跟张耀宗两人，终于将这一亩地的稻谷都割完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打谷这事她就是想做，方有诚也不会让她做的，所以，她便有闲心躺在方有诚打好的稻草上，悠闲地看夕阳。 平常也经常看夕阳，看多了，却也不觉得这夕阳有多美，然而辛劳了一天之后，再来看这夕阳，心头便涌出了一种幸福感来，不但觉得这夕阳跟往日里的不同，就连这天空的层次，仿佛也多了些。 “勤勤，你跟耀宗先回去吧。”方有诚看到这天色不早了，便说道。 “没事爹，我在这再陪陪您。”方思勤便说道。 她喜欢听这打谷的声音，这原始的收获场景，让她觉得心潮澎湃。 而一旁张耀宗做了一会儿之后，又忙着扎起稻草来，他将这稻草扎成一捆一捆的，一个个竖立在稻田上，等晒干之后，便能够挑回家当引火柴了。 “起来。”他扎稻草捆，扎着扎着，便扎到方思勤躺的这一堆稻草上了。 “不起来。”方思勤枕着手，看着天，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可是月亮星星都已经出来了，整个天空从头顶慢慢往下，由深蓝到浅蓝，再到了那天边的时候，因为太阳刚落下去的原因，天边甚至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粉。 “你别耽误我看风景，你先去捆别的嘛，或者你也跟我一样坐下来歇着，吹吹风，看看风景。”方思勤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还没离去，只又说了句。 若是别人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指不定就真的坐下来休息了，这捆稻草虽然不是特别累，可也是干活不是？比起坐下来休息，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是张耀宗他自有一套要求自己的标准，听到方思勤这么一说，他不走开，也不恼，只是低下来，指着她脑后说道：“思勤，你后面有个蚂蟥！” 一听到蚂蟥这个字眼，方思勤腾地从稻草堆上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哪里？”她声音有些颤抖。 别的虫子她都不怕，什么臭虫、蟑螂、蜘蛛、螳螂的，她都不怕，可她就怕这种没有骨头的东西。 诸如蚯蚓、蚂蟥，她都特别讨厌。 蚯蚓还好，虽然她讨厌，但是在乡下，随便刨刨地，总免不了要遇见它，甚至到了下雨前，它还会从地里钻出来，这个实在是免不了。 第326章 讨厌（二） 方思勤消灭不了它，便只能够直面这个阴影，每次见到后，她便急急地从后院抓出两只鸭子来，让它们吃掉它，这叫一物降一物。 实际上，在农家，很多人家都是挖蚯蚓喂鸭子的，方思勤家也时常是这样，不过这个工作是张耀宗的，方思勤从来不做这些，她实在是厌恶极了，厌恶到每回看到，都会起鸡皮疙瘩的地步。 至于蚂蟥那就更加了，上辈子童年时，她听了几个关于蚂蟥的故事，从此，蚂蟥就成了她一生的阴影，她每次见到，心都会咯噔一下，身体也会一僵。 所以，张耀宗拿这个吓唬她，还真的是吓唬对了。 方思勤再也不敢再这个草堆上待了，即使张耀宗告诉她，根本就没有蚂蟥，他是骗她的，但她还是怕。 张耀宗便有些不解了，“你说你胆子也不小吧，怎么会怕这个东西？” “我不是怕，我是恶心，不想见到这东西。”方思勤便说道。 张耀宗见自己将她吓成这样，难得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便同她解释道：“我刚刚骗你的，这田都晾了一天，没水了，不会有蚂蟥的。” “反正我不要在这里待了。”方思勤说着，去前头找方有诚去了。 “爹爹，他欺负我。”方思勤同方有诚告状。 方有诚将手上的稻谷打完，将手中的稻草扔到一旁，笑问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拿蚂蟥吓我！”方思勤便道。 “行，那爹等会帮你吓回去。”方有诚便哄道。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有诚哪里能不知道张耀宗是什么人？他更加知道自己闺女是什么人，那鬼精鬼精的，主意又多，素来只有她欺负张耀宗的份，张耀宗何曾欺负过她？ “勤勤，你先去一旁等着，爹再将这些稻谷打完便回去了。”方有诚又说道。 眼见天暗了下来，方有诚有些着急了，想着将这些稻谷赶紧打完，挑回家去。 “我来帮您吧。”方思勤便说道。 “行，那爹就让你试试。”方有诚让开身子，让她尝试一下。 方思勤抱起一些稻谷，用来的甩打着，这活计是真的累，而且没什么技巧，就是一个力气活。 方思勤将手中的稻谷打完，将手中的稻草一扔，“爹，这个是真的好累啊，你忙了一天了，肯定很累了吧，不然咱回家歇着，剩下这一点，明天再来算了？” “就这么一点了，你让我明天再来，那我今晚连觉都睡不好了。”方有诚便说道，“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那我先回家了。”方思勤看着这里还有不少没打的稻谷，说了句。 累了一天了，她一身黏糊糊的，脏得很，经过先前张耀宗那一吓，她更是怀疑自己的衣服里是不是进了蚂蟥，巴不得立马跑回去洗个澡才好。 “去吧。”方有诚点点头，又冲张耀宗喊道：“耀宗，跟勤勤一起回去了。” 这张耀宗没有爹娘了，方有诚如今也就将他当着半个儿子看待了。 张耀宗倒是也听方有诚的话，方有诚叫他回去，他便也过来，收拾东西，准备跟方思勤一起回去了。 在离开之前，他要来挑方有诚放在路边的那一担谷子，方有诚见到了连忙喊道：“耀宗，你放着。” “方叔，我能挑得动。”张耀宗说着，还真将这一担湿谷子给挑起来了。 “张耀宗，我说你还真是一个人才。”方思勤见他咬牙挑起这一担谷子的样子，并没有夸奖他，反而是嘲讽了他两句，“这一担谷子，可是有将近一百斤，你这一路挑回去，你还想不想长高了？” “我挑个东西就长不高了？”张耀宗板着脸，“我就是不长了，也比你高。” 实际上，现在的张耀宗也不算矮了，个头约莫有一米七的样子了吧，已经能够达到村中普通男人的身高了。 “嘁，你还跟我一个女孩子来比，羞不羞，我现在还小，还能长个呢，而你就不一定了，到时候我长得比你还高，天天嘲笑你是个小矮人。”方思勤故意说道。 “你！”张耀宗虽然生气，但却偏要挑这一担稻谷，证明给她看看。 “你还是放下吧，你若是真挑回去，到时候别人要说我家虐待你了。”方思勤又说道。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张耀宗才放下了担子，没有坚持要挑回家了。 他绷着小脸走在前头，方思勤也不以为意，反正在她面前，他常常是板着脸的，反而是在其他人面前，他还算是正常。 这点跟叶远平相反，叶远平是对别人不假辞色，但是在方思勤这里，还算是温柔。 想到叶远平，方思勤觉得她今天应该拉着叶远平一起来体验体验收割的快乐，顺便能够帮她家收收稻谷，真可惜，可惜她忘了叫他了。 回到家，姚氏已经在忙活着饭菜了，张丫丫在灶前帮忙烧火。 “娘，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呀。”方思勤进屋后，瞧见姚氏在干活，便说了声。 姚氏如今月份大了，肚子圆滚滚的跟揣着个大球一样，比起别的即将临盆的妇人来，更是要大了不少。 方思勤陪她去镇上找许大夫把脉，许大夫也说她怀的可能是双生子，所以全家人都很关心姚氏，平常在家，做饭这一类的家务活，方思勤都是自己做了的。 毕竟这做饭，说累不累的，但是却容易磕着碰着，万一磕到了肚子，或者不小心滑一跤，那对姚氏来说，可是十分危险了。 “你们今天在地里忙活了一天了，娘就做这点事，不累的。”姚氏连忙说道，这段时间在家，几乎不干活，她整天歇着，都有些不自在。 这若是让村里的妇人知道了，必定会在背后说她闲话的。 “我知道做饭不算累，这不是怕您磕着碰着嘛。”方思勤走过来，扶她到凳子上坐下，“剩下的我来吧。” 说着，便洗了手，接着姚氏没做完的活计，开始忙活。 第327章 晒谷 不多时，方思勤就将饭菜准备好了。 “你们先吃吧，我要洗个澡。”将饭菜准备好了，方思勤便急急忙忙的要去洗漱。 “行，你去吧。”知道方思勤素来比别人爱干净，姚氏也没说她什么，只跟她说了鼎锅里有热水，便由得她去了。 洗完出来，姚氏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方思勤今天干了一天的活，也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去床上躺着了。 躺在床上她很快就睡着了，连方有诚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也不知道。 翌日，又是被阳光叫醒的一天。 清醒的空气，和煦的阳光，还有浑身的酸痛。 许久没这么干活了，昨天一天，她着实是有些累到了，到第二天她也没什么精神。 不过昨天的辛苦也是值得的，昨天他们辛苦一天，将粮食都收了回来，接下来，他们就不用担心老天会突然下雨，谷子会突然烂在田地里的事情了。 村里将村口那块地用大碾子碾平了，许多村民就将这谷子倒在上面晒，不过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将粮食倒在上面晒，那晒谷子的地方还要抢着来。 方思勤没有去跟他们抢，她自己早早的就准备了一块晒场，农闲的时候，她让方有诚编织了好几块大竹席子，这会儿能派上用场了。 将大竹席子往地上一铺，四角用石头压住，将谷子往上面一倒，便是一块天然的晒场。 这竹席子可比晒谷场要好多了，晒谷场总有些没压平的地方，容易有灰尘石子，尤其是每天谷子晒出来，到了晚上又得收回去，家家户户收谷子的时候，用竹扫帚这么一扫，粗粝的树枝，也会划伤平整的晒谷场。 到了后面几天，这晒谷场更是灰尘石子多，这石子落到了谷子里，在碾米的时候，也很难去除，这样一来，吃饭的时候，免不了会吃到小石子。 当然，村民们也不太会在意这一点罢了，他们在意的是他们能不能抢到晒谷子的地，得要早点将这谷子晒干，免得下雨不能拿出来晒，堆在家中霉坏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家里的谷子方有诚早就拿出来晒了，虽然用了大竹席，但是地方毕竟是有限，这谷子晒得有些厚，需要时不时用专门的工具去翻一下。 所以方思勤今天的任务便是在家做饭，顺便去太阳底下翻谷子。 今天张耀宗又将他的妹妹带了过来，这小丫头蛮勤快，性格也不错，方思勤还蛮喜欢她的。 做完家务了，两人坐在门口吹风，方思勤便问她，“丫丫，你平常是一个人在家吗？” “嗯。”张丫丫点头。 方思勤便又问她，“那你平常一个人在家做什么？” “跟村里的小伙伴去打猪草，还有上山挖野菜。”张丫丫答道。 “你养了猪吗？”方思勤奇怪的问道。 张丫丫摇头，“我哥哥要打猪草，我早早的起来帮他忙。” 呃…… 方思勤听到她这样说，才知道她打猪草是喂自己家的猪，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家里除了你跟你哥哥，就没别人了吗？”她又问道。 张丫丫摇摇头，方思勤便道：“那你哥哥出去后，你一个人在家吃什么？自己做吗？” 张丫丫点头，“嗯，我自己煮粥吃。” “那你以后若是无聊了，就跟着你哥哥来我家玩吧。” 方思勤闻言便说道：“我家地方大，你来了之后，可以帮你哥哥做点事，若是不想，你自己玩也成。” “真的可以吗？”听到方思勤的话，张丫丫有些不敢相信，她没想到，方思勤竟然会邀请她来自己家。 平常她哥哥经常在家说方思勤的坏话，说她凶，她就是想来，也都不敢来的。 “当然可以了，反正来我家也说不上好，但是可以省得你自己做饭了，我家伙食在村里还是可以的。”方思勤便说道。 方思勤本来就是一个对吃比较讲究的人，如今姚氏怀孕了，家里的伙食那更是好了，每天一般都有三菜一汤，虽然三菜一汤说起来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乡下，许多人家一般都是一两个菜。 而且村民们大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一家人煮一两盆菜，又少油少盐的，味道真是一般。 而方思勤家的饭菜就不一样了，每到饭点，方思勤都会精心烹饪两三个菜来，保证有荤菜、素菜、再来一个咸菜或者是凉拌菜，再加上一个汤，味道杠杠的。 “谢谢方姐姐。”见到方思勤愿意留下她，张丫丫很高兴。 她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趣，并非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平日里跟小姐妹一起去采野菜或者是打猪草，实际上，她一般是一个人去。 因为村里孩子说她没有爹娘，都不喜欢跟她玩，若不是她哥的缘故，甚至一些孩子还会欺负她，所以她也极少跟村里的孩子一起玩。 她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晚上，盼着自己哥哥回家的时候，如今她可以跟她哥哥一起来方家，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家巴巴的等着了，真是太好了。 “去去去！” 正跟张丫丫说着话，方思勤一下子站起身来，原来，她家那两只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疯完跑回来了，瞧见了她坐在门口，就要往她这边扑来。 它们往她这边扑她倒是无所谓，问题是，它们从她晾晒的谷子上踩过来了，将谷子踩得很乱，甚至脚上还沾了一些谷粒。 “你们两个坏家伙，叫你们别来，还不听，将粮食糟蹋成这样，若是让我娘瞧见了，看不揍你们。” 方思勤嘴上呵斥着它们，但是瞧见它们往她身上窜，她又伸手抱住狗头，大力揉捏着，这狗不但不生气，另外一只狗还仿佛吃醋了似的，拼命往她这边拱，想要得到她的抚慰。 方思勤便又放下这只狗头，去撸另外一只，直将它们撸高兴了，它们才不再那么兴奋，而是安安静静的趴在她的脚下。 “这是大黄小黄？”一旁的张丫丫看着这两只狗，想去摸，又有些不敢。 第328章 谁又说我坏话了 “摸吧，它们不咬人的。”方思勤说着，便低头摸了摸它们的狗头，叮嘱道：“小妹妹要摸摸你们的狗头，不许吓唬她知道吧？” 方思勤说它们不咬人，那也是相对而言，一般有她在，它们自然是不咬人的，但是若是他们家人不在，有人擅自闯入它们的领地，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方思勤鼓励的眼神中，张丫丫终于摸到了大黄小黄二狗的狗头，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后，她笑得眉眼弯弯。 方思勤并不知道，她也很喜欢这两只狗，只是她哥哥为了讨好叶远平，将这两只狗送出去了，但其实，她心中一直惦记着它们呢。 不过现在好了，以后她可以常来方姐姐家看它们了。 “你现在跟它们还不熟，等熟悉了，它们就不会朝你吠了。”方思勤说着又站起身来，她现在要去将被这两只狗弄乱的稻谷翻一下，省得姚氏出来瞧见了生气。 “我来吧。”没想到张丫丫的动作却是比她更快，她很快就拿起了一旁的梳齿耙，翻起这稻谷来，没几下，就将这稻谷翻得一排一排整整齐齐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勤快。”方思勤夸了她一句，又问道：“你哥哥在家，教你认字了没？” “教了。”张丫丫点点头，方思勤便又问，“那你认得多少字，写给我看看？” “好。”张丫丫也不露怯，就去捡了根小棍子，去到那稻谷上写字给方思勤看。 方思勤看她写了自己的名字，写了张耀宗的名字，点点头，“你还认得不少字嘛。” “嗯，我哥哥每天都会教我三个字，等回家来后，他要考我的。”张丫丫答道。 “那你哥哥教你的字，你都记下了吗？”方思勤便问。 “嗯，都记下来了。”张丫丫点头。 其实小时候是最好学东西的时候，因为心无旁骛，张丫丫也是如此，她平常在家又没事，只能够在细泥碗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自己学过的字，一边等待着张耀宗回来。 “你买笔墨了没？”方思勤又问她。 张丫丫摇摇头，“我哥哥带我去过一次镇上，但是我嫌那笔墨在太贵了，就没买，不过我哥哥给我做了一个泥碗，平常我就用树枝在泥碗上写字。” “挺好。”方思勤点点头，道：“我家有笔墨，你去试试用毛笔写字吧。” 张丫丫摇头，笔墨贵，她知道。 “笔是我自己做，纸是我爹娘练旧的，墨是我自制的，一文钱不花。”方思勤知道她的心思，便答道。 原本她留下姚氏跟方有诚练字的纸，是想着自己用来写小字，没想到，这镇上那店家欺负她不懂，卖给她的都是一些次墨，隔了一段时间后，方思勤拿出来看，那纸上的墨迹全都淡了。 方思勤见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她买这墨是用来抄书的，那她这时候是该哭了，但偏偏，她买来就是给大家练字所用，现在墨水淡了，这纸她又能重写一遍了。 于是她又去那家店买了几方墨，给姚氏、方有诚两人用来练字，这下他们就是将字写得再大个，她也没那么肉疼了，反正过一段时间，这墨迹淡了，她又能废物利用了。 “跟我来吧。”方思勤说着，带她进了自己的书房，摆好了笔墨纸砚，试着让她写字。 张丫丫看到那纸上果然有写过字的痕迹，心中倒是放心了一些。 但她拿起笔后，手还是微微有些颤抖。 她不是没有握过毛笔，但是那毛笔哥哥很珍重，舍不得拿来写字，所以平常她也只能试着握笔，而不敢沾水去写。 现在，她又握着毛笔了，但她的手却是颤抖着，不敢下笔。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从她伸手伸了过来，她转头，却是看到方思勤，她伸手握在她手上，然后用自己的力道，带着她沾墨、运笔、写字。 霎时间，“张丫丫”三个字就跃然于纸上。 方思勤毕竟是练过一段字的人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家，但唬唬张丫丫这种小丫头还是足够的了，在张丫丫看来，她写的字饱满大气，龙飞凤舞，漂亮极了，连带着她这个普通的名字，看着也好似有了光彩一般。 “我跟你说，写字跟认字不同，写字就必定要去纸上写，这样你手腕才能够有劲。”方思勤一边矫正着她握笔的姿势，一边说道。 张丫丫抬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言语。 “小丫头，你盯着我做什么？”方思勤瞧着张丫丫转头看她，问了句。 “没什么。”张丫丫转过头，继续写字。 这一次，方思勤没有带着她了，而是让她自己写。 “不错，你写得还不错，就是手腕没劲，还要多多的练习。” 方思勤说着，又带着她写了两个字在一旁，“你就照着我的练吧，虽然我写得字也不是很好，但我的字，已经是我们家最好的了，等明儿我有钱了，我再买些名家字帖来，咱好好练。” “方姐姐，你人其实挺好的。” 方思勤今天的举动，简直是出乎她的认知，张耀宗每回都说方思勤不好，可她亲身感受了，她才知道她人其实很好。 “谁说我是坏人了吗？”方思勤听到张丫丫这么说，便问了句。 “没有没有。”张丫丫连连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哥哥在我耳边说我的坏话是不是？”方思勤便问道。 “没有，哥哥没说你的坏话。”张丫丫答道。 “丫丫，小孩子撒谎的话，鼻子可是会变成的哦。”方思勤看着她，说道。 张丫丫听到这话，有些害怕了，便诚实道：“我哥哥是说了你坏话，不过他肯定是对你有所误会，我到时候跟他好好说说，他一定会发现方姐姐你的好。” “无所谓他怎么想。”方思勤耸耸肩，“你好好练字吧，我先出去了。” “方姐姐……”张丫丫怕方思勤是生气了，可是她又不敢去追，只拿着笔，有些不知所措。 第329章 酸橘子 练了一会儿后，方思勤又进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青橘子，脸上也是笑盈盈的，不像是生气了样子。 “喏，小丫头，给你吃个橘子。”方思勤将橘子放到桌子上，“有点酸，不过味道还不错。” 张丫丫便放下笔，“方姐姐，我写完一页纸了。” “不错，歇会吧，这个写字，你想写就写，没必要逼着自己。”方思勤又说道。 反正他们现在练字就是练着玩，方思勤自己也不知道练了有什么用，就当是陶冶情操呗。 跟她说了一句，方思勤便出去了，张丫丫也拿着橘子跟了出来，她在门槛上剥了橘子，然后要分一半给方思勤，方思勤连连摇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张丫丫见她是真的不要，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结果，才吃了一小瓣，她的脸就酸得皱成了一团。 “好酸。”她皱着一张脸。 “我娘爱吃这个，我爹特地去别人家给她换的。”方思勤便说道。 “婶婶怎么会爱吃这么酸的东西。”张丫丫说着，又吃了一瓣。 方思勤见她皱着小脸吃酸橘子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便道：“你不想吃就别吃了，我拿去给我娘吃。” “我能吃，这橘子就是酸了点，其实味道还可以。”张丫丫不想辜负方思勤的一番好意。 况且，这橘子虽然很酸，但对于她来说，其实也是一种零嘴，酸她也能吃得下去。 “那你拿去给你哥哥尝尝吧，我刚没给他。”方思勤又说了句。 “对哦。”张丫丫想着，便跑去后院找自己哥哥。 正好张耀宗清理鸡圈提这个粪箕往这边来，张丫丫见到了他，便开心跑到他面前，将这橘子往他嘴中塞，“哥哥，给你吃橘子。” 对于张丫丫，张耀宗没有一点点防备，很快，一块酸溜溜的橘子进了嘴。 “嘶~”张耀宗咧着嘴，一副想吐又不好吐的样子。 方思勤在一旁乐不可支，她总算是在张耀宗这张臭脸上，看到了另外一种表情。 “哥哥，橘子好吃吗？”张丫丫问。 “好吃。”张耀宗十分疼爱他妹妹，都不忍让她失望，只得点头，没想到，张丫丫却是笑着又给他塞了两瓣橘子，“哥哥，你喜欢吃就多吃点，我还怕这橘子有点酸，你不喜欢呢。” 张耀宗又囫囵吞下了两瓣橘子，才制止了张丫丫要往他嘴中继续塞的动作，说道：“哥哥吃够了，你吃。” “好吧。”张丫丫点点头，自己也吃了一瓣。 这橘子虽然酸吧，但只要是吃的，她也不嫌弃。 “这橘子谁给你的？”张耀宗又问道。 “方姐姐给我的。”张丫丫答道。 “我就知道。”张耀宗看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却是拍拍手，进屋陪姚氏去了。 姚氏正在吃橘子，这会儿根本就不怕酸，她只怕这东西不酸，这橘子越是酸，她便吃得越起劲。 “娘，我给你按按腿。”方思勤见到她在吃橘子，便同她说道。 “勤勤，娘自己来就行，你别累着了。”姚氏真觉得自己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善事，这辈子有了福报，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没事，我反正就在这儿陪你说说话，手上闲着也是闲着。”方思勤说着，撩起她的裙摆，一边给她按腿，一边跟她说说话。 怀双胞胎是很累的，姚氏的腿都浮肿了，方思勤看着也心疼。 这时下医疗不好，女人怀身子特别容易出意外，方思勤很担心她，不过她担心也没用，只能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平常扶着她在院子散散步，陪她说说话，让她放松心情什么的。 稳婆方有诚早就联系好了，只等姚氏发动了，其实姚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若是后世，都可以打催产针让孩子提前发动了，可是这时下，自然是没这种技术。 姚氏这会儿心情是极好的，虽然怀着身子很累，但她却觉得很幸福，丈夫体贴，女儿懂事，今年又住上了新宅子，家里也没怎么缺钱粮，她实在是没什么苛求的了。 这时下的人就是这样，不怕怀孩子，就怕怀不上孩子。 怀孩子虽然很累，但比起比村里人指指点点来，还是有孩子傍身的好。 方思勤也知道这一点，她从来都不担心姚氏生了孩子，会不会就没那么疼爱她了，她只想着姚氏若是生了孩子，她就可以多一个弟弟妹妹，多一个玩伴了。 陪姚氏说说话，做做家务，一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一天就结束了。 吃罢晚饭，张耀宗跟张丫丫两兄妹要回家，姚氏便说道：“耀宗，这么远，你们今天就别回去了，就在婶婶家住。” “婶婶，别麻烦了，我们回家就行，也不远。”张耀宗连忙说道。 “没什么麻烦的，这夏天，就给你们一床被褥，你们在这炕上睡一宿也成。”姚氏便说道，“婶子其实早就想要留你在家住了，不过想到你妹妹在家，一直没开口。” “是啊，今天你妹妹也来了，就在家住吧，省得天天跑来跑去的。”方有诚也在一旁说道。 “丫丫，在姐姐家睡好不好呀？你就跟姐姐睡，让你哥哥睡炕上。”方思勤便柔声同张丫丫说道。 “好。”张丫丫点点头。 不过才两天功夫，她就被方思勤给俘虏了，实在是因为她是孤女的原因，别人都吝啬对她释放善意，她身边，从没个这么温柔、对她这么好的小姐姐。 她觉得她今天吃的饭也好，今天干活她也觉得快乐，方姐姐还带她去看兔子，看山羊，她真是太开心了。 “这丫头。”张耀宗无奈的摇头，但他妹子都答应，他还能怎样，只有答应下来呗。 “留下来吧，家里不缺你们住的地方。”姚氏便说道：“不想睡炕上，我们家西屋还空着一间，还有东厢房都空着呢，到时候让你方叔弄下，你们兄妹想睡哪就睡哪。” 姚氏的意思，张耀宗自然是能明白，她是想要留他们兄妹俩在家住。 第330章 抓蛤蟆 他自然知道姚氏是一番好意，可他素来自尊心强，不想要别人的可怜与施舍。 但终究是盛情难却，又因为张丫丫的缘故，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让他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接受别人的善意，他还是有些做不来，想着姚氏如今怀着身子，他便提议晚上去抓些蛤蟆跟泥鳅回来，给姚氏补补身子。 方思勤欣然应允。 张丫丫也是开心不已。 于是三人拿了油灯，准备了鱼篓，便准备出发了。 凉风习习，稻香迎面，蛙声一片。 两只大黄狗也不甘寂寞，跟了出来。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今天天空很是疏朗，明儿，肯定又是一个大晴天。 出来照蛤蟆的，并不只有他们三人，这村里面不少的小孩，都打着抓点蛤蟆，打打牙祭的想法。 蛤蟆肉很是鲜美，虽然可能会有寄生虫的危险，但是只要烹饪得当，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当然，方思勤出来抓蛤蟆，并不是因为馋嘴，而是因为好玩，晚上出来照照蛤蟆泥鳅，也不失为一种夜间娱乐，若侥幸能有所收获，那更是快乐了。 “张耀宗，丫丫，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再去叫个朋友来。”方思勤想着这既然是娱乐活动，自然是要叫上叶远平凑凑热闹了，省得他一个人在家无聊。 “什么朋友，你又是去叫那个姓叶的是吧。”张耀宗在一旁说了句。 “你怎么这样称呼叶大哥？”方思勤听到张耀宗这样说，板着脸不悦地说道：“想要人家教你打猎的时候，管人家叫大哥，现在人家不愿意教你了，你管人家叫姓叶的，你也太势利了吧！” 张耀宗撇撇嘴，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特别讨厌方思勤时不时就去找那个叶远平，真不知道他除了会打猎之外，整天板着个臭脸，有什么好的。 他却不知道，在方思勤面前，他自己也是整天臭着个脸的。 “方姐姐，你别生气，我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张丫丫连忙在一旁打圆场，“我哥哥在村中可是抓蛤蟆的小能手，他可能是怕叶大哥来了之后，会超过他呢。” “一个孩子都比你懂事。”方思勤轻哼了一声，“等会我叫叶大哥来了，你对他尊重点，叶大哥之前还救过你呢。” 见张耀宗没有说话，方思勤便道：“不然你跟丫丫先去吧，我跟叶大哥一起就行了。” 叶远平救过她的命，又帮过她不少忙，在她这里，她不想要叶远平受到半点慢待。 “我跟你一起去叫他，省得你等会路上出了什么事，让方婶担心。”见方思勤提着灯笼要走，张耀宗却是跟了上来。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小量的人。”瞧见张耀宗跟上来，方思勤展露了笑颜。 一路上，她同张丫丫介绍了一番叶远平，一直在说他的好话。 “叶大哥人很好的，人很善良，等会你见了就知道了，他跟传言很不一样的，他才不是那种止小二啼哭的恶霸。” 鉴于叶远平的名声有点广，估摸着张丫丫也听说过他，所以她特地跟她说了两句，省得她见了他害怕。 “嗯嗯。”张丫丫点点头，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人了，她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不过有方思勤跟张耀宗在她身边，她并不觉得害怕。 “叩叩叩！” 方思勤敲响了叶远平的院子门，没多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声音，叶远平走过来打开了门。 “勤勤，你怎么来了？” 叶远平看到方思勤，讶异的问了句，至于方思勤身边的张耀宗兄妹，则是直接被他忽略了。 “张耀宗提议我们去抓蛤蟆，我想着这个肯定很好玩，便想要叫你去。”方思勤笑着问道：“叶大哥，你去不去？” “去。”叶远平点了一下头，直接闪身出来，“那走吧。” “叶大哥，你得去准备一些东西，照蛤蟆的话，要带上油灯，还有夹泥鳅需要火钳，你空着手，没法抓。”方思勤便说道。 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一旁的张耀宗听了很不是滋味，这丫头，在这叶远平面前，这么温柔，在自己面前，却是凶巴巴的。 “那我去准备一下。”叶远平从善如流，方思勤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方思勤瞧见他手上只拿了一根箭矢。 “叶大哥，你就带这个吗？” “剩余的东西你不是有带吗？到时候用你的就好。”叶远平答道。 “那也行。”方思勤想着自己反正也带着有，便也没强求他回去拿了。 反正做这些只是为了开心，又没有一定要抓多少。 四人往田间走去，一些收割好的稻田里，这会儿又放满了水，一些泥鳅又从泥地里钻出来了，这些泥鳅也不知道是喜光还是什么原因，只要拿油灯往它们面前一照，它们便不动了，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将火钳伸入水中，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夹出来。 不过这些泥鳅也不傻，感知到了动静，它们还是会跑的，所以火钳伸入水中的动静一定要慢，夹泥鳅的时候，动作一定要迅速。 这也是个技术活，只要一些厉害的人才能掌握，反正方思勤试了两次，都没有夹到泥鳅，反而都将它们吓跑了，浪费了两次好机会。 相反，张耀宗在这方面倒是小能手，瞧见方思勤两次都没夹中，他嘲讽了一句，“我说你是个笨丫头，你还不服。” “那我接下来不试了，你来吧。”方思勤便说道。 感觉到方思勤的不悦，张耀宗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他也好面子，也不想低头同她道歉，只嘟囔道：“我没说不让你试，就是让你下次动作轻点，别将它们吓跑了。” “勤勤，我带你去别处夹。”叶远平见不得别人说方思勤，便拉着她的手，去了别处。 “哎……”张耀宗想要叫住他们，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出声一慢，叶远平早就拉着方思勤走远了。 第331章 夹泥鳅 “哥哥，你是不是也嫌我笨了？”见到方思勤两人走了，张丫丫抬头看了张耀宗一眼，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哥哥怎么会嫌你笨。”张耀宗摇头。 “那哥哥为什么要嫌弃方姐姐？明明我比方姐姐还要笨。”张丫丫不解的问道。 “我没有嫌弃她，是她自己小量，我随口一说，她就记到心里去了。”张耀宗答道。 他心中也有些烦闷，平常说方思勤什么，也不见她生气，没想到今天才说了她一句，她就不高兴，跟着别人走了。 肯定是那叶远平的缘故。 而另一边，叶远平已经将方思勤拉到了别处，离张耀宗足足有几十米远，都隔了好几块田了。 “叶大哥，其实没事的，我也没生气。”停下来后，方思勤同叶远平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擅长做这些，我在这方面，是有些笨拙。” 本来想要体验体验童年的乐趣，结果技术不行，成了拖油瓶，被人嫌弃了。 “我不想听到别人说你，他嫌弃你笨，我不嫌弃。”叶远平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不就是抓蛤蟆跟泥鳅嘛，我带你抓。” 他声音十分的温和，带着宠溺，方思勤便开心起来，尽管她说她没有生气，但她这么大个人了，被别人嫌弃，心中还是有点不好受的。 “好。”方思勤点点头，叶远平便拉着她去田里抓泥鳅去了。 只是方思勤并没有因为跟着叶远平而有所长进，每次叶远平发现了泥鳅叫她去夹，她还是夹不住。 “我真是太笨了。”方思勤抬头，颇有些愧疚的说了句。 “没事，多试几次技术就好。”叶远平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火钳，往水中一夹，这些泥鳅虽然受了惊，但却还是没能逃过叶远平手中的火钳，被他给俘虏了。 “叶大哥，你真是太棒了，这些泥鳅这么滑溜，你是怎么夹到的？”方思勤为他欢呼雀跃。 “我预判了它们游走的方向。”叶远平便答了一句，“等会你再多试试，就行了。” 两人在田边等待着，先前被搅浑的水慢慢变得清澈了起来，这些泥鳅也好像只有几秒的记忆，很快又聚拢了起来。 “你再试试。”叶远平将火钳递给她，让她尝试着。 方思勤还是失败了，毕竟她极少出来抓泥鳅，这泥鳅又滑溜的很，有好几次她明明都夹到了，可它们还是从她的钳子下溜走了。 “这不怪你，是这火钳不适合夹泥鳅。”叶远平边说道。 “叶大哥，你就别安慰我了。”方思勤摇头，道：“没夹到就没夹到，反正你有收获也是一样的，你有收获就是我有收获了。” 叶远平点头，又夹了一会儿泥鳅后，他便道：“走吧 ，我带你去抓蛤蟆，蛤蟆很好抓的。” 这边的人管所有的蛙类都叫蛤蟆，其中青蛙就叫青蛤蟆，还有一种泥蛤蟆，是一种比青蛙更受欢迎的蛙类，在集市上的价格也能卖到更贵。 不过方思勤今天出来抓蛤蟆显然是没想过要卖，她只是想着抓回家去自己吃。 这四处都是蛙声，除了青蛤蟆跟泥蛤蟆，其他的蛙类这边的人都是不吃的，方思勤也不知道其他种类的蛙到底能不能吃，她前世也不怎么吃蛙类，对此不是很懂，所以入乡随俗，她决定还是遵循着这边老百姓的做法，只抓这两种蛙类。 跟着叶远平去抓蛤蟆，这蛤蟆果然比泥鳅好抓很多，用油灯这么一照，它们就跟傻了似的，方思勤伸手轻松就能抓到。 当然，也有些蛤蟆在她去抓的时候，会反抗跳走，不过这个时候，叶远平就会出手了，先前方思勤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这个箭矢，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 但凡是她抓不住的蛤蟆，叶远平便会扔出箭矢，然后，他的箭矢下就会多出一只蛙类亡魂。 “哎，你说我抓了你们，或许你们还能多活两天，逃跑的话，这不是找死嘛。”看到被叶远平收割的蛙类，方思勤由衷的感叹道。 这会儿的她，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沮丧，有了收获的她，眉宇间都是神采，整个人显得很兴奋。 夜渐渐的深了，凉风阵阵袭来，田地间照蛤蟆、夹泥鳅的人也少了，方思勤跟叶远平行走在田野中，化身为死神，收割着这一个个小生命。 不知道是叶远平的运气好，还是视力好，这一晚上，他们经常能发现青蛤蟆跟泥蛤蟆，是以，方思勤根本就不困，只想着跟他去抓更多的蛤蟆来。 阡陌交错，两人也没在意走到了什么地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荷塘边来。 凉风袭来，月光下，荷香阵阵，碧波连连，好一派美景。 方思勤觉得有些累了，便走到荷塘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叶远平也同样在她身边坐下，那装着泥鳅的鱼篓就搁在她脚下，而那个装满了青蛙的麻袋，正在他脚下跳动着，不时“咕呱、咕呱”叫两声。 方思勤听到这声音，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叶远平便问。 “叶大哥，你听这蛤蟆的声音。” “怎么了？” “像不像是在叫‘孤寡、孤寡’？” “还真有点像。”叶远平点头，心头不免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连只蛙都在叫“孤寡？” “叶大哥，你别担心，你不会孤寡的。”方思勤便打趣了他一句，说道：“你以后也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相伴。” “嗯。”叶远平点头，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以后，还有多远呢？ “叶大哥，你平常一个人在家，你会觉得无聊吗？”方思勤坐在石头上，同他谈心。 “不会。”叶远平摇头。 方思勤便道：“那你平常打猎回来后，都在家做些什么？” “吃饭、洗澡、锻炼身体。”叶远平答道。 “以前你好歹还有六婆陪着，现在你就一个人，我真的有些担心你。”方思勤便说道。 人是一种群居的生物，她总觉得一个人肯定会很寂寞，即使那个人能忍受，她也怕人家忍受不了。 第332章 生娃娃 听到方思勤的话，叶远平摇摇头，“我没事的，我早就习惯了。” 见到方思勤还想要说些什么，他又道：“这不是还有你这小丫头时不时来陪我吗？” “嗯，反正你若是无聊了，随时来找我，我可以陪你聊天。”方思勤拍着胸脯说道。 叶远平点点头，又静坐了一会儿，才道：“回去吧，否则你爹娘该要担心了。” “好。”方思勤便站起身来，两人一起往回走。 半弯月挂在苍穹，洒下皎洁的月华笼罩着大地，湛蓝深邃的天，三两点星，虽然两人抓了不少蛙，但一路行来，仍旧是虫鸣声声，蛙声阵阵。 “到了。”叶远平将她送到了门口。 “那再见。”方思勤推开院门，走进院子，她又转过身来：“叶大哥，你路上小心。” “嗯，进去吧。”等她将门关好，他转身离开。 她回来的有些晚了，裤腿上都沾了些露水，便想着先洗一洗再睡，正烧着热水，突然听到姚氏的房间传来了声音，紧接着，方有诚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怎么了，爹？”方思勤连忙问道。 “你娘要生了，爹去给她叫稳婆。”方有诚同她说了一句，便往外走。 方思勤连忙叫了东屋的张耀宗给她看火，自己则是去到了姚氏的房里看她。 此刻，姚氏身下已经湿了一大片，她满头大汗，一脸痛苦的表情，方思勤连忙走过去，伸手给她擦擦汗，“娘，您先忍着点，稳婆很快就来了。” “啊~” 尽管想要在女儿面前装作坚强，但实在是太疼了，她实在是痛得受不了了。 “思勤，你快出去。”她怕她女儿见到这场景，以后产生了阴影。 “娘，我没事的。”方思勤安慰道，她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躺在这里啊。 “明明预产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怎么会这么快啊。”方思勤思衬着日子，怎么也没想到，姚氏这么快就要生产了。 “勤勤，你先出去。”姚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 “娘，那我就站在门口，您有事一定要叫我。”方思勤不想忤逆她的意思惹她着急，便站在了门口。 姚氏怕吓着方思勤，忍着叫声，方思勤忍着没回头看她，“娘，您若是痛，就叫出来，不然我怕您忍着更痛。” “啊~”听到她这话，姚氏再也忍不住了。 方思勤是个没经验的，只能等着稳婆快点来。 焦急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方有诚总算是带着稳婆来了。 “快去烧热水。”稳婆吩咐道。 “热水已经烧好了。”方思勤便答道。 “那你去端一盆热水来。”稳婆吩咐着，方思勤连忙照做，等方思勤将热水端来，稳婆便将她跟方有诚两人都赶了出去。 这一晚上，屋子里面，姚氏的声音，就没有断过，方思勤听得心头紧紧的揪着，就怕姚氏出什么意外。 这时下，女人生育，就如同一脚踩在了鬼门关上，这叫方思勤如何放心得下。 “用力，快用力！”稳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眼见着天都亮了，姚氏的声音都小了，里面还没有动静，方思勤只着急地冲里面喊道，“阿婆，我娘床头放了参片，您拿给她吃啊。” 参片是她早就准备好了，就怕妇人生产的时候，没了气劲，这个买了可以补补血气。 稳婆似乎是找了参片给姚氏吃，没多时，屋子里面便传来了孩子的叫声，“哇呜、哇呜……” 方有诚听了这声音，脸上露出了笑来，方思勤心头也微松，不过她记得姚氏怀得是双生子，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等着下一个娃娃出来。 又过了一阵，屋子里面总算是又传来了一个娃娃的哭声，方思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方有诚，方有诚也是跟她一样的，一脸凝重的，方有诚正打算推门进去，却是听到稳婆喊道，“别着急进来，里面还有一个。” “再准备一盆热水！” 方思勤急急地去舀热水，心中却是疑惑了，难不成姚氏怀得是三胞胎？ 她端着热水到了门口，稳婆过来接了热水，却是不让她进去，她只能又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一直到了上午，方思勤给姚氏熬好了粥，屋子里面才又传来了哭声，稳婆如释重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三胞胎，可累死我了，你们都进来吧。” 方思勤跟方有诚推门进去，屋子里面一股子的血腥气，方思勤急急地跑到姚氏面前，眼下姚氏躺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知了，她害怕极了，大叫一声，“娘！” “傻丫头，你娘没事，只是累昏过去了。”一旁的稳婆说道：“老身接生多年，双胞胎也接到几回了，这还是我头次接生到三胞胎，还是母子平安的。” 她这话说完，一旁的方有诚顾着看姚氏跟孩子，都没点动作，方思勤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推了方有诚一下，让他拿钱给稳婆，自己则是说道：“这次多亏了婆婆了，辛苦您了，婆婆您先歇一会儿，吃了中饭再走。” 方有诚也摸了一个荷包出来，他也没顾得上看里面有多少钱，就塞到稳婆的手中，“多谢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得到钱了，稳婆也不觉得累了，而是又叮嘱了几句，“妇人生产不易，尤其是生下三胞胎，这是很伤身体的，你们这个月，一定不能让产妇吹风，她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别舍不得钱，多给她买几只老母鸡。”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方有诚说的。 方有诚连忙点头，方思勤也道：“谢谢婆婆，我记下了。” 然后又请这稳婆去外面坐下，调了红糖水端给她喝，又同一旁的张丫丫说道：“丫丫，你在这里陪着刘婆婆，我去外面煮几个鸡蛋给你们吃。” “方姐姐，你在这陪着吧，我去就成。”张丫丫很有眼力见的说道。 “不用，你在这帮我招呼刘婆婆，给她添添茶水，我先去了。”方思勤说着，转身出去了。 第333章 一胎三宝真愁人 很快，方思勤便煮了鸡蛋端进来。 她将鸡蛋端到稳婆的面前，同她说道：“刘婆婆，我奶奶跟外婆都不在，我跟我爹也不太懂这些规矩，您还得多多提点我们。” 稳婆连连点头，看在鸡蛋跟金钱的份上，她的态度也颇为和善，“也没什么好提点的，就是你多注意点你娘，让她多休息，少吹风就成。” “嗯嗯，我知道了。”方思勤点点头，又同这稳婆道了声歉，言道招呼不周等等，紧接着，她便让张丫丫陪着稳婆在这里吃，自己则是迫不及待地去砍小孩去了。 其实她早就想去看孩子了，但总不能孩子一生下来，就完全不搭理人家稳婆了，所以她也只能按捺住性子，陪稳婆再这里坐了一小会。 这生孩子的事情，原本是要有大人在的，可是方思勤家，哪里有什么大人？ 方老太自是不必说，若是真的请她过来，那是请了个麻烦上门。 姚老太倒是打算过来的，可这正是农忙的时候，家里忙得很，她也脱不了身。 方有诚现在这里屋照顾姚氏跟孩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方思勤多上点心了。 “爹。”进了里屋，方思勤叫了方有诚一声，便迫不及待地的来看孩子了，这孩子刚生下来，有些皱皱巴巴的，整个人很小，比方思勤想象中的要小多了，像三只小猫崽一样，脸庞红彤彤的，都还没方有诚的小臂大。 这三个孩子分布在姚氏床边，方思勤都不知道该抱哪个孩子了，就只用的指尖轻轻的戳了戳他们的小脸。 “这许大夫还说可能是双生子，怎么生下来三个娃。”方思勤看着这一排的孩子，真是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喜是喜了，可愁也是真愁，三个孩子，姚氏该怎么照顾呀，就是有她在一旁帮衬，她估摸也照顾不来呀。 三个孩子，姚氏奶水肯定得不够，就连抱，都没这么多双手。 “爹也不知道，我们这十里八村，还没生三胞胎的。”方有诚也说了一句。 他现在的神情有些呆，也不知道是喜呆了，还是怎么地。 “爹，这几个孩子，您看了，哪个是我妹妹？”方思勤又问道，她决定先抱妹妹。 方有诚却是摇摇头，方思勤便自己撩开他们的包巾看了，好家伙，竟然是三个男孩！ 说好的龙凤胎呢？她连名字都帮他们想好了，为啥这生了个三胞胎，竟然一个妹妹都不给她？ 她可不喜欢这么多臭小子，长大了肯定很皮，不可爱。 “唉……”方有诚也是叹了一口气，“这以前愁没男孩，这现在突然来了三个男娃，爹也愁啊！” “家里之前一直是靠你跟你娘养着的，如今又来了三个男娃，到时候你娘得照顾孩子，爹总不可能还依靠着你养家吧。” 方有诚却是愁着养孩子的事情来，“勤勤，你脑瓜子聪明，给爹多想点赚点钱的路子。” “爹，钱的事情您不用操心，咱们家的兔子不是长大了吗？到时候咱卖卖兔子、卖卖草菇，也能赚不少钱。”方思勤便安慰道。 “可是这些兔子跟草菇，都是你在打理，爹也没出什么力。”方有诚便说道。 “哎呀，爹，赚钱的事情多得是，现在咱们该想得不是这些，而是好好照顾娘亲跟三个孩子。”方思勤连忙说道。 她倒是不愁钱，虽然现在家中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这几个月，她还是攒了不少钱的，养几个孩子倒是足够了。 至于以后，孩子大了，要上学堂了，她相信，那时候，她的境况也不仅仅是这样了。 她现在最操心便是这三个孩子怎么养的问题，姚氏的奶水肯定是不够三孩子吃的，这时下又没有奶粉卖，尤其是，这时下的孩子特别容易夭折，前两个月村里有个媳妇生的孩子没过七天就死了，方思勤也很担心自己这三个弟弟。 跟方有诚说了几句话，这三个孩子便醒了，他们一醒，便张开嘴哭嚎了起来，现在他们月份小，哭声倒是不大，但是三个孩子一起哭，这分贝也算不上小了。 方思勤抱起一个孩子哄，这孩子竟然过来扒拉她的胸膛，吓得她赶紧将孩子放下了。 幸好，姚氏听到孩子哭声，也醒了过来，方思勤见到她醒了，心中也放松了不少，连忙问道：“娘，您没事吧？” 姚氏摇摇头，仍旧是有些虚，方思勤便道：“娘，我给您熬了粥，我端过来给您喝啊。” 姚氏还是没说话，只是伸手，要看她的孩子，方有诚便将孩子抱给她。 姚氏接了这个，抱一会儿，又抱那个，最后她解开衣服，要给孩子喂奶，方有诚在一旁说道：“甜甜，这儿还有一个。” “啊？”姚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生了几个了，听到方有诚这么说，要起身看清楚一些，方有诚便将被她忽略的孩子抱到她的手中，“你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男娃。” “三个都是男娃？”一听到这话，姚氏也显得有些惊讶，“我还想生个女娃，好跟咱家勤勤作伴的。” 尽管方思勤也很想要一个妹妹，但她还是出声安慰道，“没事，娘，孩子都平安生出来了就行，男女都一样，弟弟我也喜欢。” “娘，您在这给孩子喂奶，我出去给您将粥端过来。”方思勤虽然是姑娘家，但她不习惯看妇人喂奶的场面，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将粥端了进去，又让方有诚去吃点东西，她在外面也给他煮了糖水鸡蛋。 因为这三个孩子的到来，方思勤家显得有些兵荒马乱，每天都能听到哭声，不是这个哭了，就是那个尿了，在他们到来的第一天，方思勤家里乱成了一团。 而后，方有诚赶着去给亲戚们报喜，方家众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情十分复杂。 姚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自然是喜不自禁，尤其是姚老太，也顾不上农忙了，只提着糖跟鸡蛋，来看望自己的女儿，看望自己大外孙子。 第334章 满月宴 有了姚老太的帮衬，方思勤家倒是稍微好了一些了，毕竟孩子年纪还不大，睡得时间多，她们倒是还能够照顾的过来。 只是随着孩子的年纪渐长，姚氏的奶水渐渐不足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敢胡乱喂它们东西，每天孩子饿的嗷嗷直哭。 这还没出月子呢，孩子就饿成这样，那以后该怎么办呀？方思勤看得着急，只同姚氏商量道：“娘，要不然我们给孩子请个奶娘？” “最近这十里八村又没人生孩子，我们去哪里找奶娘啊？”姚氏便说道。 这乡下找奶娘可比不得城里，城里那些有钱人，费点钱，自然就能找奶娘了。可乡下人没这么多渠道，一般是附近几个村有道好的妇人刚好生了孩子，奶水足，有意者提着礼物上门，抱着自己孩子认个干娘，如果人家愿意，便收了你家礼物，如此，才肯帮忙喂养你的孩子。 方思勤也不愿意自己的弟弟随便认别人做干娘，因为是时下认干爹干娘可不跟后世一样，随随便便的就认了，这时下认下干爹干娘，那便真的有一份因果在，亲娘第一，干娘第二，逢年过节都要提着礼物上门拜会的。 “我来想办法吧。”方思勤便说道。 隔一日，她便从附近村民家中买了一只母山羊回来，她想着用羊奶喂养孩子。 每天早上，她将羊奶挤了，放上杏仁煮，去了腥味，然后再喂给三个弟弟吃。 光是挤奶喂孩子，她每天就要多上大半时辰的活计。 孩子快满月了，长得也白嫩了，或许是自己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他们，方思勤对他们也越发的喜爱起来。 乡下满月都是要摆满月酒的，方思勤家一下子多了三个弟弟，这更是一件大喜事，那是必须要摆酒热闹热闹的。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方老汉对方思勤一家不怎么样，可如今，他对方思勤一家却是十分的热络，时不时的就拄着拐杖往这边来。 他弓着腰，满面笑容，哪有之前那般冷漠寡言的模样？ 毕竟是长辈，方思勤一家人总不可能不让他来吧？而且他着实很有心，虽然他来的目的是看孩子，但也表现出了对一家人的关切，时不时还提着两条鲤鱼过来，要给姚氏熬汤。 终究是自己的爹，很快，方有诚就原谅他，跟他相处又跟从前一样了。 方思勤心中虽然有个疙瘩，但是姚氏却是劝她说道：“勤勤，你别怪你爷，咱们这村子就是这样，没有男孩，不但别人瞧不起，就连自己家人都瞧不起啊。” “如今你有了兄弟，以后你出嫁了，家里的兄弟也会为你撑腰立足，以前你爷爷为什么对三房好？那是因为三房有个宝轩，是方家唯一的大孙子，现在咱家有了三个男娃，以后在这村中，也就不怕无法立足了。” “你不知道，以前你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心中也难受啊，没有男孩，以后他死了，都没人给他摔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嗯。”方思勤点点头，虽然心中并不接受她的说法，但她也没有跟她说一些男女一样，男女平等之类的废话。 时代不一样，如今的时代就是如此，她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她不会必要站在高处，对他人指手画脚。 当然，每次看到方老汉，她就避开了，她不喜欢，也用不着勉强自己。 很快，便到了家中摆满月酒的这一天了，这一天，家里请了不少客人，全村的老少都来方家凑热闹了，姚氏跟方有诚穿戴整齐，两人抱着三个孩子，笑容满脸。 比起当初方思勤家上梁的时候，方老汉死活不愿意过来，这一次，他都不用人请，就特地穿戴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要去方思勤家中坐席。 方老太在一旁瞧着心中很不是滋味，方思勤家是风光了，可是这跟她没关系啊，方有诚是先房留的孩子，如今跟她关系又不好，难不成以后还能孝顺她不成？ 之前姚氏没生孩子之前，虽然方思勤家日子过的红火，但她觉得方有诚没有儿子，就是钱财赚再多，也没用，待他一死，他家的财产还不就是这些侄子的，还不是她家大孙子方宝轩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方有诚有儿子了，还一下来了三，这一下，她这心可是酸酸楚楚，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不光是她，三房赵氏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以前她在家中地位超然，因为家中这几个媳妇只有她有儿子，就算是她品德不好，但那又怎样？她就是拿了二房的东西，家中公爹也会因为她儿子的缘故，帮她担下这个坏名声。 但是现在，方老汉明显是不喜欢她了，她有时候说二房不好，他竟然让她安分点。 真是可恶，不就是生了三个儿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能不能养活还不一定呢！ 她在心中恶毒的诅咒的，看着方思勤家中越是风光，她便越是恼火。 至于方有仁，这会儿也有了心思了，他想着自己弟弟有了三儿子，他没儿子，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找他过继一个？ 但是现在孩子还太小，他没找到机会提，打算等满月宴后，跟方有诚提一提，所以，这段时间，他对方有诚也挺热络，走动也比以前多多了。 至于方有贵，他倒是没什么说法，他现在还年轻，他相信他能生出儿子。 原先村里人说是家中风水不好，现在二嫂一下生了三个儿子，没道理他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所以他倒是不着急，只抱着恭喜的态度，来方思勤家中喝酒。 “你个死老头子，不就是生个儿子，你用得着这么隆重打扮吗？你这件衣裳都压箱底多久了？还巴巴得找出来。”瞧见方老汉这股劲头，方老太忍不住酸了他两句。 “你这老婆子懂个啥？这是生个儿子的事吗？这一下子就生了三个男娃，这说明我们老方家转运了。” 第335章 满月宴（二） 方老汉依旧是喜气洋洋的，他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说道：“你去不去喝酒？去的话，就去换套衣裳，别整的这副邋遢模样。” “我邋遢？”方老太一听他这话就来了脾气，“我就不换衣裳，我看你能咋办？你一个驼了背的糟老头子，竟还嫌弃我丢你脸子了！” “行行行，你不换就不换，反正到时候亲家肯定会穿换套体面衣裳的。” 方老汉一句话就制住了方老太，方老太一想到到时候别人对着姚老太恭维，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这心就憋屈得慌，她可不愿意输给姚老太，只赶紧换衣裳去了。 别看方老汉以前在家中表现的那副不管事的样，其实他能着呢，说话为人，比方老太不知道要高了几个档次，他以前估摸着是看着大房二房没儿子，所以懒得管了，任由方老太去偏心。 大房，方有仁也换了一身相对体面的衣裳，还跟李氏说了声，“你也打扮打扮，上次思云不是买了盒粉吗？你去抹点。” “娘这脸抹什么粉啊。”方思云有些不乐意，她买这妆粉的钱，可都是她一根络子一根络子打出来的，她可舍不得让李氏给糟蹋了。 “你这孩子，你娘抹你点粉也舍不得，你以后还想要爹娘给你找个好婆家不？还想不想要嫁妆了？”方有仁对着她喝道。 “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我告诉你，你就是再讨好二叔，他也不会将儿子过继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方思云冷笑道。 她这人性子暴烈、有些泼辣，跟李氏完全不像，心机方面倒是有些像方有仁，不过方有仁阴阴的，而她则是直来直往，连方有仁都怼。 “我不讨好他们，你这络子都卖不出去，还想要买粉！”方有仁斥了她一句，“今天村里来那么多人，去你二叔家喝酒，让你娘打扮漂亮点，你脸上不也有光？你愣是舍不得，我看你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 “你养我费了一文钱吗？小时候没分家，全家一起养，没有你，我也能活，现在我自己就能干活赚钱。”方思云又反驳了一句，将方有仁气得面色铁青。 “你们别吵了，我不用抹粉。”李氏抹了一下泪，在一旁打圆场。 “这是抹不抹粉的问题吗？这是她孝不孝的问题。”方有仁推开她，气骂道。 “啧啧啧，爹，您就有多孝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养我这么大，就是想要将我拿去换聘礼，您就是想要个儿子。”方思云继续跟他对线。 方有仁怒气冲天，方思云梗着脖子，毫不怵地跟他对视。 她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方有仁也不能打她，否则闹起来，名声不好听，毕竟她说得也没错，这时候，她是该在家养养，等着说人家了，可不能像二房的思勤那样，传出些厉害的名声。 “娘，给你抹。”最后，方思云又当着方有仁的面，给李氏抹粉去了，仿佛她方才这么做，只是为了气他一样。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将他气到了。 “死丫头。”方有仁平复下心情，提着礼物，出了门。 今天方思勤家中来的客人是真不少，方有诚得出去招呼客人，所以抱孩子的事情就落到她头上了，这一个月的孩子，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抱久了也累得很。 幸好除了她之外，还有红玉跟张丫丫也帮她抱抱孩子，她才能够稍微轻松点。 中午快饭点的时候，该来的亲戚都来起了，姚老爷子姚老太以及两个舅舅舅母、表哥表妹等人也都来了，那大舅母周氏人热情的很，瞧见方思勤手中抱着孩子，就要凑过来亲，方思勤连忙抱着孩子躲开了。 “瞧你这孩子，大舅母亲下能怎么地了？”周氏嗔怪的说道。 “呵呵，大舅母，小孩子吹不得风，我怕你那口气一吹，会熏着我弟弟。” 在周氏面前，方思勤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但是周氏一点也不在意，她亲不着方思勤手中抱着的孩子，又凑过去要同红玉手中抱着的孩子亲昵，红玉瞧见方思勤方才的动作，也委婉避开了。 “你看勤勤这丫头，真不懂事，舅母来了，想同我这外甥亲昵，她还不乐意，不乐意就算了。”周氏拍拍手，进屋去了。 见到姚氏，姚老太去同姚氏说话，顺便看看她那怀里孩子，周氏也不自讨没趣了，一屁股坐在了炕上，瞧见旁边有些待客的瓜子花生等茶点，她便主动剥着吃。 “你们家这个炕打得真是好。”姚老太对方家的这个炕感到非常满意，“这下你坐月子就不怕着凉了。” “是啊。”姚氏点点头，现在她也恢复的好了些，但是还是不能久站，大部分的时间，依旧是窝在炕上，避免吹风。 “以前娘最担心你，现在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姚老太看着姚氏，也是一脸的欣慰。 以前因为姚氏没生孩子，不但她在家中受气，就连姚家这些娘家人也承受了一些流言。 “嗯。”姚氏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满脸的幸福。 姚老太也很高兴，帮她抱着孩子，嘴中说着亲昵的话，高兴得不得了。 过了一会儿，方老汉跟方老太也进来了，众人互相聊了一阵，方老汉便过来抱着孙子逗弄。 “爹娘，都开席了，出来坐席吧。”少顷，方有诚在门口喊道。 “走走走，亲家，去坐席。”方老汉杵着拐杖，热情招呼道：“我们方家能有这个福气，一下子得三个大孙子，多亏了你们生了个好女儿。” “哪里哪里。”姚老太谦虚的说着，几人一起走了出去。 幸好方有诚将他们安排的是不同的席面，不然在坐席上，他们肯定还得谦让。 大家都坐好了，美味佳肴慢慢一道一道的端上来，方有诚给众人敬酒，众人嘴上也说着热络话，然而，就在这时候…… 第336章 灾星降世 “这是谁家在做喜事啊？” 随着这颇有些阴森的声音，一个头发灰白，微驼着背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这妇人一身花花绿绿的宽大衣裳，脸上皱纹沟壑，皮肤黑黄，鼻子略微有些朝上勾起，斜三角的小眼睛如同毒蛇一般，泛着些阴毒的光，乍一看去，模样还真有些骇人。 “是江神婆！” 村民们一下子就认出了她，这江神婆在这十里八村，也算是小有薄名，平常村民们遇到一些不能解释的诡异之事，都爱去找她。 甚至一些不能生育的妇人，也爱寻她去求个法子，方家这几个媳妇，除了赵氏之外，其实都曾有去找她问过神。 “江神婆，您来了，请上座。”传说江神婆能跟鬼神沟通，在十里八村地位超然，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方有诚连忙走过来，请她上坐。 “哼！”江神婆却是冷哼一声，只看向朝她而来的姚氏，语气森冷：“这位方夫人，记得你曾经也找我问过神，还说生了孩子要来还愿，如今孩子已经满月，不但不见你来还愿，怎地，连请我喝杯酒都不肯了？是不是瞧不起老身了？” “神婆勿恼，小妇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姚氏连忙说道。 其实她找江神婆问神，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些年她刚刚嫁入方家，未得一儿半女，心中焦虑，便也跟村里的妇人结伴一起，去问神。 可这些年过去，自打方思勤来到她的身边，她早就将这事给忘了，又哪里想得起请这个江神婆来做客？ “哼！”江神婆冷哼一声，揭穿了她的心思：“我看你怕是早就忘了。” “我儿这怕是高兴坏了，您莫要生气，先坐下来喝杯水酒，等会我们再向您赔罪。”姚老太见状连忙走过来，打个圆场。 今天是女儿女婿家的大喜事，她可不愿意让这神婆坏了这喜气。 这加上，这附近几个村里的人将这神婆传得神乎其神的，还说她家里养了小鬼，若是今天惹得她不快了，她随便在自己女儿家做点手脚，那岂不是坏了女儿家的大好运势。 “哼，你们别太高兴，我以前就给你家女儿问过，司命神说她命中无子，今天她生得这几个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江神婆冷哼一声，“我前月夜观天象，见天上有三道带有尾巴的流光泻下，分明是灾星降世的预兆，我本想着我一介小神，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不欲管这事，没想到，今日倒让给我碰上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姚氏生下的三个孩子是灾星啊！ 带尾巴的流光，那不就是扫把星嘛！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连连，方老汉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站在江神婆对面的姚老太，脸色更是黑如锅底，“江神婆，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 “哼，不确定的事？自古以来都是好事成双，女人怀双身子，倒是不少，何曾听说过有女人怀三胎的？” 即使在后世，信息传播发达，怀三胎的也是少见，更何况这时下，信息闭塞，姚氏生下三胞胎之前，在这十里八村，妇人怀三胞胎之事，村民们的确是闻所未闻。 “事出反常即为妖，我想这话，大家应该都听说过！”这江神婆冷哼一声，说道：“可怜尔等愚民，还在为这几个妖孽而庆贺，殊不知明天，祸事降临到尔等头上之时，尔等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生了三胞胎，本来是极好的事情，没想到被这江神婆一通搅扰，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姚氏生了孩子，本就脆弱，见这江神婆污蔑自己的孩子为灾星，一时之间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竟是一时失语。 方思勤见状连忙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一旁张丫丫，跑过去扶着姚氏，她刚过去，姚氏就身子就一软，竟然被这江神婆气得差点晕倒。 这江神婆的威力可是巨大的，这时下可是封建社会，百姓们愚昧的很，妖魔鬼怪一说，已经深入人心，方思勤来这时下不过一年多，就数次看到日落之时，村民敲着铜锣，为自己的孩子喊魂。 而江神婆，在这十里八村，那可就是真神的代言人，传说她上能通神，下能走阴，是一个厉害角色，她自己，更是以小神自居。 她的话，谁敢不放在心上？ 若是自己三个弟弟真的被污蔑成灾星，即使今日这事过了，日后也必定是麻烦无穷。 不说他们成长的道路上会被人排挤，就说这时下经常有的洪灾、旱灾、虫灾、瘟疫、泥石流，到时候一发生什么灾害，村民们受到了损失，心中情绪无从发泄，必定会想起今日江神婆的话，迁怒到自己弟弟身上来，甚至将怒气发泄在自己家人身上。 “呵，不知道江神婆师从何方？又是哪个真人座下弟子？”方思勤突然冷笑一声，站了出来，对着江神婆嗤笑连连。 “你又是何人？哼，看你身上妖气不浅哪。”江神婆看着方思勤，目光阴毒。 “我身上妖气不浅？我看神婆你身上黑气萦绕，分明是亏心事做多了，晦气缠身啊。”方思勤绷着脸，邃黑的眸子，幽暗锐利。 “神婆说我弟弟是灾星，实乃血口喷人，我这三个弟弟得以降生，乃是我娘心地善良，菩萨所赠。” 方思勤冷笑一声，扬声说道：“去年我跟我娘前往大佛寺拜佛，当是时，我娘正潜心跪拜，忽然佛光大亮，观世音娘娘从佛座上走了下来，一手握琉璃净瓶，一手拿着杨枝甘露，往我娘身上一洒，当时，我就看到有三道光芒，钻进了我娘的肚子。” “那时候我年纪小，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年，我家这三个福星降生，我才知道，原来那三道光，乃是天上福禄寿三星转世。 江神婆你说好事成双，三是反常，那你的意思是，天上掌福禄寿的三星官也是反常之物咯？” 第337章 星官托生 “小小年纪，张嘴就来，福禄寿三星降世，也亏你说得出来！”江神婆冷哼。 “我自然不是张口就来，我有证据。” 方思勤说着进了里屋，不多时，便拿出一个金色的精囊出来，她将这锦囊打开，众人只见她从这锦囊之中拿出了一张纸条来，“这便是证据！” “这个锦囊乃是我娘从大佛寺离开之时，大佛寺高僧所赠，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前段时间，我爹去镇上请教了一位秀才先生，我们才终于知道这纸条所写究竟是何意。” “不知道底下有没人识字的人？”方思勤又问道。 “老里长认字。”有村民答道。 方思勤便将这纸条递给老里长，“还请老里长您念出上面所写，还我弟弟一个清白，否则福星被人污蔑成灾星，日后倒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祸端了！” 老里长颤颤巍巍的打开纸条，众人急着同他道：“老里长，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您快念哪。” 老里长眯着眼睛，看着上面所写的字，“福鑫、禄焱、寿淼。”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十分不解。 “上面还写了什么没有？”众人再问道，老里长摇头，“没写什么了。” “让我来给各位叔伯解释一番吧。”方思勤便说道，“这个锦囊乃是高僧所赠，我娘临走之前，高僧就算出了我娘能生三个孩子，所以提前给他们起了名字，也点明了他们是福禄寿三星官下凡。” “福鑫的意思便是，他们的福气会跟金子一般坚实；禄焱的意思是，他们的福禄将会如大火一般旺盛；寿淼的意思是，他们的寿命会跟水一般绵延不绝。” “原来竟是高僧提前算准了一切，给他们留了名字啊。” “啧啧，真真的好运气，福禄寿三星官托生，他们方家上辈子这是做了什么大好事。” 听到方思勤这一番解释，众人议论的风向登时便变了。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这会不是这个丫头瞎编的？” “我就不信，他们家能有这么好的运道。” 方思勤也听到了这些声音，只道：“我想肯定有许多叔婶们觉得这事太过稀奇，我先前也不明白，我家怎么有这么好的运道？”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她才又道：“直到我问过了高僧才明白。” “高僧说了，其实天上的星官能够化身千万，托生千家万户，就好像文曲星一般，为什么每隔三年就会有个状元？ 不单单我们黎国，还有别的国家，也有文采卓越之人，这是因为文曲星也能化身千万，只是有些人存好心、做善事，所以这些星官的化身便留下来了，有些人家行恶事、败福德，星官化身便抽身离去了。” “古语云：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离；行恶事，祸虽未至，福已远离，我相信只要大家都存好心、做善事，以后肯定也能心想事成的。” 方思勤一番侃侃而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这番话，比起江神婆所言，可是有道理的多。 甚至一些长者听了，都心有所动，忍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小丫头真是了不得啊。”众人心头一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的确是了不得。”这会儿，外面两个不速之客，也将这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不知道江神婆这一生，又做过什么善事呢？”说完这些，方思勤转脸看向这个所谓的神婆。 看她一身穿着花花绿绿，说好听点叫神婆，说不好听，怕是叫神经婆。 “哼，我一生行善事无数，哪轮得着你小丫头来数落。”江神婆冷哼。 “哦，那不知道您做了什么善事？听说您擅长收鬼问神，被你收过鬼的家庭，无一不是家破人亡，轻则伤财，重则害命，你还曾以妖鬼名义，活烹过几个小姑娘，这又是真是假？” 江神婆所做之事，无须方思勤打听，这村中关于她做的‘好事’可是有不少！ 因为她的缘故，方思勤初来此处时，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放肆，就怕一步没走好，被人请了这江神婆过来，那真是死了都白死。 但今日，她羽翼颇丰，这江神婆再撞到她的手上来，那她少不得要为民除害了。 她倒是想要看看，她这个神婆究竟有几斤几两，看看她到底有没有通神之能，还是只用一些障眼法，来愚弄百姓，草菅人命。 “哼，她那是被鬼附身，我所为，都是为了驱鬼！”江神婆冷喝道。 “哦，驱鬼，今天我们家今日也混入了一只孤魂野鬼，我倒是要看看，你又能不能驱除？”方思勤说的这鬼，指得正是她自己，没错，她便是那孤魂野鬼。 她倒是想要看看，是她厉害，还是这所谓的神婆厉害！ 但是，所有的村民们却都认为，方思勤口中说得鬼，指得就是这江神婆。 江神婆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来历不堪，年轻时曾生下三子两女皆未能养活，而后更是被夫家驱逐回娘家，流言蜚语如雪花一般朝她飞来，她无法面对这一切，索性装疯卖傻，却是没有想到，因为误打误撞解决了几桩小事，竟然被人误以为是神婆。 而后，她名声越来越大，她受人追捧、敬畏，有时甚至能够掌控别人的生命，这一切一切，比起从前种种不堪来，真是妙不可言，渐渐的，她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装神弄鬼越发的熟稔起来，甚至以小神自居。 可是，今天方思勤嘲讽她是鬼魂野鬼，让她不禁是想到那些不堪的日子里，她如同鬼魂野鬼一般无家可归，只得装疯卖傻来远离那些流言蜚语，远离别人非议的目光。 “小丫头，你的来历我早已算出，你在一年前早已死去，如今的你，不过是占据了方家姑娘身子的孤魂野鬼罢了。” 江神婆阴毒的三角眼盯着方思勤，竟然是一口道破了她的来历。 方思勤先是一惊，随即便镇定下来。 第338章 谁是恶鬼 “我一年前被人推入山坑差点摔死之事，人尽皆知，拿这事来污蔑我是孤魂野鬼之人，你不是第一个，我若是孤魂野鬼，我想人人皆喜，毕竟我天生好命，福气无边，如今我家五畜兴旺、星官托生，这便是铁证。 当然，今日我也不跟你辩解这些，今天我就站在这里，站在这烈日艳阳之下，等着你来驱鬼，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招数！” “好你个孤魂野鬼，倒是伶牙俐齿，我今天就不信奈何不了你，看剑！”这时候，这江神婆从她宽大的衣袍下面，瞬间抽出一把剑出来，剑一挥，直冲方思勤而来。 方思勤躲避不及，眼见这剑就要削到她了，这时候，一只手却是将她这剑给握住了，叶远平凛冽的眸子如同猛兽一般，盯着这江神婆，“怎么，狡辩不成，竟想伤人？” “我这不是伤人，我……我这是定魂。”被叶远平这满含煞气的眸子盯着，江神婆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叶兄弟，这的确是她驱鬼常用的剑。”一旁的李氏弱弱的说了一声。 叶远平便放开了她的剑，他站在一旁，也想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招数。 却见她又拿出一张白绢布来，她将这绢布往方思勤脚下一扔，然后拿出腰间的一个葫芦，喝了一口水，正欲要喷，叶远平却是一手将方思勤脚下这绢布的给拿了起来。 江神婆便鼓着腮帮子，愣在了原地。 叶远平拿过她手上的剑，将这绢布挑起，钉在了江神婆的脚下，而后说道，“往这里喷！” 江神婆哪里敢喷，她那一口水，是堵在嘴中，既不敢咽下，也不敢吐出。 “你不敢喷，我帮你来。”叶远平扯下她腰间的葫芦，将里面装着所谓符水，往这白绢一倒，登时，这白绢布上面，竟然显现了一个鬼影来。 “天哪！”看热闹的村民们登时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最大的恶鬼，竟然是这江神婆！” 往日里，江神婆驱鬼，都是拿着剑一通比划，然后拿着绢布丢在驱邪那人脚下，再吐一口符水，如果绢布上显示出鬼影，那就说明，那人被鬼附身了。 可是现在，鬼影被钉在江神婆脚下。 想到一直以来，江神婆才是恶鬼，众人不禁是心生恐惧。 “烧死她这个恶鬼！” “烧死她！” 不知道是谁带头，村民们纷纷喊了起来。 “我不是恶鬼，这都她搞的鬼，是她法力高强，将鬼移到了我身上。”江神婆心中惊恐，指着方思勤，就要往外逃。 但她哪里能逃得过叶远平，叶远平很快将她抓了过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你今天若是不实话实说，我们就按照你平常对付恶鬼的法子，烧死你。”方思勤声音清脆，如金石击玉，细听之下，那金石之声中，又夹杂着雷霆万钧！ 江神婆抬起头来，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深渊一般，深不可测，更是心生畏惧。 “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求神女原谅小人啊。”江神婆一晃神，看方思勤身后仿佛有霞光万丈，神似观音菩萨身侧神童，心中恐惧更甚，不由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哦，这又如何是假的了？这可都是用的你收鬼的工具！”方思勤冷声道。 知道今日自己若不如实道来，怕是真要被这些愤怒地村民架柴烧死了，江神婆连忙趴跪在地，将自己的小把戏如实道来：“我先用特质的药粉在这上面画了小人，然后配上这特制的药水，这小人便会显行，我不是什么恶鬼啊。” “哼，江神婆，你污蔑别人之时，可曾想过这是假的，你从出道至今，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性命？”方思勤盯着她。 “我……”江神婆无法辩驳，只道：“我那都是经过她们亲人允许的。” “你害人性命，我且等下再与你算账，你说说，今日为何要来我弟满月宴上闹事？”方思勤质问道。 “我也是受人之托啊。”江神婆连忙说道。 “你受谁之托？”方思勤诘问道。 “她……”江神婆将手指指向一旁，方思勤定睛一看，只见她指的那地方，站在赵氏跟李氏二人。 “是你？”方思勤看向赵氏，“你因为我娘生了弟弟，怕抢去你儿子的风头的，所以心生嫉妒？” “我……我没有。”赵氏连连摆手，她哪里能想到，她不过就是想要看看热闹而已，竟然惹祸上身了。 “江神婆可指着你了，你还如何狡辩？”方思勤冷笑连连，赵氏见她连这江神婆也能制服，哪里还敢触她霉头？只连忙走到江神婆面前，气骂道：“江神婆，你看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了？” “你胡乱掰扯别人，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赵氏恶声恶语。 这向来只有她冤枉别人，怎么还有人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我没指你，我是指她。”江神婆伸手，指向正转身要走的李氏。 “大伯娘？”尽管李氏附近还有两三村妇，但是方思勤这次却是笃定了，江神婆指得是她。 “是她吗？”方思勤指着李氏问江神婆。 江神婆点头。 讲真，方思勤真的有点不信，自始至终，她们一家人对李氏，从未有过半分亏欠，她也想不到，他们两家有什么利益冲突。 李氏当初给她半块草饼，她一直记得，她一直觉得李氏虽然懦弱、胆小、没有担当，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当初为了还她这半块草饼之恩，她让姚氏带她去找葛根，让姚氏给她们带干粮，再后来，她女儿方思月中了蛇毒，她半夜带她去治病，欠下五两银子，说好大家一起还，李氏跟姚氏学了打络子的手艺后反悔，她虽然生气，但也未曾找她讨还银两。 后面她家络子打多了，卖不出去，她最终还是收了她的络子，让他们一家人得以温饱，虽然这其中，她有得益，但无论如何，她都说不上欠她的。 第339章 心有恶鬼 “大伯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思勤质问道，她真的是想不通。 姚氏亦是满脸不可置信，她从前跟李氏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方有诚跟方有仁又是嫡亲的兄弟，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害她呀。 “大嫂，这事真的是你干的？是你叫江神婆过来，污蔑我儿，污蔑自己的亲侄子？” “哼！侄子？”一向是垂着头、存在感不强的李氏，猛地抬起头来，那抹了铅粉的脸，在正午炙热的阳光下，更是煞白到可怖。 “是我干的，又如何？你生三胞胎，这本来就是一件古怪的事情。”李氏承认了下来。 姚氏晃了晃神，看着李氏，依旧是不敢相信，哪怕说是赵氏、曹氏陷害她，她都能接受，但为什么偏偏是李氏？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她没有承认，而是走到神婆面前，也拉着她的衣襟，说她是血口喷人。 然而，她没有，她就这般平静的承认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觉得反常，让神婆过来确认一下，又怎么了？毕竟如今咱们都姓方，万一你生的孩子，连累到我家人该怎么办。”李氏淡淡的说道。 时下妇人嫁入夫家后，都随夫姓，所以她说她们都姓方，倒也没有说错。 “大嫂，你怎么能够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姚氏看着李氏，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话，恰恰说明了她就是故意所为，而且没有半点心虚，更是毫无悔改之意。 “李氏，快跟二弟妹道歉！”一旁的方有仁有些急了，他这边正要跟二弟一家打好关系呢，怎么他家的人，一个两个都给他后腿。 “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李氏看着方有仁，目光哀怨又带着点疯狂跟绝望：“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只生了三个姑娘，在家不受你爹娘重视，在外更是被人奚落。 明明，她这么多年同样是一无所处，凭什么，她突然之间就生了三个儿子，而我，依旧是一无所出！凭什么！” “你就因为嫉妒，所以要害我？”姚氏大吼一句，眼中已满含泪光。 “嫉妒？对，我就是因为嫉妒，嫉妒你一下生了三个儿子，嫉妒我丈夫对我不闻不问，反而巴巴得想要找你们过继一个儿子，行了吧！”李氏同样抬高了音调，大声说道。 “你胡说什么！”突然被点明了心思，方有仁面上有些挂不住，一巴掌朝她甩了过来。 李氏被他打了一个踉跄，方有仁扬起手掌，朝她怒喝，“快跟二弟他们道歉！” “我不道歉。”一向软弱的李氏，这次却是梗着脖子，偏不认错。 “好，你很好！”方有仁气急，一脚朝她踹了过来，将她踹倒在地，指着她怒骂：“我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毒妇，无才无德，心胸狭隘！” 他骂完，却见李氏趴在地上，下身，缓缓沁出殷红的血液来。 “你怎么了？”他神情微变。 “没什么，不过就是怀了一个孩子罢了，你打掉了正好，反正我找神婆问过了，是个女娃。”李氏冷冷的说道。 “你糊涂！”方有仁见到李氏这样，真的是快气死了，“你怀了孩子，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满心满眼就是想要个儿子，现在这个孩子被你打掉了更好，省得生下来又是女儿，惹人笑话！” “李氏啊李氏，我真是头次才认得你。”方有仁第一次觉得如此失败。 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外表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在外得了个忠厚老实的名声，然而在家中，他何曾吃过半点亏？ 可是今日，面对他这个发妻李氏，他是真觉无力，别人将妻子管教的服服帖帖，而他这个妻子，却当着众人的面，往他心头狠狠插了一刀。 方思勤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她如今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她走向前去，对李氏说道：“大伯娘啊，这个江神婆是个骗子，她根本不能问神，我看您这一胎，十有ba九是个男娃呢。” “呵，你个妖物，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李氏捂着肚子，忍着疼痛，恶毒的看向方思勤。 “我不是胡言乱语啊，您看您流出的血液，如此殷红，定然是男孩了。”方思勤又说道。 杀人诛心，李氏是长辈，她自然是伤害不了她，那便只能说些诛心之言，让她悔恨去吧。 李氏不是什么聪明人，听到方思勤的话，倒真有些慌，只看向江神婆，“姨婆，你跟我实话，我这一胎究竟是儿是女，你究竟有没用找神仙问？” “我……”江神婆头上还有叶远平盯着呢，哪里还敢再装神仙，索性直言道：“我哪里有这个能耐，不过我也没跟你说你这一胎就是女儿啊？分明是你自己，将铜钱投到了罐子里啊。” 这乡下的人，一般将陶罐比作女儿，将烧火棍比作男孩，李氏问神时投中了罐子，她就自以为自己问出的是女儿了。 “姨婆，你怎能如此害我？”李氏捂着自己的肚子，越发相信自己怀得是男孩了。 什么酸儿辣女，她一回想，她这次怀孕，好像特别想吃酸的。 这事本来就不能细想，越是细想，就觉得这也套得上，那也套得上，一想到唯一怀的男孩没了，她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即怒发冲冠，也顾不上疼痛了，只走到江神婆的身前，跟她扭打起来。 “行了，我们吃饭去吧，一场好好的满月宴，碰到这些人，真是坏了心情。”方有诚厌恶的说了句。 今天若不是方思勤聪明，他三个可爱的儿子，就要遇到麻烦，这让他又如何不恨？ 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没心情吃饭了，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拿着碗，分了剩余的菜食，各回各家了。 众人一走，院子里站着的那两个白净的少年，就显得有些显眼起来。 第340章 府城过客 “请问两位是？”虽然遭遇了这么多的窝心事，但乡下人，基本的待客礼仪还在。 “见过这位叔父，在下沈玉珩，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这是我的书童，我二人途经此地，听闻此处有妇人一胎得三麒麟子，深以为奇，故来此一探究竟，打搅了各位，还请恕罪。” 这少年头上尚未竖冠，应该不足十八，但谈吐得当，行为有礼，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再加上他眉目疏朗，鼻梁高挺，整个人看起来英俊非凡，一时之间，倒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连方思勤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她身边长相英俊的人不多，叶远平算一个，性子古怪的张耀宗长得也不丑，但这少年跟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面目俊朗，给人一种清风朗月的感觉。 少年身着普通素衣，跟人说话时，嘴角好像总噙着三分笑意，方思勤猜想他必定是那种大家族中，精心培养出来的俊杰。 相貌俊朗又很有亲和力的他，很快便打消了方有诚的戒备心，他热情的将他请进屋，又问他吃饭了没，得知他尚未吃午饭，便邀请他们坐下来一起吃饭。 虽然客人们都吃饱饭走了，但是由于方思勤先前一直在跟江神婆等人对线，到现在也没吃几口饭，此刻正好坐下来陪他一起吃。 还别说，有个俊俏的少年陪着，还挺下饭的，看到这沈玉珩，方思勤心情也舒缓了一些。 饭局中，方有诚也问了沈玉珩一些问题，得知他家在府城，今年不过才十七岁，年初刚考上了生员，便带着书童去各地游学，也好长点见识，知晓这世间疾苦。 方有诚听了之后，瞬间对他肃然起敬，“没想到，竟然是秀才老爷，十七岁的秀才，真是让人敬佩。” “叔父千万别如此，我不过一介小小生员，哪里称得上老爷？”沈玉珩连忙摆手。 他真的很有气度，就连摆手的样子，都是不疾不徐，方思勤看了连连点头，心道，这是真真的贵公子啊。 不单单是她，在她家帮忙的红玉，也红着脸在一旁偷看，张丫丫年纪还小，更是毫不顾忌的盯着他看。 虽然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但仅凭着他的言谈举止，他便成了方家的贵客。 姚老太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看着沈玉珩喃喃念叨着，“真是个好后生啊。” “如果外孙以后能长他这么俊俏，那就好了。”她在心中思衬道。 可她看这少年的时候，眼神无意间扫过了方有诚，心中便是摇头，心道就方有诚这种粗糙的汉子，怎可能生出人家这种芝兰玉树的儿郎来。 瞧见方思勤时不时地就盯着人家沈玉珩看，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叶远平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在家中帮工的张耀宗，亦是冷哼一声，甩手出去了。 “不知姑娘芳名？方才姑娘那一番话，真是令在下敬佩。”这时候，沈玉珩却是将目光放到了方思勤的身上来。 “哪句话让你心生敬佩了？”方思勤便问道。 “每句话都发人深省。”沈玉珩微微一笑，答道：“在下这一路走来，见许多百姓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对神婆的话，更是奉为圭臬，唯独姑娘你，敢于反驳，异于常人。” “我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我不能容忍她这么污蔑我的亲人。”方思勤便答道。 沈玉珩又多看了她几眼，再次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方思勤还是没有回答他，一旁的方有诚便代替她答道，“这是小女方思勤。” “她是您亲生女儿吗？”沈玉珩随口问道。 “当然。”姚氏在一旁抢答道。 她以前就特别注意这一点，如今自己生了孩子，她更担心方思勤会胡思乱想，为怕方有诚脱口而出，说出些惹得方思勤难过的话，她便率先答了。 “是啊，是啊，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公子你为何突然这样问？”方有诚也反应过来。 沈玉珩莞尔一笑，道：“只是看方姑娘生的钟灵毓秀，而方叔您却是魁梧雄壮，跟方姑娘有些不太像。” “这孩子随她娘。”方有诚随口答道。 两个好朋友住在一块，都会越长越像，更何况方思勤跟姚氏做了这么多年母女，如今细看之下，她跟姚氏还真有几分相像。 沈玉珩看了两眼，又点头微笑，心道的确是自己失礼了，瞧见一个姑娘，就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 在方思勤家中吃完饭，他便也离去了，临走之时，他还要留下银两来，不过被方有诚拒绝了。 待他离开后，方有诚还在心中赞叹他的风采，又看向自己嗷嗷待哺的小儿，心想自己的孩子如若以后有他这般俊朗有才，那他便是少活几年，亦是心甘情愿。 不过沈玉珩不过是一个过客，一家人很快便将他放下了，转而说起正事来。 眼下一些客人都已经散去，方老汉他们也回去了，客人之中，就剩下姚老太跟姚老爷子，他们要在自己女儿家住上几晚，这也是姚氏该尽的孝道。 “勤勤，你今天跟江神婆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啊？”姚老太忍不住的问道，她刚就听方思勤说的神乎其神的，一直就很好奇这个真假。 “这个当然是真的了，那还有假。”方思勤觉得守口如瓶这事，尽量不要交给别人。 “你听她瞎说。”姚氏在一旁笑着摇头。 “娘，我可没瞎说，除了那锦囊的事情是假的，其他的都是真的，您还记得吗？我很久之前就跟您说过，您一定会有孩子的，就是因为我那天看到了菩萨。”方思勤说的很认真。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跟娘说？”方思勤很少对她撒谎，是以听到她这样说，姚氏心中也有些动摇。 “我之前也不确定，哪里敢乱说啊。”方思勤便说道：“而且我以前听人说过，很多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您不知道，我为了忍住不说这事，有多辛苦。” 第341章 取个贱名 “我们家勤勤别的优点且不说，就说这小嘴，那是真严实，这事你做的对，若是早早说出来，不但有可能不灵，而且还会惹人嫉恨。”姚老太在一旁赞同道。 这不，姚氏这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惹得李氏嫉恨，想出这么个恶毒的法子来害他们，若是方思勤之前便说出这事，他们家麻烦或许会更多。 “对了，勤勤，你给你弟弟取的那名字，听着怪有意思的，这个是谁给取的？”姚老太又问道。 “这个是我自己瞎编的。”方思勤解释道：“自打弟弟生下来，我就在想该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好，我也怕别人见娘一下子生出三个孩子，会说三道四，所以早早的便准备了一些吉祥的说辞，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还是我家勤勤想得周到啊，在这一点上，你爹你娘都不如你。”姚老太连连点头，朝方思勤伸出大拇指来。 方思勤腼腆的笑了下，“我这个做姐姐，当然要保护好弟弟了。” “你说的对。”姚老太再次点头，“今天真多亏了有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姚氏一胎生三子这事，在众人看来，是有点奇怪，不过若是加上一点神秘的色彩，那便显得正常了起来。 “那以后，这几个孩子，就用勤勤取的那几个名字？”姚老太看向众人，又问道。 “我觉得可以。”方有诚点点头，“反正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取的名字肯定赶不上勤勤取的。” “我也是，我觉得我家勤勤取的这名字挺有福气的。”姚氏也说道。 方思勤一听，却是连忙否决了，“外婆，爹娘，你们还是慎重考虑吧，我取的那三个名字，好是好，就是有些太高调了，在我们乡下，名字太有福，好像不太好？” 方思勤当时也是闲着无聊，给他们取名玩，她当时觉得这名字可好了，福禄寿，多好的寓意，又是五行金火水，再来个三字叠加，暗藏着三胞胎的小心机，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可是后来，她觉得还是低调点的好，而且，她觉得这名字也不好听，越看越是奇怪，便将它便放到了一旁，权当做自娱自乐。 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之前她在反驳江神婆的时候，便是将她自己写的纸条叠好放到了她们做的香囊包里，当做是锦囊。 也幸好那老里长学识有限，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大师赐名，其实是她所写，他们也压根就不知道她还认得这么多字。 “名字有福还有什么不好吗？”方有诚在一旁问道，他觉得那名字很不错，听着便觉得福气绵绵。 “勤勤说的有道理，在我们乡下，越有福气的人，便越是要取个贱名，以防老天爷嫉妒，将他收走了。”姚老太在一旁思量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那该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好？”姚氏在一旁问道，这几天，她对这三个孩子，都是小二、小三、小四的叫着。 至于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她生产时累晕了，根本就不知道，方有诚当时都高兴迷糊了，也没想这个问题，方思勤又去陪稳婆去了，她也没注意。 如今满月了，该分个大小出来了，否则以后不好叫。 “取名字的事情先不着急，等到周岁再取也不迟。”姚老太说道。 大坪村的人生了娃，都是先取个贱名叫着，等孩子五岁之后，再请村里有名望的族公、里长给他们取名，顺便给他们上族谱。 他们取名一般都是按照族谱上来的，先辈分为中间一个字，然后自己再取一个字，便成了自己的名字。 比如说方有诚，他这一辈，便是“有”字辈。 当然，也并非一定要按照族谱来，比如说方宝轩，便没有按照族谱上取名，因为方有诚下面的辈分并非是“宝”字辈，而是“良”字辈。 “那大名就留着以后再取，不过这个贱名，您看该叫什么？”方有诚又问姚老太。 姚老太想了想，转头看向方思勤，“勤勤，我看你脑瓜子挺灵活，你给这几个小家伙取个贱名？” “呃……”取贱名，这可真的难倒她了。 不过将取名权交给她也挺好的，她可不想自己的弟弟叫什么狗蛋、牛蛋、拴住、铁栓等名字。 “我看不如叫方辙、方印、方尘？”方思勤略微一想，便取好了名字，她又同姚氏等人解释道：“辙，就是车子压过的痕迹，印，就是我们走过的脚印，尘，就是地上随处可见的灰尘，这几个名字，够贱了吧？” 等下，够贱？ 方思勤将这话说完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名字好，又好听，又简单。”姚老太连连点头，看向方思勤，脸上更是带着满意的笑意。 方思勤看着她这脸上的笑，总觉得有些诡异，忍不住问道：“外婆，您看着我，笑什么哪？” 也难怪她觉得诡异了，以姚老太那脾气，何曾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过？那动辄就是大嗓门的一声吼，今天她表现的很和善，还有，她竟然将取名权交给自己，这又是为什么？ “勤勤，外婆觉得那江神婆有句话说对了哪。”姚老太看着方思勤说道。 “什么话？”方思勤便问。 “那神婆说你是菩萨身边的神女，外婆觉得她说的对。”姚老太看着方思勤，是越看越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出头，保全了几个孩子名声的原因，反正，她对她是慈祥的不得了。 “这都是虚得啦，我哪有那种福气。”方思勤连忙摆手。 “那你之前还说自己天生好命，福气无边哪？”没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让姚老太给记了下来。 “我那都是为了保全自己，顺便气一气江神婆，哪里能当真啊。”方思勤便说道：“而且，自己说的话，哪里能够算数，在我看来，外婆您也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哪。” 姚老太点点头，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想什么，反正一脸迷之微笑。 第342章 做摇篮 这几天，有姚老太跟姚老爷子在家中帮衬，方思勤轻松了不少，别的不说，至少有人帮忙带娃了，之前姚氏一个人带不过来，她可也算是半个主力，负责哄孩子，以及给孩子们洗尿片什么的。 现在这些事情，有姚老太帮忙做了。 虽然姚老太脾气暴，但她可真是个勤快的老太太，一大早起来，便开始打扫屋子，方思勤要挤羊奶、煮羊奶，她便帮忙做早饭，有她在，方思勤也是真轻松了不少。 而且，方思勤发现她脾气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暴，至少在方家，她还是很慈祥的，对家中帮工张耀宗、张丫丫两兄妹，她从来都没有因为他们是帮工，而瞧不起他们，甚至知道他们的身世后，对他们还颇为照顾。 对自己、对红玉，她也是和颜悦色，有时候见到两人在书房里忙活，她还时不时还洗了水果送过来，这让方思勤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至于姚老爷子，则是帮忙整饬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他看起来很喜欢方思勤家的院子，每天都戴个草帽，扛着锄头院前院后的转悠，上午帮忙除除草，傍晚帮忙浇浇水什么，下午太阳烈的时候，便什么都不做，搬了帆布椅坐在门口，乘乘凉。 门前那棵大梨树，早已在方思勤家扎下了根，如今它早已绿叶盈枝，每天晚风吹来，它便招摇着满头的树叶，沙拉作响。 其实它还开过花，不过方思勤怕影响它的生长，春季的时候，便不厌其烦将它的花苞都给掐了，所以这会儿它并没有挂果，而是茁壮的生长着，恢复生机。 眼见着孩子渐渐大了，爱玩好动了，每天睡觉也开始不老实，喜欢滚来滚去了，方有诚便忙活着给孩子们做几个摇篮，这样以后哄孩子便会轻松不少。 只是他毕竟没有专门拜师学过木工，仅有的那点技术，也是曾经看别人做过，自己摸索得来，所以水平有限，忙活了几天，也没见他弄出个门堂来。 方思勤看他每天都勤快的刨木头，然而连一张摇篮都没做出来，便决定帮他一把，虽然她也不懂，但一人记短，两人计长，她毕竟是看过那么多形形色色不同的摇篮，真要认真起来，还是能够画张图纸来的。 说做就做，她特地观摩了家中的帆布椅，打算以这为原型，设计一个可折叠的摇篮来。 经过一晚上的设计，她总算是将这图纸给画出来了。 第二天，瞧见方有诚又在那里抓耳挠腮了，她便将这图纸递给了他，“爹，你只要按照我图纸上所画，将各种材料准备好，这摇篮，我都能拼凑。” “什么图纸？”这时下做工不流行图纸，乡下木匠做木工更是不画图纸，因为经过多年的学徒生涯，所有的图纸早已在他们的心中。 只有后世机械化的流程，才会出图纸。 “勤勤，这图纸，都是你画的？”方有诚一看这图纸，登时大吃一惊。 上面不但画了总图，各种需要的零件也分步骤的画了出来，十分的清晰，这让从来没有见过图纸的方有诚十分吃惊，当然，正因为他不是专业的木匠，所以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是啊，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所以画了出来。”方思勤答道。 “什么书啊？”以前方思勤说自己在书上看到过，方有诚从来都不会多问，反正他也不识字，他对书中含有一切的事情，深信不疑。 可现在，他不是也认得几个字了嘛，便想要方思勤将这书也给他观摩一番。 “我是在县城某个书摊上无意间翻到的，好像叫《鲁班秘术》，不过当时我没钱，所以并没有将它买下来，只是还记得一些，我昨天仔细看了这张帆布椅，根据这椅子，画了这副图。” 听了方思勤的解释，方有诚连连点头，“勤勤，你真聪明。” 又道：“以前爹也在想，这读书到底有什么用？今天听了你说的这事，爹总算是明白了。” “这读书真的有用啊，下次你再碰到那本书，一定要帮爹买下来啊。”方有诚捏着图纸，不知为何，心情很是激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他该做些什么好，种田吧，家里目前田地不多，帮别人去种田吧，赚得还没自己闺女做几个香囊钱来得多，更何况，他还要照顾家里。 今天，他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路子，那就是做木工。 其实他从小就喜欢做点小木工，不过家里也没钱将他送到木匠那里去做学徒，他便只有闲暇时候，自己瞎琢磨，以及平常拿着刀，雕刻点小玩意。 后来他长大了，每天忙碌不休，想要找个师傅学木工，那就更加是难了，不说没钱，就是有钱，人家师傅也不想收一个这么大的学徒，人家小学徒，供师傅呼来喝去，你一个这么大汉子，人家师傅也不好支使你。 不过现在，他看到了一条路子，那便是从书上学。 尤其是根据方思勤画的这图，他成功的做出了第一张摇篮的时候，他更是高兴坏了，推着摇篮走了一圈，又在家人面前炫耀着。 “这个摇篮可不是普通的摇篮，它能变形的。”方有诚将这摇篮展示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样它是一张摇篮，这样，它就变成了一辆小推车，可以推着孩子在我们屋子里玩。” 展示过摇篮之后，他还将三个儿子都抱到了摇篮里，推着他们转了一圈，满脸欢喜。 “这个摇篮是很不错，比我见过的许多摇篮都要好。”姚老太点点头，作为家中最高的女性长辈，她的肯定很有分量。 “没想到，有诚还有个做木工的天赋。”姚老爷子也在一旁说道。 “是啊，是啊，平常真看不出来。”姚老太也夸赞道，显然，这张摇篮，得到众人的一致赞许。 “娘，有诚平常就爱用木工做些小玩意，您头上的木簪就是他给您磨的。”姚氏在一旁说道。 第343章 好手艺 “呀，原来是有女婿做的，”姚老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说道：“我还以为这簪子是你买来的。” “是有诚做的。” “啧，真厉害。”姚老太赞扬了一句，随口道：“我看，你以后都可以做些小玩意去卖了。” “行，等将小三、小四的摇篮做好，我就多做两个摇篮，挑到集市上去看下。”方有诚刚刚得到众人的赞赏，此刻正是自信满满的时候。 方思勤也觉得他这主意不错，做木工既能照顾到家里，又能顺便赚两个小钱，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以后，他怕是要忙碌起来了。 “对了，勤勤，你下次去县城了，一定要多帮爹爹买几本好书。”打定主意要做木工，方有诚又看了方思勤一眼。 “您放心，我下次看到好书，都给您买下来。”方思勤便笑道。 “女婿，你现在还看书了？”听到方有诚的话，一旁姚老太一脸吃惊。 听到姚老太这话，方有诚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姚氏便在一旁解释道：“是我家勤勤说，以后您这些外孙肯定会有出息，所以要我们也多认点字，省得到时候他们成为大人物了，我们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 “勤勤说的话，那肯定没错了，我家外孙就是有福气。”姚老太抱起摇篮中的孩子，亲香了一口。 方思勤闻言扶额，这姚老太是真将她当做神女，还是当做神棍了？ “外婆，我就是小孩子胡说八道，也亏得我爹娘相信我。”方思勤连忙说道。 做人要低调、低调。 “知道，知道。”姚老太连连点头，“外婆这嘴很严实的，外婆谁都不说。” 听到姚老太的话，方思勤越发是无奈了，她索性也不再解释了，只要他们别往外说就行。 “勤勤，你看你两个舅舅以后会如何？”姚老太突然又问道。 “外婆啊，我可不是神婆，我不知道啊。”方思勤颇有些无语。 姚氏便也在一旁说道：“娘，勤勤她就是一个小孩，顶多比别人聪明点，她哪里懂这些。” 姚氏招手让方思勤过来炕上坐，伸手轻拉着她的手，轻轻的爱抚着，又同众人说道：“神异之人不好当，大家应该知道江神婆的下场吧？” 姚老太听到这话，脸色也凝重了一些。 江神婆的事，大坪村的人都知道了。 她是假神婆一事被揭穿后，当时因为方思勤家在做喜事，所以并没有找她的麻烦，而是让她跑了。 不过等她跑回家后，却是有许多被她欺骗的人赶到她的家中，将她打了一顿，还要她赔偿被骗走的钱财，她自然是没这么多钱赔偿，于是这些愤怒的百姓便抢走了她家的东西。 有几个因为信了她的话，活活害死了自己孩子的人家，将她打得半死不活，她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为了赔偿这些受害者，将自己的房子也给让了出去，这才平息了他们的怒火。 没了房子后，她无处可去，便拖着受伤的身子来到了方有仁的家中。 因为她觉得若不是李氏之前让她来找方思勤家的麻烦，她不会遭此厄运，她还会是高高在上的神婆。 都是李氏的错。 再加上，李氏确实跟她沾亲带故，原来这江神婆，竟然是李氏娘亲的表妹，所以，李氏那天才叫她姨婆。 不过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于是，这江神婆就赖上了方有仁家。 但这方有仁又岂是吃亏的主？李氏更是因为自己刚没了“儿子”而悲伤，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方有仁因为这事，也正对李氏恼火着，直接将李氏跟这江神婆都赶了出去。 听说，如今这江神婆是赖上了李氏，李氏被赶回了娘家，江神婆也跟着回去了。 不过李氏娘家的条件也不好，李氏这么大年纪被休回家，已经让娘家人脸上无光了，更何况，还多了个江神婆。 李家现在天天被这江神婆搅扰的鸡飞狗跳。 不过她们离开了，方思勤一家人，倒也没特意去打听她们的消息。 只是听说李氏娘家人特地来家求了方有仁，要让他接她回去，但是方有仁并没有同意。 “勤勤啊，娘知道你聪明，以后你这些聪明只对家里人展示就行了，在外不要多说。”姚氏叮嘱道。 “嗯嗯。”方思勤连连点头。 低调一直是她的生存之道。 她来到这时下，一直都坚持着猥琐发育，尽量不出风头，连分家这么大的事情，她虽然筹谋了许久，但最后却是方有仁提的。 哎，真是有些丢脸呀，比起后世文学中，那些在异界大杀四方的姐妹们，她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对于目前的生活，她还挺喜欢的，她从来都是小富即安，一直很喜欢温馨平淡的生活。 “二弟，你在家吗？”一家人正说到江神婆这事呢，方有仁就过来了。 他一来，一家人便闭上了嘴，姚氏推了推方有诚，方有诚便起身往外走，一面扬声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唉，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方有仁边说边进了屋，他先是很有礼貌的同姚老爷子、姚老太一通招呼，又关心了一下姚氏，再走过去逗了逗几个孩子，然后憨厚老实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夸赞道：“勤勤越来越水灵了。” 寒暄了一通之后，他之后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唉，我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因为你大嫂的事情，大哥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们。” “大哥，这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没怪你。”方有诚便说道。 自打过年那天，方有仁在他面前那一通忏悔、认错，两兄弟的感情又恢复如初了。 方有诚虽然气李氏，但对方有仁，那是一点都没怪过。 “你们不知道，我将你那大嫂休回家后，李家人给我托了几回信了，我想着她做的那些事，着实是可恶，又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这心中……”方有仁右手握拳，往自己的胸口上捶了两拳，那一脸哀戚之色，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第344章 相看人家 “大伯，我知道你心中煎熬，不然你就将大伯娘接回来吧，我们不会怪您的。”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勤勤。”姚氏闻言，有些不太高兴。 她就是心胸再宽广，这种想要害她孩子的女人，她也不会喜欢的。 方思勤轻轻地拍了拍姚氏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看向方有仁，“大伯，如果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让你们夫妻缘尽，那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稳的。” “勤勤，你是个好孩子啊。”方有仁垂着的头点了点，想要说的话，却是堵在了喉咙。 他是不想要李氏回来的，以前李氏一直在他身边，他也没想过那些歪主意，可是自打她离开之后，他才猛然发现，为什么自己要非她不可？ 她长得又不好看，还不能生孩子，自己如今有房子，头上又没有婆婆压着，身边是两个要出嫁的闺女，他这条件，要再找个女人并不难，指不定以后还能再生个儿子呢。 所以，他当时才打着大义的名声，休了李氏。 他今天之所以来方思勤家中，跟方有诚等人说这些，无非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为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付出了多少，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要了。 这样做，虽然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好处，但是却会让方有诚跟姚氏两人，对他多些愧疚感。 可没想到，方思勤开口就是让他接李氏回来，这可打乱了他的计划，他都不知道他接下来的话该怎么编了。 在他看来，方思勤这丫头最是嫉恶如仇，不肯吃亏，她肯定不会让李氏回来。 却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一脸赞同的样子。 见到方有仁低垂着头，仿佛是受尽煎熬的模样，方有诚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虽然我对她是有意见，不过你要接就接回来吧，勤勤说的对，不能因为我们的原因，而让你们夫妻缘尽。” “是啊，古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事还是得你亲自决定。”姚老太也在一旁说道。 见到方家所有人都劝他接李氏回来，方有仁低着头，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沉思了良久，他才捏紧拳头，抬起头来，“你们都别说了，我不会接她回来的，你们对我这样好，她却心地恶毒，想要害你们的孩子，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原谅？” “不用劝我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哥走了！”方有仁说罢，毅然决然的起身离去。 “大哥这是？”方有诚有些不太明白。 为什么明明大哥一脸不舍的样子，可他们劝他跟她破镜重圆后，他却是又说不了呢？ “呵，你这大哥啊，跟你感情深厚呢，你瞧，他为了你，连自己婆娘都不要了。”姚氏这会儿也看穿了方有仁的想法，瞧见方有诚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她便嘲讽了他一句。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方有诚却是点点头，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姚氏在说反话的样子。 这可是将姚氏气得够呛，扭过头，不欲跟他说话了。 “咱家这女婿，人实诚。”方老太也在一旁笑道。 方有诚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没有咂摸透。 李氏最终还是没有再重新回到方家来，方思云跟方思兰两人都比较自私，她们觉得李氏如今名声不好，巴不得她不回来。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重活，扫地做饭的事情，她们两姐妹也能干，没了李氏，她们还省得听她唠叨了。 所以，方思云也没有在方有仁面前说李氏好话，甚至还积极地让方有仁再娶个女人回来，最好是娶个老实的女人，娶回家来好帮忙做家务。 方思兰知道自己娘亲再也不会回来后，倒是还哭了两回，不过方有仁给了她几文钱零花钱，她很快便停止了抽泣。 不久后，开始有媒婆上门给方有仁介绍对象。 方有仁出去相看了几回，很快就定了一个姑娘。 是隔壁村一户陈姓人家的闺女，今年不过才十八岁，但是在这十里八村却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原因是这姑娘正要嫁人的时候，娘亲得病死了，守孝耽误了三年，跟她定亲的人家不愿意等待，便退了婚，被退婚之后，其他的人又觉得她命中带煞，不愿意娶她。 这不一来二去的拖到了十八岁。 十八岁，在后世，乃是风华正茂、青春正好的年华，然而在这时下，却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这方有仁的大女儿方思云都十三岁了，这陈氏却是要嫁过来给她当后娘。 不过方有仁自己却是高兴得很，这几天时常来方思勤家中坐，满面红光，走路带风。 也是了，马上就要娶了一个小娇娘，谁不高兴呢？ 方思勤都要羡慕他的好运了，也明里暗里骂了他几声狗男人。 这时下，女子总是要吃亏一些，相反男人，却没有那么多束缚，方有仁的条件也不算太好，不过是家里新盖了房子，有几亩田地，分了家，进门没有婆婆管，还有个弟弟能帮衬点，便成了极好的条件。 对，方有诚一家，如今也成了方有仁说亲的好条件。 先前在外面相看人家的时候，方有仁憨厚老实的坐在一旁，媒婆便巴巴的将他的优点好一顿说。 “方大郎这人特别的忠厚，前妻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他都没说她半句不好的依旧待她如珠似宝。 不过是他这前妻不知福，心地恶毒，竟然嫉妒自己妯娌生了三个儿子，请了人来害这三孩子，方大郎看重兄弟情义，所以才将她休了。 这事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他亲兄弟，生了三个麒麟子，人家托高僧算过了，那是福禄寿星官托生，以后大有出息。 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好，如今他弟弟家条件也很不错，家里那房子，都是村中数一数二的，平常对他这个兄长，也没少帮衬。 他们家早就分了家，两老口跟着老三住，你嫁过去，上头没有婆婆管，进门就当家做主，方大郎人勤快的很，你嫁过去都不用你干农活的，你在家就做做针线活就行。” 第345章 方有仁娶新妇 因为这媒婆的话，再因为这姑娘着实年纪大了，想着再拖下去，或许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所以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方有仁也急着娶妻，省得李家人时不时来烦扰他，双方你情我愿之下，很快便定下亲来。 方有仁一定亲，李家人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再娶李氏，对李氏的态度便也越来越差，想着她好歹是个女人，便收了几两银子聘礼，将她嫁给了一个大山里的鳏夫。 说是嫁，其实是卖了，毕竟大坪村这地方就已经很偏僻了，再深处的那种大山，更是闭塞，一年到头跟外界的交流极少，连赶集都没有几回。 至于那江神婆，开始李氏还在家的时候，她要赖着，李家人也拿她没办法，如今李氏都被嫁出去了，谁还管她？见她赖在家中不走，李家两个儿子晚上趁她睡着，用独轮车将她推出去扔了。 对外说是她自己去深山里找李氏去了。 其实是被他们两兄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江神婆身上还有伤，若真是被他们扔到了大山深处，估计没什么活路了吧。 不过若真有这一切，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毕竟，她假借鬼神之名，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 火烧、水淹、活烹，甚至在活人的天灵盖上钻孔，这些都是她驱邪之法。 一个活生生的人，遭受了这样的折磨之后，哪里还能活下来？人都死了，她自然是驱邪成功了。 其实在方思勤看来，被她驱邪过的许多人，并不是中邪，说不定只是吃了些有毒的东西，就好像当初方家人一样，只是吃了致幻的食物，导致中毒产生了幻觉，以至于看起来好像是中邪了。 毕竟这时下，缺衣少食的，很多人饿得受不了了，就去山上找吃的，比如一些蘑菇啥的，村民们都知道许多蘑菇有毒，但是对于一个饿得受不了的人来说，哪里还管它有毒没毒？ 尤其是一些孩子们，上山玩耍，有时候看到一些野果子，或者是毒蘑菇，没有大人那样的分辨力，又往往经不住诱惑，忍不住摘下来吃了，结果导致中毒产生幻觉，然后大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以为他们是中邪了，连忙请人来驱鬼，最后导致悲剧。 主要还是村民们见识少，愚昧。 当然，江神婆明明就没有这个能力，却故意装神弄鬼，害人性命，死了也是活该。 江神婆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李氏被嫁入深山后，从此也跟方思勤一家人无关了。 至于方有仁，定亲之后，赶紧请媒婆挑了个好日子，将陈氏娶进了门。 因为是二婚，所以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亲戚朋友们喝了杯喜酒，方思勤一家人也去了。 乡下人娶媳妇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所以方有仁成亲这天，方思勤也见到了陈氏，虽然成亲那天她经过了一番打扮，但她模样并不出挑，算是中人之姿，她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什么特别的。 性子如何倒是还看不出来，毕竟是刚嫁过来的新妇，面庞上尽是新媳妇的羞赧。 希望她在方有仁家能过得愉快，毕竟方有仁家两个女儿都是泼辣自私的性子，方思勤由衷希望陈氏能过得好。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秋风萧瑟的秋季，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方思勤最喜欢秋季，因为夏天太热了，冬天又太冷了，春天忽冷忽热且又太潮湿，还是秋天好，秋高气爽，气候正适宜，不冷不热，不干不燥，又是个收获的季节，她尤其爱秋季。 这个秋季也给了她很多的惊喜，首先，她养的那些鸡鸭长大了，在八月的时候，小母鸡开始生蛋了，这就意味着，她以后随时都能有鸡蛋吃了。 小母鸭也开始产蛋，每天早上，张丫丫都会提着个篮子去池塘边，将鸭蛋给捡回来，偶尔还能捡到两只鹅蛋，总之每天早上，都大有收获。 以前，方思勤家都是在村里面，找村民们买鸡蛋，但是现在，他们家鸡蛋鸭蛋都吃不完，几乎每天早上，都能够捡到几十个蛋。 方思勤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鸡蛋、鸭蛋多了，也是一个烦恼。 卖嘛，这时下还真不好卖，这时下，乡下的百姓，谁家不养几只鸡？攒够了蛋之后，等到赶集的日子，许多妇人就提着鸡蛋去集市上卖，很多时候，她们提去的鸡蛋，往往都卖不了几个。 去集市也远，为了卖几个鸡蛋，耽误家中干活的时间也划不来，一般都是些没什么事的老妇人，提着鸡蛋去集市，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因而，每逢赶集，集市上卖鸡蛋的老婆婆尤其是多。 讲真，方思勤还真不想提着个篮子，去跟她们抢生意。 去县城嘛，又太远了，而且去县城的路又颠簸，为了这些鸡蛋，坐车去趟县城，又有些划不来，万一路上一不下心，打碎一些，那就更划不来了。 当然，方思勤也没打算就这样卖，她打算每逢集市就做些小蛋糕去卖，这样刚好可以消耗掉家中的鸡蛋，而且，每月就那几天集市，她做蛋糕也不累。 至于那些鸭蛋，则是留着做咸鸭蛋跟皮蛋，这样经过加工再卖，又能够再多赚些钱。 说做就做，想要做蛋糕去卖，得先要会做蛋糕。 上辈子方思勤也是有做过蛋糕的，毕竟作为一个女孩，谁还没跟着网上的方子学着做蛋糕呢？ 没钱买烤箱的时候，跟着网上学用电饭煲做蛋糕，买了烤箱后，用烤箱做，做了两三次后，手艺提高了，人也懒了，做蛋糕的劲头便也没有了。 因为她一个人在家，往往是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太麻烦，还不如去店里买，最后将烤箱扔在厨房吃灰。 上辈子很多的时候，她都没有好好生活，因为一个人往往都提不起那一股劲，每天上完班之后，便只想要躺在床上、窝在沙发里，懒得搞东搞西。 第346章 做蛋糕 就连吃饭，都是叫个外卖，随便对付两口。 有时候也想要精致生活，但是没坚持两天，又恢复原样了。 或许是工作太累，或许是手机太好玩了，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到那张网里面去了，沉溺到那个虚拟世界，被乱七八糟的视频占据了自己的时间，随便对付着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她就是想沉溺，也没有那些条件，这时下，缺乏娱乐生活，捣鼓一些不同的事，对方思勤来说，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了。 当然，一开始她也是有些不习惯的，但是为了生活，她不得不这样。 不过如今，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电灯，那就吹灭油灯早点睡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复一日，生活虽然平淡，但也过得有滋有味。 最重要的是，她能回忆得起来，自己每天做了些什么，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往往一天过去了，才恍然发觉，自己这一天，好像什么也没干。 许久没做蛋糕了，方思勤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将这蛋糕做出来，所以她得先试着做两回。 毕竟，这时下可没有打蛋器，用手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耐心，将鸡蛋打发。 还有，没了烤箱控制温度，她用铁锅，能够烤出蛋糕来吗？ 想了想，方思勤估计她用铁锅做烤蛋糕，会跟她从前用电饭煲做蛋糕一样，控制不了火候，将它们烤糊了，所以她还是决定做蒸蛋糕，这个简单。 说做就做，方思勤拿了六个鸡蛋出来，准备开始做蛋糕了。 先将鸡蛋打在碗里，将鸡蛋蛋清跟蛋黄分开，这一步并不难，作为下厨小达人的方思勤来说，她用鸡蛋壳就能很好的分离它们。 之后，便是艰难的打蛋阶段，这一步对方思勤来说，倒是有些累了。 首先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用手不停的搅，问题是从前有搅拌器，现在没有，她用手搅，真是又累又枯燥。 没搅一会儿，她赶紧走了出去，本来是想要叫方有诚来帮她的，走到屋内，瞧见方有诚正满头大汗的在刨木头，她便也不好意思叫了，本想自己善始善终算了，没想到张耀宗正好进屋喝水，她眼睛一亮，连忙叫住了他。 “张耀宗，你还忙吗？” “你有什么事？”张耀宗喝完水，才问了一声。 “请你帮个小忙。”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请我帮忙？”张耀宗有些意外。 平常方思勤极少叫他帮什么忙，也不会指挥他干活，反正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帮她照顾好这些家禽家畜就行了，若再有空闲，他会打扫院子，给花草浇浇水，别的时间，都是他自己的。 就是因为方思勤不会对他颐指气使，他在她家，过得还算是轻松自在，所以，他才会将他妹妹也带过来，最后两兄妹甚至都在她家住下来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不知不觉，他也融入了方家中，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就是干活，他也不觉得累。 “你跟我来。”方思勤将他带到厨房，将碗跟筷子递给了他，“你帮我将它打成泡沫状。” “打成泡沫状？”张耀宗拿着这几根筷子，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鸡蛋还能打成泡沫状。 “你就这样沿着同一个方向搅就成。”方思勤以为他是不会，又同他示范了一下，“反正你将它打成白色，好像变成绵密的泡沫了，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去看看我弟弟。” 说罢，将东西交给他，然后跑到东屋去找姚氏去了。 留下张耀宗拿着这碗蛋清，略微有些呆。 他甚至怀疑方思勤是不是故意捉弄他，但是再一想，方思勤应该不是这种人，他决定信她一回，便拿着筷子搅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搅了多久，鸡蛋终于变了颜色，变成白色的了，再渐渐的，鸡蛋真的变成了泡沫状，张耀宗便拿着碗，一边搅拌，一边东屋而来。 “好了。”张耀宗进屋，将碗递给方思勤看。 方思勤抱着也不知道是老三还是老四的弟弟，看了碗中的蛋液一眼，点点头，“不错，多谢你了。” 说罢，将孩子放下，接过碗，往厨房去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吃的？”张耀宗瞧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跟在她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做蛋糕。”方思勤回答了他一句，开始往鸡蛋里面加蛋黄，搅拌了一会儿后，然后加入面粉。 “蛋糕，又是一种吃的吗？”张耀宗又问了一句。 “嗯。”方思勤一边忙活着，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今天若是能做出这个蒸蛋糕，你居功至伟，到时候你多吃点。” 说罢，她便将这些和好的鸡蛋面粉糊糊，倒入了一个大汤碗中，然后又在上面盖了一个盘子。 她怕蒸的时候，锅盖上的汽水会落到蛋糕上，所以要盖个盘子，这样，就不会有汽水了。 然后她便开始烧火蒸蛋糕了，张耀宗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出去了。 方思勤则是一边烧火，一边拿着一本书看。 因为这时下娱乐活动少，方思勤现在也爱上了看书，看的还是她以前没什么兴趣看的圣人之言。 这些枯燥的圣人之言，她一句句的读，一句句的理解、背诵，这样她学了后，再教姚氏等人，肚子里面也有墨水了。 而且，她这么认真的看书、读书，她再做什么事情，说是书中学来的，便更显得理所当然了。 一边看书，一边烧火，很快，两刻钟就过去了，锅里已经冒出来香味来，方思勤熄灭了火，将蛋糕端了出来。 卖相还是很不错的，浅黄色的蛋糕，看着软软糯糯的，闻着也香，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咬一口。 不过方思勤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迫不及待，而是拿了刀将它分成了六份，用好看的小碟子给装了，想了想，又去后院采了薄荷叶，将蛋糕装点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的端去给姚氏等人品尝。 第347章 做蛋糕（二） “来来来，请各位品尝我新做的糕点。”方思勤将糕点端到了东屋，又去叫了方有诚跟红玉等人过来。 “这就是你捣鼓了一下午的糕点？”张耀宗问了一句。 “方姐姐，这糕点闻着好香啊。”张丫丫则是偷偷的咽了下口水。 “吃吧，我今天做的不多，刚好一人一块。”方思勤将蛋糕分发给众人。 姚氏拿着蛋糕咬了一口，点点头，“嗯，这蛋糕味道是真的不错，不比县城那些点心铺子卖的糕点差。” “是好吃。”方有诚没两口就将这蛋糕吃完了，“就是少了点。” “味道很不错，勤勤好厉害。”这是红玉的评价。 这蛋糕是真好吃，让她都舍不得吃完了，又忍不住想要偷藏一些，带回家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尝尝。 但是现在她倒是不用偷偷摸摸了，直接便用帕子包了起来，大方道：“这个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吃完了，得带回去给我爹娘他们尝尝。” “带吧带吧，这个外面真没得卖。”方思勤便说了句，见众人评价都还不错，她又趁机征求众人的意见，“我想以后做这个蛋糕卖，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咱之前也去县城买过不少的糕点吃，娘觉得那些糕点，都没你做的好吃。”姚氏便说道：“你做的这糕点，又香又软，又不掉渣。” “我没吃过多少点心，但我觉得你做的这蛋糕肯定能成。”红玉也答道。 “方姐姐，这糕点，是我吃过最好的点心了。”张丫丫小口小口吃着糕点，一脸幸福的模样。 众人都觉得能行，这么好吃的蛋糕，卖个十文一斤肯定有人买。 唯独张耀宗，见到众人都表示赞同，忍不住从旁说了句，“这蛋糕是好吃，但是它太难做了。” 他帮她搅拌了小半个时辰的鸡蛋液，现在都觉得手有点抽筋。 方思勤听到他的话，倒是灵光一闪，“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先做个搅拌器出来，不然太费劲了。” 虽然做不成电动的搅拌器，但起码，她也要做个机械的搅拌器出来，不然光用手，真的很难批量生产。 正好，现在方有诚也算是一个木工了，光是摇篮，他这段时间就已经卖了五六张了，还有不少的人家找他预定，生意好得不得了。 所以，方思勤打算让他帮忙做一个搅拌器。 方思勤打算设计一个机械搅拌器，运用杠杆跟齿轮的原理，用脚一踩，搅拌头能转动好几圈，这样虽然不能做到像电动的机器那般省力，至少比手打要轻松的多。 说做就做，方思勤当天晚上就开始画起图纸来。 这搅拌器并不难，先画两个斜着的打蛋器，再来个装盆的工作台，人就坐在搅拌器的前面，用脚踩着踏板，再中间便是形形色色的齿轮，只要用脚一踩，轴承带动齿轮，小齿轮带动大齿轮，再经过各种动力传送，大齿轮又带动小齿轮，打蛋器便开始转动。 大概原理就是这样，方思勤将图纸画出来，又修改了许多遍，然后将外面的架子交给方有诚做，中间的齿轮她则是画了图纸，拿到镇上去找铁匠定制。 做这个也不容易，五天后，她得到了一台简易的搅拌器。 这搅拌器有许多不完美的地方，效率比起后世那些电动搅拌器来，要差得远，但是方思勤却是很高兴，因为她用脚踩一下，两个打蛋器就能转动好多圈，比起手打来，不知道要快多少倍。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何止是走遍天下都不怕，这都走到异世界来了，还能派上用场。 做好搅拌器后，方思勤又开始做起蒸蛋糕来，这一次，她做得稍微多了些，不但自家人够吃，还能给叶远平送一份。 上一次做，她糖放的有点少了，这一次，她对糖的把控也精准了一些，又往里面放了点煮好的羊奶，蛋糕便更软，更香了。 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了，今年的中秋节，除了送月饼之外，她还能再多送一份蒸蛋糕。 虽然她身在乡下，但她还是有那么几个合作伙伴的，尤其是柳掌柜，是她的大客户，目前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还有沈如海，前沈掌柜离开时，特地跟她说了沈如海的为人，若是她这次中秋节不送礼的话，今年的大棚蔬菜，她指不定就要换东家了。 如今她家的草菇每隔十天半月，她都要往县城去卖一遭，还要她家的兔子也发的挺多了，也可以拿出去卖了。 她今年有了不少的养殖经验，到了明年，她打算多孵些小鸡出来卖，还有她新做的咸鸭蛋跟皮蛋，这些指不定都要卖给这泰和楼。 毕竟泰和楼是县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卖给别的酒楼，人家会不会收且不说，他们就是收，也要不了这么多。 跟泰和楼也有过不少合作了，如非必要，她还是不想换人的，她还是贪恋安稳，嫌麻烦。 八月十三晚上，她特地做了不少蒸蛋糕，等到八月十四，她便坐骡车去了县城，给这些掌柜们送礼。 宋小山今年都快成了她专用的车夫了，她特地给他也准备了一份中秋礼物。 这让宋小山挺惊喜，也挺开心，毕竟方思勤特的给他准备了礼物，这说明她看得起他这个人，将他放在了心上。 到县城后，他依旧是先将送到了柳掌柜那，方思勤先送了礼物，又交了香囊，结算过银钱，拿过料子后，她便又让宋小山将她送到了泰和楼。 前沈掌柜走后，她也跟沈如海做过几回生意，卖了不少草菇给沈如海，沈如海每次都是如约给钱，倒也还算是爽快。 方思勤算了算卖草菇得来的银钱，拿了约莫两成的银钱出来，给他送礼。 因为跟他打交道的多了，她便也知道了，这泰和楼并不是他家的，而是府城沈家的，他也只是为沈家干活的掌柜而已。 所以他给方思勤的银钱，都是走得公账，而方思勤则是给他送礼，自然是送给他私人了。 第348章 乔夫人 “小二哥，怎么不见沈掌柜呀？” 来到酒楼，方思勤并没有看到沈如海，便拉了一个伙计问了声。 “今天酒楼来了一位贵客，沈掌柜在楼上陪客人呢。”伙计便答了声，又道：“不然方姑娘你先去旁边等等？” 几次来这泰和楼，这酒楼里新来的伙计也跟她熟稔了，见她找沈掌柜，便将她请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又给她上了茶水。 投桃报李，方思勤便也从自己的篮子里面拿出一小包糕点来递给这伙计，“小二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个送给你。” “这，这怎么好意思。”伙计有些不好意思接。 “拿着吧，这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值当几个钱。”方思勤将这糕点塞到了他的手中。 “那就多谢方姑娘了。”伙计拿着糕点走了。 隔了一会儿，他服务完一个客人，见掌柜还没下来，怕方思勤等得无聊，便上楼去知会了沈如海一声。 沈如海正坐在靠窗的雅座陪一位富贵优雅的夫人，瞧见伙计过来，连忙起身告了声罪，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呵斥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在这里陪一位贵客吗？” “掌柜您别生气，都是小人的错，适才方姑娘过来了，小人见她在楼下等了您好长一段时间，便想着过来看看，打扰了掌柜，真是该死。”伙计连忙同他告罪。 “原来是那丫头来了，她有什么事？若是卖那蕈子的话，你让后厨收了她的便是，价格按照原先的。”沈如海语气稍缓。 打发了伙计后，他折身走回来坐下，对面的夫人看着跟他挺熟稔，笑着打趣了他一句，“沈如海，我刚听这伙计说，有一位姑娘找你？不会是你在这地方的红颜知己吧？” “乔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小人内室管得紧，小人哪敢有什么红颜知己啊，况且这方姑娘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家有条收蕈子的路，咱这酒楼正好也需要蕈子，这一来二去的，我便也算跟她认识了。” “哼，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连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放过。”乔夫人斜睨了他一眼。 “天地良心啊，这丫头还没女儿大呢，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是见她聪明伶俐，对她有些微照顾罢了。”沈如海连忙解释道。 “行了，别跟本夫人废话，既然人家方姑娘找你，你就去看看吧。”乔夫人又说了一句。 “她找我无非就是为了生意上那点事，真没什么大事，哪有陪着夫人您重要。”沈如海连忙说道。 听到沈如海的话，乔夫人嗤笑一声，“你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你分明是图谋不轨，否则人一个小姑娘，卖点蕈子给你，你让管事的出面不就行了？用得着你这么大掌柜亲自出马？” “哎哟，乔夫人，您真的误会了，我并非对这丫头另眼相待，只是因为她认识前掌柜沈文筝，我这不是给文筝一个面子嘛。”沈如海连忙解释道。 “她还得到了沈文筝的青睐？那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何神圣了。”乔夫人说着便站起身来。 “乔夫人，您这么大的人物，那不过是一个农家小丫头，哪里就值得你出面了？”沈如海一脸哭笑不得。 “反正我也闲着无事，正好跟着你去看看这小丫头，如若她真的不错，带回去给我家姝儿作伴也是不错的。”乔夫人说着，便让伙计在前面带路。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丫头，哪里配给我们姝儿小姐作伴了。”沈如海一面说着，一面跟在乔夫人的身旁。 “配不配得上，看看就知道了。”乔夫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朝酒楼里望去，想要找找是哪个丫头。 她的目光搜寻一圈，很快便落在了方思勤身上。 “是那个丫头吧？”她抬手指向了方思勤。 “正是她，乔夫人您眼光真好。”沈如海轻捧了她一句，赶在她前头下了楼。 “方姑娘，等久了吧。”他一脸笑容的朝方思勤走了过来，方思勤也含笑同他点头，“沈掌柜，听闻您在招待贵客，没打扰到您吧？” “打扰什么。”沈如海摇摇头，转头看向乔夫人，“喏，这位便是府城来的乔夫人，她是咱这东家的堂妹，特地来大佛寺祈福的。” 顺着她的目光，方思勤也看到了这乔夫人，她登时便是一窒，好个淡雅清贵的妇人。 只见她穿着一身蓝色的襦裙，上衣是碧色，下襦是更浅的湖色，上面绣满了淡雅的花朵，襦裙的料子方思勤也认不出来，只是她来县城好几回了，也没见人穿过这种料子，好像云纱一样，带着一点淡淡仙气。 这妇人身姿绰约，模样更是标致，杏眼柳眉，肤白玉嫩，头上更是乌发如云，只用了几根玉簪斜斜的绾了起来，光看面相，竟然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见过乔夫人。”方思勤同这乔夫人屈膝见礼。 乔夫人先是一愣神，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同方思勤抬抬手，“好个清秀的丫头，难怪沈掌柜对你多番夸赞。” 方思勤羞赧一笑，对于这种客套话，她自然是不会当真的。 “方姑娘，本夫人见到你，就觉得好似见了故人一般，好生欢喜。”乔夫人说着，走过来拉起了方思勤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方思勤没有发现，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纤细的手腕来，那里，有一颗极小的痣，平日里她自己也不曾注意。 见到这颗小痣，乔夫人眸光一凝，但当方思勤抬头的时候，她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又看向沈如海，“人家方姑娘找你呢，你愣在一旁做什么？” “小人不是见夫人甚喜这方姑娘嘛，便将时间留给你们。”沈如海笑着答道。 “本夫人是挺喜欢这丫头的，如若可以，我想跟她认个干女儿。”说罢，便看向方思勤，“方姑娘，你可愿意？” 第349章 认干亲？ “小女子不过一乡下丫头，哪里配得上夫人这等人物，还请夫人莫要拿小女子打趣。”方思勤谦逊的答道。 不过是人家客套的话，她才不会当真呢，若她真的一口答应，那才是脑子有坑了。 “本夫人并非拿你打趣，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当沈掌柜的面，结为母女。”乔夫人又说了句，这一次，她看起来还挺认真的。 方思勤便道：“多谢夫人偏爱了，只是这等大事，小女得问过家中父母才可以。” 见到她不点头，乔夫人也不生气，只是略微遗憾的说了句，“那真是可惜了，我明日便要去府城，等你回去问过爹娘，怕是来不及了。” “无妨，若真的有缘，以后肯定会再遇见的。”方思勤则是说了句。 “或许吧。”乔夫人见方思勤不肯答应，神色恹恹，“你们聊吧，本夫人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便由丫鬟扶着上楼去了。 等她走后，方思勤先将给沈如海的礼物拿了出来，“沈掌柜，多谢你这段时间来的照顾，这个是我送您的中秋礼，东西简陋，还请您不要嫌弃。” 沈如海看了方思勤一眼，见到她送的礼物中，有一个万宝斋的小匣子，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明朗了一些，只将这礼物接过来，“方姑娘，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你这又何必破费。” “谈不上破费，您喜欢就好。” 沈如海便当着她的面，将万宝斋的匣子打开了，见到里面是一根男子用的古朴银簪，他拿到手中把玩一番，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便又是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农家特产，你尽管拿来便是。” “家里的鸡鸭、地里的蔬菜，我们酒楼都是收的。”沈如海将簪子放入匣子里，合上匣子，朝方思勤和善说道。 方思勤笑着点头，然后又说自己带了一些蕈子过来，不过是干蕈子，问他收不收？ 沈如海看了看这蕈子，提醒道：“这些蕈子你都检查过吧？可别混入什么毒毒蕈子了。” “不会的，这蕈子都是我亲自晒的，绝对不会有问题。”方思勤便答道。 她家的草菇现在是越来越多了，几乎每天都有产出，可她家又没车马，她总不能天天来县城卖，便只有等到卖香囊的时候，顺便拿过来卖。 而剩余的草菇，她便将它晒干了，当做干蕈子卖。 “将这干蕈子拿去后厨，给米大厨称一下。”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想着一直以来方思勤这些蕈子都没有出过问题，他便让伙计过来，将这些干蕈子去后厨。 过了一会儿，伙计走了过来，说是称了一共是二十斤，沈如海便同方思勤说道：“一共二十斤，给你算五十文钱一斤，你看怎么样？” “掌柜您说行就行。”方思勤笑着说道。 五十文钱一斤，这价格还算不错了，毕竟量多不比零售，零售碰到大方的主顾，可能会卖得贵些，但像她这般几十斤的卖，别人都只会按照批发价买，大概只能卖三十四文钱一斤。 沈如海之所以给方思勤这么高的价格，是因为他跟她已然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了，他相信她是个聪明人，这些蕈子多卖得银钱，最后该给谁，他相信她心中有数。 方思勤原本给他返利，只是怕麻烦，懒得再找主顾了，大家都是俗人，既然沈如海毕竟看重钱财，那她多送点礼，省得他给她穿小鞋，这很正常嘛。 毕竟她种的这些草菇成本不高，他给的价格也还不错，她就是拿出两成的银钱给他送礼，也有得赚。 沈如海一直以为她这些草菇是从村里面收来的，其实这些草菇都是她种的，这草菇又好养活，仅仅是需要一些稻草就行了。 这稻草在乡下不过寻常之物，方有诚每次都是去山上砍柴同人家换，因为这东西不值当什么钱，他若是真拿钱去买了，别人反而会觉得古怪。 如今她家那间厢房被她密密麻麻打了架子，种上了草菇，甚至对面的一间厢房也被她给祸祸了，这草菇产量还可以，每隔十天半月就能割一茬，而且随着孢子越来越多，现在每月给她提供的草菇也是越来越多了。 以后每个月，她光凭着这些草菇就能有好几两银子的收入，她甚是满意。 “方姑娘，这是你这次卖蕈子的银钱。”沈如海拿了银钱过来，方思勤回过神来，接过银钱，“谢谢您了。” “不客气，我们泰和楼行事一直都是如此清正，从不拖欠底下小商贩的银钱。” “那是，希望能跟您有长期的合作。”方思勤便答道。 “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有什么可以卖的，就尽管拿过来。”沈如海拍着胸脯承诺。 “行，到时候我还有一些咸鸭蛋跟皮蛋，不知道您这里需不需要？”方思勤又问道。 “只要品质好，我们都要。”沈如海答道。 “我拿来的东西，绝对是一等一的品质，等下次过来，我带过来给您看看。”方思勤说着，便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去吧。”沈如海喝了一口茶，朝她挥挥手。 方思勤便提着小篮子，出了门。 本来她还想要跟沈如海介绍一下她做的蒸蛋糕的，不过她看他对这糕点也没什么兴趣，还是不说了罢。 目送着方思勤出了门，沈如海回过神来，又打开了他面前那个小匣子，将里面那簪子把玩了起来，嘴中嘀咕道：“这小丫头还是挺有品位的，我上次去，怎么没瞧见这款簪子。” “你在嘟哝什么呢？”正在这时候，一只手却是拍上了他的肩头。 他转头一看，见到是乔夫人身边的婢女，赶紧合上了匣子，“紫宁姑娘怎么来了？” “我家夫人叫您。”丫鬟紫宁答了一句，沈如海便连忙起身，“我这就去。” 上了楼，乔夫人还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她偏头看向窗外，似乎在看些什么…… 第350章 毒计 沈如海轻咳一声，她才转过头来，“如海来了。” “乔夫人，您找小的，有什么吩咐吗？”沈如海恭敬的问道。 “以后不许跟那丫头有生意上的往来。”乔夫人突然开口说道。 “啊？”沈如海有些没听懂。 是他听错了吗？乔夫人方才分明很喜欢方姑娘的模样，怎么突然又…… “我跟你开玩笑的。”就在沈如海疑惑不解的时候，乔夫人又朝他莞尔一笑，“你之前好像跟我说，那丫头家中是做蕈子生意的吧？” “是。”沈如海点头。 “这山上的香蕈，也不一定就都是能吃的吧？我听人说，有些蕈子有毒，是不是这样？”乔夫人又问道。 “是如此。”沈如海点点头，又道：“不过您放心，那丫头做事挺认真的，她说这些蕈子她每个都检查过，不会有问题的。” “哦，你就这么确定？”乔夫人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倒是让沈如海有些捉摸不透了。 “那小的再去检查一遍？”沈如海小声的问道。 “去吧，仔细检查，指不定里面就会混入几个毒蕈子，指不定就会害了谁。”乔夫人说完，拿起茶杯小口的抿着，也不给沈如海询问的机会。 沈如海走到楼下，拿着那些蕈子，用手仔细翻着，脑中回想着乔夫人说的那些话，她是真的担心这些蕈子，还是别的原因？ 他放下这些蕈子，又跑到了楼上来，躬身同乔夫人说道：“都检查过那些蕈子里，里面还真有几个带毒的，乔夫人您料事如神啊。” 乔夫人轻笑了一声，用幽深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她拿了有毒的蕈子来卖，就要承担后果你知道吗？” “怎样的后果？”沈如海试探着问。 “比如说坐牢，比如说一笔她还不起的赔偿。”乔夫人答道。 沈如海还欲再问，乔夫人清雅的面容上，却是出现一抹狰狞之色，“反正，我不想要再见到那丫头，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脸，你想个法子，将她打发的远远的。” 听到乔夫人的话，沈如海心头一跳，这位夫人跟方姑娘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就是因为她拒绝当她干女儿吗？ “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好处少不了你的。”乔夫人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疑问，冷眼瞥了他一下，沈如海连忙低下头来，“是。” “只要你帮我将这事办好了，我让你做宁州大掌柜。”乔夫人又许下好处来。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沈如海连连点头。 如若能够成为宁州大掌柜，管理着整个州府的酒楼，那使点下作的手段对付一个小丫头，便也算不了什么了。 “先别急着谢，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去办。”乔夫人又说道。 “现在就去办？”这可让沈如海为难了，他现在该怎么办啊，这方思勤都走了，他难道找她回来，当着她的面打发她一笔钱，让她再也不要踏入县城？ “愚笨如猪，难怪这么些年，也只能做个小掌柜。”乔夫人瞧见他那模样，冷笑一声。 “沈掌柜，法子很多的嘛，比如说，你这样……”乔夫人身边的丫鬟便走了过来，在沈如海的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 “可是……”沈如海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大丈夫，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紫宁说了一句，沈如海抬头看了她一眼，被她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便点点头，下去办了。 “难怪有人言，最毒妇人心啊。”下楼后，沈如海低声的嘀咕了一句。 他这人贪财好色，没少做坏事，但是这样害人的毒计，他还真的想不出来。 那个紫宁让他直接将毒蘑菇添加到菜里去，只要真正毒死人，那这个卖蘑菇的人，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这种计策，那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卖给他蕈子的方思勤或许讨不到好，可更受牵连的是他这个酒楼掌柜啊，是他办事不利，误买了毒蘑菇，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到时候若是真得有罪，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他又不傻，他若是真这样做了，他就是棒槌。 沈如海虽然被紫宁逼着答应了下来，但他决定使用拖字诀，拖到她们离开。 但是，乔夫人却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今天她一看到方思勤的那张脸，心中就不由得发慌，这张脸太熟悉了，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干净、不谙世事，她永远都记得。 虽然时隔了六年，她已经有了许多的变化，但是她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她就是她故意弄丢的那个孩子。 六年前，元宵灯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可是今日，却是清晰的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记得她是怎么在街头哭泣的，她又亲眼看着她被人打晕带走。 再然后，沈家再也没有了她，她带着自己的女儿登堂入室，成为沈家的新宠。 那一天，她跟她堂姐带着孩子出去看花灯，灯会上人太多了，堂姐的孩子贪玩，看到有卖面具的，就跑去看，结果突然一阵人流涌过，堂姐的孩子被人流冲散了。 堂姐都急疯了，带着丫鬟四处询问，她看着她们那着急的模样，也装模作样的寻找，实际上，她心中高兴极了，她多希望，她从此消失，她们从此再也找不着她。 可是，事与愿违，那丫头太聪明了，她竟然没走远，而是就站在与她们分别的那个墙角，等着娘亲来寻，可是她堂姐因为心急，四处问寻找去了，反而是她这个最不想找到她的人找到了她。 见到了她，她当时很高兴，抹干了泪，迈着小短腿，咯噔咯噔的朝她跑来，她也满脸笑容，如她所愿的抱起了她，然而那时候，她心中却是滋生了魔鬼，她想着她如果永远失踪了，那该才好。 同样是生了女孩，她生的女孩在夫家受尽冷落，可是这个小姑娘却是受尽了宠爱，那一刻，她嫉妒了。 第351章 往事 心中恶念一起，她嘴上说要抱着她找娘亲，实际上却带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越跑越远，最后，她将她放在偏僻的角落里，说她抱累了，让她在这里等着，而她自己则是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观察着。 这附近是一片贫民窟，经常有拍花子出没，果然，没多久，便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哄她骗她，最后将她打晕，带走。 而这一切，她都躲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 这六年来，一切如她所愿，她离开衰落的夫家，住进了沈家大宅子，而她的女儿在沈家也颇受宠爱。 可是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再遇到她。 她心中慌乱极了，这么些年来，在外，她是一个不争不抢、风光霁月的清雅夫人，她年年都来大佛寺祈福，谁不夸她一声善良仁厚。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一直这么善良仁厚下去，可是遇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做不到。 她害怕极了，她怕堂姐会碰到她，怕堂姐会认出她来，更怕他们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到那个时候，她就完了。 所以，那个孩子，决不能在这县城出现，她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出现！ …… 方思勤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算计自己，对于乔夫人，她并未多想，只当是今天看到了一个清雅雍容的贵夫人罢了。 她还想着以她为蓝本，将她娘亲也打扮成那样。 她转身去了县城的布庄，打算买些好料子来。 上次她偷偷给叶远平做了衣裳，然后偷偷拿给了他，这一切，她都没有让姚氏等人知道，可是她自己心中却是有些内疚。 叶远平虽然对她不错，但姚氏也对她很好，可是她只给叶大哥做了衣裳，却没给自己娘亲做，这也太不合适了。 所以这次，她得买些好料子回去，给姚氏也做套新衣裳，正好还有一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等自己将这衣裳拿给她，她肯定很开心。 这般想着，方思勤便来到布庄。 这布庄的掌柜姓徐，方思勤也跟他认识，原先她还拿了一些络子、跟香囊在他这里售卖，只是后来他并没有挂她送过来香囊、络子了，所以方思勤来他这里的次数便也少些了。 毕竟，她每次来县城时间不多，又要卖香囊、又要卖草菇，两个地方都是熟人，每次来了都要坐一坐，聊会天，喝杯茶，然后她还要赶着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回家去。 这样一来，她自己时间都不够用，自然不会再来徐掌柜这里了。 “方姑娘，许久不见了。”见到方思勤过来，徐掌柜有些意外，方思勤已经很久没有来他这里了。 “徐掌柜，我今天是来买布料的。”方思勤开门见山的同他说道。 “那真是稀客，快请。”徐掌柜连忙请她进来。 他店铺的摆设还是原先方思勤给他设计的那些，方思勤给他做的树雕摆件还摆着柜台上，上面挂着一些络子、香囊之类的小物件。 “方姑娘，你别生气，我这里买这些香囊络子的人并不多，我内人、侄女她们说自己会打络子，所以，我就没帮你卖了。”徐掌柜看到方思勤的目光落在根雕上，便同她解释了一句。 “无妨，徐掌柜你不是给我钱了嘛，这些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方思勤倒是大方的很，她目光扫过她做的半月挂盘，朝他笑了笑，“您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今天我买的这些料子，您就给我打个折。” “这是当然的，方姑娘你要什么随便拿，我全部按进货价给你。”徐掌柜连忙说道。 “呵呵。”方思勤笑了笑。 鬼才信他的进货价，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她认识这徐掌柜的时候，他还有些木讷，不太会做生意，所以生意很差，但是经过一年的锻炼，很明显，他的销售手段，已经大有长进。 方思勤选起料子来，原先她觉得徐掌柜这里的料子都还不错，可她想到今天乔夫人穿的那湖色襦裙，再跟徐掌柜这里的料子一比，这里的料子，便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徐掌柜这铺子里倒不是没有蓝色的布料，只是不知为何，他这里的蓝色布料，那种看起来总好像有些老气，并没有如同乔夫人身上穿的那样，如同湖水一般的蓝，一般的碧。 方思勤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与徐掌柜听，“徐掌柜，为什么我觉得你这里这些料子的颜色，看起来都这么深沉？我今天看到一位夫人，她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襦裙，那颜色很飘逸，很轻灵。” “方姑娘，你这可有所不知了，要染出那样的料子可是不容易，同样一种蓝，便有湖蓝、天蓝、深蓝、海蓝、月白等等，咱们普通人买的蓝色料子，都是普普通通的染料染成的，而人家有钱夫人买的料子，却是不同，不但染料不同，就连染色的工艺也不一样，听说有些染坊，光染色的工序，就有好几十种，染出来的颜色十分漂亮、不变色、不褪色。” “那样的染出来的料子，即使是一匹普通的棉布，价格都能达到几十两银子，您说我这若是进那样的货，能卖的出去吗？” “您说的对。”方思勤点点头，笑了一下。 以前她觉得小富即安，就她这样没什么大钱的小老百姓，也能过得不错，可是今天看到那乔夫人穿的衣裳，她也想要给自己娘亲买料子做一件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想的太简单了。 这时下不比后世，后世染色技艺十分高超，各种化学染色剂，足以染出各种各样的颜色，买不起高级定制的衣裳，买个几百的衣裳，穿上照样漂亮迷人。 可这时下，普通的染坊染出来的衣裳颜色就是深沉、厚重，她这点钱，也买不到她想要的那种飘逸的料子，轻灵的色彩。 “还是得努力赚钱呀，面包已经有了，漂亮衣裳还会远吗？”方思勤虽然有些微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第352章 小帮手 选了许久，最后方思勤放弃了蓝色的布料，而是拿了一匹绛色的棉绸料子，这颜色并不是很轻灵，但却耐脏，适合他们在乡下干活的人。 棉绸的料子，以棉花为主，里面添加了丝绸，穿上柔软又舒服。 比起那漂亮如云般的料子来，或许这料子才更适合她们。 只是不知为何，拿起这料子，方思勤心中并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酸楚。 出了布店，方思勤走到了城门处，今天宋小山的生意并不好，见到她过来，他一边接了她手上的东西，一边随口抱怨道：“这都快中秋了，怎么一个坐车的都没有，我都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竟然一个主顾都没有，唉……” “可能大家都去过中秋了吧。”方思勤便安慰了一句，“等中秋过后，生意肯定会好的。” “希望吧。”宋小山点点头，放好帘子，赶着骡车送方思勤回去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尤其是生存在这个社会底层的人，谁不是为了活着，为了一口吃的，在这艰难的世道中，摸爬滚打呢。 回到村子，方思勤见自己东西不多，便没让宋小山送她进去，而是在村口下了车，提着自己的东西，她一边胡乱想着一些事，一边慢慢往家里走，等她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身后竟然跟了几条小尾巴。 “你们跟着我干嘛？”方思勤转头问了他们一句。 几个小孩停住了脚步，然而等她往前走的时候，他们又跟了上来。 方思勤见状，便从自己的篮子里拿了一包糖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两块。 得到了糖块，这些孩子很快便如同鸟兽般散尽了。 方思勤看着他们，笑着摇摇头，也收起了自己的惆怅。 走到家门口，正巧瞧见了张耀宗背着一大篓的青草回来，她连忙走向前去，用手撑着背篓底部，“张耀宗，你怎么背这么重的东西。” 张耀宗感觉背部轻了不少，转头见到方思勤，答道，“恰好割了这么多草料，我懒得多跑一趟了。” “下次有这么重的东西，你让我爹去背。”方思勤便又说道。 “不重的，我背得动。”张耀宗酷酷的说道。 “是不是家里的牲畜太多了，你忙活不过来了？”方思勤问道。 想了想，现在家中有几十只兔子，它们每天要吃的草料可不少，还有两头母羊，一头公羊以及一窝小羊，它们每天都是吃个不停的，猪栏里的那两头肥猪，现在每天都要吃掉两槽食。 家里的家畜这么多，他每天不但要照顾它们、清理它们的住所，还得出去割草，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思勤这么一盘算，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黑心东家了，给他安排的活计太多了一些。 “没事，我忙得过来。”张耀宗淡淡的答道。 “以后家里的兔子肯定会越来越多的，我不想你累着，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小帮手，以后你就不用自己去割草了。” 方思勤看到朝她家跑来的黎红武，眼睛一亮。 这乡下许多男娃除了农忙的时候帮帮忙，平常也没那么多事做，每天在村里调皮捣蛋的，方思勤觉得她应该给他们找点事做。 “黎红武。”见到黎红武要往屋里跑，方思勤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 “思勤姐。”黎红武连忙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方思勤，一脸讨好的笑道：“我找我姐。” “找你姐干嘛？”方思勤瞥了他一眼，远远地听到外面货郎拿着铃铛使劲摇晃发出的叮叮当当声，便问道：“你是不是想骗你姐的零花钱？” “思勤姐，我没骗我我姐零花钱，那都是她愿意给我的。”说罢，他有些焦急的说道：“思勤姐，你先放开我，等会货郎都走了。” 方思勤放开他，却是问道：“你要买什么，需要多少钱？” “我就买几块糖，两文钱就行了。”黎红武连忙答道。 方思勤便从荷包里拿出钱来，“喏，我给你，别去问你姐要了。” 黎红武看着方思勤给他的钱，不敢接，他总觉得她有阴谋。 “快拿着啊，等会货郎都走了。”方思勤说了句，黎红武也顾不得多想，拿着钱就跑出去了。 方思勤则是进屋，放下东西，跟姚氏打了声招呼，抱着三个弟弟逗了一会儿，然后出去跟张耀宗一起干活。 没多时，黎红武买了糖也跑过来，算他还有良心，他还知道拿两块糖给方思勤吃。 方思勤接过他的糖，看着他满口嚼着糖块吃的正香，便说道：“红武，我的钱，可不是好拿的哦。” 黎红武登时一愣，方思勤一挑眉，说道：“你拿了我的钱，以后就要听我的话了。” “思勤姐姐，我……我都还你。”说罢，他将他剩余的糖，都要拿给方思勤。 “怎么，要你听我话，你不愿意？”方思勤板起脸来。 “没……没有。”黎红武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却是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方思勤见到他这模样，笑了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姐吓唬你呢，放心吃罢。” 待黎红武松懈下来，却是听到她又说道：“不过姐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黎红武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方思勤虽然极少跟村里的孩子玩耍，但是关于她的传说却是有不少，因为她将江神婆都给干趴下了，连叶远平那种活阎王都跟她是朋友，所以许多孩子都很怕她。 再加上大人们也常常议论她，说她厉害，所以，这些小孩们不就更加不敢惹她了，当然，也有许多孩子想要跟她交朋友，只可惜，方思勤忙于赚钱，是谁都不搭理。 “瞧你那样，你怕我作什么？你姐是我朋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你怎么地，只是交给你一个小任务。” 方思勤说道：“你娘不是不给你零花钱吗？以后你下午别贪玩，帮我割一篓子草，我给你两文钱。” “真的？”黎红武本来以为方思勤要对他怎么地，没想到，方思勤竟跟他说了一件这样的好事。 第353章 中秋节 “当然是真的，若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这活我才不给你。”方思勤说了一句，指着一旁的张耀宗，说道：“具体怎么做你问他，钱少不了你的。” “行，谢谢思勤姐。” 黎红武连连点头，却是已经在心中盘算开了，两文钱，他可以买上十块糖，给五块糖让狗蛋帮他割草，他还能纯赚五块糖，划算。 “张耀宗，以后割草的事情你就交给他，你看看每天要割多少草，一筐子两文钱。”方思勤说着， “一筐子两文钱？你钱多到没处花了吧？”张耀宗觉得这价格有些高了，天知道，如果他之前能找到一个这样好的活计，那他跟他妹妹也用不着挨饿了，他也不会做出那些错事来。 “这不是红玉的弟弟嘛，让这小家伙赚点零花钱。”方思勤便说道。 “谢谢思勤姐。”这黎红武虽然长的有些憨，但是嘴却是挺甜。 “以后跟着你耀宗哥哥混知道吧，好好干活，别学坏。”方思勤说了一句，将自己身上的铜板都拿出来给了张耀宗，“这些你留着给他发工钱，没有了，再找我要。” 说罢，便拿着两块糖进屋去了。 张耀宗看着自己手上的钱，又看了黎红武一眼，心想道，自己这是混上包工头了？ 还是她真的是心疼自己累着了，所以特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小帮手？ 其实他想说，他不累，他能忙活得过来。 不过方思勤都说了，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让黎红武赚点零花钱，如果他将活计都给做了，那这小家伙就没地方赚零花钱了，所以，还是按照她说的办吧。 “便宜你这小家伙了，以后好好干活知道吗？”张耀宗说道：“我要的草料都是给这些羊跟兔子吃的，要新鲜的嫩草，你到时候可别将那些老掉牙的草料都割回来了。” “耀宗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办好的。”黎红武拍着小胸脯答道。 却说方思勤走进了屋子，将这两块糖拿给了红玉，“喏，红武给你的。” “红武给我的？”红玉接过这糖，先是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又欣慰的笑了，“这小子，我没白疼他。” 见到她这样开心，方思勤便也笑了。 …… 县城，泰和楼。 一大早，沈如海便叫好了马车，要送乔夫人回府城，然而日头都升老高了，也不见乔夫人下楼，他便跑去后院问，却见乔夫人正在淡淡的梳妆，一脸不疾不徐的模样。 “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沈如海躬身提醒了一句。 “沈如海，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乔夫人却是问了句。 “乔夫人，这……这需要一点时间。”沈如海一听这事，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来。 他今天就是想要将这尊佛送走，没想到，她却找他问起这事来。 人家不就是没认她当干娘，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 此刻，沈如海深深的感觉到了女人的可怕。 “沈如海，我知道你不愿意做。”乔夫人看了沈如海一眼，道：“你怕出了这事，影响你的前途是不是？” “夫人……”沈如海正想要辩解，然而看到乔夫人那洞悉一切的眼眸，他便遍不下去了，只老实道，“乔夫人，小人的确是害怕，这事分明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若是这酒楼真出了这样的事，不光是那小丫头要倒霉，小人也讨不了好，甚至还会影响到我们泰和楼的声誉，我不能拿我们泰和楼去赌。” 说到后面，他越发是义正言辞了起来。 “行了，你别跟我们夫人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去做。”沈如海的话刚落音，一旁的紫宁就斥责了起来，“我看你根本就是忘了我家夫人从前对你的提拔了吧？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家夫人？” “紫宁姑娘，你说这话可是剜我的心哪，天地良心，我绝对不是这种人，我哪里敢对夫人不敬。”沈如海连忙告罪道。 “行了，不必急着表忠心。”乔夫人淡淡的说了句，拿起梳子，轻慢地梳着胸前的青丝，“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不影响酒楼。” “什么法子？”沈如海低声问道。 “如果这个中毒的人是我，就没有关系了吧？”乔夫人语气很淡。 “夫人，你这千金之躯，怎么能够……这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沈如海一脸着急。 乔夫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沈如海适可而止的收起演技，恭声道：“全凭夫人吩咐。” “蘑菇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今中午的鸡汤便用它熬。”乔夫人说着，一旁的紫宁走向前来，将一包东西递给了沈如海，“夫人都盘算好的，你可别私自加量。” 她们给的这些毒蘑菇吃了并不会毒死人，但会让人昏迷许久，当然吃多了，还是会有危险的。 不过为了除掉这个丫头，她顾不得了。 方思勤自然不知这县城有一桩针对她的阴谋正在向她靠近，今天是中秋节，她正指挥着张耀宗，在院子里挂花灯呢。 她要在院子的梨树下，搭出一块赏月的地儿来，所以特地搬了桌子，采了鲜花，装点这块地儿，这样等到了晚上，他们坐在这桌子边，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其乐融融，岂不美哉。 去年中秋节，家里没这个条件，今年家里添丁进口，喜事连连，她兴致勃勃的，要好好过个节。 天渐渐黑了，圆月在天空渐渐露出了轮廓来，方思勤同姚氏说了声，“娘，我去叫叶大哥来咱家过节。” “去吧。”姚氏应了声。 等方思勤将叶远平叫来时，天刚擦黑，今日这圆月又圆又亮，比平日里都要大上几分。 张丫丫很开心帮忙端月饼、糕点，两条大黄狗就在她的脚下转悠着，瞧见方思勤的来了，又飞快地跑到了她的脚下来，朝她摇尾巴。 “都来齐了，快过来坐。”姚氏瞧见方思勤跟叶远平过来，出声招呼道。 “来了。”方思勤应了一声，刚拉着叶远平过去坐下，虚掩的门，却被人重重推开了…… 第354章 官差上门 “哟，都在哪。”里长领着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里长，您怎么来了？”方有诚连忙迎了过去，又看着这两位官差说道：“啊，是李兄弟跟张兄弟啊，二位今天怎有空来此？” “谁跟你是兄弟？”其中一位官差拿着刀鞘将方有诚的手拨开，“我们今天来这里，是来找方思勤的。” “找我？”方思勤站起身来，有些不得其解。 “你就是方思勤？”两位官差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是。”方思勤应了一声。 “你昨天是不是去泰和楼卖了山蕈？”官差又问道。 “是。”方思勤再次点头，一旁的方有诚则是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李差爷，是出什么事了吗？” “呵，你家女儿昨天去泰和楼卖的山蕈，吃死了人啊，兹事重大，县令大人特地命我来将她捉拿归案。”这位李差爷开口说道。 “不可能，我卖的山蕈绝对不会有问题。”方思勤反驳道。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的，先跟我去衙门里走一遭吧。”李差爷说道。 “好，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能不能让我先跟家人过完这个中秋节？”方思勤问道。 听到她的话，两位官差朝她那边望去，只见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金黄的月饼，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除此之外，桌角还特地摆了一束花，梨树上挂着几个漂亮的花灯，看得出来，主人确实是为这个节日，精心妆点过一番的。 “你现在是嫌犯，没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权利。”一旁姓张的官差说道。 “唉……”方思勤叹息一声，为什么，她总是不能好好的过一个中秋节？ “这事跟我女儿无关，山蕈都是我弄的，她只是拿出去卖而已，你们要抓就抓我好了。”一旁的方有诚想也不想的就站了出来。 他知道牢狱的可怕，那些犯人即使没有做错事，盘问之时，也要先过一遍刑罚，勤勤这样的小身板，如何受得了？ 如果真的吃死了人，那这可不是小罪过，他曾经去过牢狱几次，那环境真是不是人待的，他的女儿，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 “既然你是同伙，那便一同带上。”张官差拿了锁扣来。 “这事我也有份，你要带，就将我也一起带走吧。”一旁张耀宗也站了出来。 “张耀宗，你闭嘴！”方思勤喝了他一声，又看向方有诚，“爹，你们就别为我揽事了，这事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会有事，因为我卖的蕈子没毒。” “哼，有毒没毒，可不是你说的算了。”张差爷在一旁恐吓道：“你知道你毒害了谁吗？那可是府城来的乔夫人，抓你去坐牢还是小事，万一人家真追究起来，让你家破人亡都是小事！” “我没罪就是没罪，天子之国，律法昭昭，两位不用在这里恐吓我。” 方思勤淡定的说了句，又同一脸担忧的方有诚跟姚氏说道：“爹娘，你们别担心，我的香蕈是哪里来的，你们还不清楚吗，怎么可能会有毒，这事，不过就是一个误会。” 这会儿，方思勤心中还是很轻松的，她觉得肯定是人家弄错了，她过去，解释一番也就罢了。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中秋节，又弄砸了，早知道，她昨天就不该去卖草菇，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勤勤……”姚氏虽然很担心，但是看到方思勤那一脸淡定的模样，她也安定了一些。 “娘，您就在家中好好带孩子便是，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担心我。”方思勤故作轻松的说道。 “将他们带走。”两个官差也不想跟他们多做废话，直接拿了铁链子要来锁方思勤跟方有诚二人。 “这事跟我爹没关系。”方思勤看了这官差一眼，“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己都承认了，能没关系？”李官差板着脸说了句，直接就将方有诚给锁上了。 “唉，爹，我都说让您没事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事了，现在您别锁住了，家中谁来照顾？”方思勤连连摇头，她是很不赞同这种没事揽事的，方有诚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承头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危害。 即使是在后世，官僚之风还算是清良，但也有诸多的蝇营狗苟，更何况这时下了，被锁链锁上了容易，想要松开，那可没那么简单，万一进了县衙，就要先挨一顿杀威棒，那可怎么办。 别看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她心中怕得要死啊，她两辈子都是守法的好公民，县衙那种地方都没去过的，之所以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不过是怕姚氏他们担心罢了。 “你，将手伸出来。”锁拿完方有诚，这两个官差又要来锁方思勤。 “我没犯事，你们可以不锁拿我么？我一个小丫头也跑不了，我乖乖跟着你们走行不行？”方思勤可不想要戴着铁链子走路，不但沉重，还有损她的形象，更会让姚氏担心。 “哼，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张官差说一句，就要拿铁链来锁她。 方思勤只得无奈的伸出了手去，但是她手瘦小，这铁链的手环颇为宽大，他们锁了之后，方思勤手略微扭了一下，就从手环里钻出来。 “你！”瞧见这一幕，两位官差满目怒火。 “别生气，别生气，我有钞能力。”方思勤掏出一块碎银子来，昨天卖蕈子的银子，还没焐热。 “哼！”李姓官差冷哼一声，也不说锁拿她的事了。 方思勤看了方有诚一眼，爹啊，一根铁链一两银子，您还是被锁着上路吧，谁让您没事乱认的。 官差拉着方有诚走了出来，方思勤跟在后面，姚氏等人连忙跟了过来，方思勤一出门，好家伙，只见她家周围不知何时，竟然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也不知道这些村民们哪里得来的消息，好好的中秋节不过，硬要出来看这个热闹。 第355章 锁拿：流言四起 此刻方思勤并不知道有一桩针对她的阴谋在展开，她还想着沈如海她认识，那乔夫人看起来人也不错，她去了好好解释下，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父女俩怎么被抓了？” 村民们对着方思勤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肯定是犯事了呗，你看他们家大房子住着，这钱财指不定是偷来的、抢来的。”有眼红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如今人家官差找上门了咯，他们父女俩去了县衙，这姚氏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不知道的事，就不要乱说。”方思勤听到这种话，很不高兴，她瞪了众人一眼，“我跟我爹只是去县城协办一桩案子，很快就会回来，各位叔伯还是回家去过中秋吧，别一天闲着没事，在别人家门前嚼舌根。” “侄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得知消息方有仁跟陈氏也跑了过来。 “没什么事。”方思勤淡淡的说了一声，“都散了吧，别打搅人家官差办事。” 见到这些人越发好奇，仍旧是不走，还想要找姚氏打听，方思勤加大了声音，“都回去过你们的节，妨碍官差公务，可是要抓去坐牢的。” 听到她这话，这些围观者才退的远了一些。 方思勤又同姚氏说道：“娘，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您在家照顾好几个孩子。” 又同一旁的叶远平说道：“叶大哥，我爹不在家，我家里的事情拜托你照顾了。” “我跟你一起去县城。”叶远平却是说了声，然后将目光落到张耀宗身上，“小子，你在家看着点婶子。” “放心。”虽然对叶远平吩咐的话语不太高兴，但是张耀宗还是拎得清的。 “娘，你们都回去吧，丫丫，扶着我娘回去。”方思勤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然后才跟着官差们离开。 等跟着官差们出了村，身后没人跟着了，那李姓官差才看了方思勤一眼，“你这小丫头胆子还挺大的嘛，你什么都不怕？” “我怕呀，但我爹不是认识你们嘛，看在熟人的面上，两位叔叔可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方思勤问道。 “泰和楼的沈掌柜过来报案，说他们夫人吃了你送来的蘑菇汤后，昏迷不醒了。”李姓官差答了一句。 “确定是我们蘑菇汤的问题吗？”方思勤又问道。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负责过来抓人。”李官差答了一句，又低声道：“不过报案的人，挺愤慨的。” “愤慨？”方思勤在心中盘算着，又看向两位官差，“本是中秋佳节，结果害你们大老远的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了。” “无妨。”看在那一两银子的份上，这两位官差不介意对她稍微好一些。 当然，主要是他们觉得方思勤很有趣，一般的小姑娘，见到官差锁拿，怕早就吓得发抖了，可方思勤倒很是淡定的模样，好像不是去县衙，而是去某个亲戚家中做客一般。 “两位差爷，可以给我爹松松吗？等到了县城，再将我们锁上行不行？”方思勤见方有诚举着铁链很不舒服，又帮他说了句话。 “没事，爹没事的。”方有诚连忙说道。 这时下的锁链可是真材实料的铁锁链，起码有十来斤呢，吊在手腕上，很沉重。 “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给他松开吧。”张官差开了口，李官差便拿了钥匙给方有诚开了锁。 “锁链我帮你拿着吧。”叶远平在一旁说了声。 他本是一番好意，结果昏黄的火把下，李官差看了叶远平侧脸上的刀疤，不禁骇了一跳，“你谁啊？” “他是我大哥，担心我们会出什么事，特地跟上来的。”方思勤在一旁解释了一声，又道：“两位叔叔，没事的，我们不会跑的，这铁链这么重，就让我大哥帮你们拿着吧。” 两位官差没有答话，他们实在是不放心叶远平，看着他一脸冷漠的样子，不像个好人。 然而，走了三四里走后，沉重的锁链他们拿着也嫌沉，便取下锁链，让方有诚给拿着了。 “哎，去县城还有那么远，长夜漫漫，不然我给你们讲故事吧。”方思勤便说道。 她是真觉得无聊，谁能想到，她每次去县城都舍得五十文钱巨款车马费了，结果大晚上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你会讲什么故事？”官差便说道。 “嫦娥奔月？”方思勤便答道。 “这么老套的故事，还是算了吧。”官差一挥手，说道。 方思勤便道：“那两位叔叔，你们见多识广，给我讲些故事呗？” “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明明都快要变成阶下囚了，你还有心情听我们讲故事？你就当真不怕？”两个官差都很奇怪，他们觉得方思勤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我就是怕呀，所以要听个故事缓解缓解。”方思勤便答道。 这道路漫长，她若是不跟这两个官差大闹逗趣的话，一个人憋在心中，越是胡思乱想，便越是觉得难熬。 “我们两个经历的事情倒是不少，但是我们兄弟俩嘴笨，不会讲什么故事。”李姓官差便说道。 “那你们就说说你们县衙吧，县令大人是怎样的人？他长什么样子？凶吗？”方思勤便问道。 “小丫头，你说是想要听我们讲故事，实际上是想要找我们打探消息吧？”李姓官差说了句。 “没有，这不是无聊嘛。” “我跟你说，我们县令大人长的玉树临风，颇为英俊，只是为人有些古板，听说也是大家族出身的，你想要贿赂他，怕是不成。”张姓官差直言道。 “嗐，两位叔叔说笑了，我就是想要贿赂县令大人，我也没钱呀，我们家为了盖房子，可是欠了不少债，不然我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去卖山蕈补贴家务了。”方思勤便答道。 “也是。”张姓官差点点头，又看了方有诚一眼，心道如果他们家有钱的话，也不会让方有诚去服徭役了。 第356章 县衙：跪不下去 方思勤跟两位官差说着话，语气夹杂着对他们的恭维与讨好，这两位官差也被一个小姑娘捧着，一颗心乐得轻飘飘的，渐渐的也打开了话匣子，对衙门里的事情，高谈阔论了起来。 说着说着，便说到方有诚身上，“方老弟，你知道你当初在衙门，为什么范老大会针对你吗？” “肯定是我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得罪了他。”方有诚便答道。 “狗p！”张官差骂了句脏话，说道：“实话告诉你，是因为你腿脚勤快，受到了县令大人的赏识，大老爷当时想要将你扶正哪。” “为了那个空缺，范老大已经运作多时了，他就是想要让他弟弟塞入衙门，所以才处处排挤你。” 张官差说了一句，又看了方有诚一眼，“不过老弟你倒是也傻，怎么就自己离开了，你要是再坚持几天，指不定就能苦尽甘来了。” 方有诚闻言，嘴角噙出一丝苦笑来，“造化弄人啊，我当然并非离开，而是被他们赶了出来，我三番五次想要进去讨个公道，结果却挨了他们一顿毒打。” 这事当时还被自己的妻女瞧见了，说起来，方有诚还觉得有些丢人。 “罢了，罢了。”张官差摆摆手，说道：“希望这次大老爷能看在你的份上，宽待你们父女两个吧。” “张叔叔不必担心，我们肯定会没事的，等我们平安归来，到时候两位叔叔一定要赏脸来我家喝杯淡酒。”方思勤笑着说道。 瞧见方思勤脸上的笑，张官差摇摇头，心道，到底是一个小丫头，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若是那乔夫人真的出了事，她就是一个垫背的，就是那乔夫人没事，她也要出点什么事，好平息人家贵夫人的怒火。 “行了，快到县城了，这铁链你们自己戴上？”快到县城的时候，两位官差停了下来。 “行。”方思勤乖乖的将手伸出来，方有诚帮着她将锁链戴上，然后自己也伸出手来戴上了。 这铁链子可真沉啊，方思勤偷偷的将手挣脱了出来，然后捧着这锁链，往前走。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城门早已关了，不过两位官差有公务在身，守城的人乖乖的过来打开了沉重的城门，让他们进去了。 进去之后，两个官差直接将他们带进了县衙。 县衙大院灯火通明，到了县衙大堂，沈如海早就在堂内等着了，见到张、李两位官差回来，有人去后院通知了一声，过了许久，那县令大人这才慢悠悠的从后堂走了进来。 “大人，嫌犯方有诚、方思勤已经带到。”李姓官差向前，朝县令一拜。 “将嫌犯带上来。”县令一拍惊堂木，随着两侧官差手拿杀威棒，杵着地威严肃穆的喊着“威武……”之声，方思勤两人被张官差带了上来。 方有诚一见到县令，赶紧跪了下去，然后一转头，却见方思勤还愣在原地。 “堂下何人，还不快跪下！”县令一旁的瘦高师爷朝她高喝了一句。 方思勤这辈子还没跪过谁，在来的路上，她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己，等会见到县令，要识时务，要乖乖下跪，别整什么清高那一套。 然而事到临头，她这膝盖却好像被什么掰住了，她尝试了好几次，却是弯不下去。 “勤勤，快跪下。”方有诚伸手拉了她一下，他这个女儿一向是懂事，怎么今天见到县令却好像傻了一般，都不知道下跪。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县令大人见状大为不悦，重重拍下惊叹木，看向方思勤，目光充满威严压迫。 “大人，还请您恕罪，小女肯定是被吓住了，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方有诚说着，又扯了扯方思勤的衣裳，“思勤，快跪下。” 方思勤看了方有诚一眼，试着弯下膝盖，最后无奈的说道：“爹，我真跪不下来啊。” “小姑娘，你可知道见官不跪，是要打你二十大板的。”县令威严的看她一眼，目光充满了恫吓。 方思勤看了周围拿着棍棒的官差，生怕这她马上就被人拉下去打了，一时之间，心中有了些惧意，想要立马跪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跪不下去。 就好像小时候，她被人冤枉了，迫切的想要解释，但到了关键时候，却好像得了失语症，发不出声音一般。 关键时候，她想起路上张、李二官差说，县令最欣赏有才学且高傲的人，便忍下心中的惧意，微抬头颅，一脸高傲说道：“请县令大人恕罪，小女子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今天这膝盖，实在是弯不下去。” “好个小丫头，你不过一平民女子的，竟然也敢见官不跪，若人人如此，谁还将本官放在眼里，来人！将她……” 眼见着县令要叫人来打她了，方思勤连忙说道：“我听说有功名在身的人可以见官不跪，小女子满腹才学，只不过不是男儿身罢了，否则定能夺下一个秀才功名，见官不跪。” “哦，你一个乡下女子，怕是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吧，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满腹才学？”县令大人来了一点兴趣。 “我在我们村中素有神童之名，您若不信，可以出题考验我。”方思勤自信满满的说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本官就给你出一个对子，你若答得上来，本官就不追究你轻慢本官之罪。”县令大人抚着下巴的胡须，说了句。 “好。”方思勤一口应下。 心想着，凭借着她的才学，对个对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她上辈子好歹也读了十多年的书。 县令见她如此自信，略一沉吟，吟诵道：“受一文昧心钱，赫赫威严，幽有鬼神明有律。” “行半点欺天事，冥冥果报，远在儿孙近在身。”方思勤立马对道。 “答得好。”听到方思勤应答，县令大人当即对她刮目相看，不过这副对联就挂在县衙外面，县令大人也只当方思勤看过了。 第357章 冤枉：小女无罪 实际上，方思勤的确是看过，不过不是这辈子看过，而是上辈子看过。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边云卷云舒。” 这对联实在是简单，方思勤表示毫无压力。 “不错，就算你曾经在别处看过，本官出两个对子，你都能够对答如流，说明你的确颇有才学。”对于方思勤的应对，县令大人颇为满意，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最后一个，你若是能够对出，本官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还给你赐座。”县令又说道。 “请大人出题。”甭管方思勤到底能不能答得上，她这气质是拿捏住了。 “你就以你现在的处境作一首诗吧。”县令捏着胡须略一沉吟，说道。 话刚说完，他看了方思勤一眼，觉得他出的这题目是有些为难她了，正想着是不是该给她另外出一个题目，却没想到方思勤已经开始应答了。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再人间。” “嘶！” 听到方思勤吟诵的诗歌后，县令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小姑娘真是不得了。 其实这首诗用在这里也不是很适合，但方思勤最先想到的就是这首诗，而且，这首诗中的“清白”二字，说对应她现在的处境倒是也不为错。 毕竟，她是清清白白的嘛。 “赐座！” 不管方思勤这首诗是从哪里看到的，还是她自己作的，她能应对如流，足以表现的她的才学，县令大人如约叫人给她搬来了凳子。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沈如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没有想到，方思勤竟然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获得县令大人的赏识。 原先他还想着他可以给县令施压，要他判重一点，可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原告被告都已来齐，原告，你有何冤屈，现在可以说了。”师爷在一旁扬声道。 “草民沈如海见过齐大人，草民要告这女子故意杀人。” 沈如海走向前来，撩起袍子朝齐大人一跪，愤慨的说道：“小人本是泰和楼的掌柜，怜惜这小姑娘不易，收了她的山蕈，岂料她的山蕈中竟含有毒蕈，小人一时不察，做了汤食，害了楼中贵客乔夫人。” “既然是你一时不察，何来故意杀人之说？” 齐大人冷冷的看了沈如海一眼，他素来是不喜这等铜臭商人的，尤其是，他之前竟然还拿沈家对他施压，真是岂有此理。 师爷听到齐大人说的话，心中暗暗叫苦，先前他不是同意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就判她几年的吗？可现在，大人分明是要保下这个姑娘了。 可保下她，不就得罪了沈家了吗？ “咳咳，方姑娘，对于此事，你有何话要说？”师爷连忙质问方思勤，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肯定好拿捏一些。 “小女子卖的山蕈没有毒。”方思勤说了一句，又看向沈如海，“不知道沈大人用我的蕈子熬得是什么汤？” “鸡汤。”沈如海冷着脸答。 “既然是鸡汤，所放蕈子应该不多，难道说，贵酒楼的大厨连分辨蕈子是否有毒的能力都没有？”方思勤冷着脸说道：“如若贵大厨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我想，以后去你们酒楼吃饭的客人可就危险了。” “我家厨子肯定有这能力，这道汤是我所做。”沈如海连忙答道。 “哦，小女又有一点不明白，您作为一个掌柜，为何要亲自下厨？”方思勤又质问了一句。 “我的东西是八月十四卖给你的，今日是八月十五，你却说你用我卖给你的蕈子吃死了人，我强烈怀疑，这是你的阴谋，或许是你想要毒害乔夫人，所以才将罪责推到了我身上。”方思勤又说道。 “伶牙俐齿，本掌柜跟乔夫人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毒害她？”沈如海挺直腰杆说道。 虽然他嘴上如此辩驳，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出乎他的掌控了。 从方思勤坐下那一刻起，这事情就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原本他想着，不过就是一个乡下小姑娘，听到她卖的蕈子毒死了人，肯定十分害怕，然后他再恐吓她几句，她肯定会更加慌乱，再加上他早早的就给师爷送了礼，师爷从旁煽风点火，肯定能将罪责推到她的身上。 毕竟，她不过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乡下女子罢了，是对是错，又有谁在乎呢？早早的将她定了罪，大家早早的回去过中秋不好吗。 然而，没想到她却是引起了县令大人的赏识，别说县令大人偏向她，只要县令愿意秉公办案，都很难将她拿下。 毕竟，没有证据说乔夫人吃下的那蕈子就是她卖的。 “谁知道你为什么要毒害她呢？或许是你想要从乔夫人身上得到什么，或许是乔夫人知道了你的秘密，抓住了你的把柄，所以你想要杀人灭口。”方思勤淡淡的答道。 “你血口喷人！”沈如海有些急了。 方思勤越想便越觉得她这个猜测没错，若不是他下毒的话，这沈如海为什么要攀咬她？ 乔夫人在酒楼中毒，本来就显得蹊跷，因为她的蕈子不可能有毒，可沈如海却一口咬定是她卖了毒蕈子给她，唯一的可能性，那便他就是陷害着，是他害了乔夫人，然后借机嫁祸给她。 “你的蕈子有毒，我已经将你卖的那些蕈子让人检查过了，经由县衙官吏甄别过，里面的确含有有毒的蕈子，分明就是你收山蕈之时，没有细心甄别。”沈如海厉声说道，一双小眼睛更是盯着方思勤，仿佛要用眼神吓死他。 方思勤听到他这样说，反而是笑了，“沈如海，我真是不明白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被告，你的山蕈确实有毒，这你怎么说？”齐大人身边的师爷又朝方思勤喝道。 “那山蕈里的毒蕈子，自然是凶手故意加入的了，因为我采的蕈子不可能有毒。” 第358章 施压：明着陷害 方思勤并未解释原因，只是看向沈如海，“沈如海，且不说是不是你毒害了乔夫人，就说你认不出毒蕈子，这就说明你无能，沈家让你这样一个无能的人来当泰和楼的掌柜，也是可笑。” “现在毒蕈子就是出在你卖的那些蕈子里，证据确凿，你狡辩也没有用。”沈如海还是死咬着这一点。 “我真不知道，过了几天的事情你也能拿来攀咬我，莫说我卖的蕈子无毒，就是真有毒，这是也与我无关，难不成，你用菜刀杀了人，还要怪罪卖菜刀的人吗？”方思勤冷笑道。 “伶牙俐齿！”这时候，乔夫人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众人让出了一条道路来，只见她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一身金银线绣花的浅金色软烟罗纱裙，衬得她整个人雍容华贵，八月十五高悬在苍穹的圆月就在她的脑后，那皎洁的月光，更是将她整个人衬得高雅无比，仿佛神仙下凡。 她放在一直在暗处旁听，她本来不应该站出来的，但是见到沈如海落了下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就算是拿她的身份来压县令，她也要将这件事情钉死，只要她被下了大狱，到那个时候，她运作的空间就多了，她不可能让她活着出去！ “乔夫人，你没事？”方思勤见到乔夫人，还蛮惊喜的。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高兴？”乔夫人冷冷的盯了方思勤一眼，同县令说道：“县令大人，就是这丫头毒害的我。” 方思勤愣了，“乔夫人，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你 ？” 这事情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乔夫人是不是被沈如海洗脑了，所以误会了什么。 不对，不应该啊，她跟沈如海也没仇啊。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明明乔夫人没事，为什么他们却是要说她的蕈子吃死了人？ 方思勤有些想不明白。 乔夫人看也不看她，只是朝齐县令一拱手，说道： “还请县令明鉴，昨天这小姑娘来酒楼卖山蕈，本夫人恰好也在，因着本夫人觉得她还算是机灵，便召她说了几句话，结果这丫头，非要本夫人做她的干娘，本夫人自然是不答应，她便怀恨在心，故意在蕈子中下了毒。” 她这番话可谓是漏洞百出，不过无所谓，她就是要告诉这个丫头，她要收拾她，轻而易举。 听到乔夫人的话，方思勤瞠目结舌，若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乔夫人是想要害她，那她可就真是笨了。 “乔夫人，我家勤勤绝对不是这种人。”这时候，一旁方有诚说话了。 他听了乔夫人的话，心中真是愤懑不已，他家女儿是怎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她才不会巴上去认别人做娘，听见乔夫人的话，他真的是气炸了。 “明明是你想要认我做干女儿，我不答应，你才怀恨才心，没想到你却反过来诬陷我。”方思勤反驳道。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所谓高贵人，能够恶心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她想要她做干女儿，她不同意，她便觉得自己尊严受到了挑衅，怀恨菜心，才想出了一个这样的主意来。 “乔夫人，我真没想到，您是一个心胸如此狭隘之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方思勤朝她呸了一声，说道：“您说我故意下毒，难道我能算出泰和楼会什么时候拿着蕈子给您做菜？而且您当初说了十五就要走，我又如何毒害您？” “反正你也没有理由说我吃的那蕈子不是你的，不是吗？”乔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朝县令大人再次说道，“就是这丫头害的我，泰和楼这段时间的蕈子都是她提供的，不是她，还有谁。” 县令大人目光有些迟疑，这时候，乔夫人又说道：“如果你今天不判这丫头的罪，我就要回府城去找我姐夫做主了。” 乔夫人嘴中的姐夫就是沈大人，乃是宁州州牧大人，妥妥的一把手，齐县令哪里敢得罪。 听到她的施压，齐大人的眸子闪烁了几下，颇有些无奈的问方思勤，“方姑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当然有话要说，我想要问问，我昨日未去泰和楼之前，我根本就不曾见过你，又如何提前准备有毒的蕈子？”方思勤抬头看向乔夫人。 “这自然是你收蕈子的时候检查不仔细，误买了毒蕈子了。”乔夫人便答道：“你虽然已经发现了毒蕈子，但你因为怀恨在心，所以将错就错。” “一派胡言，我卖的蕈子根本就没有毒。” 方思勤冷笑着看了乔夫人一眼，又起身朝齐县令一拱手，“好教大人得知，小女子所卖的蕈子皆为同一种，这种蕈子名为南华菇，又名草菇，它们都是小女自己培育种植，根本就不可能混入有毒的草菇。” “什么，你说着蕈子是你自己种植的？”沈如海不可置信的说了句，“本掌柜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山蕈还能种植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听说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方思勤扫了沈如海一眼，又朝县令说道：“大人如若不信，让人来检查一番便知，再不信，叫人去我家取证也行，那山蕈我就种植在家中。” 齐大人找了人来检查，果然，除了那些有毒的蕈子之外，沈如海交上来的那些蕈子，全部都是南华菇。 “沈如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齐大人对方思勤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他不敢质问乔夫人，便冷冷的盯着沈如海，“你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一个小姑娘，真是该死！” “来人，拶刑伺候！” 方才乔夫人威胁他的话，着实是让他恼怒，他对付不了乔夫人，拿她的狗腿子开开刀也行。 “齐大人！”乔夫人还想要说什么。 齐大人却是扫了她一眼，“乔夫人，这事情证据确凿，方姑娘所卖的蕈子的确是自己种植的，她在进入酒楼之前都不认识你，不可能故意买毒蕈子陷害你，你还是想想，你是不是跟你手下的人有什么仇怨吧。” 第359章 嚣张：拶刑伺候 “若是你觉得本官判案不公，尽管去跟沈大人告状，等此案了，本官也自会跟沈大人上折子告罪。” 这个乔夫人，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沈夫人的堂妹罢了，既不是大家夫人，也没有浩命在身，不但见他不跪，还在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恶！ 人家一个小姑娘，不肯认她做干娘，她便怀恨在心，故意喝下毒蕈子汤，来陷害人家，还想抬出沈大人来对他施压，算什么东西！ 齐大人虽然不是什么清正无比的人，但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在的，他欣赏有才的人，也恶心极了这种借着家族荫蔽，耀武扬威的人。 之前他还听闻这乔夫人名声不错，如今看来，所谓的名声不错，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那边，官差已经在对沈如海上拶刑了，两个官差将他的手指套在刑具上，往两旁一拉，沈如海登时便惨叫了起来。 “乔夫人，乔夫人！”他嘴中喊着乔夫人的名字。 乔夫人怕他供出她来，一甩手，“住手，这事，本夫人不追究了！” “你说追究便追究，说不追究便不追究，当官府是什么地方？”齐大人一拍惊堂木，冷眼瞅着沈如海，“给我拶！” “啊！” 十指连心，沈如海痛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大喊道：“我招，我招供！” “说罢！” “沈如海！”乔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去，她绝对不能接受她自己身上背负着一桩这样的丑闻。 “齐大人，我说这事作罢，本夫人不追究了！”乔夫人冷眼看着齐大人。 齐大人瞧见她这模样，心知肚明，这事多半就是她自导自演。 “乔夫人你说的倒是简单，今天中秋团圆夜，你一句话惊扰了多少人？还连累方姑娘不能在家中跟家人团聚，你良心不痛吗？” 齐大人看着乔夫人，“你是不是该跟方姑娘道歉？” “跟她道歉？”乔夫人阴测测的看了方思勤一眼，心中怒意翻腾。 好好好，好你个齐县令！ 好你个小丫头，你果然是我的克星！ 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这齐县令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竟然死保她。 “罢了，我看乔夫人根本就是不想了事吧，既然这样，那本官再好好查一查，我就不信了，这朗朗乾坤，还不能还方姑娘一个清白。”齐大人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又要叫人对沈如海用刑。 以沈如海这人的德性，估计他也经不起这种刑罚，过会儿，就会招供的。 “方姑娘，对不起！”乔夫人倒不是担心他招供后，律法对她的惩罚，她只是担心这对她的名声有损，甚至会引起堂姐的注意，所以她最终还是同方思勤低了头。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我不原谅你。”方思勤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管你原不原谅，反正本夫人是道歉了。”乔夫人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心中恼怒，而后转脸看向齐县令，“齐大人，本夫人歉也道了，关于尔等官差的损失，紫宁，拿十两银子给他们。” 说罢，一甩袖子，面色铁青的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沈如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本夫人过来。” 沈如海虽然有些怕齐大人，但还是挣脱了拶刑刑具，跟了上来。 “真是岂有此理！”眼见着他们甩袖离去，齐大人气得火冒三丈，这些权贵之人，借着自己家族的权势，竟然这样肆意妄为，完全没有将本官放在眼里。 “你们也起来吧。”虽然被气得下巴的胡子都上下抖动着，但是过了一会儿，齐大人还是让方有诚起身了。 比起乔夫人来，方有诚一介平民，自然不敢如同她那般肆意妄为了，齐大人不出声，他哪里敢起身。 “退堂！”齐大人一甩袖子。 “威武……”之声又起，待众人离开后，师爷突然是跟了过来，同方思勤两人说道：“两位且留步，齐大人有请。” 方思勤跟方有诚对视一眼，父女之间都是一脸懵逼。 “叶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人家县令大人有请，自然是不能不去的，但是他又没有请叶远平，方思勤也只能让他等他们一会儿。 两人跟着师爷去到旁边的花厅，齐大人仍然是余怒未消，但是见到两人之后，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笑来。 “见过齐大人。”方思勤朝齐大人一拱手，方有诚则是又跪了下去。 他对官员的敬畏是藏在骨子里的，他从前又在这里做白役，对齐大人更是十分敬畏，再加上齐大人今天护着方思勤的举动，让他很感激，所以这一跪，他是跪得心甘情愿。 但方思勤是真的跪不下去，她虽然努力学习着这里人们的一言一行，但骨子的尊严跟高傲，始终是在那里，让她时不时的就下跪，她真的做不到。 “起来。”齐大人对方有诚十分的和颜悦色，他亲自伸手扶他起来，又道：“你是叫方有诚是吧？” “小人正是。”方有诚点头。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在县衙之中做事，怎么离开了？”齐大人问了句。 “回大人的话，因为小人只是区区一个白役，服役满了，县衙的吏员便让小人离开了。”方有诚又答道。 “谁让你离开的？”听到方有诚的话，齐大人心中有了一些怒意。 当时，底下的人可是跟他报告说是这方有诚私自离开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被人赶跑的，他当时还为此跟师爷笑谈过，笑这方有诚不知时务，他都要抬举他了，他却是吃不了苦，自己离开了。 “时隔久远，小人忘了是谁。”方有诚之前或许不明白，但他今天听了张姓官差的一番话，哪里还能不明白？ 只是他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他已经是区区草民，他不愿意再惹事，所以不愿意说出这人的名字来。 “罢了。”齐大人又岂能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叹息一声，又问道：“之前是一个误会，现在，本大人再招你来衙门做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第360章 白役：没钱不当 “还是白役吗？”方有诚问了句。 当初他在河堤上干活，也是齐大人路过将他召进来的，后来他们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介白役，一文钱工钱没有的白役。 “白役又怎么了？难不成你想进来就当官差？这个也要有空缺的。”听到方有诚的话，齐大人觉得他有些不知时务了。 “请大人恕罪，小人家中还有妻儿要养育，白役的话，小人……”方有诚有些怕得罪齐大人，但再让他傻乎乎的来服白役，他就是棒槌。 “谁跟你说白役没钱的？”齐大人却是冷哼一声，“当初每月不也发了二两银子给你吗？” “啊？”方有诚一愣，方思勤便在一旁补充道：“我爹在衙门里干了半年，一文钱没有，倒是挨了一顿打。” “谁打的你？”齐大人有些怒气。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自己赏识他，处处排挤自己看中的人就罢了，还扣发人家的工钱，将人赶出去，甚至还敢打人？ 俗话说的好，铁打的衙门，流水的知府。 换做是县令也是一样，齐大人是去年才调令过来的，而除了他身边的师爷之外，他手底下的那些捕头捕快各种小吏，都是本地的老油条。 他们都是世袭的。 而且县衙里除了齐大人这个县令之外，还有二把手县丞，三把手主簿等等。 这就是一场博弈，要么齐大人压倒这两个老油条，要么他被这底下的人架空。 齐大人虽然有几分本事，顺利的拿到了实权，可指挥这些老油条，终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他想要找个自己的人，所以他才会看中方有诚。 不是方有诚这人能力有多强，只是他恰如其会，去年齐大人身边没人，想要一个听话、勤快、有几分本事的人，而这时候，方有诚就出现了。 他能力中等、人忠诚、力气也可以，每次交代他的任务，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不怕苦，不怕累，不像衙门里的那些老油条，每次都偷懒耍滑，找各种理由来搪塞他。 所以，他心中起了爱才之心，好容易等到衙门里有了空缺，他准备抬举他的时候，他却‘主动离开了。’ 今日见到他，他心中隐隐是有些不悦的，不过谁叫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呢，他想着自己身边正缺一个人手，让他来自己身边做事也不错。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小人不想再提。”方有诚摇摇头，并不想要再说这些事情。 之前的时候，他也想着，这些人竟然打他，有朝一日，他定要狠狠的报复回来，然而现在，他只想要跟自己的妻儿好好的过日子。 他知道衙门里的蝇营狗苟，就算他今日说了出来，县令大人也帮他做主报了仇，但那又能怎么样？他若是进了衙门，他还是白役，即使受县令赏识，论人脉、论身份，他还是不如他们。 而等县令大人走了，这些人随时可以骚扰他的家人。 毕竟，每年县衙都会派人去乡下征收税务的，到时候他们随便运作一下，想要欺辱自己的家人，轻而易举。 自从姚氏生下了三个儿子，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胆子沉重了起来，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了，他做事总是要瞻前顾后，考虑的多一些。 他甚至变得懦弱，不再敢得罪人。 他只想着和平，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 “那好吧，既然你自己愿意放下，本官便也不追问了。”县令大人看了方有诚两眼，道：“你们父女俩今天也算是受惊了，回家好好陪陪家人，三日后来衙门报道。” 说罢，便让身边的仆役送客。 呃…… 其实方有诚还在犹豫，犹豫该不该来衙门做事，没想到，县令大人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勤勤，你看？”方有诚转头看向方思勤。 方思勤耸耸肩，县官不如现管。 齐大人即是县官，又是现管，他们可得罪不得。 今天若不是齐大人帮衬，凭借着那乔夫人的势力，指不定真要将她的事情钉成一桩冤案。 毕竟这时下冤案还少吗？ 那乔夫人明明丝毫未损，那些官差来锁拿的时候，却是张口就说她的蕈子毒死了人。 她真的是想笑了。 对于乔夫人，她心中也有些愤恨，但她不过一草芥，哪里能奈何她呢。 以前的时候，她没有跟达官贵人打过交道，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今日她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些达官贵人，有多么不将人当人看。 直到现在，方思勤还以为，乔夫人想要陷害她，就是因为她没答应当她的义女。 从衙门里出来，星星已经暗淡了下去，月光也变得黯淡无光。 天空却是比之前要亮了一些，似乎是马上就要天亮了。 远处，传来鸡鸣狗吠之声，这个中秋夜，她就在赶路跟受审中过去了。 “勤勤，我们回去吧？”方有诚说了句。 “爹，我脚走累了，今天不想回去了。”方思勤摇摇头。 “那我们找个店家？等有车马了，咱们就坐车马回去？”尽管方有诚担心家中的妻儿，巴不得马上回去，但是女儿这边也很重要。 “爹，你先回去吧，否则娘该着急了。”方思勤便说道。 他们一刻不回去，姚氏在家肯定都睡不着觉吧。 “爹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方有诚摇头。 “我在这里陪她，方叔你就放心吧。”一直沉默的叶远平出声道。 “那……” “爹，您别担心我，您先回去吧，我找个客栈歇息一会儿，睡醒了我再回去。”方思勤朝他笑了笑，“有叶大哥陪着我，您不用担心的。”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方有诚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只看向叶远平，“叶兄弟，勤勤就拜托你照顾了。” “方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勤勤的。”叶远平郑重的说道。 方有诚这才跟下定决心先回去，却是因为放心不下方思勤，又一步三回头。 方思勤朝他挥挥手，“快回去吧，早些回去给娘报平安。” 第361章 报仇：十年太晚 八月的清晨有些冷。 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并肩行走在大街上，叶远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方思勤笼了笼衣裳，抬头看了叶远平一眼。 天虽然才微微亮，但赶早的店家已经将摊子支棱出来了。 转角处有一家卖馄饨的摊子，老远就传来了的香味。 “吃碗馄饨，歇歇吧。”叶远平同她说了句，率先走到了摊位上。 “店家，来两碗馄饨。”他坐下去，掏出帕子，将旁边的凳子擦了一下，才招呼方思勤过来坐下。 “两位客官请稍等。”店家应了声，打开锅盖，开始下馄饨。 锅盖一揭开，那香味越发浓了，不多时，那馄饨便端了上来。 馄饨上飘了一层红色辣子，店家笑着说道：“早上凉，吃点辣子，驱驱寒。” “多谢。”方思勤答了一句，拿着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往嘴里送。 馄饨很香，薄薄的面皮，包裹着剁得细碎的肉馅，非常的鲜嫩，吃一个馄饨，再喝一口汤，仿佛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很快，方思勤便将一整晚馄饨都吃完了。 叶远平便问她，“喜欢吃，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了。”方思勤摇了一下头，微微的侧过头，瞟了一眼斜对面。 街上的行人越发多了。 小馄饨摊对面是一家装潢典雅的酒楼，此刻，有一辆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方思勤坐在摊位上，手支撑着脸，似乎是极其困倦了。 叶远平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吧。” “看什么？”方思勤反问。 叶远平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她笑下。 这馄饨摊斜对面的酒楼便是泰和楼，方思勤在这里等什么，叶远平心中有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女子报仇，十年太晚。 况且，这个乔夫人都不是本地人，等她走了，自己去哪里找她？ 方思勤本来想着，为了家人，她应该将这一口气给忍下来。 可是后来，她觉得她应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平民并非好欺辱。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因为伤害平民没有代价，所以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尤其是这个乔夫人，她初时看她觉得她多面善，这会儿，便有多么的厌恶她。 打扮的跟菩萨下凡一眼，心地却这么恶毒。 就她这么小肚鸡肠的恶毒女人，她笃定，她肯定不止伤害她一人。 所以，她要报复回去，哪怕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哪怕是用她小人物的手段。 不报复回去，她意难平，她怕她以后会一直想着这事，再没法平淡的生活。 酒楼的侧门打开了，那乔夫人果然走了出来。 她面色铁青的被丫鬟扶上了马车，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让她也意难平。 她没想到，她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 虽然已经跟沈如海打过招呼了，让他在这里好好的‘照顾’这个小丫头，不能让她好过。 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那齐县令竟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为了一个小丫头，竟然敢给她的人上拶刑，她就气恼。 自打她巴上沈府，谁对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就连宁州府知县都不敢这样对她，可一个区区平阳知县，竟然敢不将她放在眼中，真是岂有此理！ 等她回去，她定要让他们吃不了丢着走！ 马车已经开始启程，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这街道上人多，马车走得并不快，两人一直追到了城门外。 出了城，到了开阔地，马车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叶远平花钱包了城门外的一辆马车，拉着方思勤上了车。 到了车上，叶远平问她，“思勤，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方思勤摇头，“我就是想要打她一顿。” “行。”叶远平点头，“我帮你。” 叶远平说着，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接着，他拿起了马鞭，将马赶得飞快，一直追到了乔夫人的前头。 “这位客官，您悠着点。”马夫连忙说道，他抓紧了旁边的扶手，有些胆战心惊的。 一直跟乔夫人拉开很长一段距离了，叶远平才停手，又让车夫在这里将他们放下来。 车夫自然是巴不得，他本来就觉得叶远平不是个好人，又见他那样赶车，生怕自己的车都被他损坏，此刻见到他们要下车，他是松了口气。 接过银钱，车夫立马调转马头走了，而方思勤则是走到一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勤勤，你怎么了？”见到方思勤扶着树呕吐，叶远平有些担心。 “我没事。”方思勤摆摆手，她本来就有些晕车，叶远平那样赶车，她不呕吐才怪呢。 擦了擦嘴，她踢了些脏树叶，盖住这些秽物，然后从旁边扯来藤条，绑在两旁的小树上，做了一个简易的绊马绳。 接下来，便是请君入瓮了。 “你上树去。”远处，隐隐听到了马车的声音了，叶远平同方思勤说了声，自己则是扯下衣裳来，蒙住了脸。 方思勤刚爬到一旁的树上，乔夫人的马车便从小道上过来了。 这地方有些偏僻，小道上东一茬西一茬的长满了野草，方思勤绑的这绊马绳在这路上一点也不显眼。 车夫赶着马的时候没注意，一时之间，拌了大马趴。 马车一下子就翻了，乔夫人跟丫鬟紫宁从马车里滚了出来，摔得七荤八素，满身狼狈。 “怎么回事？！” 从地上爬起来后，乔夫人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跟她过不去，连坐个马车，都能摔着！ “你怎么赶车的，没长眼吗？”丫鬟紫宁忍住疼痛，一边拍打着乔夫人身上的枝叶，一边怒骂这车夫。 “对不起，对不起。”车夫知道连忙同她们道歉，他往前面看了眼，道：“这里有根长横了藤条，我没注意到。” “哼！”紫宁冷哼一声，怒声道：“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伤着我们夫人，让你吃不了丢着走。” 第362章 暴打：小仇已报 车夫再次同她们点头哈腰的道歉，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马儿跟侧翻了马车，同她们说道：“两位尊贵的客人，你们能不能过来搭把手，将这车扶起来？” “你竟然想要我们扶车？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丫鬟怒喝道。 “看来今天钓到了一条大鱼。”这个时候，叶远平手中拿着一根枯树枝，蒙着面从树边走了出来。 “你是谁？”丫鬟看到叶远平突然出现，又惊又怒。 但见到他手中不过是拿着一根树枝，她又放心了些，“哪里来的臭瘪三，拿着根树枝就想要学人家打劫，滚一边去。” “呵。”叶远平冷哼一声，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她面前，他手一样，树枝就朝她脸上抽了过去。 “啊！”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紫宁一摸脸上，她被抽过的地方，已经立马肿了起来。 “你敢！”她气急了，虽然她是一个丫鬟，可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登时指着一旁的车夫，“你还不快制住他，就看着我被打？” 车夫虽然也讨厌她们，但是还是分得清自己的主顾是谁的，当即拿着马鞭，要来抽叶远平。 叶远平不躲不避，一伸手，就将他的马鞭的握在了手中，然后一拉，这车夫便贴近了他的跟前。 他手一挥，只听啪得一声响，这车夫便被他打歪在了一旁。 “这事与你无关，识相的，滚一边去。”叶远平淡淡的说了声。 车夫一看叶远平这武力值，明显就不是他能够对付的，行走江湖多年，他还是拎得清的，所以，听到他的威胁后，他立马就顺着他的巴掌，歪倒在了一旁的地上，一副受重伤的样子。 收拾了丫鬟跟车夫，叶远平便拿着车夫的马鞭，一步一步走到乔夫人的面前。 乔夫人惊惧极了，一步一步往后缩，直到后背靠在了树上，退无可退。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乔夫人连连说道，鞭子还没有抽下来，她往日里维护的高高在上的形象，便已经不存在了。 此刻，她面容狼狈而惊惧。 叶远平怎会放过她这个罪魁祸首，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啊！”乔夫人何时受过这番苦，只痛得大叫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她忍着痛质问道。 然而，回应她的是第二鞭。 先前，她在公堂之上，那嚣张狰狞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她竟然敢陷害他护着的妹妹，还是名目张胆的陷害，他如何能饶得了她。 他很想要大声质问她怎么敢，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样会给方思勤带来麻烦，所以，他闷不做声，将心中憋闷，化作力量。 “别打了，我有钱，我有钱都给你。” 几鞭子下去，乔夫人再没了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跪了下来，哭着求饶。 叶远平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抽了下去。 丫鬟紫宁见到乔夫人被打成这般模样，害怕极了，但是她怕她事后算账，不得不过来护主。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两主仆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拷打，当即便痛哭流涕了起来。 尤其是乔夫人，她伸手轻抚上了她的脸，方才叶远平的鞭子好像抽到了她的脸上，她被他伤了面容，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打累了，叶远平才淡淡的开口问道：“你们的命值多少钱？” 乔夫人见叶远平总算是开口说话，好似抓到了希望一般，哭着说道：“我是沈家的夫人，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放我这一马。” 说罢，便从怀里掏出银票来，又将自己头上珠钗什么的取下来，只求保命。 就连紫宁也从怀里掏出碎银子来，“壮士，这些都给你，只求你放了我们。” 叶远平没有看这钱，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树上，他不知道方思勤对这个结果满不满意。 方思勤没有出声，他又抽了她们几鞭子，然后用这鞭子卷走了地上的银钱，又将她们取下珠钗、手镯之物扫到了车夫面前，“赔偿你的损失。” 车夫苦笑连连，大佬，你给我这些，我哪里敢拿啊。 他是真的想要哭了，这叫什么事啊。 这人打了她们，还给他钱，这两人会不会误会，是他跟他合起伙来抢劫她们的啊。 叶远平没管怎么想，也没管他要不要，反正他的赔偿是到位了。 这些珠钗、手环等物，他笃定方思勤不会要，因为放在家中膈应，拿去当铺的话，容易被人查出来。 还是这些银钱靠谱，就当做是给他妹妹的赔偿了，正好她喜欢财。 拿着银钱，他鹰隼般的眸子扫了她们一眼，“还不快滚。” 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只连忙跑到车夫跟前。 这时候，她们也不说什么，她们是大人物，不做扶车的事情了，她们巴不得将马车扶正，好立马离开。 看着她们仪容狼狈吃力的推着马车的模样，叶远平冷笑一声。 方才她们装腔作势的模样，他自然也是听见了。 马车总算是被扶正了，两人相扶着上了车，车夫看了叶远平一眼，想要找他要马鞭，又不敢吭声。 叶远平将马鞭扔给了他，车夫接过马鞭，一驱马，走了。 等他们走远后，方思勤才从树上爬下来，“叶大哥，你刚刚那样，真的好吓人啊。” “所以，你是怕我了吗？”叶远平微微蹙眉。 “我当然不怕你，因为我知道，你也是想要为我出气。”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面容稍缓，又问她，“那我刚刚那样做，你心中好受了一些没？” “嗯。”方思勤点点头，“打她们一顿也就罢了，毕竟再狠的事情我也做不出来。” 毕竟，她可是一个守法的好公民。 实际上，听着她们的惨叫，她并没有觉得快乐，反而心中还有一些不适。 若是她出马的话，她怀疑她顶多将她们抓去喂蚂蚁，然后吓她们一吓，并不会怎么打她们。 “喏，这些给你。”叶远平将银钱递给她。 “给我干嘛？”方思勤摇头。 “这些是她给你的赔偿。”叶远平便说道。 “你拿着吧。”方思勤说道，她并不想要这种财富。 第363章 哭声 “思勤，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做？”叶远平见她不拿钱，便说道。 “没有。”听到他这样说，方思勤怕他伤心，便将银钱收了起来。 虽然她不想要拿这种钱，但是，钱就是钱，钱又没有错，她就是自己不用，她可以捐出去，用来修桥补路做好事也不错。 见到她接到了银钱，叶远平心中才好受一些。 “叶大哥，我们快回去吧，我想我娘了。”方思勤说道。 “好。”叶远平点点头，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啊？”听到叶远平的话，方思勤一愣，连忙道：“叶大哥，不用了，我不累。” 她现在是个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又不是几岁的孩童，哪好意思让叶远平背啊。 “我们的马车刚刚跑出了有将近十里路，你要走回去，可不容易。”叶远平便说道。 “没事，有叶大哥陪着我，我们说说话，时间过很快的，指不定等会还能碰到过路的马车，让他们稍我们一程呢。”方思勤便说道。 其实她现在真的是又困又累，小小的报复完了乔夫人之后，她念头也通达了，越发是觉得困倦了。 她还是一个孩子呢，睡眠对她还是很重要的，熬了一整宿，这会儿她虽然说要跟着叶远平一起走回去，可是走着走着，便有些精力不济，东倒西歪的，几乎走在路上就要睡着了。 “小心。”叶远平见到她迷迷糊糊的走路，差点歪倒在一旁的斜坡下了，连忙伸手抓住了她。 方思勤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 见到她这样，叶远平是又好笑又好气，只蹲下身子，不容置喙的说道：“上来。” 见到他这样，方思勤也不好拒绝他的，便爬上了他的背。 她本来就很困了，趴在他背上，很快就睡着了。 人如果太困，睡觉姿势又不标准，可是很容易流口水的，方思勤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嘴角有些湿漉漉的，抬手一擦嘴角，略有些腥臭的口水，她自己都有些嫌弃。 “天哪！” 再看看叶远平的肩膀，她都没脸见人了，太丢人了，她真的流口水了！ 她之前睡觉都不流口水的，怎么回事啊。 她掏出帕子想偷偷给叶远平擦擦，然而，背上湿黏的感觉，叶远平又岂能不知。 “继续睡吧，离到县城还有三公里左右。”叶远平说了声。 “可是……我弄脏了你衣裳。”方思勤还是决心坦白。 “没事。”果然，叶远平并不在意。 方思勤便松了一口气，自我安慰着，反正她还是个大孩子呢，睡觉流口水又咋了，谁小时候没做过几件丢脸的事。 她趴在叶远平的背上，自然看不到叶远平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不过有了这次之后，方思勤再也不敢睡着了，就怕睡着之后再丢人，反正只有三里路了，等会到了县城，她就可以直接租个马车回去，到时候她可以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 因为怕睡着，她每隔一会儿，就偷偷的掐自己一下，这样才保持了不睡的状态。 在这样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叶大哥，你听到了吗？”方思勤被这哭声一惊，一个激灵，连忙问到叶远平。 “听到了。”叶远平是习武之人，听力不比方思勤差，“你别担心，只是婴儿的哭声，并非鬼祟之物。” 毕竟这幽深的山道上，两旁树林茂密，突然听到婴儿的哭声，还真的是有些吓人。 “怎么会突然有哭声呢？”方思勤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哭声好像是从那边树林里传来的。” 婴儿的哭声越发尖利了，方思勤被这断断续续的哭声搅扰的有些心烦，不由得想起这时下的各种古怪传说，不去看一下，心中总觉得不得劲。 “叶大哥，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她便同叶远平商量道。 有时候家中会有一些来串门的村妇，她们偶尔会聊起这些诡异的传说来，比如说某某妇人去山上捡柴，竟然在某座老坟上看到了一条红色的凳子，上面还坐了两个聊天的老人。 又比如说某某妇人独自在山上采野菜，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婴儿的哭声，吓得她落荒而逃。 因为老辈有交代，当你听到婴儿哭声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搭理，走得越远越好，因为这极可能是某种精怪变幻的，就是为了吸引你过去，想要夺取你的精气。 若是只有方思勤一个人，她或许也不敢去，但是有了叶远平，她胆子便大了许多，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什么精怪。 跟着叶远平小心的往那树林中看去，哭声越来越大了，方思勤没有看到什么精怪，倒是看到一个包在襁褓里的孩子，被人放在树下。 “这……”走近一看，这孩子脸上有不少的蚂蚁爬来爬去，脸上还起了不少坨，或许正是被蚂蚁咬的痛了，孩子这才大哭起来。 “这树林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方思勤百思不得其解，只一面抱起孩子，一面掏出帕子，帮她驱赶擦拭脸上的蚂蚁。 “有人吗？有人吗？”方思勤朝着树林大声的叫喊起来。 她心想，这或许是哪个带着孩子出来捡柴的妇人，嫌弃孩子太重，便解开襁褓将孩子放在地上，自己好干活。 毕竟，这时下许多妇人日子过得苦，生了孩子，也不得空闲，常常是要背上背着孩子，手中也不得空闲。 “这家的大人也太粗心了。”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回答她，方思勤嘟哝了一句，见到孩子依旧哭个不停，她猜想孩子身上肯定也爬了蚂蚁进去，便解开孩子的襁褓跟衣裳，将孩子脱了个光溜。 果不其然，孩子身上也有不少的蚂蚁在爬，孩子身上起了更多的坨，因为孩子的皮肤幼嫩，有些地方，甚至被咬出了小脓包。 方思勤仔仔细细的清理着她身上的蚂蚁，想了想，也顾不上脏了，又在孩子上身涂抹了一点口水，然后又大声叫了两声，见无人应答，她又让叶远平帮忙看着点，自己则是就近采了一点消炎的药草，用牙嚼碎了，涂在孩子身上。 第364章 女婴 虽然很脏，也不卫生，但她也顾不了这么多，这些药草总能让孩子舒服点。 之后，她仔细清理了孩子衣服上的蚂蚁，将衣裳重新给孩子穿上了。 “这家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孩子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啊！”方思勤有些抱怨的说了句。 从她发现孩子，到她给孩子做这一切，也过去了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孩子一直哭，声音都快哑了。 “叶大哥，该怎么办哪？”方思勤抱着孩子，有些左右为难。 她既想要抱着孩子，去找一找孩子的父母，又怕她走了之后，孩子的家人找过来，发现不见了孩子着急。 “别哭，别哭啊。”她低头哄着孩子，还顺手捡了两片叶子，在孩子面前晃呀晃的，逗孩子玩，转移孩子的注意力。 往日里，她哄她弟弟，那是一哄一个灵，可是对这孩子，她是束手无策，怎么哄都没有用。 “叶大哥，这孩子可能是饿了。”方思勤又说了一句，“离县城只有三里路了，叶大哥，不然拜托你去县城买点东西，我在这里抱着她等一会？” “若是孩子的爹娘来了，我就将孩子交给他们，顺着这条路去找你，若是没有，就辛苦叶大哥你了。” 以叶远平的脚力，三里路，他大步疾走的话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若是跑步，还能更快。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叶远平说道。 “那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将这孩子扔掉不管吧？”方思勤便说道。 若是她没看到这孩子，或者一开始她没有过来，那她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她既然已经抱起了这个孩子，那她就对她有一份责任。 毕竟，她给孩子敷了草药，若是她将孩子放在这里，那些湿哒哒的草药，肯定会吸引更多的蚂蚁过来的，到时候，她不是帮了这孩子，反而是害了她。 “叶大哥，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就是你走后，这孩子变成了精怪，我也有办法脱身。”方思勤一边拍打着孩子，一边说道。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快去快回。”叶远平听到方思勤这样说，也不再犹豫，只一闪身，上了小路，疾步走了。 等叶远平走后，整个树林除了女童的哭声，再无其他，幽冷的风吹来，方思勤感到一丝丝凉意。 “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离；行恶事，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她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话，想着她今天让叶远平打了乔夫人她们一顿，这会儿又帮助了这个女婴，他们算是行了一桩恶事、又行了一桩善事，善恶刚好抵平，无福无祸，无功无过。 “小乖乖，别哭了，很快就有吃的了。”方思勤抱着孩子，听到孩子这样一直哭，心中也难受的很，觉得时间特别的难熬。 她一边同孩子说话，一边抱着她走动，然后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走了多远的距离，叶远平又到哪里了。 在这样焦急的等待着，叶远平的身影总算是出现在她的视野中，除此之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挑担子的货郎。 “叶大哥，你怎么将人家货郎也带来了？”方思勤瞧见叶远平心中一喜，连忙站起身来。 这货郎瞧见了方思勤，见到她怀中的女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方才叶远平扔了二钱银子给他，让他跟他去城门走一趟的时候，他心中还直打鼓，生怕叶远平就是那等恶人，要将他骗到城外去，然后对他图谋不轨。 不过看在这钱的份上，他还是壮起了担子，心想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卖担担面的小摊贩，他对自己有什么图谋的？难不成还真的图谋自己的锅炉小摊？ “我怕东西端过来都凉了，索性便叫了这个货郎过来，这样，你也可以喝口热汤。”叶远平便说道。 “给我们做几碗面。”叶远平同方思勤说完，又看向这小摊贩。 “好的。”小摊贩连忙放下自己的担子。 他担子一头挑着锅炉，一头是一个挑箱，挑箱有好几层，里面分明别类放着煤炭、碗筷、面条、还有一些调料等等东西。 他平常走街串巷的卖面条，担子一放，就是一个小摊，不过来这树林里摆摊，他还是头一次。 他看方思勤抱着孩子，不像个坏人，便一边打开锅盖做面条，一边好奇的问了起来，“小姑娘，你怎么会抱着个孩子在这树林里？” “还不是因为这孩子的粗心父母，将孩子放在树下，自己倒是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跟我大哥赶路途经此地，听到孩子哭声，便过来查看，见孩子饿得可怜，我便叫我大哥去城里给她买点吃的。”方思勤便解释道。 “抱着孩子直接去城里，岂不是更方便？”货郎很是不解。 “那我怕我一走，万一孩子的父母又找来了，那人家找不到孩子，肯定会着急的。”方思勤便答道。 货郎很快就做好了一碗面条，他将面条放在挑箱上，随口说道：“我看这孩子八成是个女娃。” “是女娃啊，怎么了？” “这孩子，怕是人家不要的。”货郎说道。 方思勤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有些人家会不要女娃，可是这里离县城不过只有三里路，他们若是真不想要这女娃，只要多走三里路，将这女娃放到城中热闹之处，指不定就会有人收养这孩子，再不济，就放到城门口，实在不行，就放到路边，也比放到这树林来的好啊！” “没有父母想要自己的孩子死吧，所以，我想，肯定是孩子父母去干活去了。” 方思勤看到孩子被蚂蚁咬成那样，其实心中不是没有怀疑，重男轻女、抛弃女婴，别说是这时下了，这在后世也不算罕见，她上辈子，便是被人抛弃的弃儿。 只是她有些不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也就罢了，但至少也要选个好点的地方，这里杳无人烟，扔在这里，那不就是谋杀吗？ 第365章 回家 “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货郎叹息一声，说道：“我见过很多狠心的人家，生下女娃后，就是将女娃带到山上去扔掉的，还有人家将女婴淹死在池塘的，反正这事不算罕见。” “我再等等吧。”方思勤说着，走到挑箱旁，拿了筷子，挑了两根面条给这女婴吃。 “你看这孩子，身上又没有写她的生辰八字，看起来也有五六个月大了，如果真是那种狠心的人家要将她扔了，肯定是生下了就扔了，何必等这么久。” 方思勤看似是在跟货郎说这些，实际上，也是在跟自己说。 “那指不定是家中媳妇舍不得，家中婆婆趁着儿媳妇不在家，偷偷扔了。”见多了事情的货郎当即说道。 方思勤无法辩驳他，便默不作声了。 她喂了这孩子吃面条，孩子或许是饿了，吧唧吧唧吃了起来，也不哭了，方思勤又找货郎要了汤勺，舀了汤喂这女娃。 “小姑娘，你可真是菩萨心肠。”货郎瞧见方思勤举动，不由得赞赏了一句。 方思勤抬眼冲他一笑，“菩萨心肠，你可以不收我钱吗？” 货郎听到方思勤这般一说，“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我逗你呢，你能跟着我大哥来这里也不容易，多少钱我给你。”方思勤一边喂这女婴，一边说道。 “你大哥已经给了钱了。”货郎便答道。 方思勤喂女婴吃了面条，女婴吃饱后，便也沉沉睡去了。 叶远平帮她接过孩子，示意方思勤也吃点东西。 今天一上午发生了很多事，方思勤是真的饿了，便也拿起面条吃了起来。 等他们吃完面条，货郎收好东西要走了，临走时，又提醒了他们一句，“你们还不走啊？” “我在这里再等等。”方思勤便说道。 “那行，那你们等吧。”见方思勤固执，货郎也不再搭理她了，只挑着担子走了。 等他走后，方思勤看了叶远平一眼，又抱着孩子在树下蹲了下来。 方才叶远平不在，她怕有野兽豺狼，也不敢睡，这会儿叶远平在她身旁，她靠着树，很快就睡着了。 靠着树，她半梦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不安稳的模样。 比起她来，她怀里的女婴倒是睡得很香。 也不知道过了的多久，方思勤听到外面传来了声音，“囡囡，我的囡囡。” 方思勤眼睛一亮，“是孩子的娘亲找过来了。” 她就知道，人性没有那么恶。 叶远平也细听了一下，然后看向方思勤，“哪里有人？” 方思勤也细听了一下，那声音好像又没有了。 刚刚听到有妇人叫孩子的声音，不过是她刚醒来，残梦未消，幻觉罢了。 从上午等到了黄昏，若是再不离开，他们怕是都进不了城了，方思勤该做出决定来。 “叶大哥？”方思勤转头看向叶远平，“你觉得这个女婴是被人抛弃了吗？” 叶远平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对于这个世界的残酷，他比方思勤要理解的更深刻一些。 那货郎也是，他是这土生土长的人，所以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只有方思勤，她低估了人性的恶，她还是不能理解。 只要多走三里路就可能让这女婴活命，为什么他们也不愿意？ 若是今天，不是她跟叶远平恰巧经过这里，这女童指定就没命了，即使她救了这孩子，这会儿，这女婴也因为被蚂蚁咬伤感染，发起了高烧。 “走吧。”方思勤最后做了决定，先带着这孩子去城里就医。 他们运气不错，来到城门处，守城的老兵正准备关门，若是再晚一步，他们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来到城里，带着女婴去了医馆，大夫给女婴扎了针，也说方思勤送来的及时，若是再让女婴烧一会儿，这孩子就是治好了，可能也会被烧成傻子。 带女婴看了病，方思勤又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今夜城门已关，想要回去是不成了。 方思勤心急如焚，就怕姚氏等人在家会担心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来了，早早的就在城门处等待着，一开城门，她便迫不及待的出去了。 这时下的百姓们都很勤快，一大早，就有赶着骡马的车夫在门口等着了，方思勤找了一辆车，付了车钱，给车夫说了地址，又让车夫将马赶快点，总算是在上午，回到家中。 老远，方思勤就看见了张丫丫，她在村口等着她呢，见到有骡车进村，她眼睛一亮，“方姐姐~” 方思勤看到了她，便让车夫停了车，让她上来，让车夫载着她一起去家中。 “方姐姐，婶娘可担心你了，你昨天去哪了？”上车后，张丫丫担心的问道。 “没去哪，就是有些困，便找了个地方客栈睡了一会儿，结果睡过头了，要回家时，城门已关，我便只能在城里过夜了。”方思勤解释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方叔也这样怀疑呢。”张丫丫说着，又有些好奇方思勤怀里的婴孩，“方姐姐，你怀里怎么还抱着一个孩子？” “路上捡来的。”方思勤答道。 没聊两句，便到家了，家里的大黄小黄听到外面的响动，狂吠着跑出来，见到她从马车上下来，又边叫，边上蹿下跳的摇尾巴，那热情劲，真是跟两条疯狗一样。 “叶大哥，去我家吃了饭再回去吧，我爹娘肯定有话问你。”方思勤踢开往她身上扑的狗，转头同叶远平说道。 “好。”叶远平点头，毕竟是一夜未归，他是要出面解释两句，省得他们误会。 两人往家中走，两条大黄狗早就疯跑着去屋里通风报信了。 姚氏从屋里出来，瞧见方思勤，是又喜又气，昨天方思勤一直没回来，姚氏一直提心吊胆的，可是将方有诚好一通埋怨。 眼下见到方思勤回来了，她这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张丫丫早就跑过去，将事情的缘由跟她一番解释，方思勤也走过去，同她道歉，“娘，对不起，惹您担心了。” 第366章 孩子太多，愁 “你这孩子，平常一向是乖巧，昨夜一宿未归，娘就怕你出什么事。” 姚氏伸手想要去抱方思勤，却是看到了她怀中的孩子，“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路上捡来的。”方思勤答道。 “先让孩子进屋，有事慢慢说。”方有诚便说道。 一家人进了屋，张丫丫跑过去给众人倒了茶，大家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来，方思勤将她先前的说辞同姚氏等人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这孩子的来历原原本本的说道。 听完方思勤的话，姚氏叹了一口气，“这有些人家，真是好狠的心肠，虎毒不食子，这是他们家的亲骨肉啊，怎么忍心将孩子放在树下喂蚂蚁。” “是啊，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方有诚也看了孩子脸上被蚂蚁咬出来的坨，这会儿，有些已经发脓了，看着很是可怜。 “多亏了我家勤勤好心肠。”姚氏夸了方思勤一句，正欲说话，方思勤抱着的孩子醒了过来，许是饿了，许是见到屋子里这么多的人，她张嘴大哭了起来。 姚氏便接过方思勤怀中的孩子，一边拍打着她的背哄她，一边去到里屋去给孩子喂奶。 岂料，她刚刚将这个孩子抱到里屋，被她这哭声惊扰，睡在坑上的老四也醒了，方思勤连忙抱起老四哄，没多时，剩余的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 方思勤将手中的孩子递给方有诚，又抱起另外的孩子哄了起来，就连叶远平手中，也被她塞了一个孩子。 这些孩子醒了就是哭，哭了就是饿，方思勤才刚将孩子抱起，手中的孩子用一泡尿回应了她。 当然，其他两个孩子也不甘示弱，于是方有诚跟叶远平两人一身也湿了。 懂事的张丫丫跑到外面去端热水，拿了帕子，主动过来帮他们擦了屁屁，换了新尿布，又将脏的尿布端出去洗了。 “丫丫，我们没有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等她再进来，方思勤便夸了她一句。 听到方思勤的夸赞，张丫丫的脸都红了起来，“我也没做什么。” 她不怕做事，方思勤的认可在她看来，就比什么都强。 以前她爹娘死后，她大哥曾带着她在婶婶家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她天天干活，可婶婶还是对她非打即骂，后来，有一次婶婶拿竹条教训她的时候，被大哥看见了，大哥跟婶婶大吵了起来，并带着她离开婶婶家，从此两兄妹相依为命。 他们两个小孩也做不了什么活，赚不了钱，那一年，他们过得很苦，可是她也觉得甜，跟大哥在一起，至少没人那样骂她了。 刚来到方思勤家中的时候，她还有些忐忑，可是在她家住了那么久，他们从来没人骂过她，每每方思勤总说家中离不开她，这更是让她对这个家有了一种归属感，这让她觉得自己被需要。 她喜欢这个家的氛围，她舍不得离开这里，她就怕哪天方思勤说家中不需要人了，让他们走，所以她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越是觉得自己被需要，她便越有安全感。 “你帮我抱着他们，我去给他们煮羊奶。”孩子大了，幸好家中如今有了两只母羊产奶，再加上姚氏，也够孩子吃的了。 只是一边煮羊奶，一边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哭声，方思勤也有些烦忧。 家中本来就有三个奶娃娃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这可该怎么过啊！ 煮着羊奶，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要你多管闲事，你当初没听到那哭声离开不就行了嘛，本来伺候三个奶娃娃就很累了，再多一个……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方思勤有些不太敢想了。 等她煮好羊奶进去，两个孩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还有一个孩子，姚氏抱进去喂奶了，她新抱进来的女婴倒是吃饱了，也不哭了，在炕上挥舞着小手，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叶大哥、爹，你们去换件衣裳吧，我来喂孩子。”方思勤便同方有诚两人说道。 “方姐姐，我来吧，你也去换套衣裳。”张丫丫便说道。 “没事，你过来帮我一起喂这两个家伙，喂完我再去换。”她听着他们的哭声，心中着急啊，就怕他们将嗓子哭坏。 用勺子艰难的喂着孩子，无奈这些孩子不配合呀，不喜欢她手中的木勺勺，方思勤使用浑身解数，也才喂了一半，幸好姚氏喂完孩子出来了，接过碗，接着喂，并让方思勤去换套衣裳。 换了衣裳，就得洗衣裳，有了这些孩子，她每天衣裳都要多换一套，即使努力的给他们把s把尿，他们还是会给你来一次突然袭击。 这时下又没有洗衣机，在姚氏生了孩子之中，方思勤每天都忙个不停，即使她将生活水准提高了一大截，她每天也吃得不少，但她身材还是干巴巴的，这就是累的。 心力交瘁。 孩子是真的不好照顾，光是喂奶便得费上许久时间，每天光是照顾他们三娃，她就要多上许多的活。 光一家人每天的衣裳，她就要多洗几次，以前家里的衣裳是姚氏洗，张耀宗两兄妹的衣裳是他们自己洗，自打姚氏月份大后，家里的衣裳都是方思勤洗，每天洗衣裳就要费不少时间，这还得多亏了张丫丫帮忙，她虽然年纪小，但懂事勤快，平常家务活没少帮着做。 方思勤换完衣裳，去井边洗衣裳，听着屋子里面传来的声音，免不了又叹了一口气。 生娃容易带娃难，这些娃娃们，啥时候才能够长大啊。 她喜欢的是一群围在她身边叫姐姐，像张丫丫这样，可以帮她端茶倒水的小乖乖，或者是软软糯糯的小可爱，可不是这种，时不时就给她来个音量爆炸的孩子啊。 洗完衣裳，孩子们的哭声总算是停止了，方思勤却是没有歇着，姚氏要照看孩子，她还要做中饭。 幸好对于一天的饭食，家里人不挑剔，做的好也吃，不好吃也罢，反正他们都只有捧场的份。 第367章 孩子太多，愁(二） 方思勤今天实在是太累了，一回家便被这群孩子轰炸了一番，眼下她也懒得太麻烦了，就做饭的时候用咸菜蒸了一大碗肉，然后用小锅做了一个简单的汤，炒了个青菜。 叶远平换完衣裳也过来了，方思勤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叶大哥，真是招待不周了，我今天太累了，下次有空闲了，再好好招待你。” “没事。”叶远平笑了笑，“两菜一汤已经很好了，比我一个人在家好。” “叶大哥，那你以后若是懒得做饭，就来我家做饭。”方思勤便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叶远平认真的说道。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方老汉躬着腰走了进来，看到了桌子上的饭菜，他摇摇头，“有诚，你媳妇还要喂奶，你怎么也不弄点鱼汤给她吃？三个娃娃，她那奶水能够？！” “爹，您怎么来了？吃饭了没？”这方老汉真是搞得突然袭击，也没敲门，也没出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我吃过了。”方老汉闷头答了一句，又不赞同的看向方有诚，“老二，你怎么就给你媳妇吃这些？吃这些能下奶吗？有诚，你别舍不得钱，有诚媳妇，这些咸菜你少吃一些，不下奶。” 姚氏被自己老公公说这样的话，当时脸有些发红。 方老汉却是好像打开了任督六脉一般，以前沉默寡言，现在则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话特别多。 嘚吧嘚吧将方有诚跟姚氏一顿说，又看向方思勤，“思勤，你虽然不是家里亲生的，但他们也是你弟弟，你是家中老大，以后出嫁了，还要靠你这三个弟弟撑腰，你要对他们好点。” 说的我好像对他们不好一样。 方思勤不爱听方老汉说话，便没搭理他。 他又将矛头指向张耀宗跟张丫丫，“你们两个听说是我二儿家请来的长工吧，你们两个娃娃，去别人家做长工，谁会要你们？在我二儿家，这还能跟主人家一块吃饭，还能吃上肉，你们要惜福，要好好干活，别偷懒耍滑。” 被他这么一说，张耀宗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他这个年纪的的男孩子，自尊心是最强的时候，他尤其是如此。张丫丫也有些木然委屈的模样，方思勤觉得这方老汉来，就是来破坏她家温馨的氛围的。 只忍不住起身道：“爷，我们家的事情不用您多说，耀宗跟丫丫不是我家长工，而是我朋友，他们愿意干活就干，不愿意歇着也成，不用您管。” “我是你爷，我还说不得你了？”方老汉当即瞪起了眼。 “爷，你要想管，就去管管您的大孙子，听说他前些天跟人打架，将别人牙齿都给打断了，人家闹着要赔偿呢，我们已经分家了，我家现在由我爹我娘说了算，我爹娘疼我，所以我家由我说了算。” “您若是想要来看我弟弟，没人拦着您，您就好好的看，别多说，别多问，行不行？” 方思勤一席话，直接将方老汉说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丫头口才了得，想到江神婆都折在她手中，他也不敢跟她多说，生怕她说出更多不好听的话来刺他，只得闭上了嘴，去看孩子去了。 他老眼昏花，也认不清孩子，只抱起方思勤抱回来的女童，亲昵的说起话来，又凑过去，用自己的脸却贴孩子，还想要亲她。 方思勤便道：“爷，您抱错了，这不是您的大孙子。” “这怎么就不是我大孙子了？”方老汉吹胡子瞪眼，然后再往炕上一看，这炕上怎么还有三个娃？ “这……这怎么多了一个娃出来？”方老汉有些惊了。 “您手里那个娃是天上掉下来的。”方思勤走过去，抱走了他怀中的女娃，拍打了两下，又将她放到了炕上。 方老汉知道方思勤不待见自己，也不问她，只看向方有诚，“老二，这是怎么回事？” 方有诚本想要说实话，但姚氏看了他一眼，他便也说道：“爹，勤勤不说了嘛，天上掉下来的。” “你们还真的当我老糊涂了？天上还会掉孩子？” “爷，您别管天上掉不掉孩子，您赶紧看完您孙子，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你还要赶我走？分家了，我就来你们家也来不得了？” 听到方老汉的话，方思勤强烈怀疑他是不是得到了方老太的真传了，这一个沉默的老头，怎么就变成这般话多的模样了呢？ “我当然不会赶您走，您要留就留下来吧，正好，孙子不是光看就会长大的。”方思勤说了句，继续吃饭。 方老汉先是不知道她的意思，他以为方思勤要赶他走，所以他便偏偏要留着，还抱得很开心。 直到孩子醒来，先是尿了他一身，他倒是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方思勤便道：“爷，您老还没给您孙子换过尿布来，来。” 她让张丫丫拿了尿布过来，将尿布递给方老汉，让方老汉帮着换，方老汉哪里会做这些，塞得乱七八糟的。 姚氏想要去帮忙，方思勤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既然方老汉这么喜欢带孩子，她今天倒真要他伺候这些孩子一回。 一个孩子方老汉还能够忙活的过来，但是接下来，第二个孩子也哭了，第三个也哭了，方老汉开始手忙脚乱，方思勤怕姚氏看着心疼，直接让她去里屋了，然后她便在屋里看着方老汉忙乱。 “你这孩子，怎么干看着，过来帮忙啊。”方老汉抬头冲他说道。 “爷，我平常都是这样照顾孩子的，您是孩子爷爷，今天您来照顾他们一回呗。”方思勤说着，又给他递东西。 “喏，这个是羊奶，喂孩子的，您小心点，别撒了。” 孩子乖巧的时候，谁都喜欢，孩子哭的时候，喜欢的人就没多少了，方老汉年纪大了，他喜欢的儿孙绕膝的场景，而不是这群小冤家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啊。 第368章 孩子太多，愁(三） 这些孩子的哭声，吵的他脑袋疼，他喂奶也喂不好，时不时就呛到了孩子，孩子哭得更厉害，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只放下碗，看向方思勤，“思勤，爷爷还有事，先回去，这里你来，你来。” 方思勤白了他一眼，接过碗，示意他起身。 方老汉有些悻悻的站起身来，见她没搭理他，只起身走了。 回去后，他叹息连连，“老二一家，变了啊。” “哟，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方老太在一旁问道。 方老汉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方老太一说，方老太冷笑连连，“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老二家那个闺女，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有她在，你休想跟那几个孩子亲近。” “那个贼女子，口才多好啊，如今老二两口子不知道多么的听她的话，你就是再努力，又能怎么样？人家怕是早就跟你父子离心了。” “唉……”方老汉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就该听你的，不收那个贼女子。” “现在才说这些，晚了，我看你啊，还是将心思多放到宝轩身上吧，老三一家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看如今老三媳妇对我们多好啊，天天给我们做饭，其他几家，给了我们什么？” 方老汉点点头。 人惯常会去埋怨别人，而忘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方老汉也是这样，他没有反省他当初因为姚氏没有孩子，对他们一家的忽视，现在却怪他们对他不够热络，岂不是笑话。 等他们走后，方思勤跟姚氏等人哄好孩子，趁着孩子睡着的这点空闲，方思勤跟他们谈起正事来。 “爹，娘，如今我们跟沈如海闹翻了，以后可能不能再跟泰和楼做生意了。”方思勤同姚氏两人说道。 “不能就不能，勤勤你种出来的那些山菇那么好，不怕没人买。”姚氏笑着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又同姚氏说道：“娘，爹跟您说了吧，他后天就要去县衙报到了。” “他跟我说了。”姚氏点头，看了方有诚一眼，笑道：“你们两父女不必这样，这是一件好事，以后咱们在衙门里也算是有人了。” “有诚，等去了衙门，你就好好干，争取拿下一个正式的吏员身份来，以后好让儿子接你的班。”姚氏说道。 这时下在衙门里做事，就好像后世的公务员一样，在这乡下，那真是威风的不得了。 不过方有诚是个低调的人，除了自家人知道这事，他连方老汉跟方有仁都没说。 “我就是担心你们母女在家不方便，现在家中又多了一个奶娃娃，勤勤跟丫丫、耀宗也都是孩子，相当于家中就你一个大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方有诚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在他们这个小家里，他就是家中的顶梁柱，唯一的男人。 等他离开后，姚氏在家，相当于是一拖七。 一个大人，三个小孩、四个奶娃娃，想想就可怕。 幸好，方思勤跟张耀宗、张丫丫三人都是懂事勤快的小大人，能帮她不少忙，不然就姚氏一个女人，带七个孩子，想想都绝望。 “比起衙门的工作来，其实我更想要在家陪着你们，只是县令大人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另外咱家现在又得罪了泰和楼的掌柜，我想着我在衙门，有什么消息，也能先知一些。” “我都理解的，我支持你去衙门，家里我会照顾好的。”姚氏便说道。 “嗯。”方有诚点点头，还是有些舍不得孩子。 “娘，明日我还是得去舅舅家一趟，请他们帮忙，将那个大棚蔬菜给搭起来。”方思勤又说道，“虽然泰和楼他们不收，但咱们反季蔬菜可是好东西，不能因为他们就不种了。” “行。”姚氏点点头，方思勤便又道：“不然我去舅舅家的时候，将外公外婆请来吧，让外婆他们帮我们带带孩子也好，反正舅母他们的孩子都大了。” “这个嘛……”姚氏还是有些迟疑。 她倒不是怕累着姚老太，实在是怕姚老太那张嘴，她如今在家是女主人，然而，姚老太一来，她还得退居二线，听姚老太的话。 指不定她哪点没做好，姚老太就要嘚吧嘚吧将她一顿说，虽然是好心，但是谁都不喜欢被人说不是。 姚氏刚生下孩子的时候请她来住过一段时间，虽然相处还可以，但姚氏实在是从小就听多了姚老太的责骂，对她有些畏惧。 见到姚氏这样，方思勤便明白了，只道：“那这事以后再说，我明天就去请舅舅他们过来。” “行。”姚氏这下痛快的点了头。 方思勤是倾向于再请个人来帮忙的，不然她这一天太累了，这段时间，香囊的事情她都没怎么管，全交给红玉了，可是，她自己一天还是忙个不停，都没空歇息了。 不是照顾孩子，就是要做饭、做家务，还得时不时去看看那些草菇。 她不想让自己活得太累了，太累了的话，这满院子的好景色她都要错过了。 她也没空学习，没空教他们习字。 而且姚氏也很累，她以前晚上跟方有诚一起照顾三个孩子，就累得够呛，整个人都瘦了，以后她要一个人照顾四个孩子，估计真会累昏头。 方思勤便跟姚氏他们商量着，到时候还是在这十里八村，找个性格好的婆子来帮忙。 方有诚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怕姚氏忙活不过来，对这事也很上心，第二天方思勤去找姚大舅、姚三舅，他便四处托人去找个性格好的婆子来。 帮别人照顾孩子，包吃包住还有工钱，这在乡下是桩好事情，问题是，方思勤家有四个娃，这就没多少人愿意来了。 方有诚问了好多人，直到他要去县城了，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 方思勤倒是脑瓜子灵活，一个找不到，那同时找两个不就行了吗？虽然照顾两个孩子也很累，但是当她将条件通过红玉娘的口说出去了，不用她主动去找，很快便有人找上了门。 第369章 保姆 这两个妇人都是家境贫寒的人，其中一个是隔壁村的寡妇，她丈夫三年前意外去世，因为她只生了一个女娃，所以她家田地都被家中叔伯他们刮分了，在娘家人的干预下，她才保住了她们母女俩现在住的房子。 她在房子周围开垦了菜地，种了一些芋头，平常上山采点野菜，养鸡卖些鸡蛋，到了农忙的时候，帮别人出去收割，赚点辛苦钱，日子过得极苦。 听说方思勤家在找带孩子的妇人，她生怕来晚了，收拾了一下自己，赶紧就过来了。 方思勤见她看着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麻布衣，头发枯黄，低着头，不说话的时候，面容带着几分愁苦，抬头的时候，倒是勉强笑了下。 “这位大姐，你多大了？”这次面试的面试官是姚氏，方思勤跟红玉娘也在一旁作陪。 毕竟，这两个人也算是红玉娘领过来的，她当然要在一旁作陪了。 “我二十五岁。”妇人似乎是有些紧张，手绞着衣角，低低的答了句。 “你才二十五岁？”姚氏有些吃惊。 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可是这妇人看着比她要苍老的多。 “她是二十五岁，跟我一年的，她家闺女跟我儿子一样大。”红玉后娘便吧啦吧啦说开了，“她跟我是一个村的，姓何，名字叫花儿，我们都叫何花，人很勤快的。” “原来是这样。”姚氏点点头，又问她，“我家有四个孩子，想必燕子也跟你说了，到时候你要照顾两个孩子，你可以吗？而且，我主要是晚上照顾不过来，所以，你晚上得住在这里。” “回夫人的话，我可以的。”荷花连忙答道，“这些我都知道，燕子跟我说了。” “那你自己的孩子怎么办？”方思勤在一旁说了一句。 “孩子我送回娘家了，让我娘帮着看着。”荷花答道。 姚氏点点头，既然是红玉娘介绍来的，那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姚氏打算收下她先试试。 其实，她也可以叫她女儿来家中住的，就跟张丫丫一样，不过她不知道她们的秉性，所以并没有贸贸然的提这些。 “这位娘子呢？”另外一个看着是一个少妇，倒是挺年轻的，她穿着一身藕红色的衣裳，看着要比荷花好上不少。 “回夫人的话，我姓罗，叫罗叶儿，我夫家姓陈，我今年十八岁，孩子一岁了，我婆婆听说你们家招人，便叫我来试试。”少妇连忙说道。 “你既然刚生下孩子，那你舍得你自己孩子吗？”方思勤便问道。 “我……”少妇抬头看了姚氏一眼，显然是想到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一把擦掉泪，含泪笑道：“孩子我婆婆照看着呢，我生过孩子，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了，我能照顾好他们的，求夫人给我一个机会。” “你们别叫我夫人。”姚氏连忙摆摆手，“我跟你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村妇罢了，只不是我生的孩子太多了，晚上实在是照看不过来，我丈夫女儿心疼我，这才说给我找两个居家的妇人来，帮我照顾孩子。” “你们两个都是燕子介绍来的，看在燕子的面子上，我就先留下你们，先试用……”说罢，她看向方思勤，方思勤便开口道：“先试用一个月，做得好的话，就留下来。” “我们这包吃包住，工钱是一百文一个月，这个你们都清楚吧？”姚氏又问道。 “清楚清楚。”两个人连连点头。 姚氏便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回去跟家人说说，再商量一下，可以的话，今天晚上就过来吧。” 说着，炕上又有孩子哭了，姚氏也没空跟她们多说，连忙抱着孩子哄了起来。 红玉娘也抱起一个哄了起来，又同她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晚上再过来。” “谢谢燕子姐。”两人说完，往屋里一拜，然后就离开了。 出来门，两个妇人的脸上都露出笑来，毕竟这年头找份事做不容易，在这方家包吃包住的话，那她们的工钱就都能攒下来了，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今天定下来了，还有个试用期，也不能高兴得太早了，她们都想着要好好干活，争取通过这个试用期。 “原来婶婶名叫燕子啊。”方思勤这还是第一次知道红玉后娘的名字。 毕竟一般的妇人在嫁人之后，几乎就没了自己的名字，一般的人都是管她叫黎老八媳妇，小孩子则是管她叫红玉娘、红武娘，只有很相熟的闺中密友，才会叫她名字。 原本红玉娘跟姚氏是不怎么熟的，这不方思勤的香囊作坊的事，有一半是交给她负责的嘛，这一来二去联系便密切了一些。 再加上她自己也有意识的过来巴结姚氏，所以关系就更密切了一些。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巴结她们，才经常过来，但是方思勤也不排斥她，毕竟过来巴结的人，说话总会比较好听，说话好听的人，让人心情好，方思勤觉得她时常过来陪陪姚氏也是挺好的。 偶尔她过来了，也能帮忙哄哄孩子，做点活，而且因为她集结了一大帮的妇人缝香囊，所以她那里，总有听不完的八卦。 东家长、西家短的，让方思勤不出门，也能知道村中发生的大小事。 “是啊，婶婶的闺名是叫燕子，你以后叫我燕子婶也成。”红玉娘便说道。 “好的，燕子婶。”方思勤笑着应了一声，红玉娘便也半是叹息半是感叹的说道：“我们女人嫁了人，几乎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了，我这要不是交上你们这群好姐妹，都没人叫我名字了，我家那个糙汉子，也是管我叫婆娘，我差点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是啊。”姚氏由衷的点点头，她也是个没人叫她名字的人。 方有诚偶尔还会叫她名字，但一般也是叫她孩子娘，除非是偶尔说些私房闺话的时候，才会叫她名字。 现在方有诚去城里做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第370章 保姆（二） 这方有诚才刚刚出去了，她这就有些思念他了。 “你别担心方二哥，他能耐着呢，去县衙做事，这是谁都求不得的大好事。”红玉娘见姚氏这模样，知道姚氏是思念方有诚了，便安慰了一句。 虽然方思勤一家人没有对这件事大张旗鼓，但是红玉娘经常过来，她还是知道这事的，不过方思勤叮嘱了她，让她不要在外面多说。 “嗯，我就是担心他在县衙吃不好。”姚氏又说了一句。 “娘，衙门的伙食比我们这可好多了，人家顿顿都是白米饭的。”方思勤便说道。 “嗯。”姚氏点点头，但心中仍旧免不了担忧。 但很快，她便没有心情想这些，因为接二连三的孩子又开始哭闹了。 她得开始喂奶，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方思勤又叫张丫丫帮忙煮羊奶了。 这段时间，姚氏的伙食其实是很不错的，下奶的猪蹄、骨头汤没少喝，可是她奶水再足，也架不住这几头小猪啊。 手忙脚乱的将这群小冤家哄睡下，这一天也快结束了，红玉娘也起身回去了，红玉做完事后，出来帮忙做晚饭，这时候，那两个居家的保姆总算是提着东西姗姗来迟。 她们倒是眼中有活的人，瞧见红玉在做饭，荷花放下东西便过来帮忙，而年轻的少妇则是进屋子跟姚氏带了一声招呼，正好将孩子们换下的尿布拿去洗了。 吃完饭，趁着几个孩子都睡下了功夫，姚氏同她们说道：“你们晚上暂时就睡这张大炕上，方便照顾孩子，我也跟你们睡一块。” “是不是将孩子分开的好？不然这个孩子哭了，我怕也会将别的孩子闹醒。”罗叶儿提议道。 “这个……”姚氏倒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她之前都是将孩子们放在一起的。 “那行吧，那晚上将另外两个孩子抱到我屋里去，你们谁睡我屋？”姚氏便问道。 两人都没有搭话，方思勤便说道：“娘，这半个月，您就跟罗叶儿睡自己屋吧，等到下半个月，您再换一下。” “这样也行。”姚氏点点头。 这样晚上将几个孩子分开来，将两人的活计也分开来，省得晚上孩子一哭，都醒来，这样请几个妇人来照顾孩子，大家也同样是睡不好。 方思勤是睡在西屋，离孩子他们有点距离，不过一开始她也容易被孩子哭吵醒，但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不管孩子哭不哭，反正她是睡得很好。 张耀宗跟张丫丫两兄妹也差不多，方思勤收拾了一间厢房给张耀宗住，至于张丫丫则是跟她一起睡，张丫丫睡觉挺乖的，两人一起睡挺好，互相有个照应，有时候可以一起去茅房什么的。 家中多了两个专门照顾孩子的妇人，方思勤的工作便轻松了，张丫丫也轻松了，以前她可是姚氏的小助手，现在三个大人照顾四个孩子，人手是足够了的。 这罗叶儿跟荷花两人目前看起来表现还是挺不错的，不但照顾孩子挺好，平常孩子睡了，她们也会主动帮忙做家务，方思勤做饭的时候，她们也抢着过来帮忙。 方思勤便将挤羊奶、煮羊奶的事情教给了她们，这样又省了她不少事，让她可以从繁重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专心思量着自己赚钱的事。 田地里的大棚已经开始搭建了，有了去年的底子，今年搭建的很快，但她还是要时不时的去盯着。 香囊小作坊这边，虽然有红玉看着，但她偶尔也要看看香囊如何，看看账本什么的，最重要是，她新学会了做蒸蛋糕，自然是要做出去卖的。 就她这几天忙活着带孩子的事情，家中的鸡蛋便已经积攒了不少了，得赶紧消耗掉，不然鸡蛋太多，用不完，容易坏。 除了鸡蛋之外，还有鸭蛋，方思勤买了许多坛子，都编上了号，她隔一天便腌上一坛子的咸鸭蛋，再隔一天掩上松花蛋。 每天捡鸡蛋、鸭蛋，便是张丫丫的活计了，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这让人有一种收获感。 家中的鸡蛋是吃不完的，两个居家的保姆方思勤也没亏待她们，每天至少也有一个鸡蛋，张丫丫跟红玉自然也是有的。 毕竟，现在方有诚不在家了，天天去集市上买肉也不现实，就只能吃鸡蛋补补了。 幸好，家中有鱼塘，想吃鱼了，就去鱼池里面捞一条上来，这个倒是不怕没得吃。 家中的母鸡、母鸭都下蛋，舍不得拿来吃，倒是骟鸡，时不时要杀一个。 趁着家中多了两个人，忙活得过来了，方思勤又买了一窝秋小鸡，好好养育，等到了明年春天，这波小鸡也能出栏了。 等这些小鸡开始下蛋了，她便舍得吃那些母鸡了。 生命就是一个轮回。 忙活完这些事情，方思勤便开始做蒸蛋糕去集市上卖，她对自己做的蒸蛋糕要求不高，只要每趟能够将这两位保姆的工钱赚回来就成。 第一次去卖的时候，生意不是特别好，等到集市散了，才卖完，方思勤也不沮丧，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去卖，而且她卖的价格还不便宜，二十文钱一斤，两文钱一个，所以买的人不多。 更重要的是，镇上百姓的购买力毕竟是有限，不是逢年过节，谁舍得买这么贵的蛋糕吃。 不过尽管是这样，第一次摆摊卖蒸蛋糕，她还是卖了三百文钱，减去本钱后，也达到了她的目标，将两位保姆的钱给赚了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便是去各个镇上卖糕点，顺便还会卖点山菇，生意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是这个不是特别好，也是相对于她自己的预期而言，实际上，她挑出去蛋糕，每次都卖了个精光。 卖了一段时间后，方思勤觉得这样她太累了，家里是时候该添辆车了，对，就是马车。 车倒是不算什么，但是这时下马匹可是不便宜，方思勤找宋小山问了，一般的马也得要二十两银子，经过这大半年来，方思勤手中的银钱倒是攒够了，但问题是，她家没人会赶车。 第371章 买马 专门请个车夫，那自然是不划算的，而且车夫一般是男人，不是方思勤老封建，实在是如今家中都是一些妇孺，找个男人在家，不安全，也容易被人说闲话。 不过，方思勤倒是想到了叶远平来，或许他会骑马、赶马车。 这样想着，方思勤便打算去找叶远平问问。 黄昏时分，她估摸着叶远平应该也快回家了，便提着糕点，去找他了，正出门，却看到叶远平迎面往她家而来，她面上一喜，“叶大哥，你去哪儿？” “去你家。”叶远平见到她，也是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山鸡，“这只山鸡我不小心射死了，正好拿过来，给你们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方思勤收下山鸡，跟他一起并肩往自己家走去，“我刚刚正想要去找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叶远平转头问道。 “我想问问你会不会骑马。”方思勤便答道。 “骑马？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叶远平有些不解。 方思勤便将缘由同他说了，“我就是想要买辆马车，但是我自己又不会骑马，所以我想问问叶大哥你，你若是会的话，到时候你就可以教我了。” “原来是这样。”叶远平点点头，“我会一点。” “那赶车你肯定也会了？”方思勤又问。 “赶车我倒是不太会，不过应该也跟骑马差不多吧。”叶远平便答道。 “那行，那明日，你就跟我去买马吧。”方思勤当即说道。 “明日？”叶远平觉得方思勤可真是雷厉风行。 “是啊。”方思勤同叶远平说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蒸蛋糕卖，每次都背着十几斤的蒸蛋糕去各个集镇，我觉得有些累，买匹马的话就方便多了。” 就算是她一时之间学不会赶车，只要学会骑马了，她背着东西坐在马上也要轻松许多。 而且，一想到骑马，她这心中便是美滋滋的。 骑在马上，英姿飒爽，谁不期待呢。 “这马可不便宜，你钱够了吗？”叶远平便问道。 “够了的。”方思勤便说道：“我跟小山哥说了，到时候就去他家买马，他们家去年的有母马生了两匹小马驹，可以卖一匹给我。” “可以。”叶远平点点头，“那我明日就跟你一同去。” “明早上小山哥会过来接我，到时候你早点过来，来我家吃早饭。”方思勤便说道。 “行。”叶远平点头。 一路说完这事，两人已经到了方思勤家中了，叶远平站在门口，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进来了，方思勤见到他这样，一愣，“叶大哥，你怎么不进来？” “现在方叔不在家，我就不进来了，省得别人说闲话。”叶远平便说道。 “哎呀，这有什么的，那以前我们还不是去过你家吗？”方思勤便说道。 叶远平心道，就是他听到之前有人传他跟姚氏的流言，所以他不想进去的。 “罢了，你不愿意进来就不进来吧，那咱们就在院子里走会儿，正好，我可以将我新种的花同你介绍一番。”方思勤脸上又露出笑来。 “好。”叶远平点头，看着很平淡的模样，但是方思勤却没有在乎他的态度，依旧是领着到院墙边，指着自己种的花花草草，兴致勃勃的同他介绍。 “这株月季，是小山哥送我的，还有这个秋菊，是我在镇上买的，你看它开的花好不好看？”方思勤便问道。 小时候她见识少，只见过野菊，觉得它普普通通，不怎么好看，后来见识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秋菊，凌霜傲雪，才体会到它们的美。 粉的、白的、黄的菊花，花朵层层叠叠，是真的很漂亮。 所以，平常只从山上挖各种野花的她，才舍得花巨款买了这几盆花，种在了院子里。 “是很漂亮。”叶远平点点头。 “待到秋来九月八，它花开尽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方思勤不自觉地吟诵起这首诗来，她真的是太喜欢这首诗跟这些花了。 “你从哪里看来的这首诗？”叶远平问了一句。 “忘了。”方思勤摇头，“你知道我经常去一些书屋白嫖的嘛。” “下次别用这个词。”叶远平便说道，“看书的事情怎么能够算白嫖。” “对，你说的对。”方思勤也笑了起来。 叶远平知道她说的是，她经常去各个书屋里面看书，却不买，这被她笑称为白嫖，但是在这时下，这个词还不像后世那般，变成一种戏谑之言，所以叶远平让她少说。 但他自己其实也觉得，她这样说这个词的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带他在院子里面巡视了一圈，方思勤又同叶远平说道：“叶大哥，你看你要不要养一些小动物？不然你去山上打猎太累了，有时候万一没打到猎物呢？自己养就不一样了，旱涝保收。” 叶远平笑了一下，说道：“我自己养，费事费力，我去山上打猎，不花自己一文钱，有种白嫖的快乐，所以，我不养。” “好吧。”听到叶远平这样说，方思勤也笑了一下。 她知道她偶尔会说两个新式的词汇，叶远平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也记住了，并且特地说这两个词来逗她开心。 “方姐姐，叶大哥，吃饭了。”这时候，张丫丫过来叫两人了。 方思勤便看向叶远平，“叶大哥，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若是不想进屋，就在门口等着，我用碗端给你。” “行。”叶远平还真的打定了主意不进屋，方思勤没办法，便端了碗筷出来，同他一起吃饭。 见到她端着碗出来，张丫丫跟红玉两人也跟着端着碗出来吃饭了。 张耀宗见到这两人都出去，也默不作声的端起碗，走到一旁。 “这些孩子，现在都喜欢出去吃饭了。”姚氏瞧见他们这样，摇摇头，同罗叶儿、何花两人说道：“她们都出去了，咱们自己吃。” 于是，一群人，在院子里面，一边吃饭，一边聊聊天，觉得好像真比坐在屋里吃饭来的自在有趣。 第372章 买马（二） 晨光微曦，初秋的早晨，雾蒙蒙的，整个村庄都被笼罩在淡淡的晨雾中，淡红色的日光从东方朦胧的晨雾中射照出来，照着远处幽绿的山野，照着近处低矮的土屋，有种金色梦幻的美感。 大坪村早已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有村民们赶着牛走在路边，时不时的“哞~哞~”叫上两声，有村民一大早便出来挑水，扁担担在肩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村中的鸡鸣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两三声犬吠。 方思勤今天的任务便是去宋小山的家中挑选一匹母马过来。 这就跟她上辈子要提车一样，还挺激动的。 一大早，她便忙碌开来了，她得给全家人做上早饭，另外还得去挤几个孩子要吃的羊奶。 姚氏跟两个保姆已经照顾了孩子一宿，趁着孩子这会儿还没醒，方思勤不想去打扰她们，只独自带着张丫丫做着家务活。 “方姐姐，马是什么样子的？”她跟在方思勤的身旁问东问西。 “就跟你之前见得骡子差不多。”方思勤便答道。 “哦。”张丫丫点头，又问道：“那跟骡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有点不一样。”方思勤见到她这个好奇的劲，便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了，我等会带你一起去好吧？” “带我一起去？”张丫丫闻言，脸上便溢出了笑容，虽然心中很想去，但她还是问道：“我去的话吗，那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没事的，不会打扰我们，反正到时候买了马回来，它也会是我们家的一员，提前带你去看看也好。”方思勤便说道。 “嗯嗯。”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张丫丫便没再说什么了，只止不住的点头。 接下来，她更是抢着干活，烧水、熬粥，还有蒸馒头，她虽然年纪小，但心灵手巧，跟着方思勤这么久了，这些她都学到手了，样样都能来。 这时下蒸馒头用得是老面，就是每天都要留一点面头出来，留着下次再用。 原先方思勤没有老面，家中早饭一般都是吃面条或者粥，如今家中人多了，她不想凑合了，便去镇上找人买了一团老面，这样每天早上也能吃个馒头，有时候她也会让送给叶远平两个，给他带到山上去做干粮。 等方思勤两人做好了早饭，屋子里面才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方思勤两人走进去接替了两个保姆的工作，给孩子喂羊奶，两个保姆也得到空闲，去洗漱一番，然后大家一起吃早饭。 刚吃完早饭，叶远平便也过来了，他固执的不进门，只站在门口，方思勤见到他这样，眼睛一转，抱着自己的弟弟走了出去，“叶大哥，你进来吧。” 不待他说话，她又道：“我们家现在有男人了，三个小男子汉呢。” “是不是，你瞧他们哭得多响亮，长大了一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方思勤拉着小孩子的手，去拍叶远平，“叶大哥，你说是不是？” 叶远平伸手将她怀中的孩子抱过来，他伸手想要往上抛，可将方思勤给吓住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能抛的。” “我没抛，我只是想抱着他们举高高。”叶远平一本正经的说道。 “行，那你快进来吧，我们家的小男子汉们都欢迎你。”方思勤笑着说道。 叶远平便走了进来了，一旁的张耀宗倒是纳闷了，难道自己不是男人？用得着抱着孩子出去？ 方思勤没理会他怎么想，她给叶远平盛了粥，“吃吧。” 叶远平也没跟她客气，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方思勤早就吃过了，便抱着孩子在一旁看他吃，除了她之外，张丫丫也直直的盯着叶远平看。 叶远平面对这几双眼睛，倒还是很坦然，只用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吃着。 “你看他干嘛？”张耀宗拉了一下自己的妹妹。 “叶大哥今天要带我们去挑马，我在这等他吃完呢。”张丫丫答道。 她很是迫不及待。 “他吃完没用，得等宋小山过来。”方思勤便说道。 听到这话，张丫丫也是一愣，她继续盯着叶远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移开目光，再摸着大黄小黄的脑袋，好像逗它们玩似的，然后站起身自然的走出屋子，等出了门，她一溜烟就跑到院子门口去了。 见到她的举动，方思勤有些好笑，“这孩子，想去院门口等着，还不好意思呢。” “来了，宋小山来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远远看到宋小山赶着马车往这边来，又兴奋的跑进了屋子，然而进屋，看到叶远平还在喝粥，她不禁是有些着急。 叶远平也没让她着急，一口气喝完了粥，同她们说道：“走吧。” 张丫丫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还来不及高兴，她看着桌子上的碗筷又有些发愁，只转头看向方思勤，“勤勤姐，你们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还要洗碗。” “让罗姐她们洗吧。”方思勤说道，便冲屋子里面喊了一声，“罗姐、何姐，我们今天有事，等会这些碗筷，你们收拾一下。” “好咧。”两人很快就应了下来。 虽然带几个孩子很难，但是收拾碗筷这些时间她们还是可以抽出来的。 张丫丫听到她们的声音，这才自在的牵着方思勤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宋小山的车马刚好也到了，方思勤回头同张耀宗说了声，“耀宗，这次不能带你出去了，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你们放心的去吧。”张耀宗一脸淡然的朝他们挥挥手。 直到他们都坐上马车走老远了，他才出了门，扒着院门，看着马车的背影，羡慕地抿了抿唇。 其实他也挺想去的，这可是去买马，他又何尝不想要去见识一番。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折身回来，站在了马棚边，又开心了起来，这马棚空了许久了，今日总算是可以有马匹入住了。 他将马棚里面的杂物挪开，又在竹竿上绑了扫帚，将棚顶清理了一遍，然后仔仔细细的将马棚的打扫干净了。 第373章 买马（三） 到了下午，方思勤等人便买了马回来了。 她跟张丫丫坐在马上，叶远平在前头牵着她们，也算是让她们感受一下骑马的快乐。 这是一匹小母马，虽然说小，但实际上，这马比方思勤还要高一些，宋叔告诉方思勤，这匹马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做妈妈了。 若不是他跟方思勤关系好，一般的人他都不会卖的。 方思勤也领他的情，开开心心的坐着马儿回来了。 村子里面没有一户人家有马匹，瞧见方思勤竟然骑着马回来，不少的村民都问她这马哪来的。 一些孩童更是连叶远平都不畏惧了，跟在他们后头，这马儿性子温顺，就跟在叶远平的身后，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甩一下尾巴。 有些调皮的孩童想要去揪马尾，方思勤瞧见了，瞪着眼呵斥着他们。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是这马还跟她不熟，虽然说性子温顺，但万一发狂，踢着了他们就不好。 这些孩子被她凶了，四散而去，没多时，又跟了上来。 只要他们不扯马尾，方思勤也懒得搭理他们，只跟叶远平说，让他走快点，快些回家。 刚到家门口，惯常的，两只大黄狗是比谁都要先跑出来的，它们似乎真的长了一副土心肝，卧在地上，便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见到方思勤骑着马回来，它们先是朝方思勤摇尾巴，紧接着，似乎是感觉到自己地位受损，它们朝这小母马狂吠了起来。 这枣红色的小母马胆子有些小，又是刚刚来到陌生的地方，被它们这么凶狠的样子一吓，倒还真有些害怕的样子，只缩着脖子往后退，若不是叶远平紧紧拉着缰绳，它都要跑走了。 方思勤见状，连忙翻身下马，这大黄小黄二狗便一边往她身上跳，一边朝小母马狂吠，方思勤连忙喝止了它们，“大黄、小黄，它叫小枣，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了，你们不许欺负它。” 这两只狗听到方思勤这样说，越发是急了，“啥，这家中还多出新成员了，那将我们至于何地？” 所以，它们不但不听方思勤的话，反而越发过分了，就冲着小母马狂吠，小母马先是后退了两步，但因为叶远平拉紧了缰绳，它退无可退，只抬起前爪来，朝两只大狗一踢。 见到它反抗，这两只狗连忙退后两步，继续围着它挑衅，这小母马这次不怕了，又向前两步，去踢它们。 这次小黄躲避不及，被踢了一脚，它呜咽一声，躲到方思勤的身边来，摇着尾巴，抬头看着方思勤“呜呜”的撒娇，再也不敢去挑衅这小母马了。 “你说你们什么块头，人家什么块头，不自量力。”方思勤低头，抱着它的大狗头教训了它们一番，“以后，不许再挑衅小枣，你们要和平相处知道吗？” “呜呜。”小黄被她楼得不舒服了，挣脱出了她的魔爪，逃到屋里去报信去了。 姚氏等人知道方思勤买了马回来了，都跑出来看热闹。 “马棚已经打扫好了。”张耀宗也在一旁酷酷的说了一声，然后走过来，要将张丫丫抱下来。 张丫丫乖巧的被他抱了下来，脸上兴奋犹未散去，“哥哥，骑马可好玩了。” 方思勤将马拉到了马棚外面，将缰绳拴在柱子上，先让它熟悉熟悉这里，而张耀宗则是拿了一些草料来喂这马儿。 头天让这马儿熟悉了环境，接下来的几天，方思勤便让叶远平教她骑马，一开始她不敢跑起来，只敢在自家周围转悠着，学了几天之后，总算敢去他们村外面的小道上跑跑了。 学会了骑马，她赚钱便更快了，今天去赶安桥集市，明天去赶安庙集市，后天去赶板桥集市，总之一天都没歇着。 不知不觉，又过了十来天，她又积攒了不少香囊，该去县城了。 现在她自己有了马，便不用麻烦宋小山了，她一个人就能骑着马去县城。 不过姚氏还是不怎么放心方思勤一个小姑娘骑马去县城，便叫了叶远平陪她。 可是她家的马只有一匹，如果两人都骑着这马的话，她有些心疼她家马儿。 却不知道，叶远平何时也买了一匹马回来。 “叶大哥，你什么时候买的马？”方思勤惊讶极了，叶远平什么时候买的马，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你天天这么忙，哪有空去管这些。”姚氏便在一旁说了句，“小叶好像是前几天你去安庙集市的时候，买的马。” “哎呀，我这一天真是忙晕了头，叶大哥你家办了这么大事我都不知道，你应该告诉我的，这样我好去给你庆祝一番。”方思勤便说道。 她这一天天除了卖蛋糕、回来便是做蛋糕，还有照顾孩子，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天时间真是过得飞快，许多事情，她是真没注意。 “这个也要祝贺？”叶远平有些诧异。 “当然了，这个买马也是大事嘛，不但要祝贺，还要摆几桌。”方思勤便说道。 叶远平知她是在说笑，便也笑了下。 但不管怎么说，他买了马是好事，这样就可以陪着她去县城了，而且以后他自己去县城卖猎物也挺方便。 唯一不方便的便是，他需要抽出时间来照顾这马，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马儿是温顺的动物，吃的又是草料，除了清理马棚跟洗马麻烦点，其他的也不难。 第二天，方思勤带好了东西，便跟叶远平一起骑马去县城了。 她见叶远平带了猎物，便同叶远平说道：“叶大哥，你以后的猎物怕是不能卖给泰和楼了。” “我知道，我另找了一家酒楼。”叶远平答道。 “那就好。”方思勤点点头，进了城，她先是陪同叶远平去另外一家小酒楼卖了猎物，然后再去找柳掌柜。 谁料，往日里看到她便热情满面的柳掌柜，今日看到她，却是有些避之不及。 方思勤看到她这样，目光一凝，“柳掌柜，发生什么事了？” 第374章 封杀 “方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人？”柳掌柜眼见四周无人，这才将方思勤拉到铺子里来。 “是啊，怎么了？”方思勤听到柳掌柜这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有人找到了我，不让我买你香囊了。”柳掌柜说道：“现在我之前收的那些香囊也都卖不出去。” “这样啊。”方思勤深吸一口气，来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些状况，毕竟她这做香囊的事情，跟沈如海总扯不上关系吧？ “对不起啊，方姑娘，以前你卖给我的那些香囊，我会想方设法的卖掉，但是你现在带来的这些，我不能收。”见方思勤没说话，柳掌柜又说道，“至于之前让你带去的那些布料啥的，就当是送给你了。” “行。” 柳掌柜说完这些，去瞟方思勤的脸色，她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方思勤却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打搅您了，多谢您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照顾。”说完，她朝柳掌柜一鞠躬，然后便出了铺子。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两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叶远平有些担心的问了她一句。 方思勤摇摇头，叹息一声，“这可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这么多的香囊，我就是沿途叫卖，一时之间怕也是卖不了多少吧。” “不然，我帮你想想办法？”叶远平便说道。 “你帮我想什么办法？”方思勤一听叶远平这样说，有些乐了，“你帮我叫卖？” 叶远平便默不作声了，让他沿街叫卖女儿家的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呢。 “我自己想想办法，大不了就是零售嘛。”方思勤说着，往街上的店铺走去，她挨个店铺的推销。 无论是布店、绣坊、还是杂货铺，她都去问。 可是，这条街上的这些店铺竟然无一人买她的香囊。 “这个沈如海，能量这么大？”从街上最后一家店铺走出来，方思勤坐在街边的台阶上。 “或许不是他能量大，而是那个乔夫人。”叶远平坐在她的身旁，说了一句。 “她不是府城的人吗？竟然还能影响到县城来？”方思勤有些疑惑不解。 “哎，不多想了，去另外一条街吧。”方思勤想着这条接离泰和楼近，他们的影响要大一些，另外一条街的情况或许要好些。 果不其然，其他街道的店铺并没有拒收她的香囊，跑了几条街后，方思勤还是如愿的卖出了她的香囊。 “你香囊都卖完了，怎么还不高兴？”见方思勤依旧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叶远平便问了句。 “因为我这次卖了，下次不一定能卖得出去。”方思勤看向叶远平，解释道：“这些杂货铺，购买能力有限，不像我之前卖给柳掌柜那样，柳掌柜是卖给了大商队，我做多少，她都能吃得下。” “你别担心了，天无绝人之路。”叶远平安慰道。 “我倒是不担心，我就算是不做香囊，我做别的也可以，可是村中有不少穷苦的妇人，还指着这个赚点零花钱，改善一下家境呢，我若是不做香囊了，她们就连这路子也绝了。” “原来你在担心她们。”叶远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以前她们就是没有这生计，也能活下去，你别有太多负累。” “嗯，我知道。”方思勤用手撑着头，发了一会呆，才说道：“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想要有个赚零花钱的渠道，哪怕这点钱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能够让我多买一块糖，买一个小玩具，我也会觉得特别开心。” “你现在也是小时候啊。”叶远平伸手摸摸她的头，“香囊这事，你继续做，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卖出去。” “我还不知道你呀，你说给我想办法，不会是拿自己打猎的钱来补贴我吧。”方思勤一口道破叶远平的想法，“大可不必如此，我虽然担心别人，但我更在意你，你不必牺牲自己的利益。”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叶远平笑了，只站起身来，“走，我跟你去酒楼。” “去酒楼干嘛？”方思勤便问。 “去找那沈如海算账。”叶远平答道。 “好。”方思勤点头。 两人骑着马，来到泰和楼门前。 泰和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见到方思勤两人过来，门前守着的伙计，很快便进去通风报信了。 等方思勤两人进去，沈如海也从柜台上走了出来。 他跟没事人一样，脸上挂着笑，语气带着嘲讽，“呀，不知方姑娘大驾光临，来此有何贵干啊？” “来看看你的手，好了没有。”方思勤看着他打了绷带的手，淡淡的说道。 沈如海脸色一变，随即说道：“托方姑娘的福，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方思勤淡淡说了句，叶远平便走向前去，伸出手，突然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你要干嘛？”沈如海先是一惊，随即，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钻心疼痛，他疼的脸都扭曲了起来，“嘶，你放开我……” 顾忌到这是自家酒楼，他也不能大喊，只呲牙咧嘴的忍着痛，一边挣扎着。 许久，叶远平才冷冷的放开他的手，方思勤则是笑着问道：“沈掌柜，只是跟你握个手而已，你何必如此呢？” 沈如海这手背拶刑之后，本来就得养个一两月才能好，被叶远平这么一握，那真是雪上加霜。 “沈掌柜，不让我卖香囊，是你的主意吧？”方思勤说着，又看向他另外一只手，“不想手被废掉，就老实回答。” 看到方思勤眼中的狠意，速来欺软怕硬的他连忙答道：“我只是一个小小掌柜，哪有这么大的能量，这都是沈家通过商队直接吩咐下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跟你没关系？”方思勤看了他一眼，“我不信。” 叶远平见状，又要伸出手来。 看到他的手，沈如海就如看到了铁钳一般，左手剧烈的痛了起来，只连忙道：“我就是跟附近的一些店铺打了声招呼，别的真的给我无关。” 第375章 青年 “不然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收你的香囊可好？”沈如海连忙说道。 方思勤轻哼一声，沈如海又道：“不然你的那些山蕈、皮蛋我这酒楼照样收你的？” “我可不敢卖给你，指不定谁又吃出病来了。”方思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你也不用叫你那些伙计过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想要收拾你，有的是法子，只是我不想用那种肮脏的法子，既然你们沈家是开酒楼的，我明儿个也开个铺子，就跟你比划一番。”方思勤便说道。 “方姑娘，你也要开酒楼？”沈如海便问道。 “你别担心，我不开酒楼，我没钱。”方思勤直言道：“我开个小饭馆就成了，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若是敢来我的饭馆使小招数，我不会放过你！” 若是之前，沈如海自然不会将方思勤放在眼里，可是眼下，被叶远平如同猛兽一般的冰冷的眸子盯着，他是如芒在背，连头都不敢抬。 这人绝对杀过人。 他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离开店铺后，叶远平收起了浑身的气势，又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农家汉子，他转头，问道：“思勤，你真的打算要开饭馆？” “嗯。”方思勤点点头，“我现在要卖的东西还真不少，草菇、兔子、咸鸭蛋、皮蛋，还有接下来的反季蔬菜，若是不开个铺子，我四处去找商家，太麻烦了。” “那你一个人能成吗？”叶远平便说道。 “试试看呗。”方思勤倒是很淡定，“其实我先前也没想着开铺子，我这不是看到泰和楼对面那家铺子不开了嘛，我正好盘过来。” 叶远平心中其实还有诸多疑问，不过最后，他只说了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支持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方思勤朝他伸手道：“我钱没带在身上，你现在借我点钱。” “行。”叶远平二话不说，将伸手的银钱全部都拿给了她。 他身上带的银钱其实也不多，不过就几两碎银子，以及刚刚卖猎物的钱罢了，不过方思勤要用，他没有二话，便全拿给了她。 拿到银钱，方思勤径直朝对面那家店铺走去，想要跟店东家谈谈转让的事宜。 看着她进了店铺，对面的沈如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个小丫头，还想要开酒楼，真以为酒楼是这么好开的！” 他等着方思勤被打脸，说不定她连这铺子都盘不下来。 方思勤去跟这铺子的主人谈判，也的确是受到了挫折。 这间铺子的原身是一个茶楼，比方思勤想象中的要大，其中分为两层，一层上面还设立供一些伶人乐妓表演说书的舞台，二楼有包厢雅间，面积很大，后面还带了一个小院落。 一看到这间铺子的格局，方思勤就知道，她想差了。 她的钱不够。 “看完了没有？”店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领着方思勤两人看了一圈，便懒洋洋的说道：“看完了就离开吧，我这茶楼，你们买不起。” “我不买，我租赁可以吗？”方思勤便问道。 “租赁啊，十两银子一个月。”青年说道。 他看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有钱人。 “十两银子倒是不贵。”这么大的铺子，又在人流量大的泰和楼对面，十两银子是真的不算贵，只是…… “我暂时没这么多钱，我可以先欠着你的吗？”方思勤便说道。 “嘁，你这小丫头真是给爷整乐了，你有什么，可以抵押给爷的？”青年打开手中的折扇，骚包的扇了起来。 见到他一派纨绔子弟的派头，方思勤猜想他是不怎么缺钱的主，便说道：“其实，我跟对面的泰和楼有仇，我之所以想要盘下这铺子，我就是想要挤兑他们。” “哦？”听到方思勤这话，青年将扇子一收，“爷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能做到？” “我当然是凭着……这个了。”方思勤打开自己的包袱，将自己的干粮蒸蛋糕拿了出来，“这是我新做的糕点，十分的美味，我想凭着它，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来。” 听到方思勤的话，青年伸手拿了一个蛋糕来，放在嘴中尝了尝，少顷，他‘唰’地收了折扇，“这糕点味道的确可以，香甜绵软，但这不足以挤兑他们，毕竟人家可以买了直接带走，没必要坐到你店里吃。” “我自然还有绝技。”方思勤往上方那高台一望，说道：“我看您这铺子的格局，之前作为茶楼时，应该有请过不少伶人异客来弹琴唱曲吧？” “这穷乡僻壤之地，哪有什么好乐妓伶人，不过尽是些呕哑嘲哳之声罢了，平白污人耳目，我本想着给他们一个表演舞台，熟料，他们一来，我这客人嫌吵闹，越发少了。”青年答道。 “那你可请过说书先生？”方思勤又道。 “倒是有说书先生来过，不过讲的那些东西，低俗不堪，污人耳目。”青年又说道。 “那肯定是你的说书先生请的不对，如果有好的说书先生，能够说出经典的故事，指不定就有客人留下来了。”方思勤说道。 “哦，你有何良策？”青年瞥了方思勤一眼。 方思勤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没有好的良策，不过我有好的故事。” 这时候，就是她身后五千年华国人们智慧上场的时候了。 弹琴作画的事情她比不上别人，论起编故事，她还能比谁差吗？ 别的不说，光是后世人们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便是一部好的话本。 只要她将这个文化瑰宝，祭出来，那必定是： 古今合说，文体两开花！ 第376章 盘下铺子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们乡下那些狐神鬼怪之说吧？”青年淡淡的问道。 方思勤洒然一笑，“怎么，看不起这种故事？” 殊不知道，一部聊斋志异，流传了好几百年，仍旧经久不息。 “非也。”青年又打开扇子轻摇了起来，“只是之前我也请过人说这种故事，不过效果不佳。” “那是你的故事不行，我讲的故事自然是非同一般。” 方思勤自信满满，别的故事她可能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那寒暑假年年都播放的故事，她还能忘了？ “那你说一个给我听听，指不定我一高兴，就将我这铺子盘给你了。”青年说道。 反正一个铺子而已，对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况且，他看着这丫头年纪不大，但跟别的农家丫头比起来，却是不同。 她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竟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 不过，古灵精怪的姑娘他见得多了，没这个水准，这铺子，他也不会轻易许给别人。 “行，那我就随便给你讲一个吧。”方思勤上下打量了这青年一眼，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故事。 她讲的是一个大家族的子弟，本来天资卓越，但却遭人陷害，虎落平阳，一时之间，他被家族中人排挤，就连未婚妻也上门退婚，他退婚写下休书，毅然离开家族，从微末做起，最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路得贵人相助，重回荣耀之路。 这个故事方思勤只说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这青年正听到兴起，一时心痒痒的，只催促道：“继续往下说啊。” “不知掌柜觉得我这个故事如何？”方思勤含笑问他。 “一般般，也就一些少年爱听罢了，可那泰和楼的客人，大都是事业有成之人。”青年说道。 “这个简单。” 方思勤说着，又给他讲了一个赘婿的故事，大意是，这个赘婿被所有人瞧不起，自己的妻子跟丈母娘更是对他百般羞辱，后来，他解锁了自己的身份，原是贵族之子，隐世家族，最后所有欺辱他的人，都跪在地上，大骂自己有眼无珠，求他原谅。 “可以啊，有点东西。”青年诧异的看了方思勤一眼，“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乡下种田的，混口饭吃而已。”方思勤答道。 “如果让你得到了这家铺子，你打算做什么？”青年又问道。 “保持原样不变。” “为什么？”青年诧异，看方思勤好像胸有沟壑的样子，一来便要盘他这铺子，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才是。 “因为没钱啊。”方思勤看向这青年，“掌柜，你看我要是有钱，我还在这里，跟你扯这么多吗？我直接就花钱盘过来了，何必费这么多口舌，编这么多故事。” “你这丫头倒是坦诚，这样吧……”这青年将折扇一收，“我不要你的租金，我以这铺子入股，咱们五五分成，你觉得怎样？” “高了。”方思勤说道：“二八分成还差不多。” 青年嗤笑：“我八，你二？” 方思勤：“我八，你二！”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这铺子每月租金至少十两银子。”青年说道。 “哦，这样算来，给你两成还算多了。”方思勤伸手在一旁的算盘上拨动了两下，“给你百分之五吧？” “百分之五，你拿爷当乞丐呢，你一无所有，就凭着几个故事，就想要拿下这铺子不说，还只给我百分之五？”青年冷笑连连。 “那掌柜你除了这铺子，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方思勤便说道：“我盘下这铺子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给你打工的。” “如果你仅仅只是出个铺子，别的万事不管，就想要我五分利润，我还觉得我亏了，毕竟，我若是拿下这铺子，每月绝非二百两银子的利润。”方思勤便说道。 青年听她口出狂言，气极反笑，随即他念头一转，又淡然了下来，“即使你说的天花乱坠，但你还是没钱拿下我这铺子。” “不然我跟你对赌如何？如果我每月赚到了二百两银子以上，我就给你百分之五的利润，若是没有，我依旧给你每月十两银子？”方思勤又同他商量道，“这样无论怎么样，您都不亏，万一我将这铺子经营得好了，还能帮您挤兑挤兑泰和楼。” “一成的利润，铺子给你。”青年说道。 “行。”方思勤一口答应了下来。 青年说的对，她就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她没钱，她目前需要这铺子。 虽然她今年陆陆续续赚的钱也不算少，但问题是，她家中的花销也大，一家人吃饭、四季衣裳等等，这些都需要钱。 好容易攒到一些钱了，她又买了这匹马，是以她现在手中的银两并不多。 倒不是说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只是若勉强凑足这十两银子，但只租一个月，作用不大，况且，后期她还要雇佣伙计，购买食材，稍微装潢一下铺子，这些都需要钱。 钱到用时方恨少。 幸好，今天这青年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然跟她目的一致，她勉强说服了他，他愿意以铺子入股，这是好事，谈妥之后,方思勤便问他要来笔墨，写了契约。 契约为三年，这三年期间，他要将这铺子租给她，每月她将铺子的一成分红给他。 契约一式两份，双方签上各自的名字，按上手印，这契约就算是成了。 “原来你叫方思勤啊，朴实又普通的名字，配不上你的伶牙俐齿。”青年拿着契约，说了句。 他觉得方思勤这么灵秀的一个小姑娘，名字应该也是充满灵气的，没想到她的名字竟然这么的土气。 “有什么不配的，我这人素来朴实，你跟我合作，不会亏。”方思勤将契约吹干，这才知道了这青年的名字，原来他叫颜如意。 听着有点像女子的名字，不过方思勤可没拿他的名字取笑。 “颜掌柜，先前没合作，好多事我不好问你的，现在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跟泰和楼不对付了吧？”收好契约，方思勤同颜如意说道。 第377章 请你去做掌柜 青年直起身来，正色道：“请叫我颜公子。” “颜公子。”方思勤从善如流。 “其实，我并没有没有跟泰和楼不对付，我只是想要胜过他们。”颜如意答道。 “胜过他们？” “嗯，因为我喜欢经商，我家人却说我没有这个天赋，所以我要做给他们看看，我要告诉他们，我连泰和楼这样强大的对手都能够打败，这样，他们想必就不会轻视我了。” 颜如意说着侧身看向方思勤，将手肘杵在桌子上，“所以啊，方姑娘，我以后还能不能在商场继续纵横下去，就得看你的了。” 方思勤战术后仰，半眯着眼看他，她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家人不让你经商，他们打算让你做什么？做一个混吃混喝的纨绔子弟？” “你对纨绔这个词有误解，我家人本打算让我走科举之路的，只是我对那些大儒经义实在是没有兴趣。”颜如意说道。 方思勤看了看他，她也觉得他不是走科举的料。 至于经商嘛，看他这茶楼都快要关门了，估摸着他天赋也不高。 想到这里，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对了，颜公子，虽然你以这铺子入股了，但是这合同已签，以后我就是这里的东家，而你，只有分红权，没有经营权，也就是说，这三年内，这铺子不再属于你，你不能对我这铺子指手画脚。” “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还得搬出去住呗？”颜如意便说道。 “嗯，你若没有住处，住这里也可以，不过得交房租，房租可以从你的分红里面扣。”方思勤说道。 “我之前看你这丫头，好像是个大气的，没想到我看走眼了。”颜如意指着方思勤，“你这丫头，死抠死抠。” “嘻嘻，不然您在我这铺子给我揽客也可以，来了客人了，就说声‘欢迎光临’这样我免你房租。”方思勤笑嘻嘻的说道。 当然，她也是看准了颜如意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生气，才会这样说的。 “行啊。”颜如意一口答应下来，“那我以后就给你揽客了，你不但要免我房租，还要供我吃喝。” “行，只要你不浪费就成。”方思勤也答应了下来。 铺子盘好了，接下来，她还要去挖一些人才来打理这个铺子。 这个她早就想好了，邵和之前不是说他在码头上做事嘛，方思勤打算先将他给挖过来。 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毕竟相识一场，她看到他在码头上搬货，还怪心酸的。 跟颜如意说了声，拿了铺子钥匙，方思勤便直奔码头而去，反正她现在自己有马了，去哪里都觉得方便。 来到码头上，她一眼就看到了邵和。 岸边新靠岸了一艘货船，许多穿着粗布短打、光着膀子的汉子，都挤上前去搬货，邵和身材不算削瘦，但是在这些做惯了挑客、肩夫的汉子里，他却显得如此瘦弱。 他被人挤到了后头，怕背不到货，他极力的往前挤，方思勤连忙叫住了他，“邵大哥。” 码头上挤挤攘攘的，他没听见，只继续往前走，方思勤只又加大了声音，并打算向前去叫他。 叶远平拉住了她，他低头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子，扔在了邵和的身上，邵和环顾左右，没看到人，又继续往前走，叶远平又用石头掷他，这下他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邵大哥。”方思勤再叫，他便看到了朝他挥手的方思勤跟叶远平了。 “原来是方姑娘跟叶兄弟，你们怎么来了？”邵和顾不上去抢货了，他退出人群，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方思勤同他，邵和显得有些意外，“专门来找我的？” “对呀。”方思勤点了点头，道：“我新盘了一家铺子，请你去做掌柜。” “方姑娘，你说笑吧，你请我去做掌柜？”邵和一脸懵，只觉得方思勤是在逗他玩。 但在他跟方思勤的相处中，她虽然爱开玩笑，却从来不开这种玩笑，这让他心砰砰直跳了起来，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走，别在这里搬货了，这工作不适合你。”方思勤说着，便招呼他往前走。 “这是你们的马？”一路往前走，邵和看着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牵着的马，挺羡慕的，男人谁不喜欢宝马。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我为了方便来县城，特意买了马，叶大哥也是一样。” “走，我先带你去我的铺子，以后你就在那里住下了。”方思勤牵着马，邵和也赶紧转身，去将他的平板车给推了过来。 他这段时间可是靠着这辆车吃饭的呢，虽然以后可能不做这个了，但是吃饭的家伙不能丢。 “你骑马吧，从这里到城里有一段距离。”邵和推着车，同方思勤说道。 “没事，我们跟你走走吧，正好路上还能说说话，我猜你肯定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我。”方思勤说道。 “是有很多疑问，可是我这还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邵和现在真是被惊喜砸中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最后挠挠头，只问道：“红玉还好不？” “啊？”方思勤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有些着恼，“邵和哥，我让你问我铺子的事，谁让你问红玉姐了？” “嗨，铺子的事，到了铺子再说嘛。”邵和憨笑着说道。 “那我红玉姐挺好的啊。”方思勤便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邵和点点头，这才又说起正事来，“方姑娘，你怎么想到来县城开铺子了？” “嗯，因为我要跟泰和楼打擂台，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他在这县城开不下去。”方思勤语出惊人。 “你跟新掌柜闹翻了？”邵和便问道。 方思勤便将事情的原委跟他一说，邵和听罢，也是十分生气，“没想到沈如海那厮，竟然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你放心，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好好干活，争取搞垮他们！” 但刚说完，他又转头道：“不过方姑娘，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换个掌柜，让我当掌柜，我有点没信心，我怕误了你的大事，我还是给你当伙计吧。” 第378章 听书阁 “你怎么这么没信心？谁都是从伙计做起的嘛，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方思勤便说道。 见邵和还是有点怯场，方思勤便道：“诚信、正直、有责任心、敢于承担，外加一点点圆滑，这便是一个合格掌柜该具有的品质，在我看来，你哪一点都不缺。”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可是……他没做过掌柜，心中还是慌乱得很啊。 尤其是，等到了铺子，查看了铺子的环境之后，他更是有些慌了。 他以为方思勤要开的是一家小店铺，是知道，是两层楼的大茶楼啊。 “这便是你请来的帮手？”颜如意见到方思勤领着一个人，东转西转的，不由得问了句。 “对啊，他就是我们铺子未来的掌柜。”方思勤答道。 “他？”颜如意自认自己并非以貌取人的人，可看着邵和这打扮，分明就是一个做苦力的糙汉子，他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什么长处。 颜如意没有贸贸然开口奚落，而是转头看向方思勤，问道：“莫非他有什么特别之处？” “人比较忠实，这一点算不算？”方思勤说道。 “忠实之人到处都有，有何稀奇？”颜如意轻嗤，“我看，他不会是你从大街上随便拉来的人吧。” “当然不是，他以前在泰和楼做过伙计。”方思勤又说道。 “原来他在泰和楼做过伙计，那他肯定是对泰和楼很熟，熟知他们的经营方式了。”颜如意看向方思勤，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是想用偷学他们菜方子、经商手段，然后打败他们对不对？” “我虽然在泰和楼做过，但是我平常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什么菜方子、经商手段，我都不是了解的。”邵和连忙在一旁说道。 这下，颜如意有些迷糊了，只看向方思勤，一脸不解。 “颜公子，你就别多想了，我请他过来，一是因为他做过伙计，二是因为，他是我朋友。”方思勤答道。 “就因为他跟你很熟，所以你就让他当掌柜？”这下，轮到颜如意不解了。 “对啊，这一点难道还不重要吗？”方思勤一脸理所应当的说道：“我要开铺子了，肯定要叫身边的朋友来帮忙，这个就叫做，举贤不避亲。” “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颜如意听到方思勤这话，他觉得他是不是押宝押错了。 “那你接下来请伙计，不会都要安排你的亲朋好友吧？”颜如意又问道。 “啊，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三舅好像比较活，到时候让他当伙计挺不错。”方思勤便说道。 “你认真的？”颜如意问。 “当然是认真的了。”方思勤点头。 “你这酒楼全安插自己的亲戚朋友，你就不怕后面会出乱子？”颜如意语气带着些质问。 “能出什么乱子？别人干活也是干，叫自己的亲朋好友不也是一样的做事？”方思勤一脸不解的看他。 其实她也只是故意这样跟颜如意说而已，如若是方老汉想让一些人来她铺子干活，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要找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人。 就如同她自己所说，举贤不避亲。 就算是他们资质差点，但只要是自己信得过的亲戚朋友，好好培养他们，拉他们一把，又有何不可呢？ “对了，颜公子，咱们约好的，你没有经营权，只有分红权，所以，我现在要跟我铺子的掌柜说一些机密之事，你能不能稍微回避一下？”方思勤又同颜如意说道。 “行行行。”颜如意将扇子一打，往后院去了。 方思勤见他离开，只同邵和一笑，示意他坐下，才道：“邵大哥，我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刚刚逗颜公子玩呢，其实我看中你，真的是觉得你有这个水准，你跟着沈掌柜多年，为人处世，并不比他差。” “嗯。”邵和点点头，脸上并无不悦之色。 虽然他先前还想着拒绝，但那不过是谦虚之言，只不过是想要试探她是否真的想让他当掌柜。 可听了她方才一番话之后，他便再没想着拒绝二字了。 她将自己当朋友，将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自己面前，若自己还推三阻四，那未免，也太不领情了。 而且，不就是当掌柜吗？谁生来都不是天生的掌柜，不会的，他可以学，机会都给到他面前来了，他若是还不敢接，那他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东家，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想到这里，邵和挺起了胸膛，对方思勤的称呼也变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接下来我便有一桩任务要交给你。”方思勤当即说道。 “什么任务？”邵和问。 “你以前应该认得不少优秀的伙计，你看能不能将他们挖到我们铺子来。”方思勤便说道。 新招的伙计培养起来太慢，还是现成的伙计好，正好，之前沈如海辞退了一批泰和楼的伙计，她正好将他们收下来。 邵和一听方思勤这么说，当即说道：“之前泰和楼有许多兄弟正跟我相熟，后来被沈如海辞退了，有不少伙计，还没找到新的工作，跟我一样，靠打短工度日，只是我都找我认识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你不必担心，我都说了，举贤不避亲，只要他们真的优秀，可以叫回来，咱们这铺子暂定六个伙计，后厨还得要不少人手，这些都交给你了。”方思勤便说道。 “行。”邵和一口答应了下来。 “还有，去做个牌匾，就叫听书阁。” “行。”邵和静静地等待着方思勤吩咐，方思勤往这茶楼看了眼，雅座、包间都有，到时候等生意起来，再将前排设为雅座，妙哉。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你找好伙计后，将这茶楼收拾一下，后院有房间，可以安排给他们住宿。”方思勤又交代道。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三天后我再过来，希望咱们这里已经能直接开业了。” “三天。”邵和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点头，“足矣，你去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方思勤跟他交代一番后，又将自己的手中的银钱分了一半给他，然后便跟叶远平回去了。 第379章 鸡兔同笼 本来她还打算去看看方有诚的，但等她在街上买完东西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想了想，她还是作罢，反正三天后她又来了，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回到家，照样是两只大黄狗先迎出来。 每次回家，都有它们的迎接，方思勤还觉得蛮快乐的。 抱着它们的脑袋，跟它们玩了一会儿，她才走进了屋子。 “方姐姐。”张丫丫见到她回来，高高兴兴的去给她舀热水，她知道方思勤从外面回来，都喜欢用热水洗洗手。 “真乖。”方思勤洗完手，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喝了她准备的热水，方思勤从背篓里面翻出一包零嘴来，扔给她，“拿去吃。” “谢谢方姐姐。”张丫丫接过糖，笑弯了唇角。 方思勤这才进了内室，几个孩子都睡着了，姚氏一脸慈爱的表情，两个保姆不知道去哪儿了，方思勤叫了姚氏一声娘，姚氏将手指放在唇角，示意她小声点。 方思勤便放下背篓，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看了几个孩子一眼，低声问道：“娘，他们今天没闹你吧？” “没有，可乖了。”姚氏答了一句，也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今天去县城怎么样？东西都卖出去了吗？见到你爹了没有？” “我去县城一切都好，东西都卖出去了，只是卖东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没去成衙门。”方思勤答道。 “没事，没见到就没见到吧，等过段时间你爹休沐，他自己就回来了。”姚氏说着，爬到炕头，从炕头上拿出一个盖着布的陶碗来，“喏，新炒的栗子，还热着呢。” “您哪来的？”方思勤便问道。 “上午红玉娘拿来的，说是她娘家兄弟去山上打的栗子，我特意给你留着。”姚氏递给她，示意她拿了吃。 这栗子就放在炕头最热的地方，方思勤拿了一颗尝了，还是温热的。 “好吃吗？”姚氏见她吃了，便问道。 “好吃。”方思勤点点头，道：“燕子婶大方了，这还是糖炒栗子呢。” 姚氏闻言笑了下，“她要靠你赚钱呢，可不得大方点。” 听到这话，方思勤脸色微僵，但很快又扬起笑来。 没了柳掌柜的路子，这香囊已经不太好卖了，不过，方思勤却也没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姚氏她们。 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到时候在县城卖不出去，她就多攒点拿到了府城去，府城那么大的市场，吃她这个小作坊做的香囊绝对是绰绰有余。 想好了后路，她便不再担心这个了，她还就不信了，就凭着那沈如海也想要奈何她。 跟姚氏聊了两句，方思勤将她给孩子们买的一些小玩具拿了出来，“娘，等弟弟妹妹们醒了，你就将这个拿给他们玩，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你还有什么事啊？这都快要吃饭了。”姚氏便说了一句。 平常方思勤虽然忙，但是一般下午，她是要陪她聊聊天，抱抱孩子们的。 “我就随便转转。”方思勤说着，走了出去，经过西屋书房的时候，她看到了红玉，她正在画香囊，十分认真。 现在方思勤太忙，画香囊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她，所以她每天也很忙，为了产量，争分夺秒。 方思勤本来想要跟她打声招呼，跟她说说邵和的事情，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现在她在干活，自己还是先别打扰她了。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走到梨树下，她练了练叶远平教给她的一套拳法，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收工。 练完正好看到了张嘉轩在喂马，她同他招招手，张嘉轩一脸不耐的表情，但还是走了过来，“你叫我什么事啊，我还要喂马。” 方思勤伸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再用这种臭脸，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打死你。” 张耀宗翻了个白眼，“有事说事。” “我问你，我最近教你的算术你学的怎么样了？”方思勤问道。 “你尽管出题便是。”张耀宗直接答道。 “看你这样，你是胸有成足咯？”方思勤见他这样，便随口给他出了个经典的鸡兔同笼的题目，“今有鸡兔同笼，上有头二十三，下有脚六十二，请问鸡兔各几何？” 听到这个题目，张耀宗一时哑然。 虽然这是小学生题目，但是方思勤还没教他列方程，所以，他一时之间答不出来。 “行了，回去好好算算，我再问你，我教你的字，你学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勤加练习？”方思勤又问道。 “当然有了。”张耀宗又道：“你随便问，我默写便是。” “等你算术出来了，我再一同问你吧。”方思勤说着，便转身要进屋。 “等下。”张耀宗叫住了她，“你突然问我这些，是有什么事吗？” “看你表现如何，我再跟你说我下一步计划。”方思勤说着，便进屋去了。 留着张耀宗，一直在思考这个鸡兔同笼的问题。 他虽然不会二次方程，但是这家中有鸡有兔啊，他模拟一下就行了。 傍晚的时候，张丫丫见到他一边抓鸡，一边抓兔，抓进去，又将它们放出去，她一脸疑惑不解，“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没事。”张耀宗继续手上的动作。 最后他一数，“哈哈哈，我算出来了，鸡十五，兔八。” “算出来了，我的鸡兔都要被你折腾死了。”方思勤门口走了出来，“谁跟你说，算鸡兔同笼的题目，还得用真鸡兔的？” 听到方思勤语气中淡淡的嘲讽跟鄙夷，张耀宗面上有些挂不住，只道：“反正只要我算出来就行了。” “行吧。” “我看你就是随口乱出用来刁难我的，不然我也给你出一个。”张耀宗有些不服输，方思勤的话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随你出。”方思勤语气淡然。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头二十二，下有脚五十四，你说鸡兔各几何？” “鸡十七，兔五。”方思勤随口答出。 “你怎么算出来的？”这个是方才他在拿鸡兔对比时，无意间数出来的一个算式。 “我聪明咯。”方思勤看了他一眼。 你不过刚入学的蒙童，还想跟我斗？ 我可是小学毕业的人。 第380章 写话本 “我不信你有这么聪明，我再出一个。” 张耀宗说着让方思勤背过身去，自己则是又看着身边的鸡兔数了起来，方思勤打断了他小声数数的声音，“我先忙去了，你多数几遍，多出几个题，等会一并拿来考我，越复杂越好，省得你不服输。” 晚上，张耀宗拿着题目兴冲冲去找方思勤。 方思勤接过他递过来题目，拿起笔“唰唰唰”就写上了答案。 张耀宗看着方思勤写在纸上的答案，竟然是跟他数出来的结果分毫不差。 他一时之间，大受打击。 原来，他真的有这么笨啊。 他觉得很难的题目，在她这里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认输了没？”方思勤抬头看他。 “认输了。”张耀宗点头。 “认输了以后就谦逊点，别在姐面前拽，你拽不过姐。”方思勤中二病的说了句，又朝他挥挥手，“出去吧，别打扰姐做事。” 见到方思勤在他面前称姐，若是平常他肯定不服，但是今天，他却是心服口服，只拿着题目心灰意冷的出去了。 等他走后，方思勤依旧是拿着毛笔写她的话本。 她今天要写正是那部文学作品《西游记》。 别说，看过不等于会写出来，虽然看过多遍，但是要将它用通俗易懂的措辞好好的写出来，还真不容易。 幸好她前世文学素养不算差，这个对她来说，倒也不算难，当然也没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有些地方，方思勤还要仔细想想，比如将朝代改一下，将一些地名也改成这时下有的地名，这样让这时下的人更有代入感。 另外这时下指不定有些词汇犯禁，方思勤也要小心规避，总之，还挺费工夫的。 用毛笔写，又不比用电脑打字，光是写第一章，灵猴出世，方思勤就熬了一晚上。 不过，写了这一章，她也基本写通顺了，一些该要规避的禁词，以及地名她也都想好了，万事开头难，接下来的章节应该好写的多了。 第二天她吃了早饭，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因为这时下写一会儿字就要磨墨了，方思勤还特地叫了张丫丫来跟她一起习字。 这样，她就可以帮她磨墨了。 哈哈，她真聪明。 张丫丫练了一会儿字，有些累了，但她见方思勤依然笔耕不辍，便主动过来帮她磨墨，并问她，“方姐姐，你在写什么？” “写话本。”方思勤答道。 “写话本？”跟着方思勤久了，张丫丫自然知道话本就是故事书，一时之间，她来了兴致，娇声软语，“方姐姐，你写得什么话本啊，可以跟我讲讲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过段时间再给你讲。”方思勤便说道。 “还要过段时间啊。”张丫丫有些失望，随即又点点头，“那好吧。” “嗯，我这话本还没写完呢，现在讲给你听了，我怕你心痒痒。”方思勤笑道。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写作，这三天她奋笔疾书，终于积攒了几十章的文稿，她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犯禁的地方，便将文稿给收好了。 晚上，她让张丫丫将张耀宗叫了过来，张耀宗突然被她叫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忐忑，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叫他。 “坐吧。”方思勤请他坐下，然后说道：“耀宗，你来我家也有一段日子了。” 听到这话，张耀宗越发的忐忑，难道她是想要赶自己走？ 毕竟现在家中又多了两个妇人，这两个妇人平常也能干不少的活，她们勤快一点，是可以将他的活也给做了。 “这段时间，你表现得还不错，”听到这半句，张耀宗心中微安，但是下半句，又让他一颗心提了起来，“不过你跟我作对这一点，我很不喜欢。” “我……”张耀宗刚想要说话，方思勤伸手示意他别打断自己的话，“我不喜欢一个时常跟我作对的人，我希望你以后能听我的吩咐，没事不要出声呛我。” “我哥哥会听的。”张丫丫听到方思勤的这样说，连忙出声帮腔。 “哥哥，你说是不是？”张丫丫又看向张耀宗。 张耀宗看着自己妹妹水漉漉的眼睛，知道她很喜欢这里，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 他很难说出道歉的话语。 他甚至喜欢一个人，也只能用最糟糕的方式来表达。 明明很想留下来，但他说的话却是，“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离开就是了。” “哥哥，不要。”张丫丫连忙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角，“我不要你离开这里，我不想离开这里。” “你跟方姐姐道个歉，好不好？” “张耀宗，难道你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就是正确的？”方思勤转头看他，她半张侧脸被烛火照耀着，竟有几分威严，“你作为一个长工，我付你工钱，供你吃喝，你对我态度好点，难道不是应有之理？” “还是说，你去哪里都是这副模样？”方思勤又冷言问道。 “我今天叫你过来，并非是要赶你走，我本来是想着明日带你去县城，好好培养你一番，谁料你竟然如此拎不清，你若是跟谁打交道，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谦逊做人，我想你，未来也不过如此。” “罢了，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你还是在家中喂你的猪羊吧。” 方思勤淡淡说了句，挥手让他离去。 张耀宗本来以为方思勤这样说，就是想要让他主动开口离开，没想到，她竟然是想要带他去县城。 “你真的不是想要赶走我，而是想要带我去县城？”张耀宗开口问了句。 第381章 对不起 “不然呢？就是看在丫丫的份上，我也不会赶你走。”方思勤淡淡的说了句，“我可不像你，无情无义，培养了你这么久，还不如培养一头猪。” 张耀宗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他在方家做事，他自然是知道方思勤一家人都很照顾他了，他的工价是最贵的，包吃包住，每天都还能有十文钱，那两个住家的妇人，每个月不过一百文的工钱。 这时下，劳动力廉价，别说是给工钱了，有些走投无路的人，仅仅是要求一口吃的，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要你。 平常他做好了他的本分，有时候，他甚至愿意将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家，他对姚氏跟方有诚的态度都很恭敬，他也没有要对方思勤态度差，他只是习惯了这样子跟她相处。 见她平常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便也一直没有改，其实，他并没有要对她不敬的意思。 眼下，听到方思勤如此在意他的态度，他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方思勤侧头，将耳对着她。 “对不起！”他对着她的耳朵大喊了一声。 方思勤这才收起方才那副严肃的模样，“这还差不多，算了，我这人宽宏大量，就原谅你了。” 张丫丫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跑到她背后给她捏肩，“方姐姐人最好了。” “我人才不好，这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若是别人整天对我冷着一张脸，我早一拳打过去了。”方思勤说道。 “那叶大哥每天板着个脸比我哥还可怕呢，你怎么不打他？”张丫丫便问道。 张耀宗也顿了顿，等着她的回答。 “叶大哥不一样啊，叶大哥他是外冷内热的，而且他其实只是不习惯对别人笑，他在我面前，人很好的。”方思勤便答道。 在她这里，叶远平真的没怎么对她冷脸，还常常对她危险，他笑起来，好看极了。 看到她脸上浮现的浅浅笑容，张耀宗握紧了拳头。 好你个叶远平，原来你竟然如此阴险，原来你的冷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时候，张耀宗才发现，他将一切都给弄反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张耀宗，虽然我有心带你出去，但是我还是得现考考你的学问，看我平常教你的字，你用心记了没有。” 佛渡有缘人，那些给了他机会，他都不用心抓住的人，她是不会抬举的。 “随便你考。”对于方思勤让他默写，张耀宗倒是自信满满。 “那行，那我就出题了。”方思勤说着，示意张耀宗坐到书桌前。 张丫丫连忙过去铺好了纸张，准备了笔墨，然后乖巧的站在一旁给他磨墨。 “宫保鸡丁、水晶肘子、蛋糕、四喜丸子、碧螺春……”方思勤给他出的字全是与食物有关的。 张耀宗一边默写，张丫丫一边在一旁咽着口水。 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只看向方思勤，“方姐姐，你能不能别让我哥默写吃的了？给我念饿了。” 看她一脸委屈巴巴的可爱模样，方思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继续念，“烧鸡、烤鸭、蒸鹅、炖鹿尾儿、佛跳墙……” 随着她继续往下念，不单单是张丫丫饿了，连张耀宗都有些让她念饿了。 他笔下写的字，仿佛变成了一道道美味佳肴。 原来别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这书中倒是有很多吃的，可这也不能吃啊。 方思勤念了几十道菜名，也就作罢了，检查了一下张耀宗默写的字，虽然字写的不怎样，但还算工整，也一个没错。 她便点点头，“初步通过我的考验，明天可以带你去见识一番。” “等下，要是明天我去县城了，家中的这些牲畜谁来喂啊？”张耀宗有些担忧的问道。 “哥哥，我也可以帮忙的。”张丫丫在一旁说道。 虽然她也很想去县城见识一番，但是上次买马她去了，这次理应轮到哥哥去了。 “到时候你若是想要留在县城，家中这边，我再请个人便是。”方思勤便说道。 “你请谁啊，你们家中都是一些妇孺之辈，请个男人怕他别有用心，请个女人的话，可能又做不来。”张耀宗是真的将自己融入到这个家中去了，他开始为这个家担忧起来。 “你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的。”方思勤便说道。 若是到时候让张耀宗去县城，家中是要请个人照顾的。 讲真，家中都是一些妇孺之辈，她是想要请个男人的，省得到时候有人会见他们家没男人，生出一些险恶的心思来，可是，若是请男人来干活的话，村民们又免不了会嚼舌根。 所以这个人选，她还是得好好思衬一番。 “先不说这些了，你去准备一番，带上一些生活日用，我明日就带你去县城。”方思勤同张耀宗说了声。 张耀宗应了一声，见她脸上有送客之意，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思勤便带着张耀宗出发了。 方思勤想着张耀宗是个削瘦的少年，并不重，懒得再套车，便跟他共骑一马，带他去了县城。 老实说，让一个姑娘家带着骑马，张耀宗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骑马还没怎么练会，所以只能让方思勤带着了。 一路上，他脸都是通红的。 倒是方思勤，她觉得自己不过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并未太过在意这些男女之别。 带着他到自己的铺子门前停下，铺子的旧牌匾已经拆除了，新的牌匾倒是还没有挂上去。 “到了。”方思勤同张耀宗说了声，翻身下马。 两人刚下来，就看到颜如意拿着把扇子，一脸骚包的从门口出来，看到方思勤跟张耀宗，他将扇子一收，脸上带着揶揄之色，“哟，带着你的小郎君过来了？” 他这话一出，张耀宗登时脸红如血。 “颜如意，这位是我义兄，我希望你不要乱说话，败坏我们兄妹名声。”方思勤一脸严肃。 第382章 义兄 “哦，这位不是，那上次陪你来的那位冷面老哥是咯？”颜如意又说道。 “颜如意，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还是个孩子，你见到男人，就说是我夫，这对我的一种侮辱，同时也说明你人格底下，脑子中只有那些龌蹉之事。” “夫妻之事，如何龌蹉了？”颜如意不以为意。 “夫妻之事，自然是不龌蹉，但是你拿这莫须有的事取笑于我，这便是龌蹉了。”方思勤说着，越过他进了屋子。 “真没劲，我就开个玩笑，你这么严肃干嘛。”颜如意在她背后说了一声，跟着她进了铺子。 “颜公子，我一个小姑娘，出来做生意真的是很不容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拿这事开玩笑。”方思勤停住脚步，转头正色道。 “知道了。”见到她这样认真，颜如意转念一想，倒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这张嘴啊，有时候就是没个把门，开玩笑不分人。 方思勤的一举一动在这时下，虽然还算是豁达，但是事关自己的名节，她还是很传统的。 “对了，张耀宗，以后你就是我义兄了，我希望你在这铺子里能够好好干活，别给我丢脸。”方思勤想了想，又转头同张耀宗说了句。 张耀宗应了一声，低垂的头，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 她只是拿自己当哥哥。 这样挺好的，就当他多个妹妹了。 心中那一点点的萌芽，就被他自己死死的掐灭了。 他觉得兄妹这个关系，让他挺轻松的。 “东家来了。”这时候，邵和也领着一大帮伙计，从后院出来了，见到方思勤，他连忙迎了上来。 “邵掌柜。”方思勤点了一下头，对他换了种称呼。 既然要认真的开铺子，在伙计们面前，还是要维护她的威严的，不然到时候管不住人。 虽然，这些伙计中，还挺多熟面孔的。 “这位是我们东家，姓方，你们叫她东家就成。”邵和同众伙计介绍了一下方思勤。 方思勤点了一下头，脸上挂着职业笑容，“你们以后叫我方姑娘就成。” “你们其中可能有不少人也认识我，但是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认识我，跟我关系如何，来我这里干活，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具体的规矩，我到时候会跟邵掌柜商量，以后你们好好干活，听邵掌柜的话就成，工钱不会少你们的。” 方思勤说完，看了邵和一眼，邵和便同众人说道：“大家都各自忙活去吧，有事我会招呼你们的。” 等众人走后，邵和又请方思勤去了楼上的雅座，然后才看向方思勤，“东家，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方思勤点点头，又笑了笑，“邵和哥，这里没有外人，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行。”邵和点头，又道：“思勤，你刚刚那模样，还挺有威信的，有点东家模样了。” “你也一样，挺有掌柜威严的，挺好。”方思勤看了邵和一眼，说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开铺子，许多门道我们都不懂，但是我认为做了掌柜，是要跟底下人保持一点距离，太好说话了，也不好。” “是这样。”邵和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我找了从前一些相好的伙计，但是我有时候叫他们干活，他们可能觉得我对他们发号施令了，我感觉我们的关系似乎没从前好了。” “这个是正常的，因为你们的立场变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心软，拿出你的魄力来，别还没开张，就因为一些小事，给我闹出乱子。”方思勤颇有些不近人情的说道。 邵和点点头，也进入了工作状态来，“东家，你刚刚说要商量一下规矩，我对这些倒是不太懂，不过泰和楼以前对我们这些伙计的要求，我倒是还记得一些。” “不用担心，规章制度，我这里早就列好了。”方思勤说着，从随身斜跨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来。 邵和一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字迹，登时绝倒。 “东家，你这有备而来啊。”邵和说道。 “是啊，你看看还有什么好添加的。”方思勤说着，又跟他介绍了张耀宗，“这位是我义兄，他叫张耀宗，我想让他跟着你学习学习。” “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义兄？”邵和诧异的看着张耀宗。 “新认的。”方思勤说着，又看向张耀宗，“这位是邵和，他是这铺子的掌柜，你以后就跟着他好好学习吧。” 于是张耀宗便跟邵和两人互相聊了起来，在邵和面前，张耀宗表现得还是挺谦逊的，邵和对他的感官倒是也还不错。 其实张耀宗并非是一个放不下身段的人，他带着妹妹过日子，也算是受尽了白眼跟奚落，他也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为人行事的法子，并非那种不知道圆滑之人。 方思勤之前担心还他不会跟人相处，不得不说，她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看这张耀宗，跟邵和不是聊得挺好嘛，双方都非常谦逊。 方思勤放下心来，让他们两人聊天，自己则是在这铺子里转了起来。 大堂跟雅间、雅座都已经打扫的很干净了，厨房也挺干净的，后院方思勤也看了一下，原先颜如意完全没管，四处都是杂草，如今杂草也清理了不少。 不得不说，邵和做事还是挺靠谱。 转了一圈后，方思勤再次跑了楼上，跟邵和两人商量起开业的事情来。 方思勤对这铺子的定位是以说书为主，另外卖些茶点，算是茶楼。 但是为了要抢对面的生意，她必须是要卖饭食的，所以，她这听雨阁的定位，便是跟后世的茶酒楼差不多了。 哎，这开铺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为东家的她，要想的事情也比较多。 不过，一些跑腿的事情，她都交给邵和去办，作为一个东家，一个老板，她只需要在大体上把握住就成，不必事事躬亲。 厨师伙计后厨的人员，邵和都给找好了，还需要找一位糕点师，然后培训伙计们招待客人，传授大厨几道新菜等等，另外，还得给每人定制一套统一衣裳，这铺子还得再装点一下。 第383章 天黑路滑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是，说书先生声音传播有限，她得得用物理方法，让说书者在台上说话的声音，传得广一些，声音大一些。 毕竟，一段时间以内，这个说书先生，指不定都要由她客串了。 为了尽快开业，方思勤争分夺秒，一边将事情交代给邵和，一边又召来伙计，对他们进行培训。 谁站门口揽客，对待客人该用何种态度等等，以及宣读一些规章制度等等。 虽然说好了要让颜如意揽客，但这不过是玩笑之语，方思勤可是将颜如意当做金主（肥羊）看待的，如非必要，她都不会得罪他，毕竟，她接下来可能还得找颜如意借点钱。 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至于物理扩音方法，除了做几个大喇叭之外，方思勤的能力有限，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声音传播的范围有限，坐在前排听得最清楚，雅座才值钱嘛。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着太阳就偏西了，方思勤并未跟姚氏说她买了铺子的事情，所以她今天还得赶回家。 交代了邵和跟张耀宗，方思勤便要骑马回家，张耀宗知道这铺子是方思勤的之后，他有些不解，“思勤，你为什么不将你买了铺子的事情告诉婶婶？”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方思勤便说道，“我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了，再跟他们说。” “不跟你多说了，你在这里好好干，我先回去了。”方思勤说了一声，朝他挥挥手，便骑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骑马还挺累的，一开始刚学的时候，她觉得很新鲜，觉得很帅，然而骑了两次之后，她便觉得没意思了，而且每次骑马的时候，颠得她浑身疼痛，不过，这是创业路上必经的痛苦，她还能忍受。 出了县城，天渐渐黑了下来，秋冬的夜比平常来得更早一些，方思勤今天判断时间失误，还没到家，黑沉沉的夜幕便压下来了。 今夜无月，夜空中两三星辰带来的光芒显然不足以让她有安全感，天已经黑了，她也不敢再骑马，万一马儿走错了道，或者是踩到什么石子摔了，那可就麻烦了。 离家约莫还有三里路，即使她对这段路还算熟，但是没有灯火，就这样牵着马走夜路，还真的有些害怕。 早知道，她应该带个火折子在身上的，这样还能捡些枯枝败叶，点个火把出来，不过她也没料到这些，只能牵着马，一步一步往前挪。 两、三里路，若是往日，她便是走路，也很快到了，然而夜晚，这路却是显得如此漫长。 天太黑了，方思勤往前踏步越来越慢，速度下降到了极致，不过她求稳，只要能够安全到家，就是走得慢些也无妨。 可即使她如此小心，还是遭遇了滑铁卢，前面有干涸的水渠，方思勤没注意，一下子就踩进去了。 “嘶~” 脚下突然的一个咯噔，她脚一崴，扭到了。 虽然她认得一些草药，但她显然并不具备正骨的技能，在水渠旁坐了半响，缓解了一下疼痛，她又慢慢的往前走。 然而，每走一步，脚上却是带着钻心的疼，但即使疼痛，她还是得往前走，只是速度越发慢了。 不过一路走来，她已经看到了前方的灯火了，她或许可以先去村民家借个火。 这样想着，她又鼓起了劲来，牵着马，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咦，怎么前方那盏灯火好像会移动？她一看，那盏灯好像离她越来越近了。 “勤勤~”远处传来了声音，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方思勤一喜，连忙出声道：“我在这。” 那人疾步而来，不多时，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叶大哥，你怎么来了？”方思勤瞧见站在她面前的叶远平，又惊又喜，差点以为自己生出幻觉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婶子很担心你，特地叫我来找你。” 叶远平答了一句，走到她面前来，看了她两眼，喉头一动，似乎还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将话都咽下了，只是走过来，帮她牵马。 “让你们担心了，最近天黑的越来越快了，是我判断失误了。”顺着火光，方思勤一蹦一蹦的往前走。 “你脚怎么了？”叶远平见状问了句。 “不小心扭到了。”方思勤答道。 “我看看。”叶远平说着蹲下身来，微微撩开她的裙摆，褪下她的袜子，关节处已经红肿一片了。 “的确是崴到了。”叶远平说着，看向她，“你怕不怕疼？我帮你正过来。” “不怕，你会正骨，那就太好了。”方思勤说着蹲下身来，直接坐到了路边，将脚伸出来，任由他帮忙正骨。 “那你忍着点啊。”叶远平说着，将她的脚一掰。 “啊！”方思勤不由得痛呼一声，“嘶，好疼。” “那你还说不怕疼。”叶远平说了一句。 方思勤便站起身来，“疼是很疼，但是我不怕疼。” 说着，她便往前走，然而才刚走了一步，她又痛呼出声。 叶远平便说道：“我才刚给你正好骨，你得好好休息，回家之后还得用热毛巾多敷敷。” “哦。”方思勤点头。 她以前看别人崴了脚，不是扭一下，就不疼吗？ 原来还是会疼一会儿的。 “你现在不能走路，我拉着你走。” 叶远平说着，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方思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在马上坐好了。 “谢谢你。”说完这声道谢，她竟然觉得有些脸红。 幸好这天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叶大哥，我受伤的事，你回去后千万别说啊。”方思勤又同叶远平交代道。 叶远平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下来，“你放心，我不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问道：“你今天去县城，为什么不叫我？” “你不是还要打猎嘛，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占据你的时间。”方思勤便说道。 叶远平想说自己空闲的时间很多，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384章 天黑路滑（二） “你现在忙于县城的铺子，是不是就不会经常去山上了？”叶远平说了句，“我今天打猎，路过我们去年发现的那面苎麻地了，今年那些苎麻一样生的很好。” “可惜了。”方思勤说了一声，她今年是真的没有时间去割苎麻，做衣裳。 去年体验过一次由苎麻变成衣裳的快乐，她已经满足了。 “叶大哥，我将这块地的位置，告诉我们村的春梅婶，你说好不好？”方思勤想到自己没空去收割，那些苎麻今年不去割掉，明年也浪费掉了，还不如将它告诉春梅，让她去割回来。 “随便你吧。”叶远平淡淡的说道。 “那我到时候让我娘跟她说。”方思勤便说道。 两人说这话也到家了，今天迎出来的可不仅仅是两条大黄狗，就连姚氏也在院子门口焦心的等待着。 见到大黄小黄往门外窜，她便也跟了出去，瞧见了灯光，她连声问道：“是勤勤吗？勤勤，是不是你？” “娘，是我，我回来了。”方思勤连忙出声应道的。 姚氏提着灯火迎了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又看向叶远平，“小叶，真是多谢你了。” “小事而已。”叶远平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进屋坐坐吧。”姚氏客套道。 “不用了，你们进屋吧。”终究是家中没有男人不方便，叶远平在门外目送方思勤母女俩进去，然后便离开了。 方思勤试着这从马上爬下来，走了两步，她脚还真的不怎么痛了。 回到家，张丫丫从锅里将热饭热茶端了出来，一边看着她吃饭，一边问道：“方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哥哥呢？” “我给你哥哥在县城找了份工作，以后他就在县城做事了。”方思勤说道。 然后又看向姚氏，“娘，以后耀宗去了县城，咱们家这些家禽家畜，还得要个人照顾哪。”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家中多了两个保姆，娘平常可清闲了，这些活，娘来就行了。”姚氏便说道。 “娘，你忙得过来吗？” “就照顾一点家禽家畜，没什么忙不过来的，反正割草又不用我，你不是还叫了一帮童子军帮忙干活吗？”姚氏笑了声。 “是这样没错，但是家中还是得请个人，否则到时候田地里大棚蔬菜又照顾不过来了。”方思勤便说道，“我今天在县城也找了一份事做，所以我这段时间，可能得常常往县城跑了。” “你在县城找什么活计？”姚氏一听，大吃一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那些香囊卖不出去了，所以你不得不去给别人当丫鬟？” 不得不说，姚氏真是一语道破了天机，但方思勤还是说道：“娘，您想太多了，就是卖香囊赚不到多少钱，我想要赚更多的钱，所以又多找了一份事，人家工钱给的足足的，十两银子一个月。” “十两银子一个月，你拿娘当傻子蒙吧。”虽然知道自家女儿厉害，但是姚氏还是不觉得有人愿意花这个大价钱去请方思勤，“那你跟娘说说，你在县城做什么？” “女儿今天已经跟人签了契约，在一家茶楼当说书先生。”方思勤答道。 “你当说书先生？”姚氏怎么越听越是不信。 “娘，我没骗您，您不信的话，下次带您去瞧瞧就行了。”方思勤说道。 “我也不用看，你说你是在哪家铺子做事，下次等你爹回来，我让他去看。”姚氏说着看向方思勤，一脸你就等着被拆穿的模样。 “行，别说是叫我爹去看了，等过段时间我安顿好了，我套上车，拉上您去瞧瞧也行。”方思勤说道。 “我也想去。”张丫丫连忙说道。 “行，到时候你们都去。”方思勤笑了笑，又继续先前的话题，“娘，还是得请个人来咱家干活，人选我都想好了，就让咱三舅来。” “你说让你三舅来我们家干活？你舅娘怕是不能答应吧。”姚氏迟疑道。 “每个月三百文钱，舅娘保管不会有二话。”方思勤信心满满。 “我不是担心你三舅娘，我是担心你大舅娘，我怕她会对咱家有意见，说没让你大舅来。”姚氏解释道。 “我倒是没考虑这么多，多亏了有娘在，您总是能考虑得这么周到。”方思勤便夸赞道。 这时下劳动力廉价，三百文的工钱真是给亲朋好友的高工钱了，姚老爷子开明，虽然一大家子并未分家，但是他们冬日在外面赚得外快，他们只用交一半就成，所以这事若是只让三舅来，大舅娘指不定还真会有意见。 “让你两个舅舅每半月一轮，你看怎么样？”姚氏提议道。 “我觉得挺好，这样他们一家人也不用长久分离。”方思勤点点头。 “那行。”姚氏脸上带着笑。 自家女儿赚钱不易，三百文钱给别人做工钱，她舍不得，宁愿自己累点，也不愿意再请工人，但若是给自己的兄弟，她倒是没有二话。 “方姐姐，你有几天没做蒸蛋糕了，家里攒了好多鸡蛋了，等到时候你去县城里做事了，这些鸡蛋怎么办呀？”等她吃完饭，张丫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有些发愁。 “不急，等到时候我们的……咳咳，反正你不用操心，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方思勤一脸自信满满。 等她的铺子走向正轨了，到时候再做了蛋糕带去卖就成了。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铺子里的事务。 明天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后天她就要开业，至于伙计的衣裳什么，等县城的成衣铺做好了，再给他们换上便是。 反正头几天，生意肯定不怎么好，招徕客人肯定也有点麻烦。 方思勤还在想，到后日，她的铺子是悄无声息的开业，还是也请人来敲锣打鼓热闹一番呢？ 若是悄无声息的开业，自然是省钱，但她又怕无人知晓，可若是请人来舞龙舞狮，又需要银钱。 罢了，还是明天去了县城再看吧，看能不能找颜如意投资一番。 第385章 开铺子 盘下颜如意这个铺子，她的确是占了很大的光，杯碟什么都是现成的，而且质量很好，厨房用具都有，桌椅板凳也挺高级的，讲真，再找他投资，她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不过，想到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一切都是为了铺子的生意，先开口问问，成不成再说。 虽然晚上扭伤了腿，但是第二天她还是一大早就起来去县城了。 姚氏见到她又要去县城，心中虽然是担心，但她知道方思勤做下的决定，她没法改变，所以只能让她路上小心了。 其实方思勤一开始并没想着这么拼命赚钱，她本来只是想着猥琐发展，将事情尽量交给姚氏跟方有诚两人去做的，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就行了。 她给自己定位的是军师。 可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需要奔波劳碌的这个人了呢？ 可是她不奔波，家中也没有人奔波了。 姚氏要带孩子，方有诚去衙门了，终究还是她抗下了所有。 她在清晨迎着尘雾，驱马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真的想要有一位兄长，可以为她担下所有。 不过，等到了县城，看到自己的铺子的时候，她便又收起了悲戚之色，变得神采奕奕了。 自己独自打拼出一番事业来，也很有意思呢。 到了铺子里，她跟邵和说了明日就要开铺子的事情，邵和也是大吃一惊，“东家，这么着急的吗？” “时间就是金钱嘛。”方思勤说了一句。 实际上，是她对自己有些没信心，酒香也怕巷子深，她不知道她这些故事，什么时候才会发酵，所以先开业，试营业嘛，能来多少人，算多少人。 “今天你们看看还有什么缺少的，都去办好。”方思勤又同他说道。 “东家，你之前想要咱们这里既是喝茶听书，也是吃饭的地方，可是这样一来，要准备的东西就太多了，我们的人手怕是有些不够。”邵和说道。 其实，是他请来的大厨水平不够，昨天方思勤离开后，他让大厨试做了菜，真是普普通通，还没对面泰和楼的好。 他知道方思勤的目标，所以，他才越发的没有信心。 连大厨都比不过对面，这听书阁又凭什么比对面强呢。 “这个简单，做饭食的事情以后再说，先以喝茶为主。”方思勤便跟他说了，让他明天主要是准备一些瓜子、花生、蜜饯、糕点以及茶水。 她主要还是想要以自己说书的方式吸引到人，等别人喜欢听她的故事了，她就专门等到饭店来讲故事，将客人留下来。 所以，前期并不着急做饭食，后期再做也不迟。 她想好了，铺子上下两层，一层用来说书，二层声音效果也不佳，就用作吃饭之所，以及一些不爱听书，只想喝茶求个安静的人，也可以上二楼。 反正她年纪还小呢，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跟他们磨。 这样想着，方思勤越发的安定了下来，她一点也不着急了。 就只喝茶，好像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铺子原先就是茶楼，颜如意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东西，茶壶杯碟都有，瓜子糕点甚至都可以从外面买，所以，他们好像已经具备开店的条件了。 所以，方思勤便也没跟他们多说了，商议好了第二天开业，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昨天晚上摸黑回家她是有些怕了，今天她得早点回家，若是有时间，还能多做些蒸蛋糕，明日好带到自家茶楼里面卖。 一路快马加鞭，等赶到家中，太阳还没落山。 洗漱了一番过后，吃罢饭，她便为做蒸蛋糕的事情而忙碌了，姚氏等人也来给她帮忙。 反正有个自制的机械打蛋器，打蛋这一步变得简单了，其他的也没有那么忙，姚氏跟两位保姆都是勤劳的妇人，有着她们帮忙，方思勤用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蒸好了明天要带去的蛋糕。 她这几天来回跑有些累了，怕耽误生意，她跟姚氏说了，这几天怕是要在县城住下。 姚氏自然是不答应，方思勤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让她在外面过夜。 方思勤好说歹说，她才同意。 第二天，方思勤又是起了一个大早，不过她却是没有急着去县城，而是花了一点功夫，跑到了姚家，先跟姚大舅他们说了雇佣他们的事情。 “都是自家亲戚，说什么工钱，大舅这就去。”姚大舅听了方思勤的话后，当即说道。 一旁的周氏咳嗽了两声，拉住她的男人，“当家的，你说什么哪，人家妹夫家现在发大财了，你不收他们的工钱，就是看不起他们。” 她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方思勤赶时间，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么多，只道：“大舅、三舅，你们就别推辞了，我娘一个人在家，我是真的不放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去我家，好吗？” “老大，你就去吧，别让勤勤着急了。”一旁的姚老太就开口道。 其实她最近闲着没事，也挺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的，可是姚氏没请她，她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去。 方思勤见到姚老太这样，便说道：“正好，外公外婆你们也一起去吧，我娘需要你们。” 其实姚氏是有些怕姚老太的，但是方思勤却是觉得姚老太这人挺好，有魄力，能护住家。 这几天她不在家，若是方老太或者别人上来找麻烦，若只有姚氏在家的话，她是晚辈，平白矮人一头，但若是姚老太在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论骂人，方思勤还没见过谁是姚老太的对手，偏偏姚老太骂的话，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 所以，就委屈姚氏，再被自家亲娘耳提面命一番了。 安排好了家中的事情，待姚老爷子跟姚老太答应后，方思勤便离开了。 今天自家茶酒楼开业，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虽然她跟邵和等人说了，开业的时候不用等她，该干嘛就干嘛，但问题是，没有她，也没有说书的人啊。 光是她铺子那普普通通的茶水，怕是吸引不了多少人。 第386章 说书 在茶楼这里耽误了一番时间，再去县城的时候，尽管她已经快马加鞭了，然而，等到了县城，也早就是日上三竿了。 她急啊，然而，等到了自己铺子门前的时候，她却是大吃一惊。 这…… 她家铺子门前怎么会围了这么多人？ 这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的地方，还是她的铺子吗？ 昨天邵和跟她说了，请舞龙舞狮队要花五两银子后，方思勤便已经打消了这个心思，有这五两银子，她做什么不好？为了这五两银子，去开口找颜如意借钱，还是罢了吧，如非必要，她不想要欠他的。 可没想到，今天她的铺子门前，还是有了舞龙舞狮队。 “东家来了。”这时候，邵和发现了她，笑盈盈的将她拉了过来，一个伙计则是走过去，帮她将马牵了下去。 两只狮子围着她舞动着，方思勤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渺小。 “颜少爷，这是你请来的？”方思勤看见了颜少爷，便走过去问道。 “嗯。”颜如意点点头，道：“我昨天听到你跟邵和谈话了，怎么说，我们还算是朋友吧，五两银子而已，算我投资你了。” “多谢了，我肯定会还你的。”方思勤朝他点了一下头，走到走廊前。 “吉时已到，该放鞭炮了。”待方思勤走过来，邵和急忙说道。 其实吉时早就过了，不过有方思勤在，随时都是吉时。 鞭炮一放，牌匾被人挂正，方思勤连同伙计们，仰头看着牌匾，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各位乡亲们，今天是我们听书阁第一天开业，所有消费一律五折，如不嫌弃，还请进去喝杯薄茶。”方思勤又躬身同看热闹的百姓们说了一声，然后走进了铺子。 “我们听书阁，最低消费仅为两文钱，各位感兴趣，就来瞧个究竟啊，两文钱不多，两文钱不少，两文钱什么都买不了。”邵和也同众人说了一声。 “你们这听书阁到底是做什么的，听书的地方吗？”有人问到。 “没错。”邵和点点头，道：“方才进去的那姑娘，就是我们东家，也是我们的说书先生。” “一个小丫头当说书先生？”众人听罢，有些质疑道：“一个小丫头能讲故事吗？” “能不能，您进去瞧瞧不就行了？”邵和说了一声，转身进了茶楼。 方思勤已经到了台上坐了下来。 台上，放了一台留声机一样的喇叭，只是喇叭是并排的三个，应该可以将她的声音传播的更广一些吧。 说书先生需要的茶水、话梅，伙计们早就备好了。 暂时没多少客人进来，方思勤用手抚平了自己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她在一路骑马赶来，头发衣衫都有些凌乱。 “东家，给你做的长纱已经到了，你要不要换上？”这时候，张耀宗过来说了声。 “这么快？”方思勤听了心中一喜，又问道：“耀宗，你们的衣服都做好了吗？” “我们的暂时还没有，我让裁缝连夜将你的衣裳做好了，今早去取了来。”张耀宗说道。 “多谢你了，那我现在就去换衣裳。”方思勤便说道。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给自己定制了一套白色长袍，她自己的设计的图样，胸前绣了“听书阁”三个小字，身后则是她设计的“听书阁”三个大字。 这衣裳是用精细的棉绸做的，外面罩着一层薄纱，看起来非常漂亮，穿上后更是十分飘逸，方思勤很满意。 她将头发尽数盘了起来，露出一张光洁的小脸来，看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想了想，她又取出面纱，将自己脸蒙了起来，然后才又重新上了台。 大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也不知道邵和是怎么忽悠来的。 当方思勤坐在台上，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不过，当她摸到袖子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书稿的时候，那些紧张便烟消云散了。 今天，就是她这茶楼扬名的时候。 她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泰和楼伙计的影子，应该是沈如海派过来探听情况的。 不过不要紧，就算他们探听了她的秘密又怎样？他们也学不了。 惊堂木一拍，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看着台上，倒是想要看看方思勤这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好故事来。 颜如意也含笑看着她，尽管她给自己讲了两个故事，但他听得出来，都不怎么完善，不知道这几天，她在家准备了什么故事呢？ “话说那东胜神洲，有一花果山，其中有一石头，乃女娲炼石补所遗留，一日，观世音路过花果山，累了，便依靠在石头旁边歇息，石头感观音精气，竟从中孕育出一石猴……” 方思勤没有说废话，待场内安静下来后，她便直奔主题，三两句话，便将众人拉到了这个故事里面去了。 她声音清脆，忽高忽低，将石猴出世一回，说得精彩绝伦，让人时而抚掌惊叹，时而为之忧虑，一时之间，在场的人，竞相沉醉她的故事之中。 有后来者高声叫掌柜，都被人用眼神喝止，不得不低声低语。 这时下的文娱活动实在是太匮乏了，方思勤祭出这样的大杀器，这还顶得住啊，没多时，便都沦陷了。 一回说完，方思勤惊叹木一拍，众人还不能回过神来，直问她什么时候再说第二回，方思勤本来讲了一回儿，感觉喉咙有些不舒服，但见到大家的热情，她想着打铁趁热，便说下午再说第二回。 有些人家中无事，高兴不已，说下午还要过来听，有些人则是捶胸顿足，遗憾自己将错过了后面的故事。 有些人沉迷在故事中不可自拔，方思勤故事讲完，他们有些人还舍不得走，互相谈论起方思勤所讲的故事来。 “没想到，你还真有几把刷子。”颜如意走了过来，方才方思勤讲故事的，就连他都舍不得离去，只沉溺其中，遗憾她讲得太短。 “你觉得怎么样？”方思勤问他。 “精彩绝伦。”颜如意只朝她伸出大拇指来，又道：“你能不能将你的话本子给我先睹为快？” “不行哦，让你先看了，你肯定四处与人说，到时候我再讲，便没意思了。”虽然他夸赞了自己，但方思勤拒绝了他的请求。 开玩笑，自己这独家一手的故事，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小气！亏我今早还为你请来了舞龙舞狮队。”颜如意轻哼了一声。 第387章 颜半城 “资本总是小气的。”对于他的话，方思勤不置可否。 颜如意将手中扇子一打，“我看你分明就是信不过我。” “是啊。” “你就这样承认了？” 听了方思勤的回答，颜如意倒是没有法子了，若是别人，肯定会找出各种理由来，论证自己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如何如何。 可她就这样承认了，他反而拿她没法子。 “你到底怎样才舍得将你的话本给我看？”颜如意刚听到精彩处，实在是心中痒痒，他甚至从腰间扯下自己的荷包来，都放到方思勤的手中，“我给你钱行不行？你就让我看看。” “你干什么？” 张耀宗正往这边来，瞧见颜如意拉着方思勤的手，又往她手中递荷包，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见他白面如玉，一双桃花眼中，带着轻佻之色，他快步走向前来，一把将他的手拉开，拿起荷包放到他的手中，气愤的说道：“你刚说什么，什么给你看看？我家妹子不是这种人！” “我看你人模人样，没想到对一个孩子也下得去手！”他怒气冲冲。 “我做什么了我？”颜如意有些懵了。 “你做什么你心中有数。”张耀宗挡在方思勤的身前，“你拉我妹子的手干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拉她手了？我只是拿荷包给她而已。”颜如意解释道。 “你拿荷包给她干嘛？定情信物？还是拿钱哄骗？”张耀宗一脸看破他心思的模样，“我知道你们这种有钱人最喜欢玩弄感情了，我跟你说，我义妹虽然是乡下姑娘，但也不是你这种粗鄙之人能够染指的。” “我……”颜如意真的想要骂脏话了。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他虽然长着一张粉面桃花眼，但其实，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好不好。 “你什么你！”张耀宗炮语连珠，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颜如意只看向方思勤，“你跟这个二愣子解释，我懒得同他说。” 说罢，便一甩手，走到别处去了。 “好了，别生气。”方思勤躲在张耀宗的后面，笑意不止，张耀宗转头，瞧见方思勤一脸笑意，呵斥道：“你还笑，我可是得到了婶婶的法旨，要看好你的。” “他刚刚只是想要看我的话本罢了。”方思勤说着，从袖袋里拿出话本来，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 看到她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出自己傻不愣登的模样，张耀宗有些脸红了。 “那是我误会了？”张耀宗问了句。 方思勤点了点头，又朝颜如意那边看去，示意张耀宗去道歉。 这个张耀宗，明明看着是个老成稳重的人，这怎么又变成了一个二愣子了？ “快去道歉。”方思勤嘴唇翕动，无声地同他说道。 张耀宗看向方思勤，同样跟她无声的交流，“我不去行不行？” “必须去，财神爷，肥羊。”方思勤低声道。 “行吧。”张耀宗闻言，也不愿意给方思勤惹麻烦，只抬步走到了颜如意坐的桌子前，他才刚开口叫了他一声，颜如意就将扇子一打，挡在他的身侧，“道歉的话就别说了，道歉没用。” “那……”张耀宗有些为难，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跟人道歉的人，之前跟方思勤都别扭了几个月。 “先道歉，别的再说。”方思勤想要锻炼一下他。 少年人，脸皮太薄可不行。 “对不起。”张耀宗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道。 这是县城，他不想给方思勤添麻烦，也想要改变自己，所以，就从这句道歉开始改变，开始成长吧。 这几天，他看到方思勤在这些大人之间言谈自若，不由得自惭形秽，他想要向她学习，收起自己那些可笑的自尊。 “听不见。”颜如意扇子一扇，说道。 “差不多行了啊。”方思勤在一旁扬声说道，她知道张耀宗脸皮薄，让他痛快的说了一句道歉，已经是有进步了。 “对不起，颜公子。”没想到，张耀宗倒是又再次主动的同颜如意道歉，“是我太过冒失了，请颜公子恕罪。” “这还差不多。”听到张耀宗这话，颜如意也没再为难他，将扇子一收，方思勤便在颜如意对面坐下来，又朝张耀宗挥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思勤，那你忙完记得去吃饭。”张耀宗见她跟颜如意有正事要谈，便也离开了。 “颜少爷。”方思勤看了颜如意一眼，“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没问您，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颜半城你知道么？”颜如意抬眼看了方思勤一眼，“我不跟你说我的身份，不是有意隐瞒，而是怕说出来吓着你。” “呵呵。”方思勤看了颜如意一眼，道：“放心，你吓不住我的，因为我根本就没听说过颜半城，也不认识他。” “你连颜半城也没听说过？”颜如意一脸诧异，“你到底是从哪旮旯里出来的？” “平阳县安桥镇大坪村。”方思勤淡淡答道。 “我看你言谈举止也不像个乡下姑娘，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乡下来的。”颜如意上下打量她一眼。 “如假包换。”方思勤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们这个颜半城，让我开开眼眼了吧？” “这个嘛，”看方思勤并不像是揶揄他的样子，而是真的想要打听，他便也起了些谈兴，“主要是因为我们家在宁州府产业众多，所以得了个颜半城的称谓。” “那沈家呢？”方思勤便又问道：“泰和楼的沈家。” “他们家其实家业平平，不如我们家富庶，不过就是有一个当州牧的家主，借着州牧之势，大肆敛财，才得了几十万顷良田，上百家铺子，十来个商队，他们家真正有名的，也不过就是这家老字号酒楼的酒楼罢了。” “哦。”方思勤点头。 虽然颜如意说的轻描淡写，但她又其实那等什么都不知的女子？州牧啊，这相当于一省的省长了吧。 第388章 新的想法 若是中央对地方权力掌控没那么大的话，说他们是土皇帝，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自己不过是想要做生意而已，没想过要跟他们家掰手腕，做生意，各凭本事对不对，肯定没事的。 方思勤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又问颜如意，“那你们家经营着什么生意？” “哼。”听到方思勤这样问，颜如意一脸骄傲，“你以为颜半城这个名字是白叫的？我们家当然是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咯。” “那你在颜家什么地位？”方思勤又问。 “你问这么清楚干嘛？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颜如意又是骚包的打开折扇，“我告诉你啊，我对你这种干瘪的小丫头可没有兴趣，还有我们家门第高，想要进我们家门，可是没那么容易的，四书五经都要念，琴棋书画都要会，还有……” “打住！”方思勤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我只是想要跟你合作生意而已，你可别给我想歪了。” “我们现在不是在合作了吗？”颜如意便说道，语气也稍微冷淡了一些。 他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他想要在这里看看方思勤葫芦里卖什么药，看她怎样让这生意起死回生。 虽然，他并没有对此抱希望，但老实说，今天方思勤讲的话本，让他有了一丝丝的信心。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若是方思勤想要找他借钱，他可能会拿出自己一丢丢的月钱来帮助她，但她若是因为他是颜家的人，便想借机谋划什么利益的话，那她真是找错人了。 “我看你肯定又是在脑补一些什么。”方思勤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家有没有印刷坊，我想要跟你合作印刷这个话本。” “印刷坊？”颜如意听罢，有些诧异道：“没想到你个小丫头还知道印刷坊？” “怎么，我知道印刷坊很奇怪吗？”方思勤看了他一眼，道：“我虽然是一个乡下小丫头，但我是一个有思想的小丫头，你可别小瞧我。” “不敢不敢。”听到她只是想要跟他谈印刷坊的合作，他心中稍安。 随即又问道：“我们印刷坊印刷不易，所以一般都只是给衙门里印刷一些通缉令什么，如今读书人崇尚手抄书，认为印刷术是歪门邪道，所以对你方姑娘你知道印刷术的事情，我一时有些诧异。”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头表示理解，又道：“不过我可不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我知道印刷术其实很伟大。” “那你要跟我合作什么呢？”颜如意又问道。 方思勤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家中地位如何，但想到他好歹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有路子，跟他说说也行。 便道：“我想要印刷我这些话本。” “你要印刷你的话本？”颜如意听罢又是一惊，她的想法总是有些出其不意。 “是啊，我讲得这些故事，许多人都没有听到，而且我这故事是长篇，要讲很多天，到时候肯定还会有更多人错过其中章回，若是印刷成话本，他们就不会错过啦。”方思勤说道。 “仅仅是这样？”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方思勤说道：“我有预感我的话本会火，所以我要提前印出来卖，要让那些没听到我故事的人也能看到我的话本。” “还有，我这故事一讲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有别人跟风讲的，与其这钱让别人来赚，还不如我自己赚了。” 听完方思勤的话，颜如意惊愕不已，嘴都忘了合拢了。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到这么多？”颜如意真是想不到，“我听闻乡下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不是在家中绣花，就是在做家务，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 “我听闻城里像您这么大的青年，都去读书当官去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听我说这些呢？”方思勤含笑看他，道：“每个人生来都是不一样的，都有各自的想法，不要问我为什么想到这么多，若是非要，就当我是天才吧。” “是我冒昧了。”颜如意看向方思勤，眼中多了一分对她尊重，他开始跟她平等对话了。 “行，你说的这事，我会去跟家族商量，看能不能跟你合作。”颜如意便说道。 “好，不过最好快一点。”方思勤又说道：“就是你家里不肯，以你的能耐，先给我弄一个印刷坊出来也成，我用知识入股，你出钱出力，咱们五五分。” 看她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颜如意笑了下，“我会考虑。” “真的，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你不是说你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吗？这便是你一鸣惊人的机会了。”方思勤提议道：“你将你们印刷坊的匠人挖出来，咱们自己开个印刷坊，自己印书，自己卖，保管赚大钱。” “你能写出多少话本？”颜如意便问道。 方思勤敲敲自己的脑袋，“数之不尽。” 见颜如意真的有这个心思，方思勤便道：“你别问我有多少话本，就光是我这一个本子，就足够撑起一间小型印刷坊了。” “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你们印刷用的是雕版，还是活字？或者是铅印丝印？”方思勤又问道。 “活字？铅印？丝印？这是什么东西？”这每个字颜如意都认得，怎么加在一起，他就有些听不懂了呢？ “看你这样子，肯定还是雕版印刷了。”方思勤叹息一声，“雕版印刷的话，雕版就要许多天，一天能印多少本啊。” “印得少不如手抄，印得多，一天一版能印几千页。”颜如意答道。 “那行，那你好好想去吧，我去吃饭了。”方思勤说罢，就站起身来要走。 “哎，你别急着走啊，先跟我说说这个什么活字、铅印啊。”颜如意连忙起身道。 “先吃饭，先吃饭。”方思勤连忙说道。 开玩笑，她肚子里的货也是有限的，肯定要跟一个靠谱的人合作了，要是在这里就全掏给了他，那到时候她有需要了，谁来掏给自己？ 第389章 沈如海的嘲讽 “哎，你这人，吃饭一起啊。”颜如意也起身跟了上来。 他在这茶楼现在是个特殊的人士，反正他想在茶楼吃，方思勤也不收他钱，不想吃，他自己就提着扇子去外面大酒楼也成。 颜如意跟上来，还是想要听方思勤讲讲印刷坊的事情，可方思勤在饭桌上，都没说这些，而是听邵和盘算生意去了。 邵和美滋滋的说道：“东家，今天上午的生意还算是可以，光是卖茶水，就卖了一两银子，还有糕点，卖了二两银子，您带来的那些蒸蛋糕在外。” “那我的那些蒸蛋糕卖得怎么样？”方思勤便问道，那蛋糕可是自己的辛苦做的，她总要上心一些。 “卖得非常好，有很多人还想要买些带回家呢，可惜没有了。”邵和笑着答道。 他放在后面说，就是想要卖个关子，不过方思勤没给他卖关子的机会。 “那这蒸蛋糕卖了多少钱？”方思勤又问。 “三两银子。”邵和答道。 “这么多？”方思勤挺意外的。 “我们按碟卖，十文钱一叠，一叠三小块。”邵和答道。 “可以可以。”方思勤连连点头，心中也挺美。 这还是第一天呢，这生意，她满足了。 尤其是这蒸蛋糕，鸡蛋自己的，面粉倒是买的，本钱着实是不高，今天她带来的这些蛋糕，忽略她的人力，满打满算不过一百文钱，纯赚二两九钱，真是暴利。 “对了，这些蒸蛋糕卖得钱你要分开记账，一半的利润归于酒楼，另外一半的钱算是买蛋糕的钱。”方思勤说道。 “好。”邵和点头。 “那你到时候将买蛋糕的钱给我，我是卖家。”方思勤又说道。 账要记得清楚明白，这卖蛋糕的钱她要拿回去养家的。 “行。”邵和再次点头，脸上也是有着喜意。 “晚上盘盘账，给大家发红包。”方思勤这话一出，大家更加的开心了，脸上都是笑容。 “东家，今天这么开心，是不是要喝一杯啊？” 有伙计同她敬酒，被张耀宗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喝什么喝？将东家喝倒了，下午谁来说书？你来？” 张耀宗板起脸来，还是挺可怕的，大家又都知道张耀宗是方思勤的义兄，还挺怵他的。 说话那伙计连忙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自己喝。” “以后工作期间，不许喝酒。”方思勤也板着小脸说了句，“喝酒罚工钱。” 那伙计才刚端起酒杯，又放下了。 “都不喝酒，喜欢喝酒的，等过年了，我送你们两坛子酒。”方思勤见状便说道。 众人这才开心起来。 吃完饭，众人又各行其事，擦桌子的擦桌子，算账的算账，方思勤则是坐在柜台后面的角落里，继续写话本。 “哟，邵掌柜，怎么不见你们东家？”正写着呢，沈如海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沈如海，你来干嘛？”邵和可不是沈如海的手底下的伙计，知道他对方思勤的所作所为后，在他的心中，他俨然是一个卑鄙小人。 “我来喝茶啊，怎么，你这茶楼开着，还不许人来了？”沈如海透过邵和的肩膀，看向方思勤。 方思勤放下笔墨，抬起头来，冲沈如海甜甜一笑，“沈掌柜您要来，我当然是欢迎的，来，我亲自给您作陪。” 说罢，她从柜台后面传来，朝他伸出手，“请这边坐。” “小二上茶。”待沈如海坐下后，她又扬声吩咐店小二。 “方姑娘真是大气啊。”沈如海笑眯眯的说道。 “何来此话？”方思勤接过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神情上，看不出有对他的半点恨意，就好像他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人了。 沈如海拿起茶杯，吹了吹，轻轻的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笑容更深了，“托方姑娘的福气，今天我茶楼的生意涨了两成。” “哦，那真是恭喜了。”方思勤笑容未变，她轻抿了一口茶，笑道：“那沈掌柜今天过来，是打算分点钱给我，好感激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好的生意？” “哈哈哈，方姑娘真是说笑了，感激是应该的，不过分红的话，在下可做不了主。” 沈如海笑得十分恣意，眼中都快笑出了泪，“我还以为方姑娘特意将茶楼开在我们泰和楼对面，是要跟我们抢生意的呢，没想到是给我们送生意来了。” “您放心，我岂会做那等跟你抢生意的事情？和气生财嘛。”方思勤说着，让小二送来菜单子，“来，多点几道糕点，让我们共同庆祝泰和楼的好生意，别说是增加两成，待到明日、后日，指不定还会增长五成、十成。” “些方姑娘吉言了，既然这样，那我就点几道吧，也算是照顾方姑娘的生意了。”沈如海说着，将方思勤菜单上的糕点全点了。 待糕点全送了上来，沈如海一看，卖相倒是还可以，再一尝，味道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再一看，这其中有一些糕点，分明就是县城糕点铺子卖的，只是价格翻上了两倍。 沈如海心中便生了两丝轻视之意，茶水普普通通，糕点竟然是外面买的，这样的茶楼，能有什么前途，还想要跟他斗！ 他将杯子的茶一口喝完，“在下今天还有事，就不叨扰方姑娘了，下次有空再来。” “承惠二十两银子。”方思勤笑盈盈的说道。 “二十两？”沈如海看着这满桌子普通糕点，“方姑娘，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吧？这些糕点值二十两银子？” “当然不值，实际上，这些糕点我都免费送你吃了，不过请我陪客，二十两。”方思勤依然满脸笑容。 “好好好，原来方姑娘竟是一陪客的。”沈如海话中带着讥讽。 方思勤面对着他讥讽的目光，听着他侮辱的言辞，面色丝毫微变，沈如海只得掏出钱来，往桌子上一放，“好好好，某下次再来请方姑娘作陪！” 第390章 留下来喝茶呀 “没问题，只是下次来，还请多带点钱，这锭银子，怕是不足二十两。”方思勤拿起他放下的银两，扬起纤细的手掂量了一下。 还别说，这二十两银子真的挺重。 “方姑娘，话可不能乱说，你若是觉得我这银钱重量不够，就请拿称来称量。”沈如海一甩袖，气呼呼的说道。 “沈掌柜莫生气，我的意思是，这重量可能够了，但是纯度不够。”方思勤说了一声，道：“不过罢了，谁叫我们是熟人呢，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哼。”沈如海气得拂袖而去。 本来今天是来看她笑话的，没想到，倒是让她看了自己的笑话，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个做掌柜的，能有多少钱，今天亏掉这二十文钱，以后不知道要从哪里找补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丫头。 沈如海越想越气，回到自己的酒楼，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钱啊！ “东家，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够让他这样侮辱你！” 一旁的张耀宗早就气炸了，若不是先前被方思勤说了，方才听这沈如海的话，他早就忍不住要冲上来了！ “让他说两句能怎的？我又不少两块肉，可是这钱却是实打实的。”方思勤将这银两放到他手中，“来，掂量一下，你就知道一时的口角之争，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这锭银子还真挺重的。”张耀宗本来很生气，但手上的重量让他竟也气不来了。 “你想想，我在这里听别人不痛不痒的骂两句，回去就能给我娘他们多做两件夹袄，给丫丫多买几朵头花，多好啊。”方思勤说着，又同一旁的邵和说道：“邵和哥，这钱算是我私人的啊，不计茶楼的账。” “我不过就分了一成分红嘛，你用得着这样吗？”颜如意不知何时从旁边冒了出来。 “用得着，这是我用尊严换来的钱，当然要分开记账了。”方思勤说道。 其实，她并非是因为要分红给颜如意的缘故，只是她想要更清楚明了的算出这茶楼盈利，所以这些偏财自然是不能计算在内了。 本来她还因为手中的银钱全砸进了这茶楼，心中慌乱呢，不过，有了沈如海送来的这二十两银子，那便好多了。 想起这钱，方思勤便想到，她手中还有乔夫人送来的上百两银子，当时她说要捐出去的，但是还没有找到好机会，现在她要管这茶楼，暂时也没时间，看来要等到明年，才能找到机会了。 将银钱收起来，方思勤又坐到角落里继续写话本，茶楼里面的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大都是今上午来的老客，他们喊着要方思勤上去说书，方思勤收拾了一下的，围上面巾，便也施施然的上去了。 下午大家热情不减，方思勤不知不觉便给大家讲了一个时辰，等她讲完，往台下一看，好家伙，这台下竟然坐满了听书的人，不但大堂内坐满了，就连后面过道，挨着柜台的地方，也站满了人。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等方思勤将惊堂木一拍，准备下台的时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人高声叫道：“方姑娘，再讲两段好不好？” “是啊，大家都听在兴头上呢。” “正在精彩处，你别卖关子啊。” 底下的听书客都觉得意犹未尽，不肯让方思勤下台，其中坐在前排雅座的一个员外，也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银钱，就往台上砸。 随着他这动作，往台上砸钱的人更多了。 银两、铜板，还有丝帕、香囊，这些听书客们太热情了，方思勤只觉得喉头一干，这是满地的钱啊。 淦！ “好，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我就再讲半个时辰。” 方思勤上辈子也没见过这番场面，她一向是不忍拂了别人热情好意的，当即便决定再讲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也不短了。 喝了口水，往嘴里含了一颗话梅，方思勤又继续讲了起来。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如此受人欢迎，方思勤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已。 最后半个时辰讲完，又是一波砸钱，有些人没砸准，打到了方思勤身上，幸好，现在是深秋了，冷得很，方思勤衣服也穿的足，倒也不是特别疼。 不过还有些人，不小心将钱砸到了她的头上，那是真的疼。 唉，真是快乐的烦恼啊。 “方姑娘，再讲一会儿嘛。” “还想听！” 底下客人热情依旧。 方思勤隔空看向后面的邵和，邵和连忙走上来救火。 “各位，我们东家今天都给大家讲了两个半时辰了，再讲下去嗓子该坏了，大家今下午坐了一个半时辰，也该起身活动一下了，若是喜欢听，欢迎明日再来。” 邵和站在台上，朝众人鞠躬道歉。 大家也表示理解，其实坐了这么久，又喝了这么多茶水，他们方才为了听书，一直憋着，这会儿也该去趟茅房了。 讲完书，时候也不早了，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吃完饭，张耀宗特地从外面给她买了盏梨膏回来，让她润润喉咙。 方思勤喝着梨膏，数着钱，心中美滋滋。 沈如海又过来了，他站在门外，看向方思勤，“多谢方姑娘，泰和楼今晚的生意又提高了三成。” “那真是恭喜了，对了，沈掌柜，要不要进店来喝口茶？”方思勤朝他一挑眉。 “不了，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向你表示感谢。”沈如海说完，急匆匆的离去，生怕方思勤留他下来喝茶。 “东家，这可怎么办呀？”邵和看向方思勤，“咱们不是要整垮他们吗？可这样看起来，分明是让他们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啊？” “谁说我们要整垮他们？”方思勤看向邵和，“邵掌柜，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气生财，我们听书阁只想要好好说书、踏实赚钱，从来没想过要整垮任何人。” 邵和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方思勤便道：“行了，等着瞧吧，笑一时算不了什么的。” 说罢，她又低头喝着自己的梨膏。 第391章 生意火爆 接连几天，听书阁的生意爆火。 每天前来听书的人不计其数，方思勤为了留住客人，每天说书两个时辰，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不过，因为听书的人热情，所以她一点都不觉累，每天给大家说书，都觉得很开心。 当然，更开心的是，每天客人如云，收入不菲。 尤其是她设置的那些雅座，靠前排的光是茶位费便是二两银子，后面的一两银子/五百文钱不等，每天光是收茶位费便能够收到赚到不少钱。 再加上卖糕点、茶水赚得钱，每天营业额都超过了二十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别人给她打赏的钱。 每次讲完一场书，方思勤都要让张耀宗帮她去扫钱。 根据故事的精彩程度，她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的打赏。 嗨，以前天天辛苦上山采药、做香囊、养鸡鸭，如今才发现，这些算啥，还是开铺子来钱快。 方思勤给自己定制了一个白色的帷貌，每天戴着帷貌去讲书，因为她怕别人用钱砸到她的脸。 “怎么样？”这天，方思勤讲完一场书，坐到了颜如意的面前，“我讲的这些故事怎么样？” “很精彩。”颜如意一边喝茶，一边答道。 “你心不诚。”方思勤说着，也拿起茶杯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饮下。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吧。”颜如意难得的认真。 “还是那印刷坊的事情啊。”方思勤便直言道，“不然我还能够跟你说什么？” “想要跟我合作印刷你这些话本，你必须先要完成我的目标，这样我才能在家中得到一席之地，才能够给你印本子。”颜如意说道。 “现在茶楼生意不是很好吗？只待我将楼上酒楼开起来，想要弄垮他们，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方思勤说道。 “你如今茶楼的生意虽然好，但全都是你说书引来的，如果你不说书了，你又拿什么来吸引客人呢？”颜如意说道。 “那我就一直说下去啊。”方思勤便说道：“更何况，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没有什么生意保证能够做一辈子，我手上精彩的本子，至少能保证到明年。” “而且，我也并非只是靠着说书，我已经让邵和去请更优秀的糕点师了，以后糕点我们自己做，还有茶水，我也按照你的要求，进了一些更高等级的过来，楼上酒楼，我也正在招聘厨师，想菜方子。” 方思勤便说道：“现在已经有小茶馆在说我的本子了，我若是还不抢占先机，等到时候，说这本子的人满天飞，指不定会有别人抢占先机。” 方思勤看了颜如意一眼，说道：“你今天好好的考虑一下，晚上我再问你，若是你不肯跟我合作，那就算了，我再去找别人。”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她已经来找他两次了，他若是这次不同意，她不会再去找他了，来她这酒楼里听书的也有不少的士绅商客，她就不信了，他们这些商场里打滚的老油条，都看不出这其中的商机。 这五天的说书，算是给这茶楼带来了一个良好的开端，方思勤又跟邵和交代了两个任务，让他去找个说书先生来，毕竟，她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当说书先生的，就算是当说书先生赚钱再多，但是她更想要享受生活，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除了这个之外，她也在跟邵和商量着楼上酒楼的开业的事情，现在沈如海每天都要来她这里转转，跟她报告自己的生意又提升了几成，接下来，她就要让他笑不出来。 “邵掌柜，又有人来问上次那个蛋糕了。”方思勤正跟邵和说着话，有伙计跑了过来。 “东家，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做一些蛋糕来？”邵和便看向方思勤。 “哎，这段时间太忙了。”方思勤想了想，召来张耀宗，“耀宗，你今下午骑我的马回去一趟，明天将家里的打蛋机拉过来。” 做蛋糕的关键不在怎么做，而是在打蛋机，只要她有自制的打蛋机在手，在哪里做蛋糕都可以。 将打蛋机拉来县城了，她还得再请人做几份零件，再组装几台，这个蛋糕还是有钱途的。 以后做的蛋糕多了，她还可以定制一些漂亮的攒盒，装入蛋糕，做成礼盒。 正好快过年了，买的人肯定多。 以后，她这茶楼还能再兼卖糕点，她感觉又要有不少的钱钱要朝她飞来了。 “对了，邵掌柜，楼上酒楼我想要做什么了，暂时就做锅子。”方思勤想了想说道。 这时下大厨还挺少的，邵和倒是请来了两个大厨，但是做菜的口味还真不如对面的米大厨，既然这样，那她不如别出心裁的做锅子。 这锅子简单，不需要准备那么多的菜肴，也不需要太多的厨师，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乡下那些粉丝就有地方卖了，还有她种的那些蕈子、大棚蔬菜，全部都可以自产自销，这样，她肯定能够赚很多钱。 说做就做，趁着中午休息的功夫，她画了锅子的模样，让邵和去定制几十个的铜锅，至于火锅底料，这个也简单，买来香料、辣椒炒制便是，以后开业了，每天早上买牛骨、羊骨来熬汤，味道绝对不错。 不过楼上要开业，还得多请两个伙计，方思勤也将这事跟邵和说了。 有邵和去忙活，许多事情就不用她亲自来做了，不然的话，她每天几乎都要忙死。 不过即使许多事情交给了邵和，她每天也没闲着，这写话本真的费时间，她每天说书两个时辰，之前攒的那些稿子，慢慢的越来越少。 所以，她每天都得抽时间出来写稿子，有时候讲完书，她还得去处理一些杂事，有一些员外想要跟她说说话，这些都是常客，出手又大方，方思勤自然是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还是要去聊几句的。 还有些人脾气暴躁，听不到后面的故事还要发脾气，方思勤也要去哄着。 总之，她每天的事情也不少，所以，她晚上不得不点灯夜战写话本。 不过，虽然辛苦，但她却觉得值得。 第392章 火锅 “叩叩叩。” 晚上，方思勤写完几章回故事，正打算收拾东西歇息了，她的房门却是被人敲响了。 “谁呀！”方思勤带上了一丝警惕。 “方姑娘，是我。”外面传来了颜如意的声音。 方思勤闻声披上外衣，走过去打开了门，“颜少爷，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今天说的事情，我答应了。”颜如意深吸一口气，说道。 “明智的选择。”方思勤闻言也是面露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先去筹备印刷坊，等筹备好了，再跟我说。” 说罢，她就要关门。 “等下。”颜如意伸出一只手来，撑着门，“方姑娘，做这印刷坊，你心中有底吗？” “颜少爷，咱们都是年轻人，想什么就去做，失败了也不过就是亏点钱而已，就这点小事，你要我给你什么底？” 这几天茶楼生意不错，方思勤说话的语气也跟之前不一样了，整个人十分自信，略微有点飘。 “你说的对。”颜如意想了想，点点头，“倒是我太过瞻前顾后了。” “瞻前顾后这也是好事，这说明你是个谨慎细心的人。”方思勤鼓励了他一句，“那你就先去办吧，等办好了再跟我说。” 这次话说完，她便将门关上了。 “啧，这怎么弄的好像我是她手下似的？”颜如意自言自语了一句。 但想了想，他又觉得她说的没错，年轻人，不该太过瞻前顾后，大不了就是亏点钱呗，反正他做生意亏损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这次若还是亏损，大不了以后就不经商了，听家族的吩咐，好好读书，给家里捧个功名回来也不错。 其实方思勤不是不想跟颜如意细细讨论这印刷坊的事情，而是她自己也就是一知半解罢了，所以她索性做个甩手掌柜，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另外她门路也不如颜如意广，否则的话，她也不用来找他合作了，自己直接开一家印刷坊，岂不是能赚更多的钱。 一夜无梦。 第二天张耀宗套上车，将家中那台打蛋机拉来了，方思勤便在后厨找了一个顺眼的小伙子，让他过来帮忙打蛋做蒸蛋糕。 忙活了一个时辰，等蛋糕蒸出来，时候也不早了，方思勤让人将蒸蛋糕搬到前头柜台，摆了个架子，方便卖，自己则是上台说书去了。 今天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来听书的人一直都是越来越多，连走廊上都站满了人。 这时下，百姓的娱乐生活严重匮乏，方思勤这故事讲的又着实是吸引人，再加上人都有从众心理，有些人看到她这茶楼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人，自然是想要来看个究竟，再加上说书留下的新客，客人自然是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如今，来她这里听书的客人，每天若不来早点，都找不到位置了。 又过了几天，定制的铜锅也送来了，方思勤便开始试营业火锅了。 一开始，她叫了几个常来的熟客品尝了味道，得到一致的好评后，她便开始为期三天的试营业，第一天七折，第二天八折，第三天九折。 这几天，每天听完书，不少的客人就直奔楼上吃火锅。 这天气本来就冷了，喝完热茶，再吃一锅热腾腾的火锅，真的是舒服。 火锅能在后世广为流行，在这时下也是一样的，凭借着味道，方思勤的火锅留住了不少的客人。 毕竟，她的火锅汤底可是每天现熬的高汤，还有专门调制的五香底料，更有她定制的鸳鸯锅，可以搭配辣与不辣两种口味，这一点更是吸引人。 尤其是她家火锅提供的菜肴种类多，除了各种肉类外，更有新鲜蕈子、新鲜蔬菜，偶尔还有新鲜的野味下锅，这在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家中养的兔子，便做成了兔肉火锅，她种的蕈子、大棚蔬菜、自制的皮蛋，她这家火锅店也足以消化掉了。 那些鸡蛋则是拉来做成了蒸蛋糕，反正就她家那些出产，她是完全不用愁卖了。 之前她铺子里的客人每次听完书之后，就去泰和楼吃饭去了，但如今，每次听完书后，他们就呼朋唤友的去楼上吃锅子去了，去泰和楼的人极少。 甚至一些不听书的客人，听说她这里卖火锅，也想要来她这里吃过新鲜。 毕竟对这些有钱人说来，天天吃饭也腻了，吃个锅子，换换口味也好。 再加上这天越来越冷，那菜上来没一会儿就冷了，这锅子就不同了，无论何时，都是热腾腾的。 沈如海看着泰和楼的生意越来越差，心情也越来越差。 虽然这酒楼不是他的，但是他也要为这酒楼的生意负责的，毕竟，前掌柜在这里的时候，泰和楼宾客如云，可是轮到他了，却是门可罗雀，这不是说明他的能力不如前掌柜嘛。 到了过年，他可是要交账本的，这么大个酒楼每天不盈利，那就是在亏钱，他都不知道他到时候怎么去跟东家交代了。 “方姑娘。”这一日，方思勤说完书，他又跑过来了。 方思勤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满脸笑容，“这么大冷天，沈大掌柜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了？” “咳咳，我听说方姑娘家的锅子十分美味，特来品尝一二。”沈如海满脸笑容的说道。 他今天可是有备而来，除了他之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厨，他就是想要来尝尝方思勤家的锅子，顺便探探底，能够偷师那就更好了。 “欢迎欢迎。”方思勤好像不知道他的用意似的，脸上笑容未变，只冲邵和说道：“邵掌柜，叫两个伙计拿个喇叭站在门口，就说欢迎泰和楼沈掌柜来听书阁吃锅子，多喊几遍。” “哎，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沈如海一听有些急了。 “欢迎你啊，你可是泰和楼的掌柜，咱们这平阳县有头有脸的人，你过来了，我肯定是要热烈欢迎的。”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第393章 给你一个忠告 “方姑娘，你这样做，怕是不欢迎我吧？”沈如海眯起眼睛，那小眼睛中射出的光，有些阴测测的。 “我欢不欢迎您，难道您心里没数嘛？怎么，要不要我给您拉个横幅，说欢迎沈掌柜您莅临？”方思勤脸上笑容也冷了一些。 “好好好，既然你不欢迎我，这顿锅子，我不吃也罢！”沈如海一甩袖，带着人走了。 “沈掌柜，您别走呀，我这都叫人去定制横幅去了。”方思勤在他身后喊道，这沈如海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方姑娘，你这下算是将这沈掌柜得罪狠了。”待沈如海离开后，颜如意打着扇子走了过来。 “呵呵，我这就叫得罪他了？”方思勤转头看了颜如意一眼，“同行是冤家，我得不得罪他，结果都一样。” 况且，我早就跟他势不两立了。 “你说的对，”颜如意摇了摇扇子，“遇见你之后，我方知什么是年轻，什么叫少年。” 方思勤闻言笑了，又正色道：“颜少爷，我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你说。”颜如意收起扇子，认真起来。 “那就是这大冷天的，扇子少打，容易感染风寒。”方思勤一脸正经的同他说完，转身进柜台后面写话本去了。 “你这死丫头。”颜如意哪里不知道方思勤是在拿自己打趣，当即骂了她一句，又打开扇子狂扇压压惊。 扇了几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将扇子给收了起来。 本来他随身带着扇子，时不时扇一扇是很自然，得意时，他喜欢扇一扇；失意时，他扇一扇；尴尬时，他也扇一扇，然而现在被方思勤这么一说，他怎么扇，怎么不得劲。 “好啦，颜少爷，我是跟你说正经的，大冷天真的少扇扇子，你若是觉得手里不拿个东西不舒服，可以拿一个暖炉，总比提把扇子好吧。”方思勤又抬头冲他说了句。 “本少爷的事，要你管。”颜如意说了一句，方思勤便道：“行了行，我不管你，对了，印刷坊的事，你弄得怎么样了？” “我在城西选了一块地，场子已经建起来了。”颜如意说道。 “那行。”方思勤点点头，道：“等彻底建好后，我去看看。” “行。”颜如意应了一声，方思勤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颜如意接过香囊，朝她一挑眉，“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了，我对你这种干瘪的丫头没兴趣的。” “我只是想要问你，有没有路子，可以帮我将这些香囊卖了？”方思勤抬头问道。 这些香囊，她本来是想要攒多了拿去府城卖的，可是现在，她实在是走不开，就只能问问颜如意了。 “这香囊还挺精致的，作价几何？”颜如意问了句。 “批发价，五文钱。”方思勤便答道。 “我可以帮你卖了，你有多少？”颜如意一口答应了下来。 “家中起码攒了几千个了吧。”方思勤说了句。 这段时间她都没回家，也没让人问红玉，不过估计少不了。 冬天来了，村里那些妇人们闲暇时间更多了，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行，你让人拿来，都交给我了。”颜如意随口答应了下来，反正他家中有商队，多卖一种香囊，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成，多谢你了。”方思勤闻言，同他道谢。 如今，对于这香囊小作坊，她也看淡了，因为她这茶酒楼，每天营业额就是五十多两银子，这般一比较，她的香囊小作坊，好像也赚不了多少钱。 一千个香囊，也不过才卖五两银子而已，就是她能赚三两，也不过如此，所以对于她这香囊小作坊，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不过就算是不怎么上心，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这香囊小作坊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给她赚钱，更是给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带来一个赚零花钱的路子，她觉得这是个有意义的事情。 如今香囊的销路问题颜如意又帮她解决了，茶酒楼也渐渐走上正轨，以后她就可以抽时间跟颜如意搞那印刷坊的事情了。 每天忙忙碌碌，时间过的挺快，铺子里面新招了一个说书先生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名唤穆长生，他卖相很好，身长玉立，长相儒雅，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一个美男子。 当然，他不但长相不错，声音也颇具磁性，很适合说书。 方思勤让穆长生去试说了一场书，他的声音抑扬顿挫，讲起书来非常有感情，方思勤觉得比她自己讲的要好，但无奈的是，听众们还是喜欢她讲这个故事，不想换人，方思勤便只能将自己如今在讲的这个故事讲完了，另外再写一个话本让这说书先生讲。 所以从此她这酒楼每天上午、下午都是讲不一样的故事，上午由穆长生讲新本子《石头记》，下午则由她讲《西游记》。 不是她不会写别的本子，主要是她不知道听众喜欢听什么，仔细想想，华国四大名著由古到今，经久不衰，讲这个，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但是《三国演义》本就是由历史改变而来，还涉及到了国与国之间征战，而这个时空并没有这个三国，所以她若是照本宣科，难免会显得空洞，若是要拿这个时空有的人物改编，又难免太过费力。 至于《水浒传》就不用说了，梁山好汉什么的，放在这时下说，也有些不合适。 所以，先拿《石头记》跟《西游记》这华国瑰宝来镇场子，而后，再拿金古二武圣的书的改改，最后还有后世的中原五白，言情天后，她可以写的话本，真是数不胜数。 所以，多读点书还真的是不错，无论是名家大作，还是闲书杂书，多读点书，总归是有收获的。 只讲下午一个时辰的书，方思勤空闲的时间便也多了不少，可以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写书了，还可以抽时间来的做做别的，如今她做蒸蛋糕的手艺也交给了后厨的人，她再不用向之前那般，从早忙到晚。 第394章 长个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教后厨的伙计做蒸蛋糕，愿意学她这手艺的人，都必须跟她签十年的长工契约，十年内，这伙计都必须为她做事，至于她这店铺里其余的伙计，则都是三年长工契约。 这就跟后世签劳动合同一样的，只不过是时下的人更具有契约心，而且这契约对东家来说，更加有利。 一般签了契约之后，他们这几年便相当于卖身给方思勤了，只有方思勤要他们走的份，方思勤若是不开口，他们便必须按时间做满，否则若是离开，便按照逃奴处理。 当然，方思勤对她这铺子里的伙计还是颇为信任的，觉得他们不会做那等事情。 况且，她这铺子也没什么招人稀罕的，真正招人稀罕的东西，都在方思勤手里捏着。 那什么做蒸蛋糕的手艺，他们就是学去了也没用，除非他们也能自制打蛋机，不然用手打太累了，真是将手打瘸也做不了多少蛋糕。 其他的做火锅手艺就更不用说了，方思勤取胜的主要是她这火锅汤底鲜，菜品多，别人就是学去了，也不可能天天都买到新鲜的蕈子，天天都有绿色蔬菜，所以，他们就是学去了也没用。 当然，这县城也并非是没人跟风，就方思勤卖这火锅半个月后，县城里面便有许多的店铺也推出锅子，当然，他们的生意都不如方思勤店铺。 自己吃肉，总要给别人喝点汤嘛，只要他们不来她这店铺耍一些阴私的小手段，别人要开方思勤也管不着，反正她就是做好她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火锅的口味，抓好店铺的卫生，别人怎样，她也没空去管。 许久没回家了，如今，眼见店铺各方面都走上了正轨，方思勤便想要回家瞧瞧，她还怪想念姚氏他们的了。 于是这天下午，她说完书之后，她去铺子里打包了一些糕点，又去县城一些小吃店买了烧鸡烧鸭，然后便骑着马赶回了家。 这天已经很冷了，尽管她披着厚厚的披风，围上了围巾，更带了帷貌，然而一路吹着寒风回到家，她还是冷的直打哆嗦。 她的马蹄刚踢踏着来到家门口，家中那大黄小黄连饭都不吃了，耳朵一侧，便跑出了门。 院门关着，它们出不去，便只在门口上蹿下跳，焦急的朝屋内吠叫着。 “许是有人来了。”看到这两只狗的表现，姚氏就知道有人来了，果然她话刚落音，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声音，“娘，我回来了，给我开开门哪。” “是思勤回来了。”姚氏一听方思勤的声音，也顾不上吃饭了，放下碗筷，便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给方思勤开门。 然而张丫丫的动作却是比她更快，她听到方思勤的声音，便一溜烟的跑过来，给方思勤打开了门。 “思勤姐姐。”她今天穿着一身藕红色的袄子，扎着红色的头绳，一张鹅蛋脸，非常的可爱。 “来，上来。”方思勤便朝她笑了笑，伸手拉她上马，带着她骑马走到了门口，然后才又一起下马。 就骑马走这么几步，张丫丫便觉得非常开心了。 姚氏走过去接方思勤，又跟在两人的身后走，直到方思勤下马，她才吩咐方三舅将马牵到马棚里去，然后拉着方思勤的手，“快进屋，你看你这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 “是有点冷。”方思勤应了一句，被她拉着进了屋。 “你还没吃饭吧？是先吃饭，还是先暖暖？”姚氏问她。 “我先烤火吧。”方思勤便说道。 姚氏便拉着她进了东屋，将炕头几个孩子移开，让她到最热的地方坐下。 罗叶儿跟荷花两人正在照料孩子，见到她进来，叫了一声小姐，然后又继续哄孩子。 这将近两个月不见，孩子大了不少，方思勤一进屋，便是四双乌溜溜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她，这让她都不知道该先宠谁了，只伸手，在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捏了捏，算是雨露均沾。 炕头暖融融的，张丫丫又给她倒了热水端给她，刚喝完水，姚氏盛了一碗饭进来，就让她端在炕头上吃。 隔了一会儿，姚氏跟张丫丫也将自己的碗端了进来，陪着她一起吃。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这菜谁做的？”方思勤一边吃，一边问道。 “是你荷花嫂子做的。”姚氏便说道。 “挺好。”方思勤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不见红玉姐？” “她家里今天有事，提前回去了。”姚氏便答道。 方思勤点点头，然后继续吃饭，坐在暖暖的炕上，吃着美味的饭菜，这个舒服劲，就别提了。 “对了，我爹回来过没？”方思勤一面吃饭，一面又问了句。 “你爹都回来两回了。”姚氏便说道：“就你，这么久都不回来，若不是耀宗时不时会回来跟我们说说你的消息，我都要担心你是不是被人给卖了。” 方思勤笑了笑，“谁来卖我呀，我这几两肉也不值钱。” “你这么一说，娘看你好像是瘦了。”姚氏说着，又问罗叶儿跟荷花她们，“你们瞧瞧，我家勤勤瘦了没？” “大小姐看着好像长高了些。”荷花答道。 “是抽条了，所以显瘦。”罗叶儿也答道。 “娘，您听她们说了没？我不是瘦了，我是长个了。”方思勤便笑道。 “长个了，就更要多吃点东西。”姚氏便说道：“你这在外面，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如何，我托你们店铺伙计送过去的衣裳，你收到了没？” “收到了，我身上这衣裳不就是嘛。”方思勤说着，脱掉外面的披风，将里面的衣裳露给姚氏看。 姚氏便点点头，又道：“你先将披风穿上，别冷着了。” 方思勤答道：“进了屋就不冷了。” “对了，娘将你去年的旧衣裳都拿给丫丫穿了，你不会生气吧？”姚氏又同方思勤说道。 “这有什么生气的，我现在长个了，以前的衣裳也穿不上了，丫丫能穿正好。”方思勤笑着说道。 第395章 叫姐姐 其实，她去年的衣裳倒是也并非穿不上了，乡下人做衣裳，都会做大些的，只要放下边，就能穿了。 肯定是姚氏看天冷了，张丫丫带过来的衣服太过破旧，就拿她的衣裳给她穿了。 她不在意这些小事，只要是她喜欢的人，她的衣裳随便穿，但若是她不喜欢的人，她的东西碰都不想让她碰。 “勤勤，娘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听的保准开心。”吃完饭，姚氏又神神秘秘的同她说道。 “什么事呀？”方思勤便问道。 姚氏便抱起炕上的一个娃，指着方思勤教道：“叫姐姐。” 这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思勤，而后张开嘴，“姐……姐……” 虽然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方思勤还是觉得很开心，只一把将他抱了过来“我可真没白疼你们，竟然会叫姐姐了。” “其他两个孩子也会叫。”姚氏说着，又抱起别的孩子，哄着他们说话。 “姐……姐……” “姐……姐……” 这几个孩子见姚氏跟他们玩耍，可开心了，一个一个叫的很欢。 这会儿，这几个男娃已经快五个月了，脖子也能立起来了，还会翻身，比起之前来，要好玩不少，方思勤抱着他们，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了。 他们开始会笑，也慢慢的学着含糊不清的说话。 “娘，他们还会说些什么？”方思勤同姚氏说了声，又抱着怀里的娃娃，教道：“弟弟，你会叫娘不？” “娘……”这孩子也很快的叫了出来。 方思勤很高兴，紧接着，又有孩子开始叫爹。 “狗狗。” 除了这些话之外，他们就随意“呜哇呜哇”的乱喊，听不懂他们讲了些什么。 “他们会叫爹、娘、会叫姐姐，还会叫狗狗、羊羊。”姚氏同方思勤说道。 “哇，弟弟好厉害。”方思勤拉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同他握手。 “是很厉害，别家娃娃学话没有这么快的。”姚氏也是一脸的自豪，“我看我这几个娃娃，真的是福星降世呢。” “这都是娘教得好。”方思勤便笑着说道，“您忘啦，他们还在肚子里面的时候，咱们全家人就轮流给他们背书，同他们说话了，这样一来，他们说话肯定要比别人早。” “是这个理。”姚氏也表示认同，“平常我跟荷花、叶儿她们在家，时常跟他们说话，所以他们学得很快，等你下次回来，他们肯定会说更多的话了。” “还是小少爷聪明，我记得我家闺女将近两岁才会说话。”荷花在一旁说道。 “我前些天回去，我家闺女到现在还不会说话。”罗叶儿有些沮丧的说了一句。 “叶儿姐，你别担心，你让你婆婆平常多陪陪孩子说话，这样她很快就能说话了。”方思勤便说道。 “希望吧。”罗叶儿勉强笑了笑，“我家娃就是个普通的孩子，比不上几位少爷，都是福星降世。” “都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孩子天赋再好，那还是得大人教导，天赋再差，大人好好教，也能成才。”方思勤便说道：“我在常常听人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是这个理。”姚氏点点头，笑道：“看来我家勤勤在城里这两个月，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说出的话很中肯。” “娘，您想不想去城里看看？”方思勤便问道。 “我这家中几个孩子，哪里走得开。”姚氏摇摇头。 方思勤想了想，说道：“那等过年吧，等过年爹回来了，让他看孩子，咱们娘俩去城里玩。” 说罢，她又看向张丫丫，“倒时候也带上你，小丫头。” “嗯嗯。”张丫丫拼命的点头，若是能去城里一趟，她再回来，面对村里这些小姐妹，那可有得说头了。 “娘，妹妹会说话吗？”方思勤又抱起她捡回来的那个女娃。 她也不知道这个女娃什么时候的生辰，不过看起来倒是要比她家弟弟年纪还要大上许多，一双眼睛，也是滴溜溜的转。 之前带回来的时候，皮肤不好，被蚂蚁咬出了许多红包，现在倒是完全养好了，每天在这炕上睡着也不冷，整个人皮肤白里透红，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好个水灵的姑娘。 “她还不会呢，娘教了她许久，就没见到她开口说话。”说到这里，姚氏微微一叹。 同样是孩子，同样的教法，自己生的三个男娃年纪还要小些，都已经会叫爹娘了，这女娃明显要大上许多，可是从未开口说过话。 姚氏看着她，也挺担心的，就怕她是个哑巴。 “娘，您别担心，这孩子还小呢，您慢慢教，别着急。”方思勤说着，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这女婴被她拍舒服了，朝她露出一个笑来。 她这么一笑，真的像个小天使一样，方思勤看着她这软乎乎的模样，真是心都软了，只又抱着她玩了一会儿。 “这女娃真的是好福气啊，遇到咱们小姐。”罗叶儿颇有些羡慕的说了一句。 她想起了自己的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在夫家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委屈呢，可这方家这么多的孩子，却从未苛待过这女娃，不但对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还专门请了她们两人来照看。 “这就是缘分。”姚氏说了一句。 方思勤又说道：“娘，咱们给这女娃也取个名字吧？” “行啊，你聪明，你取。”姚氏便说道。 方思勤给几个男娃取的名字，已经深深折服了姚氏，姚氏毫不犹豫的将这女婴的命名权也交给了方思勤。 方思勤便说道：“娘啊，我这仨弟弟福气厚，所以取得贱名，可这个女娃，自幼命途多舛，我想给她取个好点的名字。” “可以。”姚氏点点头，“她小小年纪，已经这么难了，是该取个福气深厚的名字。” “那我们管她叫福宝吧？”方思勤便说道。 “福宝，福宝。”姚氏念了两声，看向女婴，“这名字不错……以后啊，就叫你福宝了。” 第396章 福宝 “小福宝，小福宝，你以后一定会有好福气的，希望你长大了，不用像姐姐一样辛苦，我祝你呀，顺遂一生，福运连绵。”方思勤由衷的祝愿她。 “哎。”姚氏一边点头，又看向方思勤，“都怪你爷爷给你取这名字不好，让你天天都这么辛苦。” “这跟他没关系。”方思勤见到姚氏好像有些内疚的模样，只笑道：“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喜欢每天有事做，若真让我闲下来，我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呢。” 若让我闲下来，我就天天莳花弄草，闲看流水落花，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不过她并不想要粗茶淡饭的生活，她还是想要过好日子，餐餐大鱼大肉为伴，为了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还是得有有钱。 所以趁着年轻，给自己、给家人奋斗出一番好日子，等赚够了钱，买上几百亩地，就能当地主啦，到那个时候，就是她功成身退之日。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方思勤又去院子里看了看她的花花草草，已经是冬季了，院子里的树木开始落叶，花花草草也变得有些枯黄，整个院子显得有些荒凉。 不过这平阳县比起北方来还是不同，这里，就算是落叶，树木也不会将叶子给全落了，它们还是会留上一身的绿叶，等待着来年发新芽了，再慢慢脱掉旧衣裳。 张丫丫跟在她的身后，蹦蹦跳跳的，“方姐姐，你要去看小鸡吗？我们新孵出来的小鸡。” “好呀。”方思勤点点头，张丫丫便领着她走到厢房，打开门给她看，“这些小鸡都是新孵出来的，婶婶还给它们点了炭炉，怕冷了它们。” “嗯，挺好。”方思勤应了声，冬天孵出的小鸡仔，本来就不太好养，是该照看的精细些。 领着她看完小鸡，张丫丫也带着她去看小羊，看小猪。 对了，现在的小猪可不能叫做小猪了，它们变成了大肥猪，看到人进来，起身跑到栏杆边，“哼哼唧唧”的叫了一阵，见到方思勤两人并没有提潲水桶，便懒得搭理她们了，只有躺到角落的稻草上睡下。 “过年就宰了你们。”方思勤看到它们这模样，说了句。 张丫丫便露出笑容来，“耶，过年就有猪肉吃了。” “现在没猪肉吃吗？”方思勤看了她一眼。 “现在也有，不过自己养的猪，肯定更好吃。”张丫丫机灵的答道。 方思勤摸摸她的头，笑了笑。 “勤勤，水烧好了，快回来洗澡。”就在院子里转了这么一会儿，姚氏又急着喊她了，待她走近，她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才刚将一身捂暖，又跑外面去吹风，就这么急着去看这些养牲？它们又不会跑。” “娘教训的是。”方思勤笑盈盈的听她轻声责备。 “快去洗澡吧，娘已经帮你准备了衣裳。”姚氏便说道，又让张丫丫带她去澡堂。 “咦，换新澡盆了？”方思勤看到了澡堂里的大木桶。 “这可是婶婶专门给你买的。”张丫丫便说道：“婶婶说你喜欢泡澡，特地给你找木匠定制的。” “可以可以。”方思勤挺满意。 姚氏又给她提了两桶热水来，倒在了大木桶里，“怎么样，这澡盆够你泡了吧？” “谢谢娘。”方思勤没想到姚氏真给她准备了一个这么大木桶。 她应该就是以前跟她聊天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吧。 毕竟，这时下普通乡下人洗澡都是用木盆，打个半桶水就能洗澡了，谁用这么大木桶啊。 这大木桶，光是热水就要烧一大锅，浪费柴火，又浪费水，所以，一般人家都不会用这么大木桶。 方思勤自己也觉得麻烦，虽然她挺喜欢泡澡，但她从未跟家人提过，一定要换个大木桶，因为她知道砍柴真的很累，烧水也很麻烦。 她家是后院打了井，那些没打井的人家，光是挑水，便要费上不少时间了。 “对了，娘，我爹现在不在家，咱家柴火哪里来的？”方思勤突然问道。 家中这么多人，烧水做饭，可要用上不少的柴。 “你叶大哥给砍得柴。”姚氏便说道：“他每隔两、三天就会送上一担柴火过来，如今咱家厨房的阁楼上堆满了柴火，你不用担心家里柴火不够用。” “哦。”方思勤点点头。 这段时间，她忙着茶楼的事情，偶尔叶远平提着猎物来卖，但她也没多少时间跟他说话，所以他总是匆匆来的，匆匆的走。 却没想到，叶远平竟然一直默默的帮助着他们。 “行了，你快脱衣裳洗澡吧，这天水冷的快。”姚氏说着便过来给她脱衣服。 方思勤连忙说道：“娘，我自己来就行。” “你还害羞啊，以前不都是娘给你洗的澡？”姚氏一边给她脱外套，一边说道：“娘这段时间都忙着带你弟弟，许久没给你洗澡了，今天给你搓搓背。” “呃……娘，真不用了。”方思勤一脸羞涩。 “你真长大了。”姚氏见方思勤不允，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后，方思勤关好门，这才美美的躺在浴缸里，泡了个澡。 来异界一年多，终于奋斗出了泡澡自由，她心满意足了。 在家虽然万事好，但明日她还要赶到县城去说书，也就只能在家中歇息一晚上，第二天吃罢中饭，她就得离开了。 姚氏万般不舍，拉着她的手说道：“勤勤，不然你别去了，你年纪还这么小，娘舍不得你。” “没事，娘，我做的事情可轻松了。”方思勤宽慰道。 “就算是再轻松，给别人做事，总没有在家自由。”姚氏还是舍不得。 方思勤想要告诉她，那铺子是自己的，但是想了想，她还是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再跟她说，好给她一个惊喜。 便轻拍着她的手：“娘，你别担心我，我所在的铺子，掌柜就是邵和，张耀宗也在那，有他们在，没人敢欺负我。” “行，娘知道你素来机灵。”姚氏便放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说道，“只是你若是受委屈了，累了倦了，就回来，娘在家呢。” 第397章 县令有请 “嗯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我下次回来，带你们去县城玩。”方思勤说着，翻身上马。 “等下。”正要走，姚氏却是走过来，伸手帮她将衣襟拢好，然后才道：“去吧。” “那我先走啦。”方思勤朝她们挥挥手，终是驾马离开了。 …… “东家，你可来了。” 方思勤刚一到听书阁，邵和连忙迎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方思勤问道。 “县令老爷来了。”邵和低声同她说道。 “这是好事啊。”方思勤应了句，大大方方的往铺子里面走。 邵和将方思勤引到角落的雅座，然后躬身同坐在角落的那人说道：“大老爷，这便是我们东家了。” “见过齐老爷，见过这位先生。”方思勤见齐县令今天穿着便装，便也没有叫他县令大人，而是唤他老爷。 齐县令今天并非是一个人来的，他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方思勤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反正多问候一句，总不会错的。 “小姑娘有些眼熟。”齐县令见到方思勤，说了一句。 “中秋那天，您见过我的。”方思勤盈盈笑道。 “哦，我想起来了。”齐县令这才恍然大悟，“你是那方有诚的女儿吧。” “正是小女子，大老爷记性好。”方思勤浅浅一笑。 “这茶楼是你家开的？”齐县令便问道。 “是的。”方思勤点头。 “不错。”齐县令本来对方思勤的印象便不错，听到方思勤这般说，便招她到一旁坐下，道：“我听闻这里有个姓方的女先生，便是你了？” 方思勤腼腆的点点头。 “你那故事讲的好，我们衙门里也有不少的官差爱听。”齐县令便又说道。 方思勤一脸开心的样子，“真的吗？小女子平常倒是并未注意。” 见到她喜于神色，齐县令也笑了笑，“当然，你瞧，你这茶楼的名气，将本官都招来了。” “齐大人能赏脸莅临，小女子感到万分荣幸。”方思勤朝他盈盈一礼。 “方姑娘，别光顾着聊天呀，该到了说书的时候了。” 这时候，旁边一桌的人，侧身过来催促道。 “是啊，到时间了。” 方思勤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齐县令便说道：“去吧。” “那小女子就先失陪了。”方思勤说着，往后院去换了套衣裳，然后便走到台上去说书。 她并没有因为齐县令来了，就从头说起，而是接着开始的地方说。 齐县令从半中间听，自然有些不太明白，但是听了一会儿，他也听进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轻叩着桌面，“没想到，平阳县这小地方，竟然也有这么脍炙人口的故事。” “大人喜欢听就好。”齐县令连忙说道。 “故事好是好，只是没听着开头。”这中年男子又说道。 “这个简单，到时候召这小姑娘来府中说与您听便是。”齐县令当即说道。 中年男子点点头，又继续往下听。 每次听故事，众人都觉得一个时辰过的很快，好像一眨眼，时间便过去了。 讲完故事后，方思勤下意识的往齐县令坐的那桌子看去，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而她正好跟他的眼睛对上。 方思勤赶紧别开眼，起身朝众人鞠躬，“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明日同一时间，期待您的倾听。” 说罢，她便匆匆离开高台。 刚走两步，齐县令又朝她招手，“方姑娘，这里。” 方思勤只好走了过去，“齐大人。” “你讲的很好，故事很精彩。”齐大人夸了她一句，然后说道：“只是没听着前面的章回，让人有些遗憾。” “这个简单，我正打算将这话本印出来，到时候我送两份给您。”方思勤当即说道。 “这个……”齐县令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便道：“本官想要请你来府中说书，不知你可愿意？” 方思勤猜测他有这种想法，所以才将自己印话本的事情说出来，可没想到，他还是邀请她了。 她只想要在自己的听书阁里说书，可不想成为达官贵人的入幕之宾，但是一时之间，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你不愿意？”见她迟疑着没说话，齐县令板起脸来。 “非是不愿意，只是我一个孩子，要去外面，必须要问过我爹娘的。”方思勤低头答道。 “即是如此，我明日让你父亲来接你。”齐县令便笑道。 方思勤点点头，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哎，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去齐县令家中倒是没事，她主要是怕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邀请她，到时候她一天哪能忙得过来。 可若是不去，她这开门做生意的，也得罪不起他们。 得赶紧再找个说书先生来，她不想要再遇到这种事情了。 幸好，这西游记就剩几回了，很快就能讲完了，到时候她就不用再说书了。 答应了去县衙说书，齐县令说明日让方有诚亲自过来找她，方思勤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等齐县令走后，颜如意走了过来，“刚刚两位大人叫你做什么呢？” “让我去说书呢。”方思勤神情颇为疲惫。 “这是好事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别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颜如意便说道。 “可是我不想啊，我又不是供人取乐的伶人。”方思勤便说道。 “你别这样想，就当是哄长辈开心了，你若是将他们哄开心了，对你这铺子也有好处。”颜如意宽慰道。 “我知道，可是你知道的，我一个乡下女子，也不懂什么礼仪规矩，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那结果岂不是更糟糕？”方思勤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你还会担心这个？我倒是觉得你口齿伶俐着。”颜如意说道。 “你太抬举我了。”方思勤说了句。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明天除了说书，其余时候若是要说话，那便尽量多夸夸他们。 明日去县衙，指不定会遇到齐县令的妻儿子女，她得多想一些好话。 第398章 我拼命努力 “好了，不说这些了，离天黑还有一点时间，你带我去印刷坊看看，然后咱们将印刷坊的契约签了呗。”方思勤又说道。 “你这么急？”颜如意狐疑的看她，总觉得她这么急，好像有什么阴谋一样的。 “这还真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了。” 方思勤见到他这模样，轻哼一声，“我是想要在过年前印出一批书来，如果到了现在，你还不信任，总怀疑我的诚意的话，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要走。 “小丫头，这么大脾气干嘛，我就随口说说而已。”颜如意便说道。 “不是我脾气大，而是你这人，行为做事，总爱拖拖拉拉，我着急想办事，你倒是还怀疑上我了。”方思勤斜睨了他一眼，脸还是绷着的。 “我拖拖拉拉？我当初将这铺子盘给你，可是没说二话吧？”颜如意也颇有些不悦。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我就说你将这铺子盘给我不会亏，你还不信，现在你知道我没骗你了吧？”方思勤便说道，“给你一成分红，是不是比每月十两银子的租金要好上数倍？” “这个却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几十两银子，我还没放在眼中。”颜如意颇为傲气的说道。 “既然你这样说，那你将每月的分红还我。”方思勤伸出手来。 “怎么，白纸黑字签的契约，你想反悔啊？”颜如意瞧见她这样，拿起扇子敲了她一下。 “这不你说的吗？”方思勤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是颜半城家的少爷，可若是你没有这个身份，你算什么呢？你从小到大，有靠自己赚过一分钱吗？你靠着自己的能力，你办成过一件事吗？” “我当然办成过。”颜如意直起腰来。 “说来听听。” 然而，听到这话，他却是又哑火了。 他将他从小打大的经历都想了一遍，好像若是抛去家庭的成分，他着实没什么可炫耀的，他的确是没做成什么事。 “没话说了吧。”方思勤淡淡一笑。 颜如意还是青年人，哪受得了她这般讥讽，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只道：“那又如何，我天生就会投胎，如你这般努力又能怎么样呢？你拼命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我唾手可得。” “你说的对，那真是恭喜了。”方思勤笑了下，“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前说好的事，便就此作罢吧。” 说罢，她便起身走了。 颜如意看着她的背影，她背脊挺直的好像一座山一般，可他却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冷意。 “邵掌柜，何掌柜、黄掌柜、钱掌柜他们还在楼上吃饭吧？等会他们下来了，就说我有事相商。”方思勤走到柜台前，同邵和说了一句。 “行。”邵和点头。 方思勤便走到后院中，吹吹风、散散心，顺便思衬着自己接下来的路。 后院侧边摘种着一丛竹子，时值冬日，竹枝依然幽幽绿绿，风吹不倒，雪压不垮，竹丛旁边有一汪小水池，水中一块假山，方思勤爬上了假山，坐在石头上发呆。 张耀宗来叫她吃饭，去了她房间，却没见到人，他正欲去前院再找找，一侧头，却瞧见她坐在假山上。 他本想出声唤她，可看着她孤寂的背影，他便没出声，只是默默的走过来，在她身后站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思勤没听见他的声音，只依旧坐在石头上，听着风从她的耳边吹过，吹着竹丛沙沙啦啦。 “思勤。”张耀宗再叫了一声。 方思勤总算是别过脸来，“张耀宗，你找我什么事？” 张耀宗怀疑她哭过了，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却见她一张脸虽然被风吹的有些发红发皱，但她一双眼睛，却依然是这般的清澈如水、明亮有神。 “我过来叫你吃饭。”张耀宗便答了一句，语气比起往日里要温柔了许多。 外人只看到这铺子红火，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的努力，夜半三更了还在绞尽脑汁的写话本。 平常铺子里的伙计闹矛盾了，出面的是她；客人们不高兴了，她也得去哄着；甚至还有不少前来闹事的人，她都一一的温和化解。 外人只看到这听书阁多么的红火，但他知道了，他们碍了太多人的眼，更是惹来了不知多少人嫉恨。 在县城开铺子，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敌人——沈家。 就泰和楼的沈如海，便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来害他们了，偷偷挖他们家的伙计，挑拨离间，甚至买通人，往他们的火锅汤里放死老鼠。 但因为她注重卫生，一锅火锅汤必须两人同时在场守着，出锅前，必须由邵掌柜、他或者她本人亲自看过，才能上桌，所以他们才能化解这些危机。 但这样千日防守着，实在是太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松懈，就能被对手找到理由，狠狠攻击。 所以，他也想要为她分担一点。 虽然平日里她经常对自己恶言恶语、打打闹闹，但是他知道，她是信任自己的，否则，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做。 他也想要尽全力的回报她，她交代的每件事，他都尽全力去办好，她没交代的事情，他也尽量注意到了，就是为了让她轻松一点。 她一个小姑娘太不容易了，老实说，他以前挺瞧不起村中的女娃的，觉得她们就会娇娇滴滴的哭鼻子，直到遇到她，他才知道他以前是多么的目光短浅。 女娃，并非都是软弱的，也有如她一般，神采飞扬，眉目有神，像一座可以让人倚靠的小山。 “思勤，我看你今天好像不开心。”张耀宗一边同方思勤往楼上走，一边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方思勤摇头，朝他笑了笑，“家里一切都很好，丫丫也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张耀宗看了方思勤一眼，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总觉得她的笑容愁苦。 第399章 你唾手可得 “你老看我干吗？我脸上有东西吗？”方思勤见他时不时的瞥向自己，忍不住的问道。 “没有。”张耀宗摇头，上楼时，他却是又说道：“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 “好。”方思勤转头看他一眼，笑得更开心了，“难得啊，将近一年了，总算是得来你一句好话。” “以前是我不对。”张耀宗难得的没有跟她抬杠。 “你长大了。”方思勤走到他前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上了楼。 “东家来了，就等你了。”邵和见她上来，大声的招呼她，又起身让她到主位坐下，给她递来了筷子。 “都吃吧，不用等我。”方思勤坐下来，接过筷子，先给自己下了一筷子肉。 今天他们吃的是火锅，方思勤很喜欢吃锅子，店铺的伙计也喜欢，谁不喜欢吃热腾腾的食物呢。 刚吃到一半，有伙计走了过来，“东家，掌柜的，钱掌柜他们正在静室等你们呢。” “他们吃好了？”方思勤一听，停下了筷子。 “东家，你先吃着，我先下去陪他们。”邵和一听，也放下了筷子。 “是我找他们谈事，我怎么能缺席，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方思勤说着，便放下筷子，起身往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掏出帕子抹了抹嘴。 邵和跟张耀宗两人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三人走进静室，却看到颜如意不知为何也在静室里面，并且跟他们相谈甚欢。 “颜少爷，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吧？”方思勤看到颜如意，不禁是说了一句。 “怎么，方姑娘不欢迎我？”颜如意抬眼问了一句。 “我跟钱掌柜他们有要事相商，颜少爷在这里，怕是有些不妥。”方思勤便说道。 “我颜某人也是生意人，有什么好事，说出来，有钱大家一起赚，是不是？”颜如意定定的看着方思勤。 “是啊，方姑娘，颜公子可是府城颜家的人，若真是生意上的事，让他听听也无妨的。”钱掌柜乐呵呵的说道。 他素来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长着一副弥罗佛的样子，对谁都乐呵呵，从来不做得罪人的事。 “罢了，其实我今天找各位过来，只是想要对各位表示感谢。”方思勤说着，拿起一杯茶，朝几位掌柜一敬，“感谢几位掌柜对我们听书阁的捧场，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说罢，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身旁的邵和说道：“邵掌柜，麻烦你多陪陪几位掌柜，我今天吹了风，头有点不舒服。” “哪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邵和闻言，连忙说道。 “不必了。”方思勤摇摇头，捂着头出去了。 张耀宗也跟了出去，只留下邵和一个人，对着钱掌柜他们。 “怎么了？”等走远了些，张耀宗才问了她一句。 “没什么。”方思勤摇摇头。 她只是想要开一家印刷坊，印印书而已，为何就这么难。 “先去吃饭吧。”她决定将这些先放下，先吃饱饭再说。 只是心中装着事，她也有些吃不下。 随便吃了几筷子，便放下碗筷，下了桌。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么的艰难，她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快乐，甚至还不如之前跟叶远平在山上打猎，采药的时候。 可是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是向后退，也退不得。 她若是后退，沈如海必定会想招来对付她，甚至还会对付她的家人，她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别人的仁慈。 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在穷困潦倒、流言蜚语中，她希望他们快快乐乐的生活。 “谈谈吧。”浑浑噩噩中，正要回自己房间，颜如意却是拦住了她。 “谈什么？”方思勤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谈你啊。”颜如意将扇子一收，道：“你不觉得你做得很过分吗？我将印刷坊的事情都弄好了，就等着你了，你竟然想要一脚踹掉我找别人。” “你倒是倒打一耙。”方思勤看着他，嘴角轻轻一勾，“我找你，你不是没空吗？” “我想要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伙伴，不想要一个吊儿郎当，不管事的人。”方思勤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以为你也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做出一番成绩来，所以我才叫你，可你不缺钱，根本就无所谓。” “是我错了，你叫颜如意，自然是事事如意，可我不一样，我努力奋斗来的东西，你唾手可得，既然如此，那我看重的东西，你又岂会稀罕？” “我的紧迫感，你根本不懂，我们不是一路的人，根本就无法合作。”方思勤便同他说道：“今日爆出来了也好，否则日后若遇到什么事，我焦急不已，你波澜不惊。” “印刷坊是我叫你筹备的，花费了多少钱，你跟我说，我会努力筹钱，买下来的。” “你倒是说的轻巧，我辛苦筹备的印刷坊，岂会轻易卖掉？”颜如意将打着扇子，抬高了下巴。 “你看，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从不肯放下身段，这样，谁敢跟你合作？”方思勤又说道。 “所以，你真的不适合经商，经商是要放下身段的，你看钱掌柜他们，哪个为人处世不是八面玲珑，不是平易近人？可你不一样，你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更有大家族给予你的优越感跟骄傲。” “但是偏偏，我也有些骄傲呢。” 方思勤轻声说完，从他身边走过。 这听书阁，一切都是由她说了算的，可若是跟颜如意合作印刷坊，她指挥不动他，她觉得这样的合作会很累。 “颜公子，你还是早些放弃生意，回家读书吧，指不定有朝一日，还能考上一个功名，又能为家族发光发热了。”方思勤又转头，朝他莞尔一笑。 颜如意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以为他来找她，就已经是给她台阶下了，没想到，她竟然又嘲讽他。 可恶！ “你站住！” 等方思勤走进屋子，正要关门的时候，颜如意气哄哄的追了上来，再次拦住了她。 第400章 隐瞒 方思勤没有理会他，拨开他的手，推门进了屋子。 正要关门，颜如意将手伸了过来。 方思勤看着他冷笑一声，只用力将门一关，瞬间，杀猪般的惨叫在走廊中响起。 “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们好歹是朋友！”颜如意痛苦的甩着手，指责了起来。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要让你体验一下不如意的感觉。”方思勤冷冷一笑，“啪”地将门关上了。 “喂？”颜如意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再敲了一下，公子脾气也上来了，只捂着手离开了。 等他走后，方思勤才打开了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她又关上了门，将门栓紧，然后摊开笔墨写起话本来。 …… 第二天，齐县令果然派了人过来请方思勤。 他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有诚。 当方有诚进了铺子，见到方思勤，也是将她好一通埋怨，“思勤，你将爹瞒的好苦。” “爹，我何时瞒你了？”方思勤挑眉问道。 “你跟你娘说你在县城做工，怎么昨天我听大老爷说，这铺子却是你自己开的？”方有诚便说道。 “唉，这铺子虽然是我开的，可是这铺子却是租别人的，所以，我赚钱，不就是在给铺主做工吗？只有当我真正花钱买下这铺子，才算是给自己做工。”方思勤笑着解释道。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方有诚点点头，并未在这上面纠结，只是说道：“你自己开铺子也好，总比在别人手下当伙计，看人脸色来的好。” “嗯。”方思勤点点头。 方有诚见方思勤并不想要跟他说太多关于这铺子的事情，他便也没有多问，只说道：“勤勤，你什么时候会说书了？怎么大老爷要我亲自来接你过府？” 方思勤便将昨天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同他一说，方有诚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昨天大老爷身边的男子却不是别人，而是京城来的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也会来这种小地方吗？”方思勤有些疑惑的说道。 “爹也不知道。”方有诚摇摇头，他现在在衙门里还是顶着一个白役的名头呢，哪里懂那么多。 “爹，你在衙门过的怎么样？”方思勤又问道。 这段时间因为忙，她也没去衙门找过他，倒是不知道他在衙门的境地如何。 “比之前好多了。”方有诚闻言笑了下，“虽然我现在还是白役，但是我每月的工钱却是无人少我的。” “爹，您帮忙干活，工钱本来就是您应得的，就拿到工钱，就让您开心成这样了？”方思勤闻言，也不禁是一笑。 “也不完全是如此，我只是觉得我这次在来县衙，好像融入他们了。”方有诚又说道。 见方思勤还欲再问，他便道：“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了，等有空了爹与你慢慢说，眼下，我们还是先去县衙，莫要让大老爷等急了。” “也行。”方思勤点头。 两人出了门，门外却是有一顶两人抬的青花小轿，方有诚撩开轿帘，示意方思勤上去，“天冷，轿子里面暖和。” 方思勤进了轿子，轿子很快便被人抬了起来，这两个抬轿子的人技术不错，轿子还挺平稳的。 只是方思勤一颗心却很是忐忑，这还是她一次坐轿子，她有些不太习惯被人抬着走的感觉。 便撩开轿帘同方有诚说道：“爹。” “我在。”方有诚的声音从轿子旁边传了过来。 “爹，我有些担心。”方思勤说道。 “别怕，大老爷跟齐夫人都是很好的人，至于那钦差大人的性格，爹倒是不清楚，但终归是，不至于为难你这个小丫头。”方有诚宽慰道。 “也是。”方思勤点点头，决定不去想这些了。 她这也是小民思想，上辈子也没见着什么大人物，这辈子也没投个好胎，见到权贵，担忧在所难免。 轿子抬着她到县衙的侧门停下，从这里进去，便是县衙的后院，也是齐县令他们居住的地方。 真是奇怪，方思勤在路上的时候，胡思乱想，然后真正来到这里，她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守着侧门的一个年长的仆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便有一个小丫鬟走过来了。 方有诚想要陪着她进去，这小丫鬟却是说道：“方哥，老爷只叫了方姑娘一人。”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方有诚想了想说道。 “大老爷请方姑娘做客，不知道要多久时间呢，你还是去前院吧。”小丫鬟便说道。 方有诚闻言，也没再坚持，只同方思勤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了，勤勤别怕，有事就差人来前院找我。” 又同这位小丫鬟说道：“翠兰姑娘，还请你照顾我家女儿一二，我女儿若是做错了事，还请你提点一二。” 说罢，便往小丫鬟的手中塞了一些铜板。 这小丫鬟看了手中的钱一眼，神情依然浅淡，“方哥，老爷请方姑娘来府中做客，这是大好事，你担心什么呢。” “是是是，但我就怕小女不懂规矩，惹恼了老爷夫人。”方有诚满脸带笑，看着有些卑躬屈膝的模样。 方思勤不由得心酸，这就是这时下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啊，为了让自己女儿方便一些，连一个小丫鬟都不敢得罪，都要好生的捧着，就怕惹得他们不快，给自己女儿带来麻烦。 “爹，你回去吧，我会小心的。”方思勤向前一步，挡在了小丫鬟身前。 她实在是见不得方有诚这副样子了，她还是喜欢他挺直背脊的模样，她不想看到他为了她，朝谁都弯下腰。 “你先进去，你进去爹再走。”方有诚说道。 “我没事的，我看着你走。”方思勤说道。 “你们这两父女，还要耽搁多久时间，老爷他们都等急了。”小丫鬟翠兰看不过去了，只不悦的说了一声。 方有诚便挥手示意方思勤先走，方思勤只得转身，跟着这名唤翠兰的小丫鬟进去了。 第401章 做客 从外面看，这县衙大院青砖黑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这里面这方小院，却也是打理的十分精致。 泉水假山、名贵花卉，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好一派园林风景。 因为是从侧门进来的，所以跟着这小丫鬟经过抄手走廊后，再跨过一道门，她们便来到了花厅。 “老爷、夫人，方姑娘来了。”丫鬟先进门通报了一声，然后才出来叫方思勤。 方思勤进去后，躬身朝他们行了个福礼，然后垂头静立在一旁。 “这便是县城名燥一时方姑娘？”一个轻柔的女声缓缓开口，方思勤抬头见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妇人坐在齐大人身侧，这妇人穿着鹅黄色的袄裙，模样不过二十五六，方思勤猜想，她该是县令夫人。 方思勤点头微微福礼，也没说话。 虽然她早已经准备了许多种夸人华丽辞藻，但是事到临头了，她还是决定少说话，别给他们留下一个浮夸的印象。 “小姑娘别害怕，坐吧。”坐在上首那中年男子说道，他便是昨天跟齐县令一起来茶楼的那个平平无奇的男子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一个钦差大臣。 方思勤在下首坐了下来，齐夫人开口说道：“没想到方姑娘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不知道方姑娘，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想到来当一个说书县城的？” “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初衷十分简单，不过是想要多赚两个钱，聊以谋生罢了。”方思勤答道。 “哦，我听说你是县衙方捕快的女儿，难道他的工钱还不足以养活你们吗？”齐夫人便问道。 “实不相瞒，家中光靠我爹一个人，着实是难为生计。”方思勤坦诚道。 “哦，我听说普通百姓之家，一年花销不过二两银子，你爹一年的工钱总不止二两银子吧？”齐夫人又说道。 “我家去年刚盖了房子，欠了不少的债务，娘又刚生了孩子，所以家境较为困难。”方思勤答道。 “原是这样。”齐夫人点点头，正欲要再问，一旁的齐大人却是开口了，“行了，夫人，你就莫要再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易。” “方姑娘，今天叫你来，就是来听你说书的，你准备一下，若是说的好，本官必定有赏。”齐县令又对方思勤说道。 “那小女子就先行谢过齐大人、谢过夫人了。”方思勤说着，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本子来。 正准备念，却是那齐夫人又说道：“还以为方姑娘说书有什么绝活，原来不过是照本宣科呀。” 说罢，又看向齐县令，“老爷，干嘛非得叫一个小丫头来说书，直接让她将话本拿来与我们一观，不就行了吗？” 方思勤抬头看了这齐夫人一眼，她怎么觉得这齐夫人好像不喜她，甚至隐隐有些针对她的意思呢？ 在她看齐夫人的时候，齐夫人也看向了她，“怎么，方姑娘，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夫人所言甚是。”方思勤点点头，也不与她争辩。 “既然如此，那还不将你那话本拿上来？”齐夫人便说道。 方思勤抬头看向齐大人，齐大人便眉头微蹙，“夫人，我叫方姑娘过来，是为贵客说书的，你若是不想听，自行离开便是。” “老爷……”齐夫人拉长了声音，娇嗔的叫了齐大人一声，只可惜齐大人并没有理会她。 方思勤微垂着头，只觉得有一道带有敌意的光落在她的头上，不用看，她也知道这道带敌意的目光的主人是谁。 只是她不明白，她以前都不认识这齐夫人啊，缘何又得罪了她？ “方姑娘，你开始吧。”齐大人冲方思勤和颜悦色的说道。 方思勤便翻开本子，深吸了一口气，摒弃掉杂念，开始照着本子讲了起来。 这本子她讲第二遍了，情绪把控上面也要好上许多，再加上她最近跟专业的说书先生穆长生学了一手，所以说起书来，抑扬顿挫，更有情感了。 从第一回开始说起，众人很快便被她带了进去，就连齐夫人一开始面露不屑，但后面，也渐渐的沉浸在她的故事之中了。 “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能耐。”齐夫人捏着帕子，又想起府城中乔夫人给她写的书信来。 能巴上乔夫人那等人物，她自然是巴不得，在她看来，不过是对付一个小丫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如今看来，她这二杆子夫君，却是还挺护着这丫头的。 她又想起中秋晚上的事来，自己夫君竟然为了这小丫头开罪了乔夫人，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时就很生气，还以为这个方姑娘是什么狐媚子，今日一见，她虽然生的颇为清丽，但不过只是个尚未长开的小丫头罢了。 “这该如何完成乔夫人的任务呢？”齐夫人一边听故事，一边看向齐大人跟他旁边的贵客。 这两人分明已经沉浸到这个故事之中去了，就连她耳边也一直萦绕着她的声音，让她无法想事情。 若是得罪了乔夫人，只要她随便在上头吹吹风，指不定自己夫君又没法高升了，所以啊，这小丫头虽然故事说得好，但是该处理还是要处理的。 乔夫人脑子一转，很快便想到了一个主意来。 方思勤不知乔夫人如何想法，她接连说了三回，然后便停了下来。 故事戛然而止，齐大人正听到精彩处呢，便问道，“方姑娘，你怎么不说了？” 方思勤喝了一口茶水，答道：“小女子喉咙有些不舒服，剩余的章回，能否留待下次再说，或者是如同夫人所说的，将话本留给你们观赏？” 齐大人看了他身旁的钦差大人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他便也点头，“也行。” 方思勤微微一笑，道：“那我这次回去，就让人将话本给您送来。” “那你可得快点，你这故事着实有趣，本官都迫不得已想要品读一二了。”齐大人说道。 一旁的钦差大臣也开口道：“我可要看完整的故事哦。” 第402章 飞花令 “那怕是要让您久侯了。”方思勤闻言便说道，“小女子这故事尚未写完，不过我可以先将前几卷的捎给您看。” “这故事你究竟是尚未写完，还是舍不得拿给我？”这钦差又问道。 “作为写故事的人，自然是希望喜欢这故事的人越多越好，又怎会舍不得？”方思勤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这故事是长篇，我一边说书，一边根据听众的想法往后写，所以，这故事当真并未完本。” “不过您若是迫不及待的话，我可以先写个结局让您先睹为快。”方思勤又说道。 “哼，那你岂不是敷衍我？”钦差声音一冷。 “不敢。”方思勤微微福身，“您是齐大人请来的贵客，小女子岂敢敷衍？只是小女子才学有限，着实不能在短时间内，写出让人满意的故事。”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钦差大人轻哼一声，齐大人连忙说道：“默山先生莫要生气，勿与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钦差板着的脸渐渐化开，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有才之士，总是有一点恃才傲物的。” 方思勤心中微松，她还以为她真的惹他们生气了，没想到，这些人的想法倒是与旁人不同。 “我在这待的时间不长，若方姑娘的故事写完了，还请齐兄一定要转寄给我。”钦差端起茶杯，同齐县令说道。 齐县令也连忙端起茶杯，“一定一定。” 小小的风波就这样散去，接下来，齐县令又留方思勤在家中吃饭， 饭菜并不是特别的丰盛，普普通通的八菜一汤而已，不过每道菜都做的特别的精致，味道很好。 方思勤低着头，只想要安心的吃饭，却没想到，齐县令跟这个钦差却一直将话题往她身上引，问她如何创造出这个故事的等等。 方思勤便说，这故事并非她原创，而是小时候听一位白胡子老爷爷讲的，她只不过是借着人家的骨骼，往其中填补血肉而已。 齐县令跟钦差大人听了连连点头，他们也觉得这故事听着不像是方思勤一个小姑娘能够编写出来了，既然是借用了别人的框架，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饭桌上，齐县令又突然跟着钦差大人说起方思勤的才学来，说她很聪明，曾经自称满腹才学，不过是托生女儿身罢了。 这钦差一听，当即便要来考考方思勤。 方思勤一听，连忙说道：“上次小女子只是为了自证清白，不得不口出狂言，小女子不过一乡下丫头，侥幸认得几个字，哪里有什么才学。” “方姑娘，你就不必谦虚了。”齐大人却是笑捋着胡须，又同她说道：“你今天若是让默山先生满意了，本官重重有赏。” 一旁的钦差大臣也是目光如炬。 方思勤只得应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两位先生出题。” “既然是宴席，那就来玩飞花令吧。”齐县令说着看向这钦差，钦差不置可否，齐县令便道：“默山先生，你是客人，你来出题如何？” “既是飞花令，那我就先以‘飞花’二字为题吧。”钦差大臣出了题后，略一沉吟，先对道，“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接下来是齐县令，他也是进士出身，区区飞花令，当然难不倒他，他张口便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接下来，便轮到了齐夫人，齐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不过是第一轮飞花令，她也是信手拈来，“败履尚存东郭足，飞花又舞谪仙檐。” 齐夫人答完后，众人便将目光落在了方思勤身上，这飞花令虽然简单，但毕竟是二字令，比起一字令来，要难上了许多，方思勤略一思量，很快对出，“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方思勤这一令刚对出，就听到钦差默山问道：“方姑娘这句诗是何人所做，为何我从前并未听闻？” “小女也是无意间从书中看到的，忘了是何人所做。”方思勤当即答道。 这个地方流传的诗歌典籍、跟方思勤上辈子流传的诗歌典籍有诸多不同，所以方思勤念的诗句，他们自然是不知了。 “这句诗倒是颇为有意境。”默山先生又微微点头，然后继续接令。 又是一轮，众人完美接过，到了第三轮，又轮到齐夫人了，她思衬着脑中的诗词，一时之间，竟是答不上来，只羞红了脸，含恨饮下一杯酒。 “接下来该我出题了。”齐夫人喝下酒后，用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微微看了方思勤一眼，然后笑道，“默山先生出了‘飞花’二字，我便以‘春花秋月’为令，大家以为如何？” 见众人并无异议，她遂吟道：“春花秋月暗消磨，虚名微利两如何。” 一般的才子聚在一起玩飞花令，多是以单字、双字为题，齐夫人特意出了个四字令，就是想要将方思勤在第一轮就给钉死！ 而且‘春花秋月’也是常见的意向，她也这个为题，在旁人看来，倒也不算故意为难了她。 方思勤面对她的来势汹汹，坦然应对，“春花秋月无今昔，山遥水远长相忆。” 其他齐大人、默山先生都是大才子，都是曾经中过进士的人，这个字令，他们自然是应对自如。 接下来，又轮到了齐夫人，她敢出这个词令，自然是早就准备了好几句诗词，只可惜，她额外准备的两句词令，却是刚好被齐大人跟默山先生对过了，是以，她无诗可对，只得又含恨饮酒。 接下来，她越发疯狂，出的都是四字令，什么“良辰美景”、“风华绝代”等等，看似简单，其实要对上来，却也不易。 毕竟，虽然这飞花令诗词皆可，但他们已经默认了以七言为句，这样，便又增加了些许难度。 只可惜，齐夫人越是想要难倒方思勤，却偏偏难倒的都是她自己。 无它，方思勤脑中的诗词学问跟这时下的不同，所以，齐夫人背诵的诗词往往跟齐大人以及那默山先生一样，时常雷同，让她无令可对，而方思勤脑中的诗词，却无有雷同。 第403章 野性 一连玩了好几轮，齐夫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齐县令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让丫鬟翠兰扶着她进卧房休息去了。 齐夫人一走，方思勤也连忙起身告辞。 齐县令倒是没留她，只是让她记得将那话本送来。 方思勤点头应和，而后离去。 等她走后，齐县令转头看向那钦差大人，“怎么样，这小丫头不错吧。” “是挺有才学。”默山先生点点头，道：“只是她看似规规矩矩，实则带着一股子野性。” “是如此，毕竟是乡下丫头嘛，总不似那些大家闺秀，不过她好就好在她这一点野性上。”齐县令便说道。 “我看齐兄倒是挺喜欢这小丫头的，是不是……”默山先生微微扬眉，板正的脸上出现一丝暧昧的笑意。 “大人莫要说笑了，只是这丫头跟我女儿一般年岁，虽生在乡野，却积极向上，我看了颇有些感慨，便想照拂她一二。” 齐大人心中思量着，想要让方思勤来自家，与自家女儿一起玩耍，让自己女儿学学她身上的韧性，只是这事，一是不好对这钦差说，其二则是还要与自己夫人商量一番。 只是一想到自己夫人，他脸上不免带了两分尴尬来，今天玩这飞花令，自己这夫人可没少喝酒，连方思勤这小丫头也没赢过。不过，这样也好，这说明小丫头才学好，自己待会与夫人一说，她想必也会同意。 …… 从这齐大人这里离开后，方思勤并没有离开县衙，而是来到县衙大院中，去班房找了方有诚。 方有诚见到自己女儿，自然是高兴，放下手头的事务便走了出来，“勤勤，你来啦。” “嗯。”方思勤点点头，笑道：“正好时候还早，我过来看爹平常在县衙都忙些什么。” 方有诚便将她领入班房，班房里面有几个书吏正在忙活着，还有几个挎着大刀的官差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喝茶聊天。 看到方有诚带着方思勤走进来，他们便转过脸来，朝方有诚笑道：“老方，这就是你嘴上常念叨的闺女啊？” “嗯，这是我女儿思勤。”方有诚同众人介绍道。 方思勤便也同众人一福身，“思勤见过各位叔伯。” “小丫头长得挺秀气。”一个黑脸的汉子说了一句，另外又有人接话道：“没想到老方你长得这么五大三粗，生的女儿倒是如此俊俏。” 方有诚咧嘴一笑，领着方思勤在班房里转了一圈，又同方才这黑脸汉子告了个假，便带着方思勤出去了，“勤勤，你吃饭了没有，爹带你去吃饭？” “我在齐大人那里吃过了。”方思勤答了一句，又问道：“爹，你平常住哪儿，不然带我去您住的地方瞧瞧？” “我住的地方挺普通的，没什么好看的。”方有诚闻言，连连摆手。 “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想看看嘛，到时候若是娘亲问起，我也对她有个交代。”方思勤便说道。 方有诚闻言，只得领她去看。 这县衙还真大，除了班房之外，方有诚等人住的地方，却又是另外一个小院落，院子看着挺荒凉的，里面长着许多枯黄的草，无人打理。 方有诚打开其中一间房门，领着方思勤进去，“这就是爹住的房间了。” 方思勤抬眼一扫，这房间挺简陋的，屋子里面便是一张床，床边有一个窗子，斜靠窗的地方便是一张方桌，两条凳子，仅此而已。 “爹，这屋子是您一个人住吗？”方思勤又问道。 “是的。”方有诚点点头，道：“托县老爷看重，书吏给我分了一间屋子，原先我来的时候，可是四人一间的。” “那还不错。”方思勤点点头，进屋坐了下来。 方有诚给她倒了杯水，又道：“其实这院子里住的人挺少的，空余的房间也挺多。” 他告诉方思勤，这些正式的捕快、书吏大都是县城本地人，他们在县城都有房子，不常在这里住，所以这里空余的房间比较多，这才轮到他捡漏，一人能住上一个屋子。 “那挺好。”方思勤点点头。 方有诚便问她，“勤勤，你今天在县老爷那里做客，一切都还好吧？” “都挺好。”方思勤应了一声，又将她在齐县令那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一说。 方有诚听了也放心了一些，“没事就好，我看县老爷对咱们父女都挺好，咱们得知道感恩。” “嗯。”方思勤点头。 方有诚又问道：“对了，勤勤，你不是说你在城里做工吗？怎么就在县衙开铺子了？你也不跟爹娘说。” “我怕爹娘担心，所以想要做出一番成绩了，再跟爹娘说。”方思勤便答道。 “哎……”听到方思勤的回答，再想到她做的事情，方有诚不禁是有些自惭形秽。 连他这个整天只知道在县衙闷头干活的人都听说过听书阁，这足以证明，她真的是做的很好。 可她越是做的好，他这个当爹的，就越是觉得惭愧，比起她来，他真的太差劲了，他在县衙这几个月，除了拿个死工钱外，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成长。 “爹……”见到他这样，方思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问道：“爹，你最近还有学习吗？” “嗯，平常倒是有跟书吏认字。”方有诚答了句，又道：“只是爹天赋不好，学的慢，时常惹人嫌弃。” “这有什么的，咱们读书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反正就慢慢学呗。”方思勤便说道：“我觉得爹你坚持学习这件事情很好，只要您继续坚持，假以时日，您一定会不一样的。” 方有诚朝她笑了声，“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这个大老粗有一天还能够拿着毛笔写字，其实，我心中也挺高兴的。” “嗯嗯，爹，我也觉得您很棒。”方思勤又冲他笑了一下。 毕竟方思勤也不是小时候了，她今年虚岁十二，眼见着就是一个大姑娘了，这一年她又成长的飞快，不知不觉，父女之间，单独坐在一块，好像也没了什么话说。 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响，气氛不免陷入了沉默，方有诚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思勤点头：“好。” 第404章 合作达成 回到听书阁，照样是先说了一场书，讲完后，正打算坐下来歇会儿，颜如意却是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拉她的手往外走。 “干嘛？”方思勤用力甩了一下，颜如意便放开她的手，道：“还怕我把你给卖了？我带你去印刷坊转转。” “那是你的印刷坊，又不是我的，带我去干嘛。”方思勤停住脚步，说道。 “你这小孩气性真大。”颜如意说了一句，道：“我不就是多问了一句嘛，我现在这么有诚意，你都不愿意去？” “你不只是多问了一句，你是伤了我心。”方思勤便说道：“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往我心上扎刀子。” “黄天后土在上，我什么时候往你心上扎刀子了？往日里，都是别人求着我的，我对你可算是耐心了吧？”颜如意便说道。 “反正我可不会再求你了。”方思勤轻哼道。 “我没让你求，这次我求你了，跟我去看看行不？我钱已经投进去了，你说不跟我合伙了，你这不是害我吗？”颜如意态度很好，甚至对于他以前的高傲来说，有些卑微了。 “我害你，我还怕你报复我呢，到时候我跟你合作了，万一你半路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对于你来说，一个印刷坊算不了什么，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方思勤说道：“我看你这人骨子里傲慢的很，你到时候指不定吃不了苦。” “我吃不了苦？我当初离开家里来这破地方开茶楼，就足以说明我能吃苦了。”颜如意自辩道：“若是真正的纨绔子弟，见到生意不好，早就不干了，可我不是还一直守着，最终等来了你吗？” “说的有点道理。”方思勤想了想，便道：“那我就跟你走一趟吧，不过你若是还像原来那样，我可是不依的。” “你放心，你先看，到时候你若是对我有什么要求，明明白白的写进契约里不就行了？”颜如意主动说道。 “那也行。”听到他这样说，方思勤便放下心来，跟他去了城西，看了他的印刷坊。 这印刷坊就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当然以颜如意的手笔，这院落也不小，前院有倒座房，是工人们住的地方，后院便是工坊了，各种印刷器材堆放的井井有条，看着还不错。 “怎么样？”带着方思勤转了一圈后，颜如意问道。 方思勤点头，“看着像模像样的。” “来，带你看看我们这的老师傅，是我从我们家族挖来的。”最后一句，颜如意是凑在方思勤的耳边说的。 颜如意招手叫正在忙活的一位老师傅过来，道：“黄师傅，这位是方姑娘，以后她也是你们的东家之一。” “东家好。”黄师傅朝方思勤问候了一声。 方思勤也朝他点点头，“不必多礼。” 这位黄师傅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头上包着的布巾也是黑色的，他个子看着有些瘦小，手掌却是异常的粗大，手骨突出，可能是时常跟油墨打交道，他的指甲缝里满是黑色的油墨，皲裂的老茧里也是洗不掉的油墨，显得他一双手也是黑色的。 问候过方思勤后，他便垂立在一旁，看着有些木讷。 颜如意见状便问方思勤，“你有没有想要问他的？” “没有。”方思勤摇摇头。 颜如意也不想看黄师傅在这里杵着，便对他说道：“黄师傅，你先去忙吧。” 黄师傅微微一躬身，便转身离开了。 “你不是要急着跟我签契约，好印的话本吗？今天我正好有空，你若是觉得我这印刷坊还可以，就签下来吧。”颜如意同方思勤说了一句，明明心中也想跟她签，却端着茶，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眼移到一旁去。 “这印刷坊的坊主是谁？”方思勤转头看向颜如意。 颜如意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然是我颜如意颜少爷了。” “这印刷坊的场地你是买的还是租的？”方思勤又问。 “你开玩笑，租个小院配得上我的身份？”颜如意一甩头，答道。 “那行，签吧。”方思勤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两份契约来。 “你这契约，什么时候准备的？”颜如意看着有些咋舌。 “昨天晚上。”方思勤答道。 颜如意看着这上面写的条条框框，一条一条还写的挺详细。 诸如甲乙双方各占这印刷坊的百分之五十，乙方必须用心完成好甲方交代下来的任务，甲方不经乙方允许，不得擅自出售这印刷坊等等。 “你这要求也太多了。”颜如意说道。 “这都是能给你赚钱的要求，你别嫌多。”方思勤便答道。 “喏,给你。”颜如意痛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上手印后，便将这个给了方思勤。 方思勤早就按了手印、签了名，她接过一份契约，又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吹干颜如意签名的地方，然后又收回到了怀里。 她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颜如意不知道她伸手是什么意思，他也试探性的伸出了手来，方思勤翘起兰花指，用三根手指，矜持地握着他的手，微微一摇。 “我看你之前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大计划，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吧？”颜如意便说道。 “这计划很简单，就是改良印刷术。” 方思勤便说道：“我刚刚转了一圈，发现你们还是用的雕版印刷，咱们可以用活字印刷。” “何为活字？”颜如意问道。 “就是烧制一套文字，需要印刷什么东西了，就将这字组合排列起来，再印刷，岂不是要快许多？”方思勤稍微解释了一下。 “啊，还是你聪明。”颜如意一听，登时觉得醐醍灌顶。 以前的雕版印刷，雕版麻烦不说，每次雕版的时候，若是错了一个字，整个版面便都被雕坏了，又要重新雕，所以非常耽误时间。 但是这活字，却是要简单的多。 “这么好的方法，你之前竟然一直藏着掖着。”颜如意伸出食指指了指方思勤，又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跟黄师傅说。” 第405章 属貔貅的吧 “等下。”方思勤叫住了他，“这个黄师傅靠谱吗？” 方思勤还怕他卷了自己的点子就给跑了。 颜如意也没说靠不靠谱，只说道：“我相信他。” “那行。”方思勤便也没再说什么，只起身道：“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找人去定制几套活字吧，另外再给我找一个靠得住的读书人来，我抄话本给你。” “好。”颜如意也正色起来。 方思勤便又跟他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发展，不过对于这印刷坊，她也没有过多插手，她只是想要在过年前印一批书出来，好在过年的时候售卖罢了。 毕竟年节的时候，许多人在家也没事做，看看话本，也好打发时间嘛。 跟颜如意聊了一阵，天都黑了，两人这才离开印刷坊，等回到听书阁，时候已经不早了，听书阁都打烊了，若不是他们没回来，指不定早就放下板子，关了门了。 张耀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瞧见方思勤回来，他面有不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刚跟颜少爷谈了一些事情。”方思勤便答道。 “以后早些回来，孤男寡女在外面，省得别人说闲话。”张耀宗一边说着，一边下了板子，将铺门关了。 “若是有人说闲话，那就是你传的。”方思勤挑眉看他。 张耀宗便蹙起眉头，“你现在好歹是我义妹，我怎么会破坏你的名声，你若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 听到张耀宗这话，方思勤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会跟从前一样，跟她打趣开开玩笑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 方思勤便也同他道歉，“你别生气，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以后这种话，玩笑也不能开，你既然是我的义妹，那就是我的亲人，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情。”张耀宗认真的说道。 “嗯嗯。”方思勤重重的点头，脸上也有了笑。 张耀宗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又问道：“你吃饭了没有？” 方思勤摇摇头，张耀宗便去了厨房，端了一个大碗过来，里面有饭有菜，“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吃，提前给留出了一些，不然，早就被那些伙计给吃光了。” “谢谢你。”方思勤捧着碗，碗还是热的呢，外面有一些水迹，她猜想他肯定是放在锅里温着的。 “你快些吃，省得等会凉了。”张耀宗说着就往后院走。 “哎……”颜如意叫住了他，“我也没吃饭呢。” 张耀宗停住了脚步，转头说道：“锅里有米，你自己做去。” “有没有人性啊，少爷我会做饭？” 颜如意说着，习惯性的想要开扇子扇扇，但他手上却是空的，因为自打上次方思勤说了他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拿扇子了，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习惯。 “不会做就学呗，我都快学会做饭了，你一个这么大人学不会？”张耀宗说完，撩开帘子走了。 “方姑娘，你看看你这义兄，也太过分了吧，就忍心看着我挨饿？”颜如意看向方思勤。 方思勤看着自己碗中的饭，为难的说道：“不然我分一点给你？” “你给我做去，行不行？”颜如意便提议道。 “多少钱？”方思勤问道。 颜如意伸出两根手指头，“二两银子，只要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怎么样，划算吧？” “划算。”方思勤说着，朝他伸出手来，待他给了钱，她才冲后院喊道：“耀宗，叫牛大厨出来做饭。” “好，稍等。”张耀宗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不多时，牛大厨就握着大勺走了出来，“东家，你要吃什么菜？” “两菜一汤，你看着办。”方思勤说着，从钱箱里拿出一串钱来，扔给牛大厨，“用心点。” “好咧！”牛大厨接到钱，喜笑颜开，乐呵呵的掀开帘子走了。 方思勤打开账本，将她给牛大厨这钱记在了账本上，省得明天邵和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这也太小气了吧？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就给人家这么点？至少你也得给个一两银子吧？”颜如意没好气的说道。 “无商不奸，这话你难道不知道？”方思勤笑眯眯的应了句，又端起碗津津有味的吃起饭来。 “其实我是让你亲自给我做，你却让牛大厨给我做，你伤我心了。”颜如意又可怜兮兮的说道。 “嗨，我的手艺可不止二两银子，你给的那个价，只能请到牛大厨。”方思勤笑着，匆匆两下将饭扒完了。 “我吃完啦。”方思勤将碗一放，“我先走了，你的饭怕是还要再等一会儿。” “喂，你这就走了，也不陪陪我？”颜如意见到方思勤的要走，也赶紧端上了灯，跟在她的后面。 “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害怕不成？”方思勤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若是想要人陪，我叫牛大厨陪你。” “不行，我就要你陪。”颜如意说道。 “那行，你给钱，我就陪你吃饭。”方思勤如此说道。 “我看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颜如意轻嗤一声，方思勤便道：“随你怎么说，赚钱让我快乐。” “给你。”颜如意又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扔到方思勤手中，“这些钱，够你陪我吃顿饭了吧？” “完全够了。”方思勤看着手中的钱，这小小的一锭，分量可不轻，她连忙端正了态度，笑盈盈的接过颜如意手中的油灯，“来，颜少爷，您请。” “这还差不多。”能得到方思勤笑脸以待，颜如意志得意满。 这后院也有会客的堂屋，颜如意往堂屋中的椅子一坐，方思勤则是拿起油灯，将堂屋里的蜡烛都点燃了，“看到没有，只要有钱，蜡烛我都给你点八根。” 这蜡烛很粗，点燃后，很是明亮，油烟又少，除了贵就没别的缺点了，平常除了方思勤跟颜如意两人会点，店铺里其他的人还真不会主动去点。 “你真大方。”颜如意答了一句，心道，我给你的钱，够买多少蜡烛了。 这小丫头，就是属貔貅的吧。 第406章 年末 五两银子，花钱吃了个寂寞，方思勤说陪他吃饭，还真就是陪他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做沉思状，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东西。 他让她夹菜，她说要加钱，气得他想要砸碗，他就知道自己这五两银子又打水漂了。 虽然方思勤陪他吃饭，没能让他开心，但他答应方思勤的事情还得做，不能撂挑子。 一面找了个落魄的秀才，来给方思勤抄话本，一面又跟黄师傅去研究了这个活字印刷术。 两天后，这落魄秀才抄了两份《西游记》交给方思勤，方思勤送了一份给齐大人，送了一份给颜如意。 颜如意也总算是痛痛快快的看完了话本，再也不用像别人那样，等着方思勤每天讲那么一个时辰了。 又过了几天，方思勤将这个故事彻底讲完了，颜如意也终于将活字印刷给弄出来了，他请了工匠雕字，开始排版印刷《西游记》这个话本了。 这个本子挺长，方思勤将它分为了上中下三册，她打算先印刷第一册，去市场上看看反响。 印刷坊那边印着话本，方思勤也没闲着，又开始写新的本子，并且她不再说书，而是让穆长生将《石头记》搬到下午来说。 方思勤提升了茶楼里的茶水以及糕点的口味，现在茶楼的生意不错，再也不用只靠讲话本来吸引客人了，就是不讲话本，也会有客人来。 所以，方思勤只在每天下午，让穆长生讲一个时辰。 这样虽然还是会流失一部分客人，但是有舍就有得，这样她得到了空闲，不然，按照之前的速度讲下去，她天天都要熬夜写话本，可若只是穆长生下午讲一个时辰的话，她每天空闲的时间便多了不少。 空余下来，她可以多看看书，还能抽空去印刷坊看看。 印刷坊这批书，就是对她这话本红火程度的检验。 她虽然知道她这话本肯定错不了，但是再没有卖出的时候，她还是很担忧，心中总是免不了忐忑。 终于，《西游记》上册，五百本印出来了，这五百本，方思勤拿了一百本放到茶楼里卖，打算试试水。 没想到，才刚拿到茶楼里，没两天，就卖完了，虽然这些熟客都听过这故事，但是他们还是想要买一本回去收藏着。 有些人甚至一买便是好几本，因为他们还想着拿这书去送人。 于是，方思勤又拿了一百本过来卖，剩余的便是让颜如意通过他们颜家的商队，拿到府城去卖。 这一册话本，方思勤定价是五十文，五百本书便是二十五两银子，不算很多，但是这只是试试水罢了，若是这书受欢迎的话，方思勤自然是要将自己的书卖往全国的。 府城离县城不远，没几天，方思勤便得到了反馈，那三百本也卖完了。 方思勤很高兴，觉得这事有搞头，颜如意也是这样觉得的，于是又招了不少工人，开始大力印书。 这次，方思勤跟颜如意商量了，打算印一万本。 其实这一万本看着虽然多，但放到整个黎国也不算多，况且，颜家有自己的商路，可以将这些书拿到各大书院、书铺去卖。 等这一万本书印完，颜如意让人运送了出去，天都开始飘雪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第二册、第三册，只能等到年后再印了。 这一万本书，若是全部卖出去，方思勤能够得到分红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够在县城买个小宅院了。 更何况，茶楼的生意也不错，虽然快要过年了，但是来茶楼喝茶的人反而是多了起来。 冬日里，坐在温暖的茶楼里，茶香氤氲，耳边，说书先生声音琅琅，这着实是一个美好的冬季。 比起方思勤这边的红火来，对面的泰和楼却没这么美好，虽然方思勤并没有找他们的麻烦，也没有使用什么阴损的招数，甚至到了如今，方思勤都已经忘了自己还在跟他们打擂台了，可沈如海的日子却是不好过。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马上就是要去跟东家交账的时候了，今年他能交出的账面比起去年来，可是要差得远了。 一来，他们铺子里的食物没什么特色的，不过就是凭借着门楼大气罢了，以前县城员外士绅都爱去泰和楼，吃的就是一个气派。 然而，随着时日渐长，县城这些有钱人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地方，那就是方思勤的听书阁，又有好茶，又好好酒，还能听个好故事。 更重要的是，听书阁楼上的火锅是真的美味，大冬天，吃一炉热腾腾的火锅，别提多痛快了，在泰和楼许多菜肴因为食材的缺乏而下架的时候，听书阁中，却还有夏季时兴的蔬菜，两厢一比较，大家自然也知道选什么。 更何况，如今在这县城里，方思勤的听书阁风头正盛，一些外地来的客商，听到她听书阁的名头，也会过来瞧瞧。 这二来嘛，因为生意差的原因，泰和楼中准备的食材常常用不完，沈如海舍不得倒掉，于是留到第二天、甚至第三天，这样一来，食材便没那么新鲜了，食材一差，味道便更加差了。 这样，一些青睐他们的老顾客，渐渐的也不会过来了。 “唉……”看着门可罗雀的门楼，沈如海叹了一口气，他又看了一眼对面。 听书阁的生意正盛，不但门外停了一溜儿马车，就连一些车夫也爱在她铺子附近揽客。 正是下午，穆长生说书的时候，一些普通百姓，舍不得花钱买茶，便自己揣了个小火兜，趴在走廊上听书，偶尔跟身边的人讨论两句，看着十分惬意。 沈如海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这乔夫人的任务没有完成，怎么反而让他们越来越红火了呢？ 第407章 陷害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听那乔夫人的，就守着泰和楼做个掌柜，也不错。 如今不但没有帮乔夫人办成事，还让自己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等今年回到沈家，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难堪。 沈如海难啊，可他什么法子都使了，他们都一一躲过，接下来，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招了。 乔夫人听说方思勤开的铺子生意越来越红火，心中十分着急。 她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 之前她不过是时不时来县城卖一次山蕈，现在好了，铺子都开到县城来了，而且，生意还这么红火，这若是自家堂姐去大佛寺礼佛，听到这家铺子，指不定会来转转，到那时，她们指不定会遇见。 每年的上元节，沈夫人几乎都会去大佛寺，过了年，便是上元节，乔夫人越想越焦虑，一边大骂沈如海没用，一边又给齐夫人写了封信，隐晦的说了她的想法，以及她的承诺。 齐夫人一收到信件，立马行动了起来。 上次方思勤来府中说书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法子要对付她，谁知在玩飞花令的时候，她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她的招数都没能再使出来。 这一次，她打算将未完成的招数使出来。 这一日，齐县令完成了公务，齐夫人含笑迎了上去，给他端茶倒水之余，趁着齐县令颇为闲适的时候，她趁机问道：“老爷，你上次不是挺欣赏那方家小丫头的吗？这么这段时间，也不见你召她过府？”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齐县令转头看了她一眼。 “老爷，你说笑了，我哪里不喜欢她呀，我就是……就是她当时锋芒毕露，让我有些下不来台而已。” 齐夫人掏出帕子，轻掩着嘴，做娇羞状，“其实事后想想，那丫头也并没有做什么，是我自己太过小气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齐大人点点头，“我本想着让她来府中，跟咱们珍儿一起玩耍，可是我想想，不太妥当。” “怎么不妥当了？”齐夫人连忙问道：“莫非您嫌弃她是乡下丫头，不懂规矩，带坏了咱家珍珍？” “倒不是这个原因，方姑娘虽然是乡下丫头，性格率真，仪态举止可能不如你们，但她并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齐大人连忙为方思勤正名，并说道：“我是因为我的一己私心，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一个小丫头，老爷您叫她过来，是看得起她，怎么就耽误她的时间了？”齐夫人轻哼一声，心中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一个小丫头，自家老爷也太抬举了她了，竟然连请她进府陪自己姑娘，都怕耽误了她的时间。 “你不知道，她爹方有诚性格敦厚，为人老实，底下别的捕快书吏都捞个偏门，她爹从来不做这些。” 齐大人话没说完，齐夫人便打断道：“这跟他爹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前段时间跟那方有诚谈了一下，才知道他家中竟然有四个幼儿嗷嗷待哺，这样一来，他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用，只得靠他这家中小女赚钱。” 齐大人说着叹息一声，“这方姑娘真是纯孝啊，在家不但孝顺双亲，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更是十分疼爱，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她小小年纪，便来县城赚钱谋生，她如此努力，我怎又忍心因为一己私利，而耽误了她。” 齐夫人闻言心中不喜，嘴上却是说道：“老爷，您若真的心疼她，请她来后，大不了我多给她点赏赐罢了。” “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齐大人连忙说道：“我看那方姑娘也读过一些诗书，骨子里甚是清傲，你给她钱，这不是侮辱她嘛。” 若是让方思勤知道齐大人这想法，她肯定会说：无妨，请多多砸钱侮辱我。 “没想到老爷你对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请她过府了，赶明儿，我亲自去会会她。”齐夫人幽幽的说道。 齐大人闻言便交代道：“你要去也可以，但千万别大张旗鼓，省得耽误人家生意。” “知道知道。”齐夫人轻哼道：“你可真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怎么不见你为我考虑这么多？” “夫人你平常在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心的？”齐大人惊愕的问道。 “行了，别人处处不易，我处处可心。”齐夫人说罢，站起身来，径直往内室去了。 她懒得搭理她家这个臭男人。 整天只知道为别人考虑，却从未多想想她。 坐在房间里，齐夫人越想越气，这个方思勤，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究竟使了什么迷魂招数，让自己老爷这般为她开脱。 尽管她还是一个小丫头，但她也生她这个闷气。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为乔夫人除掉她，但是如今，她自己心中也有这个想法了。 于是第二天，她就迫不急的坐上轿子，前来听书阁会会方思勤。 方思勤虽然怀疑齐夫人来者不善，但人家是贵客，她还是迎了上去，微屈膝行礼，“齐夫人大驾光临，小女子真是有失远迎。” “方姑娘不必客气，我常听人说你这听书阁如何如何，今日特来瞧瞧，你可不要嫌我多事。”齐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 “哪里哪里，夫人能来，蔽店真是蓬荜生辉。”方思勤应了一声，将她领到一旁的雅座坐下，又让人上了糕点茶水。 齐夫人端起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连连点头，“你这儿的茶水倒是不错。” “普普通通罢了，当不起夫人的称赞。”方思勤连忙说道。 齐夫人又拿起一块蒸蛋糕尝了下，“早就听人说你这里的蒸蛋糕甜而不腻，软而不糯，没想到，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味。” “夫人喜欢就多吃点，待会我让人给夫人带上一盒。”方思勤便说道。 “不必如此客气，该多少钱，我让翠兰给你。”齐夫人便说道。 第408章 陷害（二） “一盒蛋糕而已，夫人可千万别折煞我了。”方思勤连忙说道。 齐夫人便也再跟她客气，只问道：“我听说你这里不是有说书先生吗？怎么还没见他上场？” “还需得等上一刻钟，说书先生才会过来。”方思勤便说道。 “方姑娘，我自打上次听过你说的书，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姑娘说一次书？”齐夫人便又问道。 “您稍后。”方思勤说了一句，齐夫人以为她要上去给她说书了，谁知她竟然拿了几本书过来，“这便是我上次讲的话本，送您一套。” 虽然她态度还算是恭谨，但齐夫人却是有些不太高兴，只将书放在一旁，淡笑道：“方姑娘这样，是不愿意为我说书咯？” 她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随意瞥了方思勤一眼。 方思勤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手上，只见她雪白的手指上，涂了殷红的丹蔻，更是衬得她十指青葱如少女。 她应该是跟姚氏一般的年纪，可却比姚氏年轻太多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齐夫人见方思勤盯着她的手，久久不言语，便又问了一声。 “夫人生得貌美，小女子情不自禁，实在是失礼。”方思勤告了一声罪，齐夫人便从头上取下自己的玉簪来，“你这丫头，嘴倒是甜，来，这个给你。” “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在下可消受不起。” 见她不接，齐夫人便板起脸来，“怎么，瞧不起我是不是？” 听到齐夫人这样说，方思勤便伸出手来，可这时候，齐夫人却是并未将玉簪给她，而是往茶杯上重重一磕，登时那玉簪便断为了两截。 方思勤一时之间不能理解齐夫人这操作，一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傻了吧。” 看到方思勤这样子，齐夫人在心中冷哼一声，道：“方姑娘，你可知道我这玉簪价值几何？” “几何？”方思勤便问。 “价值千金。”齐夫人说道：“我听说你家境贫困，为了家中幼弟才不得不来县城讨生活，若是本夫人要你陪这玉簪，不知你又赔不赔得起呢？” “赔不起。”方思勤答道。 “既然赔不起，那就乖乖给我回到乡下去。”齐夫人便说道：“只要你肯关掉铺子，乖乖回到乡下，我不但不追究磕坏我这玉簪的责任，还给你白银百两，保你衣食无忧。” “齐夫人给少了吧，”方思勤笑着说道，“一百两，不过只能买到十来亩田地，远远称不上衣食无忧。” “若是想要我离开县城，何须费这法子，浪费这价值千金的玉簪？只消给我千两白银，我保证，我会安安心心在乡下当个小地主，再不踏入平阳县一步。” 听到方思勤的话，齐夫人冷哼，“你倒是贪心不足！” “是我贪心不足，还是夫人你？”方思勤微微一笑，“夫人，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不知道又是谁请你来当说客，要让我离开县城？” “不知赶我离开县城，您又能得到多少利益呢？” “放肆！”听到方思勤的话，齐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一个乡下丫头，也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本想着看在你爹的份上给你两分颜面，既然这样，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你就等着倾家荡产，赔我这簪子吧！” “这簪子又不是我磕坏的，凭什么我赔？”方思勤看了齐夫人一眼，“我年岁小，到还真没见过您这等当面嫁祸人的法子。”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齐夫人说罢，站起身来，就要来打方思勤的脸，方思勤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心中一怒，抽不回手，心中微慌。 倒是一旁的翠兰心思转地飞快，她大声道：“方思勤，你好大的胆子，打碎了夫人的簪子，难道还要对夫人行凶吗？” 她声音尖利，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来，翠兰看到吸引到了这么人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越发大声道：“方思勤，你还不放开夫人的手？” 然而，旁边的茶客并没有指责方思勤，而是不赞同的看着翠兰，“小姑娘，你要吵去外面吵行不行？别耽误我们听书。” “是啊，你这小丫头，在这地方大声喧哗做什么？你知道这大冷天，我们来听一次书很不容易的。”又有人说道。 “先前你们吵闹我们就忍下了，结果你们还越吵越大声了。” “管你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给我们出去！” 众茶客大声说道，要将齐夫人跟翠兰轰出去。 “你们真是大胆！”翠兰见到群情激奋，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夫人是谁？” “管你们是谁，怎么，还想要仗势欺人是吧？”一个面容凶恶的男子站起身来。 见到她们不走，众人也向她们逼近，“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就知道仗势欺人，人家方姑娘一个小姑娘，开这茶楼容易吗？我看你们就是故意见人家茶楼红火，故意过来使绊子的。” “就是就是，这事我们看得多了。” “砸碎一根簪子算什么？还有人往茶水里面放蟑螂，往火锅里面放死老鼠的呢。”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对她们指指点点。 那讥讽的目光，让齐夫人差点发疯。 她作为县令夫人，在这小小县城，谁敢得罪她？没想到今天，倒是吃了一个这么大的亏。 眼下，群情激奋，她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掩面而去，打算回家，跟自己的丈夫好好说道说道，让他治治这些刁民。 谁料，等他找到齐大人的时候，方思勤却是比她还先来了一步。 “哼，你这小丫头，你还敢来？”齐夫人见到方思勤，怒气冲冲，只大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下，对她怒目而视。 “夫人，这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齐县令将摔成两截的簪子拿了出来。 齐夫人一见到这簪子，心道方思勤肯定是过来告状了，只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齐县令的面前，“老爷，你可不要偏听偏信，这丫头坏得很，她刚刚还害我在茶楼吃了个大亏，丢尽了脸面。” 第409章 陷害（三） “哦，那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县令压抑住怒气。 “老爷，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我再说又有什么用？”齐夫人冷笑道，“这臭丫头，肯定说是我故意打碎这簪子，来污蔑她的吧？你也不想想，我堂堂的县令夫人，用得着陷害她这个小丫头？” “所以？”齐县令反问。 “所以这簪子根本就是她自己打碎的。”齐夫人说着瞟了身侧的翠兰一眼，翠兰连忙接话道：“老爷，夫人没有骗您，方姑娘见夫人头上簪子漂亮，心生嫉妒，口称要观赏，夫人好心取下簪子给她观赏，接过她却是失手将它打碎了。” 在失手二字上，她加大了音量，生怕齐大人听不出来，她是想要说方思勤故意砸碎了这簪子似的。 她又说道：“可能方姑娘年纪还小，怕承担责任吧，所以才说是夫人自己打碎了陷害她，结果害得夫人被她茶楼里的人误会，没想到她又率先赶到了老爷这里，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说完，她又看了方思勤一眼，口说道：“方姑娘，做错了事情不要紧，重要的是要敢于承担。” 方思勤垂下了头，低低的说道，“翠兰姐姐教训的是，簪子是我打碎的，我都认。” 说罢，她又抿着嘴，抬头看了齐大人一眼，眼神有些楚楚可怜，“大人，这簪子的确是我打碎的，我知道这簪子价值千金，我暂时赔不起，但是我会尽全力弥补。” 齐夫人没想到方思勤竟然这么痛快的承认了，这反而让她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乎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方才那一通说，让她看起来有些操之过急了。 “夫人，你听到了吧，人家方姑娘并非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相反，她主动拿了这簪子过来，就是想要跟你好好给你道个歉，尽力赔偿，可你一进门，却是如此咄咄逼人。” 齐大人很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夫人，你素来温柔善良识大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你怎忍心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如此逼迫？” “还有这簪子如何就价值千金了，亏你也说的出口！你夫君我，不过区区九品芝麻官，每月俸禄也不过十来石米，可买不起这么贵的簪子！”齐大人面容愠怒。 方才方思勤一来，便一脸惶恐，拿出这玉簪来，说自己不小心打碎了齐夫人价值千金的簪子，她愿意赔偿，只是她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希望他们能给她几年的时间。 她说方才叶夫人走得急，她带着簪子过来，就是想要将簪子还给她，看能不能找工匠修复一下，另外她愿意签下欠条，以后慢慢还，希望他能够应允。 他当时就纳闷了，他家夫人这次去听书阁，不是想要去听听书吗？这簪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刚接过簪子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自己夫人就回来了。 方思勤这小丫头不懂，他浸淫官场多年，见得事情可多了，他夫人的这点小算计，他哪能看不出来？ 什么价值千金，这簪子根本就不值当千两黄金，别说是黄金，就是千两白银也太贵了，这簪子，质地是不错，但说破天，也就上百两银子。 大黎国实行廉政，官员的俸禄并不高，若是传出去，说他一个区区县令，夫人头上所佩金簪竟然价值千金，那他这个县令还要不要做了？ 钦差大人才走了多久？ 她就敢在外面胡言乱语！ 他本意是想要自己夫人谨言慎行，别因为想要这小丫头来府中，便故意诓骗这小丫头，布下这等鄙陋的局，然而，她一进屋，却言之凿凿说这簪子是方思勤打碎的，还说小丫头诓骗他，这让他心中狐疑更甚。 她这般表现，让他怀疑，这簪子根本就不是方思勤打碎的，这更像是她自己打碎的一般，所以，她才如此害怕方思勤说实话，怕她倒打一耙。 心中有了猜测，他又看向齐夫人，“夫人，你说实话，这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齐夫人答道，“就算这簪子不是价值千金，那也是她打碎了我的簪子，你还要我怎么说？” “翠兰，你说呢？”齐大人又看向翠兰。 他目光如炬，毕竟当了这么久的县令，身上官威还是有的，被他这么一看，翠兰当即跪了下来。 正欲要说实话，头上却是传来一道冷厉的光，她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大人，奴婢没有撒谎，的确是方姑娘打碎夫人的簪子。” “方姑娘，你说，这簪子，究竟是不是你打碎的？”齐大人又将目光放到了方思勤的身上。 方思勤抬起头来，澄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丝的怯意，她咬着唇，似乎想要说真话，但又有些不敢的样子。 “思勤，你爹是我的手下，我也一直很欣赏你，我欣赏你的胆魄，欣赏你的勇气，欣赏你的善良真挚，我希望，你不是那等畏惧权势的俗人。”齐大人又说了一句，这一次，他甚至叫了方思勤的名字。 “齐大人。”方思勤朝他盈盈一拜，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簪子的确不是小女打碎的，实际上，小女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 “夫人正坐着跟小女喝茶，她让小女离开县城，小女不解，追问她为何，她便拿出了这根簪子来，说它价值千金，如若小女不应允，便如同这簪子一般。” “然后，她便将这簪子在茶杯上磕断了。” “小女子心中担忧，便想着来您这里认下罪责，小女宁愿离开乡下，也总好过夫人对我爹下手。” 听到方思勤的话，看着她如同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一般楚楚可怜，齐夫人心中差点呕出一碗血来。 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她怎么敢！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她又听到方思勤同齐大人说道：“大人，请您不要苛责夫人，思勤跟夫人素来无冤无仇，更没有得罪夫人的地方，我相信夫人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第410章 当面构陷 见到方思勤咬着唇，一脸委屈的模样，却还要为她说话，齐大人不禁是深受触动，只指着齐夫人骂道：“你连一个小孩都不如！” “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怔怔地坐下来，质问道：“方姑娘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陷害她？” “我跟她能有什么仇怨？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听到齐大人的指责，齐夫人也懒得再说什么理由了，索性直言道：“还不是你之前得罪了乔夫人，人家乔夫人要我将这丫头赶出县城，不然就要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呵呵。”齐大人简直是要被气笑了，“不过是一个深宅后院的妇人，连个诰命都没有，凭什么治我的罪？你真是愚蠢，送上门去给人做刀子！” “我是愚蠢，但我不都是为了你？”齐夫人怨毒的看了方思勤一眼，道：“现在这丫头就在这里，你现在找个理由，将她押入大牢，还来得及。” “理由就说是她偷了我的簪子。” “呵呵，夫人啊，你可真是厉害，这么些年来，本官竟是看错了你，本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听到齐夫人的话，齐县令冷笑连连，“当着本官的面，你就想要嫁祸与她，你还将本官放在眼里吗？本官做事，何须你来教？如此说来，本官这个县令，是不是也要交给你来做了？” “人说妻贤夫祸少，本官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就你这样的妇人，当着本官的面，你都敢构陷，背着我，你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作奸犯科的事情，说将别人下大狱，我看最该被下大狱的就是你！” 齐县令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齐夫人的想法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她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更重要的是，他特别讨厌别人教他做事，当初乔夫人是如此，如今他自己夫人亦是如此！ “齐梁生，我劝你听我的话，否则，你以为今天这事传出去，你能讨到好吗？我们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夫人大声威胁道。 “本官行的正坐得直，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倒是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跟过来，我看你还是回老家，好好反省反省吧，我会写信告知娘亲，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齐大人冷声道。 “你竟然让我回家？”听到这话，齐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你在我身边，不但会仗着我的权势胡作胡为，指不定还会将珍儿带坏！”齐大人冷冷的说道。 “你还想要让珍儿离开我身边？你好狠的心！”齐夫人控诉了他一句，别开脸来。 齐县令正在气头上，闻言只是一甩袖，并不搭理她。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回去就是！”见到齐大人这无动于衷的模样，齐夫人十分伤心，“夫妻三十载，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既然你无情，那我又何苦如此！” 说罢，便拂袖离去。 花厅里就剩下了方思勤，她咬着唇，怯怯的看了齐大人一眼，劝道：“大人，小女虽然不懂事，但却也知道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夫人所作所为也是事出有因，还请您不要生气。” “她如此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不必再为她说话！”齐大人拂袖说道。 “小女不是为她说话，只是小女知道离别的苦，小女在县城做事，天天都想着娘亲，您若是让夫人回家去，她肯定也会天天盼着您的吧。”方思勤说道。 “你这么好的孩子，她怎么忍心用这种法子来陷害你呢。”齐大人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这事你就不用管了，给她个教训也好，让她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能因为自己是县令夫人，便藐视法纪法规！” 其实齐大人还想要说，他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啊，在这平阳县自然是威风八面，但放眼全国，他不过就是一个九品芝麻官罢了，离开这平阳县，他又算得了什么？ 齐夫人的做法，让他感到心惊肉跳，他不是因为她构陷方思勤而生气，而是觉得她没脑子。 她如此不安分，又如此愚蠢，若是还跟在他身边，长此以往，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还是让她陪在自己娘亲的身边，一是让自己娘亲好好管教管教她，而是让她在自己娘亲身边尽尽孝。 这般一想，齐大人反而坚定了下来。 趁着离过年还有几天，还是赶紧让她离开的为好，否则，她不知道又要受到谁的唆使，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见到齐大人面有所思，方思勤也没再打扰了他，只同他一行礼，然后便告辞了。 出了厅堂，她的小脸便绷了起来，没想到，都过去了这么久了，那乔夫人还抓着她不放，竟然还让齐夫人来构陷她。 难不成，这种所谓的大人物是没事做了么？天天抓着她不放，有意思嘛！ 方思勤有些生气，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快过年了，她只想回家过个好年，不想再惹麻烦了。 所以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她一定要跑到府城去，想法子治治她！ 让她知道，自己虽是升斗小民，但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也平安无事，一转眼，就到腊月二十八了，天气越来越冷，县城许多铺子都关了门，方思勤原先还打算回家一趟带姚氏等人来县城玩耍的，但想想还是作罢。 家中的孩子还太小，这会儿领他们过来也是受冻，而且自己这铺子也到了盘点的时候，她也没空带他们去玩耍，还是明年吧，明年有时间再说。 今天是听书阁本年度最后一天营业了，等到客人们都离开后，邵和亲自下了板子，关上门，将众伙计都召集了起来。 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 众人围坐在一团，脸上都有着喜意。 这时下许多铺子的工钱都是到年关再发，因为这些伙计一般都要到年底再回家，平常若是发了工钱，指不定他们就乱花了，而且还有丢失的风险，这时下小偷小摸的人贼多，方思勤也曾丢过一回钱。 所以她便也入乡随俗，平常不发工钱，等到年关了再发，平时若是他们需要钱了，就找邵和支取。 第411章 发钱咯 今日，正是发工钱的大日子，一大早，伙计们便翘首以盼了，一直等到了晚上。 方思勤走了过来，众人连忙起身，要跟她打招呼，方思勤伸出双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而后说道：“知道你们都等着发工钱，我也就懒得废话了。” “邵掌柜，将账本拿来。”方思勤同邵和说了句，邵和便拿了两个账本给她。 第一个账本，记录着今年听书阁的进出账目以及盈利情况。 方思勤翻了几眼，将这个账本放下，又拿起了另外一个账本，这个账本上面，都是记录的听书阁的伙计出勤情况。 听书阁的伙计每个月都有两天假，若是不休假的话，邵和便会帮他们将工钱算上。 方思勤将本子翻到后面，后面便是邵和算的总账，方思勤前两天便让他找伙计对过了，没有错漏。 “来，念到名字的，到张耀宗这里领钱。”方思勤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念了起来，“张小五，出勤九十九天，工钱九百九十文，奖金一千文，年终奖一千文，总计：两千九百九十文。” “哇，张小五，可以啊，做工三个月，赚到了三两银子，你这是走大运了吧！”众人听到方思勤念出张小五的工钱，脸上不禁是带着羡慕之色。 “张小五平常工作认真，对客人的态度也很好，这个工钱，是他应得的，张小五，希望你明年再接再厉。”待张小五站起身来，从张耀宗手中接过银钱时，方思勤勉励了他两句。 “李黑子，出勤一百天，工钱一千文，奖金八百文，年终奖一千文，合计：两千八百文。”方思勤又念出另外一人的来。 待他过来领钱的时候，方思勤也勉励了他两句。 “……” “……牛大厨，出勤一百零五天，工钱三千一百五十文，奖金三千文，年终奖，五千文，合计：一万一千一百五十文。” “谢谢东家，谢谢邵掌柜。”牛大厨站起身来，三个半月时间，攒下十一两银子，回家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的钱有了。 牛大厨从张耀宗手中接过一锭明晃晃的银子以及一些碎银子跟铜板的时候，眼中都有了泪花，“我今天能拿到这些钱，多亏了邵掌柜跟东家的知遇之恩，以后我老牛一定为东家肝脑涂地。” “不必肝脑涂地，明年再接再厉。”方思勤含笑，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伸出手的时候，牛大厨特意弯下腰来，被她拍了肩膀，他满面笑容。 “还有穆先生。”方思勤又念到了穆长生的名字，她也没念他的工钱了，只直接让张耀宗给了他一锭银子。 这一锭银子，估摸着有二十两吧，众伙计看了，不禁又是睁大了眼睛，羡慕不已。 不过他们也羡慕不来，人家穆先生认得字，声音又好听，说书可是受人欢迎了，他们学不来。 他们能得到这么多银子，已经很高兴了，他们之中不少人曾在泰和楼做过，泰和楼的工钱在县城算高的了，但从年头干到年尾，也不过才一两多银子，要凑个三五年，才能娶个媳妇。 而在听书阁，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就能够娶个媳妇了。 娶不到媳妇的，那都是因为他们平常懒惰，不注意个人卫生，被邵掌柜在检查宿舍卫生的时候，扣了奖金。 当然，那些工作态度不端正的，或者是工作的时候不注意卫生的，方思勤早就将他们辞退了。 之前还有一些人，被沈如海收买了，然后被方思勤发现，也给辞退了。 所以留下来的伙计，都算是踏实勤劳的人，尽管都有些或大或小的毛病，但人非圣贤，每个人都有缺点，这很正常，只要勤劳忠厚便行。 “大家回家后，好好孝敬父母，过个好年，明年初八过来，继续努力。”方思勤又说道，“我不敢承诺大家什么，但只要有我的肉吃，就有你们的汤喝，明年大家的奖金只会更多。” “好！”众人都欢喜的鼓掌。 不过堪堪三十人，硬是鼓出了雷鸣般的气势。 “别急着鼓掌，还有好事情。”方思勤又说道：“要过年了，给大家发了奖金，发了年终奖，但是考虑到已经腊月二十八，大家再买年货也来不及了，我作为东家，也不能让大家空手回去，所以接下来，再来一波抽奖。” 方思勤看了邵和一眼，邵和便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箱子来，“喏，大家都来抽个签，这箱子里面有一到五等奖，大家各凭运气，抽到一等奖拿年货大礼，抽到五等奖，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回。” “这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大家看到那边桌子上堆着的东西了吧？那是东家给大家准备的年货，肉、棉被、布料、米面、蜜饯蔬果都有，希望大家都有好手气。” 众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一个脸上笑意盈盈，摩拳擦掌的要来抽个大奖。 最后，以牛掌柜运气最好，抽到了一等奖，一个超大的年货大礼包，十斤肉、十斤米、十斤面、两床棉被、两匹布，还有各种年货若干，看着属于他的那一堆东西，牛掌柜还有点幸福的烦恼，这么多东西，这怎么拎回去呢？ “牛掌柜，带不回，分点给我们呀。”张小五乐呵呵的走向前来说道。 他年纪小，运气不是特别好，只抽到了一个三等奖。 “去去去，你小子，过年十斤肉、十斤米、十斤面还不够你吃？”牛掌柜没好气的一挥手。 “还想要床棉被。”张小五笑嘻嘻的同他说道：“我家被子都盖好多年了，我做梦都想要床新被子。” “想要自己买去。”牛掌柜说道。 “是啊，小五，你都领了三十斤米粮了，还不满足，贪心。”有拿五等奖的人说道。 “嘻嘻嘻。”本来只拿了个三等奖，张小五还有些不太满足，但想到别人拿五等奖的，东西只有他一半多，他便又乐呵起来了。 第412章 就这？ “耀宗，邵和，你们跟我来。” 见到伙计们这么开心，方思勤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没去打扰他们快乐的气氛，而是叫张耀宗跟邵和两人去了旁边的小房间里。 两人跟着方思勤进屋，方思勤给两人倒了茶水，又示意两人坐下。 见到方思勤脸色严肃，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只坐下来，听方思勤说。 见到他们这模样，方思勤却是噗嗤一笑，绷紧的脸舒展开来，“别这么紧张，今天叫你们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你们发钱。” 说着，方思勤站起身来，看向邵和，“邵掌柜，这几个月，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陪我一起，将这听书阁经营起来。” 方思勤说着，拿出一个匣子来，“这里面是你的工钱以及我给你的奖金。” 邵和接过匣子，只觉得手一沉，差点没拿稳，他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见到那白花花的一片，又将匣子给盖上了。 “东家，你给太多了，当初我还在码头上搬货，是你将我从码头上拉过来，又让我当了这掌柜，你对我的恩情，我铭记于心，这些钱，我不能要。”邵和说完，将头扭到一旁，然后毅然的将匣子递了过来。 见到他这样，方思勤笑了起来，“邵和哥，这是你应得的，我当初拉你来，就是拉你来赚钱的嘛，今年咱们开业不久，明年我们争取赚到更多的钱！” “好了，别扭捏了，快收回去！” “那我就收啦。”听到方思勤这样说，邵和又将匣子给收了回来，然后当着方思勤的面，打开匣子，看着里面并排放着的十锭银子，脸上露出喜意来。 谁能不爱钱呢，说什么梦想，那都是虚的，钱才是真的。 “思勤，你们明天是不是就回去了？”邵和又看向方思勤。 “嗯。”方思勤点头，“年货都准备好了，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回去。” “那到时候你帮我一个忙。”邵和说着，脸上有些羞涩，他从匣子里拿出两锭银子，递给方思勤，“一锭给你，一锭麻烦你帮忙交给红玉。” “咦，邵和哥，你还惦记着我红玉姐哪？”方思勤便打趣他。 “那是自然，有女一人，见之不忘。”邵和说了句。 “长学问了。”方思勤便笑道。 “跟着东家你这么一个好学的人，能不长学问嘛。”邵和便笑道。 方思勤真的是很勤奋，不但自己爱学习，还督促身边的人学习，甚至铺子里的伙计，她也愿意教导他们，若是有人多学了几个字，她还能有奖励呢。 “不说这些，你愿不愿意帮我嘛。”邵和巴巴的说道。 “我今年怕是来不及去她家了，等到明年过年，我一定亲自拜访。”邵和说道：“你帮我去她家定下来，可别让别人给抢了。” “行行行。”方思勤连连点头，“便宜你个老男人了。” “我也才十八岁好不好？”邵和没好气的说道。 “你才十八岁啊？”方思勤听罢，倒是没想到，这时下的人出来工作的太早了，方思勤觉得邵和怎么也得有个二十来岁了。 “那也比我家红玉姐年纪大，过了年，我家红玉姐才十四岁呢，你说你是不是老男人？”方思勤又道。 “是是是。”邵和点点头，将钱塞到她手中，道：“那我这个老男人的终身大事，可就拜托东家了，东家你也不忍心你的掌柜打光棍吧？” “行，只要红玉还没定亲，我一定给你说同，不过若是你来晚了，那可就怪不得我咯。” “不行，若是红玉定亲了，你也得尽量给我说同，大不了就是赔偿，我付得起。”邵和连忙说道。 “嘶，我说你这人奇怪的很，平常也没见你说红玉啊？你若是这么喜欢她，之前去我家拉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这会儿在这里着急了。” “铺子里面事情忙嘛，我走不开，另外，那时候东家你还没给我工钱，我没底气。”邵和委屈兮兮的说道。 “行，是我的锅，你这媳妇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方思勤说着，将其中一锭银子扔给了他，“做媒的钱就没必要了，我又不是媒婆。” 邵和还欲要说些什么，方思勤眉头一瞪，凶巴巴的说道：“再多说一句，我不帮了。” “行行行。”邵和见到方思勤坚决不收他的钱，便也没再坚持了。 “你先忙你的去吧，我有事跟耀宗说。” “行，那你们先聊。” 邵和说着，推门出去了，并贴心关好了门。 “耀宗，我一直没问你，你今年多大了？”方思勤问了句。 “今年虚岁十五，明年就十六了。”张耀宗答道。 “说什么虚岁，十四就是十四嘛。”方思勤朝他笑了笑，道：“那我之前跟你认识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呢。” “对的。”张耀宗点点头。 方思勤又笑道：“那你明年也能娶媳妇了。” 一说这事，张耀宗便红了脸，“我不急。” “哪能不急，你也到年龄了，明年我让我爹娘给你寻摸着，虽然你爹娘不在了，但是我可以将我爹娘借给你，让你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父爱如山、母爱似海。”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 “真不用。”张耀宗闻言，耳根子都红了。 之前他跟方思勤不对付的时候，整天都臭着个脸，然而在听书阁这几个月，他也成长了不少，对方思勤的态度也好了很多，虽然依旧是那冷淡的性子，但在方思勤面前，还是比较温和的，招待客人的时候，也能露出如沐春风的笑。 “好了，我逗你，我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的，以你的条件，也不怕娶不到媳妇。”方思勤说着，也拿了一个匣子给他，“给你的。” “不会都是钱吧？”张耀宗接过匣子，感觉匣子还挺重的。 “打开看看？”方思勤含笑看他。 张耀宗先是打开了一条缝，并没有感受到钱的气息，他又将匣子全部打开来。 第413章 匪徒 然后，他看着这一匣子的书本，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大家辛苦几个月，都得到了各自银钱，他辛苦几个月，就得到了一匣子书？ “怎么样，喜欢吗？”方思勤见他这表情，又问了一句。 “喜……喜欢。”张耀宗勉强笑了笑。 方思勤见到他那模样，乐不可支，总算是体会到了前世那些网友们送亲戚家熊孩子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的快乐了。 “这些书本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心阅读，以后指不定还能捧个秀才功名回来。”方思勤笑着说道。 张耀宗嘴角抽了下，“我会努力的，争取不辜负你的期望。” “嘻，你这场面话倒是说的好。”方思勤闻言便说道：“你跟着我好几个月，忙前忙后，我不给工钱给你，你就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跟我妹妹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你还教我们读书写字，我已经很感激了。”张耀宗这么说着，内心也坦然下来。 他不该奢望更多了。 人家去学艺当学徒，都要给师父端茶倒水当奴才使唤的，方思勤平常对他不错，吃穿都好。 而且这些书本，也不便宜，不比钱差。 “好啦，我逗你的。”方思勤说着，拿起一锭银子扔给张耀宗，“感谢你对我的照顾，这些钱你拿着，到时候给丫丫买些东西也好。” “那……那我就收下了。”见到手中的银钱，张耀宗本来不想接，但是又想到自己妹妹，她肯定是盼望着自己的礼物的。 虽然方思勤买了年货，也给大家准备了不少的礼物，但是她的是她的，自己也该给大家准备一些礼物。 “别嫌少，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混，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等你以后要成亲了，我定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方思勤又说道。 张耀宗捏着钱，重重的点头。 第二天，他让方思勤先回去，自己则是去到县城仅有的几家还开着门的店铺扫荡了一番，给大家买了不少的礼物。 除了给自己妹妹以及方思勤一家人买了礼物之外，他还买了不少的吃食，打算送给从前他村中相熟的少年。 他更是买了香烛等物，打算回去的时候，去爹娘的坟墓前拜祭一番。 见他有自己的打算，方思勤便先回去了。 她给自家的小母马套上了车，拉了一车的年货，想象着，家人朋友们见到她回去了，该是如何的开心，嘴角便忍不住的上扬，凛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往她脸上割，她却如同梅花一般迎寒而上。 一路上，她唱着快乐的歌儿，比路边枝头的麻雀还要快乐，然而，赶着马拐了一个弯儿，她的快乐便戛然而止。 一根绊马绳被人绑在了路边，她眼疾手快的拉紧了缰绳，虽然马儿没有被绊倒，但是路边却是冲出了五六个手执大刀的蒙面大汉。 他们拿着刀，指着方思勤，眼神凌厉。 当看清方思勤的面容后，这些蒙面大汉又松懈了下来，“哟，原来还真的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方思勤觉得他们说的话，有些怪异。 “嘿嘿嘿。”这些贼人们笑了起来，眼睛中全是不怀好意的神情，方思勤虽然一脸肃然，但其实心中慌地一批。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世道了，虽然这个世道还算是和平，但山贼、悍匪、地痞流氓，却也是不缺的。 只是她运气好，一直以来，也没遇到过什么过分的事，便渐渐放松了警惕，尤其是这条路，在她看来，就是一条普通的回家的路，她都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根本就每当一回事，胆子大的很。 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了一伙打劫的人。 “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方思勤沉着冷静，“我身后拉了一车年货，有酒有肉，我都给你，只要你们放了我。” “我们为什么要放了你？就是杀了你，这些东西不照样是我们的吗？放了你，万一你去报官怎么办！”一个五大三粗的贼人说道。 “我不会去报官的，我只想要回家过年，况且我就算是去报官，你们蒙着面，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模样。” 方思勤试图想要说服他们，“你们抢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财吗？你们这次杀了我，下次，又有谁给你们送钱呢？你们不伤害我，我下次再来，你们不是还能再抢一次吗？”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你这小丫头脑瓜子的挺灵活。”为首的汉子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方思勤便道：“是吧，抢劫也要注重资源再生啊，抢一个杀一个，下次谁还来？抢了放回去，下次赚了钱再抢，这才是源源不断的生意啊。” “呵呵，你这小丫头就是说的舌绽莲花都没有，我们的目的可不是你这点年货，而是你！”旁边有一个汉子说道。 “我？我一个小丫头，也不值几个钱吧？”方思勤说道。 见到方思勤这一脸镇定的模样，被六把明晃晃的大刀指着，还敢与他们讨价还价，为首的贼人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实不相瞒，我们今天在这里，主要是有人花钱买了你的命！” “那不知道我的命，能值多少钱？”方思勤又问道。 贼人伸出了一根手指来。 方思勤便道：“一百两银子？” “一千两！”贼人答道。 “那这样，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一千两。”方思勤当即说道。 “说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一个小丫头能拿出这么多钱？”贼人道。 “当然。”方思勤点头，道：“既然我的命能值这么多钱，我自然就能拿出这么多钱！” “派你们来杀我的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怕只是给个定金吧？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现在就可以回去给你们取这个钱。”方思勤说道：“我不要你们杀人，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 “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狂徒，不怕杀人，但你们若是真的杀了我，幕后之人又岂会放过你们？指不定就会想个法子杀人灭口。”方思勤又说道：“而你不杀我那就不一样了，不但立马就可以拿到一千两银子，还没有风险。” “拿这一千两银子去乡下，买上百来亩田地，盖个院子，当个地主，娶个媳妇，生个娃娃，不比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要好？” 第414章 买命 在方思勤几经劝说之下，这伙匪徒答应了下来，愿意随着方思勤回去取银子。 当然，方思勤也被他们看管了起来，她不能再坐马车，而是改为走路，有两个匪徒一左一右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身后也跟着两个匪徒，大有她只要是不老实，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意思。 另外两个匪徒则是赶着她的马车走在前头，方思勤颇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母马，她都不敢让它拉太重的东西，可是那两个匪徒五大三粗的，加起来起码得有三百多斤了。 当然，比起可怜她的小母马来，她更需要担心的是她自己的处境。 一路上，她都在想逃脱的法子，但是都被她给否定了。 她虽然平日里有强身健体，跟叶远平也学了两招，但是，她顶多也就打两三个人，这里足足六人，还拿着刀子，她打不过，只能认怂。 “小丫头，给我老实点，别磨磨蹭蹭拖延时间。”瞧着方思勤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走得又慢，走在她左边的一人，推搡了她一把。 “这位大哥，我很老实的。”方思勤委屈的说了一句，“只是这天太冷了，我脚都快冻僵了，所以才走得慢。” 听到方思勤解释，这人也没说什么了，倒是右边那人说道：“这鬼天气，真是太冷了，看这架势，指不定还有一场雪下。” “谁知道呢。”左边那人答道，又看向方思勤，“小丫头，要我们在大雪天陪你走这么远的路，你也算是运气好了，我跟你说，等到了之后，你若是骗我们，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放心，我不会骗你们的，我还要从你们身上得知幕后之人呢，怎么可能骗你们。”方思勤便说道。 “也是，晾你一个小丫头，也不敢跟我们耍什么花招的。” “若是你敢耍花招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们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几个匪徒你一言我一语，恐吓着方思勤。 “几位放心，我最讲究诚信了，我绝对不会骗你们的，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找我，只是因为听从了幕后之人的差遣，没有你们，也会有别人，能遇到你们这一群讲道理的义贼，是我的福气，若是遇到别人，指不定我都没命了，我感激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耍花招呢。” 方思勤一番话，放松了几个贼人的警惕，他们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若是遇到别人，她怕是早就死了，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骗自己。 几位收起了警惕之心，对她的禁锢也少了一些，方思勤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们聊天。 “你们都是结拜的兄弟吗？我以前看话本，觉得你们这种结拜的义贼，真的好酷。” 方思勤眼神澄澈黑亮，一眼就能看到底，那眼中的羡煞不似作假，那真诚的语气，更是让这几个歹徒有些飘飘然，仿佛他们做的事情，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我们的确是歃血为盟的兄弟，不过你一个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可千万别觉得当山贼是好玩的，碰到一些黑心肠的人，不会将你当兄弟，只会将你骗到寨子里去做压寨夫人！” 甚至有个匪徒好心的提点了她两句。 方思勤便也点点头，语气沉重，“我知道的，我也就是想想罢了，像我这种柔弱的小丫头，谁愿意跟我结拜呢，怕只会嫌弃我拖后腿吧。” 身边的这几个匪徒看了方思勤一眼，互相对视一眼，说道：“小丫头，话也不是这样说的，你其实也有你的优点。” “我有什么优点？我处处循规蹈矩，活得拘谨，哪像你们这样，无拘无束，快意恩仇。”方思勤便又说道。 “你有钱啊。”一个匪徒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咳咳。”另一个匪徒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其实他说的对，有钱也是一种优点，有了钱财，我们这些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逍遥。” “哦。”方思勤点点头，道：“那你们这遭认识了我，就能有钱啦。” 她这会儿好像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羊，这看在这群匪徒的眼中，那就是一只大肥羊，他们心中暗暗想着，或者这次还真的能放过她一马，以后有机会了，再来勒索。 “思勤，你怎么在这里？”就在他们想谈还算和谐的时候，张耀宗背着一个大包裹迎面走来。 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身后便有一把刀子戳到了方思勤的背上，那冰冷的刀尖划破了她的衣衫，让她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思勤？” 张耀宗眉头皱了起来，看到这副场景，他心中紧张了起来，这几个蒙面的汉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没大没小了，你竟然直呼本小姐的闺名，要叫东家，知不知道！”方思勤忍住战栗，冷着脸呵斥道。 “东家。”张耀宗反应过来，当即做作一副的怯懦的样子，低头向方思勤问好，而后道：“东家，您要去哪里啊？” “我带着我几个本族的叔伯们去县城一趟，他们要帮我去查查账。”方思勤答了一句。 “那要小人一同前往吗？”张耀宗低头问道。 “不用，你一个小伙计，懂什么。”方思勤轻斥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小人就不打扰您了，小人的父母大人肯定在家泡了热茶等小人。”张耀宗躬身说了句，目送他们离去。 等走远后，这伙匪徒才松懈了下来，身后那匪徒收回刀，问道：“这人是谁啊？” “我茶楼一个小伙计。”方思勤皱了皱眉头，道：“他见我年纪不大，平素总是没大没小的对我直呼其名，我挺烦他的。” “看得出来。”这匪徒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他不会追来吧？” “不会的，他在我铺子里都排不上号。”方思勤说了一句，蹙着眉头往前走。 “希望不会，如果他若是不识好歹的追上来，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身侧一个匪徒阴测测的说道。 “也是，你们这卖命钱太贵了些，他买不起的。”方思勤也颇为认同的说了声。 第415章 脱险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几个匪徒对视一眼，总觉得她好像有些太镇定了。 他们甚至想着，等拿到了钱，还是将她杀了算了，省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哎呀。”走了没多远，方思勤突然脚一拐，一个踉跄扑倒在路上。 “怎么回事？”左右匪徒同时出声问道。 “被石头绊到脚，摔了。”方思勤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向过来搀扶她的连个匪徒，问道：“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匪徒甲：“你从县城来的，你不知道？” 方思勤：“我赶马车来的，我哪知道走路要多久。” 匪徒乙：“没多远了，你在坚持一些。” 匪徒丙：“这才走多远，你就走不动了？你不是故意甩花招的吧？” 方思勤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脚都冻僵了，我以前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几位老兄，可不可以歇歇啊？我花钱从你们手上买命，也算是你们的客人吧？” “大哥，你看呢？”听到方思勤的话，匪徒甲问到前面马车上坐着的人。 “那就歇歇吧，我也去解下手。”前面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匪徒从车上下来，钻到了路边。 方思勤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干什么？”等那老大解手回来，方思勤正要起身往马车那边去。 “我……我就是饿了，想吃点东西，我马车上带着有。”方思勤又说道。 “老五，翻翻看，有没有吃的。”老大走过来，闻言说道。 马车上坐着的另一个匪徒从车上跳下来，在车上东翻西翻，“哟，这吃的还真不少。” “我这还买了烧鸡跟酒，味道还不错的，你们若是想吃，可以先尝尝。”方思勤便说道。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灌醉，好趁机逃跑啊！”这个被称作老五的匪徒瞪着眼珠子看她。 方思勤一脸受惊的模样，活像个可怜的小鹌鹑，“我没这个意思，以几位好汉的酒量，也不可能喝一点就醉嘛。” “那你就是在里面放了毒。”他又说道。 “我给自己家人买的，怎么会放毒，你们若是信不过我，那就都给我吃吧，我饿了。”方思勤说着，又往前了两步。 “给她吃一点。”为首的匪徒说着，自己也从车上翻出一些吃食吃了起来。 “来，兄弟们都来分一分。”他又叫上了其他的匪徒。 然后，他们将方思勤买的鸡烧鹅拿出来大口吃着，光吃肉好像不过瘾，又拿出方思勤买的酒大口喝着，这个时候，方思勤身边好像都无人看管了。 不过方思勤并没有趁机逃跑，而是手拿着一个鸡腿，委屈兮兮的啃着，啃完饭，便坐在路边休息，半点也没有要逃跑的心思。 这活匪徒也不是吃素的，指不定他们就是故意这样，想看她有没有逃跑呢，若是她真跑了，他们很大几率会追上她，这次他们若是追上她了，指不定就不会留活口了。 所以还是先稳着，等到了县城再说。 这几个匪徒似乎是想要试探她，一个个没少喝酒，她买的酒坛都空了两大坛，方思勤看着心疼，这些酒都是她买个叶远平跟方有诚的，这会儿却进了他们的肚子，真是可恶！ 他们吃吃喝喝，足足费了两刻钟，然而，方思勤却一直乖乖的坐在路上，这让他们对她稍微信任了一些。 “小丫头，休息够了吧？该走了。”匪徒甲乙朝她走过来，招呼道。 方思勤从地上站起来，跟着他们往前走。 “小丫头，你是当真想要花一千两银子给自己买命？没有别的花招？”这时候，匪徒甲低低的问她。 “嗯。”方思勤点头，“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却只有一条，我当然选择花钱买命了。” “你刚刚明明有机会逃跑的，你为什么不逃？”匪徒乙也问道。 “因为你们还没有告诉我幕后主使啊，我先前就说了，你们只是别人手中的刀子，我若是没有找到幕后主使，就算是这次侥幸从你们手中逃掉，指不定下次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既然如此，我逃不逃又有什么用呢。”方思勤幽幽的说道。 “你这小丫头，聪明。”匪徒甲乙夸赞了她一句。 “几位好汉也不差。”方思勤也夸了他们一句，“以前我只当你们这些义贼素来快意恩仇，不会想那些动脑的玩意，却没想到，几位不但体魄好，还聪明。” “你这小丫头说话，中听。”匪徒甲说道：“我们兄弟行走江湖，若不带点脑子，早就被人害了。” 夸他一句他还喘上了，方思勤微微一笑，“是啊，我只希望你们这次不要骗我，给了钱，就告诉我幕后主使。” “放心，我们兄弟信誉是有的，不会骗你。”前方马车上的匪首说道。 “那就好。”方思勤点点头。 一行人总算是走到了县城，今日城门无人值守，一行人顺利的进了城，进了城，这几人对她的限制又深了些，一直拿刀子顶着她的后背，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方思勤也不在意，她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茶楼，伸手拍了拍门。 匪首面色一厉，“你拍门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了，若是有人，那岂不是害了你们。” 方思勤义正言辞的说了句，然后走到马车上，从包袱里掏出钥匙来，走过来打开了门。 她踏步往里面走，几个匪徒却是迟疑了下来，方思勤往柜台那边走，“你们若是信不过我，就在门口等着，我给你们拿钱。” “你站住。”一个匪徒叫住了她，“我要先进去看看有没有陷阱。” “有什么陷阱，又没人知道你们过来。”方思勤说了一句，继续往柜台那边走，“放心，我拿钱，你们告诉我幕后主使，然后大家各自好回家过个好年。” 方思勤嘴上这么说着，却是趁着几个匪徒迟疑的功夫，身子一闪，就要往后院跑，匪徒们急了，“大哥，她要跑。” 他们来不及细想，都一窝蜂的往铺子里追来，然而，才刚刚进来，他们就被人按住了。 第416章 抓捕 前面两个被按住后，后面四人感觉到不对，刚想要逃跑，但门却被人关上了。 “没想到大过年的，还能抓到几条肥鱼，今年也能过个好年了。”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面颊黑瘦的冷峻汉子。 只见他身穿黑红色官差服，腰佩大刀，头上戴着黑色官差帽，两旁垂下的络子在下巴处打了一个结，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却是目光冷峻的看着这面前这伙匪徒。 “你这贼女子，竟然叫了人！”匪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的盯着方思勤，目光充满怨恨。 “亏我们兄弟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报官！”后面几个匪徒也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看着他们的眼神，方思勤真是觉得有些好笑，“听你们的话，倒好像你们才是受害者了。” “你不是说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吗？你不讲信用！”匪徒甲被人紧紧的按住，却是挣扎着抬头指责道。 “我怎么不信用了？官不是我报的，我一直跟你们走在一起，我过来的时候，还拍门提醒你们，我这样为你们考虑，你们还不满意？” 方思勤先是含笑，忽地又悲愤地看着他们：“我听到你们的指责，真是气得浑身发抖，四肢冰凉，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流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你们才能满意？” “思勤。”见到她又开始说这一套说辞，张耀宗不禁是扶额，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用她这套所谓的“气抖冷”的台词，来气他们。 不过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压着匪徒的方有诚倒是没那么担心了，刚才他得知这个消息，知道自己女儿被匪徒给绑架了，真是吓得魂都没了，他很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即使她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了。 见到她还有心情逗这匪徒玩，就知道她没事，他这颗心也就松懈下来了。 如铁爪般的手，狠狠的捏在匪徒的手骨上，趁着他们挣扎的时候，他又踢了他们几脚，“是啊，你们还想要怎么样？她明明要回家过年的，因为你们，又要调转回县城！” “听说你们还不让她坐马车，让她走路，这么大冷天，你们让一个小姑娘走路，你们还是人吗？” 方有诚恨不得将他们压到县城，将他们投入大牢，让他们好好的享受一下县城的十八般刑罚。 “方姑娘，你莫要生气，我们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来人，先将他们押入县衙。”黑面捕头铁鹰挥手说道。 “谢谢。”方思勤同他道谢，这次她真的是要谢谢他们了。 当然，她更该谢谢的是张耀宗，是他发现了不对劲，跟她分开后，他便走小路，翻越丛林，飞奔来到县城去报官。 县衙一般是年三十才放假，不过一般过年的时候还挺清闲的，所以县衙这会儿人手十分充足，再加上有方有诚在，得知了是自己女儿被绑架了，立马去求了捕头，捕头一发话，县衙的捕快们用了最快的速度出动。 张耀宗的聪明，之前早就跟方思勤以‘喝热茶’为暗号，带县衙的捕快，提前埋伏在铺子里面。 当然，她也要谢谢她自己，一路上，先是打消他们的杀意，又想方设法的拖延着时间，让他们有机会埋伏，这才能够获救。 在去县衙的路上，张耀宗颇有些后怕的问她，“若是我今天没有遇到你，你该怎么办？” 若不是他今天打算再去城里买些东西，晚些再回去，若是他们一起，指不定他们两人都得陷进去了。 “也没事的，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将他们带到县衙的。”方思勤答道。 “将他们带到县衙？”张耀宗纳闷。 “嗯，像他们这种匪徒，平常哪里敢去县衙里面凑，我带他们走小巷子，将他们带到县衙侧门，以他们的智商，不一定能发现。”方思勤说道。 走在后面的匪徒丙、丁听到方思勤的话后，都有些想要吐血了，他们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是了，普通的小姑娘被刀指着，还能这么镇定的？他们本就不该相信她。 当然，方思勤也怕，她胆子也小，后背到现在都是湿的，但是她知道，面对恶人的时候，恐惧、求饶、痛哭流涕这些都没有用，只有镇定，才能想出法子来。 县衙大堂。 威武肃穆、明镜高悬。 齐大人又穿好了官府，开始升堂了，一阵夹棍之后，匪首终于熬不住了，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出来。 原来他们本是县城的一伙地痞流氓，平常在街上四处乱窜，靠恐吓摊主，找他们收点保护费为生，前两天，一个蒙面人找到了他们，说可以给他们一千两银子，让他们去杀一个人。 一千两银子，足以让他们心动，他们没有犹豫，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要说有什么本事，那是没有的，他们有些担心完不成任务。 那人便跟他们说这事很简单，只是去杀一个小姑将罢了，而且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他还会通知他们的。 到了二十八晚上，这人才跟他们说了目标，让他们明早去路边设伏，埋伏听书阁的东家，还跟他们说，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很好搞定，并且提前给了一百两定金。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他们一大早就埋伏在路边了，等方思勤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埋伏多时了，也因此，在方思勤说她车上有吃食，提议他们先吃点东西再走的时候，他们才没有拒绝。 因为他们没想过，她一个小丫头能耍什么花样，他们不认为她能逃脱，甚至，他们留下来吃东西，的确是试探，若是她跑了，他们就会将她杀掉，若是没跑，说明她说的“合作”有点诚意，可以考虑考虑。 “那这个蒙面人是谁？”齐县令听完，一拍惊堂木，问道。 “我们不知道。”匪徒们答道。 “不知道？来人，再打二十大板！”齐县令当即说道。 “别打、别打，我们都招！”其中一个匪徒连忙求饶道。 行刑的人可是方有诚跟他的一个朋友，每次扬起棍棒，那都是要将他们往死里打！ 特别疼！ 第417章 妥协 “说说吧，是谁？” “那人来找我们的时候，虽然蒙着面，但我们怕事成之后他不给钱，便偷偷地跟着他，见到他走进了泰和楼，我们兄弟偷偷去看过，听出他的声音，他好像是泰和楼的掌柜。”匪徒答道。 “嗯，什么是好像？”齐县令目光一肃。 “不是好像，就是泰和楼的掌柜！”匪徒们怕挨打，连忙说道。 “来人，拉下去，打！”齐县令冷冷开口。 “饶命啊，大人，我们都招了，为什么还要打！”匪徒们觉得委屈。 齐县令心中冷笑连连，以为饶命就不要打了？竟然想要杀他欣赏的小姑娘，若不是这小姑娘机灵，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她若是死了，自己那还没看完的话本，谁来写？ 越想越气，一边派人传唤沈如海，一边让人狠狠的打这几个匪徒。 当几个官差闯入泰和楼的时候，沈如海正在跟酒楼的伙计们训话，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押走了。 来到县衙，看到跪成一排的匪徒们，再看到方思勤，沈如海就知道东窗事发了。 不过，他还打算再抢救一下，只跪下来，“草民见过青天大老爷，不知道大老爷传唤小人来，所谓何事？” “来人，打！”这天冷的很，县衙大堂又十分宽敞肃穆，大堂门打开着，冷风来来回回的，那寒冷，就别说了。 自己本来该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拢着大氅，烤着火，却因为他们这些恶贼，不得不来到这冷如冰的大堂审案，所以，他们该打！ 方有诚知道沈如海一直跟自己女儿不对付，这次又买凶想杀掉自己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在打沈如海的时候，他格外的卖力，几乎要将手中的棍棒都打断了。 打完一顿后，沈如海被人如同死狗一样拖了上来。 “说罢。”齐县令冷冷的说道。 沈如海抬起抬来，正对上齐县令冷漠的目光，大有他再多说一句废话，他就让人再将他拉下去打一顿。 “小人认罪。”形式比人强啊，为了不挨打，他当即便认了下来。 “你为何如此歹毒？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此狠手？”齐县令再问。 “因为嫉妒。”沈如海答道：“自打她开了铺子后，抢去我们泰和楼不少的生意，我嫉妒她。” “仅仅是因为嫉妒？”齐县令眉头一皱。 方思勤也从旁说道：“你只是一个小小掌柜，说句不好听的，泰和楼生意是好是坏，对你来说影响不大，你最差也不过是做不成这个掌柜了，值得花一千两银子来杀我？你一年工钱才多少！” “从实招来！”齐县令闻言，一拍惊堂木，“如再狡辩，大刑伺候！” 沈如海这人，本来就是那等欺软怕硬之人，他可不是什么硬骨头，见到齐县令又要给他用刑，他连忙说道：“小人愿招。” “是府城的乔夫人，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我不过只是受她的指使罢了。”轻轻松松的，就将乔夫人给卖了。 齐县令轻叩着桌子，心中暗道：“是她，这可麻烦了。” 乔夫人住在沈府，沈府的主人可是他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分分钟就可以将他撤职的人，他虽然为人还算正派，但也不是那等刚正不阿的硬骨头，他还真不敢去沈府抓人。 “乔夫人乃是府城的贵夫人，如何会无缘无故的去伤害一个小姑娘，我看分明就是你的狡辩！”齐大人声音冷酷。 “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敢有半句虚言，因为上次中秋节的事情，乔夫人自认为丢了面子，但是她一直找不回这个场子，所以才想着杀之后快。” 沈如海匍匐在地，这其实也是他的揣测，实际上，他都不知道乔夫人是怎么想的，他只当她心眼小，得罪不得。 “荒谬！”齐县令一甩袖，“我看你分明就是撒谎，来人，上拶刑。” 又上了一遍拶刑，沈如海疼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说真话都没人听了呢？ 所以他又说了一遍细节，听到他嘴中的元凶还是乔夫人，齐县令有些恼了，一拍惊堂木，“满嘴胡言乱语，先押入大牢，此案容后再审。” 说罢，拂袖而去，身旁的师爷喊了退堂后，跟随而去。 待恶贼被押入大牢后，方思勤等人又被齐大人请到了后院。 行过礼之后，齐县令请他们到一旁坐了下来，然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方思勤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这世上，不畏权势的人，毕竟是少数。 中秋节的时候，是因为乔夫人咄咄逼人，刺激到了他的底线跟自尊，所以他才会出面维护方思勤。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让他去抓人，他怕惹恼了上峰，根本就不敢。 这世界上，不畏强权的人，又有多少呢？ “齐大人。”见到齐县令久久沉默，方思勤叫了他一声，“不知道齐县令叫小女来，所为何事？” “思勤，你是个聪明人。”齐县令说道。 方思勤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发苦，“我并不聪明，但是我知道，大人对我的庇护够多的了。” 别的不说，就说她的听书阁如此红火，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这其中，也有不少来闹事的人，齐县令已经维护她很多次了，每次有闹事的人，他总是站在她这一边，总是先打那些闹事的人一顿，然后逼迫他们说实话。 只是这次，犯人可是沈大人的妻妹，这关系，让他就连定她的罪都不敢。 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可能，很多时候，那些权贵杀了人，官员们都不敢审理，那些明面上被审判的权贵，都是因为后面有权贵政敌在推波助澜。 在这个世道上，只有权贵能对付权贵，只有官员能对付官员。 “你知道，我就是定了她的罪，呈案件的时候，上面也不会收的。”齐县令也苦笑道：“即使我可以越级上报，可是我越级之后，案件也不过是送到宁州府，那里，还是沈家的人。” 第418章 小本本记下来 “我知道的，我不会让您为难，这案件您该怎么审理就怎么审理，我没有二话。”方思勤善解人意的说道。 倒是一旁方有诚握紧了拳头，刚想要开口，方思勤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爹，我也不想要惹事，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她的小手冰冰凉凉，几句话，方有诚便红了眼眶。 他无能啊！ 站在一旁当木头人的张耀宗，也暗暗握紧了拳头，这一次，他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官官相护，什么叫做求助无门。 连这般护着方思勤的县令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别人呢。 比起他们的义愤来，方思勤倒很是坦然。 对于这些，她素来看得通透，所以也不会去义愤填膺的质问齐县令，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将害她的人绳之以法。 因为她知道，他做不到。 他派出的人，怕是连沈府的门都进不了，更遑论是抓人了。 “齐大人，小女子想要见见沈如海，不知可否应允？”临走前，方思勤又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你要见他做什么？”齐大人有些不解。 “我有几个简单的问题想要问问他。”方思勤说道：“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我答应你了。”齐大人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方思勤的请求。 毕竟，这个案子，他已经不打算将凶手绳之以法了，所以在别的地方，自然要对她做出一定的补偿。 这个小要求，算不了什么，他相信她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方有诚，你知道县牢的地方在哪里，你带她去吧。”齐大人又说道。 “是，小人遵命。”方有诚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方思勤两人出去了。 去大牢的路上，方有诚忍不住的问道：“勤勤，你要见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问出乔夫人的名字，好在背后暗戳戳的诅咒她。”方思勤解释了一句。 “好，等回去后，让你娘给你扎几个小人，咱咒死她。”方有诚也说道。 今天自家女儿差点连命都丢了，可是他却拿凶手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心中好像有一口气憋在心头，不上不下的。 一旁的张耀宗抓脸看了方思勤一眼，也静默不语，他不信方思勤会这种厌胜之术，他觉得她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必有原因，可是他又想不明白。 来到牢狱，方思勤顺利的从沈如海的口中，得知了乔夫人的名字，才知道她并不姓乔，而是姓顾，名字也挺好听，叫雅月。 顾雅月。 方思勤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上了这个名字。 她不是一个特别记仇的人，应该是说，她不喜欢将自己有限的人生，全都投入到报仇之中去，但是顾雅月的行为让她真的怒了。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起因不过只是因为她拒绝了当她的干女儿，她就先要陷害她，陷害不成又要派人杀她？ 什么仇什么怨，她当初拒绝她的语气好像也不差，难道她这种人，就容不得半点冒犯，自己拒绝她，就伤到她的自尊心了？ 方思勤一想到这一点，就好气，早知道那天，她就不去卖干菇了，指不定现在，还能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生活。 因为她，中秋节自己错过了，差点连过年也得错过。 原计划二十九回家，三十那天，还能跟着姚氏一起剪剪窗花，然而因为顾雅月的原因，自己今天不能回家了，只能等到明天方有诚放假后，跟他一起回去。 因为方有诚再也不敢让方思勤一个人回去，哪怕有张耀宗陪着他也不敢，就怕她会再出意外。 所以，方思勤只能在铺子里多住了一天，一直等到三十下午，方有诚放假了，他们才一块儿回去。 等回去后，天都黑透了，别人家早就响起了鞭炮。 而他们家，却是冷冷清清，只有孩子的哭声，响彻在空荡的屋子里。 姚氏准备一桌好菜，坐在桌子上，暗自垂泪，她一直盼着他们回来，甚至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直等到天黑，她心中越来越慌，只能再让丫丫去请叶远平过来，好跟他商量个对策。 叶远平一听说方思勤还未归家，当即说道：“婶子你莫急，我去找他们。” 别看他一脸平静，其实心中也慌地一匹，他知道方思勤素来孝顺，若是没什么事，她肯定会早早回来的，绝不会拖到三十晚上了，还不归家。 叶远平刚回去套好马，点上火把，正打算去找他们，就见到张丫丫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叶大哥，你不用去找方姐姐啦，他们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叶远平松了一口气，然后问了句。 “昨天方姐姐遇到了一点事，只能今天回来了。”张丫丫说道。 “我去看看。”叶远平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跟着张丫丫一起过来了。 “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还尽想着瞒着娘亲，有诚你也真是的，你怎么保护勤勤的。” 方家，姚氏从方有诚这里得知了方思勤的遭遇，登时泪水涟涟，一边拉着方思勤的手，四下打量着她，又转过脸，责备着方有诚。 方有诚也因为这事愧疚不已，闻言只道：“这次是我的错。” “你还知道是你的错？她还是个孩子呢，就因为她比寻常的孩子能干一点，你们就把她当大人了？”姚氏生气地说道：“让她一个人赶马车回来，亏你也想得出来。” 方有诚被她训着，也不敢说二话，只连连点头称是，言道是自己不对。 叶远平一进屋，便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出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姚氏抹了一把眼泪，正想要开口，方思勤抢先说道：“没什么事。” “那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可知道，婶子一直很担心你。”叶远平走过来说道。 “这还没什么事，那什么才算是有事？非得连命都丢了，才叫没事？”姚氏看着方思勤，斥责道：“我看你明年还是别去县城做工了。” 第419章 宁州笑笑生 “娘，这次只是意外。”方思勤说着，又一脸幽怨的看向方有诚，若不是他的话，哪里会有这些事？ 本来路上说好的，不将这事告诉姚氏，结果回来，方有诚没能顶住姚氏的追问，全倒了出来。 也辛亏他还算是有点脑子，没说有方思勤得罪了乔夫人，这匪徒就是她买通的，否则的话，姚氏肯定会更担心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远平定定地看着方思勤，追问道。 “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时运不济，赶车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匪徒，不过我机灵，安全逃脱了。”方思勤答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道，儿行千里娘担忧。”姚氏见到方思勤那一脸轻快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想要敲她。 “哎呀，别敲别敲，我还没吃饭呢，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方思勤连忙说道。 “差点都没了命，还想着吃。”姚氏轻哼一声。 “娘，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有点像外婆了呢？我遇到了危险，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您也不说两句贴心的话，就知道凶我。”方思勤扁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她这么一说，姚氏便是一愣，细想想，她做的的确是不对。 她应该安慰她才是，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呢？难道她真的是遗传了姚老太？不是，是因为她跟她说话的语气太过清淡，好像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没放在心上一样，才让她不得不用这种重语气跟她说话，好让她长长记性。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她才明白了过来，她之所以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是怕她担心啊。 她这么一想，眼泪便流得更汹涌了，只将方思勤揽入怀里，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没一会儿，方思勤都能感到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的凉意。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穿的冬天的厚袄子，也不知道姚氏到底流了多少泪。 “娘，我没事的，大过年了，您就别哭了。”方思勤从她怀里起来，给她抹了抹泪。 “是啊，婶婶，否极泰来，我相信思勤她明年一定有好运的。”张耀宗也说道。 “你们说的都对，勤勤，咱们将霉运留在今年，明年不去县城了行不行？”姚氏又说道。 “娘，不去不行啊，那铺子是我开的，我怎么能不去？”方思勤终于跟姚氏坦白了，“其实我去县城，不是去给人家做工，而是给自己做工啊，您若是不信，可以问我爹。” 方有诚轻咳两声 ，点点头，“勤勤说的没错，那铺子的确是她开的，而且生意非常的红火。” “娘，您听到了吧，我不去不行的，反正您别担心太多了，这次只是意外，您在家好好的带孩子，就等着女儿给您赚回来大把大把的银钱吧。”方思勤说道。 “娘所愿的不过是你们平平安安罢了。”姚氏说了一句，叹息一声，也没再说要阻拦方思勤事业的话了。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孩子都饿了，赶紧开席吧。”方有诚说道。 “叶小哥，你也别走，留下来陪我喝两杯酒。”他又同叶远平说道。 叶远平点点头，留了下来。 一晃眼，便是新的一年了。 今年的新年别人都在玩，方思勤却在屋里奋笔疾书。 她在编一个话本，这个话本她是根据《金瓶梅》改编的，主角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顾雅月了。 故事讲诉顾雅月来堂姐家拜访，无意间见到风流倜傥的堂姐夫沈郎，一时之间，心生爱慕，而沈郎也爱上了这个绝世尤物。 两人私相授受，可沈郎为名声，不愿意休弃自己的发妻，便给顾雅月找了一个无能懦弱的丈夫，待两人生下女儿后，顾雅月用自己女儿讨好沈夫人，成功进入沈府，在沈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跟沈郎颠鸾倒凤，被翻红浪的故事。 反正全书就是一本小h文，为了对付顾雅月，方思勤也豁出去了，她这一招，真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哎，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父母眼中的好姑娘，亲朋好友中的单纯女子，若是让人知道这书是她写的，她估计得社会性死亡了。 因为这，她不敢让人发现，每天晚上挑灯写话本，别人走亲访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时候，方思勤则是躲在家写写画画。 这种书要想火，自然得是图文并茂了，而且女主的脸必须要跟乔夫人长得像，如此，才算是成功啊。 为此，方思勤在家中苦练画技，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画技有限，画得不像，所以，她打算到时候求助于颜如意，让他找一个好画师来。 虽然嘛，让画师画那啥，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大不了到时候就是让他嘲笑两句嘛，只要自己不当回事，就没人能够用言语打倒你。 一晃眼，便到了初七了，方思勤的话本已经完工了，她检查了几遍，每一次看，都是心潮澎湃，幸好，她还是个孩子，她的身体也不会给她什么反应，不过她这书啊，写的的确是好，虽然小h文，却是文采斐然。 方思勤保证，这书只要投入市场，那必定是爆火。 这时下，又没有什么监管部门，这书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只要不影射皇室，就没人管你。 取了一个宁州笑笑生的笔名，这本《顾雅月》便算是彻底完工了。 初八，方思勤就要去县城了。 为此，全家人坐在一起开了个会，姚氏自然是不想让她去的，方有诚也很担心方思勤，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方思勤在折中之下，提出请叶远平做护卫。 叶远平的功夫，那是出了名的，方有诚跟姚氏对他也很放心，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答应。 毕竟，他这人好像不怎么在乎钱财，更在乎自由。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方有诚只是请他过来，试探性的跟他这么一说，他竟然痛快的答应了。 “叶大哥，你真的愿意吗？可别为了保护我，放弃你最爱的自由。”方思勤见叶远平答应的爽快，便劝说了一句。 “给你当护卫，怎么就不自由了？难道我有事想要离开的时候，你会不愿意吗？”叶远平便问道。 第420章 护卫 “当然不会。”方思勤连忙说道：“我也不需要你贴身保护，只需要在我出门的时候，陪着我就行。” “那不就得了，你别多想了，给你当护卫，我心甘情愿。”叶远平扬唇一笑，“当猎户久了，再当当护卫也不错。” “既然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方有诚高兴的说了句，方思勤也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就欠叶远平良多，这两年，非但是没有报恩，反而是经常麻烦他，她实在是不想要欠他更多了。 幸好，他看起来并没有勉强之意，她也就放心了。 跟叶远平说好之后，方思勤再去县城的时候，叶远平便也陪同一起，有着他在身边，方思勤一点也不担心路上的安全，反而还在路上顺便打了一只山鸡。 “叶大哥，跟着你，总是有这么多的收获。”方思勤高兴的说了句。 张耀宗在一旁瞧了，心中颇有些吃味，不过仔细想想，他的确是不如叶远平，打猎不行，武功不行，甚至叶远平还是方思勤的师父，方思勤识字，据说也是他教的。 这么一想，他心中不禁是有些失落。 方思勤瞧见他这模样，便道：“耀宗，你别担心，我相信你的潜力，好好学习，你以后能做出一番事业，光宗耀祖的。” “希望吧。”张耀宗点点头。 其实能有如今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了，想当初，他的诉求不过是让自己跟妹妹吃饱饭而已，如今，这个愿望他早已经达成。 可是愿望达成之后，他却贪心的想要更多，他有了更多的愿望，他想要过更好的生活，他也想要得到她赞许、崇拜的目光。 县城，邵和等人早就过来了，铺子也早就打扫好了，就连方思勤的房间，邵和也让后厨的帮工打扫干净了。 “东家，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两天？”邵和见到方思勤等人进门，连忙迎了过来。 “这不是为了给你报喜嘛。”方思勤笑着说道。 邵和咧开嘴笑了笑，方思勤便指着身旁的叶远平，同他介绍道：“我叶大哥，你应该早就认识了，以后，他就是我的护卫，专门保护我的安全。” “怎么？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如今还用上护卫了？”邵和打趣道。 “东家这次过年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匪徒，若是不是东家聪明，怕就是回不来了。”张耀宗在一旁冷着脸说了句。 邵和闻言一愣，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东家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方思勤轻哼一声，“你满脑子只有红玉姐，哪里会想到我的事情。” “没有，我绝无此意，我是真的不知道。”邵和觉得十分抱歉，再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情都过去了，这事我不想再说了。”方思勤挥挥手，让张耀宗去安顿叶远平住下，又道：“走，去里头，跟你说说你的亲事。” “哎呀，东家啊，你都出这么大的事，我还只惦记着我的亲事，那我还是人吗？”邵和说道。 “都说了这事都过去了，新年新气象，就连我家人都没再提起这事，你要再提，不是勾起我的伤心事吗？”方思勤便说道：“不说这些了，说你的事。” “你一直期待的事情，我事情给你办成了。”方思勤说着，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份红纸递给她，“红玉姐的生辰八字，你自己找人对对，然后找个机会去红玉家一趟。” “东家出马就是不一样，真是一个顶俩。”邵和夸了一句，接过红纸，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你先别急着高兴。”见到他这模样，方思勤又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瓢冷水，道：“你别的都好，就是这事办得还不够完美，你说你这大过年的你说，也不过来我家拜拜年。” “你说你来我家拜年了，是不是就可以顺便去红玉家了？”方思勤又说了句，“这样也显示出你的红玉姐的重视来。” “我是该去给东家拜年的，这事是我错了。”邵和连忙说道。 “罢了。”方思勤摆摆手，“生辰八字我给你放在这里了，找个时间请媒婆去提亲啊，不然，万一被人抢先了可别怪我。” “那我明天就去提亲？”邵和当即说道。 “你明天去提亲了，那我铺子的事情谁管？”方思勤说了句。 “这不是东家你来了嘛，你给我看一天，我就请一天假。”邵和双手抱拳，“思勤，拜托你了，让我请一天假，好不好？” “不行！” 就在邵和有些失望的时候，却是听到方思勤说道：“一天怎么够，起码得两天。” “谢谢东家。”没想到峰回路转，邵和开心不已。 接下来，他就跟个傻二狗一样，念叨着要去请什么媒婆，要怎么跟红玉的爹娘说，进门该说什么话，方方面面他都考虑到了，心中紧张而又焦躁。 方思勤见到他这样，不住的摇摇头，她一直都觉得邵和挺机灵的，没想到碰到这事，也跟个二傻子一样。 “邵和哥，我觉得你还是别在这里瞎想了，明天你先回家跟你爹娘说说，然后再去请媒婆提亲，只要礼金给够，就你这样的人才，妥妥的。”方思勤忍不住的说道。 “我信东家的。”邵和想想，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跟邵和说完这事后，方思勤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去红玉家提亲，是方思勤这个年节了，做得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当然，去红玉家提亲的事情并不难，她这次去也不是正式提亲，而是跟红玉爹娘说说这个事情。 她也没有夸张，就是原原本本的将邵和的条件给说了出来。 一听说这个邵和就是以前给方思勤家拉菜的那小伙子，他们心中就满意了三分，再一听他如今还在县城一家大铺子做掌柜，他们就满意了八成，再一见方思勤拿来的十两纹银，他们就满意了九成九。 剩下的那零点一，不过是人性中的贪欲而已，实际上，对邵和这条件，他们已经非常满意了。 第421章 上元节 红玉后娘甚至很是庆幸，想当初，她还打算将红玉送去做丫鬟，结果给人家带走做丫鬟才六两银子，而如今，这还没正式下聘呢，礼钱就先拿了十两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大好事，哪有不同意之理。 红玉爹为人本就老实木讷，更没有什么意见了，于是这事情便口头上定了下来，等到邵和带着媒婆正式上门提亲，又去请人合了八字，两人的亲事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邵和倒是巴不得想要将红玉娶进门了，但是红玉后娘却是怪得很，她想到红玉如今做香囊还能赚钱，便以红玉年纪小，家里人舍不得她为由，将婚期定在了两年后。 这两年后的婚期还是邵和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否则的话，红玉后娘原本是想要将她再留三年的。 以前她天天嫌弃人家在家吃饭，巴不得想要将她嫁出去了，如今倒是又舍不得了。 不过对于她的安排，红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也挺舍不得自己家人的，而方思勤则是觉得女子嫁晚一点挺好，嫁晚点，年纪大点，再怀孕生子，可以减少难产几率，更何况，她也舍不得红玉出嫁。 这两年的相处，她已经跟红玉处得如同姐妹一样，又如何舍得她嫁出去。 不过，反正邵和也是她的人，红玉嫁给邵和也不差，以后她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少，她倒是也不觉得悲伤，只是为他们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只是细细的算起来，红玉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呢，而她自己，今年也十二了。 上辈子自己在这个年纪，除了读书外，怕是什么都不用想吧，可是在这时下，自己却是要想的事情却是不少，再过几年，她甚至还要想着自己的夫婿问题。 不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印书，印她的《顾雅月》。 颜如意在府城过节还没有过来，方思勤便自己来到了印刷坊，让坊主印了五千册，估摸着五千册，也够在府城卖卖了吧。 一边印书，一边忙着铺子里的生意，方思勤倒也没怎么想乔夫人的事情了，毕竟，她刚害了她一回，这案件还没有结呢，估摸着这一段时间，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 快到上元节了，方思勤入乡随俗，集合了伙计，在自己的听书阁里，挂满了花灯，又在花灯下面挂上灯谜，然后让客人们来猜，猜中灯谜者，根据灯谜难易不同，能得到不同的奖励。 元宵节这么热闹的节日，方思勤也想要让自己爹娘来府城热闹热闹一番，于是特地又叫了叶远平，让他回家一趟，接自己爹娘跟张丫丫过来过节。 只是姚氏拒绝了，她说自己要在家看孩子，家中四个孩子，虽然请了保姆照顾，但她还是不放心，非得要自己看着。 不过张丫丫倒是跟着叶远平过来了，现在家里孩子大了，一些家务活，姚氏跟两个保姆也能做，喂养牲畜的事情，也有姚家舅舅们帮忙，她在不在都一样。 更何况，张耀宗在县城，所以让她来县城也挺好。 张丫丫来了之后，方思勤放了张耀宗半天假，让张耀宗陪着张丫丫四处去转转，在县城转了半天回来后，张丫丫手里拿满了张耀宗给她买的小玩意，开开心心的回来了。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进过城的乡下人，城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鲜，县城是这么的热闹，简直是应有尽有，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她都没见过，来县城这一趟，以后她再回乡下可有得吹嘘了。 一晃眼，便是上元节了，上元节的一天，方思勤因为有着自己的生意，所以也不能出去玩，只在自己的铺子里张罗着。 她本来让张耀宗带着张丫丫两人出去玩，但是两兄妹逛了一圈，发现今日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方思勤这铺子了。 因为方思勤这铺子这段时间来，在县城就出尽了风头，若是用后世的眼光来看，那便是十足的网红店铺，生意红火、人气十足。 再加上方思勤出的灯谜新奇，也吸引了不少才子书生们过来，有了才子，佳人还会远嘛，一时之间，风流才子、小姐佳人尽聚集于方思勤的店铺，为了猜出灯谜而绞尽脑汁。 见到铺子的生意这么好，伙计们穿梭其中招待客人，方思勤的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 今日客人实在是太多了，邵和跟张耀宗等人都下场去招待客人去了，唯有叶远平，天生黑脸，实在不是招待客人料子，方思勤便让他坐在柜台后面镇场子。 她自己忙完一圈回来，趴在柜台上看叶远平，“叶大哥，你要不要去猜猜灯谜？” “不了。”叶远平摇摇头。 方思勤便道：“你就去嘛，还有好多灯谜他们没有猜中呢，你若是猜中了，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这些普通的礼物我可不要。”叶远平闻言便说道。 “放心，我送你的礼物，能送普通的嘛，我送你一些特别的礼物。”方思勤便说道。 听说有特别的礼物，叶远平二话不说，便走出柜台，去猜灯谜去了。 方思勤趴在柜台上，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移动，直到他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端着茶杯喝了一大杯茶，休息了一会儿，又打开账本看了看，而后，她打开钱箱，看到里面沉甸甸的铜板跟银两，笑得眉眼弯弯。 果然，过节是赚钱的好时机啊，这一个上元节，她的生意上涨了好几成，钱财也是滚滚而来。 相对于方思勤铺子的热闹来，对面的泰和楼却是冷冷清清，仿佛过了一个年，泰和楼的招牌都因为岁月而变得灰暗了。 沈如海如今还在县牢里关着，泰和楼的东家，又派了一个掌柜来，新的掌柜方思勤不认识，也没有特意去见，不是她骄傲，就泰和楼如今这模样，若没有一个厉害的掌柜，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没将泰和楼当做对手了，毕竟，她的敌人是谁，她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之前，沈如海是那人的爪牙，所以她要将他剪除，而新来的掌柜跟她无冤无仇，她不会特意针对。 第422章 上元节（二） “夫人，你看对面那家铺子很是热闹，您要不要过去瞧瞧？”泰和楼中，一位身穿素服的美妇斜靠在窗台，慵懒的望着街道，在她身旁，一位面容温婉的俏丽的姑娘低低的提议道。 “不了。”妇人摇摇头，又坐回到屋里，又拿出念珠来，一颗一颗的拨动中。 别人的热闹与她何干，今天，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可对于她来说，却是痛失爱女的日子，自打那次之后，从此的每个上元节，与她来说，不啻于一次受难。 平常还好，偏偏到了这一天，越是热闹，她便越觉得愧疚难安。 “夫人，照我看啊，对面那家店实在是太嚣张了，你看他们那欢呼声，隔着一条街，都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待美妇人念完一圈经，一位身穿荷花色的丫鬟给她递来了一杯茶水，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听说他们不但抢走了我们泰和楼的生意，在这样一个日子，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举办上元灯会，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你这丫头，说什么气话，不能因为我一个人不开心，就让别人都不过节吧。”美妇人缓缓的说了句。 “夫人，我就是为您鸣不平，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他们都不记得了，您又何苦为难自己。”丫鬟接过茶杯放到一旁，又噘嘴说了句。 美妇人摇摇头，“他们记不记得我不管，孩子是我的，我记得就好。” 说罢，又低头，开始数着念珠念经文。 “夫人……”俏丫头拉长了声音，朝美妇人撒了个娇，见美妇人不搭理她，她又走到那面容温婉的丫鬟面前，低低的说道：“念元姐姐，你说说，夫人这又是何苦啊，年年都去大佛寺祈福，这都上元节了，都不忘念经，她天天这么念，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春上，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吧，我在夫人这里守着。”念元说了句。 春上便道：“我又不是因为想出去玩，我独独就是为夫人鸣不平，府中不是有一位姑娘了嘛，她又何苦还惦记着失去的人。” “春上，慎言！”一向是温柔的念元板起脸来轻斥了她一句，春上便扁起嘴说道：“不说就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展颜一笑，“念元，你在这里照顾夫人，我出去转会，很快回来。” “去吧。”念元应了声，待她离开后，又走回内室，来到了美妇人的身边，低低地说道：“夫人，春上想要出去转回。” “让她去吧。”美妇人答了句。 念元便道：“夫人，您对我们可真好。” 美妇人便收起念珠，笑道，“念元，你们陪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这么些年，我看着你们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比起旁人来，你们在我心中总是不同的。” “谢谢夫人抬爱。”念元连忙躬身说道。 “你呀，平常就是太稳重了，明明是一个小姑娘，却跟个老人家似的。”美妇人说着，从身旁的匣子来，拿出一个荷包来，“这里面有一些银子，拿去跟春上一起玩吧。” “夫人，我在这陪着您就行。”念元连忙说道。 “傻孩子，去吧，别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美妇人说道。 “夫人，您还年轻着呢，可千万别这么说。”听到美妇人的话，念元连忙摇头。 眼前的美妇不过才三十来岁，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给她增添了几丝成熟的风韵，比起那些年轻稚嫩的少女来，她身上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有种别样的美。 “去吧，让我在这里一个人静静也好。”美妇轻缓的说道，眉宇间有几丝淡淡的忧郁。 念元见她这模样，便跟她行了个礼，然后出去了。 等她走后，美妇又站起身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着茶杯走到窗边，外面喧闹阵阵，可这一切，仿佛半点都入不了她的眼，她端着香茗，静静地品着，仿若游离于世界之外，带着点遗世独立的意味。 “春上，你走这么快干嘛。”而外面，两个丫头已经出了酒楼。 “念元，你不是说不来的嘛。”春上转头看了她一眼。 “夫人叫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着你，省得你惹祸。”念元冲她说了一句。 “我能惹什么祸？他们惹我还差不多！”春上轻哼了一声，从州牧府中走出，即使是一个丫鬟，也自有着底气，更何况她是州牧妇人贴身丫鬟，平常在州牧府中也是被人捧着的主，更别说平阳县这芝麻大点的地了！ 在这地方，她能惹谁？又有谁是她惹不起的？ 她自信满满，底气十足。 “你呀！”见到她这样，念元摇摇头，“咱们都是沈家的仆人，出了门就代表着沈家，我们可不能给沈家丢脸。” “念元姐姐，我心中有数的，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求求你就别再我耳边念了，让我好好的玩一玩行不行？”春上捂住耳朵，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见到春上这样，念元无奈的摇摇头。 两人一起在街上逛着，逛了一会儿，春上觉得有些没劲了：“念元，这小县城的灯会一点都不热闹，还不如我们府城呢。” 念元闻言答道：“既然如此，那就别逛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难得出来玩一趟，就这样回去？”春上却是有些不愿意，只看向念元，“哎，不然我们去他们家玩好不好？” 春上说着，指了指听书阁。 “你刚刚不是还说他们的坏话吗？”念元有些不解的看着春上。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去他们家转转，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将咱们的泰和楼都挤兑的快要开不下去，这就叫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春上俏皮的说道。 “那好吧。”听到春上这么说，念元也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起往听书阁里面走去，此刻，听书阁中人流如织，挤挤攘攘的，春上拉着念元挤了进去，她朝四周看着，“这听书阁也没什么稀奇的嘛，这些花灯看着也是普普通通的。” 第423章 上元节（三） “听书阁中出奇的不是这些花灯，而是这些灯谜。”旁边一个书生听到她们的话了，转过脸来，说了句。 “灯谜？灯谜有什么稀奇的？”春上这样说着，却是抬头去看。 只见漂亮的书简上写着各式的灯谜，她拿起书简看了眼，“少小离家老大回，打一字。” 她思索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想不出来，只不高兴的说道：“这是出的什么谜语啊，古古怪怪的。” 虽然她只是一个丫鬟，但作为沈夫人的贴身丫鬟，她自然也是读书的，经过沈家的培养，她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样样都能来一点，甚至不比一些小户千金差。 可是眼下，随便一个谜语就将她给难住了，她有些不高兴了，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个谜语的谜底是‘夭’，你看这上面剪掉了一个小角，说明这个谜语，已经有人先猜出来了。”旁边那书生耐心的同她们解释道。 “夭？”一旁的念元思索了起来，春上则是说道：“这算是什么谜底嘛，我看这根本就是他们瞎编的。” “谜语可不就是瞎编嘛。”旁边的书生也是好脾气。 “春上，这谜语不算瞎编，你看这个‘少’字没了‘小’再加上‘大’可不就是‘夭’了嘛。”念元好脾气的说道。 “这位姑娘正解。”旁边的书生朝念元微微一礼，念元也朝他行了个福礼，微微一笑。 听了念元的解释，春上也承认了这道谜题，但这谜题不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她就是不高兴，只又挽着念元，同一旁的书生说道：“你个登徒子，我们又不认识你，你这么热情干嘛？是不是想要占我姐姐的便宜？” “这位姑娘误会了，再下并无此意。”书生连忙说道。 “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才懒得搭理你。”说罢，春上便挽着念元往前走，“念元，我们去那边。” 接下来，还是猜灯谜，这些灯谜粗时看很难，但只要掌握了技巧，这谜题便也不难了，春上脾气虽然不好，有些娇蛮，但是学问还是有的，没多时，对于这些灯谜，她便没什么兴趣了。 “哎，那楼上好热闹，我们去楼上看看。”忽然，楼上传来了一阵阵欢笑声，春上又兴致勃勃的拉着念元去了楼上。 楼上，一群才子佳人围坐在一团，玩得正开心。 春上拉着念元走过去，见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连忙凑了过去，拉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男，问道：“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 “我在玩飞花令呢。”少男答道。 “飞花令，我们也要玩。”春上连忙说道。 “行啊。”少男也只让开身子，又让小二添了两张椅子。 “喂，春上，我们说好的只是玩一会儿的，这飞花令这么多人，我们要玩的话，得玩到几时啊？”念元拉了拉她的袖子。 “念元姐姐，你就别多想了，夫人这个时候都是要念经的，哪有空管我们，我们就玩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春上低声说道，见念元还是不太想玩的样子，又噘着嘴恳求道，“念元姐姐，算我求求你了，我们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行吧行吧，真是拿你没法子。”念元说了句，应承了下来。 春上见状脸上便露出笑来，又问身边的少男，现在玩到什么令了，少年告诉了她，她便开心的准备起诗文来。 “三……二……一，喝酒。” 说了两句话，正好轮到了身旁的少男，他刚刚跟春上两人聊天去了，一时走了神，没能对出令来，只得喝酒。 接下来，却是并未开始新的字令，而是由这个字令重新开始，直到所有人都答不出来了为止，再开始新的字令。 这种玩法让春上感到很好奇，飞花令她自然是玩过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看着府中的少爷小姐们玩，她一个丫鬟，只能在旁边添添酒，极少数的时候，主子赏脸，才能够轮到她上场。 她自认为学问不差，只是没有一个发挥的舞台，如今舞台就是在眼前，她哪里舍得离开，玩了一轮，念元要走，她又求着她，说再玩一轮。 两轮过后，念元也不说要走了，她自己也玩出了兴头来，只觉得自己从未遇到过这么多志同道合之人，在这里，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跟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对诗，甚至一起唱歌。 在这其中，她特别注意到了一个姑娘，据旁边少男所说，这姑娘就是这听书阁的东家，她是真的厉害，从未被罚过酒，好像无论出什么字令，她总能有诗词可对。 念元平常温温柔柔，但其实，她内心的高傲并不比春上少，她比春上虚长两岁，来到沈夫人身边的时日也比念元要多了两年。 沈夫人没有女儿，对她的培养用了些心血，她自己也争气，对于府中嬷嬷的教导，她用心记着，学什么东西都是十分用功，虽然平日里不显，为人低调，但其实，她满腹诗书，就连平日里来府中的一些小姐，她其实也是不怎么瞧得上的。 可是今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年纪看起来还比她小两岁，但却是才华横溢，满腹墨水，这让她不禁是升起了几丝好胜心，拿出了十分的实力来，然而最后，总是被方思勤打败。 这样一来，她便更是好强了，一开始是春上舍不得离开，最后舍不得离开的人却成了她。 玩飞花令本来就费时间，这楼阁里点着灯笼，又燃了火盆，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就这样，玩了一轮、两轮……人潮渐渐逝去，围坐着玩飞花令的才子佳人们一个个离开，而她却是兴致盎然、睡意全无。 “该你了。”最后一轮，方思勤出的字令是‘荷花’，这一轮他们斗诗都斗了几十句了，念元实在是有些想不出来了。 然而这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接天连日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随着这清雅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念元心中一个咯噔，连忙站起身来，低垂下头，“夫人，您怎么来了？” 第424章 梦里寻她千百度 “我要再不来，你还记得回去吗？”美妇朝她微微一笑。 “夫人，您来了多久了？”念元又面带侥幸的问道。 “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们你来我往的，倒是也觉得颇有趣味。”美妇人说了句。 “夫人，婢子一时忘了时间，还请夫人责罚。”念元连忙又同美妇人道歉。 “罢了，你平常性子稳重，平素也不跟那些小丫头一起玩耍，难得见你跟一个小姑娘玩得这么开心。”美妇人微微摇头，脸上带着笑，并无任何责备之意。 “春上，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叫我？”念元走到春上的身边，颇有些责备的说道。 “你自己玩得入迷，我叫了好几遍你都不理，我可不得去叫夫人来咯。”春上一脸无辜的答道。 “念元，你就别怪春上了，若不是她过来叫我，我又如何能知道，这小小县城竟然有一家这样与众不同的铺子，有一个这样的妙人儿。”美妇人笑道。 方思勤抬头看向这美妇人，只见她面如满月，一脸雍容，身上穿着素服，恍惚间，竟如同菩萨下凡一般，悲天悯人。 殊不知，这美妇人也正在打量方思勤，先见到的是她那一双晶亮的双眸，顾盼间，神采飞扬，又见她琼鼻小巧，面容素净，好一个清丽小佳人。 美妇人见过的漂亮小丫头不少，温柔乖顺的、俏皮可爱的、灵动活泼的，各有各的美。这小丫头的容颜自是称不上绝色，比起她见过的那些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来，她更是差了几许。 但不知为何，她一见到她，就心生欢喜，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莫名涌现出一丝丝酥麻来，好似有人拿了轻薄的羽绒，在她的心肝上轻轻的挠，让她觉得快活，觉得酥麻，莫名的想要发笑，又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忍住这丝泪意，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方思勤。”方思勤答了一句，又抬手，请这美妇坐下。 美妇见她虽然笑着，但脸上的笑容却与她有着几分疏离，只连忙说道：“姑娘你莫怕，我不是坏人。” “如夫人这般菩萨模样的人，自然不是坏人了。”方思勤笑着答道。 开了这么久的茶楼，她虽然算不上八面玲珑，但说的话却也不会得罪人，这美妇爱听这话，她就说与她听就好了。 实际上，她心中对这种看似和善的贵夫人，是有点防备的，实在是乔夫人太伤她了，当初那乔夫人也觉得她面善，还想要她给她做干女儿呢，结果一转眼，她就使用各种计谋来对付她了。 一直到现在，她这个仇还没报回来。 哎，跟这些贵夫人相处太伤了，圈子不同，不必强融，她还是混她的平民圈来的快乐，那些贵夫人，她是真的得罪不起。 人家动动嘴皮子，她就得使出浑身解数来防备了，你说这还怎么玩。 “我看你面善的很。”美妇人坐下来，下一句话，就让方思勤浑身汗毛竖起。 她仿佛又看到当初乔夫人说这话的神情来，也是如她这般，雍容和善，一脸菩萨模样。 再细看，这位美妇人隐隐还与这乔夫人有几分相像呢。 哦豁，又是一只笑面虎。 方思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夫人如同菩萨一般，化身万千，自然是看谁都觉得面善了。”方思勤答了句。 “我是真觉得你很面善，好像跟我血脉相连一般。”美妇人一双美眸望着她，认真的答道。 血脉相连？是下大狱的那一种血脉相连吗？ 方思勤勉强一笑，并未答她的话。 美妇人见她神色浅淡，虽然是笑着的，但却始终不与她怎么亲近，心中有些失望，明明已经有了想带着两个丫头离开的心思，但偏偏嘴上却是问道：“你们刚刚是在玩飞花令吧？我可以加入进来吗？” 她这话一出，身旁的念元跟春上惊了，这般温柔的语调，还主动说要加入进来，这还是她们夫人？ 平常府中不知开了多少茶花宴，她总是含笑在一旁看着，从未下场，就连府中的表小姐请她，她也是笑着不应，却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主动说要一起玩？ 今天这是吹得什么风啊？ 这可是上元节，往常每年这一天，她都是在屋里念经的。 “夫人想要一起，在下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会儿客人尽皆离去，在下怕您玩得不尽兴。” “无妨，我这两个丫头也是会点诗文的人，加上他们就好了。”美妇人说了句，又让念元跟春上也坐下来一起。 方思勤见她都这样说了，实在是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道：“夫人，您是客人，您请出题。” “今日是上元节，那就以上元节为诗吧。”美妇人想了想，便说道。 说罢，美妇人便先吟了一首，“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诗句一出，众人纷纷鼓掌，方思勤见她神情似乎带着一点点悲伤，便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美妇人摇摇头，抬手笑道：“该你了。” “好吧。”方思勤很快给她吟了一首诗，接下来又是春上跟念元二女，如此玩了好几轮，春上跟念元都被淘汰出局，唯有方思勤跟美妇人，还在对诗。 美妇人念完一首，便轮到方思勤了，方思勤略一沉吟，问道：“夫人，请问不带‘上元’二字，可否？” “可以。”美妇人点点头。 方思勤便念起了后世的经典诗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一句梦里寻她千百度。”美妇人呢喃一声，环顾左右，自嘲地一笑，“我去哪里寻找那个她呢？” 找了这么久，这些年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她看着面前的方思勤，完全就没想过那个可能。 第425章 灯火阑珊 “小姑娘，你的诗词写的太好了，我很喜欢。”美妇人回过神来，同方思勤说了句。 “这不是我的写的，这是别人写的，我只是从书上看到的而已。”方思勤答道。 “你在什么书上看到的？”妇人便问道。 “是我无意间在旧集市买到的一本旧诗集，诗集已经没了封皮，后来搬家，我已经不知道将它放到哪里去了。” “那真是可惜了。”美妇人说了一句。 “时候不早了，夫人你们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聊了许久，方思勤见到她们还没有离开之意，只得主动送客。 今天大家都累了，可是她们还没有离开之意，为了她们，她也不能关铺门。 “什么时辰了？”美妇人便问了左右一句。 念元摇摇头，“夫人，我也不清楚。” “已经是子时末了。”张耀宗从旁说道。 这会儿客人都已经离开了，街道上的铺子几乎都已经关门了，可这几个客人却是还不离开，再过两、三个时辰，他们都要准备开业了。 “这么晚了，真是叨扰了。”美妇人站起身来，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她同方思勤道谢，而后又让念元拿出银钱来。 方思勤接过银钱，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真挚了一些，而后，她送美妇人几人离开，下了楼，美妇人忍不住说道：“今日跟姑娘玩得甚是开心，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姑娘去寒舍做客？” “还请恕罪，在下要经营这铺子，怕是走不开。”方思勤答道。 “既然这样，那是我冒昧了。”美妇人说着，朝她略一点头，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方思勤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等下这美妇人也跟她说一些什么“认干女儿”的事来，幸好，她并未如此。 听她说着一口纯正的官话，气度也非这小地方的人所能比拟，方思勤猜想，她于这平阳城，肯定是一过客。 “夫人，您好像很喜欢那方姑娘？”等回到泰和楼，春上忍不住问了句。 “是挺喜欢的。”美妇人微微点头，“我看她很是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您呀，是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都觉得面善。”念元走了过来，将刚点燃的手炉塞到她的手中，又拿着香薰球去给她熏被子。 虽然她说是要清心寡欲吧，但是这个大家族的讲究劲却是一点也没少。 因为这些侍奉都是她习以为常的。 暖了一会儿手，美妇人将暖炉放在一旁，又拿起念珠来，一颗一颗的拨动着。 “夫人，被子熏好了，您该歇息了。”念元走过来，躬身说道。 “我再念一会儿，将之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美妇人说了句，又继续拨动着念珠。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若是能找到小姐，早就该找回来了。”春上大着胆子在一旁说了句。 “你们不懂，我多做些好事，多念念经，菩萨或许会看在我诚心的份上，早些将我的孩子还给我。”美妇人淡淡一笑，神情颇有些凄楚，“即使是上天不肯将她归还于我，哪怕是保佑她过的好一点，那也好。” 春上闻言，撇撇嘴，没有说话了，倒是念元在一旁说道：“夫人，先前那方小娘子做的诗词我倒是觉得极好，有一句特别有道理。” “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您这么辛苦的寻找她，年年都来大佛寺祈福，夜夜都在梦里寻觅她，但其实，她指不定就在您身边待着呢，您不找她，指不定她就自己出来了。” 听了念元的话，美妇人又拨动着念珠，直到三圈拨完，她才放下念珠，偏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歇息吧。” 或许真是因为方思勤做这诗词的原因，这美妇人的执念果真是淡了些，第二日，便回府城去了。 这会儿，她没有想过，她要找的人曾经与她面对面的作诗饮茶，其乐融融。 而于方思勤而言，这美妇人也不过只是一个过客，只是她招待过的诸多茶客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她离开了，日子还是照样的过。 …… “方姑娘，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方思勤正在看账本，忽然，一本书册被扔在她的面前，“方姑娘啊方姑娘，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脑子里竟然尽是这些污秽之事，趁我不在，你竟然让人印这种东西。” 颜如意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哟，颜大少爷回来了。”方思勤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在府城好玩吧，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 “谁说的，我虽然人在府城，但却天天都惦记着咱们的生意呢，在府城我也没忘记给你的话本做宣传，如今，我们颜家，只要认字的人，上到八十岁老太君，下到三岁幼童，人手一本西游记。” “不错，敬业。”方思勤朝他伸出大拇指来。 “你别跟我扯这些，这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颜如意将她的手指掰下来，“你小小年纪，怎么能写这么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又如何知道这等男女之事，亏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很纯洁，没想到你竟然……” 颜如意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言辞来形容方思勤了，他看了这本书册后，真是大开眼界，他是完全没想到啊。 “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颜如意翻开书册念了一句，连连摇头，“你怎么是这种人？”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这书写的好不好，能不能火！”方思勤问道。 “啥？这种书不是写着自己私下看看的吗？你还打算大肆宣传？”颜如意一脸惊愕，显得十分夸张。 “不宣传我写这书作甚？”方思勤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认识府城的乔夫人不？” “认识。”颜如意一愣，抬头问道：“怎么了？” “那你帮我画几幅画。”方思勤本来想要请画师的，但一想，眼前这颜如意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你不会是叫我画那种东西吧？”颜如意双手抱住自己，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我跟你说，你别打这主意，我不是那种人！” 第426章 打码 “嘁，我的书你都看过了，还在这里给我装清纯，反正你就按照书中的姿势给我画，我要给这书做插图的。” “我看你是疯了吧，还真让我画这种东西？” “我没疯，反正你就给我画，女主的脸就给我画成那乔夫人。”方思勤认真的说道。 “啧啧，什么仇什么怨。”听到方思勤的话后，颜如意也反应了过来，若是这种画着乔夫人脸的春宫图以及书本流传出去，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反正别问，问就是生死大仇。”方思勤说了句，道：“交给你了，越快越好，画个十来幅，再找个雕刻大师，给我雕得像一点，然后印刷的事情，我也交给你了。” “喂，我才刚回来，你怎么也该让我歇歇吧？”颜如意抱怨道。 “谁叫你一来就质问我的，能者多劳，只有辛苦辛苦你了。”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等这批书印刷出来，宣传的事情还得靠着你哪。” “我走了，当我没来过。”听到方思勤这话，颜如意作势转身要走。 “现在想走可就完了，叶大哥，帮我拦住他。”方思勤说了一句，他伸手桌子上坐着淡淡喝茶的那个男子就站起了身来。 见到面容冷漠，如鹰隼般的眸子凝视着他的叶远平，颜如意感觉自己似乎是被猛兽盯上了，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行，我帮你做还不行嘛。”颜如意妥协了下来，“但你好歹告诉我为什么，我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她想要杀我，这个理由够不够？”方思勤抬头看向他。 “这是真的？”颜如意诧异的看着她，“你跟我开玩笑吧？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掌柜，她一个府城的大家夫人，怎么会跟你过不去？” “你不信就算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就是跟我这样一个人小人物过不去，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即使有证据，我也奈何不了她，定不了她的罪，光是她的名头，就足以让人感到畏惧，甚至让县令大人都不得不妥协。”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样一种法子？”颜如意抬眼看她。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做不到被人买凶追杀还无动于衷。”方思勤淡淡说道：“反正随便你怎么想，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没说不帮你，我答应了。”颜如意料想方思勤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话，只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那我谢谢你。”见到他答应下来，方思勤的脸上也露出笑来，又问道：“年前咱们印的书本，都卖完了吧？” “当然卖完了，你也不看看是谁的路子。”颜如意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咱们上次印刷的那话本反响非常好，不但全部都卖完了，有些人想买还买不到呢。”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方思勤点点头。 颜如意又有些无语的说道：“本来我这次先去印刷坊，就是去吩咐坊主开始印第二卷、第三卷，没想到，却看到你吩咐他们印的这种书。” “这种书不好吗？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这种书吗？”方思勤便说道：“别看我是为了报复她，但我敢保证，我这书不用宣传，卖的会比那《西游记》还要好。”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藏在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让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邵和也过来了，他同颜如意说了，方思勤年前遭遇六个大汉围堵的事情，颜如意听来也觉得惊心动魄。 多亏了她机灵，多亏了那几个匪徒有些贪财，否则，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她言笑晏晏的站在这里呢。 本来他兴匆匆的过来，一是想要抓她一个小辫子，打趣她两句，其二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却是没有想到，她却是在年节中，遇到了这样一件事。 她做的没错，就该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也让这些贵夫人看看，平民并非好欺。 念及此，颜如意又同方思勤说道：“方姑娘，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会尽快办好的。” 他倒也不是说空话，答应她会帮她办好这事，他也没偷懒，过了三天，他便拿了十几幅图来，要拿给方思勤品鉴。 然而，还没送到方思勤手中，这画便被叶远平抢去了，叶远平面无表情的看完这一张又一张的图，面色已经黑如锅底。 “咳咳，这画是方姑娘指定要的。”被叶远平盯着的颜如意只觉得如芒在背，连忙说道。 “你稍等。”叶远平说着，拿起这些画走到了铺子后面的小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那些图都被他给粘住了，只剩下一张张女人的脸。 “拿给她吧。”叶远平淡淡的说道。 “呃……”看着被叶远平粘好的画，颜如意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愣愣地接过画，心道：“你还以为你的方姑娘是什么单纯女子呢，这姿势可是她写在书里的，你以为你蒙住了，她就看不到了？” 在颜如意看来，方思勤作为一个创作者，早已做到了纸上有码，心中无码的境界了，不过是当着叶远平的面，他不好说罢了。 谁叫叶远平整天黑着一个脸，除了对方思勤笑之外，就没见他对谁笑过，尤其是对他们这些男人，他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更是没有丝毫温度，说他那目光是看情敌的眼神，那都是夸奖了，应该说，他看他们的目光，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颜如意，你忙活了好几天，就给我画了这个东东？”而另一边，方思勤接过画后，也是一脸的无语。 画上除了肖像乔夫人那种面目可憎的脸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方思勤见到这画可能被蒙住了，便想要用指甲去抠，颜如意见状，连忙按住了她的手，“姑奶奶，这可抠不得，这画不是你这个年龄段的姑娘该看的。” “得了吧。”方思勤说着又要去抠，颜如意连忙伸手去制止。 第427章 颤抖 突然，颜如意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侧头一看，只见叶远平从他背后走了过来。 他感觉那股子冷意对准了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只连忙缩回了手，解释了一句，“方姑娘要抠掉白纸，我不让她抠。” “你做的对。”叶远平说了一句，然后看向方思勤，“勤勤，这个不是你该看的，你就看看他画的这人像不像便行。” “哦，好的。”方思勤点点头，在叶远平面前，她还是很乖的，也不说要去看那底下的画了，只端详着画上那女人脸的模样，点了点头，“还挺像的，你有心了。” “是吧，我的画技，不说是宁州第一，那是排在前列的。”颜如意被她这么一夸，只觉得尾巴都翘了起来。 方思勤微微一笑，当着叶远平的面，开始商业互吹，“我就知道，颜少爷是个有真本事的。” “那我先去忙了。”颜如意说着，拿着这些画离开了。 等他走后，就剩方思勤跟叶远平面对面，方思勤朝他展颜一笑，颇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也不是非要看那种图，实在是迫不得已，你懂得。” “嗯，我都懂。”叶远平点点头，说道：“你写的书很好。” “咳咳，咳咳。”方思勤听到他这样说，只觉得他这话好像有歧义，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想说她哪本书写的好。 她觉得他说的是那本《顾雅月》，可是再一看他的表情，又是这么的一本正经。 叶大哥应该不是那种人。 方思勤想着，忍不住问他，“叶大哥，你说我哪本书写的好？” “哪本书都好。”叶远平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你新写的那本。” 见这他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方思勤只觉得自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只道：“叶大哥，那书还没上市呢，你从哪里得来的？” “哪本书还没上市？”叶远平却又是正经了起来，道：“我说的是你的《石头记》。” “哦哦，原来你说的是那本书啊。”方思勤松了一口气，开心的道：“那书的确写的好，不过不是我写的，我只是一个搬运者，你们也可以管我叫文抄公。” 不管别人是怎么以为的，但方思勤自己心中有数，是她写的就是她写的，不是就不是，哪怕是不同的时空，她可以利用这些文字，但她也不会真就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了。 还是得努力的学习，因为别人的东西终究是别人的，只有真正的学习，知其然、知其义，才能得心应手，指不定哪一天，她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才女呢。 …… 接下来，颜如意便在印刷坊里面忙了起来，而方思勤则依旧是忙活着她的听书阁，过了一个年，她的生意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了。 甚至还有许多外地人，慕名过来听书，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闲得没事做。 除此之外，她茶楼里的糕点也卖的不错，尤其是她的蒸蛋糕，价格实惠又美味，吸引了不少人的购买，甚至有些人过来，不为了喝茶，就是想要买一些糕点。 为此，方思勤特地在听书阁的外面摆了一个小亭子，专门用来卖这蒸蛋糕，又另外请了两个人过来卖蛋糕，生意倒是颇为不错，每天早早的就卖完了。 除此之外，印刷坊又扩大了不少，多买了几台机器，多请了一些师傅，但这时下印刷术不显，许多的人还是停留在抄书的阶段，印刷术都不流行，会印刷的老师傅就更加不用说了，那真是凤毛麟角。 不过方思勤在自己的印刷坊应用了活字印刷术，倒是让印刷变得简单了一些，还有她将印刷的工序拆分开来，让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工序，这样学印刷术倒是简单了一些。 招一些新人，让老师傅带个几天，也就将自己工序的事情都学会了，如此，她的印刷坊才能扩张。 印刷坊大了，印书的效率比起之前来快了不少，没多久，她指定的五千本《顾雅月》便印刷好了，除此之外，还有《西游记》的第二、三卷，《石头记》的第一卷各五千本。 对这事，颜如意挺重视的，特地跟着商队去了府城，这次他对方思勤的事情可算是尽心尽力，不但盯着那些书商们将书运送到各大店铺，甚至他还让各大书商们挂起横幅，大力宣传。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是不遗余力的宣传着，但凡他认识的男人，他是人手送了一本，就为了让这书在府城里流传起来。 颜如意认识的那些人大都也是一些大家族的子弟，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免不了跟沈府有所接触，见过乔夫人的人也不少，只觉得这书中女主的面相，好像跟她有些相似。 乔夫人在府城生活了这么久，就连沈如海都知道她的闺名，可想而知，知道她名字的人并不少，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个顾雅月就是乔夫人的闺名。 再一看书中这个沈郎，这不是影射的州牧大人嘛。 州牧大人他们惹不起，但是乔夫人他们还是没那么怕的，毕竟，乔夫人在府城，也不过是依附着沈府生活罢了，在宁州府外的小县城，她作威作福，没人管她，但在府城，在这真正的繁华之地，她又算得了什么？ 等这事情传到乔夫人耳朵中的时候，方思勤的五千本书都快卖完了，她又加码印了五千本，再次运往府城，而乔夫人，捏着新印出来的书，看着那封面上的图画，气得浑身发抖。 “夫人，夫人。”看着她面色铁青，捏着书的手颤抖不已，她身边的丫鬟可是吓坏了。 乔夫人颤抖着手，将书本翻开，看了几行字，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强忍着不适往下看，当翻到第一幅图的时候，她再也克制不住，只将这书给扔了，扔了还不够，她又起身，将这书踢得远远的。 她远远的看着那书本，攥紧了拳头。 是谁，是谁，竟然这样陷害她，他/她这分明是想要毁了她啊！ 第428章 母女离心 作为一个大家夫人，名声就是她的命，而这本书一出，从此她在别人眼中，再不是那雍容华贵的大家贵妇，而是一个荡妇！ 周围的丫鬟的讷讷不敢言语，只远远的站着，生怕被她迁怒。 乔夫人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将那书给捡了起来，越是看，她心中便越是害怕，最后甚至战栗了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本普普通通，再俗气不过的小黄文，那就真的太好了，可偏偏，这本书不仅仅如此，若是女主不是在影射她的话，她甚至也能够将它通篇看完。 这就让人感到害怕了。 乔夫人想要将手上的书给扔掉了，却又强忍着恶心，一章一章的看下去。 “娘，你在做什么！”突然，一个面容昳丽的少女气冲冲的闯了过来。 只见她身穿一套浅绿色的天蓝色留仙裙，看着气质温婉而又华贵，她面容姣好，肤白玉嫩，可偏偏，此刻，她那愤怒的表情，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 “娘，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府城里都在传，您住在沈府就是为了跟姨父……”乔婉姝话还没有说完，见乔夫人还在看书，她一把将它夺了过来，“娘，都到这时候，你还有闲心看话本？” 再一看，她看的书竟然就是那本《顾雅月》，她登时气的浑身发抖，“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么东西？影射的是谁？” 乔婉姝没想到自己过来跟母亲商量对策，竟然看到自己的母亲就在看这本影射她自己的书，看这本败坏她名声的书，一时之间，她十分生气，只将书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又用脚狠狠地碾了碾。 乔夫人顺着她的足尖看过去，就见到她绣花鞋上绣着的珍珠微微的抖动着，而绣花鞋底则是在书封上狠狠地碾压着，随着她的碾动，封面上那张肖似她的脸渐渐的扭曲变形，仿佛这张脸的主人也被她碾到了足下一样。 “你还看着我做什么？顾雅月是你的闺名吧？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乔婉姝气愤地看着顾雅月，“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够这样害我？我才刚讨好姨母跟姨父他们的欢心，你又给我来这一出，我求求你，不要再拖我后腿了行不行？” “我拖你的后退？”听到乔婉姝的话，乔夫人只觉得不可置信，“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的女儿，当初若不是我将你带到沈府，你能有今天这一切？” “娘的恩情我当然是记得。”听到这话，乔婉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又到她身旁坐下，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说道：“正因为我是您的女儿，您难道不应该盼着我好吗？您怎么会给我招惹这么厉害的敌人，竟然写了一本这样的话本来败坏您的名声？” “我不知道。”乔夫人缓缓摇头。 乔婉姝便道：“您再好好的想想，咱们要尽力将这局面挽回。” 乔夫人想了想，摇摇头，“我最近哪有得罪什么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至于方思勤，她压根就没将她想起来，她不觉得她有这个能量。 “您再好好想想……”乔婉姝很是着急，只道：“不然，这事不会是真的吧？只是被人发现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听到这话，乔夫人有些急了，只急急地的站起身来，再顾不上贵夫人的体面，衣袖将茶杯都给带倒了。 见到乔夫人这模样，乔婉姝却是有些怀疑了，这本书她也是看过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细节也十分的到位，原先她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如今看到乔夫人这恼羞成怒的模样，她却是有几分狐疑了。 “娘，如今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仔细想想，您若是没了沈家做依靠，谁还会认你个小吏员的夫人？”乔婉姝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只道：“您若是真的做过这事，就说出来，咱们也想别的法子，毕竟，若是姨夫跟您真的有过感情，咱们也可……” “住口！”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夫人给打断了，乔夫人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难道不是吗？”乔婉姝反问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什么不对吗？” “好好好。”乔夫人讥诮地一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啊，我今天才知道的，我的女儿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怎么样了？若不是我，您以为您能在沈府待得这么安心？能这样高屋大宅的住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着，丫鬟奴婢伺候着，出去，人人都捧着敬着，若不是我，谁知道你这个乔夫人？” 乔婉姝也怒了，她冷冷一笑，“我在前头拼命的讨好着他们，你倒好，给我惹出这么多事来。” 乔夫人闻言，吃惊地看着乔婉姝，以前她总是甜甜地叫着她娘亲，何曾像今天这般的面目狰狞，言谈中，透露出不屑，仿佛她在她面前，不是什么娘亲，而是一个被施舍者，而是一个挡她路的仇人。 殊不知，乔婉姝此刻还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我的亲生娘亲不是姨母，却偏偏是你呢？” 她喃喃念叨了一句，看也不看乔夫人，只起身大步离去。 看她这模样，估计也是问不出个一二三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姨父姨母面前哭诉一番，求求情。 抬手揉了揉眼睛，等进入沈夫人的荷香院的时候，乔婉姝已经泪盈于睫，双目通红了。 “姨母、姨母，求您为母亲做做主啊。”她逶迤而来，不同于在乔夫人那里的强势叛逆，在沈夫人这里，她看着楚楚可怜，弗一进门，便落了泪。 这本书在府城引起了如此轩然大波，沈夫人又岂能不知？甚至，她还偷偷地看完了这本书，在刚看完的时候，她心中虽然谈不上愤怒，但心中却好像被人插了一根刺。 只是眼下，看到乔婉姝这般可怜的模样，她却是也恨不起来，只问道：“怎么了？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不成体统。” 第429章 她的天塌了 “姨母……”乔婉姝拉长了语调，那声音又娇又悲，又气又急，简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行了，有事就说罢。” 沈夫人知道她的来意，也有些不太耐烦，毕竟，任谁看到自己的丈夫跟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并排写在了一起，也是不开心的，更何况，这次，自己的丈夫还跟别的女人一起，被写进了书里。 乔婉姝抽抽噎噎的说道：“适才府城出了一本书，竟然用母亲的闺名为题，里面的内容也是不堪入目，更有甚者，贼人还用了母亲的面容做插画，据说里面还影射了母亲跟姨夫，姝儿听了这事，心中十分不安，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竟要用如此方法，来毁掉母亲。” “母亲性子一向是和顺，做事素来谨慎小心，平素也不曾与谁为敌，姝儿实在是想不出来，她毁得了罪谁，照姝儿私下里想来，这人哪里是为了报复母亲，而是为了毁了我啊。” “谁都知道，姝儿只是小户之女，承蒙姨母抬爱，这才在府城有了一席之地，可是却不知道姝儿又是碍了谁得眼，贼人竟想出了这样一招，若是母亲名声被毁，那姝儿也没办法活了。” 她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大堆，主要还是想要为乔夫人开脱，最差最差也要将自己从中给摘出来，乔夫人名声怎么样，她不在乎，她只要姨母继续信任她、关爱她就好。 “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侄女。”果不其然，沈夫人说了一句。 听到她这话，乔婉姝心中一松，却是又说道：“姝儿的名声怎么样，姝儿倒是不在乎，可姝儿就怕姨母因为书中所写，而跟母亲起了嫌隙，您是知道的，母亲一向是和和顺顺的，书中所写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沈夫人语气寡淡，让乔婉姝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事在府城的影响很大，你先下去吧。”沈夫人又让人送客。 乔婉姝一颗心悬了起来，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跟着丫鬟下去了。 这几天，沈夫人似乎是在忙着处理流言，似乎又是在忙着别的事情，都没空搭理她，往常她去沈夫人的院子里，是想去就去，可是这天，她去她的院子里，竟然也有人拦了。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很是慌乱，可是她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时不时去找乔夫人，让她想想办法。 可是乔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随着事情的发酵，乔夫人都不敢出门了，她一出门，就觉得别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这一天，乔青山给沈府替了帖子，想要上门拜访。 他拜访了沈大人跟沈夫人之后，便是往乔夫人所住的院子里而来。 他来得突然，乔夫人没有一点准备，等见到他的时候，她诧异极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乔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这些年来，你带着姝儿在外面，我倒你真是为了姝儿的前途，却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给老子戴绿帽子！”乔青山铁青着这一张脸，越说越气，又用力甩了她一巴掌，一下子将她扇倒在地！ 这些年来，乔夫人不在家，他不是没有想念的，但是嘛，这男人，除了偶尔想念一通外，其余日子却是又自由了起来，没了妻子在家，反而没了管束，纳妾、狎妓、喝花酒，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 尤其是，别人看在乔夫人的面子上，也会给他两分面子，他也没想着升迁，就在他的职位上，安安心心的混着日子。 再加上，乔夫人时不时会往家中扒拉一些金银财宝，这日子，便是过得越发舒服了。 然而，几年都相安无事过去了，谁知道最近他所在的那小县城，却突然流行起了一本叫着《顾雅月》的特殊话本，他开始倒是也没多想，然而，等他某个酒肉兄弟将这书分享给他之后，他的怒气一下子就涌上了。 别人不认得，他能不认得？这封面上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他当时怒气上涌，将书扔了，狠狠地骂了兄弟一顿，但后来，却又忍不住偷偷的买了一本来，他倒是想要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看，他眼珠子都快跌落下来了，里面所写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那床笫之间的放荡，简直是让他叹为观止。 更让他感到生气的时候，那里面原原本本的写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她去那沈府，竟然就是为了那沈郎。 可怜他，有眼无珠，竟然放任自己妻子与那奸夫相会，他简直就是头号倒霉蛋，男人中的耻辱啊！ 虽然这个妻子他平常也不怎么在乎，但是一听到她给他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甚至连女儿都有可能不是他的亲骨肉，他这火气就忍不住了。 他就是再无能、再懦弱，也受不了这等耻辱啊，头上都绿成青青草原了，他能忍得住？当即便火急火燎的来到府城，赶到了沈府。 沈府，沈大人似乎也在为这事而困扰，他跟他解释了，他与她并没有半分私情，甚至让他将她带回去，以证清白。 可沈大人说的话，他是半点都不信，他心道：“之前玩我女人的时候，你二话不说，现在出事了，又要我将她领回去，我乔青山，难道差这一只破鞋？” 然而，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他却也不敢得罪的沈大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打算带她回家。 回家后，即使是畏惧沈大人，他不能休了她，但他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我没有！”乔夫人趴在地上，双目含泪，“这些年来，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可你却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 “呵呵，这是几句流言蜚语吗？现在，整个宁州府都知道你顾雅月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荡妇了，是啊，你多辛苦啊，在别人床上卖力的辛苦吗？” “你……”乔夫人嘴唇发抖，被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别人怎么说她，她尚且忍受，可这一刻，被自己的丈夫指着鼻子骂，她瞬间觉得，自己的天塌下来了。 第430章 可怜她机关算尽 “连你也这样想我？”乔夫人抬头，紧咬着唇，面容凄楚。 “对，你可知道因为你，我都不敢出门，现在我走出去，别人都在笑我。” 乔青山冷漠的面容上带着讥讽，他继续挖苦道：“是，我是配不上你，你是谁啊，顾家的小姐，而我们乔家，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拿我们的婚事做筏子，我乔青山是老实，可老实人，就该被你这样欺辱吗？就该看着你们这奸夫淫妇，逍遥快活吗？” “那都是那个宁州笑笑生乱写的，不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乔夫人辩驳道。 “你没有这样做过，那你就是这样想过了？”乔青山又挖苦道。 “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想我，你是我丈夫，就不能给我一点点信任吗？”乔夫人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是啊，我是你丈夫，可你拿我当丈夫了没有？别人家妻子都在家操持家务，你呢？天天巴着人家沈府，一年到头不见归家，我看啊，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女儿，而是为了自己！” “是，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我全都是为了我自己。” 乔夫人冷笑连连，声音也微微的颤抖，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太不值得了，“这些年来，我在沈府，没吃你们乔家一分，没喝你们乔家一厘，逢年过节，我却也没少往家中寄送东西吧？你身上穿的绫罗、腰间佩的玉佩，哪一样不是我为你挣来的，你平日里吃的喝的，甚至你上花楼的钱，都是我的吧！” “是是是，都是你的，反正你眼里只有钱，只有荣华富贵，你眼里何曾有过我这个丈夫？我狎妓、我喝花酒，你管过吗？我娶了你回家，除了得到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还得到了什么？” “我妻子不在家，女儿不在家，我乔青山，跟孤家寡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乔青山这一脸讥讽的模样，乔夫人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好好好，我贪慕虚荣，既然这些在你眼里，都是无用的东西，那你还来啊！” “还你就还你。”乔青山取下腰间的玉佩，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我告诉你，顾雅月，我要早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用你的身子给我换来的，我绝不会要，因为我嫌弃它脏！” “脏”这个字眼着实是将乔夫人给刺痛了，她一生筹谋算计，自认为家庭和美，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丈夫不仁，女儿不孝，她顾雅月每日在这沈府，做小伏低，都是为了谁！ “哈哈哈~”越想便越是凄凉，她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泪。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力气，可怜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乔婉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瞧见乔夫人又哭又笑的模样，她连忙走了进来，蹲下身子，哄劝道：“娘，您这又是何必，快跟爹道个歉，跟爹回去吧。”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是一个这样的人？”乔夫人转头看向乔婉姝。 “娘，不管您有没有做，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府城容不下您了，沈家也容不下您了。” 乔婉姝急急地劝道：“您在这府城多一天，对我的威胁就越大，若是让人知道我是您的女儿，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是啊，你们一个个，都只想着你们自己，我能帮到你的时候，就是亲亲娘子、亲亲娘亲，我现在帮不到你们了，我落难了，你们就巴不得将我抛弃掉。”乔夫人目光空洞，语气淡薄。 “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我让爹带您回去，也是为了保护您，也是想着您能先避避风头。”乔婉姝连忙说道：“流言猛于虎，这一盆盆脏水泼上来了，您受得了吗？！” “好好好，我走，我不碍着你的前途。”乔夫人站起身来，乔婉姝连忙扶着她往内室走去，似乎巴不得她立马就收拾东西走人。 见到她这样急切，乔夫人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此刻她心中死灰一片，她本来还想着去沈夫人、沈大人面前哭诉一番，可是现在，她懒得去了。 自己的丈夫都不信任自己，自己的女儿都巴不得自己离开、生怕自己妨碍了她的事，阻拦了她的前途。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费这个心力呢？ 收拾完包袱后，乔婉姝让人拎着包袱，自己则是亲自挽着的乔夫人往外走，乔夫人走到门口，转头看了乔婉姝一眼，“婉姝啊，我知道你巴不得娘离开，可你以为，娘离开了，你就能安安心心的做沈家的大小姐了吗？” “没有，娘，我没有巴不得您离开，我只是为了让您去家中避避。”乔婉姝连忙说道。 “你别这么害怕，你好歹是我女儿，我不会害你，不过我要告诉你，沈家真正的千金还没死，只要等她回来，你所有的一切，便都会变成过眼云烟，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比娘做的更好，你能比娘更淡定，更自在。” 乔夫人朝她微微一笑，嘴角上翘，眼中却不含半分微笑，反而满是讥诮之色。 乔婉姝听罢一愣，乔夫人却是已经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了，乔婉姝连忙走向前去，“娘，你告诉我，她是谁？” “她是……”乔夫人正欲开口，脑中突然一震，忽然福至心灵。 “听书阁！” “西游记！” “说书！” “仇敌！” 这几个关键的台词在她脑海中转了又转，她又想到了现在还在县衙大牢中的沈如海，再想起，沈如海给她寄的信件，信件上说了这个方思勤如何如何难对付。 原先，她只是恨沈如海太废物，可是今天，这所有的东西如同一团团疑云，在在她脑海中翻滚奔腾，突然，一道闪电从她脑中劈开，所有的阴云尽皆散去。 她脑中突然有了明悟。 原来，害她变成这样狼狈不堪、众叛亲离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一直都没放在眼中的小丫头！ 早知道，早知道她当初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了她。 可是如今再说这些，却是已经太晚了。 第431章 为你点根香 “她是谁？”在乔夫人愣神的时候，乔婉姝再次追问道。 “她叫方思勤，在平阳县开了一家茶酒楼，你可千万不要轻视于她，娘正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落得这个下场。”想到这里，乔夫人不由得多叮嘱了一句。 乔婉姝闻言松了一口气，一脸轻视的说道：“一个小县城的小掌柜罢了，能成什么气候？娘怕她，我可不怕她。” 本来想着她是自己的女儿，又跟自己有了共同的敌人，乔夫人还想着提点她一番，可既然她不知天高地厚，又将自己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言谈之中，尽是对自己的不屑，那她也就不管什么母女之情了。 待她跌了一个大跟头，她便知道她自己，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般聪明了。 …… “方姑娘，乔夫人已经回自己老家去了。” 印刷坊，方思勤正在巡视作坊内印刷的各种情况，颜如意从外面走了进来。 “哦，她就仅仅是回自己老家而已？”方思勤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 难道这所谓的名声，对这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起作用？ “你以为她回自己家后能有什么好下场？”颜如意跟着方思勤一面走，一面解释道：“乔家原本就是一个破落户，虽然有着一个书香门第的门头，但却偏偏什么都不是。” “乔夫人的丈夫乔青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往常都是靠着乔夫人在府城扒拉钱财养活他的，乔府那个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自认为还是清贵之家，酸腐的很，乔夫人这次回去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我总觉得对她的惩罚太轻了一些。”方思勤还是有些不满意，总觉得这个结果跟自己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回到家，又没人知道她是谁，别说她还是某个小县城的夫人，就算是她被送回了乡下，还不还是能够种花种菜，优哉游哉的吗？ 这就是方思勤的小农思想在作怪了，在她看来，陪伴家人就很好，哪怕是住在乡下种田，她也觉得快乐。 可是乔夫人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她忍受不了乡下的环境，更何况，她身边也没有这样一群像姚氏一般可爱的人。 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比方老太更厉害的婆婆，她将会将她管束的死死的，而在府城，她的名声已经全毁了，甚至在沈夫人的心中，她也是一根刺，所以，她再也去不了府城了。 这对乔夫人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想当初，她背靠着沈府，出去后，谁不尊称她一声乔夫人？而现在，她出门，必定是讥讽的目光，恶毒的嘲笑。 当颜如意将这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同方思勤讲，方思勤便也渐渐的明白了过来。 也是了，有时候死并不可怕，反而落魄的活着，对她来说，才是一种更大的折磨。 “那我对过往的事情便既往不咎了，毕竟这次，我还是要谢谢她的。”方思勤又笑眯眯的说道。 “谢她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感谢她带给你的苦难？”颜如意嗤笑一声。 “当然不是，我从不感谢苦难，我能从苦难中爬出来，从来都是靠得我自己，靠我的毅力、我的坚守，我感谢她的原因，是因为她带给了我灵感，给我赚了很多钱。” 方思勤笑眯眯的说道：“你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们印了多少本书吗？” “多少本？”颜如意问道。 “光是这本《顾雅月》便是印了一万本，这一万本都卖出去了，接下来，还有几万本正在印刷中，打算销往黎国各地，有可能，还会销往番邦。” 方思勤一说起这个，登时眉飞色舞了起来，“你说，我辛辛苦苦写的《西游记》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这种书，比《西游记》还要火，让我知道了真正的‘财源滚滚’是何等滋味。” “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颜如意挥手说道。 同时，他心中又有些发凉，不由得为乔夫人点了一根香，可怜的乔夫人啊，名声毁了，还要为仇敌赚钱。 所以说，得罪谁，也别得罪会写书的女人啊，这一不小心，就随着这书全国出名了。 希望乔夫人心地能够更强大一点，不然她怕是撑不过这个年。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方思勤又说道：“之前我们卖书都是走的你颜家的路子，可是走你们颜家的路子，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他们要先卖完书，才返款。 如今，有几个商队的管事都找上门来，他们愿意花现银买咱们的书，就是书一交付，当即交钱，所以，我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当然是先可着他们了，难道你还嫌弃银钱扎手啊？”颜如意便说道。 “嗨，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方思勤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一松。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还巴不得呢，不靠颜家，说明我彻底摆脱了束缚，说明我真真正正不靠他们，也能闯出一片天了，我高兴还来不及。”颜如意一脸神采飞扬。 “那行，那我们下午一起去见见他们。”方思勤便说道。 “行。”马上就能赚大钱了，颜如意也顾不上累了，只一口答应了下来。 下午，方思勤跟颜如意一起，同那些商人们谈好了这次生意，经过讨价还价，最终将这书定价为五十文一本，现银交付。 当然，方思勤跟颜如意两人也鸡贼，原本这书是一本卖的，方思勤将它拆分成了上下两卷，分为了两本，这些商人们一共定了十万本，每本五十文，也就是说，这一本书就能给印刷坊带来的五千两银子的收入。 这五千两银子，成本约莫需要一千两，还剩五千两，俩人平分，也能分到两千两银子。 而且，这是现银。 这些商人们带来的大都是银票，颜如意要了银票，方思勤则是去钱庄提了一千两白银回来，不为别的，就为看着这一千两银子长得什么样。 越看就越是欢喜，一千两银光闪闪的银子可真不少，堆在那里，跟一座小山一样，方思勤看着这些钱，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开心极了。 哎，虽然乔夫人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但她还是决定宽恕她。 无它，因为这银钱可真香。 若不是她，印刷坊的生意哪里能这么火爆！ 第432章 财源滚滚 这段时间，听书阁的事情，方思勤几乎都交给了邵和管理，而自己几乎是一头扑在了印刷坊上。 没办法，印刷坊订单太多了。 才刚将十万本《顾雅月》印刷好，《西游记》第二卷、第三卷，又要开始印刷了。 一开始，他们只是靠着颜家的商队，而颜家的商队帮忙卖这书，完全是看在颜如意的面子，所以也就是在宁州内，随便帮他们卖卖。 而现在却是不同，方思勤两人合作了更大的书商，黎国各地的大商行都跑来这里买书，以如今这印刷坊的印刷量，远远都不够。 他们只能扩张再扩张，印刷师、雕刻师、画师，各种人才都一网打尽，然后采用老带新的模式，让新人尽快上手，如此，才算是勉强供应得上。 但即便是这样，订单还是排到了几个月之后，方思勤一直认为，赚钱就是要趁早，既然托乔夫人的福气，这书已经火起来了，那就得赶紧印刷，赶紧卖，否则，这时下可是没有什么版权保护的，分分钟，就被别人赶超了。 实际上，这书在府城已经出现盗版了，因为不够卖，已经有许多书店的掌柜请人来抄书。 抄一本书五十文钱，他们再卖一百文钱左右，倒是也能有得赚。 别人喝汤，方思勤素来是不管的，但是前提是，她要吃到肉。 如今《顾雅月》一书已然爆火，《西游记》这书也算是大火，只有《石头记》还稍微差了些，但是，在其他的订单稍缓的时候，方思勤却是又拉了一个车间，让人印刷《石头记》。 颜如意看着不解，“你印这么多《石头记》干嘛，这书又没什么人看，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印点别的。” 方思勤便说道：“别的那两本，盗版将会越来越多，宁州附近还好，若是别的州府有印刷坊印这书，别人为什么要天遥路远的来咱们这买呢？所以，我断定，等别人反应过来，开始印书，咱们书的销量肯定会大打折扣。” “而《石头记》这书却是不同，如今它还不怎么火爆，仿印它的人不多，咱们就该多印点，率先投入市场。” “你分析的都对，可万一……” “你是担心万一不火，咱们这批书可能就砸手上了对不对？”方思勤微微一笑。 颜如意点点头，方思勤便道：“你放心，这个话本绝对会火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方思勤这段时间研究了这个地方的历史跟文化，发现跟她上辈子所在国度的文化差不多，所以，这书在文化相似的国度，它没道理会不火。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颜如意便说道。 “什么舍命陪君子，这就是我带你你躺着赚钱，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若是没事，多盯着点商队。” 方思勤又说道：“不过咱们靠着别人的商队，始终是不长久，终究要建立自己的商队，你是颜家大少爷，有人脉，得尽快组建起一支属于我们的商队。” “组建商队容易，难得是，我们卖什么东西，我们的东西又卖给谁。”颜如意皱着眉头说道。 组建商队并非表面上那么容易的事情，它实际上包含了很多的东西，包括商品的采购，商品的运输，以及贩卖。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很难。 先说商品的采购，你若是没有自己的渠道，贸贸然进入一个市场，受人排挤不说，还很难买到物美价廉的货物。 再说商品的运输，在运输期间，可能会遇到雨雪天气，对于商品的保存，便成了一个很大的考验，除了商品的保存外，还要谨防路上遇到山贼。 许多大商队，那些山贼们根本就不敢惹，一些中小商队，也早已在山贼面前过了明路，付了买路钱，像他们这种新组建的商队，贸贸然的闯进去，只会撞个头破血流。 轻则货物被抢，重则发生人员伤亡。 最后，这些货物经过了前面两关，终于可以贩卖了，但跟店家接洽，却又是一个问题，毕竟，人家商铺，大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 颜如意怕方思勤年纪小，做事不计后果，一拍脑袋就想要去做，便给方思勤讲明了这些厉害。 方思勤听他说完，才笑着说道：“我自然是知道成立商行这事千难万难，但做什么事情不难呢？想要做成一门事，便必须要排除万难。” “这也是我找你合作的原因，我相信你颜大少爷，有这个实力。”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颜如意说道。 “你不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给家里人看看吗？如今还没去做呢，你便想去放弃，那你凭什么能让人刮目相看？” 方思勤便说道：“你看着我们这印刷坊红红火火，但实际上，我们是如履薄冰，但凡有谁想要封杀我们，只需要阻止这些商行买我们的书，我们便会一败涂地，因为我们太受人掣肘了。” “你说的都没错，但无缘无故的，谁会想着来封杀我们？”颜如意摇摇头，觉得方思勤是得了被害妄想症。 方思勤摇摇头，“我不是危言耸听，商场如战场，虽然这话本都是我写的，但是别人想印，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若是有人看到了这其中的利润，想要自己独占这一块蛋糕，他绝对会封杀我们，然后自己做。” “这……”颜如意想到方思勤说的那种后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也太无耻了吧？” “无耻？颜大少爷，商场如战场，你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吗？商场，不是讲究仁慈仁义的地方。”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这般——”颜如意细细的端详着方思勤，实在是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她。 老奸巨猾？还是市侩？总之，她坐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时候，就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 “做生意不是看年龄的，而是看天赋，如果颜少爷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我还是劝你乖乖的去读书搞学问罢，因为你将会连当官都不适合。”方思勤激道。 第433章 思宁商行 颜如意沉默了良久，忽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再重重的放下茶杯，“不就是 成立一个商队吗？我听你的，干就是了！” 方思勤便笑了起来，“你早就该同意了，一件这样的小事，何须让你想这么久？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从来都不坑自己人，跟我合作，钱途大大的。” 颜如意依旧是热情满满，“你说的是，我好歹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可能连你一个小丫头都不如。” “那我就将这事交给你去办了，若是缺钱财的话，我这还能投点。”方思勤又说道。 近来茶楼生意不错，再加上卖书的钱，她手上现银都有好几千两了。 “你家颜大少爷会是缺钱的人吗？更何况，咱们才刚刚分红不久，我手上也有大几千两银子。”颜如意拍着胸脯说道。 “那行，你到时候将账本弄好，所花费的银钱，咱们两两平分。”方思勤说着又道，“等你找好商队护卫了，让我叶大哥去帮忙练练他们。” “那感情好，老叶的实力我是相信的。”颜如意点点头。 上次他去府城帮方思勤卖书，方思勤怕他遇到危险，曾让叶远平跟着他一段时间，等回来后，他跟叶远平的关系便亲近了许多，虽然叶远平对他还是爱答不理的，但他却整天“老叶老叶”的叫着他。 对于这种情况，方思勤是乐于看到的，颜如意这人你跟他熟悉了之后，你会发现他有些过分热情，叶远平这种清冷性子的人，就要跟他这种热情的人做朋友。 一开始，方思勤还怕叶远平不习惯在听书阁生活，但如今她一点都不担心，她明显的看到，在听书阁，他为人开朗了许多，邵和、颜如意、张耀宗，还有有些茶楼的伙计，都跟他相处还不错。 究其根底，是因为他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却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又十分的注重细节，平常对方思勤也很好，偶尔方思勤想要吃些什么，不过是随嘴一提，他便能记在心里，去给她买。 “喂喂喂，你别笑了，你家老叶不在这里。”看到方思勤脸上的笑容，颜如意讥讽了一句。 方思勤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解释道：“我又不是因为他而笑的，我只是想起了咱们商队的美好未来罢了。” “嘁，你就掩饰吧，你在想什么，我心中门清，还在我这里装。” “我掩饰什么了？你别瞎说，我只是个孩子，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方思勤反驳了两句，又转移了话题，“说正经的，你觉得我们商队叫什么名字才好？” “当然是叫‘思颜’商队了，由咱们名字各取一个字，又好听又公平。”颜如意便说道。 “你想得美吧，这样好像是我在思念你一样。”方思勤连连摆手，“还是叫‘方颜’商队吧。” “为什么要叫‘方颜’，不能叫‘颜方’？”颜如意又反驳道。 “行行行，那就听你的，就叫‘颜方’商队，咱们再成立一个商行，就叫‘颜方’商行，你的名字在前面，这下，你总高兴了吧？”方思勤便说道。 “也不妥，这样，别人见咱们的名字再一起，还以为我跟你有些什么呢，我可是还没娶媳妇的人。”颜如意又摆摆手。 “瞧你那样，好像你吃了什么大亏一样，我还是个未嫁的小娘子呢。”方思勤便也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吃点亏，将命名权交给你吧，就算是没我的名字也没关系。”颜如意却是又说道。 方思勤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认真，便道：“既然这样，那就叫思宁商队吧。” “宁是安宁的宁，亦是宁州的宁，思宁，思天下安宁，思一路太平。” 听罢方思勤的话，颜如意点点头，“可以，那就叫‘思宁’商队，从此你是大当家，我是二当家，咱们一路快快乐乐把钱花。” “得先利落把钱赚回家，才能快乐把钱花。”方思勤也笑道。 “说起赚钱，我倒是想起一事来。”颜如意便说道：“你可知道，前两天有人找我，说要买你那听书阁？” “哦？”方思勤闻言倒是升起了几分好奇心，问道：“然后呢？” “我当然是拒绝了，这听书阁我都说了要租给你三年的，我怎么会轻易的卖掉。”颜如意摇摇头。 方思勤便道：“你真傻，人家诚心想买，只要价格高，卖了又何妨。” “这可是你的心血，你舍得卖？”颜如意诧异的看着方思勤。 “有什么舍不得的？世间大部分的物品都标注了价值，只要超过这个价值，就是卖了又何妨？”方思勤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既然你不肯卖，说明那人出的价格还不够高。” “你这是侮辱我，我可不是那种人。”颜如意有些生气的说道。 “哎，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若是那人价格出的真的够高，卖了也无妨，正好这茶楼我嫌它有些太小了，正打算将隔壁的客栈盘下来。”方思勤便同他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听罢方思勤的解释，颜如意心中好受了些，却是又气道：“那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现在跟我说，人家都不买了，你得请我吃吃饭赔礼。” “若是诚心想买，那人指不定还会再来，说不定，还会给你再加点钱，我看啊，你马上就能大赚一笔了。”方思勤笑着说道，“这样说来，是你请我吃饭才对。” “行，请你就请你，反正请你吃饭，饭钱也是记在你的账上。”颜如意便说道。 “记我账就记我账，反正我到时候从给你的租金里面扣。”方思勤也不甘示弱的说道。 方思勤虽然跟他斗着嘴，但最后还是请他吃了一顿饭。 不过，她倒是没有料错，没过几天，颜如意告诉她，那买铺子的人又来了，还出价一千两。 方思勤便问他，“那你答应了没？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咱们这县城的地皮又不怎么值钱，你这地方虽然不算小，但也不是特别大，我看，顶多也就值个三百两。” 第434章 生意鬼才 “我当然没答应。”颜如意却是摆摆手，“你说谁舍得花一千两那买这么个小铺子？照我看，这人指不定是冲你来的。” 方思勤正想要说，“没关系，不用考虑我。”却听颜如意又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当然要将你卖个好价钱了，区区一千两银子，不配你的价值。” 方思勤收回自己想说的话，朝他翻了个白眼，“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你哦。” “不用谢我，真有诚意，就请我多吃两顿火锅。” 出乎意料的是，方思勤并没有以为他的厚颜无耻而生气，而是说道：“请你吃火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方思勤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颜如意跟她合作这么久，又岂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只送她一声冷笑：“呵呵。”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要跟你说的，是双赢的好事情。”方思勤眼睛一眯，狡黠的如同一只小狐狸一样，“你不是说有人冲着我，想要收购这店铺吗？那咱们就好好的赚它一笔，我会全力配合你，只是事成之后，你得……” 方思勤食指跟大拇指搓动着，同他挤眉弄眼。 “明白，明白，你方大姑娘的出场费，绝对不会少。”颜如意也弯起了唇角。 可怜那暗处拿着钱准备收购这铺子的人，还不知道，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早就做好套子，等着他们钻了。 …… 又几日，颜如意带着一个客人，神神秘秘的坐到了听书阁的角落，一旁的伙计过去添茶，听到他们说起“买下”、“听书阁”等字眼，急急忙忙就跑去告诉方思勤了。 方思勤正在楼下陪一些相熟的客人说话，听到这声音后，气冲冲的上楼，走到颜如意桌前，一拍桌子，质问道：“颜如意，听说你要将这铺子卖掉？” “你从哪里听说的，这都是无稽之谈。”颜如意连忙说道。 “无稽之谈？我这伙计亲耳听到的，这还有假？”方思勤冷笑一声，双手环胸，“颜大少爷，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想卖这铺子可以，不过我们可是签了合同，三年之内，你若是敢卖这铺子，必须给我三千两银子违约金！” 颜如意一听，脸色大变：“哪里写了？” “哼！”方思勤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来，“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可瞧仔细了。” “你……这契约上什么时候多的这条，我怎么不知道？”颜如意找到这条，指着方思勤，手有些颤抖，“好你个方思勤，我倒是小瞧你了。” “反正你想卖铺子，就得先我违约金。”方思勤一脸得意，笃定颜如意付不起。 “我自己的铺子我还不能卖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颜如意冷笑连连，看着方思勤，道：“原本我看在咱们还有几分交情的份上，没打算卖这铺子，既然你偷偷加这条例来拿捏我，那我这铺子，还非卖不可了。” 颜如意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的神秘客人，愤慨地说道：“阁下，我改变主意了，铺子可以卖给你们，一口价，五千两银子，铺子归你们！” 说罢，又看向方思勤，“方思勤，我平素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我告诉你，今天这铺子我卖定了，你就等着灰溜溜回乡下去挑大粪吧！” “颜如意，你敢，这铺子就是我的全部，我绝对不会让你卖掉它的！”方思勤说着看着对面两人，厉声道：“你们不许买。” “方姑娘是吧，虽然这铺子目前是你在租赁，可这铺面毕竟不是归你所有，还请你不要阻拦我们的生意。”对面的神秘客人说道。 “不行，你不能买他的铺子，你买了我怎么办？这铺子根本就不值五千两，你买了一定会后悔的！”方思勤又大声的说道。 见到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对面那人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来，“方姑娘，咱们做买卖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后不后悔与你无关。” “好好好，既然你人傻钱多，那就随你的便。”说完，她又看向颜如意，“亏我把你当着朋友，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对待我，我就是去乡下挑大粪，也不会再求你一句。” 话落音，她便气冲冲的走了。 “这铺子本来是我的，我不过是租赁给她使用，结果她倒是把自己当成此中的主人了！”颜如意轻哼一声，从怀里拿出房契来，放桌子上一拍，“来，我们不管她，我这就跟你签契约，房契地契都在这里了。” “行行行。”对面那人心中一喜，连忙叫人拿上了笔墨，不多时，便写好了契约，“您看看？” 颜如意接过契约看了两眼，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将它放到了房契地契上，用眼神示意对面那人给钱。 那人眼见着这事情就要办成了，忙不迭的拿起身旁的一个匣子，将里面的银票拿了出来，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他数了五十张，颜如意接过银票，一一辨别真伪，确定无误之后，他才将这房契地契推给这神秘人。 这人接过房契地契，自觉完成了主子的交代的任务，心中一松，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来，怕颜如意发现，还得强绷着内心，做出一然淡定的模样来。 颜如意接过银票，眼中亦是载满了笑意，怕对面那人看见，他亦是强忍着开心。 虚与委蛇一会儿，两人约好了三天后来收铺子，颜如意便将这神秘人送到了门口，等他一走到街上，他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 他大笑了起来。 台上正在说书，台下茶客们也听得认真，安静的茶楼中，突然出现这不合时宜的傻笑音，众人都扭头向他这边看来。 颜如意悻悻地止住了笑意，但还是绷不住，只高兴的呲牙咧嘴了起来，完全没了贵公子的体面。 “五千两银子，就将你高兴成这样了？”方思勤从他背后走了过来。 “你不懂。”颜如意转过头来，“这种以小博大的快乐，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原先二百多两买进的铺子，竟然以快二十倍的价格卖了出去，本大少真是个生意鬼才。” 第435章 感谢我的出场 虽然他是颜家少爷，但颜家的少爷多了去了，如他这种嫡系，每月月银也不多，这五千两银子，对他来说，还真是数目颇多。 “呵呵。”方思勤朝他伸出手来，“我的出场费。” 颜如意数了二十五张给她，“来，我的快乐分你一半。” “得了吧。”方思勤只数了十张，又将剩余的还给他，“我要这些就够了。” “嗨，知道你最近成了小富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颜如意接过钱。 方思勤拿着钱从他身边侧身离开了。 早在几天前，她就将附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给盘了下来，这客栈可比这茶楼要大的多，人家这客栈分为前厅后院，前面的门楼铺子共有两层，光是房间就有十来间。 后院则是有两个小院落，一些带仆人的商客，便可以包这种小院落居住，清静，无人打扰。 方思勤盘下这铺子，花了三百八十两银子，因为她要得急，这价格在县城其实有点小贵，但是比起颜如意卖“听书阁”所提的价格，这三百八十两便算不了什么了。 改为茶酒楼后，以后楼上可以用来喝茶，楼下则是吃饭的地方。 这铺子特别大，方思勤还能在一楼设置一个会客的雅室，五间雅间，其他的房间则全部打通，设为大堂。 二楼也是一样，二楼方思勤亦是设立了雅间，只是考虑到设立门的话，不好听书的，便将门改为卷帘，这样既保证了私密性，又能听到书，可谓是一举两得。 后院两个小院子，方思勤打算将其中一个院落作为铺子伙计的宿舍，另外一个铺子则是自己一家人的居所，有了这院子，以后她再接姚氏等人过来，就不用担心没住的地方了。 趁着这次搬铺面，方思勤打算好好的装潢一下，再不像之前那般，直接接下了颜如意的铺子，就开始开铺子了。 这一次，她打算按照自己的审美，好好的弄一弄。 当然，她也不怕耽误时间，只要有钱，不怕找不到人干活。 她先将她的设计图画出来，然后多请些人，按照设计图干活，各负责各的，想必很快就能完工了。 这段时间，方思勤在县城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县城许多有钱有势的人，都在她的听书阁听过书，一听说她要搬地方，需要人做装潢，立马就有人毛遂自荐了。 方思勤找了几个在县城口碑还不错的木匠，将这事交给了他们，接到活计的木匠师傅们，立马便带着徒弟入驻到方思勤的新铺面来了。 趁着他们干活的功夫，方思勤又去窑厂，重新定制了杯碟，又去了成衣铺，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定制了衣裳。 这会儿又是秋季了，铺子开了快一年了，一年前，铺子才刚开始，一切从简，连伙计们的衣裳都是普普通通的衣料，但是今年，方思勤却将预算提高了一倍，这样成衣铺的裁缝们，便能有更好的布料，做更好的衣裳了。 衣裳做出来，绣花精致了些，用料更加的密集，衣服款式是方思勤重新设计的，店铺伙计一水的亮灰色长袍，从深到浅，到了底部，已经剩下了一层淡淡的灰，仿若乌云一般。 衣服前后照样是绣了“听书阁”几个字，前面在胸前绣的小字，后面则是绣了几个大字，方思勤专门为自己的铺名设计的艺术字，瞧着并不生硬，反而给这衣服增添了几分美感。 至于后院厨房干活的人自然是不能穿长纱了，方思勤给他们设计了黑色的短装，用料也是极为厚实的棉布，款式也不丑，方思勤觉得他们肯定会喜欢的。 还有那说书先生，方思勤也给他设计了一袭白色的长纱，再打一把扇子，走向台前，那可真是风度翩翩。 当然，这么多的事情，三五天倒是也真的完不成，方思勤多花钱，请了更多的人，满打满算，也花了十天。 十天后，她这铺子正式的开业。 因为地方大了，环境更好，可以容纳的客人更多，她的生意比起之前来，还要更加的火爆。 这一次，她这铺子除了卖茶之外，她还另外在侧面开了两个小门，这小门一个是卖蒸蛋糕的，另外一个则是卖一些杂货。 诸如她香囊作坊出产的香囊，还有一些别的手工艺品，以及一些农家产品，诸如蒲扇、芦苇席、以及一些竹筐、竹篮等竹制品。 这些并不都是她做的，她只是想要为自己村里人做点事，让他们能够多点收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多开个小铺面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既然是伸手就能做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做呢？ 另外，她还趁着这机会，让方有诚请了个假，由他承头，花钱将村里的路重新修葺了一下。 当然，这钱可不是她的，是一年前打劫乔夫人的，只是她一次没机会动用，这次正好用上，将路修好，方便乡亲们拿货物来她这里寄卖，也方便她自己回家，一举两得的事情。 正好农忙过了，稻谷早就入了仓了，有些人家因为种种原由，开始买田买地，方思勤便又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一百来亩地，以及她家后院那座小山。 倒不是她不想要多买地，只是这年头，买地也要靠运气的，她想买，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卖呢，庄户人家，对自己的地都看得重，不遇到大事，轻易不卖地。 这也是，有些地主人家，买不到地，便使用阴谋诡计，对人家巧取豪夺的原因。 方思勤自然是不做这种事的，她有自己的底线，反正如今也不愁吃穿，买地的事情就慢慢来呗。 如今她家也算是富裕起来了，虽然她并没有可以去炫耀，但别人一见她家这光景，大院子，家里又是五畜俱全，还请了两个帮工，那可不是富贵人家？ 虽然地主算不上，但在十里八村，她家也是有名的富贵人家了，方有诚人缘又好，有些要卖田地的人家，也想要为自己家的田地找一个好归属，便会主动来家中问。 如此这般，日后她家中的田地肯定会是越来越多的。 第436章 别欺负我弟 这些都是方思勤让方有诚回去办的，方有诚好歹是在县衙做事，乡下人不明所以，总觉得他有脸面。 而方思勤新铺子刚开，她一是走不开，二是这些事情，她觉得方有诚比她去办更合适。 不过她也许久没有回家了，待方有诚请假回去后，她还真有些想家了。 正好，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她打算回家一趟，顺便也领着姚氏他们来县城玩耍一番，也算是全了她去年的诺言。 一想到家，她便有些归心似箭了，想到家中温馨的小院，温柔的姚氏，还有家中四个宝贝，以及家中的大黄小黄，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有些迫不及待。 说走就走，她当即便找到颜如意，让他这几天盯着点印刷坊的事情，又叮嘱了邵和，让他这几天多加小心，而后，她便让叶远平套上马，往家去了。 驱马行走在街上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一些吃食跟小玩意的摊子，方思勤林林总总买了一路，现在好歹身价几千两，买这些小玩意，她也不用讨价还价了，看到喜欢的就买，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出了城，眼见树木开始窸窣落叶，一阵风出来，枯叶便如同一只枯败的蝴蝶，打着卷儿落了下来，道路两旁早已扑满了一层金色，远处群山寂寥，秋风萧瑟。 迎着夕阳回到了家中，叶远平帮忙将东西搬下了马车，便要离开，方思勤连忙拿了一些酒肉给他，“这个你拿着，这里还有一盒月饼，你都拿去给六婆，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就行，你一个人生火太麻烦了。” “行。”叶远平没跟方思勤客气，提着东西便离开了。 “大小姐，你回来了？”荷花婶还在方思勤家中干活，见到方思勤往屋里提东西，连忙过来帮忙。 罗叶儿也连忙走了出来，姚氏也在里屋招呼道：“是勤勤回来了？” “可不是。”荷花婶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大小姐真有出息啊，每次回来，都给您买这么多东西。” “是啊，这十里八村，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个跟大小姐这般能干的姑娘了。”罗叶儿也羡慕的说道。 “你们叫我名字就行，叫我大小姐，我还怪不习惯的。”方思勤说着，走到姚氏身边坐下。 姚氏含笑看着她，伸出手，将她额间垂下的一缕碎发撩到脑后，“看着好像瘦了。” “哪瘦了。”方思勤笑着摇头，“倒是娘亲你，看着清瘦了不少。” 说话间，两只大狗不知道从哪里奔跑了进来，疯狂地往她身上凑，方思勤一面将狗头别到一边，一面问，“娘，怎么不见弟弟妹妹们？” “你爹将他们带到老宅去了。”说到这，姚氏微微蹙眉。 “带老宅去干嘛？”方思勤不解的问道。 “还不是你爷，说想念孩子了，让你爹带过去瞧瞧呢。”姚氏没好气的说道。 “行吧，那也我去看看。”方思勤说着，也站起身来。 “你才刚回来，在家歇着吧，有你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姚氏便说道。 “那我也不放心，老宅人多眼杂的，孩子又小，爹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看住四个孩子？”方思勤说着便站起身来，“我坐马车回来的也不累，去看看他们也好，省得别人说我不孝顺。” 方思勤将她买来的东西，随便捡了几样，又拿了一些小东西，放在自己随身挎着的布兜里，打算等会见到孩子们了，拿给他们玩。 “那娘跟你一块去。” 姚氏便也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跟她一块儿去了。 “来，吃这个，这个很好吃的。” 还没进老宅，方思勤就听到了方思兰那略有些尖儿的声音。 两个小孩儿步履蹒跚的走过去，看着前面几个大小孩手中的东西。 为首的小孩是方宝轩,此刻，他手中拿着一把从地上捡来的鸡粪，正逗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小孩，“来，哥哥这里有好东西。” 方思梅站在一旁，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来，“这个不能吃。” “方思梅，闭上你的嘴。”方思兰冷喝了一声，又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小孩，“吃呀，吃呀，这可是爷爷奶奶特意招待你们的好东西。” 方思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却是并未出声制止，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两个小小孩穿着湖蓝色的棉绸衣裳，头上戴着个虎头帽子，粉雕玉琢的好看极了，而她们身上的衣服灰扑扑，她看着有些嫉妒，巴不得他们丢点丑才好。 “来，快吃。”方宝轩见到两个孩子向他们靠近，恶劣的伸出了手去。 小小孩不懂事，看着他手中的鸡粪，好奇的拿了起来了，看了两眼，就要往嘴中送。 姚氏见了十分生气，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打掉了他们手中的东西，护住自己两个孩子，朝对面几人喝道：“你们干什么呢？” “二伯娘/二婶。”见到姚氏突然出现，方宝轩跟方思兰两人悻悻地叫了她一声。 “喜欢吃鸡粪是吧？爷奶准备的好东西是吧？”方思勤走了过来，朝他们冷冷一笑，伸手将方宝轩手中的鸡粪抓过来，就往方宝轩的嘴中塞。 方宝轩突然被塞了满嘴鸡粪，他先是一愣，随即吐掉鸡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方思勤又将目光看向方思兰，方思兰被她盯住后，下意识就想跑，方思勤却是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然后从地上捡起两块鸡粪，伸到她的面前，“吃！” “我……”方思兰看着她这凶厉的目光，莫名感到害怕。 毕竟当了这么久的掌柜，方思勤气度是有的，再加上她此刻板着个脸，目光锋利如刀，冷冷地盯着她，方思兰只觉得如临深渊，不知道会在其中跳出个什么怪物来。 “吃！”方思勤又吐出一个字来，方思兰被她吓出了泪，只转头看向方思云，方思云却是拍拍手，转身走了。 方思兰面对方思勤的死亡凝视，只得屈辱的低下头，含泪用自己的嘴唇，凑近了她手心的鸡粪。 “哼！”看到她吃了，方思勤这才冷哼一声，别过脸来。 第437章 不然…… “呸、呸、呸！”等她转过脸，方思兰吐掉自己嘴中的鸡粪，和着泪，屈辱地转身进屋漱口去了。 “思梅。”方思勤又转头看向方思梅，被她点名之后，小胖妮害怕极了，只连忙挥挥手，“我没有，我没有让他们吃。” “我知道你没有。”方思勤说着，拍拍手，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拿出一个小绣球出来，“这个给你。” 红彤彤的小绣球，底下还挂着红色流苏，真是好看极了，可是方思梅想起方才方思勤的举动，害怕被塞个满嘴的鸡粪，还是不敢过来，只忍住心中的贪念，摇摇头。 方思勤将绣球放回袋中，又拿出了几块糖来，这小胖妞看着她手心的糖，疯狂的分泌口水，方思勤朝她笑笑，“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思勤姐姐呀，快过来吧，我不会害你的。” 听到方思勤这话，再见到方思勤手中的糖，小胖妞强忍着害怕，走到她面前，抬头端详了她的神色，这才抓起她手中的糖，飞快地跑了。 见到她这样，方思勤摇摇头，然后转头去看她的弟弟。 “以后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地上的东西脏，不能吃。”方思勤一字一句同他们交代道。 两个孩子压根就不认得她了，只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这是姐姐。”姚氏便拍着他们的后背，教他们喊人，“叫姐姐。” “姐姐。”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喊了她，他们今年一岁多了，说话比起之前要清晰不少。 “乖。”方思勤伸手摸摸他们的头，抱起了其中一个娃。 姚氏则是抱起了另外一个，她将孩子换到了左手，又伸出右手，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东西，嘴中则是念叨道：“也不知道你爹他是怎么带的孩子，竟然放任孩子来外面玩，磕着碰着了还倒是小事，碰到这群遭瘟地孩子，你说可气不可气！” “娘，下次你别跟他们客气，看到了就好好的收拾他们。”方思勤同姚氏说了一句，又放大了声音，“告诉你们，谁要是敢欺负我弟弟，就是跟我方思勤过不去，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方思勤，你个小贱皮子，你还跑到老宅来耍威风了？” 方思勤的话刚落音，一个小脚老太太便走了出来，她一张拉长的马脸，一手牵着方宝轩，身后跟着方思兰，不是方老太又是谁？ 方思勤直接是懒得搭理她，只抱着孩子往里面走。 “小贱皮子，我跟你说话呢，你没长耳朵是不是？”方老太在方思勤追着骂。 方思勤一眼扫过去，方老太被她这眼神看着还真有些发怵，但她很快又挺起胸膛来，“听说你在县城卖笑赚到了不少钱，就想到我面前来耍威风了是不是？” “娘，看好孩子。”方思勤说着，将孩子放下，又伸手将姚氏手中提着的礼物拿了过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方老太面前。 这些礼物中，最显眼的便是两个酒坛子，方老太见了有些害怕，只色厉内荏的喝道：“怎么着，你还敢打我是不是？” 方思勤朝她讥讽一笑，将手抬高，然后将东西往地上一砸，“啪”地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也震惊了方老太。 还不待她说话，方思勤就率先哭了起来，“奶，你这是干什么呀，我好心提着礼物来看您，您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向前两步，那脚就碾在了包袱上，将里面装着的一些蛋糕碾的稀碎，那糖包也被她踩散了，雪白的糖撒了出来，最底下的一层沾上地上酒渍跟灰渍，脏了。 “您若是不待见我，这老宅，我以后都不来就是了。”方思勤又大声嚷嚷道。 “你这小贱皮子，你胡说些什么。”方老太扬起手掌，就想要来打她，方思勤却是握住她的手，身子往后一退，又将她往前一拉，方老太便正好踩在那些洒出来的白糖上。 “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是方思勤的声音，却是方老汉的声音了。 他正在跟几个儿子喝酒说话，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起身，由方有仁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看，却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这么好的白糖，你踩了它干嘛啊！”方老汉痛心疾首，作为一个老庄稼把子，他极其的爱护粮食。 “爹。”方思勤委委屈屈的扑进了方有诚的怀里，率先告状，“爹，他们喂两个弟弟吃鸡粪，我不过是气不过他们的行为，结果他们竟然让奶出来打我，还扔了我给爷爷提来的礼物。” 方有诚瞧见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连忙轻抚着她的头，安抚她，“乖女儿，没事的，有爹在，这东西既然别人不稀罕，那我们以后就不送了。” 方思勤点点头，还是扁着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你……你个小贱蹄子！”方老太伸手指着方思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人，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没晕过去。 “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人家勤勤好心给你们提了东西来，是多是少，您收着就是了。”一旁的方有仁也说道。 方思兰刚想要开口说什么，方有仁一个厉色制止了她。 他才不会相信狡猾的方思勤会受到这种委屈，他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 不过，谁叫他一直都想要讨好二房呢，所以即使方思勤是在演戏，他也得跟她配合着演好了。 “爷爷，大伯、二伯、四叔，不是这样的，是她在撒谎。”方宝轩指着方思勤说道，“你们别相信她，她是骗你们的。” “我骗他们有什么好处？我骗他们值得拿这么好的东西出来骗吗？我图什么啊。”方思勤泪眼朦胧的反驳了一句。 众人一听，是啊，方思勤没这个做的理由。 于是，方老汉一锤定音，“行了，你别闹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老跟个孩子过不去，就不怕人看笑话吗？” “我……”方老太气得浑身发抖，但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家人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方老汉很明显已经转了风向，看重自己先房留下来的两个儿子，再也不受方老太拿捏了。 第438章 别怪我用演技 “勤勤，你别生气，爷爷跟你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半年多没见，他的背脊佝偻的更加厉害，甚至同方思勤的说话的时候，不得不抬头面对着方思勤。 “呜呜呜……”方思勤不说话，只是扭过头，揉着眼睛。 “老四，扶你娘进去。”方老汉同一旁默不作声方有贵吩咐了一句，又看向方宝轩，“思兰、宝轩，你给我跪下。” “我不跪！” 这些年来，方宝轩被家中宠得无法无天，即使这大半年来，宠爱稍缓，但在方家老宅，他依旧是一个小霸王。 一旁的方思兰，倒是不敢辩解，被方有仁一个眼光一扫，就乖乖的跪下来了。 “我还指挥不动你了？”方老汉胡子一抖，看向方有仁，“拿我的拐杖过来！” 方有仁飞快地拿来拐杖将之递给方老汉，方老汉接过拐杖，一个扑楞子就要朝方宝轩打来。 方宝轩岂是放乖乖挨打的主，连忙躲开了。 “你还敢躲？” 在这乡下，长辈教训晚辈，那是基本操作，没成想，方宝轩不但不跪，竟然还敢躲，方老汉越发生气了，不由得发了狠，快走上两步，挥起拐杖，重重的打在他身上。 这一拐杖打了个实打实，一时之间，不单单是方宝轩傻了，众人都愣了。 半响后，那痛觉上来，方宝轩才捂着胳膊，大哭道：“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我爷爷了！” “娘，你在哪里啊，你儿子都要被打死了。”方宝轩一面哭着，一面往厢房跑去。 赵氏在里屋早就心如刀绞，只是她不想看到方思勤一家人，所以方才一直躲在房间里罢了，此刻听到儿子的哭声，她哪里还待得住，只打开了房门，将朝这边跑来的方宝轩搂到了怀里。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我儿子不过是跟他们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已，你们用得着这样打他吗？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赵氏搂着方宝轩，控诉着方思勤等人。 “都十岁了，还是一个孩子？” 方老汉看着赵氏，怒骂道：“老大、老二他们十岁的时候，都能下地干活了，就是老三、老四，小时候得到一些偏爱，也能帮着家里放牛，方宝轩这小子都十岁了，还整天没个正行，我看就是你这个娘给教坏的！” 赵氏默不作声，方老汉便又道：“我看，还是得将老三叫回来，省的你个妇道将孩子教坏了。” “老三若是回来，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啊。”赵氏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们都已经分家了。” 方老汉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你们分家了，就不是我的儿孙，就不归我管了是不？” “儿媳没有这个意思。”这等不孝的罪名，赵氏还是不愿意担上。 “老二，去叫老三回来，若是连家中的婆娘都管不住，还当得什么家。”方老汉又吩咐方有诚。 方思勤拉了一下方有诚的衣角，方有诚便说道：“爹，算了吧，三弟在县城待的好好的，我这也不知道他在哪做事。” “那就叫老四去，他总知道了。”方老汉便吩咐道。 见到方有贵想要拒绝，方老汉便将眼一瞪，“怎么，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不是我都叫不动了？” “没有，爹，我去就是了。”方有贵还是非常孝顺的。 方思勤不耐烦看方家老宅的大戏，便问方有诚，“爹，还有两个孩子呢？” “他们有些困了，在你爷爷床上睡觉。”方有诚说了句，方思勤便跟姚氏一起去方老汉的房间抱他们。 一进入方老汉的房间，一股独臭味便扑面而来，见到她们进来，坐在椅子上的方老太，转头讥讽道，“怎么，还怕我将他们掐死？” 方思勤跟姚氏都没理她，只抱起还在熟睡的孩子就走了。 出了门，方思勤又让方有诚抱起另外两个，借口叶远平说找他有事，拉走他回去了。 等出了老宅院门，姚氏忍不住的吐槽道：“以前都不知道你奶是这样不爱干净的人，你说她一天也不干重活，怎么屋子这么脏乱，被褥都黑出油了。” 又看向方有诚，“你也真是的，孩子都不照看好，两个就让他们在那样脏的床上睡，另外两个倒好，让人去喂鸡粪，你可真是个好爹，就让人这样作践自己的孩子。” “我这不是没注意嘛。”方有诚便说了句，“再说了，我小时候不也是那样过来的，没事。” “还没事，我真是……”姚氏听到方有诚的话，真的是要气死了。 方有诚见状倒还知道哄，“你别生气，这次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就不该让你将他们带过去。”姚氏还是愤愤不平，“我当时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到家了，姚氏张罗着要去给几个孩子洗澡，生怕孩子身上沾上了跳蚤，说到这，方思勤也觉得一身痒了起来，也连忙说要去洗个澡。 等洗完澡回来，她便跟姚氏闲话起家常来，“娘，我怎么觉得我这才去老宅，老宅好像破败了不少，也变脏了。” “可不是。”姚氏点点头，说道：“以前有我们几个儿媳妇轮流打扫呢，现在只剩下三房跟四房了，你那四婶你是知道的，以前就懒，跟算盘珠子一样，不拨不动，你那三婶，以前看着倒是个干净利落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更可笑的是你奶，以前见到院子里有一坨鸡粪，就要在树下骂上好久，骂我们这些做媳妇的人懒，现在倒好，没人给她弄了，她还不是照样住着，屋里也脏，院里也在脏得很，也没看她自己动下手。” 末了她又问方有诚，“你爹叫你们兄弟去做什么？还有，我听说老四要盖房子了，是不是真的？” “爹叫我们兄弟没什么事，就是说一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了，叫上我们聊聊家常，你没看到，孩子们都来了嘛，老四是打算过段时间盖房子，他人挺勤快的，今年又是种地，又是烧炭，盖房的钱应该是攒得差不多了。” 第439章 温馨的小日子 方有诚一一的回答了姚氏的问题，没曾想姚氏却是冷哼一声，“呵，你爹说是叫上全家的人，怎么没叫我？感情是，我们这些儿媳妇，都不算是你们方家人是吧？” “哎呀……”听到姚氏这样说，方有诚有些无奈，只道：“他怎样想，你别管他，我们是一家人就行了。” 听到方有诚这样说，姚氏的脸上才算是有了两丝笑颜，“这还差不多。” 方思勤许久没有听到家人这样闲话家常了，就靠在姚氏的身边，还觉得挺有趣，然而没聊一会儿，几个在炕尾玩耍的孩子，就因为抢方思勤带回来的那些玩具而哭闹了起来。 先是一个哭，最后两三个都哭，还爬到姚氏这边来告状，当是时，那声音，真是震天响。 姚氏哄了这个，哄那个，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他们安抚了下来。 方思勤跟方有诚倒是想要来哄，可是他们两人常年在外，在孩子心中，肯定是挂不上号的，甚至他们在孩子们的心中，还比不上荷花跟罗叶儿两个保姆。 姚氏将孩子们哄好后，便叫荷花两人带着孩子去另外一间屋子玩耍了，他们将方思勤书房隔壁的西屋改成了孩子的玩耍间，那里面都铺了厚厚的地毯，倒是也不怕他们磕着碰着。 方思勤跟姚氏他们聊了一阵后，也去了西屋陪几个孩子玩去了，孩子们不哭闹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方思勤也挺喜欢这种轻松温馨的氛围。 她教几个孩子唱歌跳舞，看着他们跟着她一起“嘎嘎嘎”的摇摆，扭动着小屁墩儿，她就觉得特别有趣。 这群孩子好像也特别喜欢她这个大姐姐，跟她玩了好久也不嫌累，最后还将她扑到，往她脸上涂口水，方思勤是既嫌弃又喜欢。 只是唯一让她遗憾的是，她完全分不清他们谁是谁，除了福宝她能认出之外，其他三个孩子她完全分不出来。 有时候勉强分出来，过一会儿她又忘记谁是谁了。 最后，她放弃辨认了，反正他们还会长大的，等长大后，她又会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还不如直接辨认他们长大后的模样。 同孩子一起玩她带回来的那些玩具，玩累了，她就带着一群孩子四仰八叉的睡在地毯上，姚氏走过来，见他们睡在地上，让荷花抱了床被子来给他们盖了，方思勤也完全没有发觉，只呼呼大睡着。 醒来的时候，她是被胃里的馋虫给勾醒的，鼻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一个鲤鱼打挺的起来，心道，自己怎么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几个孩子们早就醒了，她都听到他们“咯咯咯”的笑声了，她便起来，略微整了下自己的衣裳，撩了下头发，见到正在灶台前忙活的姚氏，走到她面前，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醒了？”姚氏瞧见她这迷糊的样子，朝她一笑，“快去洗把脸吧。” “嗯。”方思勤点点头，又迷迷糊糊的去洗了脸，这才清醒了一些，“我明明带孩子玩的，怎么就睡了这么久。” “可能是你平常太累了吧。”姚氏便说道。 “也许吧。”方思勤接过姚氏做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又摆好了碗筷，然后去里屋叫方有诚跟叶远平两人出来吃饭。 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光，她已经很久没有了，往日里都是同听书阁的伙计们一起吃的，吃到姚氏做的饭，还蛮幸福的。 明明离开家也不过就是半年多而已，可她却对家中的一切都十分喜欢，第二天，她又让叶远平带她去打猎，去山上摘野果。 这个时节，山上能吃的野果可多了，许多方思勤也叫不出名字，反正她知道能吃。 还有一些她不知道能不能吃，但见到表皮上有鸟啄伤的痕迹，便也摘了一些回家，反正她相信鸟儿能吃的东西，她也能吃。 去山上打猎摘野果，又去河里扎鱼，反正无论是打猎还是扎鱼，叶远平都是高手，他们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痛痛快快的玩了两天，方思勤总算是说服了姚氏，带着她以及一群孩子，出发去县城了。 县城姚氏也不是第一次来的，但这一次来的心境跟之前却又是不同，以前来县城只是为了谋生，可是现在，自己家在这县城有了院子，有了铺子，她便也觉得自己在县城有了根。 马车从侧门而入，方思勤先带着他们来县城安顿了下来，然后才介绍他们跟县城的一些伙计们认识，伙计们听说他们是方思勤的爹娘，连忙同他们行礼。 又见到几个孩子，听说他们便是方思勤的弟弟妹妹，也是惊讶不已。 方思勤并没有跟他们解释福宝的来历，是以他们还以为福宝跟其他几个孩子是四胞胎，一时之间，是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方思勤让他们低调，别将这事说出去，铺子里的伙计连连点头，却在背后偷偷议论了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四胞胎的孩子，只言道方家有好福气。 颜如意白天在印刷坊，晚上才回来，得知方思勤的家人过来后，特意带了礼物来拜访，别看他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在方思勤的爹娘面前，却非常有分寸，以至于姚氏对他的印象非常的好，待他走后，还一直夸他有气度，长得好。 来县城的第二天，便是中秋节了，然而县城的中秋节却并没有比乡下更热闹，许多铺子早早就关了门，都回去陪家人们过中秋节了。 方思勤的铺子也不例外，她今天特地放了伙计们半天假，让伙计们出去玩，而她自己，则也是带着姚氏等人在县城四处转着。 一家人走在颇为空旷的街头，幽冷的月光洒下来，倒是也别有一番感觉。 方思勤叽叽喳喳跟姚氏说起上元节的热闹，直言中秋节热闹不及上元节。 姚氏倒是说，中秋节是一个全家团聚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月饼，便是热闹。 方思勤带着他们来到县城有名的落雁水榭中，将随身携带的糕点摆在水榭上的石案上，说道：“娘，这地方是县城最美的地方了，白日的时候，一些县城的学子们就喜欢三五成群的在这里吟诗作对，我好不容易才约到这块地。” 第440章 温馨的小日子（二） 夜晚，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满天的星辰，星光点点，幽深的湖水波光粼粼，水中也有一汪月，也有满天星。 若不是一阵阵微风吹来，吹得那湖水荡漾，简直是要叫人分不清哪是水，哪是天来了。 皎洁的月光洒在水榭中，方思勤跟张丫丫两人布好了桌台，然后请众人到石桌上坐下。 今天出来游玩的出了方思勤一家人之外，还有张耀宗兄妹俩以及叶远平。 姚氏跟方有诚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过中秋节，坐下来后，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张耀宗等人亦是如此，幸好，有几个孩子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气氛倒是也颇为温馨。 在这儿赏了一会儿月色，众人便回去了。 第二天，方思勤交代张耀宗跟叶远平给她看孩子，自己则是带着姚氏、张丫丫两人出去逛街去了。 女人嘛，总是喜欢逛街的，尤其是看到漂亮的东西，那更是想要将它买回家。 以前的时候，姚氏跟方思勤两人很有自知之明，几乎不去那街道两旁的铺子，每次在街边的小摊上逛逛，就觉得很满足了。 今天，方思勤自然是要带着姚氏两人去各家铺子好好的逛一逛的。 今年的县城比起去年来，似乎要热闹了不少，或许是因为中秋节刚过，又或许是因为今年来往的县城的商客要多了不少，所以县城也变繁华了，又或者，只是方思勤的心境变了，有这姚氏跟张丫丫的陪伴，让她觉得县城变热闹了。 “娘、丫丫，我先带您去成衣铺，然后咱们再去买首饰。”方思勤领着她们一面走，一面说道。 “娘还没有去过成衣铺呢，正好去瞧瞧。”姚氏也饶有兴致。 她这一辈子，除了方思勤给她买过成衣外，她从未穿过成衣，她的衣裳要么是捡姚老太的旧衣裳，要么便是自己做的，何曾穿过别人制好的新衣。 这些新衣，肯定很漂亮吧，肯定不会是乡下那些陈旧的款式。 姚氏怀着憧憬，进了成衣铺，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里面挂的衣裳真漂亮，且不看那样式，光是那色彩便是鲜亮的。 这时下印染的技术还是颇为落后，一般乡下人穿的衣裳，都是原布本色，要么便被染成了黑、灰、靛蓝色，为了一遍一遍的上色，那些衣料看起来都很沉、很深。 可这里的衣裳却是不同，看着用料便要好上许多，姚氏随手摸了摸门口挂着的一件外套，虽然是普通的青蓝色，但却很柔软，穿上去，肯定显得贤淑温柔。 “呀，今儿个方姑娘怎么亲自来了，想要买什么衣裳，您知会一声，我直接让人给您送过去。” 方思勤刚进铺门，这成衣铺的掌柜便迎了上来。 这掌柜是个年约三十的中年男人，姓卫，别看他是男人，但他却是县城有名的裁缝，许多穷人家，都想要将孩子送到他这里当裁缝。 像他这铺子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伙计，可这三个伙计没有一个是他花钱请来的，都是送钱送礼给他，请求他教导的学徒。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倒水。”卫掌柜同身旁的小学徒说了声，小学徒连忙去倒茶去了。 “让你们见笑了，小家伙刚来，没点眼力见。”卫掌柜说了句，而后请她们到里面的桌子上坐下。 “今儿个来，是想要给店里的伙计定衣裳了，还是想来逛逛？”寒暄了几句，卫掌柜问道。 “只是带我娘她们过来逛逛而已。”方思勤便说道。 卫掌柜一听，转头看向姚氏，“看不出来，这位夫人这么年轻，竟然有个这么大女儿了，我刚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哪有哪有。”姚氏客气了一句。 卫掌柜又说道：“夫人好福气啊，生了个这么能干的女儿，真是让人羡慕，今日第一次跟夫人见面，也不知道给您送什么礼物，反正我这衣裳您随便挑，挑好了，我都给您打八折。” “那就谢谢了。”姚氏微微点头，神情略有些拘谨。 卫掌柜见到她们这样，知道自己在场，她们会觉得拘束，便叫了先前跟在他身边那十一二岁的小学徒，吩咐道：“小孙，伺候好这几位贵客，有什么事就叫我。” 又同方思勤等人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后院还有几件定制的成衣要赶工，就先失陪了，有什么事，你就跟小孙说。” “行。”方思勤点点头，这卫掌柜便撩开帘子往后院去了。 等她一走，方思勤才带着姚氏两人在这成衣铺逛了起来。 “娘，您看，这件衣裳挺适合您。”方思勤看中了一条月白色的襦裙，这裙子上面绣了几支兰花，看着挺素雅的。 “我哪里穿过这样的裙子。”姚氏连连摇头，“这裙子太艳了，不适合我。” “这哪里还艳啊？这裙子很素淡的，不信您问丫丫。” 张丫丫连连点头，“婶婶，这衣裳真的很好看的，您就试试吧。” “这不合适，这衣裳都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穿的……”姚氏还想要拒绝，方思勤却已经让一旁的小孙将衣裳取了下来，并让他带着姚氏去试衣间换衣裳去了。 在姚氏换衣裳的时候，方思勤又给她挑了些别的衣裳，以往姚氏的买的布料要么是原色，要么是深色，她今天给她挑了许多浅色的衣裳。 浅黄、浅绿、淡红、淡紫…… 这些颜色都比较难染，所以染出来的布料也比较贵，制出来的成衣就更加了。 但是今天的方思勤，显然是不差钱。 在方思勤选衣裳的时候，姚氏也换好衣裳出来了，看着焕然一新的姚氏，方思勤连连点头，“娘，您今天好漂亮。” 姚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就知道哄娘亲。” “是真的好看。”方思勤说道：“我下次得提议卫掌柜在铺子里摆一块镜子了，省得您不相信我。” “方婶婶，您穿这套衣裳，真的特别漂亮。”张丫丫也在一旁说道。 “哎……”姚氏却是叹了一口气，“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裙摆也太长了些，走路容易拖着地，还有这袖子，这么宽，穿着不适合干活。” 第441章 以后哪需要您干活 一旁的小孙闻言笑了起来，“方夫人，您有个这么好的女儿，以后哪里还需要您亲自干活啊，买个小丫鬟使唤着，什么活都给您干咯。” “咦，你这倒是个好主意。”方思勤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这小伙计倒是提醒她了，在这之前，她只想着雇佣人，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买丫鬟，当然，也可能是那时候没钱，所以压根就没敢想。 以后家中事情越来越多，老是叫舅舅他们过来帮忙好像也不好，还是买些丫鬟仆人回来的好。 “你这孩子，咱们庄户人家，买什么丫鬟，让人瞧着笑话。”姚氏却是说道。 “谁会笑话您啊，人家羡慕您还来不及呢。”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道：“先别说这些，先试衣服。” 末了，便让小孙帮忙将她选的那一堆衣裳都搂到了试衣间去。 “这些都是你挑选的？”姚氏看着这么多花花绿绿的衣裳，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是啊，反正先试试嘛，试试又不收钱。”方思勤说着看向小孙，小孙连忙点头，“夫人您尽管试，您能来这里试衣裳，那是我们的荣幸。” 待姚氏进去后，方思勤便看向小孙，“啧啧，小孙，没想到你挺会说话的嘛。” “哪里哪里，小的都是说的实话，我们师父常说，您是我们店铺的贵客，那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由此可见，您娘亲就是贵客中的贵客，那都是要供起来的。”小孙又是一通马屁。 方思勤摇摇头，不再理他，又去看起别得衣裳来，小孙知道她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便只拿着撑衣杆在一旁，只要她指哪件，他就将拿件取下来。 先前给姚氏看了一堆，这次，方思勤是给张丫丫的看的了。 给姚氏选的衣裳便是够鲜艳、年轻的了，给张丫丫挑得衣裳那更加了，她都给她挑的大红、粉红、桃红、荷色、蔷薇红的衣裳，势必要将她打造成一个红彤彤的俏姑娘。 “喏，去试试吧，你来县城这么久，我也没给你买套衣裳，也没给你发工钱，难得今天有空，多买几套。” 张丫丫看着方思勤给她挑选的那各种红色的衣裳，也是面容发苦，她只道：“方姐姐，我觉得咱们铺子里的工装就挺好看的，我不用买别的。” 方思勤脸一沉，“谁说不用？那必须用，快去。” “好吧。”张丫丫苦兮兮的抱着一大堆衣裳进了试衣间，等她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身红艳艳的俏丽丫头了。 “可以，合身。”方思勤点点头，让她抬起手来，问道：“腋下紧不紧？” “不紧。”张丫丫活动了一下身子，觉得挺适合的。 虽然她先前抱着衣裳进去的时候苦着一张脸，但其实，她心中美着呢，以前看着别人穿新衣裳，她不知道有多羡慕，今天，她自己能试穿这么多的衣裳，她又岂能不开心？ 虽然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她猜测，她肯定是一身红扑扑、俏丽的模样，就跟方姐姐一样。 回到试衣间的时候，她穿着这套衣裳，快乐的转了几个圈，想象自己是站在桃花树下，落英缤纷，花瓣与她共舞。 之后，她才念念不舍的脱下衣裳，又换起别的衣裳来。 一套又一套的换着，她开始是开心，后面则是觉得有些累了。 姚氏也跟她差不多，好容易将方思勤给她挑的衣裳换完，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都不想动弹了。 “娘，我看这些衣裳都挺合适的，不然都买了吧。”方思勤便说道。 一听到这话，姚氏“噌”的站起身来，“不不不，买个一两套就够了，哪里需要买这么多的衣裳，娘的衣裳多着呢，去年我给我自己做的两套新衣裳，还没舍得穿。” “哎呀，去年是去年的，今年是今年的，去年的旧衣裳，您若是不乐意穿了，送人也行，反正那些都是好衣裳，有的是人要。”方思勤便说道。 “娘不是不乐意穿去年的，就是觉得买这么多也穿不过来，浪费了。” “哪里浪费，买的越多，咱们占得便宜就越多，卫掌柜可是说了，给咱们打八折，我等会再跟他好好说说，多买几件，让他打个七折也是可以的。” “好吧，好吧。”姚氏说不过方思勤，知道她也是一片孝心，只能妥协道：“那别的可以买，不过这几件衣裳有些大了。” “不大不大，到了冬天，里面穿件夹袄刚刚好。”那卫掌柜撩开帘子走了过来，听到姚氏的话，便笑眯眯的说道。 姚氏便道：“你做生意的人，肯定这样说。” “方夫人，您让您女儿说，她肯定也跟我想的一样。”卫掌柜便说道：“这些衣裳您就是都买了，也不过才几十两银子，对您的身家来说，算得了什么事。” “什么，要几十两银子？”姚氏一听，却是吓得将衣裳放下了，“这也太贵了。” 她还不知道方思勤的财力，只拉着方思勤要往外走，“咱们才刚买了地，得节约点呢。” 又同卫掌柜跟小孙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们下次再来。” “娘，几十两银子真的不多。”方思勤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我今天带了一千两银子，就是为了让您买个开心的，您这还没买呢，就想着离开，那我可不高兴了。” “是啊，方夫人，您可能不知道，你们家那铺子，每天日进斗金呢，这点钱算什么。”卫掌柜也说道。 姚氏看到方思勤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出来，早已经是一脸骇然了，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傻孩子，怎么拿这么多钱出来，让人看到了，起歹心呢。” 方思勤微微一笑，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所以啊，这些钱咱们都要花了，省的被人惦记。” “哎！” 姚氏闻言重重一叹气，只转过头来，“那就都包起来吧，将这边这些衣裳也都包起来。” 第442章 可惜您不姓叶 张丫丫正想要说话，姚氏一个眼神飘过去，“丫丫，你试的这些衣裳有不合适的吗？” “有些大了。”张丫丫怯怯的说道。 “大了没事，大了明年还能穿，只要不是小就行。”姚氏说着，拍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给卫掌柜，“都给送到听书阁。” “好的好的。”卫掌柜接过银票放到一旁，吩咐小孙点数，自己则是右手拿着笔记账，左手拨着算盘。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将数目算出来了，只抬头说道：“这些衣裳加起来刚好六十两银子，给您打个七五折，只需要四十五两银子，还得找您五十五两。” 末了，他在柜台里翻了起来，“这银两我们一时没那么多了，给您找些铜钱怎么样？” “铜钱啊？”姚氏眉头微微一皱，“沉甸甸的难得带，我再挑选几套吧。” “给你爹还有你外公外婆挑几套。”姚氏同方思勤说了一句，然后去挑选衣裳去了。 她一开始是舍不得钱，但知道方思勤不缺钱之后，便也不再扭捏了，只给方有诚、姚老爷子、姚老太等人各挑选了两套。 虽然她是乡下人，但是哪种衣服好她还是能看出来的，给方有诚他们买的都不差，甚至有点小贵。 姚氏一边将衣裳拿过来，一边说道：“以前都没给两个老人买过什么贵价钱的东西，今天托你的福，给他们两个老人买两套，以后让他们去走亲戚的时候，也有件体面的衣裳。” 这般一说，她又想起从前那些苦涩难熬的日子，鼻头不禁是有些发酸。 但她很快又收起了这股泪意，喜滋滋的将它们抱到柜台前面，让卫掌柜算账去了。 这些衣裳实际上也不贵，打完折不过也就十五两多一点而已，姚氏跟卫掌柜砍价，将零头砍去了，买这么多的衣裳，一共花了六十两银子，找回了四十两。 花了这么多钱，卫掌柜亲自将她们送到门外，“方夫人，方姑娘，慢走，衣裳我会给您熨好、折好，妥善的送过去的。” “您做事我放心。”方思勤应了一句，然后带着姚氏跟张丫丫两人去别处逛了。 “哎，上了他的当了。”在街上走着走着，姚氏才反应过来，“我竟然买几套衣裳，就花了六十两银子！” “你爹一个月才多少工钱？”姚氏越是盘算便越是瞠目结舌，她喃喃念道：“你爹一个月二钱银子，一年二两四钱，再加上有时候能拿出一些茶水费、车马费回来，我算他一年三两银子，六十两银子，他要做二十年！” “天哪，我竟然花了这么多钱，我竟然将你爹二十年的月俸都花光了。” 见到姚氏这样，方思勤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剩余的那一沓子银票给她，“喏，拿着这个，您就不会觉得多了。” 这银票可能轻飘飘没分量，方思勤又将自己身上背的布包让她背着，“喏，卫掌柜找的四十两银子全在里面，这下该有分量了吧？” 姚氏看着手上的银票，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没想到，我这年纪轻轻的，竟然就享到了女儿的福了，我这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啊。” “肯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有了福报。”方思勤笑嘻嘻的说了句，又道：“快将钱收起来，咱们下一站去银楼买首饰，这次给您买点金子。” “好，那娘就享你的福了。”姚氏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不要之类的矫情话。 首饰、衣裳，她是喜欢，而且…… 她转头看了方思勤一眼，发现她见到她答应后，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她便觉得抛开自己的思想包袱，好好的享一下清福。 来到银楼。 方思勤跟银楼的掌柜倒是不熟，毕竟，她极少来这银楼买首饰，更不可能给伙计们定制首饰了。 不过，这银楼的掌柜倒是认识她，还是她茶楼的常客呢，一见到方思勤，这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便是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方姑娘大驾光临，蔽店真的是蓬荜生辉啊，要买些什么，跟我说说，我给您拿。” 这时下的银楼可不像后世，全都摆在玻璃柜台中，大大方方的让人看，这时下的银楼卖首饰了，那些首饰掌柜的都收在柜台里面，你要什么，他就给你拿是了。 “我娘要买一些首饰，有什么漂亮的首饰，您都拿来看看呗。”方思勤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他走到一旁坐下。 这银楼的小伙计倒是眼力好，几人刚一坐下，就端来茶水、糕点，伺候的极其殷勤。 银楼的掌柜亲自端了一大盘首饰过来，放在桌子上，一边陪着方思勤三人看，一边说道：“方姑娘你倒是来的巧，你要是在晚来一会儿，我就要去你们茶楼听书了。” “哈哈哈。”方思勤闻言笑了起来，心中还挺开心的，只道：“你既然这么说，那等到年底，我一定要来你这定制一些首饰，送给我们店铺的伙计。” “嘘，您可小声点。”银楼的掌柜连忙说道：“您对伙计们那么好，让我家伙计听到了，肯定要说我小气了。” 方思勤又笑了起来，她觉得这个银楼的掌柜真是个妙人，说话好听，又有些风趣。 “掌柜的，还未请教您的称呼？”方思勤有心想要跟他交个朋友。 “请教不敢当，我姓董，单名一个凡字，你叫我董凡或者董掌柜都行。”董凡说道。 “董掌柜，我觉得您这名字起得真是太好了。”方思勤一听便说道：“只可惜您不姓叶，不然您这辈子肯定是飞黄腾达、人中龙凤、睥睨众生啊。” “咳咳，方姑娘说笑了。”董凡并不知道方思勤话中的意思所在，但他还是谦虚道：“只是一个普通名字罢了，爹娘就希望我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过一生。” “名字平凡恰好是不平凡。”方思勤又说道。 被方思勤吹的不好意思了，董凡连忙说道：“来来来，看首饰，看首饰。” 第443章 仿制品 “娘，这些首饰可还合您意？”方思勤便转头看向姚氏。 董凡也指着一套头面，一样一样的同姚氏介绍着，“您看看这套头面，如今府城可时兴的了，这个叫金丝八宝珠髻，这是朝阳五凤挂珠钗，还有这璎珞圈，这些都是仿的《石头记》中王熙凤的首饰，最适合您这年纪的夫人了。” 介绍完了后，他又笑，“嗐，这书都是您女儿写的，这些首饰您肯定比我更懂，我也就是班门弄斧了。” 姚氏便瞥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便悻悻笑道：“董掌柜，我这书刚一写出来，就让说书先生拿出念了，都没让我娘看哪，你还是给好好介绍一下首饰吧，别的可千万别说啦。” “行行行。”董凡笑着点头，又指着首饰仔仔细细的同姚氏介绍了起来，诸如这是什么工艺，这烧蓝点翠又是多少工匠师傅经过多少功夫做出来的，就连珠钗上的一只蝴蝶，他都能讲出许多典故来。 别说将姚氏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方思勤也听得津津有味。 瞧她写了个话本，明明知道若是她的话本火了，周边也肯定会火爆，可是她没钱啊，能印书还得多亏了颜如意，更别说做首饰了。 若是这时下有版权意识那就好了，那她就能赚一大笔版权费了。 不过再想想，这些东西她也是捡的前人的，人家曹先生没找她要版权费，她却还想找这时下的人要版权费，实在是太不该了。 当然，能看到她上辈子的文化，在这时下开出花来，而她还是播种的人，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娘，您觉得这套首饰好不好？”待董凡介绍完后，方思勤又问道。 “好是好，就是有些太好了。”姚氏说了一句。 这又是烧蓝、又是点翠、又是掐丝的，就这么一套小小的头面，光工序就好几十套，工匠们要做出来，更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了。 她一个乡下妇人，就是买了这东西，她也戴不出去的，还是算了吧。 “再看看别的吧。”当姚氏将目光从这套首饰上挪开眼的时候，董凡心中便是一个咯噔，知道他自己是吹过头了。 这位夫人虽然是方姑娘的娘亲，可看她的穿戴较为朴素，应该是那种勤俭节约之人，听说方姑娘也是乡下姑娘出身，他刚刚不该说这么多的。 “行，那我再拿别的给您看。” 董凡心中虽然懊恼，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又吩咐伙计多拿了几托盘的首饰来，但有了刚才的经验，这一次，他可不敢说这么多了，就简简单单的给她们介绍了一下，主要是说这东西的美，再没说工艺有多复杂，以及典故什么的了。 不过，尽管董凡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功力，再也不做过多叙述了，但他做生意就是厉害，嘴就是巧，即使是普普通通的介绍，也让人有种想买的冲动，而且他说话很有趣，方思勤等人坐在这里一边看首饰，一边跟他聊天，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这铺子里的首饰方思勤也看得差不多了，不仅仅是适合姚氏的首饰，还有适合她们这种少女的简约珠钗、玉环，她也看了个遍。 难得今天高兴，董凡也陪了她们这么久，让她学了不少的知识，懂了不少的东西，她决定在他这里多买点，便打算将董凡他最先介绍的，那套仿《石头记》中的头面给买下来。 “这头面你买了给谁戴啊？”姚氏见到方思勤要买这套，便说了句。 方思勤便笑道：“当然是给您戴啊。” “娘用不上它。”姚氏便说道。 她不是觉得自己用不上，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套首饰太漂亮了。 也是了，这可是董凡最先拿出来的，不说是他这铺子里的镇店之宝，但也着实是好东西。 “就戴头上就行了，有什么用不上的，您头发乌黑如云，戴这套头面一定好看。”方思勤说着，便问董凡，“董掌柜，您这套头面多少钱？” “打完折后，八十六两，我再给您抹去个零头，八十五两银子。”董凡一边拨算盘，一边答道。 “您瞧，才八十五两，也不贵嘛。”方思勤说着，又看向董掌柜，“董掌柜，您这套头面也不贵啊，您是不是拿什么普通货色来蒙骗我了？您的镇店之宝，肯定还没有拿出来吧？” 听到方思勤的话，董掌柜露出嘴嘿嘿一笑，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锦盒来，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给方思勤她们看，“喏，这套是真的按照《石头记》里的首饰一比一复原的，这是我花费重金从府城买回来，拿来打样，一般的人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给她们看一眼的。” 看到这一套，方思勤眼睛一亮，老实说，她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什么好看的首饰，她上辈子本来就是普通的女孩，漂亮的首饰也就是在网上看到过，没见过实物，可是现在，这套首饰一出现在她面前，就让她折服。 这繁复的工艺，这精细的雕刻，在这没有机械的时下，都是工匠们手工做出来的，一点一点的缠丝、一点一点的镶嵌，一点一点的雕刻。 方思勤看了，这一套头面，可真是精致极了，没有半点黏连的地方，整个首饰的衔接十分的流畅。 这套首饰很明显就要比先前那套好上不少。 虽然先前那套头面，被董掌柜吹上了天，但这套头面它就放在这里，董掌柜一句话不用说，众人便能看出它的美来。 “这珍珠用的可是东海的珍珠，百年不变色的，还有这珠璎，这都是从番邦来的玛瑙做的。” 董掌柜见到众人惊愕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同众人介绍了一番，然后又嘿嘿的说道：“当然，这套仿制品也不差，也都是纯金的，只是略微轻薄了一些，镶嵌的珠子成色差了点。” “董掌柜，亏我拿你当好朋友，这么好的东西，您既然到了现在才拿出来了。”方思勤控诉道。 第444章 买买买 “这个是我们的样品，不卖的。”董掌柜生怕方思勤将这套首饰给买了，只连忙将匣子给合上了。 “有这套头面珠玉在前，您还让我买那套仿制品？”方思勤便瞪眼看向他，故作一副微怒的样子来。 “哎，不是我不卖给你，只要你方姑娘一句话，我就是将这套卖给您，自己再托人去府城重新买套新的来，又有何妨，只是……” 董掌柜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您知道的，咱们这县城的首饰，百两就算是高价了，可我手上的这套首饰我买来时，足足花了三百两银子，我怕我卖给您后，您反而会觉得我在坑您啊。” “三百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姚氏一听，当即同方思勤说道：“思勤，你若是真的为娘好，就给娘买几根金簪吧，我就稀罕那些金簪，这头面，我不要。” 三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县城小一点的铺子，不过是七八十两银子，如方思勤一开始租赁的颜如意的茶楼，也不过才二百来两而已，就是她现在盘下的这个客栈，也不过才三百八十两银子。 而这一套头面，就是三百两银子。 这的确是不便宜了。 在这个小县城，应该是说十分昂贵了，有这个钱，去乡下买一块小山头，买几十亩良田，它不香吗？ 用来买首饰，只能看，不能吃，买了相当于是浪费。 姚氏当即便想要制止方思勤，在她看来，那八十五两一套的仿制品就已经很贵了，这三百两一套的头面，她想都不敢想。 但方思勤却是知道，这三百两一套的头面，也就是在这县城是天价而已，若是跳出这县城，放眼整个府城，这头面也不过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的梳妆匣中，一套还算过得去的头面罢了。 若是再放眼整个天下，在京城，三百两的头面，不过普普通通罢了。 “放心，素簪会给您买，这套头面也要。”方思勤说着，便拍下三百两银子，先将这套头面给买了下来。 “你这孩子，这头面这么贵，你买什么呀，你钱多的没处花了是不？” 姚氏一听有些急了，但是如今自己女儿在府城也算是有点头脸的人，她也做不出来当着外人的面打她的事来，只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娘，千金难买心头好。”方思勤话语带笑，一双眼睛亮澄澄的，“三百两银子算什么？以后有钱了，给您买三千两银子的头面。” “娘真是何等何能啊。”姚氏有些于心不安。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为方思勤付出什么，反而一直在得到她的恩惠，这让她心中不安。 若她是她的亲娘也就罢了，收自己女儿的东西天经地义，可她偏偏不是，她不过就是一个养母罢了，而且，她跟着她的那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而她如今，却厚颜享了她这么多的福气，她又怎能不于心难安呢。 方思勤已经痛快的付了钱，拿到这首饰了，她开心的将匣子递给姚氏，自己则是又买了些别的首饰，见到姚氏一脸心疼的模样，她便说道：“这些都是金子做的嘛，哪一天咱们没钱，还能拿出去当掉。”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娘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过，给姚氏买的东西，方思勤都舍得重本，然而，她给自己买的饰品却不过是普通的素银簪，价格不贵，三根银簪，外加一对银丁香的小耳环，加起来不过才二两银子。 她还给张丫丫也买了一套同样的银簪加耳环，款式一样，不过就是银簪上的花纹不同罢了，耳环更是十分相似，不过就是手工做的东西，总有细微差别。 “你怎么不给自己多买点东西？”姚氏见了便问了一句，“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大掌柜了。” “我年纪还小嘛，不用买太好的东西，用不上，我又常常在外面跑，万一掉了，我得心疼死去。”方思勤摆摆手，说道。 “对了，难得来银楼，还得给我爹他们都买一些礼物才行。” 方思勤想着，又让掌柜的拿了一些男人的饰品过来。 男人的饰品并不多，无非就是发冠、发簪以及腰间佩的玉罢了，可不如女人的饰品繁复。 “您这儿有玉佩吗？”方思勤一面给方有诚等人挑选簪子，一面说了句。 “玉佩倒是有，但是我建议您若是想买玉，最好去专门的玉店买。”掌柜说了一句。 “行。”方思勤点点头，给方有诚、叶远平两人各自挑选了一套束发的发冠跟发簪。 这发冠通体都是古银做的，虽然样式不同，不过无论是发冠还是簪子，上面都精细雕刻了纹路，又上了黑色的颜料，看着十分的古朴，方思勤觉得挺漂亮的。 买好了首饰后，方思勤又去了玉店，给自己买了两根玉簪，给姚氏买了一对玉镯，再给自己身边的人各买了一块普通的玉佩，戴着玩。 想了想，这段时间，颜如意帮了她不少忙，她又花重金，精挑细选了一块羊脂玉，这一块玉佩，就花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有些肉疼。 给颜如意买了这么贵的玉佩，方思勤想到叶远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敷衍他，便给他也换了一块差不多同样价格的玉佩。 买了这些东西之后，方思勤带出来的一千两银子花了个精光，她身上的碎银子还舍去了不少。 “没钱了，逛够了吧，还逛不逛？”等出了铺门，姚氏打趣了她一句。 “不逛了。”方思勤摇摇头，抬头看了下天色，“我们该回去吃晚饭了，娘亲若是想逛，女儿明天再陪您。” “可别了，娘是逛够了。”姚氏摆摆手。 今天她算是见到了一回挥金如土了，一千两银子，一下午的功夫就没了，这若是让大河村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说头。 “那您逛累了没？要不要我给您叫个轿子？”方思勤便又问道。 “娘又不是官老爷，坐什么轿子？就这么几步路，走回去就成。”姚氏连忙说道。 第445章 礼物 “那行，那我们就慢慢的走回去吧，正好再看看这县城的风土人情。”方思勤便说道。 三人走在街上，又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听书阁，天都黑了，客人们走的差不多了，厨房刚好有闲工夫，给他们做了饭菜。 吃完饭后，方思勤便迫不及待的将她买的东西来，分给了大家。 今天一天的街可不是白逛的，不单单是方思勤的朋友们有礼物，就连铺子的伙计们，方思勤也给他们买了小礼物。 将他们礼物交给邵和代发，方思勤便让其他人坐正，开始给他们派发礼物了。 “喏，丫丫，这是你的。”方思勤先将给张丫丫买的衣服首饰递给了她，然后又给坐在她身边的张耀宗派发了一份。 她超级喜欢这种派发礼物的感觉，在给所有人都派发了礼物之后，就剩下了叶远平跟颜如意了。 颜如意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礼物的，正准备站起身来离开，方思勤却是叫住了他，“喂，老颜，你的礼物。” “我也有？”颜如意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看她，“你这只小气的狐狸舍得给我买礼物了？” “当然舍得，喏，你是识货的，看到这块玉佩，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方思勤说着，将手中的玉佩拿出来递给了他。 颜如意接过玉佩，眼一扫，手一摸，“嗯，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本少爷。”说着，他便将玉佩给挂上了。 “叶大哥，这是送给你的。”方思勤又将一个匣子递给了叶远平。 叶远平伸手接过，颜如意当即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啊？还要用匣子装着。” “跟你的差不多。”方思勤回了句。 “本少爷才不信。”颜如意挥挥手，“你给老叶买的肯定比我的好。” “你不信就算了。”方思勤没搭理他，将礼物递给叶远平后，就起身走了。 姚氏也急着回房去了，听叶远平跟张耀宗两人说，他们哄睡了几个孩子，她还赶着回去照料，张丫丫也过去帮忙。 等他们都走后，叶远平才坐到桌子上，慢慢的拆开礼物，虽然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块玉佩，一个发冠，但是今天在饭桌上，他仔细看过了，所有的男人中，他的礼物最好。 她送他的玉佩最为贵重，虽然送颜如意的玉佩也不错，但送他的，却比颜如意的多了一个发冠。 不知为何，他竟然会为这样一份礼物感到高兴，嘴唇也微微漾起了一丝笑意。 “叶大哥，思勤给你送了什么啊？”正在叶远平看着礼物出神的时候，张耀宗不知道从哪里拐了过来，一下子就看到他的东西。 他是不识货，但是货比货他还是会的，她送他的玉佩，分明过就没有送给他的透，也没有送给他的亮，况且，他还比他多了一个发冠。 “就是比你多了一个发冠而已，你还不到束发的年纪。”叶远平收起笑容，淡淡的说了句。 “哦，是吗？其实我过两年也成年了。”张耀宗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道：“不过我成年的时候，思勤她肯定会给我买一顶更好的发冠的。” 叶远平不予回答，张耀宗又道：“貌似她给你买的玉佩，也比我的更好。” 叶远平还没来得及高兴，却是又听他说道：“不过我看她给颜少爷买的也很好，大概是感谢这段时间，他对她生意上的帮助吧。” “嗯，她给方叔买的就很普通，跟给我买的玉佩价格应该差不多，大概是，越是关系远的人，便越需要外物来维系吧，关系亲近的人，不需要讲究这些。” 说完，他便离开了。 留下叶远平还坐在远处，心情似乎没有了之前的美妙。 第二天，方思勤正打算出门，就看到叶远平守在她的门口。 “叶大哥，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方思勤有些诧异。 叶远平却是不说话，只伸手将一个匣子递给她，“拿着。” “什么东西？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方思勤这样说着，却是觉得这匣子有些眼熟，她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她昨天送给他的礼物。 “喂。”见到叶远平转身就走，方思勤连忙拦住了他，“你将我给你买的礼物还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可不是那种有什么想法都憋在心里的人，她超级讨厌误会，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她觉得有话一定要说清楚了，不然肯定会后悔。 这是她上辈子，从多部电视剧跟小说中得来的经验。 所以尽管她此刻很生气，生气到不想理他，生气到想扔下东西，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意，管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和气向他问清楚。 “我不需要。”叶远平淡淡的答了一句。 “你需不需要，这都是我的一份心意啊，你这样给我，是一种很没礼貌的行为，我会很伤心的。”方思勤耐心的同他说道，不管他此时是什么意思，反正她不做过分解读。 听到她这么说，叶远平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又往前走了几步，方思勤便也跟了上去，“你必须说清楚，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不满意这份礼物？” “都没有。”叶远平摇头。 方思勤却想要刨根问到底，“你有话就说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过，这礼物可是我精心给你挑选的。” “这真是你精心挑选的？”叶远平心已经有些软了，却还是冷着脸说道：“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啊？要我将心剖给你吗？”说到这里的时候，方思勤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熟悉他的微表情，她知道他已经没有生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先前他为什么生气。 “你是不是气我给买的礼物不够特别啊，那是因为我笨嘛，我不知道该买什么，而且我如果只给你买了，没给大家买，我怕他们会误会。” 方思勤又解释道：“但是我敢保证，除了我娘之外，我给你买的礼物是最好的，虽然我给大家都买了玉佩，但给你买的玉佩，可是最贵的。” 第446章 买下人 “最贵就是最好吗？”叶远平问道。 “当然了，最贵还不是最好吗？难道我给大家买好的玉佩，给你买便宜的，你就开心了？”方思勤反问。 “我听人说，关系亲近的人不需要用贵重的礼物来维持。”叶远平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你送我什么我都高兴。” “高兴你还这样？”方思勤说着将匣子递给他，“快收下，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你可是我的叶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是这种会因为一份礼物而生气的人。” 叶远平闻言一惊，回想自己方才的行为，他也有些错愕。 他竟然做出这般小肚鸡肠的事来，这还是他吗？ “好了，别想这么多，叶大哥，你今天陪我去牙婆那里走一趟。”方思勤又说道。 “你要买下人？” “嗯。”方思勤点头，“乡下的活太多了，老是叫我舅舅他们也不好，还不如买些下人呢。” “也成。”叶远平点了下头，方思勤便笑道：“你说，我买人是为了回乡下干活，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跟我去。” “肯定会有人愿意的。”叶远平说着，便先去前院套马。 昨天方思勤透露出要买下人的意思后，董掌柜便给她推荐了一个牙婆，姓石，说她那里的姑娘，大都来路清白，方思勤便打算去她那里看看。 石牙婆所在的那条街，离方思勤这条街有点距离，走路的话，还真要有一阵好走，不过赶马就快多了。 来到石牙婆的院子前，叶远平下马，敲了敲门，很快，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缩头缩脑的小厮探出头来，“请问两位找谁？” “我们找石牙婆。”方思勤从马车里下来。 “买还是卖？”小厮又问道。 “买。”方思勤答了声。 本来她是听到那董凡的话才过来的，但是看到这小厮缩头缩脑，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她又有些退缩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方姑娘来了，快请进。”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穿着紫棕色交领五福印花绫罗裙的妇人走了出来。 这妇人一头乌发上面斜插着一根金簪，脸上抹了层淡淡的粉，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真可谓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您就是石牙婆？” 方思勤有些错愕，在她的想象中，那石牙婆应该是跟张婆子差不多的老妇人，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这样风韵犹存的妇人。 “怎么，不像吗？”妇人涂了大红口脂的唇向上扬起，朝方思勤露出一个笑来，越发是风情万种。 方思勤觉得自己也有点以貌取人了，先前看那尖嘴猴腮的小厮，她心生离意，但眼下见到这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她又不自觉的跟着她走进了院子。 “是卖首饰的董掌柜推荐我来的。”进屋坐下来后，方思勤说道。 “原来是董掌柜啊，那我下次可得好好谢谢他。” 说话间，一旁的小丫头过来给众人倒了茶水，石牙婆一边招呼着方思勤喝茶，一边说道：“方姑娘的听书阁里，那说书先生说的书太好听了，我常常忍不住跑去听，有时连生意都没顾上。” “是吗？”方思勤闻言笑笑，“难怪我看您有些眼熟。” “眼熟就对了。”石牙婆喝了一口茶，又起身拿了几本书到方思勤面前来，“喏，这是我在你铺子里买的书，也多亏了它们，我才能忍得住不去听，不然这个时候你都找不到我了。” 方思勤浅浅一笑，“那还是我的罪过了。” “可不是，怪就怪你那铺子里说的书太好听了，新出话本也好听，就是太长了，有时候有事错过了，就跟抓心挠肝一样，非得去找人将中间缺失的故事给续上不可。” 石牙婆看起来是真的喜欢听书阁的那些话本，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才问起方思勤的来意，“对了，方姑娘来这里，是要买下人对吧？” “嗯。”方思勤点头，心道，我不来买下人，难不成还是来找你聊话本的？ “买下人找我就对了，我这里的下人身家最是清白了，都是良家子，都是自个自愿的，我从不做那些胁迫人的事儿。” 石牙婆说了这么久，都有些渴了，又喝了一大口茶，才问道，“方姑娘今儿个是要买小厮还是丫鬟？还是买一家子人回去？” “还能买一家子？”方思勤微微一愣。 “是啊，有些人家中遭了难，索性一大家子都卖身了，这样的一家子还挺受欢迎，男人可以当管家，忙活着院子或者外面的重活，女人安置在厨房做厨娘，小姑娘做丫鬟，小伙子在家中做个跑腿的小厮，一家人都在，也不担心他背叛或者做逃奴什么的。” “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是挺不错的。”方思勤应了声。 石牙婆便说道：“府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仆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家子都在府中干活，好拿捏。” “明白。”方思勤点头。 这时下虽然有卖身契约束，但指不定会有那种不老实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做了逃奴，若是一家子都在的话，逃脱的概率大大减少，而且一人犯事，全家连坐，所以也会较为忠诚一些。 “方姑娘，我让人领来给你看看吧，你自个选。”石牙婆说着便吩咐了身边的小丫鬟一声，让她领着那些人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便领了好几十个人往这边来，她先是让这些人在门外站好了，自己则是进来回石牙婆，先让哪些人进来。 石牙婆便问方思勤，“都是些良家子，你是先看丫头，还是？” “还是先看看你说的一家子吧。”方思勤也觉得买个一家子挺好的。 若是都是丫头的话，姚氏平常一个人带着些女眷在家，指不定会被人欺负，家中有几个男人，或许会好一些。 “小翠，将姓田的一家人带过来。”石牙婆便吩咐道。 小丫鬟出去后，很快，便领着五六个人进来了。 第447章 买下人（二） 几个人进来后，都低垂着头，石牙婆便说道：“我身边这位方姑娘，乃是这县城有名的良善人。”说完又抬高了声音，“快抬起头来，让方姑娘好好瞧瞧，你们一家人若能跟着她，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方思勤抬头看着这一家子人，男人看年纪要比方有诚大了不少，一脸沧桑的模样，他们后面三个儿女的年纪看着倒是不大，两个男孩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女孩年纪看着倒是比方思勤还要大点。 “他们一家子人原是附近的庄户人家，这男人是大孝子，家中老娘生了病，为了治病，将家中田地都给卖了，后来老娘死后，他们一家子无田无地，只能自卖自身。”石牙婆解释了两句。 方思勤微微点头，并未说话，石牙婆便道：“那我们再看下一家？” “行。” 再来的这一家子，穿着模样都比那姓田的一家好了许多，他们家是一子两女，他们家这儿子看着十二三岁的模样，两个女儿则是十岁左右模样。 石牙婆看方思勤对他们好像有些兴趣，便同方思勤介绍道：“这一家子是外地来的，以前在大户人家当差，后来那家人破落了，便将他们给卖了，最后辗转来到了我这里，这家男人姓裴，今年三十五岁，听说以前是给人家当管事的，他家女人比他小一岁，也是个勤快的人，儿子今年十二，两个女儿是双胞胎，都是十岁。” “叫什么名字？”方思勤便问低垂着头的男人。 “回姑娘的话，小人名叫裴松柏，这是小人的妻子裴连氏，这是小人的儿子裴钰，那边分别是小人的女儿杜鹃、芙蓉。”男人一一同方思勤介绍道。 方思勤点点头，又问他们是哪里人。 男人说他们是宁州江中县人，五年前，村子发了大水，遭了难，他们逃难到府城，带着孩子难以谋生，便进了大户人家做仆人，经过几年，好不容易混上一个管事，日子也算是有了起色，熟料，主家又突逢变故，他们又被人转卖，最后辗转被卖到了平阳县，落到了石牙婆的手中。 听了他们的话，方思勤也不禁是有些唏嘘，这卖身为奴后，就如同一叶浮萍，真是随波逐流，半点都不由人。 方思勤不愿骗他们，便实诚的说道：“我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请人就是去乡下干活的，我需要忠诚、勤劳的仆人，不喜欢那些手脚不干净、嘴巴不牢靠的人，我可以保证，来了我家，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还会按月给你们发工钱，若是有朝一日，我家业破败了，我也绝不会再转卖你们，而是会还你们自由。” 方思勤说完顿了顿，又道：“买卖是双方的事情，你们若是愿意，我可以买下你们。” 听了方思勤的话，裴松柏跟裴连氏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些挣扎。 老实说，这出来当下人的，也想要找个好的主家，去当官的人家，肯定比去商人之家好，去大商人的家中，肯定比去小户之家的好。 至于这去普通庄户人家当下人的，他们之前还从未想过。 去了庄户人家，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有什么前途？他们是农人出身，自然知道农人的活，知道在乡下干活的累。 当然，累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前途。 若是去了大户人家，他们好好干几年，指不定还能升管事，若是碰到个当官的体面人家，他们家儿子可以去伺候人家的少爷，万一混个十来年，人家少爷有了出息，那他家儿子自然是凭着主人家的富贵，博得一个前程体面了。 虽然说，还是个下人，但这下人当的也算是体面，也算是有滋有味，走出去，也能够昂首挺胸，狐假虎威，被人恭维着。 可是，这是好的一面。 坏的一面便是大户人家阴私多，争斗多，指不定就犯了什么忌讳，赔了卿卿性命。 而且，若是事情没朝他想象中的发展，他们一家子没能入得了主子眼，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那仆人之间也是有斗争的，大宅门中，最不缺捧高踩低的人，爬不起来，就注定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他们是当过一次家奴的人了，见过这些蝇营狗苟，当初那主家破败时，可是牵连了不少仆人，他们不想要再走这一遭了，他们更想要安安心心的日子。 况且，他们在石牙婆这里吃了许久的闲饭，能被人买回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好是坏，前途如何，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落脚地。 这个方姑娘还讲体面，愿意问问他们的想法，若是再碰到一些不讲体面的人，他们是不会管他们的想法的，毕竟卖身契在人家手中捏着，他们哪有讲“不”的资格？ 心念转动间，裴松柏已经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回方姑娘的话，小人愿意。” 人家问你一句，你要是识抬举就该答应下来，若是不识抬举，不但惹了这主顾，还会惹了石牙婆厌烦，到时候将他们一家人分开给强卖了，那可就麻烦了。 “行，既然你们答应下来了，那我也会尽力买下你们，待会见吧。”方思勤说着，又看向石牙婆。 石牙婆挥手让他们一家人先出去，然后又同方思勤的说道：“方姑娘好眼光，这一家人，夫妻俩都年轻，小孩儿也乖顺，正是干活的年纪。” 方思勤轻笑，“说说价格吧。” “一家人做五十两银子，方姑娘以为如何？”石牙婆便问道。 “有点贵了，我去人家董掌柜那里买东西，人家都给打八折的。”方思勤便说道。 “我的方姑娘诶，这买卖可不是董掌柜那种买卖了，这一家人卖过来给我的时候，就是四十两银子，而且，我还白白养了他们大半个月。” 石牙婆甩着帕子，说道：“这样吧，咱们也都是熟人，就四十两银子吧，权当交个朋友，这笔买卖，我就不赚你钱了。” 第448章 父母之爱子 这就跟后世买衣服一样的，卖衣服的老板总说给你成本价，实际上该赚还是得赚，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做买卖不赚钱，那可真是大慈善家了。 “行，下次来我茶楼，提前说一声，我给你留个好位置。”方思勤认同这个价格，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感情好。”石牙婆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忙不迭让小丫头拿来笔墨，又将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给拿了过来。 白纸黑字付了钱，石牙婆再叫小厮去官府办个手续，这一家子人便归属方思勤了。 第一次买下人，方思勤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在她的想象中，这就跟后世让猎头公司帮忙招工一样，总要先付一笔钱给猎头的。 不同的是，这时下招来的人，除了她开口，否则不会跳槽，不会让她白白损失一笔猎头费用，除此之外，她倒没觉得有什么。 领着这姓裴的一家回到了小院里，姚氏见了倒是大吃一惊，“思勤，他们是？” “他们是我给家中添置的下人。”方思勤便说道：“我想着老是叫舅舅他们过来帮忙也不像样，可家中的杂活太多，您也忙不过来，我便买了一些下人回来。” “小人裴松柏，见过夫人。”裴松柏同姚氏一行礼，他身后跟着裴连氏等人，也纷纷弯腰行礼。 方思勤突然有些不太喜欢他这个名字，因为松柏的腰杆是挺直的，可是他每次向别人行礼的时候，都要弯一下腰。 不过，松柏的精神在于骨气，而不在于外表，谁能说，一个下人就没有松柏的气节呢？ 自己纠结于名字，倒也真是小气了。 “快起来吧。”姚氏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却是又无奈的看向方思勤，“你这孩子，总是不跟我商量，就自己去办这些大事。” 木已成舟，姚氏也没什么说头了，方思勤便也油滑了起来，“我昨天逛街的时候不是已经跟您说了要买下人吗？” “那不就是随便聊聊吗？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姚氏颇有些无语的说道。 “反正人已经买回来了，以后您当家做主，这些人还得归您管，您可得好生调教一番。”方思勤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调教的？人家来帮咱们干活，这已经是看得起咱们了，虽然他们是下人，但实际上跟咱们是一样的。”姚氏说着又看向裴松柏等人，“你们不用拘谨，我们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我不过是在这县城玩几日，过两天，还是要回乡下去的。” 又道：“我知道你们被逼无奈自卖自身，也想要有个好前程，我家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怕是许不了你们前程似锦，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膛说，只要你们好好干活，我不会亏待你们，至少会让你们吃饱穿暖，有个容身地，日后我家若是不需要人了，我会放你们离去。” 姚氏竟然说了跟方思勤一样的话，裴松柏一家听了，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虽然新主顾是庄户人家，但人却是实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晚上，方有诚回来了，姚氏又将裴松柏等人同他介绍了一番，方有诚还有些不自在，待裴松柏一家人离去后，他只同姚氏说道：“孩子娘，你看等你回去后，能不能说他们一家人是我们的远方亲戚，别说他们是我们家买的下人啊？” “行。”姚氏一口答应下来，“我知道你的考量，是怕别人说闲话，其实我也怕被人说，咱们就是普通人家，请人来做工，我都怕被人说，这突然买了一房下人来伺候，我可真不太自在。” “你也别不自在，这也是咱勤勤的一番心意，她心疼你哪，你看她自己整天跑东跑西都没使唤上小丫头，就先给你买了。”方有诚便在一旁开导道。 “我自然是知道勤勤对我好，可她越是对我好，我这心便越是不自在。” 姚氏将自己的想法缓缓同方有诚一说，“你说我何德何能，值得她对我这么好，以前她跟着咱们夫妻俩，没享过一天福，现在她有能力了，却这般孝顺我们，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你别想太多了。”方有诚伸出粗粝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我就想咱们能不能帮她找回她的亲生父母，当初她的父母卖她也是被逼无奈，毕竟，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若是她们一家人能够团聚，那也是一件好事。”姚氏便说道。 “你这想法，跟她说了没有？”方有诚连忙问道。 “还没有。”姚氏摇摇头，方有诚连忙说道：“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看勤勤她并没有这份心思，她现在过得挺好，你别给她徒增烦恼，咱们虽然说从前没让她享过什么福，但我们夫妻一直将她当着亲生女儿看待，她孝顺我们，这也是应该的，是你的善良，得到了福报。” “哎……”姚氏闻言又叹了口气，方有诚便故意激她，“你莫非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不要像勤勤了？” 姚氏闻言生气的掐了方有诚一下，“我是那种人吗？勤勤永远是我的孩子。” “既然不是，那你还胡思乱想什么？咱们就是嫡嫡亲亲的一家人，你就别多想了。”方有诚伸手，揽过姚氏。 “你们男人根本就不懂。”姚氏却是从他怀抱里挣脱开了，“女人有了孩子，便有了共情心，我只要想着，在远处，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母亲，挂念着自己的女儿，我就难过。” “有些人确实是疼爱自己的骨肉，但你想想咱们的福宝，你就该知道，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即使父母爱，但她家中的人也爱她吗？反正她爹娘当初卖了她，就是将她的缘分给斩断了，她现在就是咱们的女儿，你别给她擅自寻亲。”方有诚说着，语气也有些严厉了起来。 姚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不会乱来的。” 第449章 为之深远 “那你别跟勤勤说这事，不然徒惹她伤心。”方有诚又软下声来。 “我知道了。” 不得不说，方有诚自打去了衙门干活，整个人真的成长了不少，说话做事考量的也多了。 若是以前的他，才不会想这么多呢，只会按照这时下古旧的思想，说不定还会支持姚氏，去给方思勤寻亲了。 但是现在，他却多想了许多，他考虑到了方思勤的内心想法，还想象着若是她真遇到了自己的亲人，会遇到什么事情，肯定是有喜有悲，指不定还不如现在。 毕竟，若是对方家中有长辈，能接受她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吗？会不会将她拘束到家中呢？ 方有诚跟姚氏两人，虽然没有给她太好的物质条件，但是至少，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从前她刚离家之时，村中有多少闲言碎语，姚氏都默默的承受了下来，没有在方思勤的耳边说。 但若是去到新的家庭，那就不一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些，即便最后能说服他们，但也会让她不开心，让她多几许烦恼。 反正她再过个几年就会嫁人，寻不寻亲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姚氏在被方有诚劝说了之后，自己也考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再没提这一茬了。 方思勤对姚氏的想法自然是一无所知，陪着姚氏在县城玩了几天后，姚氏惦记着乡下，便想着回家了。 乡下事情也的确挺多的，家中现在只有两个舅舅轮流过来照料，长久下去也的确是不合适。 方思勤便跟跟叶远平送姚氏他们回去了，一面又想着，闲暇的时候，得让掮客在县城寻摸一个大宅子，这样等裴松柏一家人习惯乡下的事务后，姚氏便可以长久的住在县城，再不用担心乡下的事情了。 陪着姚氏又在乡下住了几天，方思勤又搭了几个暖棚种蔬菜，家中的草菇她也搬迁到了一个专门的培育房里，那些兔子也都移到专门厂房里，几间厢房则是空了出来，可以给裴松柏一家人住。 将这些兔子、草菇刚搬迁出来，房子可能还有些味，方思勤让他们一家先住再阁楼上，自己则是请人清理了这些屋子，用生石灰消了毒，又让人重新铺了地砖，刷了白墙，如此几天过去，那屋子便也能住人了。 这几天，她在家便是分配这裴松柏一家人所要做的事务，如今家中四个孩子也长大一些了，方思勤思量着辞退何花跟罗叶儿，让裴松柏的两个女儿杜鹃跟芙蓉来照料他们。 至于裴连氏，则是负责做饭打扫屋子，他的儿子裴钰则是负责照顾家中的花花草草以及一些家禽家畜。 裴松柏以前当过管事，方思勤便让他做自己家的管家，当然方思勤家也没什么好管的，所以一般他就是负责家中采买，兼职门房，以及吩咐他的儿子女儿干活。 罗叶儿跟何花两人在方思勤家中做久了，舍不得离开，毕竟罗叶儿在方思勤家干活，有工钱拿，就是休息的时候回到婆家，婆家人也会对她高看一眼。 可若是她以后不再方家干活了，拿不到这笔钱，以后在家中照样要做繁重的劳动，没钱不说，还得不尊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吃饱穿暖。 至于何花那就更差了，她还有女儿要养，若是不在方家干活了，她连养女儿都困难。 于是两人都求到了姚氏面前，姚氏一向是个心软的，加之跟她们相处了一年，知道她们性子虽然各有不同，但人都是极其勤劳的，便看向方思勤，有些想要留下她们。 方思勤见姚氏想留下她们，便也给她们找了一个好去处，“两位姐姐，你们若是不想离开的话，可以去我的兔厂那边干活，养兔子简单，每天勤快点打扫兔舍就行，割草都不用你们。” 村子里想赚钱的小孩子大把，这些半大的孩子，又不上学堂，农闲的时候整天在村里瞎逛，一腔精力没处发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了，难免偷鸡摸狗，打架惹事，还不如叫他们都过来帮忙割草，还能让他们赚点钱。 咳咳，毕竟这时下雇佣童工不犯法，而且她也不算雇佣，不过是从他们手中买草料罢了，各取所需。 “而且去了兔舍那边，何姐你也可以叫女儿过来，平常带着她，做点力所能及的活，我给你发双倍工钱。” 若是她们愿意的话，她就可以再多养些兔子了，大不了在自己铺子里再多加几道招牌菜，麻辣兔头、宫保兔丁都是不错的菜。 听到这话，何花高兴不已，连忙跪下来，想要跟姚氏跟方思勤两人磕头，“夫人，大小姐，你们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无以为报。” 方思勤躲到一旁不受她的礼，姚氏也伸手扶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了。” “没错。”方思勤也点头，又看向罗叶儿，“叶儿姐，兔厂有了何姐，你若是想留下来，可以去草菇作坊，去那干活，那活计你应该会做。” “你知道兔子胆子小，你孩子还小，万一哭了，会吓着它们，草菇倒是不怕，不过它们也更想看到孩子笑。” “大小姐，我也可以带我的孩子来吗？”听到方思勤的话后，罗叶儿一脸惊喜。 在方思勤家带了这么久的孩子，她最想要看到的，还是她自己的小孩啊，只是为了生存，没有办法。 “当然。”方思勤点点头。 这事便就这么定下来了，方思勤在家住了几天，家中一切都好，倒是没出什么状况。 杜鹃跟芙蓉年纪虽然小，但是帮着姚氏搭把手，照顾孩子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就是这时下女孩子的能力了，许多女娃小小年纪，就能帮着母亲做不少活了，做家务，照顾幼弟幼妹等等，她们都能当半个大人使唤了。 而男孩子则是不同，七八岁的男孩，整天满院子跑，真是狗也嫌。 第450章 安排家务 这也是为什么方思勤不要姓田的那一家，而是选了姓裴的这一家的缘故，首先是因为姓裴的这一家年纪更加的合适，其次，她不喜欢对着一脸苦兮兮的人 她买下人，是让他们来家中干活，不是做慈善，所以，自然会选择更合自己眼缘的人了。 裴松柏这一家人长相都不错，裴松柏跟裴连氏模样都不差，他们的儿女模样也长的清秀，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是下人，但他们身上却没有那股子怯懦，因为他们之前做过下人，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 如今来到了方思勤的家中，他们很快便适应了过来，各司其职，将方思勤的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方思勤见到家中在裴松柏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对裴松柏一家，便也多了几分赞许，她又问裴松柏会不会赶马，裴松柏言自己会一点，方思勤便领着他去宋小山中，又套了辆马车回来。 给家中配一辆马车，这样家里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也方便他们快速来县城告知自己。 而且乡下没有大夫，若有家人生了病，方思勤觉得，还是去镇长找许大夫来的靠谱，有辆马车，无论是请大夫，还是送他们去医治，都方便了许多。 安排了家中事务，方思勤又打算去县城了，这都快重阳节了，她的铺子又可以趁着过节，好好的热闹一番，这一次，她打算多买点菊花，也搞个赏菊宴，趁机圈……咳咳，赚一波钱。 赚了钱，再买个大宅子，真是美滋滋。 吃了早饭，她正打算离开去县城，没想到周氏跟孙氏却是一起过来了。 “大舅母，小舅母，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见到她们结伴而来，方思勤倒是招呼了一声。 “你这是打算出门去啊？”孙氏问了一句。 方思勤点点头，道：“是啊，正打算去县城，我娘在家呢，你们进去找她吧。” 见她说完，就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孙氏轻咳了一声，拉了拉周氏，示意她说话。 周氏连忙走向前来，一张颧骨高耸的脸上长满了黑色斑点，嘴唇微厚，看着一副傻大姐的样，但那双小眼睛中，却是流转着几丝精明。 她一开口，方思勤便离她远了一步，周氏倒是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知道你嫌弃舅母，今早过来，我特地刷了牙了。” 方思勤尴尬而不失微笑，“舅母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您刷牙了？” “当然不是。”周氏走过来，方思勤不动声色的又往前了一步，正好杜鹃跟芙蓉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玩，周氏看到了，便道：“这两个就是你们家新请的下人吧？” “您有事就直说。” “原先你两个舅舅不是在你们家干活吗？我听说现在你请了下人，不需要他们了？”周氏便问道。 方思没有回答，只说道：“进去说罢。” 芙蓉便让杜鹃小心看着点孩子，自己则是跟了过去，待会儿若是招待起客人来，她也可以在一旁斟茶倒水。 周氏跟孙氏两人进了东屋，姚氏正拿着拨浪鼓逗另外两个孩子玩，见状，便放下了手中的拨浪鼓，“大嫂、三嫂，你们怎么来了？” 周氏大咧咧的走了过去，笑道：“妹妹家现在过好了，我们这些穷亲戚过来打秋风。” “大嫂说笑了，我两个哥哥应该没短着你们吃穿吧。”姚氏脸色微变，淡淡的说道。 “吃穿自然是比不上妹妹家的。”周氏毫不在意姚氏的态度，环顾着四周，啧啧赞道：“瞧你们家这帘子，真漂亮，这么漂亮的帘子用来做衣裳多好，竟然就这样拿出来当门帘，还有这炕毯，一点补丁都没有，你们也舍得？” “听说你们家现在还使唤上了丫鬟，这真是大户人家啊，瞧瞧这丫头，生的这样白净，就是放在我们村中，那也是拔尖的女娃了。” “大舅母，您若是想夸呢，您就可劲的夸，慢慢夸，夸好了我还让人给您赏钱，不过我就不奉陪了。”方思勤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哎，别呀，舅娘这趟过来，找你有事呢。”看到方思勤要走，周氏连忙拉住了她。 “有事就直说了，弯弯绕绕的我听不懂。”方思勤不想同她们墨迹，她跟叶远平约好了要去县城呢。 “还是你舅舅的事，你说你们家现在条件这么好，还在村中买了山头，买了田地，你却让你们舅舅们回家来，这……” 周氏看了看方思勤的脸色也没往这方面继续说下去，只道：“我就是想让你给你舅舅再找一份活干，毕竟咱们都是亲戚，你赚钱吃肉，让你大舅跟着你喝点汤也成，你说是不是？” “还有你三舅，他人其实挺活的，若是你家里没活干了，跟着你去城里也是可以的。”孙氏也连忙补充道。 “原来是这事，直说不就好了？”方思勤没好气的看了她们一眼，“我早已经跟两个舅舅说好了，要他们先回去陪陪家人，过段时间，再过来就是。” “可是你家都请下人了，哪里还需要人？”孙氏急忙问道。 “就是不需要人，我两个老舅我还能不帮扶？”方思勤朝她们挥挥手，说道：“你们还是回去问舅舅他们吧。” 虽然两个舅娘不咋样，但是姚大舅跟姚三舅人还是不错的，之前方有诚跟方思勤不在家，一直是他们两人在家中帮忙，也将家中事务打理的不错，方思勤怎么说，也会给他们找一条出路，不会让他们没钱赚的。 她打算先让两个舅舅负责开发她家的小山，以及建造暖棚的事情，等这个弄好了，再让他们跟着颜如意的商队去学xi，总之，不会让他们没事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舅舅都没跟他们的媳妇说，以至于她们竟然追到了这里来。 正想着，姚大舅跟姚三舅两人气喘吁吁的走进来了，见到周氏跟孙氏两人，两人瞪着眼，怒气冲冲，“谁让你们来这的？” 第451章 重阳节 “我们就是来看看侄儿们。”周氏见到自己男人这般模样，连忙说道，又腆着脸坐到姚氏身边，夸赞两个孩子生的好。 “你说！”姚三舅才不信他大嫂的话，只看向孙氏，孙氏虽然有点小心机，但还是有点怕男人，只将事情小声的说了。 姚三舅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又连忙同姚氏跟方思勤道歉。 姚氏摇摇头，“没事，两位嫂嫂也是着急，担心你们。” “屁，她们就是小肚鸡肠，头发长见识短！”姚三舅没好气说了句，“在家的时候就一直问，我烦了，就没跟她说这事，谁知道她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竟然上你这儿来了。” “是三弟妹撺掇的我，我才来的。”周氏连忙同姚大舅说道，顺便撇清自己。 “行了！”姚大舅吼了她一声，“你明知道我妹夫不在家，就我妹妹带着几个孩子在家，你过来做什么？” “就是求人办事，也知道要提点礼物吧？你们空手过来，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听了姚大舅的话，周氏一时有些羞愧，很快又道：“那妹妹家又不缺咱家那三瓜两枣。” “缺不缺都是你的一番心意。”姚大舅说了句，又将他手上的篮子放到了桌子上，同姚氏说话时，倒是放缓了声音，“这是家里产的鸡蛋，知道你家不缺，但这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里面还有娘做的几双虎头鞋。” “好，我收下了。”姚氏便说了句。 姚大舅又道：“她们两个给你添麻烦了，我先将她们领回去了，我回去会跟娘说，让娘好生管着她们，省得她们乱来。” “不用不用。”姚氏连忙起身道：“既然来了，就在家吃了饭再走。” “我先将她们领回去再说。”姚大舅说着，瞟了周氏一眼，周氏乖乖的往前走，姚三舅同姚氏跟方思勤两人告别，也领着孙氏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姚氏无奈的看了方思勤一眼，“你舅娘她们就是这样的人，你别放在心上。” 这时下的姻缘就是这样的，没那么多时间相处，出嫁前，看着是个乖顺的姑娘，出嫁后，指不定就变了模样。 方思勤便道：“没事的，反正有大舅他们管着呢。” 姚家两个舅舅态度都很好，人品也不错，若是他们跟方家老宅那些人一样，她早就懒得搭理他们了。 因为周氏跟孙氏这一桩事，方思勤耽误了一点时间，索性在家又多逗留了半天，吃了午饭才去县城。 到了县城，照例是问了下铺子跟印刷坊的事情，见到一切如常，方思勤便也就放心了，除了每天的日常任务写话本之外，偶尔她也去找颜如意，问问他筹备商队的情况。 颜如意知道方思勤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跟她在一起久了，也学到了她的一些作风，他已经招募了七八个护卫，几个机灵的小伙子并两个管事，一共有十来个人，打算先运一批书，小试牛刀一番。 方思勤对他这个想法颇为赞同，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就很好。 没过几天，颜如意就告诉她，商队的人已经出发了，方思勤便也颇有些焦心的等着消息。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重阳节到了，她要准备她的登高宴了。 她对这种传统节日很感兴趣，很想要参与进来，一群人在一起吟诗作对、登高赏菊、配插茱萸多风雅呀，以前她极少进行这些活动，现在，她也想要感受一下古代文人的风雅，所以她积极参与。 在之前，她便让红玉绘制了一批茱萸的香囊，到了重阳节，凡是进店的人，都会送一个茱萸香囊，里面放的也是茱萸。 店铺二楼，她早就让人在铺子摆了不少漂亮的菊花，也早就采了红艳艳的茱萸，让人从梁上垂下来，过节的气氛满满。 虽然重阳节是要登高的，但有些人还是懒得去郊外走，或者去逛了一圈后，还是要回来吃饭的，于是方思勤这听书阁便成了一个好去处。 其实她这里的饭菜还有点小贵，不过今天是过节，大家便也大方了起来。 到了这一天，别人看到她店铺门前摆满了金黄色菊花，门口还摆了一个大花瓶，上面插满了茱萸枝条，又有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捧着个托盘站在门口，但凡有人过来，她便给人送上一个茱萸香囊，并朝人甜甜一笑，迎客进屋。 这小姑娘是张丫丫，这项任务是她主动揽下来的，她也喜欢这种节日气氛。 于是，在这个重阳登高的节日里，方思勤的铺子又爆火了。 即使她换了新铺子，面积更大，可容纳客人更多，但是还是有许多客人等不到吃饭的位置，不得不坐在楼下同人聊天喝茶。 “这就是你们说的买下来她的铺子，将她赶回乡下了？！” 对面泰和楼，一个面容美丽的少女看着方思勤店铺的红火，面目狰狞，简直快要气疯了，她反手重重的甩了身边的小厮一巴掌，“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你们邪！” 她之前想要将方思勤从县城赶走，身边的人便出了个这样的主意，她一时之间晕了头，竟然听了他们的主意，派了个信得过的小厮过来，买下了方思勤的铺子。 她虽然对县城的物价不太了解，但当时听说小厮说，买下她那个破听书阁竟然花了五千两银子，她还是觉得有些小贵的，但想到能让她无处可去，这五千两银子倒是也不亏了。 尤其是当时说那小厮回禀说，方思勤跟颜家那少爷闹翻了，她就要灰溜溜回乡下了，她心中是隐隐有着窃喜的。 可是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后来一直派了人打听，可打听的人总之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次趁着重阳节，她跟姨母说自己要去大佛寺为家人祈福，这才得以出了府。 她想象中的是，方思勤还在县城，说不定是开了一家小店铺，所以下人不敢同她说。 第452章 脑门上刻着傻瓜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哪里是开的小店铺？她这店铺比起旁边她买下的那家店铺分明还要大得多，甚至比起泰和楼来，也不遑多让了。 她又问了泰和楼新来的掌柜物价，得知她买下的那间铺子市价不到三百两银子，可她竟然花了五千两银子，她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她觉得方思勤两人肯定在暗处嘲笑她，如今，她的脑门上都被他们刻上了“傻瓜”二字。 这种屈辱，让她气得快要疯掉了，方思勤这个乡下长大贱胚子，还有那个颜如意，不过是颜家一个浪荡的少爷，竟然也敢设计陷害她。 一想到他下次回城，就会在他那群浪荡的伙伴中，得意洋洋的说出他是如何骗她的事来，然后所有人都哄堂大笑，嘲笑她蠢，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该死，真是该死！” 她越想越气，拂袖往桌子上重重一扫。 “乒乒乓乓”的杯碟洒落一地，她身边丫鬟仆人们全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怎么，都哑巴了？”看到身边这些丫鬟仆人的表情，乔婉姝更觉得生气了，“主意是你们给我出的，现在我钱也出了，她的铺子还在，你们说该怎么办？！” 方才那小厮以及两个丫鬟连忙跪了下来，浑身如抖糠般瑟瑟发抖。 “小姐，你别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不划算。”一个伺候她的嬷嬷走了过来，低声劝慰道，“这次是那小贱人好命，谁叫那府城的颜公子跟她沆瀣一气呢，不然，咱们早就成功了，等下次，她可没这个好运了。” “下次下次，得要有多少个下次。”乔婉姝仍旧是十分生气。 伺候她的嬷嬷有些不解，只再次劝道：“不过是一个小商女，小姐何须跟她一般见识，小惩大诫一番也就罢了。” “嬷嬷，你不懂。”这个嬷嬷是沈府的人，乔婉姝并不怎么信任她，实际上，她没有跟身边任何一个人说她想要对付方思勤的真正原因，只说是方思勤曾经对她娘乔夫人不敬，她想要帮她出这口气罢了。 正因为这真实原因无法对外人说，所以乔婉姝才觉得更加的憋屈。 尤其是这次被他们摆了一套，她更加觉得憋屈了，只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不会放过他们！ 不过她倒是比她娘要聪明许多，经过这一事后，她知道方思勤并不好对付，倒也没有轻举妄动，甚至都没打算在方思勤的面前露面，而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府城去了。 回到府城之后，她没有再让身边这群丫鬟小厮出主意，她想明白了，若是他们这些人聪明的话，又怎么会在她身边当丫鬟仆人，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毕竟她在府城，方思勤在县城，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颜如意，以她的力量，要对付他们并不容易，所以，她还是得借刀杀人才行。 一想到借刀杀人，她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在这府城，还有什么比沈家更大的力量呢？她有一把这么好的刀，又何须自己出手？ 经过打听，她知道颜如意跟方思勤合伙开了一家印刷坊，更知道了，那本禁书最初就是从颜如意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宣扬出来的，再联想到她娘乔夫人离开时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所谓的宁州笑笑生，根本就是颜如意！ 虽然不知道颜如意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猜测或许他是为了帮方思勤，她又打听到，自己娘亲在离开沈府之前，也请了人对付过方思勤，如此她心中便明了了。 抓住了他们这个把柄，乔婉姝便去求了沈夫人，说抓到陷害她娘的罪魁祸首，正是那颜家三公子。 或许是因为那颜家三公子在去年的赏花会上想要轻薄自己，被自己娘亲呵斥了之后，他怀恨在心，所以竟然请人写了本这样的话本，来陷害自己的娘亲。 听到乔婉姝的话，沈夫人半信半疑，“你说那宁州笑笑生就是那颜家三小子弄出来的？” “肯定是他，当初娘亲被陷害，声名被毁，婉姝派人四处打听消息，最后得到消息，那本禁书最先就是他的朋友们宣扬出来的，后来，婉姝又打听到他还开了一家印刷坊，如今还在印那些禁书卖。” 说到这里，乔婉姝一脸又羞又气，“这登徒子如此陷害娘亲，陷害我们沈家，婉姝实在是气不过，还请姨母为婉姝做主，为婉姝娘亲做主。” 说罢，泪眼涟涟的跪下来给沈夫人磕头，“婉姝所言，绝无半点虚言，姨母若是不相信，尽管可以派人去查。” 之前这桩丑事，虽然于沈府的名誉有所侵害，但乔夫人一离开，这事件便也很快平息了，沈夫人派人查探了一番，倒是也查到了颜家人身上，但颜家乃是大族，她怕这事还有更深一层的阴谋，便将这事跟沈大人说了，之后，她便没继续往下查了。 没想到今日乔婉姝却是信誓旦旦的说这事是颜家那三小子干的。 颜家那三少爷她知道，听说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但这小子却偏偏不爱读书，要去经商，家人不允，要他考功名，他便收拾了金银细软，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家人见他这样自甘堕落，索性也随他去，打听到他的安危后，便没再管他了，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浪荡，写出这等禁书来迫害妇人名声？ 沈夫人心中产生一丝厌恶感，立马派人去验证这事的真伪去了。 以她的权势，要查证这些事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颜如意又是没遮没掩的人，他还巴不得让人知道他的成就，他开了一家印刷坊的事情，在这府城之中，本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他原先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知道。 查证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告诉沈夫人，颜如意确实开了一家印刷坊，而印刷坊的确还在印刷这些禁书，除此之外，他们印刷的书本大都是出自一家叫做《听书阁》的茶酒楼，由此可见，这茶酒楼的主人也跟这事脱不了干系。 第453章 钝刀子 “听书阁？”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让探子将消息呈上来。 细细看着这一条条消息，最后，她将目光聚集到有关听书阁的消息上，她想起了年初时，在听书阁遇到的那个聪慧机灵的小姑娘来。 那姑娘的模样跟她有几分肖似，当时，她甚至还怀疑起她是自己的女儿，只是这些年来，有太多太多跟她模样相似的人找上门来，以至于她再也不敢往这方面去想了，因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可即便是如此，回来后，她仍旧是拿了自己女儿的画像出来看，越看，她便越是笑自己痴。 这天底下，有那么多长相肖似的人，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大儿上次出门游学，也碰到一个跟自己相似的姑娘呢。 怕只是因为他们太过想念，所以，看到一个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就怀疑她是自己的妹妹/女儿了。 自己的女儿小时候是乖乖巧巧的，亦是大大方方的，哪像那天那个小姑娘一样，虽然聪慧，但却带着一股子商女的市侩，虽然模样肖似，可她笑起来，就这样明晃晃的露出一口贝齿来，真是很不雅观。 自己的女儿从小被人以贵女的仪态教养，笑不露齿只是基本的礼仪，即便是偶尔实在是开心，也只会露出几颗可爱的小乳牙，绝不会像她那样，毫无顾忌。 如今，见到那姑娘竟然跟这禁书的事情有关，她心中竟产生几丝淡淡的厌恶来，看完所有的消息，她便将那些消息扔到一旁。 念元见她神情恹恹，便捡了这些消息去看，看到方思勤的名字时，她也不由得想起了上元节时，跟她一起玩飞花令，斗酒斗诗的快乐来。 见到这消息上所写的消息，她微微皱了下眉，又浅浅一笑，走过来劝慰道：“夫人，我看这事应该跟方姑娘无关的，以她的才学，用不着做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呢。”沈夫人说了一句，“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丫头罢了，又与我们何干。” “夫人，其实我看得出来，您挺欣赏那姑娘的。”念元又说了一句。 沈夫人微微一叹，道：“去将颜夫人请来吧。” 爱之深责之切，她看到她顶着与自己女儿相似的脸，做出一些这样的稍显龌龊的事来，她便觉得生气。 不过，她并未想过深究，待颜夫人过来之后，她只是将颜如意干的事情跟颜夫人说了，却是半句没提过方思勤。 颜夫人一听，连忙同沈夫人道歉，说了许多好话，又说她会将他严加管教，不会再让他做出这等事来。 从沈府出来后，颜夫人十分的恼怒，自己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好好的书不读，偏生要去做一个低贱的商人，还写这种禁书，让人家笑话。 她当即写了书信，让颜如意回来，颜如意自然是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并未放在心上。 他的事业发展势头更好，如今他每一天都过得很有乐趣，才不想要再去读什么之乎者也的书，也不想要听什么圣人之言。 说商人低贱，可这世间，谁人又不爱钱。 那些士大夫，个个瞧不起商人，可自己家族中，却总有几个专门经商的族人，自己名下，商铺数目更是不少，他们喜好收藏的那些名人书画，亦是花费无数钱财取得。 若不经商，哪来的钱？ 所以说，这些人，嘴中说着商人低贱，实际上，不过是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罢了。 方思勤见颜如意这几天有些愁眉苦脸，时不时还坐在楼上喝闷酒，一日，她又见他坐在楼上喝酒，便走了过去，“怎么了，你这几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没有。”颜如意摇摇头，看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只管给自己倒酒。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家人催你娶媳妇了是不是？”方思勤俏皮的问道。 “去去去，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方思勤却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拿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酒，“行行行，我说错了，来，我陪你喝一杯。” “我可不敢让你陪我喝，不然老叶肯定要生气。”颜如意看了一眼方思勤身后，叶远平就定定的站在那里。 “叶大哥才不会生气呢，他见你这么难过，肯定还会陪你一起喝。”方思勤说着看向叶远平，“叶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对。”叶远平说话一向是惜字如金，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方思勤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颜如意：…… “俗话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颜大少，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们说说，万一我们能帮到你呢？”方思勤说道。 “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喝酒了。”颜如意说着，又要去拿酒壶。 “你少这么一副婆妈样，快说。”方思勤抢先将酒壶拿走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娘写了几封信给我，让我回去。”颜如意无奈的说道，“而且，她还威胁我，说若是我不回去，就给我订一门亲事，还要订全城最丑的姑娘。” “咳咳……”方思勤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话你也信？我相信她不会拿你终身大事开玩笑。” “我是不信啊，可是她左一封信、右一封信，言谈之间，尽是对我的贬斥，我堂堂七尺男儿，一没偷二没抢，我凭什么挨她的骂？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不然你回家去看看？回去看看，好好跟她说说，争取她的支持。”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颜如意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保管就再也回不来了，她能将我捆起来，关在家里。” “不可能吧？”方思勤有些不信，“你前段时间回家，还不是又回来了吗？” “这不一样，她以为那宁州笑笑生是我，你明白了没有？” “呃……”听了颜如意的话，方思勤知道他是帮自己背了黑锅了，只道：“那你就别回去了，好好的经营印刷坊，让咱们宁州笑笑生之美名，扬天下。” 第454章 小烦恼 “呵呵。”颜如意白了方思勤一眼。 方思勤大义凛然，“别这样看我，都是为了印刷坊的发展，以后，大名鼎鼎的宁州笑笑生，就是你了。” “爷谢谢你咧，爷不需要。” “不，你需要，你非常需要。” 方思勤笑眯眯的看着他，颜如意便无法拒绝了，只应了下来，“行行行，是我是我，跟你合作我算是明白了，好处你占，黑锅我背。” “你这将我都看成那种黑心肠的人了，这样吧，我带你去放松放松。”方思勤一脸暧昧的笑。 “嗯？”颜如意脸上便也露暧昧的笑来，挑眉道：“是不是那种放松啊？” “对，就是那种放松，让人心身放松，烦恼俱无，顿时觉得生活无限美好的那种。” 颜如意见方思勤说得心信誓旦旦，又看了叶远平一眼，“老叶，你家方姑娘要带我去放松一下，你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叶远平偏头看向方思勤，方思勤朝他笑了下，他便站起身来，“别废话，走吧。” 三人一路往外走，路过乐坊的时候，方思勤没有停留；遇过qing楼的时候，方思勤没有停留；等戏园子也过了，颜如意有些按捺不住了，只停下来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让人放松的好地方。”方思勤说着，只想前头，“喏，比如说那里。” 她指得是一个桥洞，此刻，正有几个的流浪汉懒散的躺在那里，胡须头发皆是黏糊糊的，浑身邋遢样。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一点都没觉得放松。”颜如意便说道。 “你去跟他们聊聊，或许就放松了。”方思勤说着，走向前去，将先前在路边买的包子，放到了他们的面前。 颜如意忍着不适走了过来，却是远远地站住了，他不是想要跟这些流浪汉聊天，只是想要保护方思勤的安全。 “罢了，你不愿意跟他们聊聊天，那我再带你去个别的地方。”说罢，方思勤将他带到码头上。 看着这大冷天还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的肩夫们，颜如意总算是心有所动。 然后，方思勤又带他去了县城的医馆里，让他看看那些被疾病侵扰而痛苦无比的人们。 从这三个地方出来后，她问道：“你现在感到放松了没有？” “放松了，放松了。”颜如意连连说道。 他敢说不放松吗？若是他还没放松，不知道方思勤又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下次，我再带你去寺庙看看，去听听寺庙的禅音，去当一回佛，聆听世间的疾苦，到那时，你肯定会有所收获的。” 虽然方思勤带他来的地方古古怪怪的，但她却是帮到了他。 他一点都不觉得烦恼了。 就他这点挫折跟打击，又算得了什么呢？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他应该更加努力才是，而不是妄自菲薄，自甘堕落。 想到这里，颜如意瞬间意气风发了起来，只朝方思勤伸手道：“小方，去给本少爷买把扇子来，要潇洒的折扇。” 这段时间，他其实是有改变自己的，至少，他大冷天再不打扇子了，可是今天，他想明白了，他现在就是喜欢打扇子，这不是什么大缺点，他不该因为她一句话而改变。 “行，我给你去买扇。”方思勤说着，便往一旁的店铺走去。 叶远平叫住了她，“你在这歇着，我去买。” 很快，他就将扇子买了过来，颜如意接过扇子，潇洒的打开，“小方，小叶，你们两个回去吧，本少爷去忙正事了。” “再叫我一句小方，打断你的狗腿！”方思勤朝他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小气。”颜如意收起扇子，趁叶远平不注意，用扇子偷偷的敲了下方思勤的头，然后飞快地走了。 “这个小颜，算他跑得快，不然……哼哼。”方思勤冲着颜如意背影瞪了一眼，转脸同叶远平说了句。 叶远平“嗯”了一声，就这一瞬间，方思勤觉得怪不自在的。 一路低垂着头，等进了铺子，方思勤快步走向别处，装着同相熟的客人们打招呼的样子，心跳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方才跟叶远平走在一起，不知为何，竟有些心如鼓槌。 “方姑娘，楼上我们夫人有请。”招呼完了几个相熟的客人，转头见叶远平也不见了，方思勤刚送了口气，一个穿着浅蓝色纱裙的冷面丫鬟，却是走到她的面前来。 这种人方思勤见得多了，也没在乎她的态度，只问了一句，“不知你家夫人是谁？” 丫鬟有些不耐烦，“你去了就知道了。” 方思勤提着裙摆走到楼上，丫鬟领她走到“兰”字号雅室，方思勤推门进去，只见桌子旁坐了一个浑身雍容、珠光宝气的美妇人。 这妇人满头珠翠，身着绫罗绸缎，看着满身华贵，见到方思勤进来，她依旧目视着前方，只是微微侧眼，“你就是方思勤？” “正是。”方思勤淡淡应道。 这人虽然来者不善，但对于她的身份，方思勤却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因而虽然她拿捏了架势，但方思勤脸上并无半分慌张。 “呵……”妇人淡笑一声，转过头去，“模样倒是生得不错，难怪能哄得我儿子在这穷乡僻壤之处跟你经商，连家都不归了。” “夫人这可是冤枉我了，这茶楼乃是我一人所有，我并未与旁人合伙经营。”方思勤淡笑着解释道。 “我说的是什么，你心中有数。”颜夫人语调不疾不徐，只说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原来，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虽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过如此罢了。” “小女子是美是丑，与夫人无关，况且，人美在心灵不在外表。”方思勤说着，自顾自的走到颜夫人面前坐了下来，“夫人该是从府城过来的吧？如若我所料不错，夫人您是颜如意的娘亲？” “我就知道，你果然跟他有干系。”颜夫人冷笑一声。 “您说的没错，我跟他的确在合伙做生意，但除此之外，我们并未有任何儿女私情。”方思勤说道，“我知道您的心思，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过颜如意他喜欢经商，您为何不肯让他放手一试呢？” 第455章 没什么大不了 “一个卑贱的小商女，你懂个什么。”颜夫人冷哼一声。 “我是不懂，那您又懂什么呢？”方思勤继续说道：“他的人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难道按照您给他制定的道路，就是正确的吗？不过是您一厢情愿罢了。” “大胆，我们夫人是什么人，你一个小丫头，竟敢在我们夫人面前胡说八道！”这时候，一旁的丫鬟斥责道。 方思勤抬头，“那你又是什么身份？我跟你们夫人说话，用得着你插嘴？” 说罢，她又看向颜夫人，“颜夫人，我不知道您来找我是什么目的，不过，如果您过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请恕小女子先行一步了。” 她在颜夫人面前说这些的确是有些不合适，不过，她也是想要帮帮颜如意，劝劝这位颜夫人，不过如今看来，他的家务事，还是交给他自己处理吧。 “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等到方思勤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这颜夫人却是又叫住了她。 待方思勤站定，颜夫人才又不轻不重的说道：“方思勤，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小丫头，靠着我儿，才走到了今天，我劝你乖乖听我的话，滚回乡下去，否则，后果自负。”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我回乡下去？难道我在这小小县城，也碍你们的眼了吗？” 颜夫人的话，也激起了方思勤的一腔气性，“我告诉你，你们越是要让我回乡下，我还偏不去，以后，我不但要在县城待着，我还要去你们府城蹦哒，我气死你。”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原本她以为颜夫人的来意只是为了让她劝说颜如意回家，谁知她怀疑自己靠傍着颜如意起家不说，竟然也要让她回乡下，这事让她有些生气。 她们一个个的过来找她，一个个都那么的高高在上，用施舍的眼光看她，用命令的语气同她说话，真是十分可气。 更可气的是，别人都是拿钱砸，这些个夫人一个个一毛不拔，还敢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真是岂有此理，看来她的加快脚步，扩展自己的生意了。 她要告诉她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她一个乡下女子，就是能靠着自己，在城里站稳脚跟，除非她自己想离开，否则，谁都别想她走！ “这个姓方的女子真是太过分了。”待方思勤走后，颜夫人一脸愠怒，她身旁的丫鬟也跟着她一同指责方思勤。 “你去门口守着，等三少爷回来，就给提溜上来。”颜夫人冷着脸吩咐道。 本来想先劝劝这丫头，没想到这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她懒得跟她一般计较，她先将自己儿子提溜回来再说。 “东家，你怎么了？”见到方思勤从楼上下来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寒意，就连算账拨算盘的时候，那算盘珠子，也好像成了她的敌人，被她拨动的哗哗作响。 “没事，被这些人给气到了。”方思勤头也不抬的说道。 “咱们开铺子的，免不了会遇到几个糟心的人，你消消气。”邵和劝说道。 “嗯。”方思勤点点头，但心中还是很气啊。 没心思算账了，她走到后院，打算看点杂书散散心，没想到刚进院子，就见叶远平在院子里伺弄他的那些菜。 他先是拿着瓢，给菜地浇了水，然后又搬了一对木头来，在菜地旁边比比划划的。 “叶大哥，你在做什么哪？”看到叶远平这模样，方思勤有些好奇，不由得出声问道。 “闲着无事，给这些菜做个暖棚。”叶远平转头见是方思勤，朝她笑了下，“这也是跟你学的。” “叶大哥，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又变成一个菜农了。” 方思勤朝叶远平走近，先前看他认真种菜的模样，她心情竟然莫名的好了一些，一时忘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她觉得还是叶远平强，在乡下的时候打打猎，来到这城里了，还能种种菜，他好像永远都没有烦恼的样子，他即便是做着庄户人家该做的事情，可却还是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叶大哥，我有时候好羡慕你。”方思勤说了句。 “羡慕我什么？”叶远平停下手。 “不知道，反正我以前挺担心你，总怕你一个人会孤单、会无聊，可是如今，我好羡慕你，我觉得你一个人好潇洒、好自在。”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是没有。”方思勤摇摇头，“就觉得烦恼的事情太多了。” “有这么一个人，她只是想要家中的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可一旦她有了这种想法，她就必须向前，因为一旦她开始了，她就进入到一个怪圈里，她一旦停下来，别人就会将她拉下，甚至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就好比打仗，一旦上了战场，就没了退路，因为你前方是敌人，你后方，是你战友，你一旦停下，敌人的长矛会刺穿你的胸膛，你一旦后退，你的战友便也变成了敌人。” 见方思勤似懂非懂，叶远平又解释道：“战场上是不能后退的，后退一步，战阵就会奔溃，最后满盘皆输，所以战场的将军对待逃兵比对待敌人更加的残忍，后退一步，死！” “呃……”听了叶远平的话，方思勤一时之间，仿佛陷入了无边血色之中，耳旁战鼓声、喊杀声、烈马奔腾声震耳欲聋，她抬头，眼前的夕阳如血。 “你别害怕，你若是遇到困难了，只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你，我一定不会退缩。”叶远平抿着唇，漆黑的严重，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我愿意为你冲锋陷阵。” 方思勤展颜一笑，“好。” 她刚刚还带着颜如意去领略人间疾苦呢，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又差点被迷惑了，她这点小烦恼算得了什么呢，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虽然躺下来很舒适，但在不断奔跑中，领略不一样的风景，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第456章 出事了 “你们管事的在哪里？我们大老远跋山涉水而来，结果从你们这里买的书全部都是空白的。” 印刷坊中，一群人围着两个副坊主，正在那里嚷嚷着。 “你们且稍等一会儿，我们这就去找坊主。”两个副坊主连忙说道。 “哼，我看你们的坊主早就是畏罪潜逃了吧。”有人高声道。 “就是就是，今天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又有人愤怒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方思勤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刚到门口，印刷坊的一个主管就将她拉到了一边去了，“东家，您先别进去。” “怎么了？”方思勤一脸凝重的问道。 “出大事了。”主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咱们这次发的这批书，只有前面几页是正确的，后面全是些牛头不对马尾的乱页。” “竟有如此之事？”方思勤听罢也是十分的吃惊，“咱们不是有专门质检的人吗？” 这印刷坊虽然有她的一部分，但自从那次颜夫人走后，她一直都窝在茶楼里面写话本，就想着用这些话本打开一片新天地。 却没想到，一直让她觉得很放心的印刷坊，却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有多少本？”方思勤又问道。 “十万本。”主管说道。 “十万本？”方思勤听罢一颗心也是狠狠一跳。 “十万本，每本都是这样的吗？”方思勤有些不信，即便是那些质检的人眼睛是瞎了，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颜东家去哪里了？”方思勤又问道。 “他不在。”主管答道。 “那里面有谁？”方思勤又问道。 “里面只有两个副坊主。” “坊主呢？” 主管看了方思勤的脸色一眼，答道：“坊主半个月前便请了假，如今早已不知所踪。” 方思勤闻言便踏步往里面走。 “东家，你……”主管想要拦住她，但方思勤转头冲他说道，目光坚毅，“我没事，不就是十万本书，五千两银子嘛，这点损失我还承受的起，我不能让我的员工在里面独自承受这样的压力。” “那我陪您一起去。”主管说着，便跟在方思勤的身边。 两人走进去，两个副坊主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刚要起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只又冲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进来。 她一个小姑娘，岂能经受得起这些愤怒之人的逼问？ 还是等颜东家他们来了之后再说吧。 见到两个副坊主朝外面使眼色，众人转过头，见到方思勤，冷笑连连，“方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啊，怎么，不躲了？” “我来了，我没躲。”方思勤挺直背脊走了进去。 “方姑娘，我们是信任你，才会在你这里买书，你要知道，如今你印刷坊的这些话本早就传的到处都是，并不出奇，可我们还是不辞路遥的来你的印刷坊，然而如今，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买的三万本书全部都是乱页的书，根本就没法阅读。”有人气愤的说道，“许多人来我们底下的书店退货，这对我们的书行，都是一种重大的打击。” “是啊，我的两万本也都是如此。”又有人接话道。 接下来，这些大主顾，你一句我一句的，这一批卖出的十万本书，竟然没有一本正常的。 “这事如若真的是我们印刷坊的问题，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方思勤深吸一口气，冲大家说道。 “不是你们的印刷坊的问题，还是谁的问题？难不成是我们的问题？”有气性大的商客当即说道。 站在方思勤的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叶远平走了过来，不声不响的站在方思勤身前，一脸冷意的看着这人。 “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还想要打我啊？你们要搞清楚，是你们做错了事，不是我。”这人说道。 “我们应该有合同的，钱货两清，你们当时不看清楚，如今却来这里闹事，这便有道理了？”若真是印刷坊的错，方思勤不是不愿意赔偿，但也不愿意被他们压着欺负，毕竟，她说的话也没错。 他们印刷坊的规矩便是钱货两清，出门概不负责，即使她现在不管，就是告到官府，她也有理。 毕竟，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方姑娘，你这样说，是想要推卸责任了？我知道钱货两清的道理，可这不是一本两本书，这是上万本书啊，上万本书，我们都一一的来检查，那我们得检查到什么时候？”又有商客说道。 “我没有推卸责任，我只是想说，你们若是想要一个说法，那就回去等消息，等我查清楚了，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大家就算是将我这作坊给点了，也没人来赔诸位的损失。”方思勤说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我等虽然不起眼，但在这道上，也算是有几分薄面，你若是敢如此行事，我们敢保证，以后你们印刷坊印出的书，一本都卖不出去！” “对，我们要联合起来，抵制你！” “抵制！” “奸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了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方思勤反而是笑了下，“抵制就抵制吧，你们若是这种态度，那我们也不用谈下去了。” 见到方思勤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众人一愣，场中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先回去等消息吧，我会将事情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方思勤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又说道。 “好，我就信你一回，先回去，不过，你休想畏罪潜逃，我们会派人在你印刷坊周围看着。”有人大声道。 “对，你休想逃跑。”又有人附和道。 “诸位放心，为了这几千两银子，我还用不着逃跑。”方思勤淡淡的说道，“我这印刷坊以前能赚多少钱，我想大家都知道，我用不着如此。” “那就好，我们再信你一回。”众人便说道。 “都回去吧。”两位副坊主站起身来，将这些商客们送到门外。 第457章 毁于一旦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方思勤才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颜如意。 往日里的颜如意，跟个孔雀一样，整天提着他的扇子，十分骚包，然而今天，他虽然还是同样的装扮，可却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再也没了原先的骄傲，原先的斗志昂扬，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就连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也变得暗淡了下来。 “怎么回事？”方思勤看向颜如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老坊主干的，一定是他。”颜如意喃喃的说了句。 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向方思勤，“思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他走到方思勤的面前，一脸颓废，双目发红，“都完蛋了，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我们的印刷坊买书了，咱们这印刷坊完了。” “愚蠢！”听到颜如意的话，方思勤有些生气，起身重重的一拍桌面，“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说，少在这里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 她这么一拍，那些杯碟都颤动了起来，颜如意也不禁是一颤，他从未见过方思勤这般生气。 “快说！”方思勤抬眼看他。 颜如意这才缓缓的说了起来：“姓黄的那坊主，原是我母亲的人，我十分信任他，花重金将他挖过来，让他当坊主，却没想到，这狗日的，竟然摆了我一道。” “上次我母亲来县城，让我跟她一起回去，我不允，她便曾放过狠话，说让我后果自负，可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她又几番写信告诫我，我想着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我不靠谁，我也可以成功，却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摆了我一道。” 颜如意说着，双目通红，他并不是心疼钱，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这份心血，做出一件事的那种成就感，在这一刻，全被人给毁了。 对于这个印刷坊，他投入的心血不比方思勤少，应该说，他投入的心血，要比方思勤多得多，他从小都按照父母的想法去生活，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的去做一件事，还做成了一件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却是将他这份杰作砸了个稀巴烂。 “为什么，她要这样做，为什么，她要毁了我的一切！” 颜如意说着，走向前来，伸手抱住了方思勤，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哗哗落下。 他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可这一年多来，他也成长了不少，他知道对于印刷坊来说，这些书商的重要性，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即便是他们补偿了这些书商，可他们以后还会来他们这里买书吗？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弥补了。 当然，即便是了没了这个印刷坊，他依然可以回家做他的颜三少爷，只是他生气，他痛恨，就好像一个孩童精心搭建的小城堡被自己的亲人一脚踩得稀碎，即使可以再重新搭建起来，可当时的那种心情，那种被伤害的感觉，却是无法弥补的。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都是小事，要做大事，哪里能不遇到些挫折，这些都是小问题。”方思勤拍着颜如意的后背，安慰道。 颜如意被她安慰了半响，心情好了许多，这才直起身来，看到背脊挺直的叶远平，又转身想要趴到他的肩膀上，“老叶……” “滚！”叶远平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一个男人磨磨唧唧的。” 颜如意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委屈，叶远平又挥起拳头来，“你给勤勤惹了这么大麻烦，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哭？！” 颜如意咬了咬唇，竟有些可怜相，方思勤便道：“罢了罢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身高八尺的孩子。”叶远平冷冷的说道。 “人家还没娶妻，本来就是个孩子。”颜如意弱弱的说道。 不过挨了两拳打，他倒真没那么难受了，抬袖抹掉了眼泪，他说道：“当初姓黄那狗日的找我请假的时候，我就该拒绝的，怕是那时候，他就做好了畏罪潜逃的准备了。” “逃？他能逃到哪里去？背叛了我们，哪能这么轻松的逃掉？”方思勤冷冷的说道，又问道颜如意，“他家住在哪里，你总能查出来吧？” “这个没问题。”颜如意也想要戴罪立功。 方思勤便道：“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你找到他家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可手软。” “那这里呢？”颜如意又问道。 “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方思勤淡淡的说道：“我会搞定的。” “那……”颜如意还想要说什么，方思勤一瞪眼，“快去忙你的事，别让他给逃了，若是他逃了，就找他的儿子、孙子算账，毕竟父债子偿。” “行！”颜如意没觉得方思勤这话有什么不对，应了一声，也就出去了。 方思勤深吸一口气，也走了出去。 快过年了，印刷坊的许多伙计都离开了，或许到了明年，他们也不再会回来了。 要让所有的书都乱页，光黄坊主一个人怎么做的来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到也不足为奇，她的精力没在这边，颜如意这人又一向是大大咧咧，况且，他这人看着玩世不恭，内心其实很是单纯，他怕一直都很相信这坊主，将大小事情都交由他做主吧。 若是这些商客们发现的晚一点，怕是这件事得到年后才能爆出来了，却没想到，她的书实在是太火，商客们巴不得多赚钱，路上快马加鞭，消费者买了书巴不得回去看，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来。 只是可惜了，十万册书，都变成了废纸。 这么多人的心血，就被他们毁于一旦。 方思勤直到现在也想不通，她到底是得罪了谁？如果说这是别家印刷坊的阴谋，她还能够想得通，都是为了生存嘛。 可颜夫人，她为什么这么做？ 就为了逼她儿子回去吗？就这样，就要如此践踏别人心血？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这小小印刷坊，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个小玩具罢了。 然而，这却是她跟他们的心血啊。 【作者有话说】 ps:或许你们一个差评，算不了什么，但是，这却是她的心血啊！ 作者惋心而泣。 咳咳，开个玩笑。 第458章 惩罚 方思勤花了几天时间，一一盘问了印刷坊的伙计，还找那些管事的谈了话，基本上证明了，颜如意猜测非虚，这事情，就是原先那姓黄的坊主干出来的。 至于许多请假提前回家的伙计，估计也再不会回来了。 对于这些人，方思勤自然也不会饶恕他们，她将名单整理出来，然后交到衙门里去了。 所谓衙门有人好办事，方思勤在县衙还是颇有几分薄面的，齐县令赏识她，她自己也会来事，平常县衙的官差们来她的听书阁喝茶，几乎都是免费的，更别论每次她去衙门看望方有诚了，都会给他们带上一些自制的小糕点。 人情，律法，再加上一点钞能力，县衙的人还是非常积极的，由捕头铁鹰亲自带队，将他们一一抓了回来。 这些人见方思勤只是一个小姑娘，颜如意平常好像也挺好说话的样子，对他们并没有多少畏惧感，在黄坊主许下好处后，很快便答应了。 不就是胡乱装订嘛，若是被身旁的人发现了，就说自己不小心，至于那些质检的人那就更加的简单了，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他们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被查出来，大不了就是不干了，虽然说这份工不错，但是能有银钱香嘛。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他们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才提前请了假回去，就是想要一走了之。 却是没有想到，当他们在家中过的正好，与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一群凶神恶煞的捕快却是冲了进来，将他们给带走了。 商场如战场，虽然方思勤平常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往日里，她真的是太仁慈了，也太自信了，比起别的店铺、作坊，从年头做到年尾，一天不得休息来说，她的伙计们，每月都能有两天休息。 她手底下的伙计，包吃包住，连身上穿的衣裳，床上盖的棉被她全都包了，她想着她对他们好一点，他们总能感激她的，她总觉得这时下知恩的人多。 但是她忘了，无论生时候，狼心狗肺的人都不缺，她更是明白了，一味的仁慈成了不了事。 所以这一次，对付这些背叛她的伙计，她没留手，她请县衙最好的讼师帮她写了诉状，严格按照黎国的法律，对他们从严从重处罚。 到了审判这一日，方思勤特意关了铺子，带了听书阁跟印刷坊的伙计去旁听。 这些人都是被打了顿板子，拖到县牢里去关了几日的，对于他们的罪，大都是供认不讳。 当然还是有些拒不认罪的，齐县令也没跟他们客气，懒得听他们喊冤枉，直接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先打一顿再说。 方思勤全程就坐在一旁，面如寒霜的看着他们挨板子，对于那些咒骂她的话，她充耳不闻。 二门外那些来旁听的伙计们，看到她寒铁一般的小脸，又看了这些被折磨的有些不成人样的罪犯，心中也不由得一寒，对她也多了几丝畏惧。 最后，这些人最后全部都被发配了采石场去采石去了，也算能为县城的建设做一番贡献。 当然，那些那些嚷嚷的厉害的人，除了多挨了几顿打之外，或许还会在采石场多挖几年的石头。 方思勤觉得这样挺好，不浪费人力物力嘛。 前来旁听的人，除了方思勤的伙计外，还有附近一些爱看热闹的百姓，以及这些犯人的家属，等退堂后，这些犯人的家属情绪非常的激动，一窝蜂的朝方思勤涌来，许多人还想挥着手来打她，不过都被她手下的伙计给拦住了。 “你个小妖女，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心，我儿好好的在你的作坊里干活，不过就是做错了一点小事，你凭什么将他们告上衙门？” “我看你就是花钱买通了这贪官，你个奸商。” “小小年纪就出来抛头露面，指不定跟那贪官有一腿，我看她就是出来卖的。” “你个千人骑万人踏的贱女人！”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一面说着，还一面伸手去挠这些阻拦他们的伙计，两方甚至要打起来。 “让他们过来。”叶远平淡淡的说了一声。 等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动了，只听见“啪啪啪”的声音，这些人躺了一地，有些人甚至连牙齿都被打飞了出来。 片刻之后，“哎呦哎哟”喊疼的声音响了起来，叶远平依旧站在方思勤的身旁，他手中剑并未出鞘，方才打他们的时候，他嫌弃脏了自己的手，都是用剑鞘自己抽的。 所以力度大了点，不少人都被打烂了牙，吐出一口鲜血来。 “啊呸！” 有个老妇人格外的硬气，一口和着血的痰吐到了方思勤的面前，“你个千人骑万人踩的小娼妇，少娘缺教的东西。” 方思勤走过去，朝她冷冷一笑，一脚就踩到了她的头上，“骂呀，继续骂。” “你个……”这妇人还想要再骂，叶远平走了过来，“勤勤，你让开，踩这种人，莫要脏了你的脚。” 他走过去，一把拉起这老泼妇的头发，“你再骂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你敢，这可是县衙，你敢在此行凶！”老妇人色厉内荏的说道。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叶远平一脸厉色，被他这么看着，老妇人终究是闭上了嘴。 “你们尽管骂，骂够了，采石场还需要人才！”方思勤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 一路上，这些躺在她面前的人，她就跟没看到一般，不时一声声惨叫响起，那是她踩到了这些人的手或者脚，那些大声骂过她的人，她格外的照顾了一些。 但很是奇怪，这一路，她真的就是心如止水，对于那些人的斥骂，还有诸多异样的目光，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叶远平看着她的背影，那挺直的背脊，那高高扬起的头颅，脑后乌发如瀑，竟然给人一种萧瑟肃然感，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甜甜的叫他叶大哥的女孩，长大了。 第459章 付之一炬 处理这些叛徒的事情，便该要处理这些商客的事情了。 方思勤对于他们的赔偿方案是，她愿意将他们这批书的货款全额还给他们。 本来这种赔偿也算是不错了，但是这些商客们却是不愿意了，“方姑娘，你给我们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就赔个书本费，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怎么不妥？”方思勤淡淡的问道。 “我们一路上舟车劳顿，路上花费路费你们总要赔偿吧？还有由于你们的纰漏，导致我们的信誉受损，这点你也必须要赔偿。” “对，我看你就直接以我们卖出去的书价赔偿我们算了。” “我们这些书五十文钱买去，最少一本都要卖一百文钱，本来我们钱都收了，结果，大家却是都来退货，该赚的钱没有赚到，还损失了信誉，指不定就让这些客人们去别家买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损失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大概的意思方思勤倒是品明白了，就是要让她双倍赔偿。 听了他们的话后，方思勤轻轻笑了下，“各位还真的会想呢，我愿意全额赔偿你们就已经不错了，你们竟然还想要我双倍，你们莫不是在做梦？” “是因为见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欺负，还是因为我平常太好说话了，你们就以为可以对我予取予求？” “方姑娘，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等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这几千两银子的赔偿？”其中一个书商冷冷的说道。 “哦，既然你们不稀罕这几千两的赔偿那就算了，来人，送客。”方思勤直接说道。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一个矮胖的书商走了过来，“我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们双倍赔偿，往后，你这里印刷的书，一本都卖不出去。” “放心，你们的面孔跟名字我都记下来了，以后，我的书，我一本都不会卖给你们。”方思勤说着，站起身来，“我懒得同你们多说，我现在去印刷坊门口，一个时辰内，五十文钱一本，拉多少书过来，赔多少钱，过时不候。” “方姑娘，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有人冲她背影说道。 方思勤脚步微顿，“四十文。” “小姑娘，不要太气盛！”又有人威胁道。 “你管我气盛不气盛，一群老饭桶！”方思勤嘲讽了一句，大踏步的走了，留下一脸错愕、愤怒、惊讶等等表情各异的书商们。 方思勤带着一群伙计等在门口，一个时辰后，没有人拉书来，等过了一刻钟，才有人拉着书本姗姗来迟。 方思勤让伙计们前去清点数目，一沓一沓的书被搬到了地上，方思勤直接让人拿着尺子量，大差不差的也就差不多。 “一万本，三百两银子。”等盘好了数目，方思勤让人拿了钱过来。 “怎么是三百两银子？”那人错愕无比。 “你超时了。”一旁的副坊主开口子说道：“本来我们东家说了过时不候，但谁叫我们东家仁慈，还愿意给你们算三十文钱一本，若是别人，一分钱都不给你们！” “快滚吧！” “可以，是个人才，加薪十两。”方思勤对这个开口的副坊主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身边有人说话，这才像样嘛，不然什么事情都要她自己亲自下场，太没面子了。 接下来再晚的人，都是算的二十文钱、十文钱、甚至五文钱了，这让这些商人们大骂不已，更是指着方思勤的鼻子，说以后再也不会跟她合作。 但方思勤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本来合同上说好的钱货两清，她就是一文钱不给她也有理，结果给了钱，还要被人说。 她愿意是她愿意，但是这些人指着她的鼻子骂，这种人，她可不会再惯着了。 那些人又说道：“我知道你也拉了一只商队，但以后你的商队，休想在我们冀州卖出一本书。” “我们江州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们贺州也不允许你的商队进入！” “我们江北也……” 众人纷纷要抵制方思勤，方思勤待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跟扇苍蝇一般扇了一下手，冷声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别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方思勤伸出手来，便有人将火把递到她的手中，她起身，走到书堆前，一边点火，一边说道： “你们不过是区区商人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了？还想威胁我，我将话放在这里，不出三年，你们就能发现，你们的州府大街小巷都在传颂我们茶楼的话本，都在看我们印刷的书！” “狂妄！” “小小丫头，竟敢说如此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怕是被打击的疯了罢！” 方思勤将他们的议论听在耳中，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她不要随便再来个人就能用这种蹩脚的法子陷害她，她不要随便来个人，就能这么轻易的威胁到她了。 面前的火光越来越大，火势渐渐冲天而起，这火烧着烧着，便渐渐烧到方思勤的眼中去了。 此刻，她的眼中、她的心里也燃起了熊熊烈焰。 从前，她一直想的都是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她一直想着小富即安，但如今，她想要认真的拼一拼，好好的闯一闯。 她看着火光冲天而起，到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些许火星一闪一闪，明明灭灭。 身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方思勤也不知道在这火堆前站了多久，火完全熄灭了，余温被寒冷的夜带走，气温越发的低了。 “回去吧。”叶远平不知何时站到了方思勤的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方思勤没有说话，只是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姐姐，你没事吧。”等方思勤回到小院的时候，她以为所有人都睡了，却是没有想到，张丫丫竟然还在屋子里等着她。 “我没事，你怎么还没睡？”方思勤摸摸她的头。 “方姐姐不回来，我不放心。”小丫头说着，走过去关了大门，又从炉子上给她端了热水来，“洗洗吧。” “快去睡吧，我自己来。”方思勤拍拍她的头。 张丫丫乖巧的去了，方思勤也拧了帕子，擦了擦脸。 第460章 脱胎换骨 “思勤，我听说你给了那些鳖孙子钱了？”第二天，颜如意骑着马，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到方思勤，便急忙问道。 “怎么了？”方思勤问道。 “他们行商多年，一个个都是老狐狸来的，又岂会犯这种小错误。”颜如意咬牙切齿的说道：“咱们上当了，是我母亲提前派人跟他们会过面了，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咱们这批书有问题，但他们还故意收货，就是为了摆我们一套。” “哦。”方思勤眼中的愤怒一闪而逝，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你就不生气？”颜如意诧异的看着她。 “我当然很生气，但谁叫我年纪小，没经验呢，这就是我该交的学费。” 方思勤淡淡的说道：“我付给他们钱，是因为我品行高尚，我对自己东西负责，我卖出去的东西的确有问题，错了，就是错了，他们欺骗我，那是他们的道德品行败坏。” “唉……”听到方思勤这样说，颜如意捏紧了拳头，气愤而又无能为力。 “都是我不好，我其实早就应该离开，这样就不会连累你。”颜如意知道方思勤心中肯定也不好受，见她故作淡然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她，又痛恨那些人，更因为母亲对他的不支持，甚至设下此计，而痛苦万分。 “思勤，这是转让契约，从今以后，这印刷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这里还有一些钱，是前段时间我们印刷坊的分红，我花了一些，剩下的都给你。”颜如意又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我来。 方思勤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慢慢的看着。 颜如意低头看了下她的脸色，说道：“这件事情，原是我母亲气我不听话，所以才会故意破坏我的事业，她想要证明我如今做的事业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原本她是想让我们过个好年的，结果我年少轻狂，上次在信中，又与她争辩了一番，所以她才如此气愤，故意提前引爆此事，便是想让我们连年都过不好。” 他又强颜欢笑，劝慰道：“所以，你别上她的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算了，带着这些钱，回去过个好年吧。” “那你呢？”方思勤抬头看向颜如意，“你过得去吗？” 她抬手举起他给的那些东西，道：“你真的愿意就这样向她认输吗？你真就觉得自己不堪一击？” “我……”颜如意脸色一阵变幻，最后苦笑了起来，“没错啊，我就是这能力，或许我真的不行，或许我就是个废物，我不但处理不好这些事情，我还会连累你。” “我不怕连累。”方思勤摇摇头，目光坚定，“你不是废物，其实你帮了我很多，是你的努力，才让我们的印刷坊从无到有，是你的身份，才让我们的印刷坊，能够在县城立起来，没有宵小敢轻易打我们的主意。” “我接受你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能接受它带来的不好。”方思勤将东西递到颜如意的手中，黑亮的眸子坚定有神，“往后，这印刷坊还需要你。” “你不怕我母亲再使诡计？”颜如意问道。 “不怕。”方思勤摇摇头，“就是没有她，还有别人，这的确是我们印刷坊管理有问题，我还该谢谢她呢。” “可是这事之后，这些商客都不会再帮我们卖书了，我们自己的商队的路，也会走得很艰难。”颜如意又说道。 方思勤笑着摇摇头，目光十分自信，“你不用担心，我的核心竞争力，从来就不是因为印刷坊，也不是这些商队，甚至不是我的茶楼，而是我的这些话本，是我的想法跟头脑，它们才是瑰宝，它们藏在我的脑子里，谁都抢不走。” “你，有办法了？”颜如意再问。 他觉得此刻，方思勤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光芒，虽然她个子比他矮了一头，但她的身影却是十分高大。 他有些惭愧起来，他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他不坚定，他说喜欢经商，可是他却没有为这个目标坚定走下去的勇气。 说来说去，他只是想要反叛家中为他安排的路而已，他仅仅是叛逆。 但，那是在这之前，现在，他更加坚定了，他找到了自己的路，那就是跟着她，继续走下去。 她的感染力太强，他想追随她，看看她这样一个从无到有的乡下小姑娘，到底能走多远。 “走，咱们先去找找齐县令。”方思勤说了一声，迈步出了门。 身边的叶远平自然跟上，颜如意则是好奇的问道：“找齐县令干什么？” “那些人既然敢骗我的钱，我自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幸好你回来的及时，他们或许还没走远，否则，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之夭夭了。” “你不是说那些钱就当交学费了吗？”颜如意又问。 “对，学费我是交了，但是，我会告诉他们，他们收了一个怎样的徒弟，这，也是我要找他们收的学费。”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县衙，对于这个事情，齐县令有些迟疑，方思勤自然是知道他的性格，这人虽然有些正义，但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人，尤其是这些有点后台的大商客。 方思勤便道：“齐大人，我方思勤不是不知恩的人，只要您能为我伸张正义，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齐县令沉吟，方思勤便让人拿了纸笔来，然后，画了一个打谷机。 这时下没有打谷机，用的还是扮桶，扮桶就是一个打谷子用的木桶，四方或者圆形，上面盖着些木板，防止稻谷飞溅，这种扮桶打谷，纯靠手力，用起来很累，效率也很低。 但是，这种打谷机却是不一样，它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头部也设计了防止稻谷飞溅的盖子，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的打谷滚筒。 这滚筒上面设计了许多u型的铁钩，人站在打谷机上，只要用脚一踩，便会转动，农人们可以站在打谷机上，手拿着谷子，用脚踩动，这样，自然是省力的多。 “这是什么东西？”看到方思勤的画的东西，齐县令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作者有话说】 ps:从一刻起，咱们的勤勤脱胎换骨了，开始走向女强人之路，以后赚钱的速度嗖嗖嗖的！ 第461章 将正义伸张到底 “这是打谷机。”方思勤便将这打谷机的原理跟使用方法跟齐县令说了，然后说道：“齐大人，您心系百姓，怜百姓辛苦，朝思暮想，废寝忘食，终于发明出了这样一架打谷机，小女子对您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这明明是你发明的，你为何说要是我的？” 按照方思勤的描述，这打谷机比起扮桶来，的确是要好上了许多，它脱谷更加的干净，也更轻松。 做官的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没政绩，只要他能将这打谷机在他的任期内推广开来，一个贤能的名声那是逃不脱了，到时候就算是有十个、百个政敌，也抹杀不了他的功绩。 有了这，他还怕什么得罪人，更何况，他在朝中也不是完全没人的，经过乡试、会试，谁还没几个同窗，没几个老师呢。 “我觉得，它在您手中能得到更好的推广，而且，我想为您锦上添花。”方思勤答道。 “好，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也愿意为你雪中送炭。”齐大人将手按在图纸上，让人叫来了铁鹰，命令他带着全部捕快，前去追凶！ 衙门的人并不是不会办事，有时候办事效率慢，往往是推诿，但是，为方思勤办事，他们效率一向很快，方思勤从来不会少他们的好处。 既然方思勤不给他们银钱，能够将她的话本送给他们先睹为快，他们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况且，这事又是县令大人吩咐下来的，那干就完事了。 抓捕商人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无它，商人有钱啊，油水足。 于是，一些还在城中磨磨蹭蹭尚未离开的商人就被他们飞速抓了回来，紧接着，一些已经出城的商人也被他们给绑了回来。 这些行商的人，队伍往往庞大而臃肿，加之又带着货物，行走哪有这些轻装上阵的捕快们快，自然很快就被他们追上，给带了回来。 带这些人回来的路上，这些人自然是威胁、贿赂，使出了种种手段，但威胁他们不怕，贿赂他们收下，至于人，照样带走。 带到了大堂，齐县令一拍惊堂木，众商客都跪下了，而后，有人出头问道：“敢问大人，我等究竟所犯何事。” “尔等七尺男儿，竟然威胁妇孺，敲诈勒索，如今被人告到了衙门，还敢狡辩，来人，掌嘴！” 于是，有捕快拿着竹板上来，先朝那人的嘴脸，狠狠的抽了十下。 这十竹板一拍下去，说话那人的脸登时就肿了老高。 “大人请明鉴，我等一向是循规蹈矩，诚信经商，何曾威胁妇孺了？”又有人辩解道。 这人的话刚刚说完，又有捕快拿着竹板走了过来，照着这人的脸就是一竹板，“我们大人问你话了吗？问你话你才说，明白不？！” “我等虽然卑贱，但也受不了这等屈辱。”又有人争辩道。 在他也挨了几竹板后，这些人登时就老实起来，虽然依旧愤愤不平，但有这三人在前，一时之间，倒是也没人敢开口了。 “尔等昨日可曾去过思宁印刷坊？并且还向思宁印刷坊的东家，勒索过数千两银子？”齐县令这才开口问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看到坐在角落中的方思勤，一时之间倒是明白了过来，只嚷嚷道：“大人冤枉啊，我等……” “闭嘴，本官就问你们，是也不是？”齐县令一拍惊堂木，官威十足。 “是，但是……”有商客刚想要解释，齐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道：“是就对了，看来本官没有抓错人。” “大人，大人容禀啊。”众商客一听，有些急了，他们还没见过这操作，明明是商业行为，为啥就闹到官府了呢？ 只又连忙解释道：“我等是与思宁印刷坊有过生意往来，只因为他们一批货出了问题，我等才找她要钱的。” “哼，休得狡辩。”齐大人冷哼一声，“状纸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思宁商行早就跟你们签订了合约，所有货物都是钱货两清，离店概不负责，你们过了十天半月，才找上门，分明是故意用假冒伪劣的产品威胁勒索方姑娘，实在是罪大恶极！” “大人，我等也是迫不得已啊，真是她这批货物有问题，我等才找上门去的，况且，货物我也还给她了，并不算是敲诈勒索啊。” “莫要再狡辩，据方姑娘状纸称述，因为已近年关，作坊伙计大都回去过年了，合伙人也因故离去，她一个小姑娘见尔等凶神恶煞的上门，心生恐惧，才会妥协，被尔等强买强卖。” “尔等所作所为，败坏平阳县风气，实乃罪该万死。” “我等冤枉，实乃冤枉，我等并未做在那批货物任何手脚，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他们印刷坊查看，那些书籍，的确是他们印刷坊所印。”有人脑子灵光一闪，当即辩解道。 “尔等竟还有脸让本官去查看？尔等说是退换货物，但在退换货物后，怕留下证据，竟又威胁方姑娘将那些货物全部烧掉，实在可恶！” “冤枉，我等冤枉！”除了喊冤，商客们无话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可是齐县令的主场。 “来人，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看他们冤不冤！”得了方思勤的好处，齐县令自然是要将正义伸张到底了。 “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他们这样做，那以后我们去成衣店买衣裳，是不是可以穿十天半月再退掉？” “哎呀，若是可以这样做，真是可以天天穿上新衣裳了。” “你说，咱们去酒楼吃饭，过了一天后，是不是可以……” “你真是太恶心了。” “这些人真是败坏风气。” 外面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本来有些人还觉得退换货物很正常，但听到这些人的话后，这么一想，也觉得不对，便指责起这些商客来。 这其中，有不少人，当然是方思勤派来带节奏的人了。 舆论是很重要的东西，她默默的扮演好自己受害者的角色就行了。 当然，她本来也是受害者。 第462章 不如跟我们去乡下 从县衙出来，颜如意才算是出了口恶气，他朝方思勤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方思勤瞥了他一眼，“哪里高了？我只是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而已。”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忙完了这件事，也快过年了，虽然今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但该过的年还是要过的，该给伙计们发的年礼也是要发的。 今年赚了更多的钱，方思勤又给伙计们准备了更好的东西，除了年节大礼包，布匹棉被之外，她还额外找银楼定制了首饰。 有全套的头面，也有单独的手镯、发簪什么的，这些首饰都是她自己设计的，上面还有的听书阁的标志。 这些首饰十分的精美，亮闪闪的，摆着红色的绸缎上面，熠熠生辉，众伙计都眼巴巴的看着，希望自己运气好，能够抽中一样，若是能够抽中那全套的头面，那可真是运气大发了。 到时候带回家去，有媳妇的送给媳妇，没媳妇的送给自己的心上人，便是连心上人都没有，年节媒婆上门的时候，拿着头面在媒婆面前一晃，说是送给未来未过门的妻子，那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在相亲场上，也增加了更多的竞争力。 听书阁的年会热热闹闹的办了一上午，该发的奖金、礼物都发出去了，伙计们各个喜笑颜开，方思勤又跟他们说，若是他们身边有机灵勤快的小伙子，明年尽管给她带过来。 邵和一听方思勤这话，便问道：“东家，明年咱们是不是要开分店啦？” “是啊，到时候还会有更多的职位等着大家，回去都好好努力吧，多拉一些人来，有多少我要多少，前提是，人要机灵靠谱。”方思勤强调。 “行，我们村小伙子可多了，正愁着就靠家中那几亩地，难以为生呢。”有伙计连忙说道。 这年头，城里的工作可让人稀罕了，那他们若是去村里一说，自己可以给他们介绍工作，那必定会成村里的大红人啊。 “好了，都早些回去过年吧。”方思勤同伙计们挥挥手，将他们送到门外，然后打算关了铺子，去县衙同方有诚集合，到时候他们一块回去。 刚转身，就见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方思勤看到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是一脸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得乐了，“呀，几位前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方姑娘小小年纪，可真是好手段啊。”为首的一个商人冷声说道。 “哪里哪里，都是跟前辈们学的。”方思勤依旧是面带笑容，道：“前辈们今天过来，不会是恰好路过我这店铺吧？还是说，你们又想要过来胁迫我这小姑娘？” “不敢不敢。”这些人个个冷笑连连，面色铁青巴不得要吃了她，最后由为首的男人说道：“只是提醒一下方姑娘，希望明年，你那印刷坊还能开的下去。” “这个就不劳诸位担心了。”方思勤朝他们微微一笑，转身进了铺子，将门一关。 这些个商人毕竟有些权势，也有各自的后台，将他们跟其他人一起送到采石场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方思勤还没这么大能量，也舍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所以，这些人使了些银钱，被教训一番，便也放出来了。 得到自由后，他们岂能咽下这口气，便想过来找方思勤麻烦，至少也要恐吓她一番，让她带着些恐惧才行，可没料到，方思勤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根本就没将他们当一回事。 他们过来警告方思勤，自己反倒是受了一肚子气，只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回到铺子，方思勤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叶远平等人将铺子的门窗关了，锁紧，将门用柱子撞紧，而后众人环顾一眼，确定没什么错漏，便打算离开了。 众人从后院侧门出去，刚锁好了门，身后却是传来了声音，“喂，你们要回家了吗？” “是啊。”方思勤转头，见到颜如意，问道：“你，不准备回家吗？” “不回。”颜如意冷淡的说了一句，显然还是在同他家人生气，方思勤见他人高马大，但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她心念一转，问道：“那你打算在哪里过？” “就在这听书阁咯，你们将钥匙留给我就好了，就让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在这里过年吧。”他耸耸鼻子，说的可怜兮兮的。 方思勤便道：“看你说的，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此处孤孤单单的过年呢，如若你不嫌弃，不如你今年就来我们乡下过年，体会一下咱们乡下的风土人情？” “可以吗？”颜如意倒是有些意动。 “当然可以。”方思勤点点头，道：“你叶大哥家就他一个人，你去了，不但能跟他作伴，他还能顺便教你两招武艺，省得你弱不禁风的。” “我才没有弱不禁风。”颜如意说了句，又道：“那你们让我进去收拾下东西吧。” “不用收拾，我家什么都有，至于你那些衣裳什么的，正好还有时间，我带你去县城买套新的。”方思勤笑着说道。 于是一行人，便带着颜如意去了县城的裁缝铺，买了两套衣裳，这衣裳虽然算不上土，但是比起颜如意平常穿的衣裳来，那就差太多了，穿上这种沉闷的衣裳，让他整个人的颜值都低了一个度。 颜如意颇有些不如意，“我就穿这衣裳？” “穿这衣裳怎么了？这衣裳耐脏，到时候我们带你去树林里打猎、抓鸟，就不用心疼你的衣裳被树枝刮坏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行。”听了方思勤的话后，颜如意欣然答应了下来，就这样，被方思勤拐上了贼船。 等到回去后，方思勤吩咐他喂马、劈柴的时候，他才一脸郁闷的问道：“这就是你当初说的，穿这衣裳，方便领我去山上玩？” “咳咳，做农活，也是体验农家生活的一部分嘛。”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颜如意斜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闷声的劈柴。 第463章 大哲理家 “小颜，你别听勤勤的，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见到颜如意这模样，姚氏笑着说了句，“家中有仆人，这柴火用不着你劈。” “没事的，婶子，我这就是体验生活。”颜如意连忙答道。 在姚氏面前，他倒是表现的很乖。 “是啊，娘，我跟他闹着玩呢，你快进去吧。”方思勤将姚氏推了进去，姚氏知道方思勤素来有分寸，便也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颜如意来乡下已经两天了，这可是急坏了颜夫人，往年，颜如意就是再叛逆，过年总也会回来的，可这马上就是大年三十了，也没见着他的人影。 “夫人，您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颜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忍不住说了句，这嬷嬷是颜如意的奶娘，虽然主仆有别，但在她其实一直将颜如意当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看待。 她觉得颜如意之所以不回来，还是因为颜夫人毁了他的事业，所以他同她怄气。 “我过分？他堂堂一个大家公子，写那么个玩意不说，还印的满城都是，他居然还堂而皇之的说那是他的事业，哼，简直是可笑。”颜夫人话语中，满是不屑。 “夫人，或许您可以再多聊了解了解，除了那一本书之外，其实少爷那印刷坊印刷的，还是有很多好书的。”嬷嬷连忙说道：“诸如那《西游记》、《石头记》，这都是人人赞颂的好书啊。” “你就别替这孽子说好话了，他不回就不回，我倒是要看看，他离了颜家，可怎么活。”颜夫人颇有些由爱生恨。 嬷嬷知道颜夫人也是一个性子执拗之人，见自己劝不动，叹了口气，也没再劝了，只是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颜如意能够在明天平安回来。 颜夫人嘴上说着不在意颜如意的死活，其实背地里，早就派人去打听了，知道他竟然跟方思勤他们回了乡下，她越发是怒火中烧，决心由得他死活。 昨日，方思勤让颜如意做了一整天的农活，到了三十日这天，她倒是没有再作弄他了，而是认认真真的带他逛了自家院子、山头，田野，以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树一木。 “你别埋怨我，我昨天是见你有心事，所以才让你干活，我觉得身体累了，心就空了，脑子也没空想那么多了。”方思勤一边同他走，一边说道。 “那我真是要谢谢你哦。”颜如意半是认真半是讥讽。 “不用谢，你也帮我干活了，算是两清吧。”方思勤说道：“等过了年，我们就陪你去山上玩，一定将你照顾好，照顾到。” 领着颜如意一边在院子中转悠着，一边同他介绍了这些东西，在方思勤的眼中，她这院子里，就连一块小石头都是有故事的。 院子里鹅卵石扑就的道路，是她跟家人从河里一颗一颗挑选过来的，光洁而美丽，夏日里，赤脚踩在上面，还能起到按摩的作用。 就连她家中那几只带头冷脑的大白鹅，从她嘴中说出来，也是这么的妙趣横生。 颜如意忍不住说道：“难怪你写的话本，这么多人喜欢，原来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你现在才发现啊？”方思勤同他说了一句，一副我本该如此的模样。 她一点也不谦虚，但是，他却也觉得她本就是如此的人，认真生活，从不抱怨，即便是农家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美，但她也能将生活过成诗。 颜如意从来没关注过自家院子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一花一草，原来都有着自己的生命与故事。 陪着颜如意边逛边聊，半路，杜鹃过来叫她，原来，她去年给家人做了一个卤肘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所以今年，姚氏还让她来做。 方思勤便跟颜如意说了声抱歉，转身回厨房做肘子去了，叶远平是跟颜如意一起来的，不过来方思勤家，他已经很自在了，便也没去逛，只是帮忙做着些力所能及的活。 农家是永远都不缺活计的，比如说清理水沟，又比如说加固栅栏，或者是顺手将方思勤喜欢的一些藤蔓植物，固定到栅栏上，这样来年春，这些藤蔓的花儿，便能梳着篱笆墙爬了。 “这做肘子啊，最重要的便是熬糖色，这熬糖色可是有技巧的。”方思勤一边做一边说道。 颜如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他从来不知道，一份糖水在锅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你们瞧，这样子的糖适合用来做挂霜花生，等到变成了浅黄色，便可以用来做拔丝菜品了。”方思勤说着，想到自己家中的几个小孩，果断的给他们做了一盘拔丝山药丝。 之后，她又将糖水继续熬，直至熬成了焦糖色，她才往锅中加入热水，“熬到这地步的糖色就没有甜味了，颜色最适合用来做卤味。” “你刚刚说这糖水变无味了？”颜如意有些不信，糖就是糖，为什么熬煮久了，会变成无味呢？ “你尝尝。”方思勤也不多说，只舀了一小勺子，放到了他嘴边。 颜如意尝了一点，果真是无味的，他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放入糖，却变成了无味的？” “这就跟我们人生一样啊，有些人一开始日子过的很甜，可若是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日子便也渐渐的不甜了，甚至会发苦，原本鲜亮的颜色，也变得发黄，发黑。” 颜如意听罢沉默了片刻，方思勤笑了笑，将锅中的糖色舀出来，开始做她的卤味去了。 姚氏在一旁看着，想着这次一定要记住了，等以后，她就也能学会这一招，做卤味给她吃了。 颜如意从来都不知道过年竟然有这么多的讲究，剪窗花，煮猪头，拜神，一步一步，丝毫都马虎不得。 往年在自己家，到了年三十那一天，他一醒来，院子就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一到饭点，桌子上也自然就摆满了丰盛的饭菜。 可今日，跟着方家人一起，炖猪头，拜神，砍柴做饭，他觉得，还蛮有趣的，对这个年的印象，便也深刻了些。 吃罢晚饭，他跟叶远平一起回去了。 第二天，便是新年了。 第464章 有毒没毒 他本来以为这个新年肯定会过得很没劲，即使来到了乡下来，也肯定会感到孤寂，毕竟，对于这个地方，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没想到一大早，方思勤便过来叫他了，她先是给他跟叶远平拜了年，讨要了红封之后，便硬拉着两人，挨家挨户的去拜年。 这可不光是颜如意一个人尴尬了，叶远平更是尴尬，他可不是那种善于与人交流的人。 但方思勤可没理会两人的尴尬，只领着他们一家一家的去问候，喝了不少人家的茶水，得了一兜子瓜子花生，更是听了不少好话。 尤其是颜如意，人长的俊，又是外乡人，在这大坪村中颇受欢迎，尤其是一些大媳妇、小姑娘，都眼巴巴的瞅着他哩。 一上午，就在给人拜年的忙碌中，热闹中过去了，颜如意竟然没有一点时间用来伤春悲秋，下午，张耀宗也带着张丫丫过来拜年了，一行人，便相约去了山上玩。 今天是大年初一，方思勤提议让山上动物们也过个好年，所以叶远平也没有带弓箭，只是单纯的陪着众人去山上走一遭。 都是些年轻人，走在一起也有话聊，张丫丫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方思勤也很开心，即使不说话，但置身于深山之中，散步、聊天、看着这空灵的山景，烦恼也渐渐逝去，心灵也仿佛被洗礼了一番。 “你们看前面那棵树上，好多的木耳。”忽然，方思勤指着前方一棵古树说道。 “我去采，正好晚上可以做个凉菜。”张耀宗自告奋勇的要去爬树。 “木耳有毒，不要采。”颜如意却是制止了他。 “木耳哪里有毒啊。”方思勤便说道：“几年前我们村闹饥荒，我跟我娘可是吃了不少木耳，一点事都没有。” “那是你运气好。”颜如意转脸看向方思勤，认真的说道：“新鲜木耳真是有毒的，我小时候，奶嬷嬷回了一趟乡下，提了一些木耳回府，她本是一番好意，可我吃了之后，却是浑身红肿，上吐下泻，差点没去了半条命。” “没那么严重吧？”这下，轮到方思勤纳闷了。 “我问过大夫，大夫说新鲜木耳微毒，不宜使用。” 颜如意说得认真，可张耀宗没理会他的话，已经爬到了树上，采了不少木耳下来，下树之后，他语气带着些嘲讽，“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我们乡下人穷的都快饿死了，哪还管什么毒不毒的，逼到了极致，我们连土都吃。” “好了，耀宗，如意他也是一番好意，我们听你的，不吃就行了。”方思勤打了个圆场。 “勤勤，他一个大少爷能懂什么啊，这木耳我们祖祖辈辈都吃，也没听说谁被毒死了。”张耀宗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他觉得颜如意这样说，是看不起他们，是在卖弄自己学问。 “你不信就算了，你吃吧吃吧，吃死你算了。”颜如意也不是脾气好的人，当即反驳道。 “大过年的，你诅咒我？”张耀宗脾气也上来了，瞪着他。 本来是好好的大年初一出来游玩，逐渐上升到了骂战，两人谁也不服谁，最后两人要方思勤跟叶远平评理，可方思勤她也不是什么生物学家，也就看过一本残缺的药典，她可不敢胡言。 这许多食物本来就相生相克，而且根据每人体质不同，吃下去的反应也不同，还有人对一些食物过敏呢，她怀疑颜如意就对木耳过敏，毕竟木耳她两辈子都吃了不少，的确是没吃出什么问题。 见到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明显是偏在张耀宗那一边的，颜如意很不高兴，直言要去城里问大夫，让大夫来评评理。 张耀宗一听，也冷笑连连，“行啊，就让大夫来评评理，我看分明就是你个少爷身子，吃不了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的东西！” 两人吵着吵着，也没兴致游玩了，于是一行人又下山来，下山后，颜如意想要找方有诚跟姚氏评理，但方有诚跟姚氏也觉得这木耳无毒，他们家经常吃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毒呢。 颜如意得不到认同，越想越气，都不想要再这乡下呆了。 方思勤一看这样也不是个事，索性便道：“不然我们就去镇上问问大夫吧，若是问了你是对的，我们同你道歉。” “行！”颜如意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见到这里所有人都说没毒，他也有些恍惚了，难道他真的是错的？这新鲜木耳真的没毒？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决定了，如果这镇上的大夫也说他是错的，那他就不在这里待了，回城里孤家寡人的过年算了。 一行人驱马来到镇上，方思勤直奔了许大夫的店铺，许掌柜的铺子是关着的，不过方思勤知道许大夫一家人就住在后院，于是又找到了侧门，拍门进去了。 “方姑娘，新年如意，你倒是好久没来了。”许掌柜说道。 “我们来找许大夫。”方思勤没跟许掌柜寒暄，只直截了当的说道。 见她脸色凝重，许掌柜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有人病了？” “嗯，心病，若见不到许大夫，我们可真要病了。”方思勤便说道。 于是许掌柜让她进了屋，众人总算是见到了许大夫，见到许大夫后，方思勤直接将那一篮子木耳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怎么，大年初一，就给我送点这东西？”许大夫抬头看她。 方思勤便道：“我们不是来给你送礼，就是想要问问您，这木耳到底有没有毒？” 于是，她便将颜如意小时候遭遇的事，跟许大夫说了。 许大夫摇头失笑，“原来是这事，你们的求真精神还真值得赞扬。” “可不是，大年初一大老远来一趟，竟然是为了这事。”许掌柜也是无奈摇头。 “那您老就快跟我们说说吧，我的朋友们为此争的面红耳赤，快要为此而打起来了。”方思勤催促道。 “这新鲜木耳，是有一点毒性的。” 【作者有话说】 ps：这一章算是对前文吃木耳做的补充吧，有好几个读者提醒作者，新鲜木耳有毒，实际上，也的确有毒，当然，不是所有的人吃了都会中毒，比如说女主跟她娘吃了就没事，哈哈。但是，大家可千万不要以为女主的行为就都是对的了，事实上，她也不是啥都懂，咱们千万别学她，新鲜木耳不要吃哦。 第465章 开镖局 一听到这话，颜如意便轻哼一声，挑衅的看了张耀宗一眼，张耀宗有些不服气，“那我以前吃了这么多木耳，怎么没事？” “先听我说完。”许大夫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抗毒性也是不一样的，咱们这儿的人，体质强，一般吃了不会有什么大事。” “所以嘛，我就说你是少爷身子。”张耀宗当即挑衅了颜如意一句。 “好了，你们俩就别争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被竹叶青咬了还不会死呢，有些人感染风寒之后，便无药可救，所以你们以后还是别吃新鲜木耳了，这一篮子就给我了。” “呃……可这木耳不是有毒吗？”方思勤有些奇怪的说 许大夫将方思勤放在桌子上的木耳提下来，递给了自己的老伴，“晒干之后再吃就没事了。” “哦。”方思勤点点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感谢您的解答，今天来的匆忙，也没给您准备什么礼物，改天我们再登门拜访。” 回去的路上，颜如意总算满意了起来，“看你下次还吃，人家大夫都说了有毒，现在相信我了吧。” “人家大夫还说晒干吃之后就没事了，不像某些人怕死的很。”张耀宗又嘲讽道。 见到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方思勤便道：“好啦好啦，大年初一呢，咱们就别吵啦，反正遵循大夫说的，以后不吃新鲜木耳了。” “好，听你的。”张耀宗顺从的说道。 他不吵了，颜如意一个人也吵不起来了。 回来后，方思勤教了颜如意玩五子棋，让张耀宗做他的对手，两人将精力都放到这上面去了，斗智斗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的相当激烈。 过年这几天，什么都不用想，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时间过得真是相当快。 家中几个弟弟妹妹真是咿呀学语的年纪，跟她熟悉了之后，一个个便都奶声奶气的围着她转，抱着她的腿叫姐姐，甚是可爱。 有时候方思勤领着他们出去玩，他们一个个开心的“呜唔哇哇”的叫着，简直是像极了小精灵，平常在家，也很听她的话，还经常凑过来亲她脸，让她觉得太幸福了，差点都要被这种轻松愉悦的生活给腐蚀掉了。 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想要这种快乐温馨的日子永远下去，她便要承担起自己作为长姐的责任，给他们一个温馨富足的家。 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家人，也是为了她自己！ 过了初六，方思勤便又忙碌了起来，新年新计划，今年，她要做的事情可是太多太多了。 毕竟，去年她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在家写了一天的计划书，写了一天的话本，初八，她便去县城了。 这次她可不是一个人去的，除了叶远平、张耀宗兄妹之外，还有村中的一些踏实的小伙子，听说她在县城开了铺子，也想要让她领着去县城长长见识。 还有方思勤的几个表哥表姐，也想要跟着她混。 毕竟她跟姚氏去姚家拜年的时候，那穿着打扮，可真是让姚家人羡慕，尤其是她的那些表哥表姐们，都是一些少年，谁又甘心在家中务农，于是便求上了门来，要求方思勤带着。 方思勤向来是不介意带自己身边人的，她日子过的好了，帮帮亲人朋友们也无妨，只是有一点她很介意，就是这些人必须要听她的话，若是不听话可不成。 当然，这些话她也跟他们的父母说了，他们的父母态度也很好，说人让方思勤领走了，若是不听话，随便她打骂就是，甚至有些父母，还逼着他们的孩子叫方思勤师傅，这真是让方思勤哭笑不得。 叫她师傅就叫她师傅吧，有这样一层关系，她管教起人来更名正言顺。 所以，这次出村，她是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少男少女的，这些人都是她的学徒，跟着她学的便是赚钱的本领。 方思勤也不介意将自己的本领教给他们，甚至她巴不得他们能够快速学会她的几成本事，最好是能够独当一面。 因为经过几年的积累，今年的她打算大干一场。 首先，将原先打算成立的商队，变为护卫队，也就是俗话说的保镖。 当然，你一个小小的商人，弄这么多的护卫跟保镖，你是想要干啥子？所以这些她又成立了一个镖局。 这个镖局的大当家自然是由叶远平担当了，以后，训练镖师的事情就交给他了，招人的事情也交给了他去办。 方思勤还为了这个镖局在城外买了一个大庄子作为镖局的总部，又在城里买了个宅子，作为镖局的堂口，以后招人、招商的事情，便在这镖局进行了。 对于方思勤这个决定，她的合伙人颜如意十分的不解，“思勤，你怎么会想到城里镖局的？” “因为我要保护我自己的安全呀，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方思勤便说道。 “怕死，难道有老叶保护你还不够吗？”颜如意说道。 “叶大哥是男子汉大丈夫，他应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怎么能够总是跟在我的身边呢？”方思勤答了句，又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上街的时候，带着十几个护卫会很酷吗？” 她这么一说，颜如意便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像真的是这样，那我支持你，可我总觉得你办事，没那么简单。” “我办事就是这么简单，我觉得这个世界，拳头大就是道理。”方思勤说了句，“你想想，现在咱们在衙门里有齐大人，自己又有镖局，在平阳这一亩三分地，还有谁敢惹咱们？” “嘶~”颜如意十分夸张的说道，“你这是要黑白两道通吃啊。” 去年方思勤赚了不少钱，今年要开个镖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城外的庄子就建立起来了，城中的据点也装潢好了。 “叶大哥，这镖局你是大当家，你给镖局想个名字呗？”取名的权利，方思勤决定交给叶远平。 第466章 招商引资 “就叫思远镖局吧。”叶远平想也不想的说道。 “呃……”方思勤有些迟疑，叶远平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方思勤连连摇头。 一旁的颜如意撇撇嘴，“这思远镖局听着一点都不霸气。” “名字霸不霸气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实力，我相信有叶大哥在，一定能让它变得霸气起来。” “行吧，反正咱们商行都是你当家，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颜如意便说道，但他心中还是有些酸酸涩涩的，只道，“你给老叶开了一家镖局，总不能厚此薄彼吧？你打算让我干点什么？” “你急什么，咱们还有大事业要做呢。”方思勤便说道：“明天，你将县城有头有脸的商客都聚集起来，咱们干一番大事。” “什么大事？”颜如意问。 “招商引资。”方思勤便说道。 “招商引资？”颜如意半知半解，方思勤便跟他解释了一番，颜如意听罢倒是恍然大悟，“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这些人能愿意吗？” “当然能，这是双赢的事情。”方思勤自信满满。 下午，颜如意便去县城，亲自上门去各位商人的家中都拜访了一番，又送了帖子，让他们明天来听书阁共商大事。 这些商人们虽然有些纳闷，但是近年来，方思勤的听书阁在县城那是相当有牌面，难得她这么郑重其事的邀请大家，大部分的人还是打算给她个面子，来看看她葫芦里来卖什么药。 等到第二天下午，众人如约而至，店里的伙计将他们引到后院的一个花厅里，这些人定睛一看，首先看到的不是方思勤，还是那个穿着白底墨竹衣袍的男子。 这人，怎么这么像县令齐大人？ “草民，见过齐大人。”于是，众人纷纷下跪。 “今天方姑娘将本官请来，只是请本官做个见证，所以在这里没有大人，待会大家畅所欲言，不用在意本官。”齐大人缓缓的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拜。 您老口口声声说当你不存在，却满嘴自称本官，我等敢放肆嘛。 他们不由得想起去年年底，方思勤将那些得罪她的外地商客都送到了监狱里的事情来，莫非，今天她请他们来，乃是鸿门宴？ 可他们也没得罪她呀，平常还在她这茶楼里洒了不少钱。 “诸位前辈请坐。”方思勤的态度倒是很好。 但她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叶远平跟张耀宗两个冷面煞神，屋子的角落里又站着若干护卫，桌子旁边又伺立着不少伙计，这场面，让人不由得提起心来。 方思勤让伙计们进来倒了茶，而后说道：“诸位前辈不用紧张，今天请大家过来，乃是要送大家一桩财运。” “方姑娘有什么财运要送给我等啊？”县城银楼的董掌柜开口说道。 “当然是天大财运了，诸位前辈觉得我这听书阁如何？”方思勤笑着问道。 “日进斗金，县城谁人不羡慕啊。”有人感叹道。 他们其中不是没人开过茶楼，可是没有一家茶楼能开到方思勤这么火爆的，甚至，在方思勤的茶楼火爆后，他们也学着她的样子，请了说书先生来，可生意就是不如她的红火。 哪怕是大家买了她的话本，请说书先生说，但是能听一手的故事，谁愿意听二手啊？等他们买到话本的时候，方思勤茶楼早就出新故事了，不过，他们这样做，倒是也能跟在她背后喝点汤。 可仿冒她的茶楼，偷讲她茶楼的故事，这事说起来终究是脸上无光。 “若是我愿意将我这茶楼卖给诸位，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买呢？”方思勤又问道。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有人惊讶的问道：“方姑娘你莫不是在说笑吧？你真愿意将这茶楼卖给我等？” “难道你叫我等过来，难道就是打算让我等来买你的茶楼？”又有人问道。 若是她真愿意卖，那他怎么样也得买回来，她这茶楼谁不想要啊，这就是只下金蛋的鸡啊，来钱速度跟赌坊比都不相上下了，可却比赌坊干净的多。 “方姑娘，就是你愿意卖，我们买了也没用啊，这茶楼只有在你的经营下才能红火，否则没有你的那些精彩的话本，到了我们手里，肯定又会衰败下去的。”又是董掌柜开口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一听，倒是明白了过来。 先前他们只是被眼前的利益给蒙蔽住了，如今再想想，的确是如此，这茶楼到他们手上也无用。 “我今天叫诸位前辈来，不是打算卖我这茶楼，而是想要帮诸位重新打造一个跟我这听书阁相似的茶楼，你们可以理解为，帮你们开一家同样的分店。”方思勤又说道。 这话让众人更加吃惊了，但凡能赚钱的事情，谁不是藏着掖着的，方思勤这茶楼这么红火，帮他们开分店，她图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有人道：“方姑娘，你若是想开分店的话，自己就能开，用不着叫上我等吧？” “是啊，谁舍得将肉分给别人吃。” “不是我等不相信方姑娘，实在是我等想不通。” “我当然不是无利可图的，大家若是愿意加盟我这分店，需要给我三百两银子加盟费。”方思勤图穷匕见，“只要给我三百两银子，我就帮他开一家跟我们同样的听书阁，当然，不包括楼上的酒楼。” “三百两银子，一间铺子的钱而已，价格倒是不贵，但三百两银子，我想方姑娘你自己应该不缺吧？”又有人说道。 “我是不缺三百两银子，但我缺人啊。”方思勤便说道。 “诸位前辈看到的只是平阳这一亩三分地，我看到的却是整个宁州，宁州大大小小的郡县也有好几十，能开多少家分店了。” 方思勤笑着说道：“宁州尚且如此，宁州之外的地方呢，这些地方都是未开发的宝地啊，都等着我们去捡钱呢。” 第467章 加盟 “没想到方姑娘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大的志气。”有人说道：“可若是我等加盟之后，你能给我等什么援助呢？就你的一个招牌吗？” “当然不是，除了招牌之外，还有我的话本，我的商业模式，我会带着我的人去外地给大家考察地点，帮助大家开店，以后，我写了话本出来，我也会派人提前给大家送上一份，这样一来，只要我们听书阁永远有新故事，大家也就永远有钱赚。”方思勤说道。 方思勤将后世加盟店的条例简单的给大家说了一遍，然后又给了大家一本小册子，上面是她写的加盟概述，她让人多抄写了几本。 看了这本加盟概述，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思勤所图真的不少啊。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玩法。 众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啊，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即使让他们想到了这个法子，他们也不会愿意这样做的，因为她要无偿的将自己的技术交给别人啊，这若是换成他们，如何舍得？ 加盟的规则大抵是这样的，前期加盟费三百两，方思勤派团队前去协助开店事宜，并且教导做一两样主打糕点，前期还排遣一位说书先生，待店铺开起来之后，也会时不时派人去查看店铺经营事项，若是店铺经营上遇到问题，可以跟总部申请协助，总部每年至少会提供两次援助。 以后，这店铺便归属于听书阁旗下，听书阁会源源不断的给他们提供最新的话本，供说书先生说书之用。 同时，以市价五折的价格，提供听书阁所出的全部话本册，供客人购买，但，分店所卖的所有话本册，必须是由总部提供，若有违规，总部有权撤销该加盟分店。 除了三百两银子加盟费之外，总部还占分店的一成分红，以用作后期援助所用。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加盟方思勤的分店，除了先期收一次加盟费之外，后期方思勤还能源源不断收取分红。 最后，加盟她分店的人越来越多，听书阁也能成为黎国赫赫有名的品牌。 方思勤成立镖局的原因就在于此，以后，镖局的人可以帮忙押运话本册，以及送听书阁总部的导师前去援助。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了镖局这些人，若是有人想要背叛她，或者想要撇开她自己干，那她将会带着这帮人去跟他们好好的讲讲道理。 “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自己做呢？若是我自己来，假以时日，我也可以慢慢开遍全国。 其实我原本也有这个想法，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开分店太慢了，而且容易碰到别人的蛋糕，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这样做太累了，还不如将蛋糕做大，分给别人，让大家都能吃到。”方思勤坦诚的说道。 她这个分蛋糕的比喻很好，大家很快就能明白了，董掌柜当即说道：“方姑娘，算我一份，这块蛋糕我吃了，还望方老板带我赚大钱啊。” “可以，邵掌柜，给董掌柜一份契约。”方思勤同一旁的邵和说道。 邵和当即拿了契约过来，给董掌柜签了。 董掌柜选了一个地址，是隔壁的县城，他在隔壁县城有姻亲关系，要开店不难。 众人见到董掌柜已经签约了，也有些意动，毕竟方思勤这店铺可是有地区保护的，也就是一人选了这个地方，另外一人便不能再在这个地方选分店了，这还得了，等会近的地方都让他们给占了，这得赶紧加盟啊。 “我也加盟一个。”说话的却是徐娘半老的石牙婆，“做了一辈子牙婆了，老妇人也算是攒了点小钱，以前想做生意，也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我可不能错过了。” “石牙婆，你有这个时间吗？”有人便问道。 “这有什么，反正前期方姑娘会帮忙的，后期请个掌柜帮忙管理，不就行了？”石牙婆淡淡的说道，“不过就是三百两银子，舍了也就舍了，若方姑娘真免费帮你们忙，你们又敢相信吗？” “也是。”听了石牙婆的话，众人点点头，方思勤又道：“现在加盟，可以给大家八折优惠。” 于是加盟的人更多了。 当然，还是有些谨慎的人不敢相信，“方姑娘，不是我等信不过你，可万一你捐款潜逃了那我等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少，但万一呢？ “你以为本姑娘请齐大人过来是干什么的？就是给大家做个见证，若是我真潜逃了，齐大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方思勤说道。 众人这才想起一直默不作声的齐大人来。 方思勤又低声道：“其实齐大人也在我这开了几个分店，大家就放心吧，等到以后，好的地方都被占了，大家若再想加盟，就只能去那等偏僻的县城，或者是外地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一看齐大人，见他面无表情，一脸默认了的样子，便也再无疑虑了。 于是来的人，几乎都加盟了方思勤这个店铺，方思勤收了钱，签了契约之后，便让他们先自己去选址，选址后，她会带着导师们一一前去援助的。 等众人都离开后，齐大人看了眼方思勤，“你这丫头，本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好啊，明明才华横溢，却又热衷于这种铜臭之事。” “我一个姑娘家的，再有才也不能走功名，还不如多赚点钱，以后培养我弟弟成材。”方思勤笑着说道，“我听说供养一个读书人，可要花不少钱呢。” “这倒是。”齐大人点点头，说道：“本官家境还算尚可，家中原本也小有薄田，但本官读书之后，家中情况急转直下，买书、笔墨纸砚这些都需要钱，平常与同窗的各种茶酒会，也要凑份子，不过本官爹娘对本官读书事情向来是大力支持，从未有过半句埋怨，仔细想想，本官倒是欠他们良多。” 第468章 加盟（二） 见到齐大人这般说，方思勤笑了笑，道：“大人如今走上仕途，光宗耀祖，已经是对家中高堂最好的报答了。” 齐大人点点头，“方才谈起往事，倒是让你笑话了。” “哪有，大人愿意说这些，是看得起小女子。”这说明他对自己又亲近了几分了，这事好事。 “对了，大人，您的打谷机做的怎么样了？”方思勤又问道。 “正在让工匠们研制，你若有时间，帮忙去看看？”齐大人便说道。 “行啊，正好还有时间，我这就同您去看看。”方思勤欣然说道。 投桃报李，齐大人今天帮她镇场子，她肯定是要帮齐大人将事情搞定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不但没有管加盟店的事情，反而一头泡在了研究打谷机的事情上面去了，直到第一台打谷机做出来，她试验了一番，感觉跟她记忆中的大差不差，她才算从这研究中脱离了出来。 而邵和这边，也将加盟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 说书先生她去年就有培养，如今已经培养了十来个，到时候可以让他们先行前去援助，还有伙计跟糕点师等等，经过这段时间的老带新，听书阁招来的伙计也基本能上手了，这些老伙计以及糕点师，便能够成为导师，以后四处奔波，为加盟店提供援助了。 这些导师们暂时由邵和管理，而方思勤如今的听书阁总店，则是交给张耀宗，张耀宗也跟了她两年，让他当这个掌柜，他应该能胜任。 至于颜如意，方思勤让他先去府城开拓分店去了，府城势力比较复杂，就县城的这些小商客怕是立不住，让颜如意去，反正他狐朋狗友多，让他去游说他那些朋友们开分店挺好。 府城地方大，只要选址恰当，开三四个分店不成问题。 到时候只要府城的地方开起来，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入驻府城，然后招来更多的商人，开更多的加盟店了。 还有什么比开加盟店更赚钱的事情么？只要前期铺子开好了，肯定会有更多的商客来加盟的，到时候她光凭着分红，也能日进斗金。 更何况，她也会开直营店，她的目标是，以后黎国所有的府城，都要有她的直营店，这样方便她给其他的加盟店分配资源。 像郡城这种大城，她也是要开直营店的，或者是，交给她信得过的人去开，比如手底下的伙计，这些前期跟着她干的人，只要不背叛她，她自然也不会辜负他们。 当然，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些都是她的蓝图，实际上实行起来，困难并不少。 比如说路途遥远，比如说山贼悍匪，比如说地头蛇。 但她，可不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她必然是猛龙过江。 如何成为猛龙，这就得看叶远平了，只要他将镖局的人训练好了，有了厉害的打手，她便没那么害怕了。 什么阴谋阳谋，她都将以力破之。 很快，便有人将分店选好了，最先选好的人自然是董掌柜跟石牙婆了，其实董掌柜是方思勤早就跟他说好的，加盟费也压低到了一百两银子，她是专门请他来做托的。 石牙婆则是董掌柜发展的，两人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是主动找上门来的，方思勤也给了她便宜，她的加盟费是一百五十两。 至于齐大人，并没有开什么分店，方思勤只是承诺将这次加盟费的五成送给他罢了。 加盟费啥的，方思勤并不看重，她看中的是后期的分红，以及她卖书的钱。 那些书商们不是不卖她的话本嘛，她就将各个听书阁的分店开过去，然后将书放自己的店铺里面卖，这多好的事。 其实齐大人也看不上加盟费这点小钱，他看中的是方思勤的潜力，他总觉得方思勤能给他更多的惊喜。 而方思勤主动给钱的态度，也让他感到满意，小姑娘会来事啊。 因为刚过了年，县城的治安有些不太好，齐大人某次跟她抱怨了一句，第二天，叶远平便带着镖局的人练了次手，将县城街道上的小混混全部都揍了一遍，警告他们以后不许再威胁商贩、打劫路人，揍了几次之后，县城的治安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至于这些被他揍了的小混混，既不能威胁商贩，又不能打劫路人，便只能去走正道，一些没有正路可走的人，只能加入叶远平的镖局。 叶远平再将他们狠狠的操练一番，打熬他们身上的桀骜之气，将他们从财狼化为真正的猛虎，岂不妙哉。 知道方思勤的计划，叶远平跟练兵一样的操练镖局的人，如今，他的思远镖局镖师们已经达到了两百人，并且还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毕竟，镖师们的待遇不错，包吃包住，每个月保底的月钱便是一两银子，若是出了任务，还有分成，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叶远平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当了镖局大当家后，他才真正显示出他的能力来。 他整天冷着一张脸，本就让人望而生畏，再加上武功高强，人狠话不多，他做当大家，几乎无人敢忤逆他。 而且，他手段颇多，操练起人来，也很有一套，他为了锻炼镖师们的耐力，甚至真的从山上抓来了猛虎，让那些镖师们被猛虎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如此一来，自然是进步神速。 方思勤是百分百相信他的，将镖局交给了他之后，她也没管过，反正她需要人了，就找叶远平要就是了，叶远平每次给他的人身手都不错，且又听话。 董掌柜跟石牙婆的分店，她是亲自带着邵和等人去帮忙的，不消多时便开起来了，按照听书阁的模式，生意很是红火。 这两人开的店铺就在周边县城，对于听书阁流传的这些话本，周边县城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再加上现在方思勤也有钱做宣传了，请人舞龙舞狮的乐呵一番，又让人敲锣打鼓在街上大肆宣传，很快，大家便知道这里有一家听书阁的分店了。 第469章 加盟（三） 有人非常推崇听书阁的话本，自发的跟一些不懂的人解释，如此一来，真是想不火也难。 待他们的店铺开起来了之后，其他的商客们有些急了，纷纷派人前往外地选址，然后请求援助。 这次方思勤没有亲自去了，而是让邵和带着一部分人去，她自己则是带着人去了府城。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颜如意在府城的事情也办妥了。 他成功的游说了两个朋友，他们愿意在府城开分店，再加上方思勤的直营店，颜如意自己的加盟店，府城的四个分店都已经齐备，方思勤该过去帮忙开铺子了。 这是她第一次去府城，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为怕路上发生意外，叶远平也带着几十个镖局的人一路相随。 “思勤，你总算是来了。”城门外，颜如意亲自带着人来迎接。 方思勤朝他笑了笑，探头看向这巍峨高耸的城门。 比起县城来，这府城显然更有历史，青色的石墙，高大古朴，上面有手执长戟的士兵站在城墙上值守，城门处，更是有好几人检查着进出的行人。 “路引带了没？”颜如意问了句。 方思勤连忙将路引拿给他，进城时，颜如意将路引一同交给了守城的士兵看了，这才得以进来。 一进入城门，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城门不远处，便有不少人摆着小摊，吆喝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高大华丽的车马，在街道上穿梭。 街道很是宽敞，都铺着地砖，看着干净整洁，一眼望过去，一排排整齐的铺子，大都为两三层的小楼，看着很赏心悦目。 城中的百姓更是衣着整洁，面容饱满，一看就是生活富足，不像城外，衣衫褴褛之辈，比比皆是，可是方思勤刚进城，连乞丐都没瞧到几个。 见方思勤撩开帘子，目不转睛的往外看，颜如意不禁是笑道：“怎么样，府城比起县城来，要繁华许多吧？” “是啊。”方思勤点点头，“有钱人也多。” 颜如意笑了，他知道方思勤在想什么，无非又是在想该怎么赚钱罢了。 “我在城中买了个宅子，就在咱们两家茶楼中间，今天，咱们就去那里落脚。”颜如意说道。 “行。”方思勤点点头，颜如意便领她进了宅子里。 下午，他又领着方思勤等人在城中逛了逛，主要是带方思勤熟悉熟悉府城，诸如茶楼酒肆、qing楼乐坊，他都带她去瞧了瞧。 “我那两个朋友开的分店也在这一块，这里繁华，许多有钱人都乐意来。”颜如意说了句。 方思勤点点头，随颜如意去那两家分店看了看，此刻，颜如意的朋友并不再，只是他们请的掌柜再那里忙活。 “咱们的铺子不在这，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这种地方，便选了另外两处。”颜如意又领方思勤去另外两家铺子看了，一家在城中心最热闹的白凤街，一家却是在城中的丽水河旁，人流不是特别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雅致。 “都很好，你的眼光很不错。”看完铺子，方思勤同颜如意伸出大拇指来，夸赞了他一句。 “哪里哪里。”颜如意谦虚的说了一句，又问道：“你看，这白凤街的这家铺子，就作为你的直营店，怎么样？” “我要丽水河边的那家，至于白凤街的铺子，就留给你吧。”方思勤说道。 “为什么？”颜如意有些不解。 “得罪的人太多，想低调点。”方思勤直言道。 白凤街的铺子虽然也有两层楼，但后面带的院子却不是很大，而这丽水旁边的铺子则是不然，后院非常大，而且因为稍微偏僻一些，所以前面的街道也远没有白凤街的拥挤。 她的直营店，以后肯定要用作调货转运，以及来往的导师休息之用，肯定是要大点的。 而且这里虽然偏僻点，前期吸引来的客人可能没有那么多，但这地方也不算差，等开业了之后，客人肯定还是有的。 她的直营店开到这府城来了，叶远平的镖局肯定也是要弄个堂口的，这一点，方思勤早就在信中跟颜如意说了，这次方思勤选好了直营店店址后，颜如意便帮忙约好了掮客，等着翌日一起去看铺子。 反正，方思勤也没打算靠这个镖局赚钱，所以选择这堂口的理由很简答，离她的铺子近就行了，面积最好是大点。 将这要求跟掮客一说，掮客很快便在她铺子附近给找了一个院子，也是巧了，这院子就在她铺子后面，只隔着一堵墙，既然地里位置这样好，那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方思勤直接拍板买了下来。 不过府城的物价比起县城来要贵了不少，就连房价也翻了一番，买这个小院子花了五百两银子，当然，如今五百两银子对方思勤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买好了院子，选好了铺子，其他的一些装潢什么的，颜如意早就搞定了，方思勤惊讶的发现，她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忙活的，颜如意甚至连伙计都给招了一批。 他招的伙计还是有经验的，一个个还挺机灵，官话也说的好，比起方思勤带来的所谓“导师”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好，这让方思勤有些尴尬，也让她手底下的导师看到了差距。 他们以后可是要随着听书阁的发展，走遍五湖四海的人，就这点能耐怎么行了，来到府城后，见到府城这些小伙计的伶俐，他们也是受到了一些打击，没那么傲气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虚心学习，不断进步，这也是一件好事。 来府城几天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说书先生也开始就位，方思勤的店铺便开张了。 这一次，他们是四家分店一起开张，甚至，方思勤将大部分的人手都调到了几家加盟店里面去，毕竟，只要加盟店红火了，以后才会源源不断的有人来找她加盟嘛，至于她的直营店，她倒是顺其自然了。 第470章 起高楼 府城的人有钱，读书人也多，听说写出了《西游记》、《石头记》等一系列精彩话本的听书阁来府城开新店了，还带来了全新的话本，许多人都很好奇，甚至不用过多宣传，自发的便有不少人涌了过来。 不过这四家茶楼虽然是一起开业，但说书的时间却是不一样，颜如意的加盟店最先说书，他两个朋友的次之，方思勤的直营店则是放到了最后。 分不同的时间说书，这样，若是有人错过了上午，还能等下午，他们可以自由的选择时间、距离，去不同的店铺听书了，而不会像之前在县城的那样，因为错过了几章回的故事，而捶胸顿足。 府城很大，四家分店一齐开起来，也不嫌多，四家铺子，每天都是客人如云，生意红火，就连方思勤这家没怎么上心的直营店，生意也是好得很。 “啧啧，颜三公子，这次算你没坑我们兄弟俩，这个听书阁的生意还真不错。”说话的是颜如意的一个朋友，姓段，他们家在这府城虽然比不上颜家，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是啊，这才十天，咱们的成本就快收回来了。”另外一个姓云的公子也说道，他们云家跟段家差不多，算是府城的二流势力。 “你们两个，当初让你们加盟的时候，还担心我会坑你们那点零花钱，现在知道，我没骗你们吧。”颜如意将扇子一收，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这几家听书阁的生意一红火，他脸上也有光，毕竟他可是思宁商行的二当家，而这听书阁，正是思宁商行的产业之一。 “除了这个茶楼外，我们还有一个火锅店也可以加盟，不过那个有点麻烦，我就懒得跟你们说了。”颜如意又说道。 “什么火锅店，快跟我们说说。”颜如意嫌麻烦，这云、段二人却是很感兴趣。 光是靠着手下的一个加盟店，他们日常的零用已经不愁了，若是再来一家火锅店，那岂不是更赚。 颜如意见他们两人好奇，便将火锅店的模式跟他们说了，这两人一拍板，当即就要跟着干。 于是，颜如意收了两人各三百两加盟费之后，来找方思勤了。 对于加盟火锅店的事情，方思勤并无异议，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一个店也是加盟，两个店也是加盟，只要有钱赚，她何乐不为呢，反正依葫芦画瓢，将楼上火锅店的人手抽调一部分，来这府城帮忙便是。 不过方思勤精力毕竟是有限，所以她大手一挥，将这火锅店加盟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颜如意。 颜如意这人能力还是有的，他就像弹簧一样，交代他多少事他都能完成，但如果没有压力，不想动弹的时候，他也能整天吃喝玩乐，啥也不做。 一眨眼，方思勤的茶楼在府城已经开了半个月了，这期间，有不少人看到他们这茶楼的生意如此红火，十分眼红，对于这些眼红的人，几个分店的掌柜都给他们指了明路，那就是去找方姑娘加盟啊。 嫉恨不能当钱花，但是加盟听书阁，却是能够转到大钱。 于是一时之间，倒是有不少的商客找上了门来，方思勤的加盟事业做得如火如荼，同时，她的加盟费也提升到了五百两银子。 这倒不是她奸商，而是现在宁州府的店铺几乎都开满了，再要加盟，得去外地开，外地车马费、住宿费这些都是钱，加盟费当然要多收一点了。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邵和在外奔波三月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也黑了，但也长了不少的见识，看着更精神了。 接下来的加盟店，方思勤便派张耀宗去协助，而让邵和在铺子里留守休息，毕竟，邵和奔波了好几月，也是该缓缓了，而张耀宗学习了几个月，也是该去外面锻炼锻炼了。 而方思勤自己，则是守着府城，负责继续招商引资，以及思量着接下来的路。 加盟这一步她走的很对，从加盟第一家店开始到现在，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光是听书阁的加盟店分号已经排到了一百三十八号了，火锅店也有十五家。 光是收加盟费便收了六万余两银子，还有每月的分红，也已经有一万余两，另外卖话本册，也赚了五千余两，这还是前期，等到了后期，他们的分红会更多。 实际上，他们的开销并不多，除了给伙计们的工钱以及给导师们路上的车马费，其他支出并不多。 支出最大的反而是思远镖局，思远镖局自打开业以来，没有接过任何押镖的生意，最大的作用便是护着这些“导师”们以及话本安全到达。 以及，万一有人来加盟店闹事，他们可以在充当充当打手。 因为现在加盟店多了，方思勤每月派出的导师们也多了，为了他们的安全，思远镖局也一直在扩张中，如今粗略一算，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这一千多人，光是月银支出每月便将近两千两，若是以她从前的财力，这么多钱她可舍不得，但是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过就是小菜一碟。 拳头就是道理，这时下武力值还是很重要的，叶远平那边的人手越多，她便越是觉得有安全感。 因为现在大部分的加盟店都是在宁州之外，所以为了更好的分配资源，方思勤又在府城外买了两个大庄子，将思远镖局以及思宁印刷坊给搬了过来。 不然，每次印了书都要从县城运过来，太麻烦了，同理，每次需要人手了，都要去县城调，也很麻烦，还不如将镖局的重心放到府城，这样更方便。 这段时间，由于不停的有人加盟进来，所以众人真是谁都没闲着，一个个都跟陀螺似的忙个不停，要么在外援助各个加盟店，就是在铺子里，也要不停的招人、培训新人。 这样一来，众人的成长都是飞快的。 方思勤也没闲着，府城毕竟要更高端一些，所以，她也在进行更多的尝试，比如说，在说书先生的旁边安排几个乐者，这样，说书的时候，就能根据书的内容，来点背景音乐了。 第471章 宴宾客 这么一弄，生意倒是又上涨了几成，只要音乐配得好，顾客自然跑不了。 方思勤又嫌自己写话本太累，又通过几个大的加盟店，广贴榜文，邀请一些郁郁不得志的书生们，来写话本。 别看这些书生考不上秀才举人，就觉得他们不行，天生我材必有用，有些人虽然写不出锦绣文章，没有惊世治国之才，但说不定可以写写话本。 反正广撒网，总能网罗到人才的。 慢慢来，她要一步一步的要将自己从中解放出来，现在，加盟店的模式已经固定了，接下来，只要依葫芦画瓢，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就行。 眼看她盖高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颜夫人一直在冷眼旁观，可她没曾想，方思勤这楼不但没塌，反而越发的红火了。 “夫人，三少爷这茶楼开的可好了，府城许多的人谈论呢。”这日，颜夫人总算是按捺不住，来到了颜如意的茶楼。 她身旁的柳嬷嬷小心的扶着她，一面又在她的耳边说颜如意的好话。 颜夫人轻哼一声，走进了店铺。 刚进门，便有一个穿着水墨色衣衫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他低声的同颜夫人问好：“夫人您是听书还是喝茶？” “听书又如何？喝茶又怎样？”颜夫人一面被店小二领着往里走，一面问了句。 “听书的话要坐一楼，会听得更清楚，单纯喝茶的话去二楼，二楼雅间雅座都有。”店小二低声答道。 “来你们这，当然是要听书了。”柳嬷嬷出声说道。 颜夫人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店小二便笑道：“今儿时候尚早，我们一楼也还有一张雅座，我领您过去？” “带路吧。”柳嬷嬷说了句，店小二便在前头，一面带路，一边跟她们说起这座位的区别来。 “还是得跟您说清楚，我们这每张雅桌的茶位费是十两银子，那边稍远一点的茶位费则是二到八两银子不等，具体收费我们都贴在桌子上了，您到时候可以看看。” 说话的时候，店小二已经领着她们到雅座上坐了下来。 柳嬷嬷注意到前面还空着两张桌子，便问道：“那边两张桌子为什么空着？” “哦，那是我们的会员桌。”店小二解释了一句，“在我们店内消费满五百两银子，便可以成为我们店内的会员。” “呵……”颜夫人听罢冷笑一声，“门堂倒是挺多，奇奇怪怪的。” 店小二笑笑，又拿了一个精美的册子来，在二人面前摊开，“您看看，要喝些什么？上面有茶水，有糕点，这里有我们的新品水果沙冰，您要不要尝尝？” “水果沙冰？”颜夫人有些诧异。 “就是冰碗，这天气不是热了嘛，我们茶楼推出了冰饮。”店小二又说道。 “没什么特别的。”像颜家这种大家族，族中是有冰窖的，她对这并不感到稀奇。 “那您要不要尝尝奶茶？我们这也有好几款奶茶，味道很好，许多夫人小姐都喜欢来一杯。”店小二将册子翻到了另外一页，同她们介绍起这种奶茶来。 “声声乌龙、相思雨、你是人间四月天。”颜夫人念出了这些奶茶的名字，又是评价道，“古古怪怪的。” 店小二在一旁干笑，柳嬷嬷便道：“一样来一杯吧，再来一碟你们这招牌糕点。” “好咧，奶茶您要冰的，还是热的，或是常温的？”店小二又问。 “冰的吧。”颜夫人答道。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了四杯奶茶，以及四碟糕点。 “我们头次来，这些糕点给我们介绍一下吧。”柳嬷嬷温和的说道。 “这是蛋糕、这是马奶糕，这是千层芙蓉糕、这是红豆酥，都是我们这的招牌。”店小二声音清冽，举止有礼。 柳嬷嬷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几位请慢用，小的先不打扰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坐吧。”待这店小二离开后，颜夫人才同柳嬷嬷说了声，柳嬷嬷在她身旁坐下，只堪堪挨着凳子，又殷勤的将奶茶递到颜夫人的面前，“夫人，您尝尝这奶茶？” 颜夫人喝了一口，冰冰的，味道有点甜，入口十分丝滑，更有茶的清香，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但这味道，是一下子将她吸引住了。 她不由得又多喝了一口。 “您再尝尝这糕点？”柳嬷嬷殷勤的伺候着。 颜夫人将这糕点一一都尝了个遍，这几碟子糕点，味道都很好，她最喜欢的是红豆酥，表皮酥脆，中间软绵软，咬下去，是满嘴红豆的清香软糯。 她之前从未将这听书阁放在眼中，即使他们生意很红火，可今天过来这么一座，她才发现她是小看他们了。 一边喝着茶，吃着糕点，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少顷，几个手拿着各种乐器的女子走上台前，开始弹奏着乐曲。 这曲调她没有听过，却甚是动听。 过了一会儿，有一女子唱了起来，声音婉转悠扬，“我是一只修仙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唱腔凄婉哀凉，而又缠绵悱恻。 等这女子一曲终了，一个身穿水墨青衫，手拿扇子的说书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台上。 “诸位下午好，我是你们的说书先生柳慕白，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一个全新的故事《白狐》，感谢各位的倾听。” 这说书先生十分的年轻，唇红齿白，模样俊俏，声音更是十分温柔，他缓缓诉说，用温柔缱绻的声音，将底下的茶客拉到了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之中。 这次并非是长篇故事，而是方思勤的写的一个小短篇，是根据《美人鱼》改编的，因为这地方更流行山精野怪，所以，她便将之改编成了一个这样的故事，还顺便给配了一首歌。 这故事算是一个悲剧，等这故事说完，底下有不少茶客已经是泪流满面，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更是眼泪汪汪。 颜夫人也心有所动，话本她看得多了，像她这种贵夫人，除了打理家务，跟别的夫人喝茶应酬，闲暇的时候，除了看看话本，还能做些什么呢？ 而这个话本，通过柳慕白温柔动听的声音说出来，却显得更真实，更有感染里，再加上台上的配乐，更是催人泪下。 第472章 误会加深 “夫人。”许久，颜夫人才从这故事中脱离出来。 她看了柳嬷嬷一眼，“没想到，原来慕白竟还有这等才能，以前在府中，真是浪费了他的天赋。” “老奴这也是第一次来听，没想到，这小子说的还不错。”柳嬷嬷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她其一是为这故事而感动，其二，则是为自己儿子高兴。 以前她儿子一直是颜如意身旁的小厮，帮颜如意做些跑腿的活，人虽然机灵，可他终究是个普通的奴才。 而今天，他换上水墨长衫，站在台上温柔说书的样子，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也有这一面，有这么吸引人的一面，有这么熠熠生辉的一面。 瞧，这个故事刚说完，便有这么多的人朝自己的儿子扔荷包，这让她感到欣慰，自己儿子被人认可，被人欣赏，比她自己被人认可跟欣赏，更让她快乐。 颜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阻止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今天来这茶楼走了一遭，切身感受到这茶楼说书先生所说的故事，给人带来的感动，她才知道，自己儿子所做的这一切，是有意义的。 而不是之前像她想的那般，仅仅是为了一点钱财而已。 她听完这个故事，也感触良多。 这时下的娱乐太少了，许多人有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而今，可以借着一个故事产生共鸣，痛快的哭一场，发泄自己的情绪；借着一个故事，学到其中为人处世的道理；借着一个故事，从这故事之中看到了那个自己，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你不是孤单一人。 有那么多的人跟你有同样的遭遇，有那么多的人，比你的遭遇更惨，更艰难，还有那么多的人，遭遇挫折，没有放弃，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 从故事中，可以学到善良、爱与勇气。 颜夫人以前一直阻挠颜如意，她不是想要控制他，她只是为他好，她想要以自己的人生经验为他挑选一条康庄大道。 这个世界上，往往最难以让人接受的、最让人承担不起的，却偏偏是这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 接下来的几天，颜夫人如同一个普通茶客一般，泡到了这家茶楼里，她很快就有了资格，坐上了会员桌。 会员的座位宽敞舒服，那柔软的坐垫，仿佛有魔力，只要你一坐下去，便陷入其中，再也不想起来了。 坐在她隔壁的会员席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蒙着面纱，每天下午都准时窝在那里，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慵懒的听着一个个故事，为之欢喜、悲愁。 颜夫人偶尔也学着她的样子，窝在这种舒服的椅子上，反正会员席设置在左右两侧，你不用担心阻挡了别人的视线，也不用担心有人对你行注目礼。 若是想要更隐秘些，只需要放下帘子，便可以自成一番天地，再不用担心别人的窥探。 颜夫人一开始过来，只是抱着探究的目的，到后来，她真正的喜欢来这茶楼，每天下午，来这坐一个时辰，安安静静的听听故事也不错。 若是哪天不想听故事了，便去二楼，安静的喝喝茶，吃些糕点，想一些事情，或者什么都不想。 虽然她跟颜如意母子间的芥蒂还未消弭，但她开始跟别人推荐起他的茶楼来。 这一切都是她私下里做的，颜如意并不知情，直到有一次，颜如意出门，撞见她带着仆人过来，他以为她又是来闹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位夫人，二楼请。”他将她请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然后却是瞬间变了脸，“你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看看。”颜夫人淡淡的说道。 “你是又想要搞什么妖蛾子？”颜如意冷笑连连，“我不过是一个小茶楼的当家，当不起你颜大夫人亲自出马吧？” “茶楼的小东家自然是当不得，可你还是我儿子。”颜夫人淡淡说了句。 颜如意别过脸去，那一脸不耐的模样，刺伤了她的眼，她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你过年不回家也就罢了，你回府城这么久，也不回家，难道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母慈子孝，母不慈，还想奢望着子孝吗？”颜如意冷笑道。 “好好好。”听到颜如意这话，颜夫人越发生气了，“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过来！” “你是不该过来，我这茶楼也不欢迎你，以后你若是过来，我就让小二将你请出去。”颜如意也说道。 看到他们母子如此剑拔弩张，一旁的柳嬷嬷有些焦急，连忙说道：“少爷，您快跟夫人道个歉，夫人她没有恶意。” “我跟她道歉？她没有恶意？”颜如意笑了两声，“是啊，她没有恶意，她没有恶意会让人在我的印刷坊捣鬼？她没有恶意，会私下接触我们印刷坊的客人，让他们对我们落井下石？” “她没有恶意，都能害我到如此地步，她若是有恶意，是不是我这茶楼明天就要开不下去了？让我想想她会用什么方法？哦，在茶水中放毒，还是索性放一把大火？抑或是再找人来闹事？” “少爷，您别这样说夫人，夫人那样做，都是为了您好。”柳嬷嬷连忙说道。 “哈哈，又是为了我好，我就是讨厌她这一副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的样子，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我不是她的提线木偶。” 颜如意说完，转身看了颜夫人一眼，眼中竟有些厌恶跟仇恨，“以后没事，还请您不要来我的茶楼，我这里不欢迎您。”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孽子！”颜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颜如意转身离开的地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是他的母亲，不是他的仇人。 “如意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很乖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颜夫人喃喃自语，这一切，自然不可能是她造成的，所以，他肯定是被人教唆了。 第473章 编排话剧 一想到这个教唆他的人，颜夫人很快便想到了方思勤，“肯定是那个乡下贱丫头，是她教唆着我儿过年也不回家，是她教唆得我们母子生分，我当初，真是小巧她了！” “唉，这好好的来听个书，本来是跟少爷消弭误会的好机会，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了。”柳嬷嬷在一旁看得着急。 自打她知道她儿子在茶楼说书之后，便一直想要找机会，让颜如意跟颜夫人相遇，这样，他就会知道，夫人其实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了。 可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样子，母子间谁也不肯好好说话，以至于这误会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深了。 “他现在被人教唆的，已经不听我这个母亲的话了，你刚刚听到他说什么没有？他竟然要赶我走！”颜夫人凄楚一笑，眼中却有着仇恨的光。 而此刻，在自己茶楼招待客人的方思勤，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 她如今正沉浸在赚钱的快乐之中，不可自拔。 比如说这次来找她加盟的男人，竟然是沈家的大少爷。 他一袭月白色锦袍，头上束着玉冠，剑眉朗目，风度翩翩，真是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方思勤不喜面貌轻佻带着点邪气的男人，比如有着一双桃花眼的颜如意，又比如，一双丹凤眼的张耀宗。 他们美是美，可却打听不了她的心。 而眼前这个男人，真是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看着正直俊朗，有着男人的阳刚之气，单看他的面貌，方思勤便不由得对他生出了几丝好感来。 “沈公子是吧，不知是何人介绍您过来的？”方思勤问了句。 其实她很讨厌沈家的人，若是别人过来，她指不定都想要将他轰出去了，可是面对沈大少，她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耐心。 “在下沈玉珩，姑娘叫我玉珩就好。”沈玉珩伸出双手，朝方思勤一拜，一派君子之风。 “沈公子不用多礼，我看公子这模样，也不是来找我加盟的吧？”方思勤回了一个礼，而后说道。 “在下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事相求。”沈玉珩朝她微微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来，方思勤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将手杵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他。 “过段时间，就是母亲的生日，在下想请姑娘去入府，给母亲安排一出节目。” “我能帮忙做什么？”方思勤笑了，“我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跳舞，你怕是找错人了。”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如今姑娘茶楼如此红火，从听书阁流传的话本，更是受人追捧，谁不想请姑娘茶楼的说书先生，上门说书呢？”沈玉珩淡淡的说道。 “原来你是想要请我茶楼的说书先生呀，这没问题。”方思勤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怕是还是得请姑娘一同入府，毕竟，姑娘这里的先生说书时，都有不同的乐者配乐，我们府中也有乐者，到时候，还得麻烦方姑娘指教了。”沈玉珩说着，站起身来，朝方思勤一拱手。 方思勤略一思量，便答应了下来。 她也想要看看，自己与这等大家族差距。 这次去沈府，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她若是连面对的胆气都没有，那也就不是她了。 而且，若是在沈府，她这场表演成功了，那岂不是能吸引更多有钱人来她这茶楼听书，若是再有人起了兴趣，愿意加盟她这茶楼，那就更好了。 答应了入沈府说书，沈玉珩也就告辞离开了，方思勤则是准备起去沈府要说的话本来。 既然是沈玉珩请她去的，又是沈夫人生日，方思勤想了想，便打算写个二郎神劈山救母的故事，这故事简短，作为贺寿的故事，倒也挺适宜。 写完之后，她检查了几遍，等沈玉珩再次过来的时候，便将这故事给他看了，沈玉珩大为赞叹，他也挺喜欢这个故事。 接下来，他便请了方思勤入府，让她编排音乐，毕竟干巴巴的说书还是差了点意思，有了音乐，说起故事来，更能感染人心。 沈府中各种乐器十分齐全，什么编钟，琴瑟、笙竽等等，许多乐器都是后世不常用，或者已经失传了的。 方思勤哪里会编排音乐啊，她连这些乐器都不会使，她茶楼里那些背景音乐，一些是她哼唱的曲调，让这些乐者们自行编曲的，一些则是这时下流传的乐曲。 况且，即便是她会编曲，这时下流行的是宫商角徵羽，可不是哆啦咪法索，她就是写了乐谱，这些人也看不懂。 不过音乐是共通的，这沈府中的乐者们，可以说都是府城的大家，方思勤也哼唱了一些后世比较震撼的背景音乐，这些人便自行编排了出来，可以说是很厉害了。 而且，后世那些带有电音的乐曲，用古典乐器演奏出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反正比她哼唱的要好听的多。 在这一场救母的大戏中，有劈山时那令人震撼、激动人心的时刻，也有母子相认时，那催人泪下的时刻，这些，都需要不同的音乐来搭配。 只是，当方思勤见自己哼唱的音乐，被这些乐者们完美的演绎了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么棒的音乐用来当说书的背景音乐有些浪费了，这些，该搭配成一场真正的大戏才是。 她觉得她写的这个话本，非常适合演话剧。 她便跟沈玉珩商量了，想要将这出简单的说书节目，改成话剧。 沈玉珩不知道什么是话剧，不过听方思勤说了之后，他倒是也挺感兴趣，只答应了下来，让她需要什么帮助就跟自己说。 话剧要准备的东西挺多，音乐、演员，灯光等等，不一而足，音乐已经找好了，灯光也不成为问题，就差几个演员了。 幸好这出戏的演员不多，方思勤也很快找到了合适的演员人选，经过几天的编排，众位演员配合的已经很默契了，乐者们也能在合适的时机演奏不同风格的音乐。 很快，便到了沈夫人生日这一天了，晚宴的过后，好戏开锣，沈府中，许多人都为沈夫人准备了节目，有些是亲自上场，有些则是从府外，请来了一些能人异士。 还有今日来沈府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小姐们，也愿意在这个时候上台，展现自己的才能，顺便博得沈夫人一乐。 若能入得沈夫人眼，便也是值得了。 第474章 原来是她 乔婉姝也上台去表演了一个节目，她长袖善舞，博得了满堂喝彩。 沈夫人也是微微点头，这些年来，这丫头在她的培养之下，不但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见到她这么优秀，她心中也有荣俱焉。 “母亲，孩儿也为母亲准备了一个节目。”待所有的大家闺秀们都表演完毕后，沈玉珩走到沈夫人的面前来。 “哦，我儿也准备了节目？”沈夫人有些诧异，也有些惊喜。 “嗯。”沈玉珩点头，一旁的夫人们便纷纷说道：“沈大少爷真是孝顺，沈夫人真是好福气，让人好生羡慕。” “哪里哪里。”沈夫人微微摇头，又看向沈玉珩，“你准备的什么节目，快将人请上来。” “母亲请稍候片刻。”沈玉珩说着，一扬手，便有人将前方黑色的幕布一拉，待舞台布置后，只听得一声编钟乐音，幕布又被人拉开了。 台上出现了一群乐者，看起来好像是要演奏什么乐器的样子，可却有一人打扮颇为古怪，他站在台上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让众人感到有些惊奇，只目不转睛看着，想要看看这沈大少为自己母亲究竟准备的什么好节目，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初时他们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看的，可看了一会儿，便也随着台上那少年的自言自语，将这故事看了进去，再加上音乐的渲染，众人聚精会神，不知不觉竟然看到了尾声。 等到最后一幕，二郎神成功劈山救母，母子二人终于相遇，抱头痛哭的时候，有不少心肠柔软的人，早已经潸然泪下。 台下传来低声的啜泣声，许多夫人们都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沈夫人亦是如此，她看向沈玉珩，沈玉珩朝她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膝半跪在她面前，“孩儿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快起来。”沈夫人伸手将沈玉珩扶了起来，又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要人来演这出戏的？你怎么想到的？” “母亲喜欢吗？”沈玉珩反问道。 “喜欢，自然是喜欢，这是今天晚上最好的节目了。”沈夫人连忙说道，“人演的也好，音乐也好。” 沈玉珩便笑了起来，“今天这出节目，是我请听书阁的方姑娘编排的，母亲要不要见见她？” “听书阁？”沈夫人听到沈玉珩的话，微愣，沈玉珩连忙解释道：“母亲你常年在府中，怕是不知道听书阁，他们是府城新开的一家茶楼，主要以说书出名，如今在府城很是红火。” “原来如此。”沈夫人点点头，不由得想起去年上元节遇到的一家店铺来，好像，那店铺也叫听书阁？ 应该不是同一家吧。 “那就见见吧。”这样想着，沈夫人已经答应了下来。 沈玉珩连忙让人去后台找方思勤，不一会儿，便有丫鬟将方思勤领了过来。 见到方思勤，沈夫人又是一愣，颜夫人却是愤恨的瞪了方思勤一眼，至于乔婉姝，她虽然从未见过方思勤，但不知为何，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心中就升起了几丝嫉恨。 眼前这个少女，将会是她的敌人。 她编排的节目一出，就吸引了宴会所有的目光，再无人讨论她先前的舞蹈了。 场中不少人都将目光聚集到方思勤的身上，想着下次自家有什么事了，也请她入府来表演一番。 “小女方思勤，见过沈夫人。”方思勤朝沈夫人盈盈一拜。 听到这名字，乔婉姝差点绞碎了帕子，原来，原来她就是方思勤。 乔婉姝定定的盯着她，只见她秀眉美目，灯光下，她虽然年纪尚小，但竟是一副说不出的柔美姿态，让人望而生妒。 她怎么会出现在府城？她怎么会出现在沈府？还是大表哥引进来的，莫非，表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莫非，她今日就是来认亲的？ 想到这个可能，乔婉姝一颗心提了起来。 “起来罢。”沈夫人慈爱的看了方思勤一眼，“没想到，这出节目竟然是你编排的，你果然是才华横溢。” “夫人谬赞了，小女也没有想到，夫人竟然是沈家夫人，难怪如此的雍容华美，气度万千。”方思勤也答了句。 “娘，您认识她呀？”沈玉珩听到她们的对话，连忙问道。 “以前途径平阳县城，偶然见过一面。”沈夫人笑着答道：“不过那时候她年纪尚小，看着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年多，竟然变化这么大，长高了，模样也长开了了。” 沈夫人极少跟人这样说家常，她的反应被周边的夫人们看在眼里，她们哪能不知道，沈夫人怕是看上了这小丫头，欣赏她呢。 “原来是这样。”沈玉珩听了点点头，又道：“其实我以前也见过方姑娘。” “你也见过我？”方思勤十分诧异。 “你家是有三个弟弟吧？”沈玉珩便问道。 “是。”方思勤点头。 沈玉珩便道：“你弟弟满月那天，我去过你家，没想到你竟然忘了。” “啊，原来是你啊。”方思勤有些惊奇，也有惊喜。 她是真的将他忘了，毕竟他当初不过是途径他们村子而已，她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久久未见，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你果然忘了我。”沈玉珩轻笑一声，道：“可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一个机灵聪慧的小丫头。” 方思勤低下头来，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的笑。 “别拘束，来人，给方姑娘搬条凳子，就坐在我旁边。”沈夫人开口说道。 这个时候，她忘了曾经的不快，只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柔美的模样，只越开越喜欢。 “这丫头讨人喜欢。”沈夫人同身边的人说道。 “是啊。”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这小姑娘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又能干，谁不喜欢呢。” “以后你要常来府中玩耍。”沈夫人说着，又转头看向乔婉姝，见她正在发楞，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狰狞，她微微蹙眉，“婉姝，你在想什么呢？” 第475章 结为姐妹？ “没想什么。”乔婉姝回了神，连忙说道：“就是觉得方妹妹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婉姝自叹弗如。” “你倒是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自然有你的好。”沈夫人柔声说道：“我见你俩年岁相似，不如结为姐妹？” “结为姐妹？”乔婉姝有些愣了。 方思勤也干笑两声，这个沈夫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才不要跟她结为姐妹呢，刚刚这少女脸上的嫉妒，她可没有错过。 “难道你不愿意？”沈夫人心有不悦。 “婉姝并非不愿意，能跟方妹妹结拜成姐妹，婉姝求之不得，只是方妹妹这么优秀，以后跟她做姐妹，婉姝可有压力了。”乔婉姝柔柔地说道。 “是啊，夫人，思勤不过是一乡下女子，哪里能配得上跟沈小姐做姐妹呢。”方思勤连忙说道。 她因为乔婉姝是沈夫人的女儿。 “她不是我娘的女儿，她是我姨母的女儿，她姓乔。”沈玉珩同方思勤低声解释道。 “原来是乔小姐。”方思勤抬头看了乔婉姝一眼，心道，莫非她就是那个乔夫人的女儿？ 若是这样的话，后来那个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她茶楼的人怕不也是她咯？ “你这丫头想这些作甚，都是人，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你若是担心这点，我便收你做义女，这样，你总不会担心了吧？” 沈夫人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愣了，这大户人家，收个义女这么简单的吗？ “怎么样，你愿意吗？”沈夫人见方思勤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方思勤也是愣了，她跟沈夫人也不是特别熟啊，她做了什么事，让她特别喜欢了？这就要收她做义女？ 还是说，这些大户人家跟乡下不一样，他们的义女只是挂个名而已，并不重视？ 她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一脸惊愕的样子，包括沈玉珩，便知道，并非如她想的这般，应该这府城的大户人家，也挺看重这些的。 “娘，您怎么能够这样，您瞧，您都吓到人家了。”沈玉珩连忙出面说道。 “是我孟浪了，不知为何，见到姑娘，总觉得一见如故。”沈夫人缓缓的说道。 方思勤礼貌的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按理说，她应该顺势答应下来的，这样，她身上就有沈家这座靠山了，可是她知道，得到什么，就注定要是去什么。 或者是说，她更喜欢自己双手挣来的东西，而对于别人送给她的东西，总带有一种防备，不敢轻易接受。 因为别人给你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收回，而自己挣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才让人感到安心。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先不收义女，你在府中多住几天。”沈夫人又留她下来做客。 “我……”方思勤连忙说道：“我的铺子就在府城，离沈家也不远，夫人若是需要我了，可以随时让人去听书阁找我，也可以来我们听书阁听书。” 虽然她说的还算是委婉，可听她的话，她分明就是连来沈家做客的事情，都给拒绝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夫人竟然也没有生气，而是颇有些无奈的点头，“那好吧，那你有空，多来府中玩。” “一定。”方思勤点头，若是再拒绝，那她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宴会已经很晚了，众人再看了一会儿歌舞，便纷纷告辞离开了，方思勤也要告辞离去，沈夫人却是留住了她，“今天晚上在这儿宿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方思勤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只无奈的看向沈玉珩，沈玉珩便道：“留下来吧，明日再走。” “那就谨遵夫人吩咐了。”方思勤想想今日天色已晚，回去也做不了什么，那就在这里借宿一晚吧。 “只是我朋友说要在府外接我的，我今日若是不回去，还得去跟他说一声。”方思勤便又说道。 她知道，叶远平肯定会在府外等她的。 “我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便是。”沈玉珩便说道。 “还是我亲自去吧。”方思勤说着，同两人一行礼，往外走去，沈玉珩连忙叫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她。 “姨母，您怎么好像特别抬举这个小姑娘？”等客人都离去后，乔婉姝陪在沈夫人的身旁，忍不住的问了句。 “我跟她一见如故。”沈夫人答了句，“我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聪明能干，听说还很孝顺。” “是不是婉姝比不上这方姑娘了？”乔婉姝闻言，便轻轻的摇着沈夫人的胳膊，朝她撒娇。 “你别多想，你有你的好，她有她的好。”沈夫人看了自己这个外甥女，说道：“你放心，在姨母心中，你是最重要的。” “那婉姝就放心了，婉姝还真怕姨母以后有了方姑娘，就不要婉姝呢。”乔婉姝低低的说道。 “怎么会，那方姑娘就是千好万好，那也是别人的女儿，哪里像你，你可是我的亲外甥女。” 听了沈夫人的话，乔婉姝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的紧张了，听她这话，若是她知道她是她女儿，那她指定会不要她了。 “早点休息吧，别多想。”到了沈夫人的院子门前，沈夫人便嘱咐乔婉姝去休息，乔婉姝却是不依，只送她进了院子，然后才走了出来。 她却是也没有往她的院子里去，只是往垂花门这边来。 走到抄手走廊里，她远远地就看到方思勤领着两个丫鬟，往这边而来，她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脚步。 “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在等我啊？”方思勤见到她，面露笑容。 乔婉姝也微微笑了下，她也不知道她来找她是为了什么，若是找她兴师问罪，这里也不是个好地方，今日也不是个好机会。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过来了。 “我就是散心，经过了这里。”乔婉姝笑着说道。 她对外的形象可不是这等斤斤计较的人，她是落落大方的。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道：“我还以为乔小姐是来找我加盟的呢。” “毕竟，乔小姐曾让人花五千两银子买下了我们的茶楼，不是吗？” 听到方思勤的话，乔婉姝脸色一变。 方思勤却是微微一笑，从她身旁错身离开了。 第476章 各人心思 她最怕找不到敌人，看她这表现，她就知道她没有找错人。 当初那个冤大头，果然就是乔婉姝。 有时候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最怕的就是躲在暗处捣鬼的人。 看着方思勤这轻慢的态度，乔婉姝咬了咬牙，这还不是沈府的小姐，就对她如此轻视，若以后她真正成了沈家大小姐，这沈府还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若是她离了这沈府，她又能去哪？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家中那无时无刻不板着脸的老太太，想着父亲的谩骂，他们仿佛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她，为什么她不是男孩？ 即使她用心去讨好他们，也没有用，他们讨厌她，轻贱她，是写在脸上的，是刻在心里的。 她又想到了她在沈家的这些日子，因为姨母喜欢她，所以府中人人都捧着她，姨夫对她的态度也不错，因为她能够讨姨母的欢心。 久而久之，她都忘了，她是一个替代品。 她的要求并不高，如同母亲所说的那般，只要在沈家好好的熬过及笄，借着沈家的权势，寻一个好人嫁了，往后，也就顺遂美满了。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在这时候来？ 明明只差两个月，她就要及笄了，等及笄后，姨母就会为她找一户好人家，到时候，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回来了。 偏偏天不随她愿，她还是出现在了沈府，甚至她一出现，姨母就要认她为义女，还要她们结拜为姐妹，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母亲已经说了她当初失踪的真相，以后，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她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乔婉姝失神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脑中念头纷杂，从想方设法将她赶出府城，再到要她死，她想了无数种法子，可却没有一种，让她觉得万无一失。 她实在是想不出好法子了。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头顶的蚊帐，这蚊帐用的是上好的料子，透气而又美观，轻飘飘的如同天上的云彩一样。 若是以后离了沈家，她哪里还能有这般华美的蚊帐可用？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会化为乌有。 “夫人，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小丫头另眼相待？”此刻，在沈夫人的房间，两夫妻正在说着悄悄话。 “只是看那丫头觉得顺眼，我一遇到她，心跳就莫名的加快，我很想要她陪在我身边。” 沈夫人说着，又将去年元夜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时的同沈大人说了，又道：“我都没有想过，我竟然会再见到这个丫头，我明明没有再去看她了，今年元夜经过县城，我甚至都没有去她的茶楼，可她却出现在我的眼前，你说，这不是特别的缘分？” 沈大人搂住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的心情，我都懂。” “不，你不懂。”沈夫人从他的怀里挣扎开来，转身看他，“你整天忙着公务，有没有玉婳，你根本就不在乎，这么些年来，我都没听你再提起过她。” “这不是有婉姝了吗？”沈大人不解的说道。 “婉姝是婉姝，玉婳是玉婳，谁也代替不了我的玉婳。”沈夫人神情有些激动。 “可是，这个丫头，她也不是玉婳，她只是跟她长得像而已。”沈大人待她安静了一些，才说道：“我问过玉珩了，她有爹有娘，家中还是有三个弟弟，她不可能是我们的玉婳。” “我知道，我知道。”沈夫人稍微安静了一下，又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愿我家玉婳平安顺遂。” “今天是你生日，咱们就不要想这些了好不好？”沈大人又低声哄道。 沈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态了。” “我又没怪你。”沈大人便说道。 “那我求你一件事，我喜欢这丫头，你能让她入府陪我吗？”沈夫人又问道。 “你就这么喜欢她？人家分明就拒绝了你。”沈大人有些不解的说道。 “她拒绝我，我不怪她，可我还是很喜欢她。” 沈夫人眼含欢喜的说道：“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那一天，我跟她坐在一起，一起玩飞花令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甚至，她念的每一句诗，我还都记得，我觉得如果她肯陪在我身边的话，我的日子一定会快乐起来。” “你开心就好。”沈大人便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她同意的。” “嗯。”沈夫人见他答应，这才又靠在他怀里，“谢谢相公。”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些。”沈大人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沈夫人一脸温柔，忽地她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咦，你说，将她给咱们玉珩做媳妇怎么样？这样，她也算是我的女儿了。” “夫人，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场的？她一个乡下姑娘，还是个商女，怎么可能给咱们玉珩做媳妇。”沈大人有些不同意。 “怎么，你是不是嫌弃她出生低微了。”沈夫人瞥了他一眼，扭过头，生气的说道。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年纪尚小，而咱们玉珩都到了弱冠之年了，你早就该给他说一门亲事了。” 说到这里，沈大人微微叹气，这些年，自己夫人对两个儿子，有些太忽视了，别人家的孩子到这个年纪，早就许亲了，可自家孩子，却还没个着落。 “年纪小又怎么样？再等两年，不就行了吗？”沈夫人却是说道。 “夫人，你喝醉了。”沈大人不想要再同她说这事，只打住了这个话题。 沈夫人见他这样，只他是不同意，也没再说下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有些辗转难眠，一直想着这事，到了晚上，她更是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见到她突然惊坐起，满头大汗，沈大人也醒了过来。 “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我们家玉婳被人逼着推磨，那人嫌弃她推得慢，最后活生生将她打了。”说着，她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都是相反的，你就别多想了。”沈大人连忙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 第477章 话剧 得了他的安慰，沈夫人才又慢慢睡下。 而她不知道他的是，此刻，她身边躺着的人，却因为她的一番表现，心中有了盘算。 看来这个与自己女儿长相肖似的姑娘，留在这里还是一个祸害了。 她没来之前，自己夫人好好的，来了之后，自己夫人想要收她为义女不说，竟然还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自己儿子是何等人物？人中龙凤，她一个小小的商女，她也配！ 沈孟川执政宁州多年，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牢牢雄踞在宁州这片土地，这与他的手腕是分不开的。 这些年来，他心硬如铁，他的心中，除了家人之外，只剩下了利益。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竟然仅凭着一面之缘，就牢牢抓住了自己夫人的心扉，看来，是留她不得了。 沈孟川想要的是家中的安宁，他要除掉这些不安分的因素。 方思勤丝毫不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招惹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在她看来，这沈家的人，应该还是喜欢她的，指不定还能成为她的靠山。 至于沈如海祸害她的那些事，说不定只是得到了一些宵小之辈的指使，跟沈家的嫡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她不能因为底下的人所做的事，就迁怒他们嘛。 她才不承认，她会这么想，这般轻易的原谅他们，都是因为沈玉珩。 这些天来，她因为排练这出话剧的原因，跟沈玉珩相处渐渐多了起来，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谈吐有礼而又不失幽默，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因为她这个君子，让她改变了她对所有沈家人的看法。 再加上这个沈夫人如此的欣赏她，她虽然拒绝了她，但她心中还是高兴的。 一般来说，如果她讨厌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如果真诚的夸她的话，她就没那么讨厌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陌生地方有些认床的原因，她今天怎么都睡不着，胡思乱想 了一些事情，折腾到后半夜，方思勤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在沈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方思勤同沈夫人他们请安后，就回自己茶楼里去了，虽然沈家给她安排的房间很好，但她在别人的地方，总是有些睡不安稳，还是在自己的地方舒服啊。 回来后，补了半天觉，等到她中午起来，茶楼掌柜告诉她，上午有不少客人上门找她，但是因为她在睡觉，所以他们也没去叫她。 方思勤问是哪些人，茶楼掌柜便将自己登记的来访宾客名册拿出来给方思勤看，方思勤一看，豁，这还真有不少人找她。 “这些人都是来找我加盟的吗？”方思勤便问了一句。 “不知道，他们好像是说是为了昨夜沈府的节目而来？”掌柜答道。 “原来是这样。”方思勤点点头，道：“不管了，反正他们若是有诚意，还会再来的。” 现在生意做大了，加盟店做多了，对于客人，方思勤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但是心中终究是膨胀了几分，没有之前那般谨小慎微，患得患失了。 等到了下午，果然又有不少人找上了门来，方思勤还以为他们是为了茶楼加盟的事情而来，结果一问，才知道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为了昨晚的话剧来的。 他们想要邀请她去府中表演话剧。 经过昨天晚上后，她的话剧一炮而红了，好像谁家办个喜事，没有她去编排一出话剧，那喜事都没办得不够大气一样。 方思勤想了想，反正她暂时也没什么事，自己编排的话剧能得到别人的欣赏，她也高兴，便答应了其中的三个人。 至于其他的人，她都给拒绝了。 毕竟，这些话剧都要她亲自编排，还要让人排练，编排一场话剧真是要费不少心思，之所以答应这三个人，是因为这三个人的要求低，只要她带着人去演昨天演过的那出戏就行了。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不用她动脑编排新的剧目，只需要带着原班人马重新去演一遍，还能赚到钱，何乐而不为。 至于其他的人，想要看新的话剧，方思勤倒也不是编排不出来，只是她没那个心力，便跟他们说，她暂时没有灵感，编排不出新话剧，只能抱歉了。 这些人遭到拒绝后，有些人倒是坦然接受，而有些人则是怒骂方思勤不识抬举，然后愤然离去，这让方思勤也是有些无语。 她的话剧火了，这本来是一场好事，谁知又得罪人了。 不过，对于这些人放的狠话，方思勤倒是也没放在心上，怎么，她编排不出，就是编排不出，难道这些人还要杀了她不成？ 她如今在府城也算是有了几分薄面，谅这些人也不敢。 更何况，她也是个会扯虎皮做大旗的人，想要动她，她就搬出沈家来，她可是沈家的入幕之宾，沈夫人都很欣赏她，甚至要认她为义女，你们这些人权势再大，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能大过沈家吗？ 因为这些原因，一时之间，倒是相安无事。 方思勤依旧是每天忙着自己的加盟店，偶尔按照约定，去客户家表演话剧，当然，暂时都是表演旧的。 不过，因为找上门的客人多，所以她又让人在茶楼门口贴了个招工告示，专门招话剧演员，招编剧，招导演。 当然，对于什么演员、编剧、导演这些职位，这时下的人没一个人知道，不过这些方思勤都不在乎，只要有人来，到时候她再慢慢教导就行了。 这府城最不缺的就是人，告示贴出去还没两天，便有一个耍杂技的班子找上了门来。 方思勤面试了他们，见到他们有表演经验，又是一个完整的团队，最主要的是，杂技团的人长相也不错，各个还有一些手艺，便留下了他们。 打算培养一下，让他们试着当演员，就是不当演员，她也可以给他们编排一些杂技表演。 他们杂技其实也还挺精彩，基本功都不错，只是因为观赏性不够，好好的编排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她这茶楼天天说书也无趣，偶尔换换新花样也是可以的。 第478章 不做替代品 这段时间，沈玉珩时不时来她的茶楼说书，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的熟悉了起来，偶尔，沈玉珩也邀请她去沈家做客，只要无事，她一般也都会答应。 毕竟，天天忙着生意也是很无趣的，偶尔去别人家玩玩，见识见识不一样的东西，也挺不错。 而且，每次去到沈府，沈夫人对她也非常的亲切，在她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她知道有些大家族的人，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实际上，他们将傲慢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沈夫人跟沈玉珩两人却完全没有这样，他们就好像她邻家的大哥哥、大娘一样，十分亲切，又经常拿些好吃的糕点给她吃，这更是让她忍不住往沈府跑了。 虽然她茶楼也有不少的糕点卖，但是比起沈府的糕点来，还是差了一筹，就算是一样的糕点，沈府的糕点也要更好吃一些，大抵是用料更加的精细，做工更加复杂的缘故吧。 有时候她在沈府吃了美味的糕点，偶尔也会去跟沈府的大厨讨教一番，跟他学习学习。 因为想要偷偷的在沈府学艺，所以，但凡沈夫人邀请她入府，她一般不会拒绝。 这来沈府，一来可以看风景、吃美食，其次，每次看到乔婉姝那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还不得不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她还觉得蛮开心的。 她知道乔婉姝或许在暗搓搓的打着什么坏主意，不过，她都秉承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紧跟着沈夫人跟沈玉珩两人。 陌生的丫鬟叫她去哪她不去，一个人不在沈府瞎转悠，就这样，就算是乔婉姝再讨厌她，她也无计可施。 只是不知为何，沈府的主人好像不喜欢她，每次看到她都板着一张脸。 她问了沈玉珩跟沈夫人，他们都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可她的潜意识告诉她，他是真的不喜欢她。 意识到这点后，当沈夫人或者沈玉珩再叫她去沈府的时候，她大都找理由拒绝了。 可是，她不去沈府，这两人却又经常上门来找她了，本来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单纯的跟她聊聊天，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也喜欢来她这茶楼听书了。 来她这茶楼，除了听书外，偶尔还有杂技表演，也不失为一个娱乐休闲的好去处了。 尤其是他们茶楼的话本，真的是有魔力，只要让人听了开头，就忍不住想要再听下去。 原先在这府城说书的人也不少，他们偶尔也会听听，但是他们讲的东西，大都是江湖中的一些奇闻轶事，没有听书阁里的话本这般的有吸引力。 “难怪府城的人都这么夸赞你的听书阁，原来你这听书阁里的话本，竟然真是如此的精彩。”听了几回书后，沈夫人也忍不住的赞叹道。 方思勤笑笑，“夫人谬赞了。” 沈玉珩则是在一旁说道：“娘，我早就邀请您来了，您偏偏不来，去年我送您的那几册话本，原就是听书阁里流传出来的。” “是吗？”沈夫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意外，其实，她之所以一直不来方思勤的听书阁，还是因为之前乔夫人的事情，让她对她的听书阁的产生了偏见。 她以为她这听书阁，一直是说那些男女暧昧之事，她以为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吸引这么多人。 她一直以为，来她听书阁李听书的，都是一些蝇营狗苟，男娼女盗之辈。 直到这段时间，她自己亲自来了，才发现这是她的偏见。 也因为此，她对方思勤的赞赏又升了一层，她更加的喜欢她了。 “思勤，你说，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她不止一次如此说道，“有时候，我真就觉得你是我的女儿。” “是啊，方姑娘，你跟我娘还长得挺像的。”沈玉珩也曾如此说道。 方思勤每次也都是笑笑，“夫人，我只是一个农家出生的小丫头，怎可能是您的女儿。” 她对亲情看得很重，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认义父义母，干爹干妈的人，她觉得，一个称呼，便是一份羁绊，便有一份因果。 虽然沈夫人对她还不错，但若是让她在她跟乔婉姝两人中间选呢？她会选谁？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 而且，这段时间，她也从沈玉珩的嘴中，知道了沈夫人曾经丢失了一个女儿的故事，所以，她更加有自知之明了，沈夫人如今待她这样好，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替代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找到一个新的替代品。 知道这些后，她越发的规矩了，因为一个人在喜欢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但当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你从前的恃宠而骄，便会被拿出来清算了。 见到方思勤这段时间，好像对她有些疏远的样子，沈夫人有些疑惑不解，又有些患得患失。 她又回去同沈孟川说，“孟川，给咱们玉珩定一门亲事吧。” 她太喜欢方思勤了，想要用这种方法将她绑到自己身边。 沈孟川看了她一眼，“你心中有合适人选了？是府城的哪个贵女？” “她不是什么贵女，她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方姑娘。”沈夫人同他笑笑，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份，也不需要联姻，还不如让咱们儿子，选择自己喜欢的姑娘。” “玉珩跟你说过，他喜欢那方姑娘？”沈夫人没有注意到，沈孟川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紧锁的。 “没有说，但是我看得出来，我们儿子可从来没有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过，可他对方姑娘就很上心，每次去找她了，还不忘从府中带几碟子好吃的糕点。” “他还知道方姑娘最喜欢吃的糖莲子跟碧落酥，你说，他能说出你最爱吃的糕点是什么吗？”说到这里，沈夫人捂嘴偷偷的笑了下。 又转头看向沈孟川，见到他眉头紧锁，她又道：“你可别吃醋，儿子大了，心悦一个姑娘，在意她一点，很正常。” 沈孟川勉强笑笑，“你说的对。” 这段时间，他从她嘴中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方姑娘”，她总是“方姑娘”长，“方姑娘”短，每次说起她来，脸上还带着笑，让他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 可是，既然她都将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来了，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第479章 危机降临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又快到重阳节了，方思勤想了想，决定联合府城的其他几家分店，在府城办一个赏菊宴，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吸引更多的人来加盟她的茶楼。 时间就选在了重阳节的前一天，九月八。 她喜欢这首诗，也喜欢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喜欢那金灿灿的菊花。 只是以前财力不够，现在她不缺钱了，自然要将这赏菊宴安排起来。 在她的设计中，这赏菊宴很美，所以，这必须要去乡下，将自己的爹娘都接过来，让他们也看看这赏菊宴，看看这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盛景。 正好她也许久没回家了，便打算亲自回家一趟，将姚氏等人接过来。 知道她要回去，叶远平打算亲自送她，但是被她拒绝了，“叶大哥，我走了之后，这府城还需你坐镇哪，你若是也走了，那咱们的生意怎么办？” 最近印刷坊新印了一批书本，为怕别人捣乱，叶远平必须要在镖局坐镇，再加上，如今加盟店多了，又有许多外地的加盟店，所以押运书本、护送“导师”的人也多了，各种人手资源，都需要叶远平来调配。 他的确是走不开。 他知道生意对方思勤来说很重要，便也没坚持了，只派了八个好手，保护方思勤的安全。 当天，他亲自送方思勤出城，又送她去了好几十里路，然后在方思勤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方思勤虽然曾经差点被人绑架，但是她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从县城到府城这条路，思远镖局的人经常走，从来没遇到过山贼悍匪。 更何况，这次，她还带了几个护卫，就这么区区几十里路，能有什么危险？ 事实上，她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只是离府城约莫三分之一的时候，城中突然有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往这边而来。 方思勤的车夫连忙驱马躲避，却没有想到，这些士兵竟然是冲着她而来，不多时，便将她的车马给围住了。 “这位军爷，不知何故围住我们的车马？”马车旁边，护卫方思勤的镖师向前问道。 可这位身穿甲胄、头戴盔甲的士兵，却是二话不说，抽出手中的刀，就往这镖师脖子上一划。 方思勤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溅到了帘子上，她撩开帘子一看，先前还生龙活虎的镖师，倒在了血泊之中，脖子上还在咕噜噜的溢着血。 她一下子有些怔住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亡，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虽然珍爱生命，却也从不畏惧死亡。 只是，她没有见过这么干净利落的死亡，没有见过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收走别人生命的人。 不，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一群死神。 见到这些士兵，突然出手，镖师们也拔出了腰中的大刀，一脸警惕而惊恐的指着他们。 这群士兵足足有三十来个，而他们，才八个人，加上车夫，也不过才九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如果是来对付我的话，还请不要迁怒他人。”方思勤撩开厚重的车门帘，走了出来。 “你就是方思勤是吧？”为首的士兵说道。 “对。”方思勤点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三十来个士兵，他们注定是输，而且，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宁州的士兵，还是伪装的悍匪。 “沈大人丢了一块兵符，你是嫌疑人。”为首的士兵说着，一挥手，“搜！” 他们上了马车，很快，便从方思勤的马车里找出了一块虎型兵符，“这兵符果然是你偷的，带走！” “等下。”方思勤扫视了众人，“首先，我没有拿着兵符，我也不知道这兵符怎么会在我的马车上，其次，若真是查案应该是官差过来吧？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士兵越俎代庖？” “哼，你偷的是兵符，自然是需要我们出马了。”为首的士兵轻哼道。 “你们是真的士兵吗？”方思勤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见这些士兵都面不改色，“我们当然是士兵了！” “少废话，带走！”很快，就有人来抓她，方思勤身子一缩，躲开了他们的手，然后飞快的往前跑。 “再跑一步，格杀勿论。”随着这道声音，身后好几个士兵都拿出了弓箭对着她，“我今天带来的人，可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方思勤回头看了一眼，只得乖乖的走了过来。 “将这些人都给杀了。”抓住了方思勤的之后，为首的士兵冷酷的下令道。 “你们干什么？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暂时充当我的护卫而已，即使你们幕后主使跟我有仇，也用不着迁怒他们。”方思勤一听，有些急了，连忙为他们辩驳道。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镖师们一听，也怒了。 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们？ 他们倒不是不想跑，只是跑是没有用的，他们有弓箭手，越跑越容易死，只有跟他们真刀真枪的拼一场，才有可能活命。 “花拳绣腿，劝你们乖乖放下刀。”为首的士兵说了一声，他手底下的士兵便拿着刀冲上了前去。 这些镖师们也不是吃素的，经过叶远平的一番训练，他们并非是他口中的花拳绣腿，反而，他们的实力还不错。 若不是这些士兵人多，他们本可以逃脱。 “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们！”见到轻易拿不下这些镖师，或者是拿下他们，自己等人也讨不了好，他们又改变策略。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方思勤质问道。 乔婉姝？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以兵符来嫁祸她，还调动真正的士兵，她做不到的。 第480章 功亏一篑 “我们是宁州的官兵，当然是州牧大人派我们来的，你最好乖乖劝他们束手就擒，否则，胳膊拎不过大腿，你们可要想想你们的家人。”为首的官兵阴测测的说道。 “你这是威胁我们了？”方思勤转头看向这官兵，一脚就朝他的下身踢去，然后一个身子往后一缩，双手又使出一招猴子偷桃，捏住了身后那两人的…… 老实说，她这一招挺下作的，但在这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当然是怎么能活命就怎么来了。 “快跑，你们快跑。”她一边往旁边跑，一边大声的说道。 胳膊拎不过大腿啊，以先前那士兵杀人时，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来看，显然，他们并不打算留活口。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但是总是要试一试吧，她可不想将自己的生命放到别人的手中。 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竟然以兵符来谋害她，重要的是，这兵符的事，怕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来抓她的借口。 等将她抓住后，他们会怎样处置她？会给她辩驳的机会吗？还是偷偷的将她处置掉了？ 这些，方思勤都不敢想，只是她心中感觉很不好。 以她上辈子从各种书籍、影视作品中得来的经验，这要是被他们抓住了，必定要凉啊。 看他们抓她的这地方，四周荒无人烟，若是在这里将他们都给杀了，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否则，她之前在府城，怎么没人来嫁祸她呢？若是在府城嫁祸与她，至少还有人看见，至少还会有人想法子救她，可在这地方将她给抓了，再偷偷的宣判处决，她这条命就白搭在那里了。 她脑中念头纷杂，双脚带着她拼命的向前，箭矢的破空声从她耳边呼呼而过，乒乒乓乓的钉在了她面前的大树上。 她停了下来。 她没有这么好的运道，她知道若是他们想要射杀她，她躲不开这些箭矢。 “小丫头跑的挺快啊。”为首的官兵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方才方思勤的那一脚，可是没留力气。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踢你，我不问是谁派你们来的了，只要你们放过我，我给你们十万两银子！”方思勤转过脸来，邃黑的眼，古井无波，经过这般生死之间，她竟是异常平静。 “小丫头，我们是朝廷的人，可不是你十万两银子就能收买的。”为首的官兵说了一句。 他可不是普通的官兵，他是沈孟川专门培养的精锐，若是他也这般轻易的被收买了，那沈孟川便也不是稳坐宁州州牧的沈孟川了。 “一百万两！”方思勤再次说道。 “哈……哈哈哈哈……”为首的官兵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拿军爷做筏子，闹着玩呢，你知道一百万两是多少银子吗？张口就来！” “一百万两很多吗？你知道咱们州牧大人有多少钱吗？他一年光是送到京城去讨好京城官员的银钱就是几百万两。”方思勤煞有其事的说道。 “那也与你无关。”说话间，方思勤的几个幸存的护卫也被他们抓了过来。 “我真有钱，我家是开茶楼的，听书阁你们知道吧？光是宁州一个地方，我们就开了一百多家分店，你知道幕后者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设计抓我吗？就是为了我的钱。” “但他要杀我，我何必束手就擒，将这些钱拱手让给他？我还不如将钱交给你们买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为首者似乎有些意动，方思勤又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虽然你们也想要杀我，但我知道，你们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可以为别人所用，也可以为我所用，甚至你们可以不再做刀，而是做执刀的人。” “你们想想，你们这般累死累活，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只要你们放掉我，我立马给你们百万两银子，咱们再另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从此改名换姓，重新开始，咱们一起赚很多很多钱，赚到让你们子孙十八代都不用发愁的财富。” “我们是朝廷的人，可不是你能用银钱收买的！”这时候，又有士兵大声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是朝廷的人，可你们当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家卫国吗？如果你们真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为何会伤害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你们明明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我想你们之中，大多数人当兵都是因为没了活路，想去军营中找一口饭吃吧，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跟着我，我们一起干，我不但让你们吃饱饭，还能让你们家人吃饱饭。” “我们当兵可不是为了吃饱饭，我们是为了扬名立万！”又有士兵说道。 “扬名立万？替一些蝇营狗苟之辈，陷害忠良，污蔑好人，就能扬名立万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等咱们有了钱，自己招兵买马，去边塞之地，自己打一片地，做自己国王岂不是更好？” 被方思勤这般一说，这些士兵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真的是没有意义一样，再怎么说，这当兵都没有她说的那些有前景啊。 此刻，大部分的士兵都有些动摇了，又有人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们？” “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如果我骗了你们，你们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方思勤见到这些人有些意动了，又继续说道：“试着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更是给你们子孙后代一个机会，让他们不用一出生，就为了吃穿发愁，为了一块面饼而吵闹，让他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平安喜乐。” 眼见着这些人就要被方思勤的金钱攻势给打动了，这时候，又是一队人马从远及近而来，这些士兵们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只伸手押住了方思勤的肩膀，探头望向来人。 为首的人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铠甲很明显跟身后的士兵不同，见到 “没出什么乱子吧？”来人问道。 第481章 黄泉路上 “没有。”众官兵一齐应道。 天知道，若是这些人再晚来一步，他们就要被这妖女说动了啊！ “没有就好，全部带走。”来人的目光在方思勤身上扫了一下，然后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前疾驰而去。 众官兵也都骑上了马，方思勤被他们绑住了手脚，绳索的一头被他们捆在马的身上，自然只有在地上跟着跑的份了。 “喂喂喂，我既然是嫌犯，那你们该给我一辆囚车吧？我跑不过这些马的。”她开口说道。 只可惜，压根没人理会她，她连同剩余的几个镖师只能跟在马后跑。 “就当练长跑了。”这个时候，方思勤勉强苦中作乐。 但这马蹄扬起的飞尘四处飞溅，这真不是练长跑的好地方，而且，这段时间她疏于锻炼，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跟着奔跑了一会儿之后，她已经很难受了，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一边往前跑，一边用力绷着绳索贴着脸，用牙齿偷偷的咬。 这样真的很不舒服，她的嘴都被磨破了皮，突然前方一用力，她手一松，牙齿都差点被马的拉力给卸掉了，她觉得这样不行，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牙尖嘴利”，这绳索也太粗。 就在这时，她看到路上有一块凸起的小石头，她快跑几步，迅速的捡了起来，然后继续跟着马儿的速度往前跑。 她双脚拼命往前跑，以追逐马的速度，不让自己被带倒，而她自己的全部心神则是放在了手上，她将手折过来，意图用石头割断绳子。 只可惜，他们捆的太紧了，她反手割石子太过费力，没割两下，她手上的石头就掉到了地上。 在武力这一方面，她真不是什么强者，即使求生意识很强，但她也终究不过如此罢了。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把刀突然从天而降，割断了她与马之间的缰绳。 而她被这力度带倒，还往前踉跄，幸好，一只有力的手朝她伸了过来，将她拉到马背上。 方思勤转头一看，“叶大哥，怎么是你？” “我刚刚送你回去后，路上看到有很多官兵，我不放心你。”叶远平说了一句，见到满身狼狈方思勤，心中满是怒火，眼中却盛满了心疼。 他刚刚送完方思勤后，在路上看到这么多的士兵跟他错身而过，一开始他也没当回事，可是到后来，他又看到第二波，他越想越是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决定转身回去看看。 他骑着马上，与他们相对而来，在那一大波的士兵中间，在那灰尘滚滚中，他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方思勤的影子。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架着马横冲直撞，直到真的看到她，看到她被人捆在马后，如此这般对待，他真是怒了。 他一直守护着姑娘，他们怎么敢如此对待她！ 只是，现在来不及说这些，他挥出刀，将其他人手上的绳索也给斩断，然后驾着马，疾驰着往前，在他身后，则是无数的追兵。 他没有在往大路上走，而是调转马头，驱马往路旁斜坡而去，这路边的斜坡上满是纷乱的杂草与荆棘，方思勤吓得紧闭了眼，生怕这荆棘底下便是山坑，生怕这马儿一冲下去，就会落进一个大坑里。 幸好，他们还算是幸运，叶远平载着她，安全的冲下了山坡，冲到了树林里，身后的追兵也纷纷调转了方向，不过，在这树林里，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优势了。 这树林的树木生长的歪七八扭，乱糟糟，东一棵树，西一棵树，不但挡住了方思勤两人的路，也挡住了身后追兵的路。 追兵与他们的距离渐渐的远了过来，一些拿着弓箭想要射他们的人，也常常被树木挡住了视线，不得不拉着缰绳来控制方向，再腾不出手来。 本来若是这样，他们也能够逃掉了，只是当他们驾着马走出这片纷乱的树林的时候，前面却是没了路。 底下是一个不知道多深的悬崖，幸好叶远平缰绳拉的快，否则两人怕是要凉凉了。 “叶大哥，你沿着这悬崖边往下跑，我在这里拖住他们。”方思勤连忙同叶远平说道。 “要走一起走！”叶远平说道。 “傻，他们的目标是我，我知道以你的身手，你肯定能够逃脱的，你回去后，多带些人过来救我，才是正道。”方思勤又说道。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她觉得自己说的，才是最优解。 叶远平若是不带她这个累赘，他怎么都能够跑掉的。 “这里离府城太远了，万一等我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叶远平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却是轻轻的环住了她，最后，将她紧紧的摁在自己的怀里。 “不会的，我这么机灵，肯定不会有事。”方思勤说道，“就算你回来再也见不到我了，但至少，你能跑掉不是吗？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刚刚杀了我们好几个镖师。” 方思勤说到这里，想起那些死去的镖师，突然一阵战栗，泪水夺眶而出。 她太害怕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比别人都要坚强，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她只是和平世界生长的一朵小白花而已，她见过别人因为利益去算计，去争吵，去陷害，但是她没直面过这般鲜血淋漓的死亡。 若是只是讨厌她，算计她，她可以接受，但是她接受不了刚刚还鲜活无比的人，就这样，突然倒在血泊中，倒在她的面前。 甚至，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她以为她已经成长了，但是偏偏她越是成长，她看到的也就越多，需要承受的也就越多。 以前是陷害，是算计，是高高在上的不屑，而现在，她突然就需要直面死亡了，这种转变，未免太快了一些。 她还做不到蔑视生命，还做不到泰然自若。 她只是经个商而已啊，为什么就这么艰难。 难道她就该躲在乡下，任人揉扁搓圆吗？ 第482章 我陪你 “别怕，你别怕，有我在呢，只要你躲过这一劫，我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叶远平说了一句，抬手抹掉了她的泪，眼神却很是决绝。 “叶大哥，你快走。”方思勤将她腰间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快点，没时间了。” “不，有我在，谁也没法带走你。” 叶远平语气坚定了起来，他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刀把，左手，则是拉着缰绳，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追兵很快就来了，叶远平坐在马匹上，拉着缰绳，微微的倾斜着身子，他抬头看着面前的敌人，目光如同凶兽，脸上的刀疤更是给他增添了几丝冷意。 他浑身散发着寒意，一身杀气凛然，就连方思勤也感受到了。 这一刻的他，不是那个面冷内热的猎户，而是一个拿着寒刃的死神。 那些追兵们拿着刀，将他们包围成了一个半圆，另外半个圆，在他们身后，它们是万丈深渊。 时间仿佛凝滞了，谁都没有动，叶远平也没有动，他好像又拿出了他做猎人的时的耐心，而这一刻，这些追兵已然变成了他的猎物。 忽然，有人按捺不住，拿着刀朝他冲了过来，叶远平弯下腰便是一刀。 在这悬崖边上，没有人敢骑马，只有叶远平，他拉着缰绳，仿佛一个王者，丝毫不惧。 一刀、两刀、刀刀见血！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一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利箭射中了他的胳膊，他还是忍住这剧痛，捏着了手中的刀。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那些士兵们往后退了一步。 即使双方立场不同，他们也不得不对他心生敬佩。 “再不放下刀，这弓箭对准的可不是你了。”这人将箭头一转，对准了他身前的方思勤。 叶远平看了他一眼，手渐渐松开。 就在这时，他又猛地将手握紧，用力将刀投掷向那拿着弓箭的人。 刀尖正中胸口，那人还没来得及射出箭，便倒了下去。 “我没有刀了。” 叶远平淡淡的说了句，可众士兵却还是不敢向前。 生命诚可贵，他们可不想成为这地上躺着的其中一员。 “叶大哥。”方思勤强忍着泪，咬紧了唇，伸手捂住了他的胳膊。 那些士兵拿刀对着他们，慢慢地走向了前来，方思勤看着他们，再看了看地上的鲜血跟尸体，心中一片冰凉。 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生到这一步了，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没有想过要杀人，也没想过要害人，为什么会这样子？ 她又转头去看叶远平，他杀了这么多人，就算他什么罪都没有，仅仅只是自卫而已，可这些官兵，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与其希冀别人发善心，希冀那审判他们的人都有一颗慈悲心肠，还不如将这一线生机交给老天。 来吧，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主角运！ 看看这是不是老天给我的考验！ 方思勤猛地一拉缰绳，马蹄横转了过来，她侧过身，身旁便是万丈深渊，叶远平体会了她的意思，伸手搂住她，两人从马上侧翻下来。 耳边风声猎猎，方思勤说道：“希望他们不会迁怒我们的马。” 叶远平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抿唇一笑。 第483章 我是谁？我在哪？ “少将军，怎么办？还追不追？”一个士兵看着掉下悬崖的方思勤两人，问向那被人包围着的人。 那人取下头上的头盔，头盔之下，赫然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 “算了吧，若是这样还没死，那是老天给他们的生机，我也放他们一马。” 说罢，这人就带着其他人，翻身上马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头顶的树上，有一个人紧紧的贴着树干，仿若雕塑，一动不敢动。 待他们离开许久后，他才身如抖糠，哆嗦着，从树上爬了下来。 正好方思勤留下的马匹他们也没有带走，这人便脱掉身上的外套，解开头发，胡乱用手指梳理了一番，然后骑着马，飞快的跑了。 …… 溪水潺潺，正午的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边上，闪烁着细碎的光，鱼儿在河中游来游去，这里人迹罕至，一片静谧。 方思勤悠悠地睁开了眼，强烈的阳光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眯起了眼睛，“这里是哪里？” 耳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她侧身望去，看到身旁细软的沙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目光再往前，她赫然发现自己身侧不远处，躺着一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得了绝症死了吗？”方思勤感觉头上传了阵阵疼痛，一摸，脑袋偏右的地方肿了个小硬包，一碰就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袋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记了，她从沙滩上爬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纤长幼嫩，这分明就不是她的手。 她再看自己的打扮，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她连忙走到河边，河水荡漾，一个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影子，倒映在了河水之中。 一双清澈黑亮的杏仁眼，眉毛纤长而自然，挺翘的鼻，鹅蛋脸，好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连她见了都心生喜欢。 嗯，以后这就是自己了。 方思勤对这具身体的颜值，感到颇为满意。 看来老天没有亏待她，没想到她本以为死了后，会来到地狱，或者烟消云散，没想到，上天竟然又给了她这样一具年轻的身子。 嗯，看这原主的打扮，好像家境还挺不错，方思勤伸手，将头上的玉点金吐蕊花簪从头上拿了起来。 这花簪的花瓣缺了好几块，应该是摔坏了，也不知道这簪子摔坏后还值不值钱，不过幸好这花蕊是金子做的，倒是还顽强的吐着蕊，应该还能值点钱吧。 将头上所有的首饰取下后，她将头发打散，用手梳理了一番，就这样随便披散着。 先前那扎紧的头发，绷着她右脑的伤口，很不舒服。 除此之外，她发现她身体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先前还不觉得，如今歇下来，才发现身上各处火辣辣的疼。 她撩开衣袖，只见她纤细嫩白的手上，满是擦伤跟淤青。 “原主她怎么会落到这地步啊？”方思勤百般不解，抬头看向对面的峭壁，定睛一看，峭壁上有几棵顽强生长的小树上，挂着一些衣裳的破布，好像跟她身上的衣裳有些相似？ “我该不会是从那山崖上摔下来的吧？” 方思勤看了看对面的山崖，不会吧，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 不过她看到这峭壁上的岩石有些风化了，许多地方都长出了一些荆棘跟灌木，应该是这些小树木对她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再加上她运气好，底下恰好是一条河，所以才能勉强保住生命，只是受到了一些擦伤，还没有断手断脚。 天哪，如果让她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手脚断了，那她还不如死了呢。 这样想着，她又转头去看沙滩上躺着的那个男人。 他的胳膊上插着一根断箭，那箭矢入肉三分，他胳膊处的衣料全是暗红色的鲜血，看着十分的可怖。 这人身上的伤看着要比她重很多，他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了。 方思勤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有一点气。 现在，该怎么办呢？ 方思勤环顾四周，这四周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沙滩上一个脚印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 她叫了两声，感觉嗓子就跟冒火一样的疼，她也不呼救了，还是保存点力气吧。 “喂。”她又拍拍男人的脸，男人还是没醒，不知为何，她心底竟涌出一种悲伤难受的情绪来。 怎么回事，我明明不认识他的，为什么看到他这样，我竟会这样的难受？ 肯定是原主认识他。 方思勤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这可怎么办啦，自己也是一个病人，这还得照顾一个比她伤更严重的人，而且又是在荒山野岭的，她不会就死在这里吧？ 方思勤有些慌。 这具身体这么年轻，虽然有些伤，但治好后肯定很健康，她才不要死。 这个男人，她到底救还是不救？不然自己先找找生路，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立马就给掐断了，不行不行，她怎么能放任他在这里呢。 看男人这伤势，指不定就是因为她才这样的，说不定是因为他护着她，所以，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而自己反而没什么大事。 她奇怪于自己的想法，难道是电视剧看多了？她上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呢，钢铁直女一个，可她偏生就是这样认为，这样坚信。 她只能将这想法归咎于受到原主情绪的影响了，看来原主对他很信任哪。 那就尽力救一救他好了。 正好，趁着他现在昏迷，先帮他把箭矢给拔了，这样，连麻醉剂都省了。 这样想着，方思勤拿出刚才收起来的发簪，小心翼翼挑破他的衣料，用力将他袖子给撕开，撕开之后，他的伤口露了出来。 她试着用手轻轻的拔了下，箭矢却毫不松动，她听说一些箭矢上会有倒刺，不能这样拔，可她身上又没有刀子，所以，她便只能用发簪，划开伤口试一试了。 第484章 拔箭 发簪毕竟没有刀子利，她拿着发簪，挨着箭矢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划着、挑着，像小时候用针挑刺一样，挑着这根大号的刺。 一边挑，她一边去看男人的脸，观察他的神态，她每次用簪子挑一下，他好像十分痛苦，让她都不敢再继续了。 毕竟，她又不是医生，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可是，不知道也得继续，总不能将这根箭矢留在他的胳膊里面吧，这荒山野岭的，也找不到大夫给他治病。 男人昏迷着，方思勤却是比他更加害怕，她用簪子一下又一下的挑着，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天都快黑了，这箭矢总算是松动了，她一咬牙，用力将这箭矢拔了出来，登时鲜血四溅。 男人痛呼一声，睁开了眼，方思勤又惊又喜，“你醒了？” 男人闻声看了方思勤一眼，见到她没事，眼中仿佛有几分释然，然后又闭上了眼。 “喂，你别睡呀？”方思勤看到他又闭上眼，有些着急了。 他要是睡了，这荒山野岭，不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嘛。 可她再怎么推他，他也不醒，她担心极了，他手上的伤口虽然拔出了箭矢，可还是汨汨流着血。 她拿起她撕掉的他的半截衣袖，拿到河里去洗了洗，然后给他包扎上了。 可这样不行啊，就这样包扎容易感染，怎么也得找点药材来才行，趁着天还有点光，方思勤又折身往山谷里去找药材。 她很奇怪，她怎么会认得药材，她上辈子可不认识什么药材的，可是现在，她脑海中就是有着一些关于药材的知识。 这个是治伤，这个是止血，她很快就寻了几株药材过来，在河边洗干净，然后找了两块鹅卵石，将它们捣碎了，她又重新给男人包扎了伤口，这次，她将这些药材给敷上了。 忙完这些，天已经彻底黑了，一弯弦月挂在苍穹，寒月散发着幽冷暗淡的寒光，满天的星斗闪闪烁烁，河中波光粼粼，有碎月一弯，碎星满河。 可这美丽的风景，方思勤都无暇去看，她抱着膝盖坐在沙滩上，她太冷了，也有些饿，她想要生一堆火，她想要去钓起河中的鱼。 恍惚之间，她仿佛已经闻到了鼻端传来的烤鱼香味，她正跟三无好友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灯火昏黄而璀璨。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一个激灵，她身边没有烤鱼，没有火，也没有好友。 哦，不对，还是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想起了他，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发现他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 发烧了她也没有办法，她没有药，她只扯下自己的裙摆，去河中拧干了，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如此这般几次后，她也折腾累了，索性靠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他身子滚烫，不正好给自己取暖嘛。 迷迷糊糊中，她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微微一动，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睁眼一看，只见一只手紧紧的搂着自己。 “喂。”她推了推他，他睁开眼来，四目相对间，她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你好些了没？”方思勤问了一句，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我没事。”叶远平摇摇头，却依旧是看着她。 方思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只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好像褪去了一些高热，已经好多了。 “我去找点吃的来，顺便给你换换药。”方思勤说着，起身走到河边，洗了把脸，然后往山谷中走去。 叶远平看着她的背影，挣扎着站起身来，可浑身却跟散了架似的疼。 他忍着疼站起身来，一抬腿，右腿膝盖处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他重新坐下来，捡起一截枯树枝放在嘴中，用力一掰，只听见“咔擦”一声，他将腿骨给掰正了。 他吐掉嘴中的树枝，长呼了一口气，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后，他才起身往河边走去。 他下了水，在河中摸索着，费了半响劲，终于从河中摸到了两块黑色的燧石。 “喂，你在干嘛？”方思勤见到叶远平下了水，连忙跑了过来。 她一手握着几株药材，一手则是扯住自己的衣角，衣兜里面，沉甸甸的都是野果。 她走近，轻斥道：“你伤得这么重，不能下水。” 叶远平脸色苍白，嘴唇更是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他朝她露出一个笑来，将手中的石头举起，轻轻地说道：“你穿着湿衣裳不好，我想生一堆火。” “这是我找到的燧石。”他将这东西拿给她看。 燧石方思勤是知道的，乡下有些人家舍不得买火折子，都是用的燧石。 “原来你是下河找燧石啊，那你怎么不叫我？等我回来，叫我去找就行了。”方思勤将野果放在地上，拿起药材去河里洗，“还站在水里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叶远平依言上来，方思勤将药材也洗干净了，她简单的炮制了一下，便过来给他换药。 “你看着我做什么？”见她帮忙换药的时候，叶远平一直看着她，方思勤觉得有些不自在。 叶远平闻言，收回眼。 方思勤给他换了药，又将自己采的果实递给他，“你尝尝？” 叶远平接过野果，见它青黄的表皮，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擦了擦表皮，就要放到嘴中去啃，方思勤连忙说道：“不是这样吃的，这叫黄藤果，要将表皮剥掉才行。” 说罢，她就给他做了一个示范，叶远平瞧了，这才学着她的样子去吃果子。 “那边山谷里野果子很多，暂时不用担心饿死，只是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得去找找路。”方思勤说着又摆摆手的，“哎，先不想这些，你先养养伤吧。” 就他这身受重伤的模样，别在找路的时候，挂在路上了。 “好。”叶远平点点头，继续吃果子。 吃了几个果子，两人也饱了，方思勤便去四周寻了些干柴来，用燧石生了一堆篝火。 第485章 纯情 值得一提的是，这燧石生火真是太麻烦了，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出火来，好容易打出火花，又没将柴火引燃，可是急死她了。 最后终于将火给升起来了，她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今天这堆火咱们得看好了，千万别让它熄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升起来。” “若是熄了，我来生火便好。”叶远平便说了句。 “也行，我不擅长做这个。”方思勤说了句，又同叶远平说道：“你赶紧将身上的衣裳烤烤吧，别让病情加重了。” 叶远平依言脱下外套，只穿着一身里衣，他去河边洗漱，转身的时候，方思勤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衣裳上血迹斑斑的，让她看着有些心疼。 肯定是他摔下山崖的时候，擦伤了身体。 “你怎么了？”看到方思勤泪眼婆娑的样子，叶远平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哪里疼了？” “我不疼。”方思勤摇摇头，“只是不知为何，看到你浑身血迹，我有些难受。” “我没事的。”叶远平缓缓抬手，摸了摸方思勤的头。 方思勤抬头看他，先前他满脸的血迹跟伤痕她没有细看，此刻，他洗去了一脸的血迹，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模样来。 他脸庞冷峻，剑眉疏目，薄唇轻抿，本是一副极为冷漠的模样，可他那双修长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却总是盛满了柔情。 他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整个人看起来本应该是肃杀萧瑟的，可他的性格跟他的脸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点都不冷，反而很温柔。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了？”叶远平见方思勤这样看他，便问了一句。 方思勤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肿包，“我好像摔伤了脑袋，我想不起我是谁，也想不起你了。” “我看看。”叶远平听说她摔伤了头，只放下手上的衣裳，担心的凑过去看，一见她的右脑果然肿胀起来了，他很是心疼，“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护好你。” “这关你什么事啊。”方思勤摆摆手，道：“这肿包虽然有些疼，但也没碍着我什么事，到时候它应该会慢慢消掉的。” 叶远平伸手想要给她揉揉，方思勤连声叫疼，“别别别，你别碰它。” 叶远平缩回了手，满脸内疚，方思勤则是安慰道：“你别多想啦，快点烤衣裳吧。” 叶远平伸出手拿着衣裳在火上烤，方思勤便杵着手，看他，“你还没回答我呢，我是谁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叶远平便将事情简略的跟她一说，方思勤听说自己果真是从山崖上摔下来的时候，又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下那高高的山崖，“原来我积攒一生的好运，都用在了这里。” “对了，叶大哥，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哥跟小妹的关系吧？”方思勤突然又问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叶远平抬头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方思勤连连摇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知道是谁想要杀我吗？” “不知道。”叶远平摇头，“你得罪的人太多了。” “我得罪了很多人吗？”方思勤一听有些慌，“难道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叶远平摇头失笑，“虽然你得罪的人多，但是想要你死的，应该没有。” 经过方思勤的仔细询问，她才知道，原来他嘴中的得罪，不过是因为她做生意，得罪了一些人。 “哎，没想到我还挺厉害嘛，一个小姑娘，竟然会敢独自开茶馆，做生意。”方思勤还挺佩服“原主”的，在这时下，敢于走出这一步不容易。 接下来，方思勤又找叶远平问了自己家中的情况，得知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家中还有一个捡来的妹妹，方思勤又松了一口气，“这样挺好的，这样就算是我出事，家中孩子多，他们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你别说这种话，在方叔方婶的心中，你是最重要的，而且，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你。”叶远平便说道，“你若是出了事，很多人都会伤心的。” “包括你吗？”方思勤便问道。 听到这话，叶远平的脸有些发红，他点了一下头，有些不敢看她。 方思勤便“咯咯”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挺纯情的嘛，这般不禁逗。 不知为何，她迫切的想要知道他跟“原主”的故事，便又问道：“哎，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这话，更是让叶远平给惊住了，他抬头看她，又别开眼，又看她，最后在她乌溜溜、笑盈盈的眸光中，点了一下头，艰难坚定而又笃定的说道：“是。” “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啊。”方思勤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以前的我，喜欢你吗？” “不知道，大抵是喜欢的吧。”叶远平没那么自信了。 像她喜欢她爹娘那样，喜欢她弟弟妹妹那样，喜欢张耀宗跟张丫丫那样，喜欢颜如意跟沈玉珩那样，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嗯，肯定是的，这也是一种喜欢！ 虽然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可惜我不记得你了，没有了记忆的人，就是一个全新的人，所以，我现在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很失望啊？”方思勤又故意说道。 叶远平摇摇头，“你总会想起来的，就算你没想起来……你也可以从这一刻起，试着喜欢我。”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鼓足了勇气。 方思勤刚想要笑，但不知为何，咧了两下嘴，还是又闭上了。 看着他这认真的眼神，她有些笑不出来。 篝火噼啪，叶远平低下头，认真的烤衣裳，仿佛刚刚的对话，不存在一样。 “我衣裳烤干了。”叶远平说着，转过身，“你也脱下外衣烤烤，我不偷看。” “我不用，我衣裳早就干的差不多了。” 今天日头还挺大的，衣裳穿着穿着就干了，所以，她刚刚根本用不着生火啊，在太阳底下晒着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ps：呼，我喜欢今天写的章节，你们呢？ 第486章 你要对我负责 两人说了会话，因为身体的疼痛，方思勤便挨着这火堆躺了下来。 太阳很和煦，沙滩也很柔软，她很快就睡着了。 叶远平看着她这样子，倒是没睡，只是在一旁守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抽了一根还没烧完的柴火，起身走到河边，却是打算去河中叉鱼。 虽然右手受了伤，不方便动弹，但他左手也是一样的灵敏，很快，他就从河中叉到了两尾鱼。 他捡了一块尖利的石头，磨了磨，将这鱼处理了一下，又去捡了一根树枝，将树枝的一端放到石头上磨尖，然后见鱼给穿了起来。 等方思勤醒来，她感觉到了身边的暖意，鼻端更是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她以为这肯定是她的幻觉，却没曾想，叶远平却是给她递来了一只烤鱼。 “我不是在做梦吧？”方思勤接过烤鱼，问道：“这烤鱼是你烤的，你刚刚在河里抓的？” “你放心，我没下水，我用木棍在岸上叉的鱼。”叶远平解释了一句。 “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总之，谢谢你。”方思勤接过鱼，扯掉外皮，然后吃了起来。 这鱼一点都不腥，味道很鲜，虽然缺了一点盐味，但方思勤也吃的很满足，怎么说，比吃野果子要好。 吃完鱼，方思勤又跑去捡了一些柴火来，然后她又在四周扯了一些藤蔓，捡了一些大叶子过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叶远平见状便问了一句。 “反正等会也没事，我拿这做床席子。”方思勤便说道。 她总想要有个垫的东西，这样睡着更舒服一些，不然沙子里面的湿气晚上会涌上来，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我来帮你。”叶远平便说道。 “你会吗？”方思勤问了句。 “不太会，不过你教我就会了。”叶远平答道。 于是方思勤便教了他该如何做，这个并不难，就是不断的搭起来而已，简单的很。 很快，这样一张藤席，方思勤便做好了，她将藤席放到水中清洗干净，然后又拿到了火边晾。 “我给你也编织一床吧？”她又看向叶远平。 叶远平摇摇头，“不用。” 方思勤看了看天色，便道：“那我明天再给你编织。” 很快，夜幕又降临了，方思勤将自己烤得半干的藤席摊到了一旁地上，又将那些大叶子摊在上面，然后自己躺到了藤席上。 “还挺舒服的。”她说了一句，其实是因为睡藤席有些新奇，若是真有多舒服，那还不见得。 话说到这里，她想到叶远平都没有藤席睡，心中有些不过意不去，便再次说道：“叶大哥，我明天一定给你编织藤席。” “好。”叶远平点点头，加了一些柴火。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方思勤躺在这藤席上，觉得有些冷，丝丝凉意从藤席上冒上来，从四面八方吹来，就没有一个可以遮挡的地方。 叶远平将火堆往她那边靠了靠，又将她的藤席拉近了些，挨着火堆，方思勤总算是觉得有些温暖了。 “叶大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毕竟身体不舒服，人就是容易困，过了一会儿，方思勤只觉得眼皮子在打架了，跟叶远平说了一声，也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半梦半醒中，她又开始做梦了，她见到自己一个人独自走在冰天雪地中，冷的直打摆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冰天雪地便从她梦中散去了。 她蜷缩在这人的胸口，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睁眼，方思勤发现自己竟然又窝在叶远平怀里，可是将她给吓坏了，她连忙要起身，却是碰到了叶远平的伤口，她连声说道：“叶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叶远平摇摇头。 “对了，我怎么会……不对，应该是你怎么会睡在我这里？”方思勤问了一句。 “我看你昨晚太冷了，便睡过来了，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对你做任何不轨之事。”叶远平举起完好的那一只，要对天起誓。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奇怪。”方思勤没让他发誓，两个病人，能做什么啊。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叶远平又说道。 “不用不用，咱们什么都没做，你不用对我负责。”方思勤急着说道。 “那你对我负责。”叶远平却是说道。 “啊？”方思勤有些纳闷了。 “前夜，你自己钻入了我的怀里，玷污了我的清白。”叶远平那张冰山脸上竟然满是认真。 “我什么都没对你做。”方思勤连忙说道：“而且，是因为你发烧了，而我一身又是冰凉的，所以我才跟你躺一块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反正要么我对你负责，要么你对我负责，你看着办。”叶远平说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许耍赖，不许逃。” “我……”方思勤看了他一眼，长得不耐，原主又认识他，还对他很信任，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那好吧好吧，这事等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想着该怎么出去才是。”方思勤说道。 “为何要急着出去？我们其实可以就在这里结庐而居。”叶远平却是说道。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方思勤看了叶远平一眼，“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这河边吹冷风？而且有人要杀我诶，我不报仇？” “对不起，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叶远平同她道歉。 “我又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想法很奇怪，我猜你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是不是厌倦了打打杀杀，所以才想要做过隐居生活啊？”方思勤便问他。 “算是吧。”叶远平点头，方思勤正想要说那我们不合适，我喜欢闹，我还想要去闯一闯，就听到叶远平说道：“不过你去哪，我就可以去哪。” “你喜欢闹，我就陪你闹，你喜欢静，我就陪你静。” 我的天，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心里话，并将自己堵的无话可说的？ 方思勤有些惊了，难道他在自己心中放了监视器？ 第487章 察觉不对 “这都三天了，思勤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么大的生意都等着她去处理呢，结果现在都堆我身上了。” 丽水河旁的听书阁中，颜如意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件信函发愁。 这些都需要他去调配，去处理。 天哪，以前都是方思勤怎样说，他怎样做，现在都需要他处理啊！ 他看到这些都觉得头疼了。 以前他还想要坐思宁商行一把手的位置，但是这次方思勤不在，他给她代班，勉强当了两天一把手，他就觉得累了。 心中直呼换着方思勤快点回来。 “看来我真不是经商的料。”这时候，他又想起自己母亲对他的评价来。 可是，虽然他不是经商的料，但他不是也走到这一步了吗？ 谁天生是天才？重要的是有没有跟对人。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嘚瑟。 翘着二郎腿，在方思勤专门为自己订做软皮老板椅上转了转，他又看到了满桌子的文件，又觉得烦躁了起来。 “不对！” 忽然，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总觉得不对。 思勤，她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除非她这趟回去，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耽搁的久了点。 “还是不对！” 思勤不见了，怎么思远镖局的老叶也不见了呢？这府城的总部可是重中之重，她会自己离开这么久，还让老叶也离开这么久吗？ 现在他们要举办宴会，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在这要紧的关头，叶远平需要再这里镇守。 除非他们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颜如意再也站不住了。 他决定去找她！ “什么时辰了？”走了两步，他又转头问了旁边的助理一句。 这助理原先是店铺的伙计，方思勤见他机灵，又认得几个字，便让她在自己身边当助理。 “辰时末。”助理答道。 “巳时初叫我。”颜如意又走回来，坐下了。 枯坐了一刻，助理走了过来，“颜公子，已经巳时初了。” “欧克，叫人给我备马车，再给我叫上三五个护卫。”颜如意说着，站起身来。 欧克一词是方思勤偶尔会用的，他也学了过来，有时候说这话，还觉得蛮酷的。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护卫也安排妥当了，颜如意坐在马车里，途中碰到有卖烧鸡烧鸭的，他又买了两只，而后坐在马车里喃喃自语。 “思勤，你可别怪我找借口溜走，不处理这些公务啊，是你说的三天时间，你是巳时初走的，我也是巳时初离开的，我可是等了你足足三天了。” 颜如意想着，又让人注意四周，看有没有方思勤的马车，若是有，便让人拦下来，他好臭骂她一顿，骂她不讲信用，害自己这么累。 然而，一直到出了城，他都没有碰到的方思勤的马车。 别说是出了城了，从府城到县城这一路，他都没有遇到方思勤。 “这个该死的小丫头，肯定是回到家乐不思蜀了，竟然还没回。”颜如意到了县城后，一边骂方思勤，一边又去县城听书问个究竟。 县城听书阁是轮到邵和管了，他听了颜如意的话有些吃惊，“思勤她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啊？” “不可能，她上前天就回来了。”颜如意笃定的说道，按照巳时出发，下午能到的。 “没有。”邵和答道，“我这几天一直都在铺子里，她来了，不可能不找我吧？” 说着，他又问了伙计，伙计们都说她没有回来过。 “这就奇怪了。”颜如意越发觉得这事古怪的很，但还是说道：“或许是因为她急着回家吧。” “我先去她家找找看了！”不知为何，颜如意心中有些发慌，感觉自己先前的猜测要成真了。 看到他这样子，邵和也有些发慌，“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天黑前，总算是来到了方思勤家门前。 姚氏正带着几个孩子在吃晚饭，突然，门被人重重的拍响了。 “谁啊，莫催莫催。”裴松柏也正打算坐下来吃饭，突然门被敲响了，他放下碗，去开门。 “思勤回来了没有？”门一开，颜如意便急着问道。 “大小姐不是在府城做生意吗？”裴松柏云里雾里的答了一句，又伸手，“两位公子，快快请进。” 又急急忙忙去屋里报信，“夫人，颜公子、邵掌柜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姚氏有些纳闷，放下碗，跟几个孩子说道：“娘出去看看。” 说话的功夫，颜如意跟邵和已经到门口了，颜如意还是开门见山，“婶婶，思勤这几天回家了没有？” “没有啊？她不是在府城做生意吗？”姚氏给了他一样的回答。 “她真的没回？”颜如意再次问道。 “没回。”姚氏十分笃定的回答，见到他这样，她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马上就是重阳节了，思勤打算在重阳节之前举办一个赏菊宴，想要接您来府城转转，结果她这都走了三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颜如意说着，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姚氏一听，也很是着急，“她一个人回来的吗，叶远平呢？” “叶大哥也不见了。”颜如意便也说道。 “这……”听到颜如意这样说，姚氏饭都吃不下，“那怎么办？是不是又有人绑架了她？” “不知道，不过她这次回来，不止她一个人，她还带了好几个镖师呢。”颜如意便说道。 这镖师的调配，都在册子上写着呢，毕竟，要给镖师们算绩效的。 而且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方思勤要回家是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带的。 “思勤肯定是出事了。”颜如意捏紧了拳头，有些无力感。 幸好他今天过来寻了，不然他们还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个事实。 “你们先别急，先吃饭，吃完饭，明天我们跟你们一块去找，我家勤勤肯定不会有事的。”姚氏说着，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可颜如意他们哪里吃得下，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将碗放下了。 姚氏也没劝他们，她自己也是一样，根本就没有一点胃口。 在方家歇了一宿后，第二天，天才微微亮，颜如意跟邵和便急着离开了，他们要急着去县城、府城，用自己的人脉调查这事。 等他们走后，姚氏也收拾了东西，前去府城。 第488章 杳无踪影 姚氏收拾了东西要走，家中的几个孩子知道她要离开，却都是抱着她的腿哭闹了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可还离开不了娘。 姚氏见到几个孩子哭的厉害也有些不忍心，再又担心他们在家中万一出了什么事，便索性将他们带上了。 一路上，杜鹃跟芙蓉跟着照顾他们，裴钰则是给他们赶马，等到了县城，姚氏哭着将这事跟方有诚一说，方有诚连忙同齐大人告了假，要去找方思勤。 听说方思勤不见了，齐大人也很担忧，痛快的批准了方有诚的假，又说自己会在县城派人调查，一旦方思勤出现，立马派人去府城告诉他们。 方有诚谢过齐大人，然后便带着姚氏跟一群小娃娃去了府城。 一路上，有思远镖局的人跟着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顺利来到府城，颜如意将他们安顿好之后，姚氏便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没有。”颜如意摇摇头，道：“我去查看了思远镖局的出勤册，一共是八个人跟着思勤的，可是这八个人如今都离奇的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听到这话，姚氏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有诚则是问道，之前姚氏只是跟他说方思勤可能出事了，事情的原委他还不知道。 却没曾想到，颜如意也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她说要回家接你们来过中秋，然后就连同护卫一起，离奇消失了。” 从府城到县城这条路上，平常也没多少人来往，若是出了什么事，的确是没人知道。 “她既然出了城，也没有到县城，那就一定是在这条路上失踪的，我们多派些人去寻找，一定可以找得到蛛丝马迹。”方有诚便说道。 “这路这么长，我们怎么找啊？”颜如意便说道：“我今天回来时，也跟邵和仔细看了，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那该怎么办？”方有诚也有些无能为力。 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差罢了，还是今年齐大人因为打谷机的事情受到了上面的表扬，这才想法设法为他转了正。 说到底，他的能力有限，平常在县城，也没有断过什么大案子，如今自己的女儿失踪了，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别担心，我已经发动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去找她了。”颜如意安慰道：“我们在府城有很多朋友，我们加盟店的掌柜们，还有思远镖局的人，我等会再去找找沈家人，让他们也帮帮忙。” “那你快去吧，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就跟我们说一声。”姚氏便说道。 她一个女人在乡下带着几个孩子，渐渐的，身上也被时光打磨出了几分韧性来，为了方思勤的事情她早就哭过了，此刻，她忍住了眼泪，露出了几分刚强。 “嗯，你们也别太担心了，一有她的消息，我就会来跟你们说的。”颜如意说完，便跟他们告辞离开了。 等颜如意走后，方有诚看向姚氏，“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 “不等着还能怎么办？”姚氏便说道：“我们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去一趟勤勤的茶楼，那里打听消息会更加容易一些。” “好，都听你的。”方有诚见到姚氏这般的镇定，便也镇定了下来，又走到姚氏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家勤勤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想想，她那么多灾多难，不都熬过来了吗？” “你说的对，她肯定会没事的。”姚氏说了句，却是双手合十，喃喃的祷告了起来。 颜如意离开后，先是去了趟沈府，他想着这段时间，沈夫人挺喜欢方思勤的样子，或许愿意为方思出一番力。 果然，听到方思勤失踪的消息后，沈夫人大为吃惊，“你说什么，你说方姑娘不见了？” “小侄还请夫人借助沈家的力量，帮忙寻找一番。”颜如意躬身同沈夫人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去找她的。”说罢，又让身边的人去将沈玉珩过来，当着他们两人的面，颜如意将这事情的原委跟他们详细说了。 沈玉珩听了之后，也很是担心，只跟颜如意保证了，一定会尽全力去找人。 看他们似乎真的很在意方思勤的样子，颜如意朝他们抱了抱拳，“这事就拜托你们了，小侄还得去联络其他的朋友。” “你快去吧。”沈玉珩便说道：“我也会让人去打听消息的。” 离开沈府后，颜如意想了想，又去了自己家，他气冲冲的来到颜夫人的院子，“你给我出来。” “三少爷，你做什么，夫人都睡下了。”颜夫人院子里的人，匆匆忙忙来阻拦他。 “睡下了，做了亏心事，还睡得着？”颜少爷冷笑连连。 “三少爷，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夫人呢。”柳嬷嬷连忙说道：“夫人她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你。” “让他说，我倒是想要听听他说的，我做了什么亏心事。”颜夫人披着衣裳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思勤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颜如意盯着她的眼，质问道。 “我不知道这事。”颜夫人答了一句，又道：“你就为了她，就来我的院子大吵大闹，并且连娘都不叫了？” 说这里的时候，颜夫人是有些伤心的。 颜家前头两个少爷都不是她生的，对于她这唯一的儿子，她是溺爱的，她给他取名叫如意，希望他事事如意，一生顺遂，却没想到，他是如意了，可他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懂了。 “你真不知道这事？”颜如意又问了一句，他仔细的看着她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不对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想要对付她，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颜夫人面容冷漠，唇角微勾，冷笑一声，“不过若她真的失踪了，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娘。”这个时候，颜如意却是“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娘，孩儿方才对娘亲无礼，还请娘亲恕罪，孩儿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思勤是孩儿的朋友，孩儿不希望是娘亲您害了她。” 第489章 杳无踪影（二） “少爷，你糊涂啊，对于你喜欢的东西，夫人何曾真正的去破坏过？” 一旁的柳嬷嬷便说道：“即便是去年夫人坏了你的事，那不也是给你的考验吗？若是夫人真的想要害你，直接一把火将它烧了，岂不是更好？” “夫人一直很爱你，你不知道，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有去您的茶楼听书，她现在已经理解你做的事情了，并且一直在默默的支持你。” 听了柳嬷嬷的话，颜如意抬起头来，看向颜夫人，“真的是这样？” 颜夫人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一副傲娇不想回答他的模样。 颜如意便在地上跪走了几步，挪移到颜夫人的身前来，抱着她的腿，说道：“是孩儿错了。” “哼。”颜夫人还想拿捏拿捏架子，就见到颜如意拉着她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朝她撒娇道：“娘，既然你都已经支持我的事业了，那我想求求您，您可不可以帮帮忙，找找我的合作伙伴啊？” 颜夫人见状，怒极反笑，“我当你真的回心转意了，没想到还是为了她！” “娘，你就帮我找找好不好？”颜如意摇着她的袖子恳求道。 他吃定了他的母亲，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果然，他这般一恳求，颜夫人的语气便软了下来，“你真的这么在乎她？” “我在乎她，但是我更在乎您啊。”颜如意便说道：“她有能耐，可以带我赚钱，等我赚到钱了，就能给娘过更好的生活了。” “呵，我差你那点钱，这宁州府十几条街，哪条街上没有我的铺子？就你那点生意……”颜夫人刚想要说，就被柳嬷嬷打断了，“夫人，少爷也是一番孝心，您别打消他的积极性啊。” “就是。”颜如意也说道。 “他哪里是想要孝顺我，他分明就是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寻人。”颜夫人看得透彻。 “那就给他寻寻呗，反正夫人手下那伙人，闲着也是闲着，也该让他们动动了。”柳嬷嬷又说道。 听到柳嬷嬷的话，颜夫人想了想，便也微微的点头，同颜如意说道：“行了，我答应你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谢谢娘。”得到了颜夫人的同意，颜如意喜出望外，高兴地走了。 只要方思勤还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宁州这两个大佬都出动了，难不成还找不到她？ “这孩子，为了这个方思勤，真的是魔怔了。”看着他的背影，颜夫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夫人，老奴倒是觉得少爷跟那方姑娘没什么，少爷他一向就是一个热情，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柳嬷嬷便说道。 “呵呵。”颜夫人看了柳嬷嬷一眼，“柳嬷嬷，我发现你最近经常为他们说话。” “夫人啊，老奴只是不想要看到少爷跟您因为一些误会起了隔阂，这次，您帮少爷一个忙，正是消散隔阂的好机会。” “我看你是因为你家慕白那小子在她的茶楼说书，所以，对她越发偏爱了。”颜夫人扫了她一眼，说道。 “哎呀，夫人，这您就冤枉老奴了，慕白是在少爷的茶楼里说书，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哪。”柳嬷嬷连忙说道。 “行了，我答应他的事，我会做到的，人，我会帮他找的。”颜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柳嬷嬷看着她那洞悉一切的眼，只闭上了嘴。 …… 与此同时，沈府。 “孟川，你总算是回来了。”自从知道方思勤失踪的消息后，沈夫人便是非常的焦急，一直等在屋子里，见到沈孟川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看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出什么事了？”见到自家夫人这模样，沈孟川连忙问了一句。 “方姑娘失踪了。”沈夫人急急的说了一句。 一听到这话，沈孟川的手微微一僵，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跟咱们非亲非故的，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她虽然跟咱们非亲非故，但是我看到她却觉得很亲切，她这一失踪，我心中很慌乱。”沈夫人双手抓住沈孟川的手，“孟川，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 “既然是夫人要求，我肯定会帮忙的。”沈孟川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至于他会不会去找，那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了。 况且，方思勤人已经不在这了，他就是派人装模作样的将府城翻个边来，也找不到人，答应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谢夫君了。”听到沈孟川答应，沈夫人松了口气，“有夫君出马，肯定可以找到她的。” “嗯。”沈孟川应了一声，道：“这么晚了，你就早点休息，别多想了。” 沈夫人点点头，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 沈府，乔婉姝听到方思勤竟然失踪了的消息后，她简直是要乐疯了。 正想着怎么除掉她呢，没想到她就自己不见了，这真是太好了，真希望她能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是第二天，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来安慰了沈夫人一番，在她面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跟难过，顺便展现了一番自己的善良。 她嘴上说着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但是心中却巴不得的她永远不出现，最好是死了才好。 一连在府城好几天，沈夫人都没有得到消息，她有些着急了，她去问沈孟川，可他总是说在找在找，这让她不禁是想起了自己女儿失踪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的。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跟他大吵了一架： “你不是宁州州牧吗？这宁州不是在你的掌控之下吗？为什么，你连个人都找不到？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找？八年前你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如今，你也找不到方姑娘，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夫人，我看你真是无理取闹，你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就要跟我吵？”沈孟川一听到她又要提起陈年旧事，也是额头青筋直跳。 “好好好，是我无理取闹，看来真被我猜中了，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找她，既然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找！”说罢，沈夫人甩袖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ps：没想到许多朋友都误会了，在这里解释一下，没有换女主，没有换女主啊，她只是磕伤了脑袋，暂时失去这辈子记忆而已，随着脑袋淤血慢慢的消失，就会慢慢都想起来的，过程也不会很久。 第490章 首次相遇 沈夫人说是要自己去找，但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负气从沈孟川那里离开后，她一个人在府上也有些坐不住，便索性出了府，来外头散散心。 这一走，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方思勤的听书阁，她走了进去，想要找掌柜问问情况，没想到，没看到掌柜，却在柜台后面，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姚氏一转头，也看到沈夫人，她怔怔地看了她两眼，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许久之后，直到孩子拉着她的衣角拍她了，她才回过头来，一面抱起孩子拍了两下，将他递给一旁的丫鬟，一面又问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是喝茶还是听书？” “我……我找人。”沈夫人答了一句。 “请问您找谁？”姚氏问道。 “我找方姑娘，你是谁？我之前来茶楼好像没有见过你。”沈夫人问了一句。 “我娘家姓姚，夫家姓方，如若你嘴中的方姑娘名唤思勤的话，那我便是这位方姑娘的娘亲。”姚氏便答道。 “原来是方夫人。”沈夫人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伸到半路又觉得太不合适，只将手缩回来了，她颇有些激动的样子，“我夫家姓沈，我一直都想要认识你，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生下了一个这么聪慧可人的丫头。” “沈夫人，您谬赞了。”姚氏听到沈夫人的夸赞，脸上微微笑了下，若是平常她肯会非常高兴的，可是现如今，方思勤生死未卜，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方夫人，方姑娘她回来了吗？”沈夫人又问了句。 姚氏摇摇头，见沈夫人对方思勤颇为关心的样子，也想要从她嘴中得到更多有关方思勤在府城的消息，便只从柜台后面出来，“走，我们去那边说。” “嗯嗯。”沈夫人连连点头，此刻她负气离开沈府，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整个人表现也不像是在府中那边强势了，在姚氏面前，竟然显得相当随和，甚至还有些拘谨。 “思勤她……”姚氏才刚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哽咽了，她忍住泪意，“这些天，能派出去找的人，我都派出去了，可是就是不见她的踪影。” “您看起来跟思勤好像很熟悉的样子，我想要找您问问，思勤她平常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姚氏问道。 “怎么会，方姑娘聪慧而又知礼，说话做事，总是会给人留三分颜面，她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在府城开了这茶楼，不知让多少人精神有了依托，又有谁会舍得害她呢？”沈夫人答道。 听到沈夫人的话，姚氏笑了下，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是非常喜欢方思勤的了，所以才会这般的偏爱她，她真心的为方思勤感到高兴。 “您说的对，我们思勤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或许，只是哪个朋友跟她开玩笑，请她入府玩耍去了。”姚氏自我安慰道。 “希望吧。”沈夫人也微微点头，又细细的端详了姚氏两眼，姚氏回看她，偷看人家的举动被抓了个正着，沈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连忙说道：“请恕我失礼，我只是觉得你跟我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怎么说？”姚氏便问道。 “我有时候会好奇方夫人长什么模样，我一直猜想您肯定跟方姑娘长得差不多，不过脸庞会比她更柔和，或许眼角还会有几丝皱纹，但是，我没想到，您跟她长的一点都不像。”沈夫人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 姚氏闻言，倒是抬头看了沈夫人两眼，道：“您说的怕不是您自己吧？我发现您长的跟我们家勤勤挺相似的。” “是吗？”沈夫人摸着自己的脸颊，“是有挺多人说她长得跟我相似，我也一直觉得跟她很投缘。” 姚氏又细细看了沈夫人两眼，越看便越是吃惊，“您跟我们家勤勤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我们家勤勤的亲娘呢。” “当不起，当不起。”沈夫人连连摆手，“方姑娘可在意你们了，我说想跟她认个干亲，她都不愿意。” “我家勤勤那孩子是这样的，她的确十分孝顺。”姚氏说着，又想起方思勤来。 平常在别人面前，尚且能保持体面，可不知道为何，在这位陌生人面前，她每每说起方思勤，却总忍不住想要流泪。 想到她以前对自己的好，想到她以前的乖巧懂事，想到以前她们母女二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再想到现在她生死未卜，她心中难过极了，忍不住哽咽出声。 “如若您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倾听者。”沈夫人见到姚氏这样，给她递了手帕，又想要听姚氏说一些方思勤的故事。 姚氏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倾诉欲望，便从头跟沈夫人说了起来，“我跟她相遇是在她四、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婆婆让我跟丈夫去集镇上换粮食，夫人您怕是不知，我们乡下人精打细算，每年产了米面了，总会拿去换些玉米高粱之类的粗粮，我刚换好粮食，就看到了她，皮肤白白的，眼睛乌溜溜，又黑又亮，她盯着过路的我，我就觉得我与她有缘……” “您这意思是，她不是您亲生的女儿？”姚氏后面说的那些话，沈夫人一句也没有听清，但她听懂了姚氏的意思，方思勤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她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是她是从我心里生出来的。”姚氏攥着自己胸口的衣裳，想起这些过往，已是泪流满面，“这是勤勤她自己跟我说的。” 沈夫人脸上亦是有着两行清泪，“实不相瞒，我家女儿也是在五岁的时候丢失的。” “是吗？”姚氏听罢，大吃一惊，“您不会怀疑勤勤是您的女儿吧？” “我很怀疑。”沈夫人说道：“我一直觉得我跟这孩子有缘，我看到她就高兴，我经常觉得她就是我的女儿……” “可是我怕，这些年来，我四处寻找女儿，好多人都抱着孩子上门，说是我女儿，可最后，没有一个是，我每次都是失望，失望，失望，这次，我都不敢去查，不敢去验证了，我就怕我的猜测又是错的，我真是……” 第491章 原来如此 沈夫人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姚氏还是听明白了。 面前这位夫人，她丢失了一个女儿，她觉得思勤是她的女儿，但是因为以前有太多的人骗她了，所以她不敢去查验。 “你家女儿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什么的？”姚氏便问道。 “没有。”沈夫人摇摇头，“我家女儿白白净净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家勤勤身上也没有胎记。”姚氏说道。 沈夫人一听又有些激动了，姚氏便道：“沈夫人啊，这天地下没有胎记的人可多着呢，天下相似的人也多，这不算是证据。”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儿。”沈夫人伸手攥着姚氏的双手，说道：“原先我以为她有亲生父母，如今既然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说明她一定是我的女儿。” 姚氏无言以对，看着这位沈夫人，心道，这算是什么逻辑？ 这难道是想要跟她抢女儿吗？ 但是跟她抢女儿也好，也要她家女儿回来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女儿手腕上方有一颗小痣。”沈夫人说着，将姚氏的衣袖撩开，指着她手腕上方的位置，“就在这个地方。” 听了沈夫人这话，姚氏有些震惊了，方思勤手腕上，的确是有一颗小痣。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撩开她的衣袖看一眼，如果我看了，我就会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沈夫人这会儿都有些崩溃的感觉了，她觉得自己好傻，好傻，她怎么这么笨，怎么简单的办法她也想不到，她怎么这么笨。 “沈夫人，您别难过，仅仅是一颗痣，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姚氏又安慰道：“况且您也是关心则乱，有时候，人越是在意某样东西，便越是害怕去揭开真相，即使那真相只是隔着一层纸。” “方夫人，您不用安慰我了。”沈夫人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心情，难受，痛苦，“我不是一个好娘亲，我竟然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您别这样说，我看您这么关心勤勤，就知道您对勤勤肯定不错。”姚氏又安慰道。 “我对她不好，我要是知道她是我女儿，我肯定将我的全部都给她，我不要让她为了生计而奔波，我不要她受半点委屈。”沈夫人又说道。 正在她激动不已，不能自持的时候，颜如意过来了，“方婶，您在吗？” “我在这。”姚氏起身，朝颜如意挥挥手，颜如意快步走了过来，姚氏连忙问道：“勤勤有消息了吗？” “没有。”颜如意低下了头来，“我正要跟您说这事，整个府城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消息，我对不起您，没有照顾好她。” “好孩子，这关你什么事，这段时间，你又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又要去找勤勤，你也累了。”姚氏反过来安慰了颜如意一句。 颜如意听了很感动，正想要拿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茶，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沈夫人直勾勾的看着他。 “沈夫人，您怎么在这里？”见到沈夫人这样看着他，颜如意都不知道他这茶壶到底是拿还是不拿了。 “你跟沈夫人认识？”姚氏从旁说了句。 “小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沈夫人朝颜如意柔声说了句，颜如意只觉得毛骨悚然，姚氏便从旁解释道：“小颜，勤勤可能是沈夫人的女儿。” “？”颜如意满脑子问号。 “不是可能，是一定。”沈夫人笃定的说道：“思勤就是我女儿，一定的。” “呃，如果她是您女儿的话，那她这次失踪，我可能找到原因了。” 颜如意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开窍了，他说道：“之前在县城的时候，你们沈家就有人针对思勤，而且还不止一次，我看肯定是有人早就知道思勤是你们沈家的女儿，所以不想要你们将她认回去。” “你是说？”沈夫人也不是一个笨的，这会儿，她略微一思量，便也心中有数了。 “之前是有人害我们家勤勤，大过年的，派了好多人在路上埋伏我们家勤勤，幸好我们的勤勤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姚氏又从旁说道。 “我说呢，我说之前你们沈家那个乔夫人为什么要针对思勤了，原来她早就将她认了出来，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她，想要将她赶出县城，不要让您瞧见了。” 颜如意说到这里，突然也笑了下，“可您接触思勤这么久，不是也没将她认出来吗？而人家乔夫人，可是早早的就将她认出来了。” “我……”沈夫人羞愧的无地自容，无言以对。 “如意，你就别打击她了，她已经够难过的。”姚氏便从旁说道。 “没事，你说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沈夫人便说道：“我若是能够早早的认出她，或许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颜如意还是很生气，替方思勤抱不平，便将方思勤遇到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说了出来。 先是沈如海跟乔夫人陷害她的蘑菇吃死了人，然后又是花钱买她的命，再便是想要花钱盘下她的铺子。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小事，一桩桩一件件，真是数也数不清，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茶楼营业期间，遇到的那些困难，那些腌臜的客人，到底是别人故意安排的，还是本就是该她遇到的。 听完这些，沈夫人哪里还好意思在这茶楼再待下去，只咬着唇，红着眼眶，踉踉跄跄的回府去了。 “夫人，您去哪里了？也不带个人，老爷可着急了呢。”一回府，念元便迎了上来，见她神色不对劲，她伸手要来扶她。 沈夫人手一甩，拒绝了她的搀扶，缓缓朝沈孟川书房而去。 “谁？” 沈孟川拿着书在看，忽然，沈夫人推门进来，他正欲要呵斥，抬头见是沈夫人，他语气瞬间缓和了起来，“夫人你怎么来了？” 沈夫人几步走进书房，走到沈孟川面前站定，然后仰头，通红的眸子看着他，忽地开口道： “孟川，我找到我们女儿了！” 第492章 后悔莫及 “你又糊涂了吧？”沈孟川担心的看着她，担心她是不是又被人骗了。 “方姑娘，她就是我们的女儿。”沈夫人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说什么？”沈孟川震惊了。 “这是真的，我刚刚遇到了她娘亲，她娘说思勤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且，思勤的手腕上也有一颗小痣，难怪了，难怪我说我一见她，便觉得亲切。” “不，这不可能！”沈孟川跌坐在椅子上。 “你还不相信！我们做父母的，已经太失败了！你知不知道，乔家母女早就将她认了出来，还陷害她好多回，并且，还是用我们沈家的力量对付她，我每每想到这一点，便是心如刀割。” 沈夫人越是解释，便越是觉得崩溃，因为乔家母女拿来对付方思勤的力量，都是她给予的。 “你从哪里听来的？”沈孟川猛地抬头看向沈夫人。 “你不信我，你可以自己去查，你可以去盘问乔家母女，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女儿，没有假！” 殊不知，沈孟川不是不信她，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因为一己私利，害死了自己女儿！ “你先出去吧，我会去查的。”沈孟川朝沈夫人挥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沈夫人生气于他的态度，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见他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说道：“那你可要快一点，我怕我们女儿等不了这么久！”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住了脚步，“若是因为你的推诿，导致女儿出了意外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沈孟川没有理会她的话，他那一双如同鹰隼般，无论何时都是的锐利、炯炯有神的眸子沉浸了下去，竟好像是没有了半点神采的样子了，眸光一散，他整个人，便也显现出一丝老态来。 他不由得想到他第一次与方思勤碰面的时候，是那天她编排了一出话剧，夺得了满堂的喝彩，她站在那里，站在灯光下，神采飞扬，眼睛乌黑发亮，笑语嫣然的模样。 又或者是后来，她来到府中，陪伴自家夫人时的场景，他还记得她在同她讲故事，她眼中带着笑意，声音如同百灵鸟般，清脆悦耳，而那时，他只注意到她说的东西有些离经叛道，却没有注意到，她跟自己夫人坐在一处时，那两张相似的脸。 此刻，那些简短的记忆，慢慢的涌了上来，每一次她的音容相貌都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的萦绕，再萦绕，他竟是沉浸在这些东西中，都出不来了。 沈夫人总说他不重视这个女儿，只重视自家的两个儿子，她却是忘了，曾经，他也是将她捧在手心中里的。 她生了女儿，他比谁都要欢喜，只是后来女儿丢了，他遍寻不得，只能忍痛将她放在了记忆深处。 这些年来，他明明连她小时候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可偏生这会儿，她小时候的事情又浮现了他的心头，他记得她拉着他的裤脚叫他爹，记得他抱起她的时候，他伸出手来，抓他胡须的可爱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书房里面一通乱翻，终于在角落里找出了一个匣子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里面却是她的一副画像。 那是她五岁生日的时候，家中请了画师给她花的，她穿着大红色的袄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头上梳着双丫髻，漂亮的好像菩萨身旁的年画娃娃。 他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伸手轻抚上这幅画，明明是要笑，可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婳婳，爹爹对不起你啊！” 比起沈夫人来，沈孟川的痛苦要来得更猛烈些的，这会儿，他一颗心就好像被人放在油锅里煎一样，又好像是被人用了钝刀子在割，尽是些无法言说的痛。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瞧瞧，他对自己女儿做了些什么？ 只是因为自己夫人的几句话，他就要对她大下杀手，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他当初怎么会这样想？ 此刻，痛苦涌上心头，他一颗心就如同泡在苦水里一般，又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放在冰窟窿里冻，忽冷忽热，更是苦涩难言。 忽地，他起身，从书房出来，让人备好车马，来到府城十里外的武安营。 那是宁州驻军的地方。 他也是从这里调出的人马。 此刻，来到这军营，他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了？对付一个弱女子，竟然还派出这么多人马？ 他这是不给她留半点活路啊。 他走进主帅的大营，让人将沈玉珝给叫了过来。 沈玉珝龙行虎步的走进营帐，他一身白色铠甲，清隽的面庞尽显刚毅，模样跟沈孟川有着五分相似。 见到沈孟川，他半跪着同他行礼，“见过州牧大人。” 沈孟川朝他抬了抬手，沈玉珝便站了起来，“不知州牧大人唤末将，可有要事？” 沈孟川抬眼看着他，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了，他从小便将他放到了军营中，经过多年的操练，如今的他，英武不凡，性格刚毅，更是杀伐果断，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少将军。 听说他怕手底下的人做不好他交代的事，那天他又亲自去了。 “州牧大人？”沈玉珝叫了他一声，声音也充满了阳刚之气，可他这一唤，沈孟川回过神来，他难得见到他这般失神落魄的样子，只眉头微皱，向前两步，低声问道：“爹，您怎么了？” “那天你去追那个女子了，后来呢？” 沈孟川开口问道，他紧紧的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爹，您怎么突然问起这遭来了，难道您信不过孩儿办事么？”沈玉珝说了句。 “我问你就答！”沈孟川语气一厉，沈玉珝便答道：“那女子身边护卫的人倒也有几分本事，他护着她逃到了悬崖边，孩儿见他们一起跌落悬崖，便没有再去追了。” “爹，是出了什么事吗？”沈玉珝问了句，难道因为他这一时心软，犯下大错了？ 沈孟川摇摇头，只道：“你派人去找他们，活要见人，若是死了……便将她的尸体带回来。” 第493章 寻找 “爹，您好像有点不对劲，难道是大哥在家逼你们了？”沈玉珝也不由得脑洞大开。 沈孟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向沈玉珝，“你就没有发觉，这女孩很像一个人吗？” “我也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但是我说不上来。”沈玉珝便答道。 “她……她长相肖似你娘。”沈孟川低声说道。 沈玉珝一听，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由得一晃，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主位上坐着的人。 “爹，您的意思是？”他知道他父亲的性子，没有七八成把握，他不会同他这么说的，他既然这样说，那岂不是说，他那天亲自带着人，将他寻找多年的妹子逼下了山崖？ 他一直觉得，若是他妹妹站在他的眼前，他肯定能认出来的，可是他没想到，他认不出来，他完全就没有将她认出来。 “我这就派人去找。”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只转身，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营帐，不多时，便集结了一批人马，往那山崖而去。 这次，他们带了绳索跟铁钩，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从这山崖而下，可等下了山崖后，却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沈玉珝也亲自从陡峭的山崖上爬了下来，一路上，看到些荆棘带着些碎布片，他心中紧张极了，可等下来后，手下来报没找到人，也没找着尸体的时，他心中反而生出了几丝期待来。 他环顾四周，就在这不远处，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迹，他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继续找。” 没有找到尸体，这儿还有人生火的痕迹，这说明他们可能没事。 “少将军，没有找到人。”又过了许久，身边的士兵来报。 沈玉珝站在河边，身量颀长挺拔，阳光朝他射过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如果是我的话，身处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我要怎么办？我该怎样离开这里？”沈玉珝站在河边，脑中却是想着他们的去处来。 他想要尽快的找到她，毕竟她从这么高的跳下来，肯定受了很重的伤，万一因为他慢了一步，他们就真正遭遇不测，那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沿着这条河去找。”突然，他开口说道。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沿着这小河一直往下走，沿着小河一直往下走，虽然可能会绕远路，但一定能走出这片森林。 而且，沿着河往下走，他们一路上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还能抓捕河中的鱼充饥。 带着人沿着这条河一路往下，这小河虽然不大，但有些地方水流却甚是湍急，而且，还有些地方连路都没有，只能从水中淌过去。 走了大半天，天都黑了，众将士是又累又饿，有人忍不住的问道：“少将军，我们还要继续吗？” “继续！”沈玉珝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又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头。 在河边一块平地上，他又发现了他们生火的痕迹，他一颗心又微微一松，幸好，他没有找错路。 “少将军，这晚上路也不好走，我们……”沈玉珝身边的副将提了一句。 沈玉珝这才开口道：“那就现在这里修整一晚上，明天继续。” 他决定了，不一鼓作气找到她，都不肯罢休了。 第二天，金黄色的太阳才刚升了起来，沈玉珝便又带着人马出发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其实离有人家的地方也不远，不过一上午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一个小村庄里 这个小村庄的人极少去外面，见到这些身穿铠甲的人神情有些怯懦，却又忍不住的偷偷的瞧着。 沈玉珝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果然打听到了，三天前有一对男女经过这里，不过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 沈玉珝带着人在这村庄里休息了一下，吃了中饭，又继续往前。 从村民们的口中，他们得知，这不远处有个集市，他猜想，他们受了伤，或许会来这集市找大夫。 实际上，方思勤跟叶远平两人的确是在这集市中。 这几天，她脚都走的起泡了，而且叶远平受的伤也没好，连续几天的爬山涉水，以至于他的伤势好像更加严重了，他们该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了。 方思勤将自己的耳坠子、还有那破损的玉簪给当了，换了二两银子，请了个大夫给叶远平看伤，而后又找了个小客栈住着。 叶远平伤很重，这时下的药也很贵，这二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花，如今，她手中只有几十文钱，只够两人住两天客栈了，为了省钱，也是为了照顾叶远平，她都只开一家房间。 她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穷过，没想到，一来到异世便经过了一段荒野求生。 幸好，她以前还看过一些荒野求生节目，知道该沿着河边走，又加上叶远平虽然受伤了，但还是挺厉害，可以帮忙抓点鱼，生生火什么的，他们才从那深山老林中走了出来。 最艰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就差赚点路费，去宁州府城了。 听叶远平说，他们在宁州府还是小有薄财的，只要回到了宁州，他们就有钱了，她也可以治她头上的伤了。 这几天，她时不时倒是能够想起一些画面来，是她跟叶远平相处的场景，貌似，她好像早就认得叶远平了。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刚穿过来了，因为叶远平对于她古怪的行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她脑海中有关他的记忆也越来越多。 “叶大哥，你说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此刻，方思勤正为钱发愁呢，她想要去找些事情做，赚个车马费。 “或许，你可以去跟楼下掌柜说说，让他准许你在客栈大堂说书。”叶远平提议道。 “说书？叶大哥，你没说错吧，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啊。”方思勤连连摇头。的 “你有的。”叶远平朝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开的茶楼，就是以说书为主，才吸引了这么多的客人，所以你肯定行的。” “那我就试试吧。”方思勤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494章 这书我有点眼熟 她下了楼，跟客栈的掌柜商议了一番，客栈掌柜听说她一个小丫头要说书，有些好奇，想着反正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他很快便答应了下来，还给她搬了一张桌子在前方。 方思勤本来是想要重新写个话本的，结果，她竟然在掌柜的柜台上看见一本《西游记》！ “这……”她拿起这本书，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了，“您这怎么会有这本书？” 她问过叶远平，这分明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黎国啊，怎么会有这本书呢？ “哦，这是从府城流传过来的话本，里面故事非常的精彩，我有时候得空了，也会翻翻。”说着又道：“我们这小地方，还没多少人听过这书，你要认字，直接说这本也行。” “那真是多谢您了。”方思勤谢过掌柜，将这话本翻看起来，掌柜的见到她这模样，只又说道：“我这是第三册，你要是说书的话，我给你找找第一册。” 不一会儿，他就将这第一册给找了出来，他看起来很珍视这本书，还用牛皮纸的将这书给包了起来。 他将牛皮纸打开，将书小心翼翼的递给她，方思勤也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我一定会好好爱惜，不会弄坏的。” “让你见笑了，实在是这书太难买了，我也是托人从县城给我带回来的，一本得要一百文钱哪。”掌柜说道。 方思勤也有些咋舌，这几天在镇上养伤，她对镇上的物价也有所了解，便道：“这书卖这么贵吗？” “贵就算了，关键还买不到，我一直想买第二册，可怎么都没买上，之前外面倒是有人卖，出价二百文，我就犹豫了一下，就被人买走了！”掌柜的说道这里，是一脸的扼腕叹息。 “呃，以后有机会，我送您一套。”方思勤便说道。 叶远平说她挺有钱的，等回到府城，送他一套书，应该不成问题吧？ 掌柜闻言大笑了起来，“哈哈，莫说是送了，您只要能够原价卖我一套书，我都高兴不已了。” “怎么，这书都还有黄牛了？”方思勤一脸纳闷。 “黄牛？” 掌柜的有些听不懂，方思勤便解释道：“就是二道贩子。” “那当然有了，若没有这些二道贩子，咱们这些小地方的人想买都买不到咧。”看起来，掌柜的还挺感谢这些二道贩子的。 “听说县城就一家卖这书的，而且是卖完就没有了，所以啊，我能买到这两册书，已经很不错了。”掌柜说着还颇有些自豪。 “那您是挺厉害了。”方思勤点点头，说道：“那我今天，就托您的福了，希望能有人赏脸一听。” 说罢，她便拿着书，坐到了掌柜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准备说书了。 她清清嗓子，看上这书的内容，越看便越是熟悉，这些文字跟后世流传《西游记》有些许不同，好像是有人根据这地方的历史，专门改编过的。 “各位，这位是姑娘是从府城来的大小姐，因故落难到咱们地方，现在她需要凑一下车马费，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捧个人场。” 这掌柜人真是不错，不但愿意给方思勤提供帮助，还当场为方思勤招徕起客人来。 在店里面招徕了还不够，他还打着嗓门去到外面街上，大喊了一番。 他这般做倒是也有不少好处，不多时，果然便有许多镇民们赶了过来。 “方姑娘，你发什么的愣啊？客人都到齐了，你说书啊？”他招揽完客人，自己又坐在了最前头。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了。”方思勤起身，盈盈一拜，复又坐下，这次，她没有犹豫，翻开书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化作了一只只的百灵鸟，从她嘴中飞了出来。 从她嘴中飞出的文字，仿佛有魔力一般，在众人的眼前，组成了一片唯美的画卷，很快，便将人拉入了故事中。 方思勤以为自己会卡壳，会吞吞吐吐，结果，当她念起这话本的时候，她竟然是十分的流畅，抑扬顿挫，情绪饱满，不但感染众人，就连她自己，也陷入进了这一个故事中。 说完两个章回，她有些口渴，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众人，见到众人没有反应，她猜想肯定是她说的不好，小脸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收拢起失落的情绪，起身朝众人行礼，“各位，今天的书就说到这里了，感谢各位捧场。” “别呀，方姑娘，再说一会儿啊，我们还没听够呢。”这时候，底下的听众们这才如梦初醒。 “是啊，我们还没有听够呢。”底下的人纷纷说道。 客栈掌柜起身找出了一个托盘来，道：“人家方姑娘说书是为了筹集路费，大家多少也支持点啊。” 他这么一说，当即有人慷慨解囊，一文、两文，很快，这托盘上就堆放了不少的铜板。 “方姑娘，再说一段吧？”客栈掌柜将托盘拿到方思勤面前，笑着说道。 “行，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我也舍命陪君子了。”方思勤说罢，翻开书，又要继续。 然而，还没有说几句，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冲了进来。 这年头的兵可不好惹啊！ 众人战战兢兢，纷纷起身躲到一旁，他们可都是良民啊！ 方思勤抬起头来，心中有了预感，这伙人是冲她来的？ 正这样想着，一个身穿白色铠甲的人走了过来，他身材颀长挺拔，一步一步朝方思勤走了过来。 方思勤环顾四周，这客栈前门被他们堵住了，后门关着的，好像也没有她跑的地方？ 所以，她强自镇定，坐在原地，“众位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我可没犯法。” 年轻男人朝她一步一步走进，他俊美的面容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方思勤抬眼看他，只见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黑沉如墨，如同月下深潭，里面盛着的情绪，却是让人看不分明。 沈玉珝此刻心情也极其复杂，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伸手抓住了方思勤的胳膊，方思勤一惊，想要挣脱，偏生他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她抬头，愤怒的看向他，可这他的眼眸中，却是透露出一抹柔情来，“玉婳，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95章 我是你二哥 他声音有些发颤，身子微微发抖，他差点害了他妹妹，幸好，她没事。 “你谁啊。”方思勤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可以放开我吗？” 沈玉珝连忙缩回手，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亦不是那个缠着要他抱抱的小女孩了。 小时候那个软软糯糯、玉雪可爱的小婴孩，如今已经长大，变成面前这个清丽灵动的少女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心中有了猜测，面前这个清丽少女，便渐渐跟脑海中那个小团子重合起来。 她瘦了，下巴尖了，也长高了。 可她明明就是她，为什么，先前他竟是认不出来？ 沈玉珝眼中浮现出懊恼、悔恨，他脑海中，闪过多年前，他们一起在庭院中奔跑的一幕幕，他架着她，一起去放风筝，她拉着他的手，软软糯糯的管他叫二哥。 这一幕幕，以前浮现在他心头时，仿佛总笼罩着一层雾，而如今，眼前这少女印入眼中，这过往的画面，也仿佛拨云见日般，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他的眼眶逐渐变得发热，发涨。 他压抑着这股子泪意，可眼眶，终究是红了。 “你……你是谁啊？”方思勤见到他这副模样，感到一丝丝疑惑，只抬头问了他一句。 “我是你二哥。”沈玉珝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头，见她颇有些抗拒的偏过头，他将手缩回，渐渐握紧成拳。 “我有二哥吗？”方思勤越发是疑惑了，她这几天恢复了些微记忆，可记忆中，全是些乡下干活的场景，一些跑跑跳跳的小孩子，一些唾沫横飞、狰狞可怖的面孔，完全没有这个俊俏少年啊。 “叶大哥没有跟我说过，我没有二哥。”方思勤笃定的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真是你二哥。”沈玉珝声音有些沙哑，一脸情真意切。 “那去问问我叶大哥。”方思勤也不敢确定了，她提起裙摆往楼上跑，没走两步，却是看到了叶远平走了下来。 他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抬手，将她拨到了自己的身后，“究竟什么仇怨，值得你们追到这里来？你们一定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叶远平声音很冷，方思勤站在他身后，偷偷探头去瞧他，见他那如斧削般深刻英俊的面孔上，笼罩着一丝薄怒，邃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们，犹如深林中的猛虎，蓄势待发。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来杀你们。”沈玉珝俊美的面孔上，浮现一丝苦笑来，他抬头，道：“她是我妹妹，我要带她走。” “思勤根本就没有兄长，你们先是栽赃嫁祸，如今，又想换种手段了？”叶远平冷冷的说了句。 “玉婳，之前的事情都是二哥不对，是二哥没有将你认出来，你给二哥一次机会，跟二哥回去吧。”沈玉珝眼眶通红，里面的情绪亦是真真切切。 方思勤看看叶远平，看看他，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你既然是我兄长，那你可以给我一些钱，让我自己回去吗？”方思勤说道。 沈玉珝带着这么多人来，让她有些怕怕的，不过，既然他自称是自己的二哥，拿他一点钱，自己租个马车回家，总是可以的吧？ 听到方思勤的话，沈玉珝伸手入怀，只可惜，却摸了一个空。 他压根就没想着要带钱。 不过，见到方思勤那一脸期待又失望的表情，他便伸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这个，总能换一些钱的。” “再不济，二哥还有手上的刀，还有这身战甲，都能换钱，定然能让你安然归家的。”沈玉珝说着，竟然当场解下腰间的刀，往桌子上一放，又斜扫一旁的客栈掌柜，“拿去当了。” 他一个眼神，便让人不容拒绝。 客栈掌柜怕了这等凶人，只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位将军，您的东西都是宝物，放在咱们这小镇，怕是换不了多少钱。” “有个十两八两，足够送我家妹妹回府城便行。”沈玉珝淡淡说道。 客栈掌柜便道：“不然这样，您先这些东西您就先放到小老儿这里，小老儿借您十两银子，待回家后，您再让人过来赎，如何？” 沈玉珝身后，一士兵便出来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我们将军岂会差你这十两银子，竟然还敢让我们将军将东西压在你这，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住嘴！”沈玉珝扬手，转头同客栈掌柜道：“就按你说的办。” 说罢，又抬头看向方思勤，眼神温柔了起来，“妹妹，现在有钱了，你可以跟哥哥回去了吧？” “思勤。”叶远平连忙出声，怕方思勤上当。 “我要自己回，可以吗？”方思勤看向面前的人，“如果我真是你妹妹，如果你真的爱护我，你们就先行离开？到时候我自会离去。” “婳婳，你不相信二哥？”沈玉珝一脸受伤，见她一脸警惕，他沉默良久，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好，二哥走便是了！”沈玉珝带着人，转身离开这客栈，走到门口时，他却是停住了脚步，言语中，透出几丝杀伐果决之气，“我妹妹住在尔等镇上，若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定要尔等人头落地！” 说罢，便大步离去。 众人听到他话语中的嗜血之意，久久不敢动，直到外面再无声息了，才一窝蜂的跑了出来，再不敢在这客栈多待了。 “这位小姐，您有如此来头，为何不早说？先前，是在下招待不周了。”说着，他从钱箱里取出二十两银子，伸手给方思勤，“这是小老儿先前允诺您兄长的银两，还请小姐收下。” “掌柜，我……”方思勤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她接过掌柜手中的一锭银两，“这个算我们借您的，到时候必定会还您。” “应该的，应该的。”他瞟向桌子上的刀，压根就不敢去拿，只道：“这刀您先收着。” “还是压您这吧，到时候让他自己来取。”方思勤便说道。 “不不不，您先拿走。”他只是一个客栈的小掌柜，不想要跟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那好吧。”方思勤闻言，便伸手去拿这刀，没想到刀还挺沉，她使了一些力，这才将刀拿了起来。 叶远平见状将刀接过来，“唰”地打开，登时，寒光四射，掌柜见着这刀光，身子一抖，叶远平将刀一收，拉着方思勤上楼去了。 第496章 回归 方思勤并不急着回去，她有怕面对那些未知的事物，脑中没有记忆，她将要面对的那些人和物都是陌生的，还不如在这里多养养，等想起更多了，再说。 然而，客栈的掌柜好似有些怕她的样子，每天都露出那种巴不得她离开的神情，让方思勤有些无奈，想了想，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加之叶远平也从旁劝她，所以，她还是坐上了前往府城的车。 府城的城墙一如既往的雄伟，一块一块的青石砖瓦，组成一堵坚固的城墙，伫立在此千百年，不知见证了多少兴衰。 方思勤进了城，越往前走，她便越是有些心慌。 “叶大哥，要不然我还是先不进去了吧？”到了自己的茶楼门前，她远远地停下了脚步，“你先帮我去看看。” “行。”叶远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茶楼。 方思勤颇有些紧张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抬起头来，先是瞧见了一个双目通红的妇人，然后在那妇人身后见到了叶远平，还有一群她不太认识的人。 “这是你娘。”叶远平走在后面，同方思勤介绍了一句。 “我娘？”方思勤看着这妇人，倒也觉得她面容有些眼熟。 “这孩子，你怎么连娘都不认得了？” 姚氏正要伸手去抱她，见她站在那里，这一脸懵懂的样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往日，方思勤跟她可是最亲昵的，不用她说话，她便会扬起笑脸，扑上来管她叫娘亲。 叶远平便同她解释道：“方婶，思勤摔伤了脑袋，一时之间，记不起你们来了。” “啊？”姚氏听到后，大吃已经，她伸手去摸方思勤的头，按到了她头上肿起来的地方，方思勤轻呼出声，姚氏便放缓了手，帮她按揉着，“这是怎么回事？哪个天杀的干的？” 说罢，又转过去看方思勤的头，然后探头往她的肿胀出轻轻的吹着风，“给我家勤勤吹吹，不痛了啊。” 看到姚氏这样，方思勤一下就笑了，她心道，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这吹吹能管什么用？ 但是她如此举动，还是让她感觉到一丝被关怀的温暖。 “还傻站着干什么，进屋来，别吹风了。”姚氏又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茶楼里，一群人簇拥着她进了茶楼，还有不少人管她叫东家、掌柜的。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们打招呼，只微笑着同他们点头示意，姚氏想着这茶楼里人多，便拉着她的手，揽着她去了后院。 她的手软软的，略有些粗糙，却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方思勤转头看了她一眼，姚氏朝她笑笑，“没事的，过段时间就会想起来了。” 说罢又转头问叶远平，“小叶，你去给她请大夫了没有？” “在镇上的时候，倒是请了大夫，大夫说等她头上的淤血散了，应该就能想起来了，不过还是再请这府城的大夫再看看吧。” 说罢，便又拉过一个伙计，让他去请大夫。 “你叶大哥去请大夫去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姚氏一脸温柔的朝她笑着，方思勤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他朝她走来，一张方正的脸，面容肃然，让方思勤瞧着有些怕怕的。 姚氏连忙同她介绍道：“这是你爹。”又同方以诚说道：“勤勤撞坏了脑子，现在有些失忆了，你别板着一张脸，仔细吓着了她。” “哦。”方以诚点头，朝她露出一个笑来，他板着脸的时候，瞧着还有些酷酷的，但这么一笑，顿时显得有些老实憨厚，方思勤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大黄狗，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瞧，我把女儿逗笑了。”方以诚说着，又朝方思勤笑了起来，方思勤也朝他笑，她心中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爹，有点呆呆的。 “娘、娘、娘、娘……”姚氏拉着方思勤的还没走多远，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跑了过来，他们直奔姚氏跟方思勤两人，可将方思勤吓了一跳。 “这是你弟弟妹妹。”姚氏便同她介绍道：“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老四、还有老五，老五是个姑娘，是你当初亲手抱回来的。” “是啊，孩子的名字都是你给取的，方辙、方印、方尘，还有福宝。” “呃……” 方思勤低头看着这几张十分相似的脸，她表示她除了福宝之外，其他几个孩子，她看着都一样，分辨不出来。 “叫姐姐。”这时候，姚氏指挥几个孩子叫方思勤。 几个孩子探头盯着方思勤这个漂亮姐姐看，然后一个个都朝她扑了过来，顿时围着她“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姚氏平常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对孩子们说，姐姐如何如何的好，要他们长大后报答姐姐，所以，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方思勤不是陌生的，而是一个扎根在他们脑海中的人。 如今，又看到这个姐姐这么漂亮，他们自然是更高兴了。 方思勤也忍不住的笑了，她上辈子没什么亲缘，就一个爷爷，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有了这么多的亲人，她还觉得挺幸福的，登时蹲下身子，一手抱起了一个人儿。 她抱了两个，剩下两个有些不高兴，只朝她伸出手来，“姐姐、姐姐，我也要抱抱。” 方思勤便放下这两个，又抱了另外两个，这两个才满足了起来。 “不要叫姐姐抱，姐姐受伤了，你们要照顾姐姐才行。”姚氏说了一句，两个孩子便闹着要从方思勤的身上下来了。 方思勤便放下这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很乖，一人在她的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其中一个孩子说道：“姐姐辛苦了，我们要去给姐姐倒茶茶。” “嗯，我也去。”说罢，几个孩子都咯噔咯噔的跑远了。 “这孩子多大呀？”方思勤便问了一句。 “傻孩子，连你弟弟多大都忘了。”姚氏又笑又觉得心酸，“他们当初还是你照顾着，才能长这么大的呢。” “他们今年都是两岁多，福宝不知道多大，我们就让她跟三个小家伙过同一天生日了。”方以诚在一旁解释道。 “哦哦。”方思勤连连点头，“我怎么能将过去的事全部给忘了。” 第497章 勤勤与婳婳 “没事的，以后会慢慢想起来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姚氏安慰了她一句，拉着她进了屋子。 几个小家伙爬到椅子上，争先恐后的要来拿茶壶茶杯给方思勤倒茶，两个丫鬟站在他们身后，如临大敌，生怕他们摔了。 这四个小家伙，一边抢，嘴中一边喃喃的说着些让人听不清的婴语，果然，不知是老大还是老二的，小手一挥，将茶壶都给弄倒了。 丫鬟眼疾手快的将茶壶给提起来，几个小家伙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才又消停了一些。 “都给我下来！”姚氏眼一瞪，凶了他们几句，几个小家伙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乖的从凳子上爬了下来，排排站好。 “娘亲，我们错了。”老大开口，同姚氏认错。 姚氏瞪了他们一眼，“下次再收拾你们。” 说罢，便拉着方思勤到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丫鬟倒了茶过来，姚氏看了看，说道：“不要这个茶，去给姑娘泡一杯金银花茶，再加点蜂蜜。” “是。”丫鬟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姚氏便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见到她脸上有些剐蹭到的细小伤疤，又是忍不住的心疼了。 幸好这时候，丫鬟将金银花茶端上来了，姚氏便也没询问方思勤的那些事，只是看着方思勤，殷切地说道：“快尝尝，这都是娘亲自给你晒的。” “谢谢娘。”方思勤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脸惊艳的表情，“嗯，太好喝了。” “好喝你就多喝点，娘今年摘了一斤多呢，都留给你喝。”姚氏便说道。 “嗯。”方思勤笑着点头。 正喝着茶，伙计也请大夫过来了，姚氏正要叫大夫过来给方思勤看看，忽然外面又传来了声响，只见一个满头珠翠的美妇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因为走得急，她全身上下，环佩叮当，响成一团。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俊美的少年，其中一人伸手拽着一个大夫，走得急切。 “婳婳，你没事吧？”美妇人一走过来，瞧见方思勤，瞬间红了眼眶。 方思勤看着有些懵逼，这美妇人又是谁啊，还管她叫婳婳，她不是叫方思勤嘛。 “这位是沈夫人。”姚氏便同方思勤介绍了一句。 “沈夫人好。”方思勤依然是一脸懵逼，但还是起身同她问了声好。 方思勤见到这美妇人身后，还有上次来的那个自称是她“二哥”的冷峻少年，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三人一来，便将姚氏等人挤到了一旁，美妇人看着方思勤，伸手摸向她的脸，温软的手，满脸怜爱，“婳婳，娘听说你受了伤，特地让你二哥找了全城最好的大夫，让他给你看看啊。” 说罢，便让开身子，让这大夫过来，先前那大夫，见到这大夫，朝他拱拱手，也是转身走到一旁去了。 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见她神情有些落寞的样子，便嘟着嘴同她撒娇，“娘，我要你陪着我。” 姚氏一听，瞬间高兴了起来，只让人搬来圆凳子，挨着方思勤，坐到了方思勤身边。 沈夫人看着有些难受，但她也没说什么，只让大夫给她问诊，大夫给她问诊的时候，她故意将她的右手给了大夫，并趁势拉开她的衣袖，只瞟了一眼，登时她一颗心便落了地，心中即是高兴，又是内疚。 “夫人，换一只手。”大夫同沈夫人说了句，沈夫人这才如梦初醒，帮方思勤拉好袖子，然后将她的左手递给了大夫。 大夫给方思勤把了脉，又看了看她方思勤头上的伤，说她身体并无大碍，记不起从前的事，是因为头上的淤血，只要淤血化掉，她就会没事的，在恢复期间，她要多看点书，锻炼自己的记忆力。 沈夫人听了连忙点头，又问大夫可有消除淤血的方法？ 大夫便说可以定期来给方思勤扎针。 方思勤一听，有些害怕，“是往我头上扎针吗？” 大夫点点头，方思勤一想到将针扎到自己的脑袋上，登时就有些害怕，只道：“可以不扎针吗？我让它慢慢的好成不成？” “这个……”大夫迟疑了一下，只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也有些迟疑了，她抬头看姚氏一眼，她没了记忆，在她心中，她跟姚氏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姚氏先她一步，但也就是先她一步而已。 可若是她有了记忆，她会不会恨自己？她会不会不肯认自己？即便她肯认，在她心中，肯定是姚氏更重要吧。 “大夫，我问一句，如果淤血化不掉，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姚氏在一旁问道。 “这个，有可能会影响她的记忆力，甚至会影响到她的智力。”大夫说道。 姚氏便低声道：“勤勤，那咱们还是让大夫扎一套针吧？这样好的快些，可别影响了你的智力，那就糟糕了。” “方夫人，婳婳她爱扎就扎，就是不扎，就是她变成傻子，我们也会养她一辈子。”沈夫人当即说道，又看向方思勤，“婳婳，娘都听你的选择，你若是不想扎，就不扎，咱们让它慢慢好，也是可以的。” “沈夫人，这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事，怎么能不扎呢。”姚氏一听有些急了。 这勤勤若是变成了傻子，那…… “方夫人，是不是婳婳平常在外经商，给你们家赚了不少钱，所以你舍不得了？”沈夫人抬头看她，目光有些质疑，有些冷，“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 姚氏不过是一个乡下夫人，气度哪里比得上她，气势当即弱了下来，“沈夫人，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了勤勤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勤勤当做赚钱工具。” “你是没有想过，可你这样做了啊，你们家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婳婳给你们赚回来的？” 沈夫人继续攻击，“我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我自己都舍不得让她干半点活，可你们是如何作践她的？” “这些天来，我都让人打听清楚，我一想到你们对婳婳做的一切，我恨不得杀了你们，若不是看在婳婳的面子上，我早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第498章 我想弄清楚 她看向姚氏的眼睛中，满是愤怒。 姚氏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子？明明这几天她过来，一直对她都很和善，看起来是个善良大度的夫人，她怎么会突然这样误解她？ “沈夫人，我……”姚氏还想要跟沈夫人解释，可沈夫人却是目光冰冷，“别再跟我多说了，若是为了婳婳好，你就让我将她带走，我们沈府，有宁州最好大夫，婳婳想要吃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找来。” “可是跟着你们，她永远都只有操不完的心，以前她在你们方家受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委屈，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在婳婳面前说出来吧？” “我……”姚氏想起方思勤从前为家中做的一切，一时讷讷无言。 “婳婳，你不想扎针就不扎，娘都跟你养母说明白了。”沈夫人蹲下身来，拉着姚氏的手，满脸的慈爱，“婳婳，娘一直很想你，你跟娘回去好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思勤有些不明白，这些之前叶大哥也没跟她说呀。 叶远平先前也不知道这桩事，瞧见方思勤看来的目光，他微微摇头，方思勤便看向眼前这位沈夫人，而后又看向她觉得很亲昵的姚氏。 “婳婳，你先跟娘回去，等回去后，娘将事情慢慢地跟你说清楚行不行？” 沈夫人柔声同方思勤说了句，又起身看向姚氏，“方夫人，刚才我太激动了，话说的不好听，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就可怜我这一番慈母之心，让婳婳跟我回去吧。” 姚氏闻言有些发愣，还没从沈夫认那一声养母中回过神来，她明明就是方思勤的娘亲，怎么就变成她的养母了？ 还有她的勤勤，怎么就突然间成为她的婳婳了？ 这时候，沈玉珝也说道：“方夫人，婳婳陪了你们那么久，再过两年，她都该及笄了，你就让婳婳回沈府，陪陪我们吧。” “我……”姚氏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了，想答应，却是又不舍，她低下头来，问方思勤，“勤勤，你的意思呢？” “我只想在自己的地方待着。”方思勤便说了一句，“叶大哥，你说着茶楼是我的对吗？” “没错。”叶远平点头。 方思勤便道：“那我就待在我这茶楼，我哪里都不去。” “婳婳，你待在这茶楼，谁照顾你呢？”沈夫人连忙说道。 “叶大哥会照顾我，而且我虽然没了记忆，但是我自理能力还是可以的。” 方思勤说了一句，又朝沈夫人笑笑，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身体事情就交给我自己管吧，你们若是有心，就帮我查查这事，到底谁才是害我的人！” 听到方思勤这话，沈玉珝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叶远平也看向了沈玉珝，他不会拐弯抹角，只直言道：“沈公子，既然大家都在场，那你就将你那天为何追杀勤勤的事情说一说吧。” “是你？”沈夫人闻言，转头看他。 众人也一齐将目光看向他，沈玉珝本来是想要撒谎的，可是面对这一双的眼睛，尤其是方思勤那眸子里的错愕，他说不了慌。 “是我。”沈玉珝点头，瞧见众人那愤怒的目光，他脸上带着苦笑，“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要追杀的人是我妹妹。” “我只是接到了上峰的指示，要去抓一个偷了兵符的贼子，我万万想不到，这人会是我妹妹啊。”沈玉珝眼中忏悔。 沈夫人起身，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为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上峰是谁，难道她还会不知道吗？ 沈玉珝捧着脸，“娘，你怎样打我也好，我该打，这事都是我的错。” 他又走过来，看着方思勤，“妹妹，这事都是二哥的错，二哥跟你赔礼道歉，不然你也伸手打二哥几下。” 他要去抓方思勤的手，方思勤却是将手缩了回来，她摇摇头，“我都没有这些记忆，自然也不会对你感到愤怒，到底要不要打你，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说罢，她看向一旁缩着肩头，假装自己是隐形人的大夫，“大夫，你说帮我扎针能快速的恢复记忆，那你就帮我扎几针吧，我不想要这样迷迷糊糊的活着。” 她怕痛，一想到自己脑袋插满银针的样子，她就感到害怕，万一这大夫针没扎好，将她扎成了傻子了，那可怎么办？ 可是怕痛也得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糊涂的，不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的娘，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脑子中本就有些混乱的片段，被他们这么一搅和，是越发的混乱了。 大夫闻言，却是没有答应她，而是转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又低头看向方思勤，“勤勤，你真的要扎？” “嗯，我真的要扎。”方思勤抬头朝沈夫人笑了笑，道：“我知道您是关心我，但是我不想糊涂，扎吧扎吧，早些清醒了的好。” “那就给她扎吧。”沈夫人虽然有着自己的私心，但是见到方思勤坚持，她也只能依她。 找了个安静的屋子，方思勤躺在了榻上，周围的人怕打扰大夫，都远远地等在门外，大夫拿出一套银针，将之在火上烧红后，扎到了方思勤头上。 方思勤怕痛，更怕针来扎她的感觉，所以，她蒙上了眼，这样便没那么怕了。 没想到，这大夫手艺真不错，不消多时，针便扎好了，方思勤解下眼上布条，找人要了一块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勤勤，你疼不疼啊？”姚氏走了进来，见方思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傻乎乎的笑，不由得说了句，“你还笑得出来。” “娘，这大夫的手艺很不错，我一点都没觉得痛。”方思勤说了句。 “姑娘谬赞了。”得到方思勤的夸赞，大夫也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大夫又让方思勤躺下，他要将方思勤头上的针拔出来，方思勤闭上眼，姚氏便拉着她的手，在她的塌边陪着她。 门外，沈玉珩握着沈夫人的手，“娘，您怎么不进去陪着妹妹？” 第499章 我们和离吧 “我哪里有脸进去？”沈夫人摇摇头，转过身来，神情有些落寞，“我以为我只是错过了她七八年的成长，可如今想来，我岂止是错过了她的成长？我还害了她。” “她跟方夫人在一起，虽然吃了很多苦，可方夫人疼爱她，可是她还没跟在一起，我就犯了这么多的错，她只是见过我的面，我就害她被人伤害，甚至差点死掉。”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方夫人抢她呢？” 沈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落寞的往前走，沈玉珝见到她这样，心中难受极了，只几步追上去，“娘，都是孩儿不好。” “不怪你。”沈夫人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待在军营，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若非他人指使，他又岂会如此？ 而能指挥他，除了自己的枕边人，还会有谁呢。 沈夫人想到这段时间，她拼命的问他进度，她就觉得好笑，他可真是拿自己当傻子耍啊，明明是他害的，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这就是她那让全宁州女人都羡慕的深情丈夫啊。 沈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沈府的。 她没有去找沈孟川对峙，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房里，黯然神泣。 晚间沈孟川回来，见到沈夫人这般模样，他心中竟是没由来的一窒，有些不敢跨进内室了。 但他还是撩开珠帘，缓步走了进去，他走到她身旁，伸手想去搭她的肩膀，又有些不敢，缩了一下手，最后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沈夫人转过来来，嘴唇微动，想要笑，却是又笑不出来。 她抬头看他，成亲二十载了，他还是如同原先那般英俊，比起少年时的稚嫩来，他多了些稳重，身上有种熟年男子特有的稳重踏实。 他的眉眼一如往昔，她一天天的看着，从不觉得他跟从前有什么变化。 可是今日，她细细看他，才发现他确实是变了，他以前那双黑眸，看着她的时候，眼底总藏着笑意，可如今，它变得更加深邃了，细细瞧着，里面再找不出一丝笑意，他的眼瞳变成了棕褐色，眼白也不如以往干净了，看起来有些浑浊，里面布满了红血丝，他最近应该是很忙，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她再看他的脸，眼尾爬上了几丝皱纹，眉心因为紧张皱着，多了几许川字纹，额头上好像也多了几丝纹路。 他比她要老的快些。 她本来是想要质问他的，可是此刻，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低低问了句，“孟川，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最近事情是有些多。”沈孟川答了句，一想到今日接到了密报，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沈夫人伸手，覆上他的眉头，她想要将他眉心的纹路给抚平，可却是再也抚不平了。 他少年时就是严肃的，喜欢抿着唇，如今这个习惯还是没变，只是看着更严肃了。 “夫人，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沈孟川捉住她的手，说了句。 沈夫人却是自顾自的说道：“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都只关心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替你操持好这个家，也没有替你分担忧愁，我对不起你。”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沈孟川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你替我生下两个玉雪可爱的儿子，又将他们抚养成人，这些年来，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是我对不起你，常常忙着公务，忽略了你。” 沈夫人摇摇头，在他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是堵住了他的话，“我替你生了三个孩子，不止两个。” “除了玉珩、玉珝，还有玉婳，她也是我们的孩子。”沈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去追杀玉婳？” “我不知道她是我们女儿。” 沈孟川连忙解释。 “你不知道？那我问你，婳婳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派人追杀她？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很喜欢这丫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事明明就是你干的，可这些天来，你就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急的团团转，你就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求到你面前，让你派人去找。” “沈孟川，你可真能啊，你将你用到同僚身上的那些手段，全部都用到了我身上，用到了婳婳身上，我真想要问问你，我们母女何德何能！”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沈孟川仓皇的搂住了她，“我之前不知道她是我们女儿，我听说你要将她许配给我们玉珩，我有些急了，我是迫不得已，后来我知道她是我们女儿后，我也很后悔，我派人去找了……” “你后悔？我从你脸上看不到半点后悔，婳婳回来了，你也没去见过她。”沈夫人声音越说越冷，“还有，玉珩的婚事，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若是不愿意，难道我会强求吗？我真是想不通你的做法。” “是不是这些年，你斩草除根习惯了，你习惯了向人挥出刀子？我甚至怀疑，有时候我身边那些离奇失踪的人，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面对沈夫人的质问，沈孟川无话可说，只紧紧的搂着她，将下巴搭在她的头上，“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沈夫人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她看向沈孟川，淡淡开口，“沈孟川，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沈孟川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们和离。”沈夫人看向沈孟川，“我不想再在这个大宅子里住着了，我想搬过去，跟我女儿一起住。” “以后，这个什么州牧夫人，谁爱当谁当，我不当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沈孟川看着她的背影，伸出了手，终究是无力的垂下了。 “夫人，这么晚了，您去哪？” 念元跟春上见到她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我就随便走走，你们谁都别跟着我。”沈夫人说了句，继续往外走。 她走出房门，走出跨院，直至走出了沈府。 到了沈府外，她转头看了沈府一眼，收回眼，毫不留恋，大步离去。 第500章 追女路漫漫 “沈夫人，您怎么来了？” 等沈夫人走到方思勤茶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店铺掌柜正指挥着伙计下板子，见到沈夫人，不由得一愣。 “我来找婳婳。”沈夫人说了句，掌柜忙请她走了进来，今天方思勤身上发生的这些离奇事，在店铺伙计中都已经传遍了。 姚氏听到沈夫人过来的消息，也急忙走了出来，只是她看沈夫人的眼中，还颇有些警惕，“沈夫人，这么晚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以后别叫我沈夫人了，我已经跟我丈夫和离了，以后，我就是一个没有归处的孤家寡人了。”沈夫人说了句，快步走进了里屋，抬高了声音，“婳婳，婳婳……” 方思勤正带着孩子玩呢，闻言抬起头来，“沈夫人，您怎么来了？” 沈夫人难受于方思勤的疏离，却还是扔掉这些情绪，收拾好心情，快步走了过来，“婳婳，娘已经跟你爹和离了，如今没有去处，你可以收留娘亲吗？” “您，您是在逗我吧？”方思勤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娘没跟你开玩笑，娘以前错过了你的成长，如今，娘想要陪你一起，沈家那个人，私心太重，还曾经伤害过你，娘不要跟他那种人待一块了。”沈夫人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 “婳婳，娘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沈夫人又抬头看向方思勤，琥珀色的眸子，眼波流转，真是让她无法拒绝。 “那我问问我娘吧。”方思勤的记忆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方才沈夫人离开后，姚氏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她解释清楚了。 生恩不如养恩，姚氏养她多年，她问问她，也是对她的一种尊敬。 姚氏本就是个心地柔软的人，虽然生气于方思勤受到的诸多伤害，都是他们沈家所为，但此刻，见到沈夫人这样一个大家夫人，在他们面前低眉顺眼，她心不由的软了下来。 细想下来，沈家那些事她也不知情，便道：“那就先留她住一晚吧。” 得到了姚氏的同意，方思勤才说道：“那沈夫人您就留下来吧，我这条件简陋，若是忽略了您，您可别见怪。” “不会不会。”沈夫人连连摇头，拉着方思勤的手，“娘真是要谢谢你，没想到，在娘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婳婳您愿意收留娘。” 方思勤看了沈夫人一眼，对于她一把年纪还在她面前装嫩撒娇有些无语，她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沈夫人跟沈孟川和离了，她能没地方去？ 她这样一个大家夫人，手中的嫁妆怕是也不知凡几吧。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拆穿她，她倒是想要看看她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于是沈夫人就这样在方思勤这里住了下来，本来说是只住一晚上的，但是后面，她又可怜兮兮的跟姚氏说自己没有地方去，让她多留自己几天。 待姚氏一答应，她便开启了自己挽回女儿心的大计了。 她每天无时无刻不跟在方思勤，为她做这做那，嘘寒问暖，这不，前天一大早，姚氏给方思勤做了早饭，她吃味了，昨天早上也说要给方思勤做早饭，结果，差点没将厨房给点着了。 结果今天，她还要去做，可将方思勤给吓着了，“沈夫人，我求求您了，您还是别做了，这事不属于您。” “可是，你姚娘都给你做了早饭，我要是不给你做，那岂不是说明我比她差。”沈夫人却是非要给方思勤做一份早餐不可。 “沈夫人，你别跟她比，我娘做惯了这些，您如何做得？”方思勤摇头。 “同样是人，我怎么做不得？”沈夫人却是不服气，一定要给方思勤做，方思勤便也由得她去，只是专门又派了一个丫鬟看着她，为此，她还从府城多买了两个小丫鬟。 沈夫人在厨房捣鼓了一整天，方思勤也得到了半天的空闲，否则，沈夫人总是跟着她，让她好不自在。 “婳婳，娘做好了。”似乎下了功夫，到了第二天早上，沈夫人兴致勃勃的过来敲方思勤的门。 “喏，这是娘给你做的早餐。”沈夫人将丫鬟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这是素包子，这是小米粥，还有这咸菜，也是娘亲手切的，你姚娘说，你早上最喜欢吃这个了。” 方思勤看着这东西，没想到她真做出来了，也是一愣，拿起筷子尝了一下，馒头有些硬，没发好，粥也有些夹生，咸菜倒是不错，虽然长短不一。 “您有心了，谢谢您。”方思勤略微尝了两口，转头朝她笑道。 “怎么了，不好吃吗？”一见她这表情，沈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 “没有，味道还可以。”方思勤礼貌的答了句。 “那比起你姚娘来如何？” “还差了那么一丝丝。” 沈夫人听到方思勤这般说，神情有些暗淡，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娘会继续努力的。” “您没有必要如此，您也有您擅长的事情不是吗？”方思勤便说道，她注意到姚氏手指上有一道疤，该是切菜不小心切到了。 “可是，为人父母，若是连一顿吃食都不能给孩子做，那还何谈为人父母？”沈夫人说道。 “父母之爱子，体现在方方面面，又何止这一粥一饭。”方思勤答了句。 “我与你姚娘比，是不是差远了？” 沈夫人注视着方思勤的眼睛，却是又说道：“婳婳，你姚娘她对你再好，可是她还有另外四个孩子，可是娘爱你，愿意将这一颗心都掏给你，娘为了你，可以跟你爹和离，也可以跟你二哥他们决裂。” “沈夫人，您这样做，就过了吧？”方思勤见姚氏这话，不似开玩笑，只道：“您的儿子并没有做错什么，您何故如此？” “娘已经疼了他们十来年，可是对你，却是母女缘浅，你马上就要及笄，娘想趁着你未嫁人之前，好好疼你，听你叫我一声娘。” 方思勤抬起头来，见到她殷切的眼神，又垂下了头去。 第501章 锦囊 这些天来，经过针灸，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很多了，至少近些年来，有关她自己的记忆，她已经全都记了起来。 她并不恨沈夫人，但对她也没有爱。 只是听到她今日这般说，她也是心有所动。 “我现在就去找你大哥、二哥，我要跟他们断绝母子关系。”沈夫人见方思勤这模样，语气的坚决了一些，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方思勤觉得她真是孩子气，只拉住了她的手，“您这又是何苦？您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子。” “万一我不是你的女儿呢？万一你找错人了，那岂不是伤害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心？” “不会的，你就是我女儿，真真切切。”沈夫人顺势转过身来，看着方思勤，“我真的很想听你叫我一声娘。” “我真不是你女儿，你认错人了。”方思勤说道，“你觉得我是你女儿，只是因为我这具身体长的像你女儿，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女儿已经死了，万一我只是一个占据了你女儿身体的孤魂野鬼呢？” 方思勤看着她，黑魆魆的眸子中，竟然满是认真，沈夫人也定定的看着她，她不但不怕，反而向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不会的，就算你是孤魂野鬼，娘也爱你。” 她的怀抱很温暖，比起姚氏来，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靠在她的怀里，闻到鼻端传来的淡淡馨香，方思勤一颗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这可是您说的，就算我是孤魂野鬼，你也爱我。”她语气渐渐有些软了下来。 “当然。”沈夫人点头，她在她耳边喃喃自语，说着她这些年的想念与担忧，良久后，她放开她，说了句，“你现在，可以叫我一声娘了吗？” “我……”方思勤抬头看她，最后低低的叫了声，“娘……” “哎，再叫大声点，娘没听见。”沈夫人又说道。 “不能再大声啦，再大声要让我另外一个娘听见了，到时候她会吃醋的。”方思勤便笑道。 不知道为何，叫了沈夫人一声“娘”后，她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好像灵魂上，有什么枷锁解开了。 “看来，你也是想要接受她的，对吗？”方思勤在心头对自己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过来吃东西，你都没有吃几口。”沈夫人说着，又将她拉到了桌子旁。 方思勤苦着一张脸，将碗推到沈夫人面前，“娘，您还是自己尝尝这些东西吧。” 沈夫人尝了一口，“呸”地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吃了吧。” “所以啊，我说您不是做这个的料，不过，您若是想要补偿我，平常可以给我弹弹琴、跳跳舞什么的，这个我也挺喜欢的。” 方思勤笑着说道。 “娘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弹琴跳舞，像什么样。”沈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可是我想看嘛。” “那娘就找个机会跳给你看你。” 自从那天方思勤叫了沈夫人之后，母女俩的感情升温很快，两人一起去逛街，一起喝茶，沈夫人还偷偷给姚氏跳了舞，弹了琴给她听。 当然，方思勤偶尔也会给她说说书，沈夫人闲着无事喜欢下棋，方思勤围棋棋艺太臭，便教了她五子棋，母女俩五子棋艺倒是差不多，有来有往的。 自从沈夫人搬过来住后，沈玉珩也搬了过来，也幸好当初方思勤看中这茶楼，就是因为它后院面积大，多一个人倒是住得下。 方思勤原先就挺喜欢沈玉珩的，待发现两人是兄妹关系后，她就更加喜欢他了，因为他实在是太暖，说话又好听，温文尔雅的样子，光是看着都喜欢。 姚氏跟方有诚他们也挺喜欢他，没多久，就是家中的几个孩子，也经常要吵着找玉珩哥哥了。 之后，沈玉珝这家伙也来了几次，不过他可是休想住进来的，不但方思勤的严词拒绝，就连姚氏见到了他，也是想要将他打出去的。 这天，他又过来了，姚氏白日里一般都在茶楼里帮忙，一见到他，便从柜台后台走了过来，堵在他面前，“你又过来做什么？” “今天，是我这一年最后一次来找婳婳了，或许，也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了。”沈玉珝说道。 “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姚氏问了句。 “因为我马上就要去边关了。”沈玉珝淡淡答道。 听到他这样说，姚氏倒也不好再拦他了，只让开了身子。 方思勤这段时间一直打着病人的旗号，几乎每天都在后院玩，悠闲地不得了，生意上的事情，几乎都丢给了颜如意跟张耀宗他们忙活。 沈玉珝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抱着福宝玩，她写了大字教她认。 沈玉珝远远的走了过来，听到她抱着孩子，认真的教孩子认字，而孩子也是奶声奶气的同她说话，脚步不由得轻了。 他想起了从前，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教过她认字。 不过这些，她怕是早就不记得了。 忽地，她似乎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 沈玉珝这才走了过去，“婳婳，你还是不肯原谅二哥么？” “没有原谅一说，我又没恨过你。”方思勤淡淡说道。 那次若不是她福大命大，指不定真就死了，面对差点要将她害死的人，只是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她也不想要这般轻易原谅。 “我马上就要去边关打仗了。”沈玉珝声音低沉。 “那真是恭喜你了，希望你能早日凯旋归来。”方思勤答道。 沈玉珝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隔了一天，方思勤托人送了一个锦囊给他，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大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有危险，生命第一。” “看来这小丫头还是挺关心我的。”他将纸条塞进去，将锦囊塞进了自己怀里。 “哎，沈公子，我话还没说完呢。”送信的人见到他这样，说了句。 “她还有什么话要同我交代的，一并说了吧。”得了方思勤的锦囊，他心情极好。 “我们掌柜的说，这锦囊待您去了军营后，遇到危险了再打开，我这话还没说完，您怎么就给打开了。”送信的人颇有些无语。 第502章 路遇故人 “你当没看到就行。”沈玉珝同送信的人说了句，策马离开。 …… 自从沈玉珝离开后，时间仿佛过得快了些，或许是方思勤最近无忧无虑吧，所以时间才走得格外的快。 以前还偶尔有人会来她的铺子闹事，可如今，在宁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倒还真无人敢惹她，跟她做生意的人，也是规规矩矩的。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上，她还是借了沈府的光，宁州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她是沈州牧的女儿，不知道的人，见到沈玉珩时常出入她这茶楼，也知道她是个有身份后台的人。 无论哪个时代，有后台就是好办事，以前在生意经营上，免不了会有人来闹事，偶尔，她还要指使叶远平，带人去偷偷教训他们一番，可是如今，非但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了，还有不少人抢着要跟她做生意。 她的听书阁扩张的极快，宁州这一块地，几乎所有的郡县，都有听书阁的存在。 宁州府外的扩张，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原先总想着当混子、跟在方思勤身后沾沾光的颜如意，如今为了生意上的事情，已经累瘦了一圈，张耀宗跟邵和两人也是成长的极快，几人虽是少年，但经过两年来的磨砺，行事也颇有章法，举手投足之间，倒也是颇有气度。 方思勤看得很满意。 他们若是都成长起来，她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毕竟，最近她的时间实在是不够用，每天光是陪这些小孩儿，就要费去她不少时间，还有沈夫人，也是一个需要陪伴的大号宝宝。 陪了沈夫人，自然是不能厚此薄彼，还得时常跟姚氏亲昵亲昵。 这也就罢了，更有叶远平，幽怨地找上了她，说她最近好像在躲着他。 方思勤倒也不是躲着他，只是想起当初失去记忆时，自己胡乱说的那些话，本是跟他逗趣，如今想来，竟然是给她自己挖了坑。 可偏生他，却是一改以往的冷漠，时不时找上门来，虽然他依旧没说什么，只是陪伴在她身旁，可经过那崖下那段时间的相处，她再跟他在一起，总觉得额有些不自在。 她觉得，或许是因为她长大了的原因。 嗯，定是如此。 叶远平也是觉得如此，她长大了，他再不看紧点，怕是就要被狼叼走了。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些甜蜜的烦恼而已，倒也算不了什么，能够每天陪伴着自己的家人朋友，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有余，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轻松，她不必再逼着自己，奋勇向前。 生活好像变得平静了下来，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便到年关了。 年关，方思勤自然是要回到乡下去过年的。 沈夫人跟沈玉珩都有些不舍她，方思勤索性跟他们商量，让他们也去乡下过年。 沈夫人有些意动，她也很想要看看，以前的方思勤是住在什么地方。 沈玉珩亦是如此，只是，母子俩都有些担心，有些放不下沈孟川。 虽然沈夫人说她跟沈孟川和离了，但那不过是气恨沈孟川的举动，更是想要跟方思勤示好，如今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对他便也没有那么气了，偶尔也会想起他的好。 两人是少年夫妻，情深义重。 方思勤见她犹豫，偏是要热情邀约她，还用上激将法，她不去自己就不高兴的那种，说她自己这些年，从未与她过个一个年，如今不过是邀请她去乡下，她却是不肯，定然是嫌弃乡下环境简陋。 被她这么一说，沈夫人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而后，她又如法炮制的将这番话跟沈玉珩一说，沈玉珩虽然放不下自己父亲，但想着自己已经陪了父亲将近二十载，陪妹妹的时间却是不多，再过几年，妹妹就要嫁人，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与她一起过年节的机会了。 如此，他便也答应了下来。 这便是方思勤的计谋了，沈孟川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她也不能将他怎么地，便只能将他最爱的妻子都给挖走，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冰冷冷、凄清清的过年，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沈夫人跟沈玉珩要去乡下过年，姚氏作为主人，便打算去府城采买一些东西带回去，以免怠慢了贵客。 走在街上，却是碰到了一伙凶神恶煞的狂徒，手里拿着棍子，在追一个少女。 没多时，那少女就被后面的狂徒，一棍子打倒在地，这群恶徒对这少女厉喝，“进了我们清栏院，竟然还敢跑！” 姚氏怕给方思勤惹事，素来是不管这些闲事的，然而，当她一瞥眼，无意间看到少女的相貌，却是大惊，这少女，怎么隐隐约约好像长得有些像方思月？ 方思月也看到姚氏，瞧见姚氏衣着华美，她有些不可置信，“二婶？” “思月！”姚氏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起了她，朝那伙狂徒吼道：“你们做什么？” “就算你是她亲戚，你也管不了她的闲事，我告诉你，她的卖身契在我们这！”为首的狂徒冲姚氏说道。 “卖身契是吧，多少钱，我给了！”姚氏懒得同这伙狂徒多说。 为首的狂徒看了姚氏一眼，见她衣着还算华美，只开口道：“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我记得当初思月卖给牙婆的时候，不过是五两银子！” “哼，当初是当初，卖给牙婆的价，能跟我们买的价格一样么？”为首的狂徒冷哼一声，满脸的横肉，都颤了几颤，“你给得起就给，给不起，就将人与我带走，否则……” 他上下打量了姚氏一眼，“像你这等徐娘半老的妇人，我们清栏院，可也是要的！” “岂有此理，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么！”一旁的杜鹃站了出来，朝这伙狂徒厉声呵斥。 “我管你们夫人是谁，现在一千两银子不肯给，之后想要再赎她，那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这人冷厉的说道。 第503章 方思月的境遇 “行，我给你们钱，去我家中取吧。”姚氏忽地收敛了脸上神色，淡淡的说道。 “去你家中取？”这人有些迟疑。 姚氏便道：“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莫不是不敢去了？”又道：“非是我现在舍不得给钱，只是谁上街会带这么多钱？若让人摸去了，岂不是可惜。” 这几人想想也是，他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了她不成？看她衣着，虽然还算华美，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况且，他们这次是要出来抓自己院里逃出来的姑娘，说破天，也是他们有礼。 念及此，为首之人便不再犹豫了，“去就去，只是你莫要骗我们，要知道，我们清栏院，也是有后台的。” 姚氏没有说话，只揽着方思月走在前头。 方思月这会儿因为害怕，浑身还有些瑟瑟发抖，一千两银子，她想都不敢想，只低头嗫嚅着，“婶娘，您真能拿的出这么多钱？” “不必担心，你妹子这几年经商，赚了一些钱。”姚氏说这又道：“这些年来，你怎么过的？你怎么会来到府城？” 方思月便将事情跟姚氏说了起来，原来她被张婆子带走后，张婆子先是将她卖给了县城外一个姓王的地主家，没过多久，那地主的儿子因为赌博输光了家产，不但家业全无，就连家中的丫鬟，也被打包卖掉。 她又被卖给了县城的一个商客，这商客见她为人乖顺，伺候的还算不错，便让她一路伺候，辗转来到府城后，一年前，这商客因为要做一门生意，手中银钱不足，便将她们这些丫鬟，全部卖给了这清栏院。 初时，她在这清栏院只是做些洒扫的活计，可前些天，她去给妈妈送茶水时，听到妈妈同人说要让她去接客了，她自是不从，便伺机想要逃跑，没曾想，却是被他们发现了，打了一顿后，她好不容易再次得了机会，逃了出来，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姚氏。 “好孩子，你受苦了。”姚氏叹息一声。 “你们两个，别再前头嘀嘀咕咕了，到底还有多远？”身后那恶徒听到她们窃窃私语，大声问了句。 “这巷子里便是了。”姚氏说了一句，领着他们继续往巷子里走。 “到了，这就是我家。”往巷子里头走了百来步，姚氏停住了脚步。 这伙恶徒一看，“思远镖局？” “你们家是开镖局的？”为首的有些吃惊。 “没错，你们莫不是怕了吧？放心，我们都是讲理的人。”姚氏说着，领着方思月走了进去。 这伙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进，这时候，却是有人往他们背后一推，“进去吧！” 他们躲避不及，被推了进来。 抬头一看，院子里竟站着几十个大汉，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往后一看，也有五六个大汉堵住了路。 “远平，你过来一下。”姚氏同正在训练这些镖师的叶远平招招手，将事情同叶远平说了一遍。 叶远平应了声，“婶子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得到叶远平的答复，姚氏又领着方思月离开镖局。 方思月此刻肚子里满是疑问，“二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我们村的猎户吗？他来府城开镖局了？” “嗯。”姚氏点点头，道：“有他出马，事情肯定会圆满解决的，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她不是给不起一千两银子，可是这钱都是方思勤赚来的辛苦钱，她才不会这样将它们胡乱洒给别人呢。 这些人分明是狮子大开口，到底该给多少钱，还是先让叶远平“问上一问”再说。 到时候，该她给的，她会一文不少，不给她给的，她自然也不会来充这个冤大头。 领着方思月出了镖局，又从巷子旁边的一道侧门进去了，一进门，姚氏便瞧见方思勤在逗那群小家伙玩了，只大声道：“思勤，你看看，谁来了。” 方思勤抬头一看，瞧见方思月，也是有些吃惊，“思月，你怎么来了？” 瞧见眼前的少女，方思月脸上多了些拘谨。 方思勤跟她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了。 以前她头发枯黄，容貌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可如今，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的罗裙，一头乌发半披半扎，她小脸雪白似玉，容貌清丽绝俗，一双秋水双瞳，更是黑亮无比，虽是笑意盈盈，可却让她感觉到了几分疏离。 她忽地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自惭形秽，有种不敢再与她见面的羞愧，只垂下头来，颇为艰难的开口，“思……思勤。” “何必如此拘谨，过来坐吧。”方思勤见到她倒是颇为热情。 方家的那些姐妹，除了不谙世事的方思梅，也就方思月她觉得为人还尚可。 “去吧，都是姐妹，不必如此生分。”姚氏拉着她的手，领着她走了过来。 很快，便有丫鬟为她斟茶倒水，方思月捧着茶，想这些年来，都是她为别人端茶倒水，却没曾想，今日也有人为她端茶倒水了。 她轻抿了一口茶，口中甘冽的茶水，让她眼眶有些湿润了，抬头看了方思勤一眼，越发觉得她气度非凡，自觉地自己与她已是云泥之别。 刚给人家当丫鬟的时候，她还幻想着能够过上好日子，哪怕日后能在富贵人家，给人当个小妾，也比在乡下的好。 可后来，她则是歇了这份心思，只想着本本分分的干活，她天生就是老实人，嘴笨，不会说话，连在丫鬟堆里都混不开，更别说是去给人当小妾了。 “这些年来，你过的还好吗？”方思勤问了一句。 “原先还可以，只是这一年多来的，过的不是特别好，这次，还得多亏了二婶帮忙，不然我怕是……” 方思月说着，眼泪已经是噼啪落了下来，她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她受了不少苦，但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好与不好。 姚氏便在一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同方思勤说了一遍，方思勤点点头，“娘您做的对，咱们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还是让叶大哥去处理的好。” 第504章 触目惊心 因为先前的逃跑之旅，方思月一身显得有些狼狈，稍微聊了两句，姚氏便亲自带着方思月去洗漱。 方思勤在外面等了没多久，便见到家中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大小姐，夫人让您过去。” 方思勤猜想应该是思月没有衣裳，便让丫鬟去自己的房间找了一套衣裳过来，自己拿到了澡堂门口。 “娘，思月，你们在里面吗？”捧着衣裳到了门口，方思勤听到了里面有水声，便朝里招呼了一声。 “思勤，你快进来。”姚氏走了过来，将门打开一条缝，将方思勤拉进来后，又将门给关上了。 方思勤看到她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便问道：“怎么了？” “你看你思月姐这一身。”姚氏刚说了句，声音便哽咽了。 方思月从浴桶里站出来，她背对着方思勤，背后，满是纵横交错的青紫伤痕，新的旧的，层层叠叠，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打得吗？”方思勤气愤地问了一句。 方思月微微点头。 姚氏声音哽咽，“这孩子也是倔强，若不是我刚刚过来给她送衣裳，发现了她这身伤，她都不肯跟我说。” “没事的，我不疼，我都已经习惯了。”方思月答了句。 听到方思月说的这句话，姚氏越发是泣不成声，“早知道，当年无论如何，婶子也要将你从那张婆子的家中带出来。” “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是我命不好，说起来，我离开了家，虽然受了一年苦，但好歹，也是过过两年好日子的，前头的两户人家，虽然偶尔也会挨骂，但至少能吃饱穿暖。” 方思月似乎是想要安慰她们，声音很是平淡，但这话在众人听来，却是波澜万千。 “你这傻孩子，这些年，怎么也不给家里来封信？”姚氏又哭着说道。 “二婶，您知道的，我大字不识得一个，跟着那商客后，才勉强跟着别人认得两个字，哪里写得成信。” 方思月悠悠一叹，又沉下浴缸，“更何况，我就是写信，又能写给谁呢？” 这话让姚氏不禁是一窒，只叹息道：“真是苦命的丫头。” “别担心，先苦后甜嘛，思月你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方思勤便在一旁说道。 又将自己的衣裳递了过去，“娘，您的衣裳思月姐穿着未免太老气了，穿我的。” “行，思月，你身量跟勤勤差不多，你就穿她的衣服。”姚氏将衣裳接过来。 “多谢二婶，多谢思勤。”毕竟是在别人家做了几年丫鬟，她在说话上，倒是跟从前不同，不过却显得有些疏离。 “以后别跟二婶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姚氏走过来，拿过一旁崭新的帕子，给她擦着头发，“你是个知感恩的好孩子，二婶喜欢你。” 姚氏帮她将头发擦到半干，往她头上一盘，叮嘱她快些沐浴，小心着凉，便跟方思勤一起出去了。 方思月泡了很久，直到水中温度有些发凉，她才从浴桶中出来。 她擦干身子，拿起方思勤给她准备的衣裳，摸着这柔软的衣料，心中不禁是一暖。 洁白纯棉的内衫，温暖厚实的中衫，还有精致华美的外衫，方思勤给她准备的衣裳很美很暖和，是她从前都没有穿过的。 她穿上这套衣裳，垂头看了一眼自身，不禁是微微一叹…… 走出浴室，有丫鬟便走了过来，给她换了块干的帕子擦头发，直将她头发擦的半干了，又给她抹上头油，收拾妥当后，才说道：“思月姑娘，我们夫人跟小姐都在外面晒太阳呢。” 方思月走了出来，下午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浑身暖洋洋。 远处坐着的几个人朝她招手，她提着裙摆，小跑了过去。 “思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夫人，也是我的娘亲。”方思勤同方思月介绍了一下，又同沈夫人介绍了方思月。 “见过夫人。”方思月同沈夫人屈膝行礼，她猜想，方思勤嘴中的娘亲，可能只是认得干娘，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多问。 “小姑娘长得挺秀丽。”沈夫人朝她颔首，评价了一句。 毕竟有沈夫人在，姚氏也不想要揭自己侄女的伤疤，便只是随意聊了几句，等沈夫人离开，她才问道：“思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方思月摇摇头，“或许还是会去给人当丫鬟吧。”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嫁人的好时候，明年，婶婶给你做主，给你挑个好人家。”姚氏便说道。 方思月却又是摇头，“婶婶，思勤，能够在你们这得到片刻悠闲，我已经很高兴了，他们是不会放我离开的，一千两银子，他们分明就是狮子大张口，我，哪里值当这个钱。” 方思月说道：“若是到时候清栏院找了过来，我还是跟着回去算了，省的连累你们，只要我不反抗他们，他们不会打我的。”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清栏院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的卖身契，很快便会有人送来。”姚氏说了句，“你现在只需要好好想想，你以后想要做什么，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还是自己再过几年姑娘家的日子。” “我……”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婶婶先领你四处转转。”姚氏不想要再跟方思月说这些，便带着她在这院子里四处逛了起来，又给她介绍自己的四个孩子。 方思月看到这个三胞胎，倒是十分的欢喜，她忍不住说道：“以前我娘做梦都想要生一个男孩，二婶倒是有福气，一生生了三。” “哪里哪里。”姚氏摇摇头，又道：“思月，我必须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见到姚氏神色凝重，方思月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洗耳恭听。 “是关于你娘的。”姚氏便说道：“你离开这三年多，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娘已经被你爹休了，如今早已重新嫁人，你爹也重新娶妇，并在去年，生了一个儿子。” “这样啊。”方思月听罢，竟只是淡淡点头，没有说什么。 第505章 回乡 “说来，你娘被休弃的事情，与我也有一点关系。”姚氏又说道。 方思月却是摇摇头，“二婶您莫要再说，思月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的，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我知晓您是怎样的人，有关我娘的事，您不必再提，我都醒的。” “那我就不说了，等你回到的乡下，是非黑白，你自然就能明了。”姚氏便说道。 方思月点点头，朝姚氏笑了笑，又低头，哄这些孩子去了。 晚间，方思月的卖身契果然被送了回来，叶远平将那几个人打一顿后，送了回去，然后用五十两银子换回了这张卖身契。 隔天，这个清栏院就被官府查封了。 方思勤听到这个消息后，倒也不是特别惊讶，只是若无其事的把玩着自己指甲，倒是方思月，一脸震惊。 在她看来，宛如一座大山，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清栏院，怎么就这样被官府查封了？ 这岂不是说，她真正的可以重获自由了？甚至没人知道她这段过往了？ “思月，现在清栏院也没了，你以后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姚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十分的欢喜。 “这……”方思月都呆掉了，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木头，最后回过神来，眼泪却是滚滚落下。 “我可以跟你们回村了。”半响，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可以。”姚氏笑着点头。 方思月又坐在椅子上，平复着这个好消息，然后才看向方思勤跟姚氏，“二婶、思勤，你们可以帮我隐瞒吗？” “当然，我们不会回去乱说的。”姚氏点头道。 这种事情，当然是能不说就不说，哪怕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哪怕她只是在这地方做一个小小丫鬟，但若是让别人知道，总免不了要多出一些流言蜚语来。 不过如今，只要他们不说，旁人却是不能知道方思月这段过往了。 “二婶，我再求你一点事好吗？”方思月有恳求道：“您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可以，要多少？”姚氏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思月伸出了一根手指，姚氏便点头，“十两银子是吧？没问题。” “呃……一百文钱就够了，我在外面多年，也不好空手回去，怎么说，也要提上两斤糖的。”方思月说道。 “二婶给你十两银子，你拿去，买礼物也好，给自己买些衣裳也好，你想买什么买什么。”姚氏说着，让一旁的杜鹃给拿了十两银子来。 方思月接过银钱，心下又是一阵感动，这欠二婶一家这么多了，这可怎么还呢？ 不过自己久未归乡，就送十文钱的礼，也确实是太少了，还是得稍微多买一点。 一晃眼就过了小年，腊月二十六了，因着沈夫人跟沈玉珩两人也要跟着他们回去，方思勤决定提前两天回去，便提前结束了加盟的事情，又将铺子的事情交给了掌柜，让他从账上领上二百两银子做年终奖发给伙计，便领着一家老小回家了。 这次回家路上倒是安全的很，因为镖局也是这个时候放假，许多从平阳县城招来的人，便护送着他们一起回去，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倒是无人敢招惹。 顺利的回到了县城，在茶楼中稍微歇了下脚，喝了杯热茶，略做休息，一家人继续往前赶路，总算是在天黑前回到村中。 “二婶，你们盖新房子了？”见到姚氏在一栋她陌生的宅子前停了下来，方思月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二婶一家都使唤上丫鬟奴仆了，盖一栋新房子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仅我们家盖了新房子，你家也盖了新房子。”姚氏说了句，又道：“不过你爹娘怕是还不知道你回来，你先去二婶家，等会二婶再让人送你回去。” “好，全听二婶安排。” 方思月点点头，值觉得她这三年多没回家，家乡的一切都变了，家中的一切更是变化巨大，让她觉得越发迷茫了。 不过反正，也不会比从前更差了吧？ “沈夫人，沈公子，欢迎你们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姚氏下了马车，走在门口，又特意做出主人模样，迎了上来。 沈夫人止住笑意，答道：“还得感谢方夫人您邀请我们过来作客。” “快进来吧，这外面风吹着冷。”方思勤说了句，一行人便互相招呼着往院子里面走去。 裴松柏早就招呼自己的妻儿去泡茶去了。 姚氏等人回家来，他也很高兴，一是主人家回来，让他一颗心落了地；二是，姚氏回来，他也能将着跟着姚氏离去的闺女了。 从小年过后，他便打扫干净了屋子，每天都温着茶水，每天晚上都烧热了炕，就等着姚氏等人回来。 所以，今天，姚氏跟方思勤回来，才能感觉到家的温暖。 屋子里面暖意浓浓，其乐融融，几个孩子一回家，就往炕上爬，姚氏也热情的邀请沈夫人跟沈玉珩坐了过来。 沈夫人道：“以前只是在北方见过炕，没想到你在家中倒是也盘了一个。” “我们这山中，冬日寒凉的很，盘个炕暖和舒服。”姚氏答道。 “是很暖和。”沈夫人摸着暖融融的炕席，点了点头。 “你若是不嫌弃，咱们今晚上就在这炕上歇上一宿。”姚氏又热情的邀请道。 “那怎么行。”沈夫人连忙拒绝。 方思勤便道：“娘，我书房里也盘了炕，烧热就是了。” “那也挺好，今晚，你就带着你娘在炕上睡一宿，让她也感受一下。” 姚氏便说道。的 “行。”方思勤点头。 众人聊了一会儿，厨娘便将饭菜做好了，坐了一天的马车，大家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便也放下了筷子。 因为天色太晚，方思月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姚氏便也留她在这里休息，等道第二天，再与她一路去见方有仁。 方思勤看了叶远平一眼，索性也将他留下来了，他家这么久没有住人了，指不定被褥都要发霉了，而自己家有仆人，被褥什么的，大冬天都会晒的。 正好又有沈玉珩在，他留下来，也可以与沈玉珩作伴。 第506章 态度 虽然方思勤一家跟方家老宅的关系相当差，但是方有诚毕竟是方老汉的儿子，有着个血缘关系在，两家的关系永远都割舍不断。 作为这时下的孝道，子女从外面回来了，无论分家与否，还是要去探望爹娘的。 于是第二天，姚氏便领着几个孩子，提着礼物，打算去方家老宅一趟。 沈夫人闲着无聊，也想要跟过去看看，方思勤连忙说道：“娘，以您的身份条件，还是别去了吧。”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我想要去看看你从前生活的地方。”沈夫人便说道。 “呃……我怕你见了他们会生气。”方思勤索性说出来实情，她怕方老太会不合时宜骂起来，或者朝沈夫人下脸子。 到时候，若是沈夫人生起气来，整治他们一顿……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沈夫人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他们跟方有诚有血缘关系，就算是他们得罪了她，她应该也会看在方有诚跟姚氏的面子上，对他们宽待几分。 这样想着，方思勤就不担心了。 去就去呗。 一行人去了沈府，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的村民们驻足观望，他们倒不是稀奇姚氏跟方思勤，主要是探头在看沈夫人跟沈玉珩这两人。 且看这两母子，虽然来到乡下，准备的衣裳已经是相当低调了，但是对于这乡下人而言，一个面容柔美端庄，如同观音娘娘，一个却是玉树临风，是这村民们从未见过的好儿郎。 不少人借着同姚氏打招呼的理由，偷偷的瞟着沈夫人跟沈玉珩，更是有不少人大方的朝姚氏打听他们是什么人，与姚氏他们的关系。 “他们是城里来的贵客，是我勤勤的亲娘与亲哥。”姚氏倒是也大方的告诉他们，沈夫人跟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再想要打听别的，姚氏便打个哈哈，借口要去看方老汉，不肯再多言了。 从方思勤家中到老宅，有一段距离，一路上，有不少村民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倒不是为了看沈夫人，却是为了看沈玉珩。 尤其是一些小姑娘，平常跟个男子说话也脸红，看到沈玉珩这等芝兰玉树的男子，虽是脸红心跳，羞涩不已，却还要抬起眼，偷偷的看。 对于这种目光，沈玉珩倒是见得多了，以前在府中，一些小丫鬟也会偷偷的看他，是以，他倒是神色如常。 再看沈夫人，更是见惯了场面，落落大方。 这倒是显得担心他们不适应的姚氏跟方思勤有些小气了。 终于是来到了方家老宅。 方老汉跟方老太倒是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他们是长辈，倒是也没有出来迎接姚氏他们的道理，是以也坐在炉火旁，不动如山。 倒是方老汉，巴巴得想要看自己的孙儿了，只有些火烧火燎的想要出门去看，却又顾忌着长辈的架子，只同一旁的方宝轩说道：“宝轩，你去看看，他们到哪里了？” 方宝轩起身出去，瞧见姚氏他们已经快到院门，连忙跑了回来，同方老汉说了一声后，连忙跑到了自己家，关上门，躲了起来。 他对方思勤还是有些畏惧的，去年年末时，方思勤还收拾了他一顿呢，现在他见到她，只有躲得份。 “爹娘，我去准备一些茶水。”赵氏说了句，也起身离开。 “公爹，婆婆，我带着孩子过来看你们了。”还是刚跨过堂屋，姚氏便招呼了一声。 沈夫人他们也打量着这个屋子，同样是农家小院，这方家老宅却是要显得破败的多，因为是冬天，封着门窗，屋子也显得尤其黑暗，家具物什，一切用品不是给人一种古旧感，反而是给人一种脏兮兮的、蒙着灰般的感觉。 “快进来、快进来。”方老汉在东屋招呼道，姚氏看了一下沈夫人，沈夫人便说道：“一起进去吧。” 东屋本来就不大，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人，越发是显得有些窄小了起来。 方老汉本来是想要去找自己孙子的影子，一下子看到了沈夫人跟沈玉珩，见到他们的仪态跟气势，他一下子就显得局促了起来。 “快请坐。”他站起身来，佝偻着腰背，同他们说道。 原来，这真是两个贵客，他先前还以为那些来报信的小孩嘴中的贵客指得是姚氏跟方思勤两人。 方老太也站起身来，奇怪的是，她那张拉长的马脸上，竟然堆满了笑，面色显得柔和了许多。 方思勤看得诧异，方老太的脸上几乎极少出现这种神色，即使是面对方宝轩的时候，她也很少挤出这么大的笑。 一年不见，她看起来老了许多，那脸上的褶子越发深了，此刻，她脸上的褶子里竟也藏满了笑，虽然是客套的笑，但出现在方老太的脸上，也是十分稀奇了。 果然，她看碟下菜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公爹，婆婆，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姚氏先让人将礼物送了过去。 赵氏走过来，接过放在了橱柜上。 她同姚氏打着招呼，脸上并无半点不快，看着倒真像是一个亲切的妯娌。 对方思勤也是，满面笑容，说话也是极其温柔的，让人心生好感。 “爷爷，奶奶，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说话的却是方思月。 一看到方思月，方老太有些吃惊，方老汉也是有些激动，“是月月，是我家月月回来了。” “爷爷。”见到方老汉这般模样，这从未有过的关怀与柔情出现在他的身上，方思月声音也不仅是有些感慨。 对于他们的这些转变，方思勤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像去年一样，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呢，结果，却是变得如此平和。 好像她走错了门了一番，又好像是因为她从前摔伤了脑袋，所以对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不好那面上了。 “茶水来了。”等众人坐好，赵氏端了茶水送上来。 她穿着普通乡下妇人穿的衣裳，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头发用一块布巾包着，梳理在脑后，她神色好似有些憔悴，眼下隐隐有着乌青，看来是好多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第507章 借钱 姚氏将沈夫人跟沈玉珩两人同方老汉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不过她只说了他们是方思勤的亲人，没说沈夫人的身份，怕吓死他们，更怕他们想要上门打秋风。 其实，沈夫人之前派人查方思勤的时候，便一并查了方思勤的过往，知道方老汉跟方老太他们从前对方思勤并不好。 在来之前，沈夫人就悄悄问了方思勤，问她是否需要她帮忙报复回来，但是方思勤却是摇了摇头。 若是她想要报复他们，自然也用不上沈夫人来出手，只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她的心慢慢变得平和了下来，以前的厌恶与恨，都渐渐消失，那些让她从前觉得义愤填膺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也不过如此了。 甚至，她再回头看方老汉跟方老太，甚至觉得他们不过是两条可怜虫，实在是不值当她费那么大的心思。 另一方面，他们毕竟是方有诚的爹娘，除非他们再犯到她手上来，不然，便也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她不会恨她们，不会爱他们，因为他们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只是陌生人，或者只是方有诚的爹娘罢了。 而且，比起前不久，她差点死掉的事情，以前经历的那些事当真是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今日的方老太着实是识趣，说话做事，无不周到而殷勤，方思勤甚至没想到，在她的脑海中，竟然还有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 比如说，她小时候爬院子前面的那棵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还是她发现了。 她又抹着泪，说对方思勤不起，当初因为怕她再爬树，发生危险，所以才严厉的呵斥了她。 对于她对语言的艺术加工，方思勤是真的服气，她小时候爬树这事她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隐约也记得，她不是摔下来，而是被她那竹竿捅下来的，因为她爬树上，是想要去摘树上果子吃。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被方老太说出来，仿佛她真就成什么大善人一般，为儿孙着想的慈祥奶奶。 关于她说的话，方思勤没有反驳，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只能够靠着尖利的声音，来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人了。 她不需要同她耳红脖子粗的争辩，反而面带笑容的听她说，听她往下编，听她将她的童年编成一朵美丽的花。 方老太说的口干舌燥，最是没有得到任何人回应，最后，她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思勤，以前是奶奶不对。”她突然同方思勤道歉，这倒是让方思勤感到诧异。 “思勤，今天你两个娘都在这里，奶奶虽然对你不好，但这些年来，我们方家，终究是庇护了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原谅奶奶一次吧。”方老太又说道。 “奶奶？”方思勤咀嚼着两个字，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我没有资格原谅你，因为你对不起的是过去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过去的我很讨厌你，但是却没能够等来你的道歉，而您道不道歉，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 方思勤这话说的打着机锋，有些禅意，方老太有些听不懂，但是她却是听懂了一句话，方思勤并没有打算原谅她。 “你还是不肯原谅奶奶？”她低沉下来，没有了从前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 “爷，我还要带着我娘去我们从前住的地方看看，就不多坐了。”方思勤站起身来，方思月也连忙起身，“爷、奶，我还要去探望我爹，我也告辞了。” 一行人出了屋子，以前热热闹闹的院落，现在却显得有些空荡荡。 院子门口的那棵大树几乎落光了叶，看起来，也有些萧瑟。 “刚刚我婆婆说的都不是真的，勤勤以前过的有些苦。”出了门，姚氏同沈夫人说道。 “谁说的，我以前也过的挺好，毕竟爹娘都陪着我呢。”方思勤抢先说道。 她先前不制止方老太往下说，也是不想要让沈夫人认为她从前过得很惨，太过伤心难过。 以前分给二房的那个东厢房，如今还空在那里，只是无人打扫，屋子里面满是灰尘，屋角门窗上，也结满了蜘蛛网。 几就在窗户口看了看，并没有打算进去，沈夫人倒是有心想要去看看，不过被姚氏制止了，“这种许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霉气大的很，您皮肤娇嫩，这种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 沈夫人想了想，便也只是在外面看了两眼，而后离开了。 方思勤以前觉得沈家这个院子还蛮大的，又是前院又是后院，又是正房又是厢房，可是今日再看，她也不觉得这院子有多大了，好像没多久，她就逛完了。 只是逛到西厢房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四叔家，好像也空着？ 不过这个问题，却是没有人给她答案，她倒是可以回去往方老汉他们，不过她左右他们去哪，跟她无关，她便也没去问。 从沈家出来，方老汉却是跟了上来，方思勤等人只得放慢了脚步，待方老汉追上好，姚氏才问道：“爹，您过来，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就是想几个孙子了，跟过去来陪陪他们。”方老汉答道，“反正我平常家也是挺闲的。” “那行。”姚氏倒也是没有说什么，他作为方有诚的父亲，别说只是来看看孙子了，就是他想要来自己家住，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路上，方思勤分明看到方老汉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但她却偏偏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问他为何如此。 一直等到晚上，姚氏留他下来吃了饭，饭后，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只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老二家的，爹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借我一点钱。”方老汉却是说道。 “借钱？”姚氏眉头一皱，很明显，这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你们两个老人平常吃喝嚼用的粮食钱应该够了吧？” “我……哎……你三弟在城里做工，欠了别人三百俩银子。”方老汉终于是说了实话，“所以爹想要找你借点钱，你放心，算爹借的。” 第508章 讨债的 “他做什么欠了这么多钱？” 姚氏听闻也很是吃惊，虽然三百两银子她可以轻易拿出来，但问题是，这钱她也得花到实处啊，像他们这些普通的乡下人，若没有嫁娶丧葬之事，一年顶多花个二两银子。 “爷爷，爷爷，那些讨债的又来了。” 就在方老汉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姚氏的时候，方宝轩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爷爷……”他跑进院子，大黄跟小黄冲他狂吠了起来，他吓得退了出去，只着急的站在院子外面。 “唉……”方老汉一面往外走，一面同姚氏说道：“老二家的，不然你陪我去看看？” “爷爷，让我娘陪您去不妥当吧？我娘一个妇道人家的，哪好意思抛头露面？我看您还是叫上大伯跟四叔吧。”方思勤便说道。 方老汉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叫姚氏过去，不过是见到姚氏如今有钱了，想着她心软，见到那些催债的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指不定她会答应借钱。 不过被方思勤这么一说，他倒是也不好再说了，只道：“那好吧，那我自己回去看看。” 送他出了门，方思勤朝他挥挥手，将院子门一关。 姚氏见了便道：“真的不管你爷爷他们了？” “当然不管了，这是三叔惹出来的事，关咱们家什么事？”方思勤说着又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去看看热闹。” 她虽然说是要去看热闹，但是却不着急，在自己家陪着沈夫人跟姚氏他们聊了好半天，估摸着老宅的人就算是去方有仁时间也够了，这才慢吞吞的起身，带着大黄小黄去看热闹了。 来到方家老宅，老宅的堂屋里已经坐了一圈的人，赵氏殷勤的给他们添茶倒水，但是这些人，却是满脸凶恶，毫不领情。 “我们要喝你水做什么，我们要钱！”一个头上包着蓝色包巾的汉子，大声说道。 他一张糙黄的脸，看着很是魁梧健壮，周围的人也纷纷响应道：“对，我们要钱！” “方老爷子，我听说你们方家在这大坪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你们这样欺负我们庄稼人，这不妥当吧！”又一个穿着青衣的老者，看向方老汉。 “这，这我们都分家了啊。”方老汉被逼的没办法，只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管这件事了？”先前说话的那魁梧汉子，脸色一厉。 “你要不管这件事，我们就剁了他喂狗！”有一人说道。 “剁了喂狗作甚，我们找个刽子手将他砍了，听说他这等恶人的血，能治痨病。”又一人说道：“咱们提前宣传宣传，找好买家，一人买他两斤肉！” 这人声音洪亮，一双铜铃眼，满面络腮胡，说起话来，十分凶狠，将方老汉都给吓得不敢说话了。 “老汉，你可不能不管我三儿啊。”方老太在一旁早已经是吓得六神无主。 “你去找找老二，他们家有钱。”方老太又说道。 她又看向在一旁当隐形人的方有仁，“有仁，你出面说说话，他可是你亲弟弟。” 听到方老太这么说，方有仁才站了出来，他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款棉袍，上面没有一个补丁，瞧着，倒是也像模像样。 他朝众人拱拱手，道：“钱，我们会想办法还，我二弟在衙门里当差，明后日他就会回来，到时候，他肯定会给众位一个说法。” “大伯此言差矣。”听到这里，方思勤才从一旁走了过来，她道：“这事跟我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钱又不是我爹欠的，何须等我爹回来商量？若要商量，大伯您是这家中的长子，应该找您商量才是。” “这位是？”这些催债的人见到方思勤，不由得眼前一亮，好个俏生生的姑娘，亭亭玉立，身姿曼妙，乌发似缎，唇红齿白，声音更是如同黄莺出谷，清亮无比。 在这乡下，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出色的姑娘，一时之间，都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 “这位是我侄女。”方有仁出声介绍道。 “说说吧，方有福那家伙，怎么又欠你们钱了？是嫖资，还是赌博？” 方思勤转过脸来，面对着大家，只见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其上隐隐覆着一层寒冰，她语气清冷，带着几分慵懒，虽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却也有几分气势逼人。 “非嫖非赌，钱，我们是切切实实的放到了他手中。”那络腮胡大汉说到。 这群人看起来五大三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抖了抖手上的链子，“你自己说。” 方思勤这才瞧见，原来在人群中央，还匍匐着一个人人，这人头发乱糟糟的，抬起头来一看，好家伙，他竟然是方有福！ 方思勤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这，他这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了？ “方有福，你自己说啊！”身旁坐着的人，转脸问他。 后面那人更是抬腿，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快说，没听到这位姑娘问起吗？” 方有福跌了个狗啃泥，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方思勤，鼻子一动，嘴一咧，竟是大哭了起来，“思勤，你可要帮帮你三叔啊。” 他手脚并用向前两步，跟着方思勤来方家大黄小黄二狗立马进了屋，朝方有福吠了起来，张嘴要去咬方有福的手，吓得方有福退了回来，再不敢去拉扯方思勤了。 “方有福，有话就好好说，没有就算了，反正我今天是来看热闹的。”方思勤说着，作势欲走。 方有福才道：“思勤，你别走，你救救三叔，三叔天天被这些人虐待，他们都不将把我当人看啊~” “你这样一个骗子，你就不配为人！”听到方有福这话，有人又是抬腿踢了他一脚。 “我也是被人骗了。”方有福这才抽抽搭搭的说了起来。 原来，方有福在城里做工，初时还好，但到了今年，他突然觉得给人打工没前途，来钱太慢了。 正好这个时候，铺子新来的一个伙计，也有这种想法，两人一拍即合，竟然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歪】法【主】子【意】。 第509章 签吧 这两人想出了投钱返利的想子，先从身边的人入手，投一两银子，一个月后，便返还一钱银子，本钱随时都可以抽回。 他们谎称自己有放利子的后台，先是从自己身边的伙计入手，这些伙计们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试探着投了他们一次。 比如说先投十文钱，到了第二月，果然返还了一文钱，于是这些伙计们胆子便大了起来，纷纷到他这里投钱，不但自己投，见到真有这好事后，便纷纷向自己的亲朋好友宣传 。 当然，他们也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都是一些穷苦人，这些穷苦人赚钱的地方少，听说有这蛋生鸡、鸡生蛋的好事，都纷纷掏出了家底。 这就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如果他们人脉再广点，宣传的再好点，指不定还能多坚持几个月。 但是这两人有了钱后，就开始花天酒地，等到了十月份的时候一盘算，发现手上的余钱已经不多了。 这时下的百姓都想着入袋为安，再加上已经快要过年了，不少的人想着找他们将本钱要回来，返还了几个人本金后，两人越发觉得不对劲，好像这场子快撑不下去了。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的同伙卷着剩余的钱跑了，留下方有福，独自面对着众人怒火。 这些钱，都是他店铺伙计，已经伙计的亲朋好友投来的，初时他拿不出钱，还能找到借口，说是放利子那边的人还没有收回来，但是瞒着瞒着，等他连利息都给不出的时候，他彻底慌了。 他想要逃跑，却也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人抓了个正着。 被打了一顿之后，他说出了实情，众人见他拿不出钱，便找上了方老爷子。 “三叔，我发现我真的是小瞧了你。” 方思勤听罢方有福跟众人的描述，也是大吃一惊，怎么庞氏骗局，从他这里就开始了么？ 只不过他们人脉太少，认识的人有限，又都是一些没什么钱的普通老百姓，这些老百姓太过谨慎，还没让他玩出花来，他就已经凉了。 若是让自己来操办…… 呸呸呸，她才不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呢！ “侄女啊，你就帮帮三叔吧，三叔从前对你不薄。”方有福又求道。 “你还对我不薄？”方思勤冷哼一声，“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还想着将我卖掉。” “现在他们的钱都被你骗走了，你又没钱还，我看还不如将你给卖了，嗯，也不知道你这身肉，能卖多少钱。” “若是卖活的呢，给人为奴为婢，就你这样的，能卖个八两银子就顶天了，再加上你每个月一百文的工钱，你就是能活到一百岁，都还不清这个钱。” “若是卖死的嘛，按照猪肉价，年猪贵，算你十文钱，你这一百来斤，还真是不值钱，难道要如同先前那位壮士所说，将你分给那些家中有病的人家，让他们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不要，不要！”这几天，方有福估计没少遭罪，听到方思勤这么说，浑身抖了起来，十分惊慌。 “思勤，你就借爷爷三百两银子，让爷爷帮你三叔还了这笔债吧，爷爷以后一定想办法还你！”毕竟是自己儿子，方老汉又岂会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儿子这般受苦？ “爷，您这话就说错了，三叔自己惹的祸，凭什么要您来填，您若是拿了这个钱给三叔还债，那岂不是厚此薄彼？”方思勤便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方老汉急着说道。 “这个钱我可以借，但是要三叔自己向我来借。”方思勤便说道：“三叔首先要给我打一张欠条，另外，还要给我写一张卖身契，从此以后，卖身给我家。” “你！”听到方思勤的话，一旁方老太有些急了，“你简直是大逆不道，竟然敢让你三叔给你为奴！” “这就是大逆不道了？”方思勤满不在乎的笑笑，看向方有福，“三叔啊，你若是不想向我借，可以跟我爹借，看看他有没有钱借给你。” 方有诚每个月的月钱加上各种名目的差费也不过才二两银子左右，而且他作为一家之主，也得给家里面花钱，估摸着等过年回来，他身上能有个五两银子就差不多了，三百两，他就是想还也没有。 “你们可以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虽然方有福看起来很是可怜，但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愿意帮他还债，只是让他签下欠条跟卖身契，这便是大大的便宜他了。 这还是看在他欠的是这些普通百姓的钱，她觉得这些催债的人很可怜，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赚到一些钱，以为找到个赚钱的好路子，结果是个坑，这其中，指不定还有一些人，十分信任他，真正的砸锅卖铁投钱给他。 这不能说他们蠢，诱惑当前，谁抵挡的住呢，毕竟是乡下的百姓，也没什么分辨力。 若是方有福是欠的赌债，那她管他去死！ 哪怕是他别被人砍断手脚，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大黄、小黄，我们走吧。”驻足片刻，没有等到回应，方思勤招呼二狗一声，就要离去。 一见送钱的财神就要走了，催债的人急啊，一边出声叫住方思勤，一面又是拳脚朝方有福的身上招呼。 “我签，我签就是了。” 方有福被打的鼻青脸肿，肿上加肿，只得同意了下来，本来他也不是什么硬汉。 “我要心甘情愿，可别我帮了你，你还将我当恶贼看。”方思勤停住脚步，又说了句。 方有福稍一迟疑，又是拳脚朝他身上招呼而来，他只得连忙应和，“我心甘情愿，心甘情愿。” 得到方有福这话，方思勤这才转身，“笔墨伺候。” 方家没有读书人，可没有笔墨，正好方思勤也要回去取钱的，便差使方宝轩去她家一趟，不消片刻，沈玉珩便带着钱财跟笔墨走了过来。 沈玉珩亲自给她磨墨，方思勤写了卖身契跟欠条，先是让方老汉他们都按了手印，做了见证人，这才将它们拿到了方有福面前，“签吧。” 第510章 叫主人 方有福签了字，按下了手印，方思勤这才拿出钱来，让那些债主拿着借条向前，一一偿还他们银钱。 来的债主虽然多，但是方有福欠的银钱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多，加起来，也不过才二百余两而已。 得到银钱，这些债主们朝方思勤拱拱手，各自散去。 方有福扯下脖子上的链条，从地上站起身来，“侄女，我不是跟你借三百两吗？这应该还能剩几十两吧？” 方思勤将卖身契在他面前一挥，“以后别叫我侄女，请叫我主人。” “你！”方有福还没变脸，一旁的方老太倒是忍不住了，“你竟然敢让你叔叔叫你主人，你小小年纪也不怕夭寿！” “不怕，我受得起。”方思勤将卖身契在方老太的面前挥了挥，轻轻笑了下，“我说昨天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表现的那么和善，感情是需要我帮忙对吧？现在债主也走了，所以，不用装了？” “哼！”方老太冷哼一声，“你少拿着卖身契说话，我不信，你还真敢拿你叔叔怎么样！” “她不敢，我敢！”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玉珩站了出来，语气是不同以往的温和，而是十分的凌厉：“思勤是我妹妹，我绝对不能容许欺负她，作为方家的女儿，她可能有孝道压着，但作为我们沈家的女儿，你们这些人，可管不到她头上！” “大家都别吵了，既然已经签了卖身契，我愿意做你的仆人，但侄女啊，你是不是该将剩下的钱给我？”方有福又舔着脸说道。 方有福这人啊，缺点一大堆，但有一桩，这人就是脸皮厚，这不，明明受了这么一大桩屈辱，狗链子都套他头上来了，关他的人才刚走，这会儿，他好像都忘了刚刚的事，又能够在众人面前谈笑风生了。 怕不是，刚刚他那做小伏低，一脸怯懦呆滞的模样，都是装的啊。 “呵呵，方有福，你欠的钱应该不止这么点吧？”方思勤抬眼看向他，“是不是还有一些受害者没有找上门，你就觉得不用还了？” 想也知道，像他做这么一桩事，肯定不止这些受害者，指不定还有更多，只是不知道他住所，还没找上门来而已。 还有一些，被他诓骗的太厉害了，指不定现在还在家傻傻等着，等着他能上门来，将钱连本带利的还给他们。 “你不会是想拿了这剩余的几十两银子，跑到别的地方去生活吧？”方思勤见他眼神有些躲闪，又说了句。 “侄女你说笑了，我这都跟你签了卖身契，还能躲到哪里去？” 方有福连忙说道，“更何况，能跟着侄女你这样的有钱人，我真是求之不得，以后我跟着侄女，那些找上门来讨债的，侄女肯定也会帮我一并担了的。” “再说一遍，叫我主人。”方思勤脸色一冷。 “是，主人。”面对她冷冽的眸子，方有福还真不敢放肆，只低下头来。 方思勤这才说道：“以后若还有人上门讨债，我会拿这剩余的钱给你还，超过的，我肯定不会给你还，但是我可以吃点亏，允许你去债主家中，打工还债。” “说来也是好笑，方有福，你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你竟然能如此值钱吧？三百两银子，我想咱们这块，没有一个仆人，能卖出这样的价格了。” 方思勤讥讽的笑了两声，方有福即便是脸皮再厚，此刻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以前方有福总想要将方思勤卖了，万万没想到，过了几年，他竟然卖给了方思勤为奴，这人生际遇真是说不清啊。 方思勤又抬头看了方老太，呃，想了想，她这张老脸，就是想要卖给她为奴，她也是万万不要的。 “走吧。”方思勤说了一句，大步往前离去。 沈玉珩走在她的身侧，见方有福还站在原地，她转头瞟了他一眼，他连忙也跟了上来。 “方思勤，你个遭瘟的小贱皮子，少娘缺教的的贱丫头，勾栏院里的烂玩意儿，扫把星，生儿子没……” 方老太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像狗一样跟在方思勤身后，心中怨忿，不由得破口大骂了起来。 “啪！” 方思勤抬手一巴掌扇到了方有福头上，“奶，您尽管骂，以后您骂我们一句，我就打他一巴掌。” “你个贱丫头！”方老太随口又骂了一句，方思勤抬手又给了方有福一巴掌，并道：“这次是我打，我人小力气小，下次我可要专门雇个人来打了。” “你！”怕儿子再挨打，方老太就算是再生气，也只得闭上了嘴，只用怨毒地目光，死死的盯着方思勤，心中咒骂连连。 被她那淬了毒眸子盯着，方思勤一点也不在意，随便她在心里怎么骂，反正她又听不见，但，一旦让她听见，方有福可就遭殃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方有福腹诽连连，怎么感觉这丫头变得心狠手黑了起来？ 他有种跟了她，也没好日子过的感觉。 “方有福，以后呢，你在我家就负责喂这些牲畜，吃饭我是没有给你吃的，你回老宅去，想必你婆娘也不会忍心饿着你，以后你卯时来我家，酉时回去就行，毕竟我跟你也有那么一点关系，不忍心你们夫妻分居。” “还有，别想着逃跑，在平阳县这一亩三分地，你逃不掉，若被我抓到了，我直接就以逃奴罪，送你去采石场，相信我，采石场你是不想去的。” 进了院门，方思勤同方有福说了两句，而后召来裴松柏，“裴管家，这个人是我们新来的下等仆人，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就指使他去做就行了，记住，一定不要让他偷懒，还有，吃食方面的事，不能让他动手。” “老奴知道了。”裴松柏躬身应道。 他来方思勤家有一年了，又怎么会不认得方有福呢。 不过他心中虽然是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他以前就知道，方思勤不喜方有福，如今，既然是大小姐吩咐，他肯定要根据她的指使，让他多多干活了。 第511章 为了打磨他 大年三十，方有诚回家来了，听说方有福在自家为奴仆的事，也是大吃一惊，姚氏便同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方有诚听了，还是连连摇头，“这怎么成，若是让别人知道，肯定会编排咱们家勤勤的。” “没事的，爹，别人编排我两句，我无所谓，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常常在乡下，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方思勤便说道。 以前她就不怎么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如今便更加是不在意了。 反正她平常也不怎么跟这些村民们交往，若是有些爱管闲事的人，偏要到凑到她耳边来说教，那她除了放狗咬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家的，你是不是心疼你三弟了？”这时候，一旁的姚氏说了句。 “没有，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勤勤愿意帮他，已经是很善良了。”方有诚倒是拎得清。 不过他嘴上这样说着，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毕竟这是他亲弟弟，上自己家来当奴仆，虽然方思勤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他脸上臊得慌。 方思勤看出了他的想法，便又低低一叹，“唉，其实我也不想，但这也是为了保护三叔。” “三叔欠的银钱太多了，我给他还了几百两，但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债主还被他蒙在鼓里，让他到咱们家来当奴仆，从此他成了咱们的人，别人就不敢随意将他拘去，当犬彘对待了。” “其二，这次三叔会犯下如此大错，也是因为他齐心不正，想要走捷径，这都是因为以前在方家，您跟大伯还有爷奶他们对他太过纵容了，我让他来咱家干活，正是为了打磨他。” “古语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三叔年纪大了，根子已经歪了，想要掰过来，非得下重法不可。” 方有诚听到方思勤这么说，倒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他心中咋摸着，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方叔，若不是思勤妹妹，方家三叔可就遭殃了，那些债主将链子套在三叔脖子上，不但将他当猪狗一般对待，还时不时拉着他游街示众。”沈玉珩在一旁，一脸后怕的样子。 “唉，这也是他自己作孽，思勤，你做的对。”方有诚点点头，比起游街示众来，干点活算什么？况且，这些活计在他看来，也算不了什么。 “爹，我倒是无所谓，我就是怕以后别人会误会你。”方思勤便说道：“尤其是您待会还要去拜见爷奶，若是被他们说两句，哭诉两声，指不定您又要心软。” “你放心，爹不会的，咱们一家人，就是要一条心，既然你已经制定了打磨计划，爹会帮你实行，不会拖你后腿的。” 听到方有诚这么说，方思勤连连点头，既然方有诚都这么有觉悟了，那等过了年，家里几亩田也交给方有福去刨了吧。 毕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 因为提前在家中给他打了预防针，所以方有诚今年去方家老宅，竟然早早地就回来了，大抵是，他们向他抱怨了吧，指不定还说了自己很多坏话。 但看起来应该是，方有诚不爱听，所以这才早早地回来了。 毕竟，他时间有限哪，家里五个孩子，陪不陪不过来呢，哪里有空在老宅，听他们说那些有的没的。 不过，他在老宅也不是全无收获，倒是打听出了有关方家老四方有贵的事情来。 原来，他回家后，经常在山上烧炭赚钱，这一来而去的，就跟那边山上的一个寡妇好上了，这寡妇死了丈夫，不过有儿有公婆，她公婆不愿意放这寡妇走，所以，方有贵索性卷了铺盖，去寡妇家中睡去了。 方思勤听了这事后，也是大吃一惊，“爹，这不可能吧，我看四叔不是挺老实孝顺的一个人吗？” 她还记得，这方有贵当初在城里干活，不过是方老汉他们一句话，他就可以放弃城里的工作，将它让给方有福。 而且，那天他一回到家，便是直奔方老汉跟方老太的屋子，可是结结实实给他们磕了好几个响头，半点虚假都没有的。 这样一个孝顺的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有些不信。 “哎，谁知道呢，老四他也是被逼得狠了。”方有诚说了句，“你要是好奇，等过了年，去看看你四叔，你小时候，你四叔对你还可以的。” “好。”方思勤点头，过了年，她打算在府城买一栋宅子，到时候带着一家人去府城生活，这几年，她要忙着生意，应该也不会常常回乡下来，去见他们一面，也算是跟过去做个告别了。 “爹，那四婶跟思梅呢？她们怎么样了？”方思勤又问道。 “爹没问。”方有诚摇摇头，“不过你四婶应该是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吧，你四婶爹娘好，疼她。” “哎~”方思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这方家的男人，怎么有点花心呢？ 遂又抬头看了方有诚一眼，方有诚一愣，“思勤，你干嘛这么看着爹？” “爹，你可不能花心。”方思勤直言道。 “你爹不是那种人。”姚氏从旁维护道。 “我知道爹不是，咱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爹以后在县城当差，咱们跟他天高路遥的，万一有女人主动往爹身上扑呢？”方思勤便说道。 “明年爹跟你们一样，也去府城了。”方有诚却是说道。 方思勤有些疑惑，方有诚便笑着解释：“今年齐大人发明了一个打谷机，这可是利民的好东西，这功绩报到朝廷，龙颜大悦，据说皇上亲自点名赞扬了他，所以，齐大人升官啦。” “真的？他升什么官了？”方思勤好奇的问。 “他现在在府城做知府了。”方有诚笑着说道：“等他上任后，我就会在他手上做个典吏，以后也算是个官了。” “那女儿可以在此恭喜爹爹了。”方思勤听了也很高兴。 沈夫人见方思勤的这么高兴，忍不住的说道：“你亲爹还是州牧呢，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这个时代的州牧相当于是一州巡抚，跟方思勤上辈子的省长差不多，而这个知府，大概是相当于一个市的市长，只不过齐梁生升官为宁州府知府，也就是相当于省会市的市长了，这次他真是连升几级啊。 更重要的是，有他在，以后自己在府城，又有靠山了。 第512章 思念 “他官越大，对我来说，不是越危险么？”方思勤却是说了一句。 沈夫人便是默不作声了，沈玉珩则是帮着沈孟川说话，“妹妹，上次的事情，他的确是大错特错了，但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妹妹若是愿意原谅他，我估计他连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愿意给你捧来。” “大哥，你就不要帮他说好话了？这个要看缘分的，我们父女缘分已尽。”方思勤便说了句，“而且，你们在这里提他，我爹会不高兴的。” 沈玉珩看了看方有诚一眼，也默不作声了。 “其实……”方有诚见到沈玉珩，便觉得沈孟川肯定也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父亲，比起他这个乡下泥腿子来，肯定要好的多。 他想要说，其实他不怎么介意方思勤认回沈家，但是，方思勤却是用眼神制止了他，他便也转了口，“其实勤勤现在也挺好的，我们乡下人，过日子简单。” 沈夫人勉强笑笑，她来乡下虽然没多少天，但新鲜感过去，她已经有些不习惯了。 平常在府城，出入都有丫鬟相随，就连如厕，都有丫鬟跟着，给她提裙摆，给她准备香薰、手帕等等。 可是在乡下，可真是万般不便。 她这样一个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的人，并不觉得乡下有多好。 方思勤也看出她不太习惯乡下的生活了，可刚回来这几天，她实在是太忙了，也没空陪她，便打算等过完年后，再领她出去走走。 大年初一，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方思勤今年都没去村中拜年，吃罢早饭，便拉着叶远平，领着沈玉珩跟沈夫人，想要带她去山上逛逛。 今年要逛可不是那些荒山野岭了，而是方思勤自家的小山。 去年有钱了，她买了一座小山头，一直让方大舅他们领着人修葺打理呢，如今，总算是有模有样了。 “你们看，我这儿是种的一些桃树，等过几年，桃树长大了，到了阳春三月，定然是桃花飘飘，一片美景，等那个时候，你们再来看，那才美呢。”方思勤脸上带着笑，开心的同他们介绍着。 一路往上，方思勤继续介绍，“这里种的是梅树，等到冬季它们开花了，定然也是香飘十里吧，还可以做成梅花酥。” “还有这个，这是李树；这是梨树，这是桂花树……”方思勤如数家珍，领沈夫人他们逛着自己的小山。 “等这些树长大一些了，我打算再在这里放养一些鸡，再放养一些山羊，再到山上建一栋宅子，以后我们家就到这庄子里来。” “住在这庄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香，自给自足，到时候再邀请你们来做客。”方思勤笑着说道。 “我觉得挺好的，这就跟我们家的别庄一样。”沈玉珩说了句。 方思勤家的院子挺粗犷，不如沈府来的精致，却也有一种农家独有的美，跟沈夫人不同，沈玉珩倒是觉得这种生活挺好的。 “婳婳，何必这么麻烦。”沈夫人却是说了句，“咱们在府城外就有别庄，“你若是喜欢，娘给你几个。” “有梅花庄、桃花庄，里面都有居住的宅院，亭台楼阁，都是适合姑娘家居住的，你可以春天住桃花庄，冬天住梅花庄，那里面都有温泉，偶尔娘也会出去别庄小住的。” “娘，您有的是您的，我更喜欢通过自己的双手，自己来创造这一切。”方思勤却是说道。 若是以前有个人说要给她这些，那她肯定开心的都要疯了，哪里还会拒绝？ 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尽管沈夫人是她的娘，但是她也想要与她平等交往，她并不想要接受她的东西，因为她总担心，她若是接受了她的东西， 她就会慢慢的控制她，慢慢地对她有所要求。 像如今这般，反而是挺自在的。 “思勤，娘的东西，本来就都是你的，你为何总是要这搬，拒绝娘的一番好意？”沈夫人听了，心中却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没有走到方思勤的心中去。 “因为……因为我过惯了苦日子，您若是一下子将金山银山捧到我的面前，我肯定会不习惯的。”方思勤笑着说道。 一行人走到小山腰处，那里有个凉亭，一行人在凉亭里歇了起来。 毕竟是冬季，尽管今天艳阳高照，但天还是有些冷，凉亭里面是石凳，若是在沈府，不用她开口，肯定就有丫鬟捧了软垫给她垫上了，可是他们这一行人出来，连个丫鬟都没带，自然也没有软垫这种东西了。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当方思勤要坐的时候，她却是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在了石凳上，“思勤，凳子凉，你垫上这个。” “不用了。”方思勤哪里能这般自在的享受沈夫人的一番好意？只连忙拿起她脱下的披风，要给她披上。 两人甚至为此拉扯了一阵，最后沈夫人还是将披风披上了，不过方思勤却也没有要坐了，而是倚着栏杆，看向前方。 “我不该将您叫来了，让你们来乡下，实在是委屈了。”方思勤微微一叹。 “哪有，若是不过来，娘哪里知道，你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沈夫人看向方思勤的眼，一派心疼。 方思勤笑笑，“我哪有吃什么苦，现在的日子已经过的够好的了。” “可是我看到的，还是你小小年纪，却是跟个小大人一样，有着操不完的心。”沈夫人走过来，伸手将她脸上一缕乱发捋顺。 “娘真心疼你，过了年，跟娘回沈府好么？”沈夫人看向方思勤，一脸柔情似水，“你去了沈府，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就跟着娘，喝喝茶，赏赏花就行。” “娘，您不是说，您跟他和离了吗？”方思勤转头说了句。 沈夫人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尴尬，当初说是和离，可她心中哪里割舍的下，过了这么久，尤其是这个新年也没陪他过，她心中早已经是内疚思念大于怨愤了。 第513章 拒绝 “娘，我故意逗您呢，我自是希望您跟他夫妻和顺。”方思勤又笑笑，“这次接您过来，是我错了，等回到府城，我就将您还给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的话奇奇怪怪的。”沈夫人有些不解。 方思勤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她，道：“山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见到方思勤兴致缺缺，一行人便下去了。 初二是姚氏回娘家的日子，按理说，方思勤也是要去外婆家拜年的，但是想到沈夫人跟沈玉珩在这里，方思勤便没有去姚家，而是在家中陪沈夫人。 这一天，方思勤跟沈夫人两人下棋，沈玉珩在一旁看书，时间倒是过的快。 初三，姚大舅他们来方家拜年，看得出来，沈夫人不喜姚家这些人，吵吵嚷嚷，嗓门又大，她听着厌烦，都不太愿意出房门，几乎一整天都在阁楼里待着。 “娘，我们明天回府城吧。”见到沈夫人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方思勤便去阁楼上看望她。 “你在这乡下，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吗？”沈夫人抬头说了句。 “没什么事了，早点去，早点开铺子也好。”方思勤笑着说了句。 “那你娘他们呢？”沈夫人便问道。 “他们晚些再过来，咱们先过去，这样我就有时间单独跟您相处了。” 听了方思勤的话，沈夫人挺高兴，脸上终于有了笑颜。 跟沈夫人他们说好后，方思勤又下去跟姚氏方有诚他们商量，两夫妻虽然是不舍，但也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两个都是明事理的人，还以为方思勤早早的过去，是想要到沈府也住几天，两夫妻觉得这是应该的。 于是今年初四，方思勤便踏上前往府城的路，随她一起的，出了沈夫人跟沈玉珩两人，还有一个丫鬟，以及叶远平。 叶远平孤家寡人一个，方思勤去哪里他便跟着去哪，倒是也无碍。 只是沈夫人看着有些奇怪，坐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偷偷的问方思勤，“婳婳，你跟娘说说，你跟外面驾车的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不单单是你的护卫？” “他就是我叶大哥啊。”方思勤回了一句，可脸不免有些脸红。 沈夫人看到她这样，便有些明白了，只说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没有没有。”方思勤连连说道：“我只是将他当大哥看待。” “是吗？”沈夫人有些狐疑，“我看他过年也在你家，平常你去哪他去哪，看你的眼神明显也有些不怀好意。” “没有，您想太多了。”方思勤还是否认。 沈夫人便道：“婳婳，你如今也是豆蔻年华的姑娘了，情窦初开很正常，等到了府城，娘给你指几个青年才俊给你看看，到时候你看上了谁，娘为你做主。” “娘啊，我现在年纪还小呢。”方思勤便说道，“我还没想着这些事。” “你还小啊。”沈夫人摇摇头，又道：“娘在你这个年纪，都许了人家了，娘得赶紧给你挑一个好的。” 不待方思勤答话，她又道：“这件事情上，我跟你姚娘商量了，她说你的婚事，我可以做主。” “到时候再说吧，我出去透口气。”方思勤说着，撩开帘子，坐到外面去了。 透过帘子，沈夫人看见方思勤跟叶远平坐在一起，两人靠得很近，有说有笑的，她心中有些不太高兴，总觉得叶远平配不上自己女儿。 年纪又大，家境又差，还想要肖想自己女儿，他做梦！ 她觉得她该找个好机会，跟他谈谈，好让他安守本分。 不过眼下她感觉方思勤还没有完全接受她，所以暂时倒是将这些给忍耐了下来。 回府城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事，一行人早上出发，到了下午，总算是来到了府城。 “娘，您是先想要回茶楼，还是先回沈府？”进了城，方思勤问了句。 “去沈府吧。”沈夫人便说道：“你也该跟我回沈府，娘知道你不待见他，但好歹见见他。” 见到沈夫人这样说，方思勤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道：“我看了他，我管他叫什么？” “随便你。”沈夫人说道。 “还是罢了吧，他又不是没有女儿，他不是有乔婉姝吗？”方思勤笑了起来。 之前沈夫人说跟沈孟川和离了，她便一直都没有提这事，现在提起这事来，她心中便有些不舒坦。 “乔婉姝？”沈夫人妙目一眨，“我倒是将这个人给忘了。” “您会忘了？”方思勤便道：“我一直听说她在沈府，都是以沈府大小姐自居的。” “婳婳，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放心，她只是一个替代品，娘这次回去，就收拾了她。”沈夫人说道。 “那行，那便等她什么时候离了沈府，我再来沈府探望你们。”方思勤便说道。 “哎……你这孩子。”沈夫人还想要说什么，可方思勤却是已经下车，连马车都不要了。 她都打听过了，年前这乔婉姝好像还住在沈府呢，她能进沈府？ 虽然不会再担心她使什么阴招，但她可不想要成为众矢之的，让人指指点点，说她仪态不行，飞上枝条也变不了凤凰之类的话。 还是乖乖的去做她的方掌柜吧，沈小姐这个词，或许并不适合她。 沈夫人也下了车，见到方思勤立住脚步，远远的朝她扬扬手，却是不肯过来，让她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 “夫人、大少爷，您们回来了！” 倒是沈夫人的下人，瞧见沈夫人跟沈玉珩，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奴才这就去告诉老爷。” “有什么好告诉的，也不知道人家欢不欢迎我们回来呢。”沈夫人一进入沈府，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在方思勤面前，沈夫人就好像一个普通的、柔弱的妇人，可是一进入沈府，她那架势当即就捏起来了。 “夫人您说笑了，老爷时时刻刻都盼着您哪。”管家走了过来，亲自过来迎接，“这大过年的，您不在府中，老爷一直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就连府中的奴才们，吃饭都不香了。” 听到这些下人的话，沈夫人脸上才露出了丁点笑容，神色颇有些傲娇，“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他吧。” 第514章 春雪 沈夫人他们回了沈府，方思勤则是跟叶远平回到了茶楼。 这会儿还没到茶楼开张的时候，方思勤两人这么早回到铺子里面，别的伙计都还没有回来。 后院也好几天没住人了，方思勤跟叶远平一同打扫了一下，烧了炉子，烤热了被子，天便黑了下来。 城中也没几家开业的铺子，方思勤烧了些茶水，跟叶远平两人就着干粮吃。 两人单独坐在屋子里面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正好今夜月色不错，方思勤便商量着，跟叶远平坐到了外面。 月光皎洁，寒风阵阵。 坐在庭院里，方思勤不免感到了一丝孤凄。 这才离家多久啊，她就有些想家里面几个小团子，也有些想念姚氏，如果有她在，她肯定不会让她啃干粮。 她又想起了沈夫人，不知道沈夫人去了沈府后，跟沈孟川和好如初了没有？ 说来，这人总是奇怪，明明讨厌着一个人，却仍旧免不了会惦记他，大概这就是古怪而神奇的血脉亲情吧，你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便割舍不下。 她转头看着叶远平，却正好跟他幽深的眸子撞上。 她收回眼，问了句，“叶大哥，这两年来我老是让你跟着我东奔西。你想不想家？我都好久没有听你提起六婆了。” 听到方思勤的话，叶远平先是一愣，幽深的眸子微暗，旋即摇头，“大概是因为我少时离家，所以对亲情没那么强烈。” “现在有我在，我那两个兄长轻易不敢苛待她，我平常赚的钱，也都让人托给她了，想必她应该过得很好。” “叶大哥，你平常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呀？”方思勤将手撑在石桌上，杵着脸问他，“你经常一个人，我总担心你会寂寞。” 月光下，她的小脸素白而又柔美，乌黑的头发。翘着樱桃小嘴，有几分清秀小佳人的模样。 “你会陪我的，对吗？”叶远平幽暗的眸子，直视着她。 “我不确定。”方思勤摇头，“或许这世间，本来就没有谁会陪谁到最后。” “你说的对。”叶远平轻笑一声，“不过能陪伴你走一段路，我也感到很高兴。” 夜很凉，方思勤却并不想早早进屋睡觉，叶远平担心她冷着，便进屋去拿了个大氅给她披上。 “我们喝点酒吧。”方思勤突然说道，“一直规规矩矩的，突然想喝酒了。” “你还是个小丫头。”叶远平说了句。 方思勤便说道，“墨守成规，总让人觉得很累。” 听她这么说，叶远平便起身拿了两坛酒来，一坛放在她面前，一坛却是自己去了盖，自饮自酌。 方思勤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酒坛揭开，浓郁的酒香散了出来，她端着坛子往嘴中灌了一口，这并不是烈酒，反而是淡而香醇。 “来，我们干杯！”方思勤拿着酒坛，跟叶远平的酒坛一碰，然后咕噜噜的灌了起来，颇有几分潇洒的味道。 叶远平便说道：“你喝慢点，你年纪小，不要喝太多，也别喝太急。” 方思勤放下坛子，一抹嘴，“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人能不能喝酒，都是写在基因里了，跟年纪大小没关系，我看我的酒量就挺不错，就算把这一坛子都喝了，我也不会醉。” “那就随你。”叶远平不懂基因是什么意思，但想着反正也是在自家院子里，就算是醉了，自己也能照顾她，又何苦拘着她呢？ 酒喝到一半，方思勤有些手舞足蹈了起来，她开始同叶远平讲笑话，讲的眉飞色舞。 叶远平也不知道她肚里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她说什么，他就都听着。 她果真把一坛酒都喝光了，她拍打着自己的肚子，“我说我自己能喝，我没骗你吧。” 说完，她踉踉跄跄的要往屋里走，走到门槛的时候却是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叶远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方思勤果然如同她自己所说，酒量不错，酒品也很好，虽然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但不同于那些喝酒后便耍酒疯的人，她喝完酒后，安安静静的，就想着回房休息。 叶远平扶着她进了屋，将她抱到床上，又打来热水给她擦了脸，自己则是拿了被褥来，在她房间打了个地铺，这样她晚上若是有什么事，他也可以照顾一二。 一夜很快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只是早晨起来，方思勤觉得有点头疼，她迷迷糊糊的打开窗，往外一看，今天的天空怎么变得灰蒙蒙的？ 叶远平给她做了午饭，到了下午，天空竟然飘起雪花来。 今年的天气着实有些奇怪，本应该在去年年末就该下的雪，竟然拖到了今年。 这场雪来的古怪，城里很多人都觉得这不是吉兆，方思勤也是这样认为，她倒不是封建迷信，只是下了雪，路不好走，粮食运不进来，可能会涨价。 原本再过几天就该立春了，可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却是打断了农人的节奏，这么大的雪，他们没有办法劳作。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将原本的初春重新拉回到了冬季，方思勤担心粮食涨价，便带着叶远平，去粮店买了几袋米回来。 “叶大哥，我觉得这粮价肯定会涨，等会我们今天买了，明天换一家，再去一趟。”回到家，方思勤同叶远平商量道。 “好。”叶远平点头，自然是都依她。 实际上，她本来今天就可以去的，只是刚下了雪，有些寒冷，她有些懒得出门了。 谁知道，到了第二天，再去买粮的时候，那个卖粮的人却是说卖光了。 “卖光了？”方思勤一脸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昨天我来还有不少粮食呢。” “就是卖光了。”粮店的伙计却是一脸不肯多言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们粮食根本就没有卖完，而是囤积居奇吧？”方思勤看到伙计讳莫如深的脸色，一时之家，福至心灵。 “姑娘，你可别乱说，我们的粮食确实是没有了，不信你过来看我们店里的粮仓，昨日，粮食都被城中的百姓买完了。”一旁的掌柜走过来，同方思勤解释道。 第515章 囤积居奇 掌柜的同方思勤解释了一句，然后走到门口，同门外那些排队等着购买粮食的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的粮食已经卖完了，大家明天再过来吧。” 大家听到掌柜的这么说，有些失望，不过这会儿，众人家中显然还是有些余粮的，倒是也没多说，只纷纷掉头离开。 “掌柜的，你确定你们明天就会有粮食吗？”方思勤却是问了一句。 “这个，我也不确定，还得看我们东家什么时候将粮食运过来了。”掌柜一脸歉疚的答道。 “那你让我们明天过来，你这不是忽悠我们吗？” 方思勤便说道：“还是说，你铺子里原本就有粮食，只是不肯卖给我等？你刚刚不是说让我进去看看粮仓吗？那我们现在就进去。” 说罢，她就要往铺子里面闯，她还不相信了，他的粮食真就卖完了。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掌柜的伸手拦住了她，道：“我们的粮食确实是卖完了，就算是还剩下一些，我们也没打算卖了，实不相瞒， 这大雪天，要运粮进来不方便，我们这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呢，总得要留点余粮的。” 说罢，他又出来，同还没离开的百姓说道：“各位，实不相瞒，如今粮食是越来越难买了，大家还是快些去别家买粮吧，还有，诸位家中若是有余粮，我愿意以八文钱一斤的价格购买。” 昨天方思勤买的那几袋粮食便是八文钱一斤的，今天这个米商竟然说他可以用八文钱一斤的价格购买。 这其实是他的策略，一招以退为进，好让大家之后习惯并且接受这种高价。 这些百姓们，辨别能力游戏哦按，一听他这样说，肯定会认为粮食还会大涨，哪里会舍得将家中的粮食卖出去了？只会还会拿着钱，在城里疯狂抢购。 他煽动百姓们疯狂购粮，将别的地方的米粮买光，变相抬高粮价，然后，等别人的粮食都卖了，他手中却是囤积了满仓的粮食，到那个时候，他再高价卖出，肯定能大赚一笔。 “这位掌柜，不知道您贵姓？可以的话，我到时候可以卖些粮食给你。”方思勤这会儿，却是不打算买粮食了。 “您刚刚还想着过来买粮呢，怎么这会儿，手中就有余粮卖了？您莫不是囤积居奇吧？”这掌柜的，反手给方思勤下了个绊子。 “当然不是，我若是想着囤积居奇，也不会愿意将手中的粮食卖给你了。”方思勤笑着说道：“实际上，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钱罢了。” “往常的粮价，五六文就能买上一斤，既然您收购价这么贵，我宁愿将家中的余粮全部卖给你，等到粮价便宜了，我再买些回来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您这打算收多少粮食啊？若是数目多了，你不会不收吧？” “当然不会，你有多少，我买多少。”掌柜的信誓旦旦，又朝方思勤伸出手来，“走，我们进屋详谈。” 其实也没什么详谈的，不过就是说些买卖粮食的事罢了。 等出了这粮店，叶远平非常奇怪，“思勤，你不是要来买粮食吗？怎么又说要卖粮食了？” “因为我觉得这粮食肯定会涨。”方思勤说道：“我看城里这些粮商，肯定打算囤积居奇了。” 方思勤说着，又拉着叶远平多去了几个粮店，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粮店都跟先前那张粮店一样，都不往外售卖粮食了，甚至有些粮店，连铺子都关了。 第二天又下起雪来了，方思勤同叶远平商量道：“叶大哥，现在镖局的人陆续也过来了不少，我有一件事想要交给你去做。” “你是想要我去买粮吧？”叶远平便问道。 “没错。”方思勤点点头。 虽然今年宁州的天气古怪，竟然下了好几天的春雪，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别的地方天气也这么的古怪。 这宁州的粮食大都是从苏湖那边运来的，方思勤本来没想着要当粮商，参与一脚，可是既然这些粮商不肯卖她的粮食，那可就怪不得她不讲江湖道义，自己拉粮食来卖了。 他们想要囤积居奇，但方思勤偏不如他们的愿，他们舍不得卖粮食，她就要让他们如意算盘落个空。 将事情交给叶远平，方思勤又给叶远平支取了五万两银子，这些都是去年她弄那些加盟店给赚来的，此刻，正好拿去买粮食。 有了钱，真是一切都变得简单了起来，让叶远平带着人去粮食后，方思勤则是在院子里设计起杂志来。 既然她这茶楼已经红火起来，并且有了一定的实力，那么接下来，是时候开始她的第二计划了。 在这世界上，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有地位，她是个女子，也不能当官，便只能卖卖杂志，发发报纸了。 她打算先弄一本杂志，杂志一半是连载的长篇故事，再四分之一是一些短篇故事，最后剩下的四分之一，则是一些的大户人家秘闻，以及时事新闻之类的事情。 在这世界上，除了官员们能够拿到朝廷的邸报，其余的一些大事，传扬很慢，方思勤创办这个杂志，可以让普通人都知道天下大事。 暂时杂志的规划便是这样，等以后做大了，她这杂志还可以刊登广告，寻人启事等等。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掌握了话语权，她自己的杂志，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这在一定的程度上，便左右了民意，以后若是有人欺负她，她就可以在这杂志上下文章了。 文字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杀人不见血。 方思勤没有自保能力，谁着她茶楼越做越大，她以后拿什么来守护现有的一切？ 只能靠这杂志了。 等她的杂志火起来，等大家习惯了买她的杂志看，她就可以在杂志上披露更多的东西了，比如说这些囤积居奇的商家，等事情结束后，她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写出来，让黎国的百姓认识一下他们。 这次，他们遇到了她，准是要倒霉的了。 第516章 我看上了一个姑娘 雪又下了几天，城里的粮价比起从前来，已经翻了几番了，但即便是这样，那些个大粮商还是关着门，只有一些小商贩忍不住诱惑，在售卖粮食。 还有一些城中有余粮的人家，也因着这粮价，忍不住诱惑，悄悄地售卖着粮食。 “勤勤，现在的粮价这么贵了，咱们这铺子里还有余粮吗？”姚氏问了一句。 过了上元节，她便跟着方有诚一起来府城了。 “放心，娘，我早就在城里的粮商关门前，买了不少粮食，够我们吃了。” 方思勤答道。 “那就好。”姚氏点点头，又道：“我还想着，若是你这里的余粮不够，就让人去咱们家里取点来。” “去年咱们佃户交的租子，娘没全卖掉，留了好几仓呢。” “谢谢娘。”方思勤靠着姚氏的胳膊。 “你若是有困难，就尽管跟娘说，咱们一起想办法，娘知道，你这铺子里养着这么多的人呢。”姚氏说道。 “放心吧，娘，其实我早就叫叶大哥去的苏湖一带买粮食了，咱们是绝对不会缺粮的。”方思勤自信满满。 如今想来，这年头，有钱有人马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城里的奸商想要抬高粮价，她还可以反将一军。 “思勤啊~” 方思勤正跟姚氏聊着了，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声。 一听着拿腔作调的声音，方思勤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老颜啊，你这是怎么了？”方思勤转头看着颜如意，看着他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愁绪，便问道：“你是不是在为粮价的事情烦忧呢？” “不是啊，我们颜家能缺粮，那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颜如意大咧咧的走了过来，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一旁的丫鬟，先是同姚氏一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便在屋子里，找了张舒服的椅子窝着了。 丫鬟给他端来了热茶，他轻抿了一口，这才同方思勤说道：“老颜啊，我今天看上了一个姑娘，想上去给人家表明心意，结果被人家骂登徒子了啊。” “你看上了一个姑娘？”听到颜如意的话，方思勤倒是有些好奇，“快跟我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 “当然是漂亮的姑娘了。”颜如意应了一句，又摇头，“不对，光是漂亮还形容不了她。” “她身披白色大氅，弯月双眉，盈盈秋水眸，琼鼻丹唇，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她抬头那一刹那，那一双秋水瞳，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我当时就决定，我要娶她。” “然后呢？”方思勤问了句。 “然后我就上去表明心迹啊，结果人家身边的丫鬟骂了我一句，然后护着她走了。”颜如意一脸气馁，“我都忘了问她的名字啊。” “那你怎么说的，怎么人家就会骂你呢？你怎么跟这姑娘遇到的？”方思勤来了兴致。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了。” 颜如意便说道：“我今天不是想要来茶楼打理生意嘛，到了茶楼门前，我刚下了马车，就瞧见了这姑娘，她也是刚下了轿，我走向前，一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一抬头，我当时就被迷住了，我就说了一句‘姑娘，我心悦你’，结果就被骂了。” “哎，这年头，连句实话也不能说了吗？我寻思我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啊。”颜如意以手覆面。 “行了，行了，别这样子，有缘自会再见，下次你若是见到这位姑娘，你不能直接说‘我心悦你’，而是应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懂了没？” “老方，你真是太厉害了。”颜如意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那姑娘现在在我们茶楼吗？”方思勤便问道。 “没有啊，她见我进了茶楼，就转身走了。”颜如意说道：“若是她还在茶楼，那我起码要躲起来看个够本才行，才不会来找你。” “啧啧，真是见色忘友。”方思勤连连摇头，道：“那你就算是出去，人家也早就走了，你知道人家住在哪里？” “呃……”颜如意听到方思勤这话，只又坐了下来，“你说的倒也是，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遇到她。” “肯定可以的。”方思勤笑着说道：“她既然是要来咱们茶楼，这次没来成，下次她肯定还会再来的，你只要在这茶楼守着变成。” “啊，你说对。”颜如意点点头，忽地又说道：“你不会是想要忽悠我给你打白工吧？” “当然不是了，咱们是合伙人诶，你干活，哪有打白工一说？”方思勤便说道。 “也是。”颜如意点点头，“那行，那我以后早点来茶楼，可别错过了她。” 方思勤也点点头。 她可真羡慕颜如意啊，这个时候了，还能惦记姑娘的事，竟然完全没有面对灾害的自觉。 也是了，对于他来说，这场雪灾并没有那么可怕，毕竟，他家又不缺粮食。 灾不灾的，对于他来说，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甚至，方思勤如果不想这么多的话，日子也是一样的过，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兼并土地，发一笔横财。 “年轻真好。”姚氏也在一旁说了句。 其实她心中是挺喜欢颜如意的，这孩子，没什么架子，什么都受的，就比如说去乡下吧，方思勤家中的条件比城里的确是要差上许多，但他也过得有滋有味。 况且，他性格活泼外向，更是讨人喜欢。 “方婶啊，您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怎么就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了。”颜如意便说道：“您若是觉得现在的日子压抑了，就豁出去，咱带你到处玩玩、看看，什么楼子、院里，我们都去逛逛。” “咳咳。”方思勤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越发没个正行了？你这样，你追姑娘的事，我可不管了。” “那必须要你管，我是你的二当家，我的终身大事，你必须给我负责啊，我若是找不到娘子，那我就赖上你了，到时候让老叶干着急。” “你别瞎说。”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脸色微红。 第517章 粮食 “我既然是瞎说，那你脸红什么呀？”颜如意便说道。 “咳咳，这室内太热，我热的脸红不成吗？”方思勤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同他说道。 “你就嘴硬吧。”颜如意看了方思勤一眼，又问道：“咦，怎么没看到老叶？” “我让他去苏湖买粮了。”方思勤便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听了方思勤的话，颜如意连连摇头，“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让老叶去做？老叶只是一个四肢发达的武夫，他哪里能做这种事？” “你是不是以为，去苏湖那地方，大批量的买粮食就跟你平常去粮店买粮食一样，只要有钱就行了？” “难道不是吗？”方思勤转头看他，“难道我去苏湖那地方，有钱还买不到粮食？” “倒也不是这样，只是买粮食这一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颜如意便说道。 “哦，那你给我说说？”方思勤便转头问他。 颜如意支吾了两声，却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思勤便道：“你瞧你，连纸上谈兵都不会，学习进步的空间还挺大。” 又被方思勤鄙视了，颜如意总算是搜肠刮肚，说出了个一二三来，“反正买粮食不简单，人家有专门合作的粮商，怎么可能会卖给你？” “怎么不会？”方思勤便说道：“那些专门合作的粮商指不定会压他们的价，而我不会，甚至还提高一到两成的价格，如此，他们又怎么会不卖呢？” “若是你提前将粮食买了，而那些合作的粮商没买到，那你就是坏了规矩。”颜如意又说道。 “我就算是坏了规矩，但是，那又怎么样？”方思勤却是说道：“之前那些书商还说我们坏了规矩了，说不让我们卖书，可结果怎么样？” 听到方思勤这话，颜如意倒是无话可说，只伸出手来，“也是了，你向来是一个不按规矩来的人。” “谁说的，我按规矩来的，只是我自然有我的一套规矩。”方思勤便答道。 “你这样，就不怕别人打你闷棍吗？” “我被打的次数还少吗？我现在都开始练武了，寒冬腊月，我每天迎着寒风起来，我不容易啊。”方思勤说道：“你还不赶紧的，将你家族派给你的暗卫啥的，也借给我一个，让他们出来保护保护我。” “我哪有什么暗卫啊。”颜如意摇摇头。 方思勤便道：“你肯定有，不然你娘敢让你就这样出来，四处浪？” “我真没有。”颜如意说道：“我还打算从你镖局调几个镖师来，保护我。” “行啊，这个倒是没问题，只要你有钱，可以雇佣他们。”方思勤便说道。 现在她这思远镖局的人业务可多了，除了押镖之外，还兼职送信，看家护院、护卫等等。 反正跟人有关的事情，她这镖局的镖师都能做，就要看出不出得起这个价了。 当然，杀人放火的事情，一般是不接的，也从来没有接过。 “那我到时候雇佣上两个，以后我上街，跟着我也有气势。”颜如意便说道。 方思勤便道：“要气势，何须镖师，你自己府中下人就可以，再不济，养个七八条狗，恶狗开道，多好。” “懒得搭理你。”颜如意伸手勾了自己额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 原先在县城的时候，他穿的还比较低调，打扮的也比较低调，看起来模样虽然俊俏，但还没有这么俊。 但是现在来到府城了，他却是跟从前不同了。 似乎是生意上有了起色，让他自信心大涨，平常穿衣打扮也骚包了起来。 比如说今天，他便是身身穿一袭金银线绣花蓝底锦袍，中间是一件同色的中衣，脚上一双踏云靴，三千青丝用一个雕花金玉冠竖起，半披半扎，剩余青丝披散在脑后，额间一缕碎发，一双含情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流多情。 “东家，有贵客找您。”就在这时候，前院的伙计过来同方思勤说了一声，方思勤便问道：“哪位贵客啊？” “您去看了便知道了，贵客不让我说。”伙计答道。 方思勤便起身，道：“那我这就去看看。” 又同姚氏说道：“娘，那我先过去了。” “我也去看看。”颜如意也起身坐起，反正这会儿他也没事，倒想要看看这个神秘的贵客是谁。 方思勤原本以为这人或许会是沈孟川，没想到却是齐大人。 当在待客室见到他的时候，方思勤有些吃惊，“齐大人，您怎么来了？” “方姑娘，可切莫如此客气，叫我齐叔就行。”齐大人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平易近人。 “这，思勤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能如此僭越。”方思勤便低头说道。 “方姑娘，我与你是故友，你如此多礼，未免太生疏了，这次我能当上这宁州知府，还多亏了你。”齐梁生说道。 “您可千万别的这样说，这都是你自己治理有方，让皇上看到了你的才能，才得以提拔您。”方思勤连忙说道。 齐梁生笑了两声，显得挺高兴，方思勤也笑了下，同他介绍了一下颜如意，然后才招呼众人坐下。 “方姑娘，你爹应该早就跟你说了，我来宁州了吧？怎么也不见你过来看我？”喝了口茶，齐大人又说道。 “我这不是怕大人刚刚上任，事情繁忙，所以不敢去打搅您。”方思勤便说道。 “我最近倒是的确是有些烦心事。”齐大人便说道。 “什么烦心事？”方思勤便问了一句。 “唉，还不是粮食的问题。” “粮食出什么问题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齐大人便说道：“现在城中的粮价这么贵，让我有些忧虑。” “原来是这事，您不必太过担心，这是天灾人祸。”方思勤便说道。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我毕竟是知府。”齐大人幽幽一叹。 第518章 配合 “往年可没有发生这样的雪灾，偏偏是今年，我这才刚刚上任，万一因为粮食短缺，而发生了暴乱，这可是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齐大人说完看了方思勤一眼，方思勤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心道：你是知府，你治下的百姓缺粮，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粮商。 便直言道：“齐大人，我觉得这事您可以找那些粮商谈一谈，他们手中必定是有粮的。” “你以为我没有找他们谈过吗？可是他们都说没粮，我一个新上任的知府，又能将他们怎么办？” 齐大人说着怒骂了起来，“这群奸商，囤积居奇，鱼肉百姓，实在是可恶！” “着实可恶。”方思勤也帮着骂了一句，然后便默不作声了。 见到方思勤这样，齐大人看了颜如意一眼，方思勤便道：“颜公子不是外人，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以前也在咱们平阳县开过铺子。” “原来是这样。”齐大人点点头，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直言了，我知道方姑娘你素来机敏，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帮我度过这一劫。” 方思勤笑了两声，道：“齐大人，请恕小女子笨拙，在小女子看来，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啊？” “你手中有钱有粮，头上又有人，对你来说，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了。”齐大人便说道。 显然，他知道沈孟川跟方思勤的关系了，所以今天才找上门来。 “大人你放心，若真发生了什么事，我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方思勤说了一句，又道：“齐大人，我想要问问您，咱们这宁州常平仓有粮吗？” “呵，常平仓！” 一说到这个，齐大人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又看了颜如意一眼，方思勤便再次说道：“颜公子是我的好朋友，你别看他有些吊儿郎当的，其实人很靠谱，我对他绝对信任。” 听到方思勤这样说，齐大人才说道：“哎，你可别说这常平仓了，这管理常平仓的人都烂透了，刚下雪的时候，我就去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里面全是些霉烂的谷子，根本就吃不得。”说到这里，齐大人十分的气愤，“这些人，简直就是在草菅人命！” 毕竟，常平仓一般都用不上，官府极少有开仓放粮的时候，可是一旦遇到需要放粮救灾的事情了，那便是大事。 “哎，这些都是大人任前的事情，跟大人无关。”方思勤安慰了他一句，又想起沈孟川来，觉得若真如同齐大人所说，那他这个州牧做的失职。 “若是城中真的因为粮食的问题，而发生了暴乱，您打算怎么着？”方思勤又问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齐大人便说道：“我听说你弄了一个镖局，我想你能不能派人去别的地方买粮，另外，我听闻你跟沈家有些关系，到时候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还要麻烦你去请军队来镇压啊。” 方思勤轻笑一声，笑容有些讥讽，“百姓暴乱，只是走投无路，可是朝廷帮不了他们，却还要镇压他们。” “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想。”齐大人也是面带忧虑。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官员，若是在不影响他仕途的前提下，他可以关心一下百姓，但是影响到他仕途了，他却也不是那个为生民请命之人。 方思勤知道他是这样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倒是也不失望，只是说道：“大人，其实有关粮食的事情，您不必那么忧心，我早已经让我叶大哥去买粮食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到方思勤的话，齐大人脸色一下子就舒缓开来。 “当然是真的。”方思勤点点头，“叶大哥为人做事都很靠谱，只要是我请他做的事，他拼尽全力也会完成的。” 见到方思勤如此自信，齐大人也不由得被她感染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又道：“既然你早已经将事情办好，却还在这里故意消遣我，惹我担心。” “请恕罪。”方思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思勤在这里以茶代酒，向您赔罪了。”又道：“其实有关到时候卖粮的事情，我还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什么帮助？”齐大人问道。 方思勤便起身，凑到他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两句。 齐大人面色一变，又看了一旁颜如意一眼，最后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置身事外。” 方思勤便也点头，“那大人您事务繁忙，思勤今儿就不留客了。” “我看是你自己嫌弃我老头子耽误你时间。”齐大人揶揄了方思勤一句，起身离开了。 “思勤，你刚刚跟他说什么哪？”颜如意便问道。 “没说什么。”方思勤看了颜如意一眼，颜如意便道：“亏你刚刚说的，多么多么信任我，结果这事你也不肯告诉我。” “这是我跟齐大人的秘密，就好像你，也不会告诉我，你十岁还尿床的事情。” “谁说的，我三岁就不尿床了好不！” 颜如意大怒，要为自己正名。 方思勤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去，等颜如意也跟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她正坐在暖阁里，一笔一划的教几个幼童习字。 颜如意见几个孩子跟她学的认字，倒是也不好打扰，只是走过来看了一眼。 发现她给孩子教的字却是大为不同，别人教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她却是先教孩子们写比划，横平竖直。 “他们还这么小，你就教他们写字了，莫非以后，你还想要将他们教成状元之才？”颜如意便问道。 “有何不可？”方思勤便笑道：“状元我不敢说，中个进士，还是很有可能的；实在不行，做个儒商也不错。再不济，认得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以后仗剑走天涯，走个侠义之士，也很棒；当然，就是他们以后在家种田，我也欢喜。” “你倒是很没有原则。”颜如意便说道，“既然你对他们没有很大的期待，又何必这么小便逼着他们读书写字？” 第519章 沉没成本 “这怎么是逼？小时候懵懵懂懂，只要有人陪着，就是把玩着一些石头，也会觉得快乐，我让他们写字，他们也会觉得开心。” “福宝，你觉得开心吗？”方思勤说着，问最后的女娃。 “开心。”福宝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句，又拿起笔写字去了，生怕被其他三人给的超了。 颜如意若有所思，只道：“他们有你这个姐姐，真的是很幸福。” “那是当然。”方思勤十分自然点头，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做得很出色呢。 像她小时候，就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大姐姐，关心她，爱护她，可惜没有。 不过，她能做别人的一束光，却也是极好的。 …… 城中的粮食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商人们为了抬高粮价，捏着粮食不肯卖，百姓们家中的存粮渐渐耗尽，街头上，乞丐越来越多了。 方思勤的茶楼本来不在闹市，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来她店铺门前乞讨。 当然，她从来都不在店铺附近施舍，因为她一旦施舍了，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到时候反而是麻烦。 可她也不是心硬之人，有时候看着这些人，她也觉得他们怪可怜的，偶尔她会在离她茶楼比较远的巷子口设立粥棚。 不过她并没有为难多久，很快，她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叶远平押运着粮食已经快到宁州了。 因为怕她担心，所以他提前让人送了消息回来了。 有了粮食，她能做的事情便也就更多了。 她在城外买了一大片地，打算将它们改造成一个度假的庄园，正好这会儿大街上有不少乞讨的人，既然他们都有手有脚，去给她干活正好。 她给饭吃，他们帮忙干活，谁也不欠谁。 当然，也有些人不愿意，那些不愿意的干活的人，心性懒惰，方思勤自然也不会同情他们的。 她的粮食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据归来的镖师回禀，他们这一路也遇到了不少困难。 先不说买粮食途中受到的刁难，很多粮商并不愿意轻易出售自己手中的粮食，但是这一切，不知道被叶远平用什么方法解决。 其次，今年遭受雪灾的地方不单单只是宁州，他们买了粮食回来后，押运粮食途中，遭遇了好几拨山贼，甚至还有沿途的一些百姓，也拿着锄头农具，蒙上面，在路上假装山贼。 不过这些人，也被叶远平带着人给打退了。 听着这镖师的话，方思勤也是有些后怕，又让思远镖局的剩余的人都出去城外，接应叶远平。 到了第二天上午，接应叶远平的人就回来了。 叶远平也迎着风雪归来。 “叶大哥，你可终于回来了。”见到叶远平回来，方思勤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没事。”叶远平摇头，削瘦的脸，略微有些苍白，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走吧，先进屋烤烤火。”方思勤也没多说什么，迎着他进屋，然后给他端上了一杯热腾腾的杏仁露。 姚氏、方有诚、颜如意听说叶远平回来了，都赶了过来，来听他说说这一路上的惊心动魄。 只可惜，叶远平素来没有口才，本来应该是足以写成一本书的见闻，被他三言两语，波澜不惊的带过。 方思勤知道他是如此，索性叫了一个跟着他的伙计王明武，这小伙子人机灵，方思勤特意让他跟着叶远平，好有个照应。 这伙计果然没有让方思勤失望，他一开口，那一路的波澜壮阔听的让人如痴如醉，连路上遇到了一些山贼悍匪，从他嘴中说出来，也是半本妥妥的武侠小说。 众人都听得满足了，方思勤看了叶远平一眼，他脸上的疤痕还在那里，但她瞧着并不觉得的狰狞，只是想着，他以前究竟遇到过怎样的事，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是这样的波澜不惊？ 晚上，等众人都散去，叶远平找到了落单的方思勤，递给她一个匣子，“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方思勤接过匣子，有些好奇的打开，里面却是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每一颗都又大又圆，很有光泽。 “苏湖的珍珠很有名，这些都是我为你开出来的，你拿着做些首饰。” “你这礼物倒是朴素。” 方思勤看着匣子里的珍珠，若是别人送礼，肯定是要将它们做成首饰才送过来的，却只有他，精心挑选了珍珠，也不多动动手。 “我是个大老粗，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它们才好看。”叶远平说了句，又道：“而且，我太想将它们拿给你看，我想着你一定很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方思勤便点头道。 或许是后世人工养殖的珍珠太多了，所以珍珠在她眼中并不显得如何稀罕，不过她喜欢还是很喜欢的，只是没有那种惊艳感。 “我一定会将它们做成全世界最漂亮的首饰，不过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方思勤又说道。 “那你就先放着。”叶远平说了一句，又领着她去看他带回来的粮食。 方思勤这人比较细心，她虽然很信任叶远平，但她还是抽检了好几袋粮食，这些粮食的确都很好。 “有了这些粮食，宁州百姓就不用担心了。”方思勤看着这一车车的粮食，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第二天，宁州城外便突然来了个陌生的粮商，拉了十几车粮食开始卖粮，所有粮食一律是二十文钱一斤，比起之前的粮价翻了好几番。 这个卖粮的人自然是方思勤，她让铺子的伙计假冒粮商卖粮食，是打算引城内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上当。 果然，他们来了，这些粮食还没卖多久，很快就被人全部买走了，他们不允许他扰乱物价。 不过第三天，她又让人拉了十几车粮食出来卖粮，这次，她的粮食又被人买光了。 甚至，还有人找上了这粮商，问他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这粮商便领着这些商人来到了自己的仓库，让他们见到那几十车的粮食，城内的粮商虽然觉得这里的粮食有些多，但是他们的成本已经投下去了，要是不买，放任他扰乱市场，实在是得不偿失，只得继续买。 方思勤又换了个粮商继续卖，这次她将粮价调低了五文钱，为了控制粮食的价格，这些人又将她的粮食买光了。 反正方思勤手中陌生的伙计多的很，卖光一个，她又让别的伙计扮演乡下土地主来城里卖粮，诱惑这些商人们一次次上钩。 第520章 土鸡瓦狗 一次又一次的购买粮食，仿佛这些粮食怎么都买不完一般，一些商人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上当了，但是他们却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实。 因为沉没成本迫使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寄希望于敌人的粮食不多。 但偏偏，对方的粮食好像无穷无尽一样，或许对方是在逗着他们玩，这些商客们有些撑不住了。 这天，一家酒楼的包厢里，城内粮商聚集在一块。 “诸位，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们还要继续封锁下去吗？” “不封锁还能怎么办？” “如今天气已经回暖，我们若是再封锁的话，怕是会有人去别的地方买粮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除了几个大粮商之外，几个体量小的粮商，已经不想要再继续封锁下去了。 他们做买卖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为了亏钱，可如今看来，城外那些卖粮的土财主背后，一定有一个幕后黑手。 不然，左一个土财主，右一个土财主，宁州这一带，哪里有这么多的土财主？ “我怀疑，这是针对我们一个局，若是再继续下去，我们怕是会损失惨重啊。”有人说道。 “哼，不过是宵小之辈而已，连个面都不敢露，有什么害怕的？这指不定就是官府设得一个局，就是为了逼迫我们卖粮的。 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给附近的粮商都打了招呼，粮食都不许卖给外人，我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手上到底的有多少存粮。” 一个长相阴鸷的大粮商，冷哼一声，对此事颇为不满，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因为他掌控着粮食的命脉，连州牧大人也对他颇为客气，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胆敢算计他。 “这事，好像的确是有新任知府的手笔，我看到那些所谓的卖粮的土财主，曾进入过府衙，指不定就是他让手下假扮的。”有人分析道。 “若是那样就好了，他一个知府，手中能有多少粮？指不定就是私下倒卖常平仓的粮。”有人轻哼道。 “哼，若他真是倒卖常平仓的粮那就好了，只可惜，常平仓根本就没有粮。” 那长相阴鸷的男人冷哼一声，扫向众人，“诸位，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别让我发现，你们偷偷跟官府的人接触，私下卖粮给他们。” 众人都纷纷摇头，言道自己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他们的心中却已经有了分歧。 毕竟，这么多的粮食在手中，眼下城中又出现了宁外一股势力卖粮，他们心中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当然，他们最担心的并非是那宁外一股势力，而是担心在坐的各位，他们怕坐在这里的同行嘴上说着要万众一心，但私底下却是偷偷的卖粮。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手中的粮食怕是就真要砸在手中了。 “如今，天气回暖，百姓们已经开始耕地了，再过几个月，新的粮食长出来，若是我们的的粮食还没卖掉，就只能烂在手里了。”有人忧心忡忡，但是却将这话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有些人，则是给自己心中暗暗定下了一个时限，三天后若是那些土财主粮商还来的话，他们也要开始卖粮。 然而，等一些人打算三天后卖粮的时候，却发现城中竟然出现了不少粮摊，还有官兵把手，并且价格也不贵，不过只是比平常涨了两文钱一斤罢了。 一见到这情况，那些大粮商还好，一些小粮商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连忙又去找那些大粮商量对策。 方思勤本来还想要再多坑他们一笔，但是想到自己从苏湖买进的粮食已经卖了一半给这些粮商，若是再卖，万一这些粮商们真能稳得住，那她就没有更多的粮食来卖给城中的百姓了。 而且，她每天看到城中这些百姓，精神状态不如以往，甚至街道上还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她心生恻隐，决定改变计划，提前卖粮。 她这么一卖，不出几天，这个粮商联盟便有些散场了。 毕竟，宁州就这么大，需要买粮的人就这么多，这个卖粮的人身边有官府把守，还不限购，鬼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粮食。 还是早点卖吧，再不卖，怕是真要无人问津了。 几个小粮商都开始卖粮，方思勤的压力大减，城中的粮食危机渐渐退去。 至于那些大粮商，他们卖不卖都无所谓，反正方思勤手上的粮食，足够让宁州城度过这一次危机了。 待宁州粮价稳定后，方思勤便也不卖粮了，剩余的粮食，内部消化就成。 毕竟，她在城中跟他们斗智斗勇的这一个月，不但坑了这些粮商一笔钱，还捡到了不少便宜的工人。 这些工人都是因为饥饿，自愿去方思勤的庄子打工的，方思勤跟他们签约了合同，至少几个月内，她都需要养着他们了。 方思勤让人在城外设立粥棚，前来的人还不少，即便是城中的粮商们开始卖粮了，但来给方思勤打工的人依旧不少。 算了算，这两个月，她竟然捡到了好几千人。 几千人好像不多，但是往那一站，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有了这些人，方思勤郊外的山庄一下子就建立起来了。 她这人俗气，喜欢落英缤纷的桃花，喜欢纷飞的梨花，亦喜欢欺霜傲雪的梅花，所以她的山庄里，有专门的果园。 这些果园内外，都有马路，不远处是一片草坪，等有闲了，便可以来这草坪上玩耍，策马高歌了。 累了，庄子里也有温泉别墅，可以泡泡温泉，小憩一番。 除此之外，庄园里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五层的小楼，站在楼顶，可以将整个庄园尽收眼底。 等到阳春三月，桃花漫天，梨花纷飞，樱花如同粉雪，不远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再不远处，是一片绿色的草坪，三两稚童，忙放纸鸢，几匹骏马在草坪上偎依着吃草，肯定很美。 因为人多，她这占地好几十万平的庄子很快就弄好了，到了六月，她便已经能住进庄子里面了。 反正，这时下又没有什么甲醛的问题，建造好了，就能搬进去，不用担心化学污染。 第521章 霓光山庄 本来这个庄子，方思勤建好之后，是打算作为度假山庄的，可是建好后，她看着美轮美奂的庄子，有些舍不得了，觉得还是自住的好。 反正现在她也不差钱，光是听书阁的加盟费，就足以够她生活了，没必要再弄个度假山庄来运营，给自己找事。 这山庄位置好，早上有霞光，傍晚有夕阳，晚上站在阁楼上看星星，也觉得星河万千，美不胜收。 一天，方思勤来这庄子游玩，正好下了一场雨，待雨过天晴，天空出现一道霓虹，方思勤觉得那彩虹之下的淡淡霓光甚是美丽，梦幻而又不如彩虹显眼，便给这山庄取名为霓光山庄。 选了个良辰吉日，方家人便搬进了这个庄子里面住，不过因为方思勤平常还是要在听书阁，所以他们更多的还是住在听书阁的后院里，闲暇了，才带着一起去霓光山庄里住几天。 时间过的很快，上半年总算是平安顺遂的过去了，一晃眼，又快到八月十五了，在这之前，方思勤得带着家人回趟乡下，因为，八月初六，便是红玉出嫁的日子。 作为她在大坪村最好朋友，她成亲，方思勤自然得去添妆。 更何况，邵和也是她的下属，这两人成亲，她十分的高兴，索性带着家人都回去一趟，正好也很久没有回去了。 今年初的时候，出现了雪灾，所以方思勤又低价买入了一些丫鬟仆人，现在他们回家一趟，倒是也不麻烦，几乎没什么该自己操心的事情，一切都有丫鬟代劳。 姚氏原本不习惯使丫鬟的，总觉得这样不好，但是今年在府城那么久，她也被腐蚀了。 总是由俭入奢易，有个丫鬟使唤多好，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在这乡下，他们也不会住太久。 更何况，如今也不会有什么人嚼舌根了，她们瞧着姚氏呼奴唤婢，羡慕她还来不及呢，即便是有些背后说酸话的，不用姚氏开口，自然就有人帮她骂回去了。 毕竟，大部分的村民，还想着方思勤能够拉拉他们，带他们赚钱呢。 当然，方思勤也没少帮他们的忙，首先，这香囊的生意她完全交给了红玉，但是，红玉依旧让村里的女人们帮忙缝香囊包，让她们赚到了外块。 其次，方思勤也将种草菇的方法告诉了他们，他们愿意学的就学，学会了，种出来了，可以卖给她的火锅店。 她县城的火锅店是跟听书阁在一起的，不过其他地方的火锅店却是拆分的，她因为自己喜欢吃火锅的缘故，倒是也开了几家直营店。 另外，方思勤家中还有不少的田地，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购入的，村民们若是愿意佣种，只要给两成租子就行了。 这地方地主给收租子一般都是五成到六成，所以这是个真正的良心价。 可以说，只要人勤劳，村里不会有人挨饿了。 而且，方思勤还在县城开了杂货铺，基本上，村里人若是编织些箩筐、草席啥的，都可以放到她的杂货铺里面去代为售卖，可以说，她对村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至于方家人，她没有刻意去针对他们，也没有刻意去帮助他们，除了方有福还在帮她打杂还债中，其他人她对一视同仁，对他们平平淡淡，基本上，没什么来往。 这次回村，也主要是因为要送红玉出嫁。 因为今年她不在家，所以红玉也没来他们家做绣品了，不过现在红玉娘知道红玉身后有她撑腰，又即将有个好夫婿，以后她的弟弟妹妹指不定还需要她的扶持，所以，她对红玉倒是不错，可不敢像之前那样非打即骂了。 现在，她逢人便说自己待红玉如同己出，说多了，倒是自己也信了。 方思勤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回村的第二天，红玉娘便带着一家人上门拜访。 闲谈了几句后，方思勤便将红玉叫到了外面，“红玉姐姐，我们这边来说话。” 丫鬟在梨树下摆了桌椅，添了茶水，方思勤便坐在梨树下跟红玉聊了起来。 红玉比她大两岁，今年已是十六岁整，虚岁十七，正是人最美好的年纪。 许久没有见她，她还是跟从前一般模样，鹅蛋脸，柳眉杏目，温温柔柔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快要出嫁的时候，她脸上弥漫着一种幸福的光芒，发现方思勤在看她，她连越发是红了。 “思勤，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看你长的好看。” 方思勤笑着说了句，眼睛依旧没有离开过她身上，她如今应该过的还不错，头发乌黑油亮，她今天特意换了一套粉色的襦裙，看着都是姑娘家的娇俏，人比花娇。 “我哪里好看了，你才是真正的好看呢。”红玉便说了一句。 她也抬头看着方思勤，她真是好生的气度，就跟城里那些小姐似的，漂亮的她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就觉得她好像仙女下凡。 实际上，她也真就如同仙女下凡一样，，她拯救了她，若不是她，她哪里能够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红月姐姐，你别说我，我这次都回来，可是来给你送嫁的，等你出嫁那天，我定要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馋死邵和哥。” 方思勤这话一出，红玉的脸又红了。 “思勤啊，婶子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正在这时候，红玉娘拽着一个半大孩子的走了过来，这少年正是红玉的弟弟黎红武，他年纪不大，应该是十一二岁左右，但是个子却跟方思勤差不多一样高了。 “你看红武这孩子怎样？他今年十二岁了，在乡下也不是个事，婶子想要他跟着你学学。”红玉娘直言道。 “婶婶，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有时候生气起来，可是会打人的，婶婶你可舍得？”方思勤眼睛载满笑意。 “没事，这小子若是不听你话，你尽管打就是。”红玉娘连忙说道。 “行，既然这样，那到时候我去府城，就将他带上。”方思勤点头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ps；本文打算月底或者下月初完结，所以我要开始收尾啦。 第522章 红玉出嫁 虽然不知道黎红武这孩子性格如何，但是不要紧，只要她带去了，在府城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就是真有些歪了，她也能将他掰正了。 之前她可是从村里带走了不少少男少女呢，都被她安排到了宁州各处打工，听说他们表现的还不错，没给她惹出什么乱子，有些表现格外好的，已经升职加薪了。 “红武，还不快谢谢你思勤姐？”红玉娘便让黎红武同方思勤道谢。 “谢谢思勤姐。”黎红武脸红红的说了句。 方思勤摆摆手，“没事，到时候好好干。” 红玉娘还想要说些，但方思勤却是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看着她，红玉娘对着她这双眼睛，想要说的吹捧便说不出来了，只将她的那些恭维收了回去。 还是拿去跟姚氏说吧，姚氏喜欢听。 这般想着，她又进屋了，紧接着，方思勤便听到屋子里面她恭维姚氏、夸赞自己跟几个小孩的声音。 到了姚氏这个年纪，最是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孩子了，所以她对红玉娘倒是也不厌烦。 “我娘就是这样的人。”红玉也听到她的声音，她怪难为情的。 “她爱说就让她说去呗。”方思勤倒是觉得无所谓，说好话总比口出恶言的好。 以前她觉得村子里的人大都是口出恶言，经常吵吵嚷嚷的，但是现在倒是好了，大家见到她，一般都是笑眯眯，说好话的多。 虽然他们肯定还是经常吵吵嚷嚷，争执的居多，但是整个村子的环境比起以前来，已经好了许多了，里长以及村里的族老们，还跟方有诚商议着，说要在村里盖一座私塾。 找方有诚商议的原因，一是他现在好歹是一个小官了，在村子里有地位，其次，主要是通过他的口，让方思勤出点钱，捐助一下。 盖私塾这是好事，方思勤自然也不吝啬，当即同意捐助二十两银子，剩余的银钱、做工，则是交给村里人负责。 地皮也是村里的。 大家一起参与，对这私塾的归属感才强。 一晃眼，到了红玉出嫁这天了，方思勤跟姚氏晚上就来到了黎家，来为她添妆，她送了一套完整的金玉头面，姚氏则是送了她几匹绸布。 红玉看到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这太贵重了。 “红玉，这是思勤跟姚婶子为你添妆的东西，这是她们的一番心意，你可拒绝不得。”红玉娘连忙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她这辈子都还没见过呢，她生怕红玉给拒绝了，那可不行。 “黎婶，这东西可是给红玉压箱底的。”方思勤在一旁说了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红玉娘连连点头，虽然有些想要留下，但是方思勤跟红玉关系好，今天晚上，她是打算陪红玉一起在黎家歇下的，她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想了想，还是算了，别惹的她不高兴，毕竟以后自己的儿子还要给她做工的。 况且，红玉心肠软，以后自己软磨硬泡，也不怕她不给娘家好处。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红玉娘心中总有着自己的盘算。 但是，红玉素来是不在意这些，她在乎的爹爹，在乎自己的弟弟妹妹，所以对她这个后娘也是百般容忍，只要她能够跟她爹好好过，给点东西，她并不在乎。 晚上，方思勤跟她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红玉便红了眼。 “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今天你要开开心心才是。”方思勤便说道。 “嗯。”红玉点点头，两人又说起开心的事情来。 她同她说起邵和，说起邵和的爹娘，心中免不了有些忧虑，“以后去到了邵家，也不知道邵和的爹娘好不好相处。” “你觉得你这后娘好相处不？”方思勤便问了句。 红玉笑了笑，“还好。” “以前十分不好相处，但是自打我遇见了你，她就变得十分好相处了。” “所以啊，你以后去了邵家，还是一样的，有我给你撑腰呢，谁也别想欺负我朋友，更何况，你还有邵和哥护着，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方思勤便说道。 “嗯。”红玉点头，心中却还是有些忧虑，自古婆媳关系素来不好相处。 “别多想了，等你们成亲后，邵和肯定也是要给我当掌柜的，到时候我给你在府城开间铺子，以后你们就住府城，不跟婆婆一块儿住。”方思勤便说道。 “这样不好吧？”红玉这样说着，心中却是充满着期待。 “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让邵和去跟他娘说，就说是他东家身边需要一个人，你若去了，对他事业上会有帮助，她怕是巴不得呢。”方思勤为她出谋划策。 “好。”红玉点头，“有你真好。” 方思勤笑了起来，“所以啊，你别乱想，你出嫁后，只会比现在的生活更好，别总想那些还没出现不开心的事情，多想想开心的，做个幸福的新嫁娘。” “嗯。”红玉转过身，搂着方思勤的胳膊，两人渐渐睡去。 第二天，鸡鸣才一遍，红玉娘等人便进来，说是要给红玉梳妆什么的。 今天出嫁，红玉要沐浴，换上新衣裳，还要开脸什么的，总之事情还挺多。 方思勤被她们搅扰的也睡不着，等红玉换上新衣裳后，她便起来了。 今天，黎家请来的五福娘子，不是别人，却正好是姚氏。 在这村中，大家公认的，没有比姚氏更幸福的人了。 父母双亲俱在，儿女双全，咳咳，虽然婆婆是后娘，女儿是捡来的，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村里如今就属她最幸福。 虽然也有人觉得姚氏不适合当这个五福娘子，但是红玉娘就认定姚氏了，她觉得那些人就是酸，酸她能够请来姚氏。 “一梳梳到底， 二梳举案齐眉， 三梳白头偕老， 四梳儿孙满堂。” 姚氏将最美好的祝愿都给了红玉，她一边梳头，却是转头又看了思勤一眼，“不知道我家勤勤什么时候嫁人呢，等勤勤嫁人了，也不知道请谁来梳头。” 第523章 红玉出嫁（二） “是啊，你们家思勤也十四了，该许人家了。”周围的伯娘婶娘们纷纷说道。 “今天是红玉姐出嫁，她才是主角，正主不打趣，你们非得要来打趣我了。”方思勤说了句。 众人便又嘻嘻哈哈的将话题引到了红玉的身上来，一通说，将红玉说红了耳根。 方思勤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村里的老娘们，凑在一块竟然这般的荤素不忌，什么荤段子也说的出。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看我们红玉的脸都红了。”方思勤便说道。 “红脸好，红脸好，艳若石榴，多子多福。”有人接话道。 却是一个拿着细丝线的娘子，她是来给红玉开脸的。 众人便让出位置来，让她来给红玉开脸，方思勤看着她将那红线在红玉脸上绞啊绞的，将她脸上的寒毛全都给绞了下来，看着还怪疼的。 不过开脸之后，红玉的脸看起来确实要光滑许多。 接下来该上妆了，这娘子要来给红玉上妆，方思勤看到她像刷墙一样刷了红玉半边脸，便道：“还是我来吧。” 若是别人说这话，这娘子要不高兴了，不过说话的人是方思勤，她虽然有个一瞬间的停顿，但还是点头，笑着让出了位置，“来，看看咱们福星小娘子的上妆手艺。” 我成福星了？ 方思勤听着怪高兴的，她觉得若是别人都觉得她是福星，她的运气指不定会越来越好。 要知道以前，方老太是经常骂她扫把星的，村民们也大都这样认为，却是没有想到，几年过后，会有人觉得她是福星。 虽然这个称号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但是挺好。 她走过去，让人打来了水，给红玉重新净面，敷上丫鬟用鸡蛋清调制的珍珠粉，之后洗掉，这才重新给红玉上妆。 她用的妝粉、胭脂、口脂等等，都是上等的，再加上她手法轻，给红玉上妆之后，越发显得她艳若桃李，整个人的颜值都上升几个度。 “不得了，不得了，福星小娘子这上妆手艺这么好，这若是做了妆娘，以后谁还愿意来找我啊。”先前那妆娘故意如此说道。 “那娘子你可得好好学手艺，不然大家可真的都来找我了。”方思勤笑着说道。 她拿了螺黛，给红玉画了浅浅淡淡的眉，又用清水调和了一些螺黛，给她画上细细的眼线。 她又用火烧了牙签，给红玉烫了睫毛，将她的原本就浓密的睫毛，烫的又长又翘。 然后，她又涂了一点点螺黛在她的睫毛上，显得她睫毛越发浓翘了。 整个妆容完毕后，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气质已经是大为不同了。 “真美啊。”众人喃喃道，不由得想起她们出嫁的时候，可没有一个这样的巧手妆娘。 “姑娘的手这么巧，我真要去学学了。”一旁的妆娘说道，这些她是认真的。 方思勤笑笑没有说话。 屋里的妇人们都道：“若是娘子手艺有思勤这么好，那以后的新嫁娘真是有福了。” 说着笑着吉时已到，外面传来了锣鼓喇叭的声音，新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红玉娘拿了红盖头给红玉盖上，然后由黎红武背出了门。 没想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力气还可以，背着红玉走得挺稳。 今天的邵和身穿大红的吉服，胸前配着大红花，一派春风得意。 新娘上了轿，女方的宾客除了送嫁的人，其余的人倒是不必跟着了。 不过方思勤却是要去邵和家的，她可是双方的见证人，又是邵和的东家，不去不行。 邵和也会办事，除了新娘的花轿之外，还额外请了几辆马车，送亲的人也有马车坐。 邵家离大坪村还挺远，方思勤颠簸了大半天，总算是来到了邵家。 邵和家应该是新盖的院子，共有三进，看着挺气派的。 到了邵家，已是中午了，新娘新郎拜堂之后，红玉便被送进了洞房，邵和则是在外面陪着宾客们吃吃喝喝。 邵家请的宾客，几乎有一大半方思勤都认识，都是她铺子里的伙计，叶远平也在这里喝酒。 方思勤坐在女桌，远远的用眼神同他打了个招呼。 吃罢午饭，她给红玉拿了两块糕点，进新房去了。 邵和还是挺重视红玉的，新房里，已经有好几个大婶子、小姑娘陪着红玉了，都是邵和家的亲戚。 见到方思勤进来，众人抬起头，不过先前敬酒的时候，邵和就跟大家说了，方思勤是他东家。 不过那会儿大家听在耳中，倒是也没找方思勤攀谈，此刻见到方思勤进来，她们倒是还挺意外的。 “我来给新娘送点吃的。”方思勤便说道。 “我们早给新娘子拿了吃食来了。”一位婶子便说道。 方思勤这才看到桌子上有些碗筷，便点点头。 其实，这乡下也没什么新娘拜堂后不能吃东西的规矩，不过是夫家不重视新娘，倒是新娘坐在新房的时候，无人来陪伴送吃食罢了。 大家对方思勤还挺好奇的，屋子里两个小姑娘更是偷偷的瞧她。 方思勤同红玉说了几句话，将糕点塞给她，陪了她一会儿，便离开了。 她今天还要回去的，所以不能在这里陪她太久。 知道方思勤要回去，邵和挽留了两句，让她歇息在这里，又道：“东家，你若是走了，那老叶他们肯定也得走，那等会到了晚上，都没有兄弟陪我喝酒了。” “你晚上洞房花烛夜，还喝什么酒？”方思勤嘴上这样说着，但却也没有坚持了。 邵和说的对，她若是走了，叶远平肯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其他的伙计们肯定也想要送她回去，到时候留邵和孤零零的，好像这成亲都不热闹了。 “那我再坐一会儿吧，我晚上是要回去的，不然我爹娘不放心我。”方思勤说道。 “行。”邵和点头，又给方思勤敬酒。 众人吃吃喝喝了一阵，邵和因为今天是新郎，要喝的酒还真不少，不过他这群兄弟们代替他喝了不少酒。 所以，他没醉，他身边的兄弟们，倒是一个个醉成一摊泥了。 第524章 有你足矣 难怪他要留下大家，原来是留他们下来给他挡酒。 热闹快活的气氛中，时间倒是也过得快，眼见时候真不早了，方思勤看了叶远平一眼，叶远平便起身，跟邵和的告辞。 这一次，邵和倒是也没有挽留。 倒是那些喝得半醉不醉的伙计们，一个个都说要来送方思勤，方思勤看着他们那样，只道：“你们可别说送我了，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叶远平也淡淡的说道：“这里有我，你们玩你们的去吧。” 邵和一直将两人送到了门口，要让人赶马送方思勤两人回去，方思勤见到门外有马匹， 便同叶远平说道：“好久没有骑马了，我们自己骑马回去吧。” “当然可以。”叶远平点头。 跟邵和借了马，方思勤两人便翻身上马，骑马回去了。 从邵和家到方思勤的家中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不过两人策马前行，倒是也不觉得路途遥远，反而迎着夕阳落日，感到无比的安宁快乐。 骑了大半个时辰，方思勤觉得有些累了，便下马来走一回儿，叶远平也陪着她一起，牵着马，慢慢地往前走。 “思勤。” 这会儿路上也没什么行人，路上凉风拂面，路旁群山寂寂，路边长着一些深色的野菊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迎着夕阳，开的越发灿烂。 “叶大哥。” 方思勤听到叶远平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也回应了一句。 两人就这样牵着马走在路上，时不时的看对方一眼，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的心中滋生蔓延。 “思勤……”叶远平又叫了她一声，方思勤转过脸去，眼神明亮，叶远平见到她的眼，骨节分明的手却是捏紧了缰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瞧了她半响，他才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回去了。” “哦，好的。” 方思勤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话出来呢，没想到就这。 啊呸，她在想些什么啊，就这样也挺好。 两人一路回到大坪村，但路上却是什么都没说。 在大坪村她倒是好好的游玩了几天，这几天，叶远平带着她去了山上打猎，他跟她说了打猎的技巧，又教她射箭，虽然她技术差，甚至每次看到猎物，都将箭矢射偏了，但有叶远平在，即便是她射偏了几根箭矢，他也总是有办法，能够将那跑掉的猎物重新捕捉回来。 每次上山，方思勤都感觉很快乐，有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但是再快乐，她也得回府城了。 府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她去做，比如说她创办的那本刊物，现在她还是主编，必须得去把着关。 在家有在家的好，但是搞事业，也让她觉得很快乐。 回到府城后，她先是去了沈府，拜会了沈夫人一番，给她送了些山里的特产。 见到她过来，沈夫人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满脸慈爱。 “娘，这次我回乡下，给你带了一些特产，那些山珍是我找人买的，还有一些蘑菇，是我亲手采的。”方思勤同沈夫人说道。 “是吗？那娘可要尝尝了，我家女儿采得蘑菇，肯定很美味。” 沈夫人说着，又拉着她的手，轻抚着上面的划痕，“婳婳，你能给想着娘，娘真的很高兴，不过你到底是姑娘家，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手才行，下次别去了，知道吗？” “嗯。”方思勤点点头，她手上的划痕倒不是采蘑菇弄的，而是跟着叶远平学射箭，拉弓拉的。 “走，陪娘去赏赏花，前些天，有人送了一些名贵的菊花来，开的可鲜艳了，还有几株蝴蝶兰，你瞧了，肯定喜欢。” 聊了一会儿，沈夫人站起身来，要拉着方思勤去赏花。 “娘，您这里总是有这么多好看的花朵，这会儿别人家的菊花怕是还没开吧，在您这儿，却是已经怒放了。” 方思勤也是个爱花之人，看着这鲜艳美丽的鲜花，她不由得说了句。 沈夫人笑了笑，说道：“这花儿素来是娇贵，我这儿的这些花，都是有专人打理的，你若是喜欢，我送你几盆？” “娘，您就不怕您将这些花送给我后，我下次就不来了？”方思勤同她开玩笑。 “下次娘叫人培育更好看的花朵，不怕你不来。”沈夫人便说道。 两母女正说这花，突然有个丫鬟走了过来， 在沈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乔小姐又过来了。” 沈夫人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看了方思勤，见方思勤笑意盈盈的转头看她，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语气也带上了些微薄怒，“我不是说了，不许她再来沈府吗？下次她再来，直接将她赶走！” “夫人，她说有要事跟您说，所以奴婢才……”丫鬟解释着，瞧见沈夫人面色不太好，便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行了，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沈夫人低斥了一句，却听方思勤说道：“既然她说有重要的事情，何不让她进来，说个一二三四？我正好也有事想要问问她们。” “那就让她进来吧。”沈夫人吩咐了丫鬟一句，这才转头看想方思勤，“婳婳，你叫她进来，有何事要询问？” “就是随便问问罢了，毕竟，我跟她们之间的恩怨，我总是要亲手了结的。”方思勤说了一句。 “婳婳，你有什么事跟娘说就行了，何必再见她，平白污了你的眼，惹你的生气。”沈夫人便说道。 “还是我自己问她吧，我可不想她时不时的就过来骚扰您。”方思勤答道，“您现在是我娘亲，我啊，醋性可大了。” “你放心，她就是再来，娘也不会见她的，惹怒了我，我连府城都不让她待了。”沈夫人这话说的风轻云淡，但却透着一股子霸气。 “我怕您心软。”方思勤说了一句。 “不会的。”沈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娘有你就好了。” 两人跟她一边看花，一边往前走，一直走到湖心亭，才停了下来。 沈夫人坐下来歇息，方思勤则是站在栏杆旁边，撑着手凭栏看鱼。 第525章 逼问 “瞧瞧这些鱼儿，一个个自由自在的，多快活啊。”方思勤撑着下巴，歪着头说了句。 “小姐，您要不要喂鱼？”丫鬟拿着鱼食走了过来。 方思勤随手拿着一小碟鱼食，往湖中一洒，很快，便有五彩斑斓的大锦鲤游了过来。 “这湖里的鱼倒是肥美。” 方思勤笑着说了句，然后继续往里面倒鱼食，看着它们摆着尾争抢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婉姝见过姨母。” 就在这时候，乔婉姝过来了。 今天的乔婉姝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其他再无半点头饰，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却正好似一朵白色的淡雅菊花，清丽可人。 “说罢，找我什么事。”沈夫人的声音很冷。 “姨母，你难道真的因为一点误会，便不认婉姝了么？” 乔婉姝走过来，低头看着沈夫人，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婉姝之前当真不知方姑娘就是婳婳妹妹，若是婉姝知道的话，婉姝绝对不会对妹妹生出半点坏心思。” “况且，婉姝也从来没有对玉婳妹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婉姝就是那次去县城，听掌柜说玉婳妹妹的店铺如何如何好，便想要买下来而已，可即便是这样，婉姝也是真金白银去买的，从未行那等强取豪夺之事，婉姝真不知道，婉姝如何又惹恼了姨母了。” “姨母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婉姝赶出沈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婉姝做错了什么事情，这么些年来，婉姝陪伴着姨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姨母当真就不念半点情分么？” 乔婉姝说着，抬头打量着沈夫人的脸色，见到她脸上出现了一抹柔色，她一咬牙，朝她跪了下来。 “姨母，千错万错都是婉姝的错，求姨母原谅婉姝一回，以后若是瞧见玉婳妹妹了，我一定当面同她道歉赔礼。” “我就在这儿。”方思勤转过身来，嘴角漩着浅浅的笑，“不知道你想如何向我道歉？” 乔婉姝瞧见她，一阵惊愕，脸色又红又白，她没有想到，方思勤竟然真的在这，而她进来时完全没注意，就这样忽略了她。 方才自己的一番话她肯定听到心里，她肯定很瞧不起自己吧。 可是，她需要沈府做助力，她该到了说亲的年龄了，她需要一份好亲事，可是她家那个破落户给不起。 所以，虽然沈夫人将她赶了出来，但是她依旧是没有放弃，时不时便过来沈府，想着用苦肉计，说服她。 “乔婉姝，你不是说要向我赔礼道歉吗？”方思勤再次说了句，“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诚意，只是在我娘面前说说而已？” “玉婳，都是姐姐的错，姐姐先前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表妹，若是姐姐知道的话，姐姐当初肯定就跟姨母说了。” “玉婳，姐姐当初虽然曾经派人去买你的铺子，可是姐姐从未行那等强取豪夺之事，只是因为姐姐买了你的铺子，你难道也要记在心上吗？” “就是我娘当初曾经跟你有过误会，可是她是她，我是我，我娘如今已经受到惩罚了，你难道要因为她的事来迁怒我吗？” “你不是说你是来跟我赔礼道歉的吗，怎么还质问上我了？”方思勤淡淡的说了一句，“首先，我没有迁怒你，我娘也没有，只不过是，她将给予你的东西收回去了罢了。” “难不成，因为她给了你十几年，所以你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了？甚至你还想要怀恨在心？” “不，我没有。”乔婉姝低下头。 方思勤又向前两步，问道：“还要，当初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看你娘好像知道的很清楚呢？难道她没有跟你说。” “没有。”乔婉姝回答的倒是很快。 “你反应虽然很快，可是你的表情却是出卖了你，你刚刚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也下意识的顿了一下，这说明你说谎了。” 方思勤说道：“本来我娘今天是不打算见你的，但是我还是打算见你一面，因为我想要跟你了结这些因果。”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到底知不知，若是你不肯坦白的话，那我就要让我娘，追讨这些年给予你的一切。” “我记得你当初买县城那铺子，好像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吧？这些年来，沈家在你身上花费的银钱也有好几万两了吧？这些银子若我娘都要讨回，到时候，不知道你该如何来还呢？” “我……”乔婉姝咬着唇，看向沈夫人。 方思勤向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是山野长大的姑娘，泼辣，不讲情面，你说了，我或许还能容你，你若是不说，我以后就让人天天向你讨债。” “你应该知道我开了一家镖局吧？我镖局里的那些汉子，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到时候你会遭遇到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不，你不能这样做。”乔婉姝说着，看向沈夫人，“姨母，我也曾是你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啊，你难道真的忍心让她这样对待我吗？” “你被我娘捧在手心，是因为有人在背后设计了这一切，让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生活，造成了我的悲剧。” 方思勤语气带着控诉，不是为了她自己，却是为了原主。 “当年的一切，我会一一查清楚，至于你，我数到三，你若是不承认，就不用承认了，反正没了沈府的庇护，我有的是方法治你。”方思勤说的露骨，丝毫不在乎自己在沈夫人面前的形象。 “我……”乔婉姝有些害怕。 “三……二……一！” 方思勤眼神如针，逼视着她，语气带着压迫。 “我知道，我知道行了吧！”乔婉姝哭出声来。 “你瞧你，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其实你撒谎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些微动作，那都是我瞎说的。” 听到方思勤的话，乔婉姝又是一阵错愕，方思勤又看向沈夫人，“娘，如今，你还觉得她无辜吗？” 第526章 所谓父母子女 “我……” 沈夫人看着乔婉姝，别过了脸去，“拉她下去吧，以后，不许她再来沈府。” “姨母，婉姝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了事，难道姨母要惩罚婉姝一辈子吗？”乔婉姝被人拉下去的时候，口中大呼道。 “怎么，舍不得了？”方思勤偏头看了沈夫人一眼。 沈夫人摇摇头，“怎么会舍不得，在我的心中，她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 方思勤浅浅一笑，不知为何，沈夫人竟觉得她的笑中带着几分讥讽，便说道：“婳婳，你是不是不相信？” “不是。”方思勤摇摇头，却是起身走到湖边，淡淡的吟唱道：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方思勤念完，又转过身来，说道：“沈夫人，您现在对我这么好，只不过是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可您若是一旦知道我不是，怕是不但会将我弃置一旁，还会恨上我吧。” “怎么会？”沈夫人听罢，只连忙伸手拉过她的手，用她那柔美温和眼睛专注的盯着她，“婳婳，你就是娘的女儿，这点做不得假。” “您看，您永远都是这句话。”方思勤摇摇头，澄澈的眸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浮浮沉沉，“我是说，假若我不是呢？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沈夫人笃定的说道：“况且，你为什么一定要否认你是我女儿这个身份呢？” “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更纯粹一点，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血缘，而是因为你发自内心的关怀我，即便是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女儿，你还会一如既往，待我如初。” 沈夫人看着方思勤，觉得她有些钻牛角尖了，这孩子，怎么一直都不承认这个身份呢？ 便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爹伤害了你，所以，你还是不肯认我们？” “不是。”方思勤摇摇头，“我只是害怕你们找错了人，到时候你们反而会恨上了我。” “不会的。”沈夫人连连摇头，将她拥入怀中，“我知道，是娘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你这样想，娘不怪你，可是孩子，娘希望你知道，娘真的很爱你，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做这沈府的大小姐，再不要多想了好吗？” 方思勤抱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她怀里起来，她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你还是不愿意来沈府，跟我们住一块吗？”沈夫人有些失望。 “我是个乡下姑娘，规矩学的不好，若是跟你们在一起，行为举止若是失了仪态，免不了会让人笑话，就这样挺好的，我做我的事情，闲暇的时候，就过来陪陪您，这样，既不会给您丢脸，又照样可以孝敬您，挺好。” “你知道的，我不嫌弃你，仪态可以改，规矩可以学。” “我走啦。”方思勤却是朝她挥挥手，“送您的东西别忘了吃，若是嫌味道不好，也别扔了，给府中的丫鬟尝尝也不错。” “你这孩子，说这话是在惋娘亲的心，你送给娘亲东西，娘亲爱护还来不及。”沈夫人跟了上来。 “不用送啦。”方思勤却是朝沈夫人挥挥手。 沈夫人停住脚步，“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回家陪我娘他们一起吃。”方思勤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抬手朝她挥着。 沈夫人看她这样，咬了咬唇，心中有些难受。 “夫人，你何必为这样一个女子难过，她愿意自甘下贱跟那些泥腿子混到一块，乐意做个低贱的商女，你又何必自责。”沈孟川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尽管知道她是他女儿，但他心中还是嫌弃的。 原先他还觉得她仪态不好，可以慢慢教，可是听到方思勤跟沈夫人的一番话，他便越发是气不打一处来。 多少人巴着想要做他的女儿呢，她倒好，因为些许误会便抓着他不放，甚至来沈府也不来跟他请安，反而还避着他。 这样一个女儿，他沈孟川还不稀罕！ “你别这样说婳婳。”听到沈孟川这样说，沈夫人有些不高兴，但是这大半年来，方思勤三番好意拒绝她的好意，不愿意住到沈府来，也让她心中觉得有些堵。 “你那么多年为她吃斋念佛，为寻她吃了多少苦，她却这么不知好歹，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她既不愿意认我们，不愿意待在我们沈府，难道我们这做父母的，还要来求着她不成？”沈孟川又劝道。 在宁州做了多年州牧，又手握重兵，连皇帝都要畏他三分，他素来是高高在上的，即便是之前因为误伤了方思勤有些自责，但是这会儿，他却是觉得方思勤有些不知好歹了起来。 原先她没出现的时候，他反而还惦记着她，可是如今她出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她在他心中反而没有那么重了。 “你年年拜佛，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佛说无缘，就不该强求。”沈孟川说了句。 他瞧不上方思勤，觉得她仪态规矩不好，还不愿意改，明明有个显赫的身世，就该好好珍惜，竟然还总跟那些下九流的人混在一块。 开茶楼他不反对，但是雇佣一个得用的下人不就行了，用得着她亲自打理？ 还有方家那对夫妇，既然知道了她有自己的亲生爹娘，竟然还让自己女儿叫他们爹娘，亏他们也敢！ “罢了罢了。”听到沈孟川，沈夫人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了。 “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生活也无碍，往后，你就别再挂念着她了，我看她日子过的极好，有没有我们也是一样。 你若有闲功夫，不如多放在你的大儿身上，为他聘一位好女子，这才是你该做的正事。” “我知道了。”沈夫人点点头，“是我亏欠了玉珩，我会为他寻摸一位好姑娘的。” “也不用急，看这次他去京城参加会试成绩如何，若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指不定京城还有大好的婚事等着他。”沈孟川想想了，又说道。 第527章 五雷轰顶 “好，我都听你的。”沈夫人微微点头。 “走吧，别为了她而难受了，我陪你转转。”沈孟川揽着她的腰，神色柔和下来。 “好。”沈夫人点点头，陪着他在花园里转了起来。 说到底，她在她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 方思勤在跟她的相处中，有时候觉得她非常爱自己，有时候又觉得她没那么爱，所以，她才会几番患得患失。 人类的感情总是复杂，爱情如此，亲情友情亦是如此。 “思勤，你回来了？”方思勤一走进门，姚氏便迎了过来。 “娘。”方思勤朝她笑笑，打了个招呼。 “怎么，你不开心？”姚氏见她面色不佳，便问了句。 “没有。”方思勤摇摇头，但姚氏还是陪她坐下来，亲自给她倒了茶水，“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想说什么，就跟娘说说。” “娘，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您当初会对我素不相识的我这么好？明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些年来，你却是真心对我。”方思勤转脸说道。 “你这傻孩子，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你是娘心里生出来的，娘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姚氏温和的说了一句，又问道：“是不是去沈府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没有。”方思勤摇摇头，她本不想要让姚氏担心，可偏偏，她的茶楼门口却是传来了喧闹声。 “方思勤，你给我出来，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整日就知道在姨母面前搬弄是非，我告诉你，你这样一个满身土腥味的人，就是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姨母抚养了我七八年，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凭借着那些微血缘关系，就能够抢占我在她心中的地位？” 却是乔婉姝，被沈夫人赶出来后，竟然来到了方思勤这里。 “你是不是有病？”方思勤看了她一眼，“你都被赶出沈家了，还有脸在我这里狂吠？我告诉你，我这不欢迎你，你若是下次再来，别怪我让人将你打出去！” 她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也不知道这个乔婉姝是怎么想的，竟然如同泼妇一般，来她这里骂街，着实是太不聪明。 “方思勤，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在姨母面前肆意搬弄是非，就可以将我赶走，我告诉你，这沈府，我还待定了，不信我们走着瞧！”乔婉姝放完狠话，就离去了。 姚氏都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指着她问方思勤，“是不是因为她，你今天才不高兴的？” “不是。”方思勤摇摇头，挽着姚氏的胳膊说道：“娘，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的，我都不知道她来我这里放狠话，是什么意思。”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之，你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点。”姚氏嘱咐道。 “我会的。”方思勤点点头。 她倒是没有想到，两个月后，乔婉姝还真的入住了沈家。 但是却不是以沈府小姐的身份，而是以沈府姨娘的身份。 原来，她趁着沈孟川喝醉了酒，竟然爬了床。 方思勤听到这个消息后，真的是恶心至极，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这是想要当自己的长辈？ 因为沈府发生了这事，沈夫人心里十分难受，沈玉珩来茶楼找方思勤，让她去沈府，劝慰沈夫人。 方思勤虽然不太想去沈府，但还是去了。 “婳婳，你来了。” 沈夫人应该是哭过了，双目红通通的，略有些肿，身体也消瘦了许多，方思勤看着她模样，心中怪难受了，“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我的错。”沈夫人十分懊恼，“那天我就不该心软，放她进来。” “她说她做错了事，要为我们当牛做马的恕罪，我一时心软，便让她进来了。”沈夫人抬头看了方思勤一眼，“谁知道，她竟然是怀了这样的心思。” “她是怎么得逞的？难道沈大人是个瞎子吗？”方思勤有些生气的说道。 竟然跟自己的妻侄女搞到了一块，方思勤只觉得十分的恶心。 “哼！”正在方思勤骂了沈孟川一句后，耳边却传来了男人的冷哼声。 方思勤瞧见沈孟川，见到他身旁的乔婉姝，越发是觉得恶心了，只将头扭到了一旁去。 “你们来做什么？”瞧见他们，沈夫人心中十分的不舒坦，腹中翻江倒海，有种想要吐的感觉。 这毕竟是她的外甥女，是她当女儿养过七八年的人啊。 她，她怎么敢，竟然利用她的心软，爬上了自己姨夫的床！ “我带婉姝过来看看你。”沈孟川走了过来。 “你们走，我不要看到你！”沈夫人指着门口，让他们滚。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不过木已成舟，婉姝以前也是你捧在手心的人，你就不能够给她一点宽容吗？” 听到沈孟川的话，方思勤心中满是黑人问号。 之前在她心中，沈孟川还算是个高大睿智的形象，可是现在，她真觉得他是傻批，好像突然被人吓了降智光环一样。 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跟沈夫人之前不是一直都是伉俪情深的吗？ 方思勤心中的疑惑一浪盖过一浪。 “大人，您先去忙，这里的事就交给婉姝吧，婉姝相信，只要婉姝好好说，夫人她肯定能原谅我的。”乔婉姝柔柔的说道。 “那好，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沈孟川说了一句，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他走后，乔婉姝脸上闪过一抹得色，刚想要说些什么，方思勤就一嘴巴子扇了过去，而后，在乔婉姝懵逼的脸上，她又扇了第二掌。 “你还知道廉耻吗？”扇完两巴掌后，方思勤冷冷的说道。 “方思勤，我现在可是你姨娘，你胆敢如此放肆！”乔婉姝捂着脸，骂道。 “你还想让我管你叫娘？”方思勤冷着脸，直接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她极少有这么暴力的时候，但是见到乔婉姝，她不打她实在是忍不了，只捏住她的头发，用力扯过来，往她腿弯处一踢，“好好跪在这里，给我娘道歉！” 第528章 你是不是 “我凭什么道歉？”乔婉姝虽然跪了下去，但是拒不认错。 “不道歉是吧？”方思勤拽着她的头发，又给她一巴掌。 “你这样的人，都不配我打你！”她捏着她衣领，将她推倒在地，而后又看先一旁的丫鬟，“来人，给我掌嘴！” “你敢打我，告诉你，我可是你姨娘，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乔婉姝挣扎了一下。 “打你这样的贱人，还需要什么资格？！”方思勤怒骂了一声，“给我狠狠的打！” 她真的是太生气了，实在是没想到乔婉姝能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 “罢了罢了，我不想再看到她。”沈夫人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那就将她拉下去打。”方思勤同丫鬟说了一声，“将她嘴给堵住，我娘不想看到她，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待两个丫鬟将她拉下去后，屋子里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方思勤看着沈夫人是，安慰道：“娘，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您犯不着因为这样的人而气坏了自己。” “您就当这是与你不想干的人好吗？”方思勤柔声说道。 “同床共枕二十余年，我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沈夫人抬起头来，早已经是泪水涟涟，“我不是不让他纳妾，这些年来，我从未阻止他纳妾，甚至还为此主动张罗，可这次，他实在是太伤我心了。” “他要纳哪个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沈夫人声音很低，有些嘶哑，她抬起通红的眸子，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方思勤看着怪心疼的，只将她揽进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娘，您不用担心，一切还有我呢。” “他们怎么做都是他们的事，您千万别为这种人伤心难受，往后，就当是没有这个人。” “少了一个牵挂，多了些自己的时间，您会发现，其实这世界很大很大，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 “以后我带您去游山玩水，带您去看天山五彩的天河，去看落日谷通红如血的枫叶，还有昆仑的雪山，载满了星辰的流星河，西北苍茫一片的沙漠。” “我们去骑骆驼，去喝马奶酒，去见见西域那些小国风情，去富丽堂皇的楼兰看看，看看那金发碧眼的人，去体会一下异域风情，您会发现，这些年来，您的世界实在是太狭窄了。” “这些年，您围着他转，围着沈府转，如今既然他变了心，您正好可以将心思放到别处，到时候我们一边游玩，一边作画，将沿途风景都画下来，等老了，翻翻看看，湖光山色都留下了您的足迹，而他沈孟川又有什么？” “他有的不过是些许权利，这些权利不是永久的，他总有老去的那天，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发现，这些权利富贵不过就是过眼云烟，没什么了不得，而心灵的富庶满足，却可以永恒流传。” 方思勤声音清清柔柔，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题很跳跃，但奇怪的是，当方思勤这么说的时候，沈夫人发现她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的心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描述，渐渐的从这些难受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 是啊，这个世界，不单单只有一个沈孟川，也不只是一个宁州这么大，她的世界更加不应该是被束囿在沈府中，或许，她也可以去看看更大的一片天。 但这个念头也就是刚刚生出来，又很快被她打消掉了，她只是一个妇人而已，一个囿于深宅的妇人，她哪里有这个能力？ 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三从四德，到了她这个年纪，就应该以夫为天。 “娘，您的前半生，谁不羡慕？锦衣玉食，人人称赞，这样的日子，我想您也应该过够了，如果您的后半生，能踏遍大好河山，为自己而活，那岂不是更加的波澜壮阔？” “等到河山走遍，咱们再寻一处安心地，安享晚年，没有俗事侵扰，岂不美哉？” 方思勤没有安慰她太多，因为这些安慰都是空白的，二十几年的感情，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只是给她描述这个大世界，告诉她，原来人还可以换一种活法。 沈夫人便也渐渐被吸引了，在这个世界上，哪个久处深闺的妇人，不幻想着外面的世界呢？ 即便是因为规矩、因为教养，她们时时的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但听到这波澜壮阔的世界，免不了也是会心生向往的吧。 “婳婳，谢谢你来陪娘亲。”沈夫人拉着方思勤的手，道：“不管怎样，听了你的话，娘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 “娘可能没办法一下子做决定，但是娘会调整好的。”沈夫人又说道。 “嗯，那我这几天，就在沈府陪您。”方思勤便说道。 “你以前怎么都不愿意住在沈府，怎么今天愿意了？”沈夫人便说道：“你放心，娘没有你想的那般脆弱。” “失去的感觉，娘已经经受过一次了，即便是要再失去所爱的人，娘也不怕，就当是找回了你，上天要我给的代价，毕竟这世间，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听了沈夫人的话，方思勤怪心疼的，也道：“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您以为可以陪您一辈子，其实却只能陪伴您一段路程，但是，您要相信，爱您的人总会越来越多。” “娘知道的。”沈夫人点点头。 “那我先不打扰您了，您一个人静静吧。”方思勤说道。 走出沈夫人的院子，她心中怪不好受的，但是，比她更不好受的，却是被拉在角落里挨打的乔婉姝。 此刻，她整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丫鬟都有些不敢下手了，看到方思勤出来，连忙问道：“小姐，还要打吗？” 方思勤没有回答，只是朝乔婉姝走过去，“你道不道歉？” “不道。”乔婉姝头发凌乱，脸更是肿的如同猪头一般，她一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快意，“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道歉。” “我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个什么劲，是因为我搭理了你吗？”方思勤冷冷的看着她，“你以为你能挑动我心中的怒火，其实我现在一点也不生气。” 第529章 被下蛊了？ “因为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个不正确的人，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只不过是你自己自甘下贱罢了。” 方思勤说了句，又同院子里的丫鬟说道：“以后将院子守好了，别让她来这里烦扰你们夫人！” 虽然她不生气，但是沈夫人看到乔婉姝，心中一定会非常的恶心。 “滚吧！” 乔婉姝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方思勤又扬起手，瞪了她一眼，“给我快点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乔婉姝又转头看方思勤，瞧见她那一双凛冽的眸子，这才灰溜溜的离开了。 方思勤决定对沈夫人好一点，中午找到小厨房给她下了厨，亲自做了几道小菜，炖了个汤。 果不其然，将下人们将饭菜送到沈夫人面前的时候，沈夫人摇摇头，“我不想吃，婳婳，你自己吃吧。” “娘，这饭菜可是我亲手给您做的，您确定不吃吗？”方思勤挑眉看她。 沈夫人没得办法，只能拿起了筷子，一一品尝了起来。 尝了几筷子后，她又想要将筷子放下，方思勤便又道：“您瞧，您都不重视我，我给您做饭，可您心中却总是想着他，难道您的血脉亲人，都比不过一个男人吗？” 被方思勤这般连哄带劝，沈夫人总算是吃完了小半碗饭。 到了下午，方思勤又陪着她在自己的小院子走了走，她剪了一些花，插了个花篮，送给了她，沈夫人虽然心情难受，但是有方思勤陪着心情终究是要好一些。 再加上黄昏十分，沈玉珩也来了，看着高大俊朗的儿子，乖巧懂事的女儿，她心中微微一叹，她是不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两个儿女担心的。 正打算振作起来，却是没想到，沈孟川在这个时候，也是来了。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脸上蒙着纱布的乔婉姝。 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夫人，我真的想不到，你的心竟然是如此的狭隘，婉姝可是你的外甥女，你怎么忍心让人将她打成那样？你真是个妒妇！” “你为了她来质问我？还说我心地狭隘？说我是妒妇？”沈夫人本来心情好了一些，但是因为沈孟川的话，心又如同被人狠狠的拿刀子戳了一下，疼得要命。 她抬眼看着沈孟川，眼神空荡，直让人能看到她的心里去，可她一颗心，却也空荡荡的，凛冽的寒风阵阵刮过。 沈孟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素来是板着一张脸，眼中划过的情绪，自然也无人注意。 “怎么，我娘作为沈府的当家主母，打一个贱婢都打不得了吗？”方思勤冷冷的质问道。 “你娘？谁是你娘？”沈孟川却是转头看向方思勤，“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沈家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儿，我记得姑娘你好像是姓方，跟我们沈府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外人在我们沈府指手画脚，你信不信，我将你打入大牢！” “老爷，小姐她也是心疼夫人。”一旁的念元低低说了句。 “我都说了，我们沈府没有她这个小姐，她不是我的女儿，你们听不懂吗？”沈孟川怒喝道。 方思勤虽然说没有被沈府认回，但那是她自己不愿，沈夫人身边的丫鬟还是都知道她跟沈府的关系，甚至就连方思勤自己，也没想到沈孟川会突然否认她与沈府的关系。 “顾清秋，我实话告诉你，咱们的女儿早就死了，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女儿，她手上的那痣是自己点上去的，她就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丫头，她早有预谋！” “你说什么？”听到沈孟川的话，沈夫人是万分不信，只将方思勤拉了过来，“这怎么可能，她就是我的女儿。” “你不信就算了，当初给她点痣的人我都找到了，她就是假的，我犯不着骗你。” 沈孟川冷冷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假的，当初不过是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想着她不过就是骗点银钱，随她去，没想到，她竟然还掺和起沈府的家事来了，实在该死！” “沈孟川，你没有必要污蔑我，我从来就不稀罕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我想要的只是一双爱护我的父母罢了，我从来没有因为看上沈府的权势，而在我手上点痣作假。” “你既然认为我不是你的女儿，那便不是，反正，我也从来没有在你这里享受过半点父爱！” 方思勤说着，又看向沈夫人，“至于夫人您，您若是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不喜欢掺杂了太多杂质的感情。” 说完，方思勤便转身离去，走了好几步，沈玉珩才走了上来，拉着方思勤的手，“大哥永远相信你，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 “我没有作假。”方思勤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沈玉珩朝她笑了下。 方思勤又转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也看了她一眼，却是回想起她常常说的话来，“娘，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你还会爱我吗？” 这话让她心中有了疑惑，让她笃定不下来。 “思勤，就算你不是娘的女儿，娘也爱你。”瞧见方思勤转头看她，她当即也说了句。 “不，您不必欺骗自己的内心，您还是不相信我。”方思勤摇摇头，从她对她称呼就知道了，她不相信她。 因为沈孟川三两句话，她便不认为她是她的婳婳了。 “好了，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一个骗子解释的，我是要告诉你，顾清秋，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沈府的夫人了，我要休了你。” 当说完这话后，沈孟川也微微抬头，心中艰难。 “你说什么？” 沈夫人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如此做。 “为什么？”她质问他，可他却是不敢回头看她，只硬起心肠，“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因为你犯了七出之条，善妒，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好好好！”沈夫人怒极反笑，“这是你真心的回答吗？” “爹，你是不是被人下蛊了？”沈玉珩眉头拧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是他一直濡慕敬爱的爹爹。 第530章 我的心 “这当然是我真心话！”沈孟川看着沈夫人，“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我已经受够你了，你是不是不相信？你不相信的话，休书我现在就能给你！” “好好好，那你写啊！”沈夫人怒声道。 “我这就写。”沈大人拂袖进屋，让人备了笔墨，写下休书，签下自己的大名，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沈夫人接过休书，看着那上面一行行，一句句，冷笑连连。 “此去之后，你我各觅良人，这话你怎么说的出来？” 沈夫人抬头，眸心泣血，“你我携手二十载，你竟真要如此无情？” “沈孟川，我看你是疯了。” 虽然方思勤劝慰沈夫人的时候，告诉她，她一个人过也无所谓。 但是，对于沈夫人来说，怕是她宁愿在沈府占着一个沈夫人的位置，陪着一个不爱她的人，也不愿意被休弃吧。 她体体面面的活了三十四年，可人到中年，却遭逢此等变故。 “爹，您真的是变了，您难道不顾以前的情谊了吗？” 沈玉珩质问道。 “沈孟川，对于你的行为，我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你被人下了蛊，性情大变，另外一种，我猜你是有苦衷的对吗？” 方思勤抬头看他，“如果您真的有苦衷，我希望您能够说出来，大家一起想个更好的方法，不要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所爱的人。” 虽然方思勤不觉得沈孟川堂堂一个宁州州牧能有什么苦衷，但是根据她上辈子从各种影视小说中得来的经验，指不定这时候，他还真的有苦衷。 所以，她按捺下自己心中的愤怒，质问他。 沈孟川听到方思勤的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冷静，甚至猜到了事情的关隘。 不过，那又怎样呢？ “我是宁州州牧，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还敢逼迫我不成？”沈孟川冷冷的说了一句。 方思勤抬头去看他的眼，他也同她对视，黑魆魆的眸子，深邃如井，气势满满。 “好好好，既然你没有苦衷，那就说明你是真的渣了。”方思勤点点头，扶起沈夫人，“娘，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以后，咱们就跟他一刀两断。” “君既无情我便休。”沈夫人深深的看了沈孟川两眼，转身出了门，背影决绝。 离开沈府后，沈夫人先到方思勤的铺子里住了下来，姚氏见到沈夫人神色寡淡，双目无神，只问了一句，“沈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方夫人，以后别叫我沈夫人了，我叫顾清秋，你就叫我清秋吧。”沈夫人说道。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呢。”姚氏便说道：“不然我以后就叫你顾姐姐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见沈夫人都不让她那般称呼她了，肯定是大事，但是她也没多问，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那样，给她端茶倒水，只是更加的殷切仔细。 正好，家中四个活宝看到沈夫人来了，又跑到沈夫人的膝下去玩，有着他们围着她团团转，沈夫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情想别的了。 姚氏将方思勤拉到了一边，“思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还不是沈府那沈孟川，被人下蛊了，整个人性情大变，他竟然将沈夫人给休了。”方思勤说道。 “啊？”姚氏也是大吃一惊。 方思勤又道：“他还说我不是她的女儿，我手上的痣是点的，我是早有预谋。” “他怎么能这样。”姚氏听了也很是生气。 “这几天，还是少在沈夫人面前提他，这次沈夫人真是受了很大的伤。”方思勤又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姚氏又问道。 “我能怎么办？我还跟以前一样过呗。”方思勤说道：“幸好之前没有住到沈府去，不然被人赶出来，那可真是丢人。” “那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姚氏对这比较关心。 “谁知道呢，反正是与不是，在我眼里都不重要，因为我有你们啊。”方思勤笑着说道。 “对。”姚氏点头，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方思勤却是走过去，搂着她的腰，“娘，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你永远都是我的娘亲对吧？” “当然。”姚氏伸手，轻抚着她的乌发。 “好了，去安慰顾姐姐吧，无论怎样，她从前对你不错，现在她落难了，我们理应照顾她。”姚氏说道。 “我知道的，娘，您可真大度。”方思勤同姚氏说了一句，又跑到沈夫人身边去了。 沈夫人虽然心中难受，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同方家的那几个活宝玩得正开心呢。 到了她这个年纪，最是喜欢他们这种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了，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 再加上，方家这几个孩子又乖巧懂事，一个个个头又差不多，穿的衣裳款式也是相似的，站在一起的时候，异口同声说话的时候，那乳声乳气，真是要将人都给暖化了。 沈夫人本来以为她离开沈府会很难受，但奇怪的是，她这几天晚上，除了晚上无眠之外，她竟然并不觉得难受。 大概是去年过年，离开过他一次吧。 又或者是，她将心落在沈府没有带出来，所以感觉不到心痛，因为她根本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心，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每天就在茶楼后院，或者是去茶楼二楼，点上一壶茶，慢慢的喝着，茶楼一楼有说书先生在说书，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茶楼外面，有贩夫走卒，布衣百姓来来回回，而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这人间所有的景色，一下子都照不进她的眼中了，她不想再去看五颜六色的天池，也不想去看红色枫叶坡，她只想要去看他，回到过去，看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却对自己无比温柔的男人。 他前半生给了她柔情与幸福，然后，却给了她后半生无限的痛苦。 越是想起从前，她就越痛苦。 但偏偏，没有心，感觉不到心痛，亦是哭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俗世，这精彩纷呈，这波澜万惊，可惜她没有心，全都感受不到。 第531章 落下了 “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思勤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 虽然沈孟川说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她还是管沈夫人叫娘亲。 因为她觉得她现在好可怜，被自己的丈夫休了，儿子又要忙着去京城赶考，若是她还管她叫婶婶的话，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思勤，你来了。”沈夫人没有像之前那样，见到方思勤就管她叫玉婳或者是婳婳了，而是跟着姚氏他们管她叫思勤。 “娘，这是我新研制的几样糕点，有八珍糕、马蹄糕、蛋黄酥，您尝尝。”方思勤将糕点放到沈夫人的面前。 就这几天，她明显是瘦了许多，吃东西也有些食不知味，方思勤偶尔便会拿些糕点给她，有她陪着，她总会吃那么一两块。 果然，这次，她也配合着方思勤，吃了几块糕点。 “味道怎么样？”方思勤便问。 “味道很好。”沈夫人答了句，方思勤便道：“好吃的话，您就多吃点。” 沈夫人又吃了一块，喝了一口茶，然后同她说道：“思勤，你之前说要陪我去很多地方，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方思勤点点头，“您现在想要出去转转吗？” “我不太想待在这宁州了，我想要去你说的雪山看看。”沈夫人说道：“这时候，北方应该下雪了吧？” “北方肯定下雪了，可是您的身体，能受得住吗？”方思勤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可以的。”沈夫人面容浮现几丝坚定，道：“我想要去看看。” 置身于冰天雪地中，连灵魂都被冻僵了去，肯定就不会难受了吧。 “那行，那咱们就去看看。”方思勤便说道：“正好，我也打算去北方，我还想要去京都开茶楼呢，趁着这个机会正好。” 这时下路上不太平，她可不敢跟沈夫人两人单独上路，怎么说也要带几个人才行。 若是跟自己听书阁的人一块走，那她就放心多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沈夫人有些迫不及待。 “还需等几日，等叶大哥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他功夫好，能够保护我们。”方思勤说道。 经过两年的时间，镖局的名声越来越大了，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叶远平便聘请了一些退伍的士兵，一些大户人家的侍卫，还有年初大雪时收留的一些灾民，拉起了一只庞大的队伍。 如今，宁州这几个省市都有思宁镖局的存在，所以，他偶尔也要去巡视一圈，管一管。 “行。”沈夫人点点头，既然方思勤都说了等几日，那便等几日吧。 可是这一等，虽然是将叶远平的给等回来了，但却也等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沈家沈玉珝在边关打了败仗，被敌人俘虏，听说已经投了敌。”这是叶远平从外面听到的消息，如今早已传的满边关都是。 只是方思勤这些身在黎国内地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他真的投敌了的话，那对沈家有什么危害？”方思勤便问了句。 “危害很大，等这消息传到京城，指不定是要抄家杀头的。”叶远平说了句。 “不至于吧？”方思勤有些不信，“他便是真的投敌牵连他一人也足矣，怎么可能牵连上沈家呢？” “思勤，你好好想想，沈大人在这个州牧的位置坐了多久了,土皇帝是这么好当的吗？” 听了叶远平的话，方思勤的恍然大悟，是了，京城的皇帝肯定很想要治一治沈孟川，只是往日里拿他没有办法，可如今，这把柄都送上手了，他能不能借题发挥吗？ 她以前在史书上看过，也是一位将军被敌人俘虏了，他宁死不屈，没有投敌，可是敌方却是编造了一个投敌的名声来，因为那座上天子并不知道内情，盛怒之下，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下令诛杀了他全家，最后，逼得那将军不得不真正投敌。 方思勤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她突然联想到沈孟川突然间的反常动作，难道是他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想要故意用这种方法将她们给气走？ “叶大哥，这件事，沈夫人还不知道吧？”方思勤便问道。 “我没跟她说。”叶远平答道。 “那叶大哥，你能跟我去沈府一趟吗？”方思勤看向叶远平，我有些疑问，想要问问沈孟川。 “好。”叶远平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她想要去哪，他都可以陪她去。 两人来到沈府，没想到沈孟川早就跟下人交代了，根本就不允许她进去，没有办法，方思勤只能让叶远平带着她爬墙。 幸好，爬墙的过程还算是顺利。 好歹来过沈府好多次，对于沈府后院的各种建筑的位置，方思勤还是清楚的，她领着叶远平，避开了府中的守卫，直接来到了沈孟川的书房前。 已经是晚上了，书房里面亮着灯，沈孟川应该是还没睡下。 方思勤先是在门上敲了两下，待里面传来了声音后，她才将门推开，“沈大人。” “怎么是你？”见到是方思勤，沈孟川十分的意外，见到方思勤身边叶远平，他就更加的意外了。 “怎么，你带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来这，是想要杀我？”沈孟川淡淡的说道。 “非也，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你们沈府的守卫实在是太差了，你说，这若是有人偷偷摸摸的进来，真将你杀死，怕也是无人知晓吧。”方思勤说着走了过来，没见到有凳子，便直接靠在了沈孟川的书桌旁。 “沈玉珝投敌了，你知道了没？” 她突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孟川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吃惊，“你怎么知道？” “现在整个宁州城都要知道了，我为什么又不能知道？”方思勤说了句，“沈孟川，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休了沈夫人，让她天天以泪洗面了吧？” “你说的没错，玉珝他是被地方俘虏了，但是他一定没有投敌。”沈孟川笃定的说道。 “所以呢？”方思勤转头看他，“你嘴上这样说着，心中还不是不相信他？不然，你怎么会如此？” 第532章 一派胡言 “我信任他有用吗？关键是上面信不信任他。” 沈孟川邃黑的眸子里，满是红血丝，看起来浑浊一片，“罢了，我跟你一个小丫头说什么。” “所以你就什么都不说，然后再用言语伤害一次身边的人对吗？”方思勤冷眼看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很伟大，一切的痛苦都被自己扛在身上？” 仿佛是被她说中了心思，沈孟川抬头看了她一眼，方思勤小手往他桌子上一拍，“你真是愚蠢！” “如果我今天告诉你，沈夫人她没承受住这个打击，已经上吊自杀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方思勤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眼神更是冷漠，沈孟川骤然抬头，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可却什么都看不出。 他手微微一抖，先是有些慌张，随即说道：“不可能的，清秋她没那么脆弱。” “你又怎知她没那么脆弱？”方思勤嘴角浮起一丝嘲弄的笑，“同床相伴二十余载，你真的了解她吗？” “你又怎不知道，她将你视为自己的一切，将身份荣耀视若一切？” “不，不可能。”沈孟川猛地摇头，突地站起身来，甚至伸手想要去抓方思勤，不过看到方思勤冰冷的神色，他才缩回了手，只握紧了拳头，“你跟我说，这是假的，是你编造出来！” “是真是假，又与你何干呢？反正你从来都不会真正的关心她。”方思勤说了句，“你既然觉得她没那么脆弱，那为何不肯将真相告诉她，与她一起分担？你若是觉得她脆弱承受不了，又为何要用言语给予她如此伤害？” “人到中年，自己引以为傲的丈夫跟外甥女行那等苟且之事，还要将她休弃，难道这给她的打击不够大吗？” “你是不是觉得，人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方思勤又说了句，“我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苟活于世，如果活在悔恨中，那活再久，也只是痛苦。” “所以，她选择死亡，那也算是正常的了。”方思勤淡淡的说道。 “你在骗我，如果她真的死了，你为何会这么无动于衷？”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先前因为太过担心而失态，这会儿他已经平静下来了。 “我若是无动于衷，我又怎会来找你？”方思勤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想要来看看是何等铁石心肠的人竟然会如此对待她。” “至于你想要看我痛哭流涕，痛苦不堪，那你怕是想错了，毕竟，她又不是我的谁，既没有生养我，也没有教育我，我能够收留她一段时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孟川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湖，又起了波澜，方思勤又句句戳着他的心窝子，“因为自大、自以为是，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你肯定很快乐吧，不知道你功成之日，还是否会感叹自己的伟大，自己的算无遗策。” “我从来就没有拿你们当棋子。”沈孟川说道。 “棋子是什么？是被人捏在指尖，随意摆弄的，没有知情权，它们的位置被摆来摆去，你对沈夫人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你还说你没将她当做棋子？” 沈孟川沉默了，方思勤也保持着沉默，室内落针可闻，良久良久，沈孟川才说道：“我已经怕人截杀了好几个信使。” 方思勤没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你们久居在宁州这种安宁之地，不知道边关战况的惨烈，若是这事传到朝廷，我们沈家一家老小，性命难保。” “除了截杀信使，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方思勤转眼看他。 “我没有办法。”沈孟川摇头，“我只想着将你们逼走，至少，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们能够活下来。” “大哥是不是没去京城赶考，而是被你秘密关押了？”方思勤又说了一句。 “没错。”沈孟川点头。 “您可真厉害。”方思勤说了句，“你截杀信使能截杀到什么时候？你这种行为，只能加重天子的猜忌跟愤怒。” “我没有办法。”沈孟川话中满是颓废。 “你怎么没有办法？”方思勤便说道：“你去京城负荆请罪，愿意亲自带兵亲自上战场，这样的话，难道还不能得到皇上的原谅吗？” “如若这样还不能，那只能说明当今皇上是昏君，这样的皇帝，不要也罢。” “你……真是胆大妄为！”沈孟川没想到方思勤竟然这样的大胆。 “我有说错什么吗？”方思勤看了沈孟川一眼，“还是说，其实你可以负荆请罪，代子上战场，只是你不愿意？” “我记得，沈大人你也曾是百姓口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一身战袍，威风八面，骑高头骏马，所到之处，百姓夹道相迎，是人们口中的英雄。” 方思勤看向他，“可这些年来，你这个州牧当的久了，初心渐渐不存，热血渐渐消磨，你没了锐气，只想着自己的权势地位，你变了。” “一派胡言！”沈孟川厉声呵斥了她一句。 方思勤却浑然不惧，她质问道：“如若你不敢，我想有很多人敢，你因为不敢承担，害了那么多信使的性命，那些人又何其无辜？” “我去了，就一定能胜利吗？我若是输了，沈家就垮了。”沈孟川语气低了下来。 “你去了当然不能胜利，因为你已经没了锐气，你不自信，你在逃避。” 方思勤说了句，又道：“我也没有一定要你去，我只是想说，你这样逃避不对，你不应该因为这些事而蒙骗我们，你应该跟我们说出真相，有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扛，就算是要逃避，也要由我们自己做选择，你没有权利为我们做决定！” “我没有权利，我是沈家家主，我如何没有权利？”沈孟川怒极反笑。 “行，那就随便您吧。”方思勤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沈孟川叫住了她。 方思勤顿了顿，却是头也不回，“您还有什么事？” “你娘她究竟如何？”沈孟川问道。 “我娘当然是好好的，但是沈夫人我就不知道了。”方思勤说了句，大踏步走了。 第533章 暗下决心 等方思勤走后，沈孟川缓缓坐下，手却仍然是颤抖着的，心中满是对沈夫人的担忧。 尽管他知道，方思勤极有可能是骗他的，但因为方思勤言行无状，令他捉摸不透，他心中始终是担忧。 知道这是假的，但万一这是真的呢？ 他巴不得立马就去看看，但内心挣扎了半响，还是忍住了。 方思勤回去后，却仍旧是有些愤愤不平。 男人就是个大猪蹄子。 这个沈孟川竟然这么老奸巨猾，这么稳得住，愣是没有来探望一下。 着实可恶。 当然，令方思勤忧虑却不仅仅是这些，而是沈玉珝被敌军俘虏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 沈孟川虽然说她跟他们没有关系，但从昨天晚上跟他的谈话来看，她跟他们还是有关系的，毕竟，痣是不是假的，她自己最清楚，况且，她跟沈夫人长相肖似，这都不是假的。 极有可能是沈孟川怕牵连到她，所以才这样说。 如此一来，她本来就没有入沈家族谱，即便皇上要因为这事诛九族，那也跟她没关系。 但她真的就能什么都不管，置之度外吗？ 方思勤是做不到。 不过，她心中却是也有些烦忧，一直以来，她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她现在奋斗出来的，她是真的不求能沾上沈家什么光，却由衷的盼望他们能够平安顺遂。 可是这一点，他们却是也做不到。 这眼见着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尤其是，沈孟川竟然拦截诛杀了这么多的信使，他妄想着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但用这办法能拖延一时，却拖延不了一世。 也不是说他用这办法不行，只要能将沈玉珝从敌营里面救出来，那便可以了，但前提是，沈玉珝没有投敌。 虽然跟他不太熟悉，但是方思勤仍旧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也觉得他只是带兵打仗水平不佳，被敌人俘虏了，他不可能投敌了。 那么，办法就很简单了。 一是跟当今皇上说，光明正大带兵打仗，还要打个胜仗，用敌方的大将，将沈玉珝给换回来。 二是，自己偷偷摸摸的去边疆，将沈玉珝给救回来了。 已知沈孟川不愿意去圣上面前请命，带兵前去边疆，而且，他还偷偷诛杀了圣使。 那么，第二个方法便显得更为合理一些了。 这时候，方思勤的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故事，什么花木兰替父从军啦，什么穆桂英挂帅啦。 但方思勤也确定，自己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人，她绝对不是什么军事天才。 所以，这一整天，她是愁上加愁，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觉了。 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去京城发展听书阁，为啥还开放加盟？ 一是为了快速扩张，其二是有钱大家一起赚，都有了利益，更方便她苟下去嘛。 她虽然羡慕别人有波澜壮阔的人生，但她更喜欢平平淡淡。 赚点钱，去这世界转转，看这湖光山色，星河万千，这难道不美吗？ 她并不想要玩什么深入敌营，领兵挂帅的事。 可是现在，她觉得她苟不下去了。 她应该站出来，或许，凭借她的智慧，能够帮到他们。 虽然，她军事上的智慧，也就是比这时下的人多读了几本史书，知道三十六计，鬼谷子，以及伟人选集等等。 尽管这些都是纸上谈兵，但真正行不行，还是要去战场检验一番才行。 名将战神也是从无到有，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或许，她有这个天赋能耐呢？ 踌躇了几天，她心中渐渐定下心来。 姚氏看出了她的烦忧，“思勤，你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还在想你顾娘娘的事情？” “嗯。”方思勤点点头，姚氏便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最近啊，经常让孩子去烦扰她，这样她没有心情想其他，渐渐也就忘了。” “还是您聪明。”方思勤答了句。 姚氏便伸手轻抚她的眉头，道：“思勤啊，娘还是希望看着你笑，不希望你愁眉苦脸的，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跟娘说好吗？” 方思勤突然想到了，那天她质问沈孟川的话，她说要他坦白出来，大家一起承担，但是她还是对自己家人隐瞒了。 “娘，我最近遇到了一桩烦心事，可能要出趟远门。”方思勤看了姚氏一眼，开口说道。 “出远门？”姚氏看着方思勤，“遇到什么大事了，还要你亲自出马？” “是挺麻烦的事。”方思勤说道。 “既然你不方便跟娘说，那娘就不问了，娘知道你一向是稳妥，可是你再稳妥，你也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啊，你要出远门，娘如何放心得下？”姚氏说道。 “娘，我跟着镖局的人一起去，不会有事的，您还不知道我啊，贪财怕死。”方思勤笑着答道。 “可是，这都快要过年了，你这个时候出去，过年能赶回来吗？”姚氏又说道。 “我尽量吧。”方思勤说道。 “那你跟你顾娘娘说了没？”姚氏又问。 “还没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先跟您说了。”方思勤笑着挽着她的手。 姚氏摸摸她的头，说道：“那你还是跟她说一声吧，她现在无依无靠的，拿你当女儿呢。” “嗯。” 得到姚氏的支持，方思勤又将这事简单跟沈夫人讲了一遍，沈夫人听到方思勤这话后，神情有些失落，“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雪的吗？怎么自己又要出远门了？” “这事来的突然，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带您去看雪的。”方思勤连忙说道。 “那我……”沈夫人更加失落了，她原先住在这里就有些不自在，这方思勤若是一走，她越发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了。 方思勤看出她的失落，便说道，“娘，您别担心，我都跟我娘说好了，到时候你就住在这儿，其他的事，等我回来了再说。” “我还是回我自己的庄子住吧。”沈夫人便说道。 “您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您还是住这儿吧。”方思勤看着她，温柔的说道：“听我的，好吗？您若是实在不习惯，我就给我娘一笔钱，当作您的房费，这样，您总不担心了吧。” “也好。”方思勤这般一说，沈夫人倒是觉得安心多了。 第534章 出发 跟家里的长辈交代妥当之后，方思勤倒是觉得轻松多了，接下来，便是找个时间出发了。 叶远平是此事的知情者，再加上她要从镖局调遣几个人跟着，所以，她想去边疆，肯定越不过他去。 可偏偏，她能够对姚氏撒谎，对沈夫人说要离开，面对叶远平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叶大哥。”时间不等人，踌躇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她找了叶远平，只是刚开口叫了他一声，剩余的话，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思勤。”叶远平看向她，“你若有事要跟我说，就尽管开口。” “嗯。”方思勤点点头，两人到后院的石桌上坐下。 “叶大哥，我想……”方思勤抬头看他，又怕他不肯答应，却没想到，叶远平却是一口道破了她的心思，“你想要去边疆，对吗？” “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这几天坐立不安，便知道了。”叶远平微微一笑，“你这丫头，总是热心肠，喜欢揽事，沈家出了这么大事，你肯定坐不下。” “你不觉得我这是自不量力吗？”方思勤便说道。 “怎么会。”叶远平噙着一丝笑，笑容中竟然有着莫大的自信，“这不是有我吗？” “所以？” “有我在，你什么龙潭虎穴都可以去闯一闯，我会保护你的。”叶远平说道。 “叶大哥你说大话咧，到时候我怕去了边疆，还没进军营，人家就捉了我砍头咧。” “不会，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的。”叶远平自信满满。 方思勤见自己多番试探叶远平，他还是如此坚定，便立即说道：“那我就相信你啦，那我们明天就去？” “行。”叶远平点头，方思勤跟叶远平商量了一下，便去房间准备东西去了。 若是说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不过便是带足银钱，以及带一些的换洗的衣裳。 到了第二日，方思勤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去到马行，选了两匹宝马。 她如今所用的马，都是让陈家父子培育的普通马，平常拉拉货，走走短途还是行，但是要去边疆那等地方，自然是要买两匹健壮的宝马了。 等挑好了马，她才又回到了听书阁，背上行囊，跟众人正式道别。 “思勤，你路上注意安全。”姚氏千叮咛，万嘱咐。 “我会的，你们在家也多多保重。”方思勤同他们挥挥手。 “小叶，你好好照顾思勤。”姚氏又叮嘱叶远平。 叶远平郑重的说道：“方婶你放心，就是我自己出事，我也不会让思勤出事。” 听罢叶远平的保证，姚氏心中好受了些，方思勤又道：“娘，我们没事的，我们就是出趟院门而已，又不是去淌什么刀山火海。” “行，人家是儿大不由娘，我这是女大不由娘啊，我家女儿主意太正，做娘的，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姚氏说着，又想起了一些什么，只让方思勤等一下，待她出来，手中却是拿了两双鞋垫，“你这孩子，说走就走，娘亲也来不及给你做鞋子，便连夜给你缝了两幅鞋垫，外面是貂皮，里面是塞的棉花，肯定暖和。” “谢谢娘。”拿到这鞋垫，虽然还没穿，方思勤却已经觉得从脚暖到心了。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至少，她要全身而退。 因为，她舍不得这么好的家人。 最后，她要走的时候，几个孩子还成群结队要来亲她，最后，方思勤又只得下马，一一抱了他们，亲了他们，然后这才同他们挥手作别。 一群镖局的人，簇拥着他们走到了城门处，方思勤才同他们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去街上转两圈，别让我娘他们瞧见了，知道不？” “知道了，东家。”众人异口同声的点头。 方思勤带着镖局这些人出来，只是因为她骗姚氏他们，她是随着镖局的镖师们去办事，这样，姚氏他们才能放心。 实际上，去边疆这样的地方，带这么多镖师去也没什么用，方思勤索性一个都不带，别让他们受这个苦，万一将性命丢掉了，那她无法同他们的爹娘交代。 在她眼中，路上有叶远平保护她就行了，多带人也没用。 不过这天气这么冷，这个时候，骑马去边疆可真不是好玩的，尤其是一路往西北走去，那天气更加的冷了。 方思勤来这之后，就没出过这样的院门，她一直是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打转转的，这一出门，才知道，说什么壮丽河山，风景还是家乡好。 尤其是路上，经常要风餐露宿的，有时候晚上没能及时进城，又没找到破庙，便只能在路上过夜。 若是晴天还好，生堆火，眼一闭，便熬过去了。 但若是雨天，那真是没办法，她只能挨着叶远平，用油纸盖着自己，熬过一夜。 可能是心中装着事，这一路的风景，她完全没心情去看，什么茶楼酒肆，不同州府之间的风情，她都没空去欣赏，一路上就是赶路，赶路。 要说这一路上什么收获都没有，那也不是，至少她骑马水平是练出来了。 原先她骑马，骑的比较慢，但是现在，她也能感受到策马而行，风从耳边呼呼刮过的感觉了。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在半个月后，就来到边疆。 两人来到了边陲小城嘉广城，黎国的军队，就驻扎在离嘉广城三十里之外的地方。 两人来到酒馆，方思勤往那一坐，都不用刻意打听，便能听到不少关于沈玉珝的事情。 有不少人在谈论这件事情，大部人说他是投敌了，不过，方思勤坐了半响，也听到了一个不同的说法。 这说法，并非是他已经投敌了，而说他长得英俊，被高戎国的公主看到了，所以，公主将他俘虏了过来，要让他当自己的驸马。 对于这个说法，方思勤半信半疑。 不过从古至今，因为国王看重敌将，而将女儿下嫁用以笼络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 所以，若真是真的，也不算稀罕。 第535章 打探消息 “叶大哥，你说，如果沈玉珝那厮真是被敌方公主看中了，那多好啊，这样我们可以跟公主讲讲道理，让她将他放回来了。”回到客栈后，方思勤由衷的说道。 “哪这么简单。”叶远平却是摇摇头，“喜欢一个人，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喜欢一个人，就该为他考虑。”方思勤说道。 叶远平却是对此有不同意见，“如果是我的话，我舍不得。” “呃……”方思勤抬头看了叶远平，低下头，“嗐，其实我也舍不得。” “所以若他真的被什么公主虏去了，我也说服不了谁。”方思勤有些沮丧的说道。 “没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眼见人就在不远处了，可方思勤却是束手无策。 “叶大哥，我们还是得去军营打探一下消息，这些百姓们传的消息还是不靠谱。”方思勤又说道。 “好，都听你的。”叶远平点点头，说道：“明天我去打探就行，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走了，你太辛苦了。” 这一路，方思勤受的苦，他都看在了眼里，可她一路上却是没有抱怨半句，全程默默地忍耐着。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吃这点苦算什么，倒是叶大哥你，又被我连累啦。”方思勤有些羞愧的说道。 她不在乎自己吃多少苦，但是她却是不好让身边的人吃苦。 可她从一开始就说要找叶远平报恩，但报了几年恩，反而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别再说这种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叶远平眉头微蹙。 “行行行，那我不说啦。”方思勤只得闭上了嘴。 有些东西，说出来的确显得太生分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叫我。”叶远平说着，起身离去。 “叶大哥。”方思勤却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叶远平停住脚步。 “叶大哥，你还是跟我睡一间屋子吧，在这陌生地方，我有些害怕。”方思勤弱弱的说道。 反正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时候，两人都是挨着的，没道理，有了房间，反而要讲究了。 叶远平没想到方思勤会这样说，只停下脚步，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方思勤便抬头看他，灯火下，她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带着点小羞涩，又有些小委屈。 叶远平便说道：“那我睡地上。” 说罢，他踏步就走。 “哎~” “我去隔壁将我的被子抱来。” 方思勤这才开心了起来。 她卷了被子躺在床上，没多时，叶远平果然将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 看到她已经躺到床上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铺起被子来。 方思勤看着他忙碌的模样，灯火下，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却显得格外的柔和。 “你在看什么？”总感觉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叶远平有些不自在了。 “你说我在看什么？”方思勤笑盈盈的说道。 “我不知道。”叶远平走过去，将门关好撞好，然后和衣躺到了被子里面，“我要吹灯了。” “哎，先别吹。”方思勤制止道。 “好。”叶远平靠在桌脚上，并不吹灯。 方思勤便道：“你这人，怎么也不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让你吹灯？” 叶远平：“为什么？” “古语云：等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人，你难道就不想多看我两眼吗？”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点俏皮。 叶远平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剪水双瞳，载满了笑意，那小脸上洒满了昏黄的灯光，看着十分的柔美，果真是越看越迷人。 他下意识的别过头去，心却如同鼓槌一般，砰砰直跳了起来。 讲真，他这人在感情上，有些迟钝。 他把握不住自己的内心，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 这么些年来，陪伴在她的身边，他只是习惯了，只是反正自己也没有地方去。 偶尔，他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小丫头，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说话。 偶尔，他又觉得那只是普通的兄妹情。 但是此刻，他心中的悸动，心中的燥热，让他明白了，原来他对她，还真不是什么兄妹情。 他，怕是真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 “叶大哥，你为什么转脸不看我？”方思勤却是偏偏问道。 叶远平没有说话，被她追问得狠了，索性吹灭了灯，省得让她看到自己发烫的脸，一片绯红，那太丢人。 “哎，你干嘛吹灯呀。”方思勤却是又说道：“你看我，我也可以看你呀，我倒是觉得叶大哥你，在灯下看，也是格外的好看呢。” “我不好看，你好看。”叶远平说道。 “哪里啊，你太没自信了，你好看。”方思勤便说道。 “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颜如意好看？”叶远平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当然是你咯。”方思勤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在我心中。” 叶远平不知怎地，心中竟然是欢喜无比，一整晚跟个傻小子一样，竟有种睡不着的感觉。 他在地上辗转反侧了半宿，突然想要听方思勤讲故事了。 “思勤。”他轻唤她的名字，然而，她却是早就睡着了。 “哎，这丫头。”叶远平微微一叹。 明明昨晚方思勤睡得早，但是等到早上方思勤醒来的时候，叶远平却是早就起来了。 见到方思勤起来，他坐在桌子旁，头也不抬的说了句，“热水给你打了，你想吃什么，我去楼下给你端来。” “在外就别麻烦了，我就喝完粥吧。”方思勤答道。 叶远平闻言便下去了，等到她洗漱好，他已经端了早饭上来了。 虽然她只说喝粥就行了，但他端上来的早饭却是有粥有馒头，还有几碟子小菜。 吃罢饭，叶远平便拿了箭矢，要去打探消息了。 方思勤连忙叮嘱道：“叶大哥，你自己生命安全要紧，知道吗？” “放心，你在客栈也注意安全。”叶远平叮嘱了她一句，大踏步走了。 方思勤在屋里焦急的等待着，一直等到了下午，叶远平才回来。 第536章 假冒钦差 见到叶远平回来，方思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叶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刚刚一直很担心你。” 说罢，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上。 “以后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叶远平接过热茶，轻轻的喝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她。 “你别看我呀，你今天出去打听的怎么样了？沈玉珝那家伙到底有没有事啊？”方思勤问道。 “他的确是被敌军俘虏了，性命应该无忧，至于其他的，怕是要到敌方帐营，才能够知晓了。”叶远平说道。 “好吧。”方思勤又看向叶远平，“那我是不是该女扮男装，深入敌方帐营啊？” “你是话本写多了。”叶远平偏头看了她一眼。 “你嘲讽我。”方思勤扁起了嘴。 “没有。”叶远平旋即一笑，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啊。”方思勤微微一叹。 叶远平连忙说道：“相信我，我有办法。” “你可千万别女扮男装进什么敌方营帐，我知道你聪慧，想要混进去并不难，可是，混进去之后呢？军营里可都是一些男人，若是让别人发现，指不定将你当做细作拉下去斩了。” “那我不去敌方帐营，难道我就这样干看着？那我们过来一点意义都没有。”方思勤越想越烦闷。 “有我在，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叶远平便说道：“你今日收拾一下，明日我带你去我方帐营，然后咱们也俘虏敌方的一员大将，然后按照你说的，将沈玉珝给换回来。” “呃……”方思勤转头看向叶远平，“叶大哥，你这主意是不错，那我们是不是该运作一下？比如做个假令牌，伪装成朝廷钦差，不然就是进了军营，也是一个小喽喽，一点用都没有。” 方思勤说道：“这时下消息传递很慢，我临走时已经跟沈孟川说了，要他注意拦截全部信使，这样，他们远在边关，也没有办法求证，只要咱们自己稳得住，就啥也不怕了。” “你还真是个胆大的。”叶远平便说道。 不知者不畏，方思勤虽然平日里看着普普通通，但骨子对皇权却没有什么敬畏感，所以，她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她说沈孟川是造反，殊不知她自己这样做，若是让人知道了，不也是砍脑袋的事。 但叶远平却是没有说什么，因为她说的没错，这时下消息传递很慢，只要别让皇上知道消息，那她这个钦差就能够一直伪装下去了。 “叶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方思勤又看向叶远平，“我看你平常冷情冷面的，你这样的人，伪装成钦差，最是不容易被别人看穿了。” “到时候我给你化个妆，伪装一下，等成功之后，咱们就逃跑，以这时下的绘画技术，肯定找不到咱们。” “况且，只要咱们打了胜仗，做了好事，我想那些大将，也不会将这事给抖出去。” 方思勤侃侃而谈，甚至越说越是兴奋了。 她平常看着胆小，但是胆大起来，却比谁都大。 “叶大哥，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叫我思勤了，我换个名字，你就叫我玄卿，身份就是你请来的军师。”方思勤一本正经的说道。 “行。” 方思勤说了一大堆，本来还以为叶远平可能不会答应，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叶大哥，你答应了？” “嗯，你都考虑的这么周到，我能不答应？”叶远平转头看她。 “你觉得我这主意周到？” 方思勤盯着叶远平，其实她觉得她这主意挺粗糙的，若是一般的人，肯定不会答应吧。 “当然，你连化名都想好了，能不周到吗？”叶远平答道。 “叶大哥，你这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呀？”叶远平脸上表情不多，是以，她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反讽，还是认真的。 主要是她自己也觉得，她这主意有点不靠谱。 很多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人家边关这些大将也不是傻子啊，她伪造一块令牌，他们就能信？ “当然是真的。”可叶远平却是正经的很，只说道：“令牌我已经伪造好了，明天我就去。” “令牌你都伪造好了？”方思勤眨巴眨巴眼睛。 “嗯。”叶远平点头，“我本来是想要自己去的，不过我看你也挺想去的样子，明日就带上你一起。” 说罢，他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买套衣裳。” “男装吗？”方思勤问。 “不需要，你越是假扮男装，越是容易被人发现，你只需要坦坦荡荡的就好。”叶远平说道：“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别说话，你素来聪慧，到时候你应该知道该怎样做。” “哦，好。” 方思勤晕乎乎的被叶远平拉着买了两套劲装，然后她扎上高马尾，往水边一照，她觉得自己穿着这套衣裳还是挺帅气的。 正好今年她个子又长了不少，骑在马上，还真有那么几分烈火玫瑰的模样。 第二天，她骑着马，跟着叶远平往军营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身在云雾中。 倒是叶远平，一脸的淡定，仿佛从骑到马上那一刻起，他就真的成了钦差。 行走数里，已经能看到前方的帐营，方思勤越来越紧张，不由得侧头看向叶远平。 他手拿着缰绳，一身黑色的劲装，脸色肃然，气势凌然，比钦差更像钦差。 方思勤便也目视前方，绷紧了脸。 主意是她出的，叶远平表现的这么好，她怎么能给他拖后腿呢？不就是伪装钦差嘛。 啊呸，从这一刻起，她就是钦差……身边的一名女军师。 好歹上辈子也看了那么多电视剧，演员训练综艺也看了不少，她回想着那些人的气质，在马上练着表情跟眼神。 不会演戏，就做面瘫。 一定要绷紧脸，最好是不苟言笑，看人的时候，一定要盯着他的额头，这样更有气势。 还有等会走路，一定要抬头挺胸，这点她还是做的不错的，毕竟她好歹也是一家大型连锁茶楼的掌柜，手底下也管着一票人，有时候板起脸来，也有几分压迫力。 就这样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叶远平，只要他搞定了，自己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军营。 第537章 假冒钦差（二） 这军营戒备十分森严，跟她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们还没接近军营，就有一队拿着长戟的人马走了过来，拿长戟对着他们。 叶远平面不改色，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来，往这些人眼前一晃，语气冰冷，“让林帅来见我！” 方思勤听到他这压迫性的声音，很想要回头去看，但她知道，她若是回头去看，有些不太合适，便忍了下来，只也目视前方。 不多时，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军大步走了过来，他两鬓斑白，眼眶内陷，使得一双眼睛看着十分的锐利。 他走过来，叶远平翻身下马，从怀里拿出令牌来，往他身前一扔。 这人接过令牌，看了两眼，又恭敬的将令牌还给叶远平，“原来是靖夜司的墨寒大人，不知墨寒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叶远平瞥了他一眼，没做声，只踏步往前走，方思勤连忙跟上，看着他从容的神态，稳健的步伐，她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只也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跟着他往前走。 那林帅就在前方带路，等到了帐营，林帅将所有的将军集合起来，林帅不好让叶远平坐在下手，只在自己的主位旁给叶远平加了一个位置。 方思勤作为他的手下，本来是没有位置，可叶远平却是看向林帅，“这位是我妹妹墨玄卿。” “原来这位竟然是墨大人的妹妹，本帅看走眼了。”林帅说着，又让人多加了一个位置。 叶远平衣袍一扇，气势十足的坐了下来，方思勤也缓缓坐下，虽然外表稳如老狗，但是内心却是慌得一批。 尤其是当军营里的将军都来齐后，看着那一张张肃然的脸，她心中越发的慌了。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没什么好怕的，这些人都是纸老虎，都是npc。 这般想着，她心中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主要是叶远平的淡定影响到了她，所以，她也渐渐的将自己代入到自己如今所扮演的角色中来了。 她现在，就是叶远平的妹妹，钦差墨玄卿！ “这位是朝廷派来的靖夜司钦差，墨寒墨大人，诸位认识一下。”林帅目光肃然，特意提起了靖夜司三个字，又转脸看着叶远平，“不知道墨寒大人，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不过诸位大人连打了几次败仗，连先锋将军都被掠了去，皇上听闻此事，十分愤怒。”叶远平目光冰冷的扫了众人一眼，这才说道。 众人神色各异，靖夜司之名，在民间不响，但是官场众人却是无一不知。 靖夜司监察百官，专管世间不平之事，平常不显山露水，但若是犯了什么事，指不定就会被他们记录在册，参上一本。 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有他们竟然来到了这里。 一想到叶远平竟然是靖夜司的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不知钦差大人有什么指教？”底下有将军问道。 他的神色就是方思勤先前想要扮演的皮笑肉不笑。 “你是在质问某吗？”叶远平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人便默不作声了。 气氛又陷入沉默之中，这时候，林帅恭敬的说道：“墨大人，若是无事的话，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毕竟他们还要练兵，以抵挡接下来会随时进攻的敌军。” “练兵？那正好，本钦差也想要看看，诸位练兵的成效如何了。”叶远平闻言又说道。 “这个……”林帅有些迟疑。 叶远平便微微侧头，“怎么，不可以吗？” “自然是无不可。”林帅说了句，指了个将军，“廉将军，带钦差大人去看看吧。” 林帅陪着叶远平走在前头，方思勤便落在了后面，正好可以看到叶远平的背影。 他身材高大魁梧，步伐从容稳健，气势凛然，让她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从前认识的叶远平根本就是不是他，眼前这个气势夺目的男人才是他一样。 靖夜司，靖夜司又是什么职位？ 难道他真的是靖夜司人的吗？ 方思勤看着叶远平的背影，心中有了诸多的疑惑。 校场很快就到了，战士们手握寒枪，一板一眼的比划着，似乎是因为林帅等人过来了，教头加大了训练力度，方才那有些削弱的喊声，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一时之间，竟然是喊声震天。 方思勤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杀人的时候，要大喊一声，如今当自己置身于此情此景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了，声音也是一种力量，震耳欲聋的声音，可以迫使敌人心神不宁，更可以惊扰对方的战马。 方思勤跟着叶远平跟那林帅参观了军营不少的地方，校场、马场，然后又回到了营帐。 林帅拿出了地图给叶远平看，两人说的东西，方思勤听不太懂。 但林帅的意思是，对方兵强马壮，每到秋收过后，年关之时，总会来这大黎国的边境烧杀抢掠，夺些粮食回去。 高戎族人不擅长耕种，所以，这些粮食于他们是生死，因而他们在战场上格外的骁勇，悍不畏死。 “哦，所以林帅的意思是，他们抢劫我们的粮食，是因为他们饥饿，是为了生死，所以情有可原？”方思勤忍不住从旁说了句。 “本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军……”林帅说着微微一叹，“连年来，高戎人都来打劫，我们连年抗争，只是……” “说说沈玉珝将军的事情吧，他怎么被俘虏的？”方思勤便说道。 “他年轻气盛，初时胜了两场，他便贪功冒进，深入敌营，中了敌方的奸计，所以才被俘虏。”林帅答道。 方思勤便也没说什么了，她估摸着是这边关的战士都是一些老油条，在高戎入侵的时候，便摆起架势，跟他们战斗一场，实际上假模假样，并没有尽全力。 然而，沈玉珝初来此地，年轻气盛，自然是看不惯边关百姓受起侵扰，他想要打胜仗，想要打痛他们，并将他们彻底的赶出黎国土地。 所以，他才中了他们的奸计。 第538章 奇袭 从林帅这里出来，叶远平又让人找了沈玉珝手下侥幸逃回来的士兵，得到的答案，跟方思勤想的差不多。 沈玉珝来这边疆支援，带的兵，都是他在宁州训练的将士，他们也是跟他一样的满腔热血，就想要上战场杀敌，报效国家。 而这些边关的将士，都已经习惯了，每次有什么战役，都让沈玉珝带着人往前冲。 如此一来，沈玉珝手底下的士兵，严重折损。 沈玉珝心生忧虑，在一次战斗中，他连胜了两场，便想着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最后他的确是打到了地方阵营，可是敌方来了支援，而己方没有支援。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沈玉珝不但被俘虏，即便是曾经带着大家胜利过，可如今，他得到的评价也是贪功冒进。 方思勤的心情略有些沉重。 以前在纸上谈兵之日，这些士兵对于主帅来说，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可真正看到他们，才能够知道，这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她原先还想着主动发动战争，将沈玉珝给抢回来，或者也俘虏一名敌方大将，如今方知，事情并非如她想象中这般简单。 才这边关没待两日，便有着好几股高戎的士兵前来侵扰，每次，大黎国的士兵们都有所损伤。 可偏偏，大黎国的主帅跟将士，却从未想过要主动出击过，只看着那些高戎国的那些人，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弯刀，收割黎国百姓的生命，抢掠黎国百姓的财物。 每次被他们侵扰过后，城池一片狼藉，也难怪了，沈玉珝会主动出击。 “叶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方思勤不由得依赖上了叶远平。 “我从未带兵打过仗。”叶远平说了句，不待方思勤说话，他又道：“但是为了你，我可以一试。” “我与你一块。”方思勤说了句，又从怀里拿出她早就写好的剿文来，“师出必有名，这是我写的剿文，你看看。” 叶远平伸手接过，看了两眼，那战意澎湃，如同刀子般的文字，真不像是一个姑娘能写出来的。 “我就是胡乱写的。”瞧见他的目光，方思勤说了一句。 “写的很好。” 即便是夸赞，叶远平的语气也是平平的。 以前叶远平也常常是这种声音，但那个时候，方思勤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偏偏是来到这，她觉得他有些陌生，连他平淡的语气，她也忍不住去瞧他的脸色。 瞧见方思勤偷偷的看自己，叶远平伸出了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们的。”叶远平以为方思勤是在担心林帅等人。 “好，我不担心。” 方思勤本来是有些慌乱的，但是见到他的眼，她又平静了下来。 “叶大哥，其实我一直想要问问，你真的是什么靖夜司的人吗？”方思勤将这几天一直藏着心中的疑惑的问了出来。 “难怪我觉得你这几天有些怪怪的，你竟一直都在担心这个？”叶远平吃惊的说了句。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本来我在军营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方思勤说道。 “我见叶大哥你十分的坦荡，来到军营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我有些怀疑。”方思勤一向是不喜欢藏着掖着，索性跟他挑明了说道。 叶远平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救出你兄长再说？” “可是我现在就想要知道。”方思勤便说道：“若你真是什么大人物，我就不用这么惴惴不安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靖夜司的人也不是大人物，只不过是朝廷的执法者罢了，这些人心中有鬼，自然会害怕。”叶远平便说道。 “我从前都没有听说过什么靖夜司。”方思勤便说道。 “这世间，你没听过的事情还多着，大坪村才多大？宁州又才多大。”叶远平嘴角微微的弯起。 方思勤一怔，这般说来，她倒是真是个没见识的，但那又怎样，她很快就坦然了，“那你能跟我说说嘛？” “以后再跟你说罢。” 叶远平又是摸摸她的头，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方思勤看着他的背影，隐隐有种自己离他越来越远的而感觉。 以前她叫他做什么事，他总是极快的就帮她办好，这次也不例外，她刚写了剿文，说了自己的想法，当天，他便说服了林帅他们。 当天夜里，方思勤还在睡梦之中，猛地听见铁蹄响，她以为是敌军来犯，瞬间清醒过来，可等她拿了刀走出去，却只能看到一条火龙由近及远。 她连忙去找叶远平，去了他的大帐，却发现他帐营之中，空空如也，她奔跑去找林帅他们，才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叶远平带兵出去，要对敌方发动奇袭。 “他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离开林帅他们的帐营，方思勤跑到了营外等待。 寒风萧瑟，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们回来，只又回去了。 躺在榻上，她怎么都睡不好，一闭上眼，眼前尽是些喊打喊杀的声音，她睁开眼，这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起来，走到案几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她胡乱的写着一些诗歌，胡乱的画着一些东西，却是诗不成诗，画不成画。 胡乱写着画着，好容易熬到了天亮。 外面的声音多了起来，时不时有人骑着马从她帐前经过，她几次掀开门帘去看，原来并不是他，只是一些巡逻的人。 这般，又焦心的等了好久，终于，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呼喊声，她心中砰砰直跳了起来，连忙掀了帘子，果然见到叶远平骑着马领着兵回来了。 她三步并两步跑到他的跟前，叶远平拉紧的缰绳，翻身下马，却是说道：“外面这么凉，你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 “你昨晚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方思勤说着，打量这他。 第539章 大捷 别人都穿着盔甲，可是他倒好，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只是此刻，他衣裳上沾了一团一团的血迹，因为是黑色衣裳，倒有些看不出来，只是凑近了，才能够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怕你担心我。”叶远平说道。 见方思勤打量着他，他又道：“你放心，我身上的血迹不是我的，都是别人的。” “你先回去休息，我办完事，再过来找你。”他又说了句。 方思勤便退到一旁，见他重新跨上马，大步的往前走，而他身后，则是跟着不少的将士，至于将士的身后，则是捆着不少俘虏。 他说他没有打过仗，可是首次出去，他便大捷。 军营里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他用兵如神，奇袭敌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但救下了沈将军，还将敌方的公主也俘虏了过来。 两个时辰后，叶远平来到了营帐，站在他身后的，则是黑着脸的沈玉珝。 他还跟从前一样，身材高大，模样清隽，只是看着脸颊消瘦不少，见到方思勤，一脸难为情。 他被俘虏的事情，在这军营，人尽皆知，如今见到了妹妹，他倒是有些着羞，只觉得自己高大的形象，在她面前坍塌了。 “坐吧。”方思勤淡淡的说了一声，对于沈玉珝，她可没给他好脸色。 “你怎会来军营？”沈玉珝惊讶的问了句。 “还不是为了救你。”方思勤面无表情，“听说你要在敌营当驸马了，看来我过来救你，倒是我多事了。” “没这回事，怎么你也跟着外人一起奚落我。”沈玉珝便说道。 “你被奚落两句算什么？你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你可知道，你的身后不止你一人？你自己出了事不要紧，你还连累了家人。”方思勤冷冷的说道。 “家里怎么样了？”他知道他被俘虏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爹私自截杀了信使，然后娶了你表妹，休了你娘。” 方思勤说的轻描淡写，但她那讥讽凉薄的语气，倒真是让沈玉珝不舒服，他只皱着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那也是你的爹娘。” “并不是，我现在姓墨，叫墨玄卿，乃是靖夜司墨寒墨大人的妹妹。”方思勤答道。 “靖夜司？墨寒？”沈玉珝忽地明白了什么，只看向叶远平，“原来你就是靖夜司的人，隐藏的可真深。” “靖夜司怎么了？若不是他，你家因为你，指不定都要家破人亡了。”方思勤便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沈玉珝却是兀自看向叶远平。 “自然是因为她说要救你了。”叶远平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玉珝一时语噎。 方思勤便道：“好了，现在救你的目标已经达成，往后，你可千万别做一些傻事，若是真要被俘虏了，到了关键时候，你还是引剑自刎的好，省的连累了别人。” 她这话说的刻薄，沈玉珝却也不怪她，只是苦笑两声：“你说的对。” “这次打了胜仗，想必信使再传递信件，也不会再说你通敌叛国了。”方思勤又说了句，“如今，我们倒是可以安心的回去过年了。” “你们是专程来救我的？” “怎么，你还不信？为了救你，我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方思勤说着又道：“你在军营里，可千万别说漏了嘴，要记得，我是墨玄卿，可不是你认识的谁，懂了吗？” “你假冒靖夜司的人？” “假冒就假冒了，这天高地远的，谁又知道呢。” 沈玉珝闻言，一时竟无话可说了。 “行了，你出去吧，以后好自为之。” 方思勤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见了面，让他保密后，便让他离开了。 等他一走，方思勤又看向叶远平，“叶大哥，既然他已经救回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应回去了？待在这里，总让我觉得怪危险的。” 她总觉得自己随时就能被人戳穿。 至于叶远平，她往年也没见他与什么人有密报往来啊，怎么就成了靖夜司的人了呢？看着这还是一个神秘部门。 无论他是不是，他私自来边疆这一趟总是错的，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等回到宁州，她换个发型、衣着风格，就当自己没来过这边疆好了。 “既然要胜利，那自然要胜利到底。”叶远平却是说了句，“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去了，那下次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我们这次过来，就都白忙活了。” “叶大哥，按理说我应该支持你，可是我们这身份，我实在是不放心啊。”方思勤说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说，沈大人会帮我们拦截信件吗？既然这样，何不干一票大的。” “可是我有些担心你。”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叶远平说着又道：“我明日让人送你回去，到时候你别回宁州，去宁州旁边的处州，然后跟着处州思宁镖局的人也一块回去。” “你不回我也不回。”方思勤觉得这趟过来，反而是让她心中迷雾丛丛。 “你不回我不放心你。”叶远平语重心长的说道：“军营这种地方，哪里是你能待的。” “可是我在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知道你的消息。”方思勤便说道：“当初是我让你出来，如果我自己反而先一步离去，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不要瞧不起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发挥了作用了。” 叶远平深深的看了她两眼，知道她年纪虽小，但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你就留下来吧。” 心中却想着，方思勤既然在落在如此险境中，那他得加快速度了。 这军中的有识之士，其实也不少，叶远平跟沈玉珝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矮子里面挑高子，选了一支三千人的奇袭小队，扔掉辎重，轻装上阵，一路杀到了敌方的都城，并皇城前放了狠话，如不撤军，下次再来，必取高戎王狗头！ 这次大捷后，高戎国国王吓破了胆，乖乖的退了兵。 高戎国退兵后，方思勤跟叶远平总算是达成了一桩心事，可以回去了。 沈玉珝也班师回朝。 唯有林帅他们，怕高戎国的人卷土重来，倒依旧是镇守在这里。 第540章 离开 这次在边关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回家的路上，年节悄然而过，新的一年又到来了。 因着是新年，就连城里的铺子也没几家开门的，偶尔路过城池，虽然听到鞭炮声声，但每回他们往城中一走，却是感到戚戚清清。 不过等他们快到宁州的时候，城池又热闹了起来。 “思勤，我就不跟你回宁州了。”到了处州的思远镖局，叶远平停了下来，却是不打算往前走。 “为什么？”方思勤抬头问道。 “你素来聪慧，应该知道为什么。”叶远平答了一句。 “叶大哥，你是不是原不姓叶，而是姓墨？你原名叫墨寒？”方思勤怔怔的说道。 她记得几年前，她去他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他有一块令牌，只是那个时候，他说那只是一块没什么用的铁牌，她便也没往深处追究了。 可是先前在军营，他表现的如此淡然，就好像他本该就是钦差一样。 而且，那林帅等人，也并非是傻瓜，若他的令牌是假，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完全相信了。 况且，她刚说要伪造一块令牌，他便拿出了一块令牌来。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她有些疑惑。 “你是村里长大的，村里人都知道你叫叶远平，还有六婆在，你怎么突然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呢？” 方思勤又问道：“还是说，墨寒只是你的另外一个名字？你在外谋生的时候，意外加入了靖夜司，然后给自己起了个花名，叫墨寒？” “我原就叫墨寒，是靖夜司的人，后来我在宁州邙山剿匪的时候，遇到了叶远平，他跟我长的有几分相似，却是邙山的盗匪之一，他给了我邙山的地图，求我回去照顾他的娘亲，我应了，从此化名为叶远平。” “叶远平离家多年，模样原本就跟少时不同，我本就跟他有几分相似，到了大坪村后，我又独来独往，不常与村民们来往，所以并没有人发觉。” “原先六婆眼睛不好，是以她也没认出我是假的来，后来我照顾她，又给她请大夫医治，渐渐的，她的视力恢复了许多，之后，她便知道了，我不是她的儿子的事，她愿意为我保密，可是她不想与我住一块了，我也随她去。” “我原以为，这一辈子，当个猎户，打猎，沽酒，倒也算悠然，可偏生遇到你。” “你邀我当护卫，邀我给建立镖局，我陪着你做这些事，真的很开心，只是这次，我拿了令牌出来，靖夜司的人，肯定会找到我的，所以，我必须的走了。” “叶……墨大哥，那你这次回去会受罚吗？”方思勤抬头看他。 他平常不声不响，可却帮了她不少忙。 这次想到他即将要离开，方思勤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好像压了一块大石。 她很担心他。 “我不会有事的。”叶远平低头答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的不易。”方思勤便说道：“我就没见你跟靖夜司有过什么来往，你不会是从他们那逃出来的吧？而且也没人叫你去边疆，你做了这些事，回去后肯定会受罚的。” “不然这样，你继续隐姓埋名，不去靖夜司好不好？你换套衣衫，我给你涂抹一下，别人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思勤，你太天真了。”叶远平笑了下，却是又说道：“我有我的责任，我也不想一辈子隐藏下去。” “可是……”方思勤仰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事的，我这次出来，也没做什么坏事，我带领着士兵打了胜仗，这是好事。”叶远平伸出大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鬓发，“你早些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你要去哪，我跟你一块去可好？”方思勤又说道。 叶远平摇摇头，“不必了，我一个人去行，等我办好了事，我自会来找你。” “你真会回来找我？” “自然。” 说罢，他转身离去。 “等一下。”方思勤立在原地，叫住了他。 叶远平停住脚步，方思勤便飞跑过去，走到他的面前，却是张开手，抱了他一下，而后，她抬头，冲他一笑，“好了，你去吧。” 她放开了手，可叶远平却是不肯放了，他伸手，一手箍着她的肩膀，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发间的馨香直往他的鼻尖钻。 以前他不懂这些，可是今日，他却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温柔乡。 抱了她许久，他才将她放开，“去吧。”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方思勤仰头冲他的说道。 “会的！”叶远平应了一句，又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往前走。 他不敢再回头，他怕他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 方思勤回到了宁州，天已经暖起来了，一些贪春的芽儿，从树枝上探出头来。 今年她就是十五了。 十五岁，沈夫人说要给她举行及笄礼，但是被她给拒绝了。 在乡下，没有什么及笄礼，况且，到时候沈夫人给她请的那些观礼的人，她也不认识。 沈玉珝的危机一解除，沈孟川不再担心自家的祸事，自然是跟沈夫人说明了厉害，又是真诚的道歉，反正不知怎地，两人又和好了，两人毕竟是少年夫妻，岂能说断就断的。 沈夫人又回到了沈府，那乔婉姝早自然是不能在沈府待下去了，沈孟川将她处理的干干净净，也不许下人们提起她，府中仿佛就没出现过这个人。 沈孟川平常不声不响，但却是一个心狠手黑的人，谁也不知，他将乔婉姝扔到哪里去了。 反正，方思勤自打从边疆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乔婉姝，这个所谓的敌人，就这样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 不过，方思勤却依旧是没有认回沈家去。 她对沈府没有归属感，况且，她也不需要一个沈家，为她来增添一些什么，她不习惯沈府的生活。 在方思勤眼中，沈夫人他们是原主的爹娘，但却不是她的爹娘。 她的爹娘就是姚氏他们。 沈府有危险她会帮忙，但要她顶着沈府大小姐的名头，那就罢了吧。 沈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从此也没有再管叫她婳婳了，只是管她叫思勤。 方思勤觉得挺好。 就让沈玉婳，永远的存在她的记忆中。 第541章 红红火火 叶远平离开后，镖局的事情也压到了她的头上，她一下子就变得繁忙了起来，幸好，张耀宗他们也成长了起来，可以帮她不少。 如今，颜如意管着听书阁加盟的事情，邵和管理着直营的店铺，而张耀宗则是打算扛起大旗，组建一支商队，去行商。 方思勤也由得他去，只要他保证自己人身安全，她倒是也不担心他会赔，就算赔了一点，她如今也赔得起。 红玉如今在县城开着一家卖女红铺子，卖些香囊、绣帕啥的，时不时也会来陪方思勤聊聊天。 她已经怀孕了，腹内有了胎儿，再过几个月，就会分娩。 张丫丫倒是跟着方思勤，平常帮她端茶倒水，也跟她学些东西，有时候方思勤看账本，她便在一旁看书习字。 家中四个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五岁了，姚氏平常便在家带孩子，教他们写写字，几个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不过虽然皮，但他们也算是听话懂事。 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很好。 颜如意又遇到了他心爱的姑娘，原来那姑娘不是别人，竟然是齐大人的女儿。 齐大人是宁州知府，颜家又是宁州有头有脸的豪门，这桩亲事挺好。 颜如意急着娶自己喜欢的姑娘进门，回去跟爹娘说，让爹娘托人去提亲，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本来颜夫人见颜如意跟方思勤走得近，总担心他会喜欢方思勤，方思勤只是一个商女，如今就算是有了沈府做后台，她的行为规矩，在在这些贵夫人的眼中，总是欠缺的。 而齐大人的女儿就不同了，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教养森严，颜夫人曾在宴会上见过她，她行为举止是极其规矩的，人又生的好，她自然是巴不得。 本来颜如意的年纪就不小了，难得他说喜欢一个人，还不是方思勤，那真是太好了。 颜夫人很快就请人去提亲了，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了九月十八， 颜如意跟齐大人都说要请她去喝酒。 方思勤决定，她还是做男方的亲戚罢。 忙忙碌碌的日子，时间过的非常快，从春到秋，仿佛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红玉生 下了一个男孩，邵家人非常开心，又办了一场满月酒，方思勤抽时间出席了。 然后，便是颜如意的婚事。 一方是颜半城的儿子，一方是知府的女儿，这场婚事办的浩浩荡荡，十分热闹，当天，仿佛整个城都弥漫在这热闹的气氛中。 方思勤也由衷的为他们祝福。 接连喝了两场喜酒，姚氏不由得将目光落到方思勤身上，担心起方思勤的婚事来。 原先，方思勤年岁小，他们也不当回事，可如今，她都十五了，转眼就十六了，姚氏又怎能不担心。 先前，他们还觉得叶远平或许会陪在方思勤的身边，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想着他为人老成，又知根知底，将女儿嫁给他，也就罢了。 可谁知，他竟然是一去无踪影，都快一年了，也没见着人。 姚氏便忙着给女人操持起别的事情来。 方思勤看到她这样，也是微微摇头，在她看来，女孩十五岁算什么啊，还年轻着呢。 便只劝姚氏，照顾好家中的孩子，别想着她的事，她若是找着一个可心人，会出嫁的。 姚氏知道她素来有主见，便是再着急，她也无可奈何。 方思勤原先放慢了脚步，想着慢慢发展生意，反正钱够用就行。 可是自打叶远平走后，家人又经常要给她介绍夫君，她没办法，就只能将精力放到了生意上。 在她努力经营下，不过两年，听书阁便开的到处都是了，镖局的人也发展到黎国各地。 原先他们就是为了押运听书阁印刷的书本，后来，则是也兼职做一些押镖的事情，再后来，随着思远镖局的人所到脚步越来越远，如今，这思远镖局都可以改名为思远物流了。 他们承接了帮人送信的任务，这时下，本来送信送物便是十分的不便，有了思远镖局，大家只要舍得钱财，便有人帮忙送信。 有普通速度的，还有加快的，只要舍得钱，黎国哪个地方，他们也去得。 尤其是宁州城内，每天，都能够看到思远镖局的人，马后面插着旗帜，打马而过。 有了这送信的业务，方思勤又开了一家成衣店，每个月上新的成衣便画在在听书阁的月刊最后几张纸上。 有喜欢的，便可以去听书阁订购，交一半的定金，约莫一个月后，就能够拿到成衣了。 这业务方思勤本来就是做着玩玩的，没想到生意还不错，为此，方思勤请了不少有天赋的姑娘做设计师，帮忙设计时兴的衣服。 这个成衣阁，方思勤交给了张丫丫负责。 这几年，张丫丫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学习，字是认全了，人也比旁人更加的前卫，方思勤觉得她能够独当一面。 这时候，方思勤已经十八岁了。 在这时下，十八岁是十足的老姑娘了，这可是将姚氏他们给急坏了，可偏偏方思勤还是不着急。 今年喜事格外的多，沈家沈玉珩三年前因为沈孟川从中作梗，耽误了春闱，今年，他上京赶考，中了探花郎。 并且当即便被睿王看中，成了王爷的乘龙快婿。 沈玉珝自打三年前打了败仗后，苦读兵法，这三年来，用兵如神，打了不少的胜仗，虽然有胜有败，但终究是胜多败少，渐渐的，他在黎国声名鹊起，有了战神的称号。 高戎国跟黎国战斗了数年，在沈玉珝一次又一次的胜仗下，他们顶不住了，打算投降，并且送公主来和亲，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当然，当年那个心悦沈玉珝的公主年纪太大，不符合和亲的年龄，新的高戎公主十五六岁，生的水灵灵，被赐给了沈玉珝为妻。 沈府一门，强踞宁州城，大儿探花郎，二儿小战神，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但是，这些跟方思勤却是没关系了，她依然打理着她的商业王国。 虽然她没有认回沈府，但在沈玉珩他们的心中，她依旧是他们的妹妹。 所以，文有沈玉珩，武有沈玉珝，有着他们暗中帮忙，方思勤的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日子红红火火。 从听书阁，思远镖局，再到成衣铺，她又开了百珍阁，专门卖首饰珠宝，又开了胭脂坊，卖胭脂。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实体店铺，只是在听书阁的月刊上订购。 第542章 为她终身发愁 还别说，她这本月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还真给她赚了不少钱。 印刷坊也办的越来越好了。 原先只有活字印刷，后来在工匠们的研发之下，又有了丝印，跟彩印。 这时下，好像有钱，真的没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古人一点都不笨，他们只是没有那个舞台，没有那个机会而已。 方思勤给他们机会，又给他们的正确的研发方向，这彩印，他们很快就弄出来了。 如今，她的印刷坊已经走在了黎国的前列，她已经开始请画师绘画，雕刻师雕版，开始印刷精美的漫画了。 她又嫌弃这造纸坊给她提供的纸张不好，自己办了一家造纸坊，挖了不少的的能工巧匠。 开始研制各种各样的纸张。 硬的，软的，吸墨的，适合油墨的，各种各样。 最让她开心，要属卫生纸了。 这时下的人都用手帕，有了卫生纸，却是比手帕干净多了。 她又在卫生纸里面添加了花水香氛，制成了手帕纸，倒是颇受这黎国百姓的欢迎，尤其是一些中等的人家，没有丫鬟专门伺候着换洗手帕，用这卫生纸倒是刚刚好。 于是，又有不少人去思远镖局，找镖局的人订购这手帕纸。 就靠着这镖局，方思勤都是日进斗金。 她又让镖局的人在草原开设了一个马场，里面所出的马匹，就专门供给自己镖局使用。 至于她镖局的人马，如今散落各地，已经有数十万了。 帮忙送信，押运，护送人马，送货等等，全都是镖局的事务。 奇怪的是，当她的镖局开起来之后，这黎国各地的山贼悍匪都少了。 原因是，她镖局势大，那些山贼也不太敢抢他们的，久而久之，黎国的百姓们但凡要去哪个地方，便凑在一块，雇佣镖局的人马护送，如今一来，这些山贼们渐渐的也没有生意了。 没了生意，他们其中有些人也偷偷的溜走了。 做山贼，有些人只是为了吃饱饭，这吃不饱了，还做什么山贼？ 还不如加入他们镖局，去给镖局送信，也可以得到不少银钱，而且还快活。 听说镖局里面，不但每月工钱给够，吃喝不愁，而且，还有专门的戏子、伶人，说书先生，甚至，还有专门供人取乐的姑娘，真可谓是一个宝地了。 山贼没了，寨子空了，方思勤倒是将那寨子的地找朝廷买了下来，自己改造成一个个山庄，可以供自己的人路过时歇歇脚。 以前她就说，想要带着沈夫人他们四处走走，如今，这一点她可以轻易实现，并且，不用带太多的东西。 她去哪个城池，都有自己商行或者是思远镖局的人接待。 在她二十岁这一年，她便实现自己的承诺，带着沈夫人他们去游玩。 一个人也是带，一群人也是带，索性，将大家都叫上，一路上也热闹。 姚氏、方有诚，家中大大小小四个孩子，如今已经九岁了，习武练字，一个个生的玉雪可爱，尤其是福宝，更是他们全家人的心头宠。 沈夫人如今早已经有了儿媳，她不用再操持家中的事务了，也有机会跟方思勤要他们一起外出游玩，这一次，沈孟川也放下了俗物，陪着她一起四处游玩。 反正路上住宿吃喝自然自然是不用愁。 方思勤从立春那天开始出门，带着两家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一路由南到北，作诗、猜谜、画画，弹琴下棋，好不快乐。 一路上，她见了一望无际的海，攀了雪山高峰，见了长河落日，感受了大漠无垠。 她带着他们一直游玩了一整年，到了第二年的立春回家，刚好是过了一整个年，可众人却觉得意犹未尽，仿佛一年的时间，眨眼而逝。 回来后，姚氏又开始着急了，“思勤啊，现在你逛也逛了，玩也玩了，你是不是应该找个婆家了？” 方思勤便探头看她，“娘，那你觉得我该找谁呢？” 环顾四周的人，好像真没个合适她的了。 前年，张耀宗去西域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眼高鼻的西域姑娘，她热情似火，感染了他，他将她带来了宁州，带到姚氏面前。 两人举行了婚礼，去年在他们外出游玩的时候，这姑娘便怀了身孕，为张耀宗生下了一个大胖娃娃。 “是啊，该找谁呢？”姚氏一听方思勤这么说，倒是有些发愁了。 “都是你这丫头，好端端的要带着我外出玩耍，让我这一年都没有为你好好寻摸。” 姚氏瞥了方思勤一眼，又气又急，“你今年都二十二了，这可怎么办呀，娘都不敢回乡下！” “娘，我还没有二十二了，我二十一。”方思勤认真的说道，“沈夫人跟我说了生日了，我没二十二！” 以前姚氏不知道方思勤是哪天的，只是将自己买下方思勤的那天，作为方思勤的生日，后来，沈夫人确定了方思勤的生日，是六月初八，如今离六月初八，倒是还有好几天。 “你哪里没有二十二啊，你虚岁二十二，娘是半点没夸大的，你弟弟今年都十岁了，再过几年，福宝都嫁人了，你这还没着落，你这怎不让娘着急呢。”姚氏说着，就要落下泪了。 “哎呀，娘，您就别哭了，我不出嫁，一直陪着您，难道您不开心吗？”方思勤便说道。 “我开心是开心，可哪有女人家不出嫁的？皇帝养女贵如金，不嫁丈夫不终身，你这不嫁人，娘怎么放心的下，等娘去世后，以后谁来照顾你？”姚氏想得可是久远。 “我的娘亲啊，我三个弟弟，哪个不是我带大的？谁敢不照顾我？”方思勤这么一说，便有人在窗边探出头来，“就是，姐姐，以后我绝对养你，等我成亲了，你以后就去我家住。” “姐姐，你去我家住！” “去我家，我将好吃都给你！” 外面三个小孩子竟然吵闹了起来，都说要养方思勤，要让方思勤去他们家。 甚至连福宝都参与了进来，她细声细气的说道：“姐姐去我家，以后我嫁人了，就带着姐姐一起去夫家，他要是不养我姐姐，我就不嫁给他了。” 听到福宝的话，方思勤不由的笑了起来，“行行行，以后我就一家轮着住三个月。” 一面又看着姚氏，“娘，您别说我呀，不然您再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吗？最好再生八个，以后，我老了，就轮着住，一家住一个月，那该多好。” 第543章 我只比她大八岁 “你倒是想得美，你自己不成亲不嫁人，倒还编排起娘了，娘又不是母猪。”姚氏便说道。 “那我不管，反正娘还要给我生八个弟弟妹妹。”方思勤便说道。 “不要啊，姐姐，你以后去我家住就可以了，若是娘再生弟弟妹妹，又要分去姐姐的时间，姐姐本来就没什么时间疼我们的了。” “就是就是。”几个小家伙一起说起话来。 “去去去，赶紧看书去，明年院试，你们都得给我拿个秀才回来。”方思勤便说道。 “我是姑娘家，我不用，我陪着姐姐。”福宝说着，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套撒花小红裙，头上扎着双丫髻，圆圆的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模样清纯又可爱。 她今年十岁了，看着她，有时候姚氏不免会想到了从前的方思勤，总拿方思勤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说。 说着说着，她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啊。” “是啊。”方思勤也点点头，“不过我家娘亲倒是越来越美了。” 可不是么，以前的姚氏天天操劳，吃吃不好，穿穿不好，头发枯黄，面容消瘦，哪里比得上如今？ 如今她却是穿金戴银，浑身绫罗绸缎，人参燕窝，名贵药材好生的将养着，可不是越来越美了么。 “你这张嘴，就会捡好听的话哄娘开心，你若是给娘找个夫君，那娘才是开心呢。”姚氏又说道。 “娘……”方思勤无奈，怎么姚氏将话题又说回来了。 “怎么，娘说的不对吗？要你嫁个人，怎么就这么难？你不嫁人，不生娃，以后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姚氏连连摇头，“娘也是为了你好。” “娘，您若是再跟我说这些，我就又出去了，正好上次带您去那滇国看了，那地方气候好，到时候我索性去滇国，让您再也找不着我。”方思勤故意气她。 “你才不会呢，娘还不知道你，你这孩子恋家。”姚氏便说道。 她是恋家，上次带着姚氏等人出来游玩，大家都在游玩，她却是一路上都在看账本，巡视她的地盘。 也就是说，她出来一趟，主要是为了生意，顺便是为了游玩。 平常的时候，她则是经常待在家，没常去别的地方走。 她信赖邵和跟张耀宗两人，每每有什么事情，都交给他们去做。 还有红玉的弟弟黎红武，现在也是挺帅的一个小伙子，他跟着邵和他们学了不少，方思勤便也渐渐将一些事，交给他去办。 至于她自己，则是当的甩手掌柜。 “娘，您知道我恋家，您还故意这样说？”方思勤便说道，“我若是出嫁了，那以后怎么陪您呢？” “出嫁怎么就不能陪我们了？你看红玉，看思琴，她们也出嫁了，不是也常常跟我们来往么？”姚氏说这又道：“你看你不成亲就算了，你带着身边的丫丫也不成亲，让人家耀宗来着急。” “嘁，耀宗才不着急呢，他就是一个妹控，他可舍不得他妹妹成亲了。”方思勤便说道：“我打算为她找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到时候不让她出嫁，就跟咱们在一块。” 张丫丫是陪她最久的小姑娘了，她才舍不得将她嫁出去。 她就喜欢这些姐妹们、朋友们，都在身边，十年二十年后，还在一起，她就开心了。 “思勤啊，你是不是还想着他？”姚氏突然想起了一个消失了五六年的人来。 叶远平。 他已经很久没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了。 “我想谁啊？” “你明知故问。”姚氏便说道：“还是你的那个叶大哥，小叶。” “哦，你说他呀，我早就将他忘的差不多了。”方思勤一脸淡然。 “我才不信，你若是将他忘了，怎么他走后，你也没再嫁人？” 姚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叶远平本来就比你大十来岁，他现在怕是都三十多了吧，若是他还活着，肯定也早已经娶妻了。” “婶婶，我不比思勤大十来岁，只是大了八岁而已。” 就在母女俩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一道男声却是从门外传来。 顺着声音处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 他一头黑发，头上戴着金玉发冠，身上穿着滚金边暗纹玄衣锦袍，剑眉朗目，阳刚之气十足，竟然是说不出的英俊非凡。 “小叶？”隔着六七年不见，姚氏见到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虽然以前的他，面貌也是俊朗，但终究是衣着普通，不像如今这般，俊逸非凡。 隔了五六年，他看着一点也不显老，瞧着反而更加稳健从容。 “方婶。”叶远平同姚氏微微点头，神态从容亲昵，仿若还跟从前一样。 方思勤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就过来了。”叶远平答道。 “哎呀，你这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姚氏看到叶远平，是喜上眉梢，连忙叫人端茶倒水，却是问道：“小叶啊，你许亲了没有啊？” “尚未。”叶远平薄唇噙着三分笑，不同于以前总板着脸，他现在神态很是轻松。 姚氏闻言喜上眉梢，又将家中的孩子喊来，“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快出来，家中来贵客了！” 几个孩子一溜烟的跑了进来，瞧见叶远平，偏着头盯了他半响，却是有些不太认识了。 “娘，这是谁啊？”方二郎问道。 “这是你们叶大哥，以前还抱过你们哪。”姚氏眉飞色舞的说道。 “哦，我不记得了。”方二郎便说道，四五岁的记忆，他哪里还有，即便是脑海中还有着这样一个人，也早就忘了他的模样。 “不记得就不记得，以后记得就成了。”姚氏笑着说道。 她瞧瞧方思勤，又看看叶远平，连发梢里都藏着喜意。 “小叶，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姚氏又问道。 “嗯。”叶远平点点头，“不走了。” “真的？”姚氏越发开心了，叶远平自是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你这五六年去哪里了？你娘去世了，你可知晓？”姚氏总觉得叶远平的出现，太不真实了。 “我不知晓，但其实她，并非是我母亲。”叶远平直言道。 “啊？”姚氏只觉得云里雾里，很不明白，“难不成，你当年也是抱养的孩子？” 第544章 他回来了 “不是。”叶远平摇头，同姚氏解释道：“其实原本的叶远平早就死了，只是我认识他，他托我照顾他母亲，所以，我才顶替了他的名字，就是怕六婆知道自己儿子死了，伤心。” “原来是这样。”姚氏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自己的父母呢？” “我父母去世的早。”叶远平答道。 姚氏闻言，脸上却隐隐有着喜意，父母双亡，这不正就是她想要找到的人吗？ 但是她又觉得，别人死了爹娘，她一脸开心的模样着实不好，便低下声音，喃喃说了一句，“你节哀。” “嗯。”叶远平倒是大方的笑笑，“反正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独自一人。” “那你就不想娶个妻，成个家。”姚氏这话说的越发露骨了。 其实她不该这么说，但是方思勤这亲事，着实是成了她心中的一个结，她是不说不快。 “挺想的，这不就来了嘛。”叶远平说着，看了方思勤一眼。 姚氏眼中便满是笑意，只觉得有戏。 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问清楚的，便问道：“那小叶啊，这些年来，你去哪里了呢？怎么一直都不回来看看？” “我去京城了。”叶远平说道：“我去京城找了份事做，然后努力干活，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所以，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好歹也要给我们写一封信啊，你这音信全无的，让我们担心。”姚氏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怒气的。 但是转念一想，几年前，他就一直在给自己家帮忙，也没给自家闺女承诺什么，她原就怪不到他头上。 “原是该给你们写信的，可是我做的事当时有些危险，我怕连累到你们。”叶远平便答道。 “原来是这样。”姚氏点点头，又说道：“那你既然是不信叶了，以后我们该如何称呼你呢？” “你们依旧叫我叶远平吧。”叶远平便说道：“叫别的名字，我不习惯，你们也怕是也不习惯。” “也好。”叶远平自己都这样说了，姚氏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的，他们的确是叫他小叶叫习惯了，便是叫他别的名字，怕也时常会叫错。 “六婆离开的时候，我们去了银钱，思勤也帮忙了。”姚氏不知为何，又突然说了一句。 “谢谢你们。”叶远平点点头，说道：“我原该一直照顾她终老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的工钱，我可是让思勤都给了她，大抵也能让她安享晚年了。” “可不是，她那两个儿子虽然不好，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不敢苛待她，况且，我们常常派人去看呢，思勤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人，也一直很关心着六婆。”姚氏又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叶远平在帮他们，好像，他们除了帮叶远平照顾六婆这一桩事，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了。 叶远平虽然看着跟以前有些不同，但性子大抵还是没怎么变，说上几句，大家便又找回了从前相处时的感觉，再加上叶远平看着好似比从前健谈些，姚氏跟他倒是越聊越投机了。 很快，便到了中午，她只让人将方有诚也喊了回来，非得要他陪着叶远平喝上两盅。 方有诚见了叶远平，也挺高兴的。 原本叶远平在村中虽然独来独往，但也是身材高大，阳刚英俊的好男儿，如今更是气势不凡，魁梧稳健，方有诚看了，实在是欢喜。 如今托齐大人的福，他在衙门里也有几分薄面，下午索性告假不去衙门了，就陪着叶远平，一盅一盅的喝着酒。 最后他喝醉了，可叶远平却是神色如常。 将方有诚灌醉，姚氏又要带着孩子们，他终于得空，可以跟方思勤说上两句悄悄话了。 可这么些年不见，方思勤倒是觉得跟他生疏了一些。 两人走到院落之中，一路上红花绿草，生机勃勃，两人却好像没话聊一样。 最后还是方思勤先开口，“你怎么找到的我们的新住所？” “我先是去了霓光山庄，山庄上的下人说你们住在这儿。”叶远平说道。 方思勤微微应了声，继续往前走，走到了那蔷薇花架下，停住了脚步。 蔷薇开了大朵大朵的鲜花，恣意的怒放着，叶远平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一带，她便落到了他面前，跟他面对面，眼对眼。 她有些发愣，若是以前的叶远平，是绝对不会做如此无礼的动作的，他如今果真是变了。 被方思勤这般诧异的目光看着，叶远平却也没放手，反而将她再往前一拉，直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来，紧紧的搂住了。 他紧紧的抱着她， 手却是将她越箍越紧了，方思勤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微的挣扎了一下，他才松了一些，却是又舍不得松太多，复又将她抱紧。 但终究怕伤着她，还是温柔了一些。 “思勤，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念你。” 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声音沙哑又迷人。 方思勤却是没有理他，六年多不见了，她倒也不是不想念他的，他一去无音讯，她也一直盼着他好，希望他平安。 可是明明，她的生意遍布整个黎国，就连西域一些小国都有她的人，但她却也找不到一个他。 眼下见到他平平安安的站在她的面前，她既高兴，却也不想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但她却也不忍心久不理他，便只说了句，“你想我作甚。” “不知道，就是莫名的想你，想你浅浅的笑，想你甜甜的声音。” 一向是木讷的他，突然就会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情之所至，还是什么原因，“我就特别希望你能够在我身边，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幻觉，好像看到了你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叫我一声叶大哥，声音甜甜的，脸上还带着梨涡。” “日子久了，我想你肯定又长大了，或许模样都变了，我想你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 但是如今一看，你倒是跟从前一样，只是个子高了些，又白净了些。” 第545章 等你 “你想我，你怎么不给我写信？你怎忍心一去六七年，了无踪影？”方思勤抬头问道，眼中也隐隐闪烁着泪花。 “我不忍心，但这事情非我控制的，自从我跟你再处州分别之后，靖夜司的人便找上了我，我私自行动，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毕竟是僭越了，可是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戴罪立功。”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们都可以一起承担。”方思勤说道。 “我只想让开心，不想让你考虑这些杂事，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叶远平便说道：“我希望自己可以做你的靠山，做你的港湾，不希望再给你增添半点负担。 你小小年纪，已经承受太多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像你这般，背负家庭的重担，笑对一切。” 方思勤听到他这真挚的话语，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道：“我并不觉得我背负了什么，能为家人做点事情，让我觉得很开心，同理…… 能为你做点事情，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叶远平又伸手将她抱住了，“只是我不舍得，我不舍得你为我受累。” “那你就是存心的，存心不让我受累，存心让我欠你这么多，还也还不清。” 方思勤说着，眼中终究是有了泪花，慢慢的，那泪珠滑落下来，经过她姣好的面庞，滑落到他的衣襟上，将他的衣襟打湿一片。 “你莫哭，还不清就还不清，我又没让你还。”叶远平笑了起来，又道：“你若实在是觉得歉疚，不如就这样，你将自己抵押给我，以后慢慢还。” “哼，你想得美。”方思勤却是轻哼一声，然后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将眼泪鼻涕全蹭到他身上。 “是是是，是我想的美。”叶远平看着她笑，“但我此生就这一个愿望，你要想报答我，就只有这一桩了。” “那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将自己赔给你，万一你又失踪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这次什么事情都办好了，才敢过来找你。” 叶远平说着，又将之前自己经历的事情同方思勤一一道来：“我之前没在黎国，我被朝廷外派到金国去做卧底了，我不敢给你们写信，怕被人发现。” “我本想着三年后可以回来，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熬了三年又三年。” “你知道，当我踏入故土，知道你还没嫁人的时候，我心中有多么的高兴吗？我简直都快要乐疯了。” “看不出来。”方思勤瞥了他一眼，又故意气他，“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没成亲这不是好事，你作为我大哥，应该替我担心才是。” “我本应该为你担心，可我却偏生是欣喜。”叶远平松开她，认真的看着她的眼，“因为我想守护你。” “守护？”方思勤冷哼了一声，“你看我是缺守护的人吗？我身边这么多弟弟，谁不守护我？” 叶远平说不过她，便只道：“反正我就想陪在你身边。” “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 “我想……让你嫁给我！” “你……” 方思勤抬眼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眼，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她又低下头，可脸却是红了下来。 “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方思勤说了句，又气鼓鼓的说道：“你可千万以为我这么多年还没嫁人是因为你，我仅仅是还没找到我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听到方思勤的话，叶远平也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我自是知道你不同寻常，但是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直到成为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是你都那么老了，你可等得起？”方思勤便又说道。 “等你，一辈子也等得起。”叶远平神情认真，方思勤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什么击中了。 这世间，找个爱自己的人，是何等的不易。 她实在是没什么再挑剔的了，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但他的颜、他的冷、他的沉闷，她都很喜欢。 “那你就慢慢等吧。”虽然心中有些个甜蜜，但她还是残酷的说了一句。 但又怕他中途再寻上别人，她又凶狠的说道：“但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说是等我，最后却抱紧了别人，那我可是会生气的。” “不会的。”他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方思勤一下子就泄了气。 明明几年不见，但以前她跟他相处，不曾有过这般面红耳赤的时刻，今日，怎么却反而如此了呢？ 知道叶远平回来了，很多人都赶过来看他。 尤其是颜如意，更是得非凡，特意牵着自己的儿子，走到叶远平身边来炫耀，“老叶啊，你娶妻了没？” “咦，你还么娶妻啊？” “那兄弟可是要比你快一步了。” “喏，你瞧这是我儿子，可爱吧。” “儿子啊，叫伯伯。” 颜如意长相俊美，妻子也是大美人，生出的孩子也是十分的漂亮，皮肤白皙幼嫩，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又大又亮，瞧着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由于颜如意时常带着孩子出来嘚瑟，方思勤跟着孩子也熟悉，她素来有孩子缘，一伸出手，这孩子便虎头虎脑的向她扑了过来，方思勤低头，他便是“吧唧”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瞧见这孩子的动作，叶远平眼眸微微的暗了暗，淡淡开口道：“小颜，我瞧着这孩子长的跟你不像啊。” “谁说的？”一听到叶远平这话，颜如意当即就跳起了脚，只将自己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来，“你好好看清楚，眼睛、眉毛、嘴巴，哪个不像我？” “哦，先前是我看错了。”叶远平扫了他们父子两眼，说道。 “我知道了，老叶你就这就嫉妒我，嫉妒我妻儿双全，而你，连个家世都没有。” 颜如意又嘚瑟了起来。 “颜如意，你怎每没个正行？叶大哥他是不想娶，想娶，十个八个也成。”方思勤在一旁说道。 “别人都不想，就想要娶你。”叶远平却是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这下，倒是轮到方思勤脸红了。 她不知道，叶远平何时变得这样大胆，竟然敢说这样的话。 “你们都要帮我看住她了，除了我，不能让别的男人接近她。”叶远平又霸道的向大家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第546章 一辈子也成 “老叶，这你可是难为我了。”颜如意当即说道：“你说我们东家这么优秀，岂是我们能够看得住的？” “就是就是，你若是喜欢我妹妹，就赶紧来入赘，若是不喜欢，我们可不给你看，还得赶紧找人来多陪陪我妹妹，省得她寂寞。”张耀宗也说道。 “你们说的有道理。”叶远平点点头，“明天我就去买聘礼，上门提亲。” “聘礼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你人来就行了。”张耀宗便说道,“只是有一桩，你若是决定好了，就不能反悔，更加不能像之前那样无故失踪了。” “放心，这次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了。”叶远平认真的说道。 “哎哎哎，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们将我给卖了？”方思勤便从旁说道。 “东家放心，我们这好歹做了七八年生意了，不会做这亏本生意，我们不但没有将你卖了，还给你买了个夫君回来，这是桩赚钱的买卖。”颜如意便说道。 方思勤翻了个白眼，只道：“我怎么觉得你们做这桩生意是拿我做筏子呢？” “咳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颜如意又说道。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行了啊，你有啥不同意的？看我们家老叶人多好，又洁身自好，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颜如意又从旁说道。 方思勤便道：“他是送你什么好处了？你尽可着他说话，你不觉得他年纪比我大很多吗？我现在喜欢小鲜肉。” “那小鲜肉啊，你过过眼瘾就成了，若真说会疼人，那还得看老男人。”颜如意伸手撩了下额前的头发，一脸风流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夸叶远平呢，还是在夸他自己。 方思勤不想要他们老是说自己，便将话题转到一旁，道：“大家难得相聚，我们还是不要输这些了吧，说说别的。” “别的没什么好说的啊，我最想要说说你们的事，你说你这样一个大美人不成亲，这不是惹的那些臭男人眼馋吗？”颜如意气愤的说道。 “谁眼馋她？”叶远平眸心微沉。 “眼馋我们东家的可多了呢，那不止一个两个，说也说不完。” 颜如意伸手攀上叶远平的肩膀，“老叶啊，虽说兄弟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可你对手着实是太多了，虽然我们东家吧，是一朵开过时的花了，可我们东家花期久啊，还是惹人馋。” “颜如意，你要再没个正行，我便将你上次去风月阁的事情告诉齐妹妹。”方思勤不轻不重的说了句。 “别别别，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颜如意立马闭嘴。 之后几人便又说了一些别的来，大都是问叶远平这几年的故事，以及他这次来宁州，是打算做些什么。 叶远平便也将他过往的事，捡了简单的同众人说了一遍，众人虽然很认真的听了，但是还是没听出个名堂来，毕竟，叶远平口才素来不佳，平平淡淡的语气，着实听不出什么味来。 再加上，他将一些波澜壮阔的事情给隐藏来了，其余的事情，在众人听来着实是乏味。 “老叶，你说你在金国待了五六年，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颜如意忍不住的说道，他们谁都没有去过金国，对金国是心生好奇，但偏偏，叶远平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在金国的时候，除了做事，便是想着咱们大黎，想着你们，哪里有空去观赏金国的风景。”叶远平便答道。 “唉……”众人便叹了一口气，颜如意便道：“原本还打算将铺子开到金国去的呢，如今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没什么兴趣了。” 叶远平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众人便又说起别的事情来，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宁州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张耀宗突然说道：“听说我们宁州要重设靖夜司司正，监察宁州诸官，有事直达天听，你们知道是谁吗？” “司正？”听到这话，颜如意转头看向方思勤，“思勤，这宁州设立司正，是不是用来防备你们沈家的？是不是上头见你们沈家势大，终于要对沈家下手了？” “哎呀，若是上头对沈家下手，那以后我们颜家可就不是颜半城了。”颜如意眉梢里都是喜意。 “上头就是对沈家下手，你们颜半城也是老二。”方思勤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咱们在宁州的生意做的这么好，全靠沈大人跟齐大人两位大人照看，如今新来了一位大人，咱们可得跟人家打好关系。”邵和便说道。 “以你们的消息，不可能不知道这位司正是谁吧？”方思勤便说道。 “不知道啊，靖夜司这个衙门一向是神秘，我们哪能知道。”颜如意便说道。 “只是……”他看了方思勤一眼，朝她挤眉弄眼，“听说这位司正姓叶。” “看来你真是不知道。”方思勤瞥了他一眼，“以后还是多将心思放到了工作上，这消息都传出来这么久了，人都来宁州了，你还不知道呢。” “难道我猜错了？”颜如意看了叶远平一眼。 按道理说，叶远平说他之前是靖夜司的人，他又去金国当卧底，又为黎国传回了重大消息，立了大功，没道理不是他啊。 “我让人调查了，的新来的司正姓墨。”邵和便说道。 “瞧瞧人家邵和，消息多灵通。”方思勤赞了邵和一句。 “怎么是姓墨呢？”颜如意念叨着，看向叶远平，“那老叶你呢？你辛苦这么久，跟我们都分别六年之久，你不会是就在靖夜司捞了个小官做吧？” “自然不是。”叶远平身子坐直，轻转着手上的茶杯，“鄙人正是姓墨。” “你姓墨？”颜如意看着叶远平，一时有些震惊。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给我们的都是化名？” 颜如意即是震惊又是生气，“虽然你们靖夜司要保密行事，但是我们好歹是朋友，你竟然一直都瞒着我们？” 第547章 今夜的月色很美 “他不是故意瞒着你们，他当时是为了报恩。”方思勤便替他解释道。 “我原本是打算隐姓埋名，不再去靖夜司了，我觉得当个普通人挺好，可是后来我发现，当个普通人，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 “啧啧。” 听到叶远平的话，众人都齐声揶揄，叶远平却不为所动，只是转头看向方思勤，方思勤被他这样瞅着，一张俏脸也又有些发红。 好几年不见，众人今日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叶远平，拉着他喝茶聊了一会儿闲话，几人觉得这样没趣，非要拿上酒坛来，要叶远平陪他们喝酒，以当做赔罪。 “喝吧喝吧，喝死你们算了。”方思勤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却让人送了酒水来，要让他们一醉方休。 只是她自己酒量普普通通，陪着喝了几杯酒之后，便从旁当了个给众人倒酒的角色。 几人似乎都有意识的要灌叶远平的酒，不停的向他敬酒，但最后，却是叶远平全部将他们给喝趴下了。 待最后一个人倒下去，叶远平转头看向方思勤，倒了杯酒，同她赔罪，“这第一杯酒，我向你赔罪，请原谅我这么多年来，一去不归。”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是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未能成婚，让我还能有陪伴你的机会。” 话落，喝完第二杯，他又给自己倒了第三杯，“这杯酒，再敬你，没有理由，就是看着你开心。” “那我也敬你一杯。”方思勤说着，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是敬你，敬你平安归来，愿你未来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喝完这酒，方思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想要喝，酒杯却被叶远平夺过了，“你是姑娘家，少喝些酒。” “你对我的祝愿我都收下了，我希望未来能有你陪我。”叶远平说着，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精致的金镶玉发簪来，“这个给你。” 方思勤接过发簪，这发簪是纯金的材质，上面雕刻了一些水纹，发间尾端镶嵌了一块羊脂玉，款式看着普通，但却很精致。 方思勤摸着这簪子，拿到眼前一看，只见簪子上面还雕刻了几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方思勤有些愣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了，还是该还给他。 “这簪子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字也是我亲自雕刻上去的，这便是我的心里话。”叶远平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簪子，亲自别在她的发间，“正正好。” “远平，你……”方思勤一颗心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你以后别叫我远平，叫我阿寒，远平这个名字，谁爱叫谁叫，反正你不许。”叶远平说着，伸手拉过她的手。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带着一点凉，她紧紧的垂着头，盯着他的手，都不敢抬起了。 她抽回手，“还是先将他们送回家吧。” “阿寒，我们不用你们送。”这时候，先前那些醉倒的人，却是纷纷抬起头来。 方思勤瞧见他们这样，又羞又恼。 “真没劲，还以为你们这对怨偶多年不见，应该是干柴烈火呢，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的矜持。”颜如意不禁是摇摇头。 “就是就是，我看东家平常行事不拘小节，怎么偏偏在这上面，却显得这么的小气？”邵和也说道。 “这可不是小气，这是越是珍惜，便越是不敢放肆！”张耀宗从旁说道。 “是是是，行了吧，你们这些家伙，竟然装醉！”方思勤气鼓鼓的站起身来，“不理你们了！” “阿寒呀，你还不去追？”众人一起揶揄叶远平，叶远平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快步追去了。 叶远平很快便追上了方思勤，方思勤站在庭院中的凉亭下，叶远平缓缓的走了过来，走到她的身边。 淡淡的月华洒进凉亭，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披上一层淡淡的轻纱，叶远平定定的看着她，只觉得她就是月宫中的仙子，生怕她一眨眼，就飞走了。 方思勤抬头看着月亮，月明星稀，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叶远平脱下外套来，披在她的身上，然后默默的陪着她身边，陪着她赏月。 “今夜的月色很美。”方思勤转头看了叶远平一眼。 “嗯，今夜的月色很美。”叶远平回应了一句。 方思勤见到他这模样，猜想他肯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朝他笑了笑，依旧是像从前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天上有一颗月亮，她的眼睛中却藏着两弯月，叶远平瞧见她笑，不由得有些看痴了，只忍不住同她说道：“明日，我就去你家提亲。” “不是还要再多培养培养感情吗？”方思勤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着夜空。 “培养感情以后有的是时间。”叶远平见她手放在栏杆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的伸出手，一寸寸的挪移，终于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方思勤转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终究是没忍心缩回。 两人就这样靠着栏杆站了好久，久到方思勤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可还是没一个人说回去休息。 最后，月亮都隐入云层了，叶远平这才说道：“天凉了，我送你去休息。” 等送了她回去休息，他回到自己睡的客房，却是看着头顶的帐子，久久未眠。 那久不跳动的心，仿佛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般复苏了。 他又想起他十七八岁来，明明还是少年的年纪，却又偏偏要装作老成，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 第二日，他便带着人去了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布店、成衣店，将这些店铺洗劫一空，然后提着东西进了方家。 方有诚跟姚氏自然是开心不已，半点没犹豫的就答应了。 能将自己的老女嫁出去，两夫妻哪有不愿之理？更何况，嫁给叶远平，上面没有公婆，两夫妻自己过日子，还能常常回娘家来，又是知根知底的人，这样的人，实在是难找。 彼时，他们并不知道叶远平的身份，只觉得叶远平便是一个普通人，但在他们看来，这桩婚事仍旧是合适的。 第548章 天作之合 得到方家父母的应允，叶远平欣喜不已，连声道：“多谢方叔方婶成全。” “对于你，我们知根知底，自然是无不同意，但是这事，还是得跟思勤的亲生父母说一下。”姚氏又说道。 “这个自然。”叶远平点点头，“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的。” 翌日，他穿戴一新，又去了沈家。 沈夫人他们也在为方思勤的亲事着急呢，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求娶她，而且模样气度都还不错，他们也自然是没有拒绝之理。 况且，方有诚跟姚氏两人已经同意了，他们就算是反对，也是无效，叶远平愿意过来跟他们说一声，已经是尊重他们了。 方思勤久未成亲，乡下早就有了闲言碎语，如今既然她跟叶远平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姚氏便商量着，要他们快点成亲。 方思勤本来还想着等明后年再成亲的，谁料姚氏一句话就将她打回来了，“思勤啊，娘都三年没回乡下看你外公外婆了，你忍心吗？” 因为方思勤久久未嫁，每次姚氏一回乡，总有些人在她耳边念叨，久而久之，她便不爱回了。 如今方思勤既然已经嫁人，那再回去，她便可以昂首挺胸的了。 “好吧，那就依娘亲所言吧。”方思勤听到姚氏这么说，索性将自己的亲事全权都交给姚氏，让姚氏处理了。 “远平，你看这婚事什么时候办为好呢？”姚氏又看向叶远平。 “权由叔叔婶婶安排。”叶远平便说道。 “那你觉得是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姚氏又道。 叶远平看了一下方思勤，“越快越好。” “虽然你没有家人了，但这事还是得你去安排。”姚氏想了想，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没有替方思勤两人全权做主。 否则她表现的太急切，让别人还以为他们家勤勤嫁不出去了呢。 女方嘛，还是要矜持一些的。 “好，到时候我再请媒婆上门，我们一起商量日子。”叶远平便说道。 因为要算两人八字，要写红绿书纸，所以，叶远平也告知了姚氏自己的真名——墨寒。 “原来你叫墨寒啊，名字还挺好听的。”姚氏说着又看向方有诚，“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是的，是不是你上次跟我说过啊？” “呃，好像我们宁州要新来一个上司，就叫墨寒。”方有诚说着，看向叶远平，“这人不会是你吧？” “确是小侄。”叶远平点点头。 姚氏便道：“你瞧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当官了，还要瞒着叔婶啊？” “哪里哪里。”叶远平连声请罪。 方有诚则是说道：“怎么我在衙门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当个小典吏，你这几年不见，就成为我们上司了？” 叶远平瞧见方有诚这样，笑而不语，姚氏便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一个泥腿子罢了，大字不识得几个，若不是女儿，你怕是连个典吏都当不上，哪能跟女婿比。” “也是。”对于姚氏的轻斥，方有诚倒是坦然就接受了下来。 阶级不是这么容易打破了，尤其是他们家无权又无势，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细想起来，他对自家如今的生活，只觉得依旧是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天天在衙门干活，日子怎么就过的这般好了。 听到姚氏对自己的称呼，叶远平也是欣喜不已，连忙改口道：“岳父已经很厉害了，旁人有岳父这样的身价，怕是早就不去衙门了，岳父还这么坚持着去衙门，实在是让人佩服。” “咳咳。”被叶远平这么一说，方有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姚氏也白了他一眼，“他衙门里的事情又轻松，他哪里就勤劳了？家里有这一切，还不是靠我们家勤勤。” 为家里做事的人，最怕不是多干了活，而是怕得不到别人认可，怕别人将你付出的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 但是姚氏就从来不这样，她不但自己记着方思勤的，还经常在几个孩子面前说姐姐如此好，有时候，方思勤就算是出门了，就算是没怎么陪弟弟妹妹们玩耍，但几个孩子还是非常喜欢她。 不仅如此，姚氏自己在家也不闲着，因为家中如今有丫鬟了，家务不用她做了，她便找人学了裁缝的手艺，家人四季穿里面的衣裳，都是她做的。 她甚至还学了绣花，平常也会给方思勤做外套、绣香囊。 这些小小的事情，就让方思勤觉得很满足了，每次穿到姚氏做的衣裳，她都觉得很暖心。 方有诚也是，他在衙门做事虽然轻松，但至少他自食其力，没有在家做个老太爷，而且他对家中也不是全无付出，他在衙门干活，便也能够帮她传达齐大人的口令，是她跟齐大人沟通的桥梁。 “哪有，爹也为家里付出了很多。”方思勤伸手拉着他们的手，说道：“咱们一家人，无论在外面干活多少，都是家庭的一份子，都是不可或缺的。” “那倒是。”姚氏点点头，又将叶远平的手拉了过来，“以后我们家的一份子，又要多一个人了。” 方思勤闻言抬头看了叶远平一眼，恰逢叶远平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她瞧着他炙热的眼神，低下头来，只觉得自己脸红发烫，心也砰砰直跳了起来。 叶远平又特意去寺庙合了八字，只是这合的八字却是没那么顺利，八字上显示，他跟方思勤十分不合。 他不信，去找寺里的高僧算命，高僧一看方思勤跟叶远平的八字，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确实是八字不合，你们这是阴阳两隔之相。” “阴阳两隔？”叶远平听到了高僧这话，只是失神了一瞬，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十分霸气的说道：“便是她去了阎王殿，我也要将她拉回来。” 回来的路上，却是有些生气，决定以后停了这寺庙的供奉，再不来了。 这八字，他是万万不敢拿给方思勤他们看的，走到街上，正好看到路边有算命的人，他使出了一锭银子，将自己跟方思勤的八字往上面一放，“看一下，我们这八字必定是天作之合吧？” 这算命先生拿了八字，看了两眼，眉头微皱，这八字分明就是阴阳两隔之相啊？并且女方将会短命。 但是，一看这锭银钱，他又眉开眼笑了，拿了毛笔，蘸了墨水，大笔一挥，“天作之合”几个大字，便跃然于纸上。 看到这几个大字，叶远平便也眉开眼笑了，只又拿了一锭银钱出来，“果然，路边常有高人出。” “那是那是。”算命先生喜上眉梢，抬头又抬头问，“不知道这八字主人姓甚名谁啊？” 叶远平便说了他们名讳，算命先生点点头，又拿了一张纸，给他写上批文：“勤勉持家必有方，苦寒磨砺出浓香，绝代佳人方思勤，正配墨家好儿郎。” 叶远平收起算命先生的批文，心满意足往方家去了。 “喏，这是我跟思勤八字，天作之合。”叶远平先是将自己合的八字递过去，又将先生的批文也递了过去，“这是先生的批文。” “这也太夸张了吧，我成绝代佳人了？”方思勤看着这批文即有些脸红，又觉得有些好笑，“定是叶大哥使了银钱，人家才写了这样一张批文。” “这关银钱什么事？就是我们俩八字合，所以先生才给写。”叶远平便答道。 “就是就是。”姚氏从旁说道，也是满脸喜色。 合了八字，隔了几日，叶远平又差了媒婆上门，正是下定，已经定日子，由于姚氏他们跟叶远平皆是迫不及待，所以，婚期就定在年前，腊月初八。 第549章 大结局 这眼见着就要成亲了，方思勤的心情也是有些难言。 一面又觉得自己果然是个需要成亲生子的大俗人，一面又觉得，嫁给他也很挺不错，他是个很沉稳的人，从来不毛毛躁躁，也从来不会勉强她什么。 嫁给这样的人，将会很自在。 而且他长相也是自己喜欢的，如今还是个官，在宁州这一亩三分地，能够护着自己，细细想来，对于这桩婚事，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眼见婚期一天天的近了，绣娘们也在忙着给她赶制嫁衣，由于成亲前两方最好不要见面，所以方思勤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叶远平了。 偶尔从颜如意他们口中听到他的近况，她还有些面红耳赤。 叶远平买了新宅子，正在布置着，偶尔也会托人上门，问她喜欢些什么，问她想要怎么布置。 方思勤虽然每次都说是随他，但心中却仍旧是泛起了几丝甜蜜来。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眼，便是腊月初八了。 姚氏早就跟亲戚朋友们去了信，又派了马车，去接家中的那些亲戚朋友。 姚氏的娘家人，还有方家人。 更有沈家的人，所有宾客都接来之后，这亲戚朋友们还真不少。 沈家出了沈夫人他们之外，其他的亲戚她也不认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来添妆，至于姚家人，姚氏这些年也没少补贴他们，又帮着两个哥哥开铺子，置办田地，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方小地主了。 姚家两个舅娘一向是舍不得钱财，即便如今家中小有钱财了，但还是一样的吝啬，姚老太懒得伺候他们，见他们如今立起来了，便做主给他们两房分了家，如今，两个舅娘各自当家做主，反而越发的小量了。 不过，她们虽然舍不得拿大把银钱给方思勤买礼物，但是也怕在送礼这份上得罪方思勤，这般绞尽脑汁之下，倒是真的让她们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周氏让姚大舅亲自给方思勤打造了一些箱笼，再漆上油漆，倒是也不显得小气，还显得有心意。 孙氏也不甘示弱，正好家中今年养了蚕，她便亲自剥茧抽丝，给方思勤织了一匹绸布。 这样一来，虽然自己累点，但是好歹这礼物体面，有心意，而且还不用花费她大价钱。 对于她们的礼物，方思勤也是欣然接受了。 方家几个叔伯也都来了，包括方有贵，自打几年前比方思勤打磨了一通后，他看着倒是比从前要沉稳许多了，说话也没那么油滑了，只是看向方思勤的目光中，还隐隐有着惧意，生怕又来折磨他了。 他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如今耕种着家中几亩地，日子倒是也勉强能够过的下去。 方老太跟方老汉没来，方思勤原也没打算请他们，请方家这些叔伯，也是姚氏照看方有诚的面子，才给他们发了帖子。 至于方老汉他们，若是别人问起，就说这路途遥远，他们两老口身体撑不住就行了，料想也没人多问。 方思勤出嫁这天，晴空朗朗，一路上鞭炮声声，舞龙舞狮好不热闹，方思勤的嫁妆加上诸位亲戚的添妆那是真的不少。 她的第一抬嫁妆已经进了墨府，但是最后一抬的嫁妆却是还没抬出方家的大门。 这其中不少嫁妆却是沈夫人给她的，这些年来，她虽然跟沈夫人一直不如跟姚氏亲昵，也一直没认回沈府，写在沈家的族谱上，但是在沈夫人的心中，她却一直是她的女儿。 她给的嫁妆，便是以沈家嫡女的规格来给的，并且只有多没有少。 这十里红妆，自然是让宁州的百姓们津津乐道，方思勤坐在花轿着，看着周围人头攒动，鞭炮声声，心中也不禁是百感交集。 时间转瞬即逝，拜堂敬茶入洞房。 新房里，早有两个白嫩嫩的童子在了，见到喜娘扶着她过来，两个童子笑嘻嘻的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下去了。 这两个童子却是颜如意的儿子，跟张耀宗的女儿，两人特意跟叶远平为自家孩子争取来的这桩喜事。 喜童滚了床之后，喜娘扶着方思勤坐了过来，床上洒满了花生桂圆红枣等物，这便是有团团圆圆、早生贵子之意了。 方思勤坐在喜床上，本来以为叶远平要很久才来，没想到他竟然很早就来了。 见到他，不单单是方思勤意外，就连喜娘也有些意外，只笑着说新郎疼人，又将喜秤递给叶远平，叶远平掀了盖头，两人喝了合卺酒，便算是正式结为夫妻了。 屋子里面燃着红烛，或许是因为刚刚喝了酒的缘故，方思勤的小脸红扑扑的，她一双杏眼，盈盈的看着叶远平，带着一丝羞怯。 叶远平也朝她微微一笑，坐到她的身旁，却是柔声道：“我担心你饿着，所以过来陪你用饭。” 他话刚落音，便有人端了酒菜上来，叶远平陪着她一起吃饭，外面的宾客他竟然都全不顾了。 “今天是我们成亲，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为什么要陪着他们？”叶远平面对方思勤的疑问，解释道：“我合该陪着你才是。” “你说的很有道理。”方思勤听到他的话，垂下头来，只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让她头皮发麻，心也如同小鹿乱撞了起来。 “走吧，我们一起去招待宾客，你嫁给了我，以后你仍旧是你，我不会将你拘在家中，拘禁在这方寸之地。” 耳边传来叶远平的话，方思勤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面前的手，终是朝他莞尔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出去招待宾客，自然又惹得不少人起哄，但倒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毕竟在宁州这块地，倒也无人敢触方思勤两人的霉头。 快快乐乐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送完宾客，到了晚上，方思勤又紧张了起来。 她在心中骂自己太没出息，好歹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怕个啥呀。 但虽然这样说，可见到他高大的身影，攀覆而来的时候，她仍然是浑身僵硬，紧张不已。 幸好，他温柔体贴，这一夜，倒也算是柔情无限，两人都咂摸出了一点、成了亲的人才能体会到的美好滋味。 红烛噼啪，两人交颈而眠，一室旖旎。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以后的故事，终究由他们自己，携手谱写。 …… 【小番外】 八年后，大坪村。 今天村里开始有着一桩喜事，老方家那三个有福气的孙子，高中进士啦！ 一门三进士，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家家户户都觉得心中有光，早早的打扫了屋舍，在屋门前挂上了长长的鞭炮。 待外面锣鼓声响起，这三兄弟骑着高头大马往村里来了，沿途的鞭炮声声，络绎不绝，不少的少女们都拿着鲜花朝他们扔过去。 只见那三个俊俏的少年，身着红色锦袍，头戴拉翅帽，真是好一派风流俊逸。 方家，姚氏早早就吩咐仆人们打扫好了屋舍，方尘方辙方印他们都高中了进士，这可是无上的光荣，非得去祖宗祠堂祭拜一番不可。 这三少年回家后，先是朝高堂跪拜了一番，然后又撩开衣袍，朝一旁的面色温柔的少妇磕了三个头。 少妇面容恬淡，身旁抱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这娃娃约莫四五岁，俱是大眼睛，小琼鼻，生的玉雪可爱，真真的如同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一般。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快起来。”方思勤伸手将自己三个弟弟扶起来，然后伸出手，依次在他的脸上轻捏了一把。 周围的人都道：“都是状元公了，可捏不得了。” 少妇却是颇为泼辣，“便是状元公，也是我弟，我想捏就捏。” “姐姐，这次我文章没写好，没拿到状元。”而在众人的吹捧中，几兄弟神色却还是有些沮丧的。 “没拿到就没拿到，能高中进士，也是很不错的啦。”方思勤便说道。 “娘，舅舅没拿到状元，以后儿给您捧个状元回来。”方思勤怀中的男孩却是偏头同她说道。 “你就会说好话哄娘亲，你这么调皮，才拿不到状元呢。”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能！”男孩不服气。 “行行行，你能，你能，只要你们努力，一切皆有可能。”方思勤笑着哄道。 “好小子，来爹这，爹教你练武，以后不但要考文状元，还要考武状元。”一旁的男人伸手，将男孩抱了过来。 “对，我就要考文武双状元！”男孩童言稚语，惹得大家笑声一片。 抱着他的叶远平，眼中也带了笑。 这可是他自己许的愿，为了他的愿望，自己以后免不了要好好教育他。 可怜的小孩，浑然不知道，誓言可是不能乱发的。 待到几年后，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还要抽空背书习字之后，他无比痛恨当年的自己。 瞎说什么大话啊。 当然，作为一个男子汉，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也只有努力训练下去了。 看着自己儿子这么辛苦，作为母亲的方思勤，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黎国地大物博，人才众多，考文武状元谈何容易？日后若自己儿子没完成愿望，她倒是可以去西域，自己占领一个边陲小国，然后让她的儿子来考试，再点他为文武状元。 如此，便也算他目标达成。 嗯，到时候就这么干。 【作者有话说】 完结感言：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完结啦！ 这本书写的不尽如人意，但我尽力啦，虽然成绩很差，但是我一直坚持着把它写完，没有断更，也没有故意拖拉。 我要感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是一些朋友，评论一直很甜很暖，给了我很多鼓励，当然，也有恶语伤人的，让我有些沮丧，但我也调整好心态，坚持着写完啦，所以，我也要感谢我自己，感谢自己的坚持。 最后，祝大家万事顺遂，财源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