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娇女》 第1章 初醒 此时正值深秋,天高气爽,碧空如洗,满山红叶似火焰,别样的美景,只可惜范云霞一丁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她开着车在山路上飞驰,急着赶回去问奶奶一些问题。 很小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是养父母抱养的孩子。起初养父养母对她还算不错,但她来到这个家几年以后,结婚多年未生育的养父母生下了他们自己的女儿后,她的日子便难过起来,自此沦为家里的廉价劳动力,而且经常挨饿受冻,被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她活得比小白菜还苦。 在惨淡的生活中,唯有养父的母亲,她的奶奶,一个干巴瘦弱的老太太,给她带来了一缕阳光。 在奶奶的坚持下,她才有了读书的资格。云霞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学习勤奋刻苦,成绩优异,后来考上了镇上最好的初中,又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靠着奖学金读完了中学,高考更是以全县最高分考入可以免费读书的知名军队高校,她一口气读完了博士研究生,获得了博士学位。 而她那个妹妹,虽然吃穿用度都好过云霞数倍,却是个不争气的主,读书成绩烂,勉强读完初中便死活不读了,在家里心安理得的当起了造米虫,反正养父母一味的宠溺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把她娇惯得不成样子。 云霞在部队里,薪资优渥,她自己一贯节省,几乎不怎么用钱,念在奶奶的份上,便把存下来的钱都寄回去,倾情回报奶奶和养父母。看在她出息了的份上,养父母一家近年收敛了以前的刻薄和苛刻,但也厚着脸皮从云霞身上捞取了不少好处。 前几天她却意外得知了一个让她不能接受的但千真万确的信息,她最爱的奶奶,原来就是当初害她和父母分开的罪魁祸首,这个老太太因自己的儿子媳妇多年不育,在火车上见到她的父母文质彬彬,相貌出众,而她粉嫩可爱,便起了心偷走了她。坚持让她读书,也是有人看不惯她奶奶一家人的做法,威胁说不让云霞读书就去告她奶奶当初偷孩子…… 工作后从没有为私事请过假的云霞破天荒的请了假,决定亲自去问问她老人家,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做?不仅害得她过得悲苦,她的父母遗失了自己的骨肉,估计也是痛不欲生吧?奶奶做人怎么能如此自私?…… 这一个个的问号堆积在云霞的心中,纠结翻腾,让她难受不安。不过,最关键的是她想通过老太太打听下亲生父母的情况,毕竟老太太是她身边唯一见过自己亲生父母的人啊。 飘零在外这么多年的女儿,还是深刻渴望能回到父母的身边的。想到这里,云霞更加归心似箭,脚下的油门也踩得更重了。 云霞只觉得眼眶泛起水雾,头一阵阵的抽疼,她腾出一只手揉了下太阳穴,却没想前方转弯处无声无息的突然钻出一辆车,云霞急忙躲避,但对面的车主大概吓着了,直愣愣的也往她躲避的这边撞来,云霞只得赶紧往相反方向扳方向盘,可方向盘扳得太狠,她的车一头冲出路基,扎进了山沟里。 疼,全身都火烧火燎的难受,范云霞使劲睁开自己的眼睛,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 古色古香的窗棂,家具,自己睡的床三面装有围栏,顶部有盖,还有繁琐细致的雕花。盖在身上的被子刺绣精美,自己只是从影视剧中看到过而已。这是哪里? 她不是驾着车在山路上吗,对了,为了避让一辆车,连人带车翻下了山沟中,是谁救了她么? 她的头突然剧痛起来,一些陌生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堂堂李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在一间着火的屋子里痛哭,房门被锁紧,她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等待葬生在这火海之中。 她的祖母、叔叔婶婶、堂妹狰狞的笑声如魔音般回旋在耳边,他们承袭了父亲拿命换来的军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却逼迫她嫁给一个傻子。 她一个孤女,失去了父母没有倚仗,便成了菜板上的鱼肉,任随他们摆布。本来,她是认命要嫁给那个傻子的,可就在三个月前,叔叔婶婶突然说她可怜,说他们不能对不起大哥,慷慨激昂地做出决定:不让她嫁给傻子,而是委屈他们的唯一的亲生女儿,她的堂妹嫁过去。 她那个时候内心感激涕零,对叔叔婶婶的高义景仰万端,于是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表示不能让堂妹代她受此劫难,大有一副舍生赴死的决然,坚决回绝了他们的提议。 …… 这些信息量太大,一时让范云霞的头更加疼起来,仿佛有一个箍,死死的勒着她。她连忙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暂时放空大脑。 等疼痛稍缓,她不禁嘤咛了一声。 耳边立刻传来一个小女娃惊喜的声音:“小姐醒来了,小姐醒来了!” 接着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云霞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我的儿,你可吓死为娘了。” 云霞睁开眼,看见一个中年女子,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眼弯弯,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只玉簪子,衬得她仙味飘飘,真真是个大美人。此时大美人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正张着一双美目看着自己呢。 云霞呆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的一个中年女子率先开口:“恭喜夫人,小姐没事了,这可是太好了。”旁边一群人跟着附和道,一时房间里闹闹嚷嚷,喜气洋洋。 云霞彻底懵逼,她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说镇定,然后锦被下的手往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清晰真实的痛传来,让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完了,情况看来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中,怎么办,只有先装逼了。 说做就做,云霞赶紧闭上自己的眼睛,装昏睡。 抱着她的夫人立马惊叫起来:“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快传张道姑进来。” 很快,云霞感觉有人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好像是在诊脉,然后是陌生的女声说话:“回夫人,小姐不碍事,只是受了伤,身体虚弱,将息几日便会好起来的。” “真的?我儿没大碍?”中年女子追问道。 “回夫人,贫道并无半句虚言。”那女声说得笃定。 再一次得到确认之后,中年女子把云霞轻轻放回床上:“如此甚好,今天小姐的事就不要告诉将军了,以免他担心。我儿好生将养,赶紧好起来!”云霞感到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似带着无限的柔情在她脸上轻轻游走。 这时满屋一阵松了口气的叫好声。 第2章 恍悟 闭着眼睛的云霞,大脑没停歇的飞速运转着,想尽快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担心影响她的休息吧,屋里的人逐渐敛声,刚才搂着她,用手抚摸她脸,声声唤她我的儿的那个夫人把张道姑唤到身边又低语了几句,然后吩咐开来:“大家都散了吧,让小姐安静修养。” 众人诺诺,接着有门帘打开珠子碰撞的细微声音,伴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人群逐渐退出,然后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青萝随仙姑去拿药方子,然后抓药给小姐熬上,等会醒了就可以吃了。”夫人再次出声。 话毕,有清脆的声音应是,然后是门帘打开声,想必是叫青萝的出门去了。 先前发出惊喜声的小女娃声音复又响起了:“夫人,您去休息吧,小姐这有奴婢在呢。” “好,我也是疲乏了。我儿既无事,这下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修竹,好生伺候着小姐,有什么事立刻来禀告。” “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的。” “嗯,那你仔细着点。香梅,扶我去休息吧。” 声音渐行渐远…… 这一切真实得很,云霞亦知道自己不在梦境中,可是前一刻自己坠落山沟,这一刻却成了婢女仆妇成群的千金大小姐,这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折很烧脑,让她本就混沌不清的大脑彻底处于当机状态,谁能来向她解释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把眼皮掀开一条小缝,看见床前趴着一个大约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梳着两个髻,垂挂在头的两侧。一身湖绿色在她视线中晃动,云霞不知道那该怎么称呼那衣服,该叫裙子?汉服?抑或袍子?正思索间,那张婴儿肥圆脸上嵌着两个大眼睛的小女童已经发现她醒了:“小姐,您这是要睁开眼,又觉得睁不开是不是?” 云霞还未说话,那女童又接着问:“小姐,您还是很难受么,呜呜呜,那我去喊夫人过来。”说完,女童抹着眼睛跳了起来,欲往门外奔去。 “慢着,先不要去,过来,把我扶起来。”云霞不得不出声制止她,只是说出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自在,莫非是耳朵出了问题? 女童脚步顿住,她是最听小姐话的。所以,小姐不让她去,她便不敢去。呆立了一分钟不到,女童乖乖伸手轻轻扶起小姐,让她靠在另一床锦被上。 云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先前浑身火烧火燎的感觉好像已经散去,只是额头某处很疼,她伸手往痛处摸去。 那女童却尖声急道:“小姐使不得,您那里受伤被包扎起来了,仙姑叮嘱不可摸,省得留了疤痕。” 被她这么一叫,云霞的手突兀地愣在了空中,她的眼睛扫到那手,整个人又呆住了: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是她的?这分明是个小孩的手好吗? 她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平平的,这具身体压根不是她的,她这是在别人的身体里,天哪,太玄幻了。 “我要镜子,快给我镜子。”云霞急迫的叫道。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也是稚气未脱的童音,难怪刚才觉得不对劲。 女童忙忙的拿了一面铜镜过来,云霞一把抢过来,看向举在眼前的镜子。落入眼帘中的是一张可爱的孩儿面容,虽然额头上的一圈白布有点刺眼,但秀气的眉毛、漆黑滚圆的大眼睛,挺直的高鼻梁,配上微翘着的小嘴唇,白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放到现在,那绝对是童星级别的颜值啊。 这便是自己目前的长相?好像很不错唉,妥妥的一枚小美女呀! 云霞一眼喜欢上自己的新貌,而且这相貌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好像在哪见过,是在哪呢?云霞直愣愣的盯着镜子想起来,对了,刚才睁眼看见的那个漂亮的夫人,这面孔和她至少有六分相似。不过,我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是熟悉的呢,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云霞的头又抽疼起来。 “小姐别难过,等几天伤口长好了,拆了布条就没事了。”女童以为自家小主人是为额头的伤难过,连忙出言安慰。 被她打断思索的云霞,咬了咬唇,算了,头很痛,想不起来等以后慢慢想吧。 “我受了伤,有些事怎么都想不起了,怎么办?”她现在的记忆还处于混乱之中,所以怕别人问到什么自己却答不上来,索性先给这女童交个底,既然她是自己的丫鬟,总能套出点话来不是。 果然,女童把镜子拿过去放好后折回来,细声细语的安慰她:“小姐没关系的,仙姑说了,您受了惊吓,等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的。” 云霞点点头:“那你跟我讲讲我是怎么受伤的?” 女童似乎有些害怕,她回头瞅了瞅大门,凑近云霞耳边低声说:“小姐,是二小姐和您在假山上玩,然后您就摔下来了。” “二小姐?谁啊?”云霞冲口而出。 女童张大嘴巴看着她,半响才道:“小姐连二小姐都不记得了?” 云霞呐呐,不过她很快一派自然的对女童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头疼,暂时忘记了一些事。这样,我问你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省得我去想,到时候又不舒服了,伤口恢复也会变慢,这个责任你也担不起,对不对?” 女童眨巴了下眼睛,小姐说得也对哦。于是她便听从小姐的建议,成了小姐的答题机。 “二小姐是二夫人的女儿,您的堂妹,老夫人的亲孙女。” “老夫人?她的亲孙女?”云霞总觉得这句话有点怪异。 看见小姐蹙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太好,女童连忙解释道:“老夫人就是现在李家当家主母,以前是老爷的妾,您的祖母故去后,她才被扶正的。”女童说到这,又连忙继续道:“奴婢来的时候就是这个老夫人当家了。不过我听刘妈妈她们说,以前小姐的祖母老夫人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 一问一答中,云霞已经大概弄清楚了身边的人,原来,她是这堂堂李将军府的大小姐李云霞,连名字都一样呢,父亲是威震边关的虎威将军,而刚才唤她我的儿的是她的母亲。她还有一个弟弟,叫云霄。 府里同住着由祖父的妾扶正的老夫人,老夫人的儿子媳妇、以及他们的子女,小自己半岁多的堂妹云慧、和弟弟差几天出生的堂弟云忠。 貌似是个和谐的大家庭啊。 云霞敛了眉,垂下头,看着自己窝在锦被下的小身子,恍悟了:她这是穿越了,以前从小说中看到的离奇经历,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自个身上。 第3章 天伦 “修竹,我饿了。”肚子咕咕叫着的云霞,直戳了当的提了要求。 “太好了,小姐您终于有胃口了,要吃东西了啊。我去禀告夫人去。”女童几乎跳了起来,朝着外间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这里的母亲又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丫头都没有跟上主子的脚步。她满脸笑意,一把抱着斜倚在床上的云霞,贴着她的脸说:“我的儿肯进食了,娘已经吩咐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了。” 窝在温暖的怀抱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听着一个母亲充满爱的絮叨,云霞鼻子没来由的发起酸来。这么多年不曾享受到的母爱,如今却真真切切的感受了。她伸出手环住她的腰,撒娇般的喊着:“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母亲摇着头说:“说什么傻话呢,这全不怪你的。母亲巴不得能替你受伤,也不要我的霞儿遭这份罪。” 云霞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就这么肆意涌出。 母亲察觉女儿脸上有泪滑落,急忙抽出锦帕帮她擦拭,一边儿柔声劝她:“娘的心肝宝贝,不哭了,没事了。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要再有什么闪失了。” 云霞把母亲抱得更紧了。 这时修竹端着一个托盘来到床前,母亲笑着对云霞说:“霞儿,娘怕厨房菜还没弄好饿着你,让修竹先取了你爱吃的点心填着可好?” “谢谢娘,那我就吃了。”因为真是饿了,云霞便不客气了。 点心味道相当不错,酥软香甜,入口化渣,吞下后齿颊留香,人间美味啊。云霞狼吞虎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母亲见她吃得如此快,一方面高兴女儿胃口大开,是伤病减轻的征兆;一方面又担心她噎着,所以忙出声劝她:“霞儿慢点吃,糕点少吃点,等会吃正餐啊。” 云霞含着一大口点心,胡乱的点了点头,母亲从托盘里取过茶盅:“霞儿,来喝点水。”然后就手拿着茶盅,亲自喂她。 云霞喝完,母亲还细心的替她擦掉嘴边的点心残渣和茶水。 沉溺在母亲的宠爱中,云霞都快无法自拔了。原来,有妈的孩子真的像块宝啊。云霞第一次觉得自己穿越过来是件好事,至少圆了她与父母团聚的梦。 反正目前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回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安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对着母亲灿然一笑,如天上明亮的星子般耀目,看得母亲心花怒放,也看得修竹觉得小姐这次受伤后,有些不一样了呢。 以前的小姐,胆子很小,柔柔弱弱,文静少言,很少像这般笑。不过,小姐这样笑起来真是好看,论私心,修竹是希望小姐这般笑的,至少看着自己的心情都好起来了呢。 过了一会,厨房菜成,丫鬟们把饭菜陆续端了进来,整整摆了一桌。 母亲问她在哪吃?在床上的话就让人安置暖桌。云霞摇摇头,心想还是不要麻烦了,她到桌上吃会比较自在。 于是嘟着嘴说:“娘,我睡够了,起来吃吧。” “好,我的儿精神好多了呀。修竹,快帮小姐更衣。” 修竹脆生生的应了,帮着云霞穿好衣服,扶着她上了桌,母亲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欢天喜地的看着女儿。 菜品那叫一个丰盛,色香味俱佳。有些菜云霞也没见过,但看起来就让她垂涎欲滴。云霞使劲咽了咽口水,恨不得上手抓了。 等母亲让她吃时,她便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筷子,直接插向了一盘鱼。母亲转头问一个垂手站立的仆妇:“这些菜都没有用姜吧?” 仆妇急答:“没有,夫人您吩咐过的,我们都记着呢。” 母亲点点头:“在小姐伤疤愈合之前,小姐的菜中都不要用姜,以免留疤。你们切不可大意。” 仆妇丫鬟们齐齐点头称是。 云霞一时倒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事,一门心思的大快朵颐。这些菜太好吃了,特别是鸡汤,鲜美的不得了,喝在肚中,仿若飘飘欲仙了。大概这是真正的原生态绿色无污染的鸡炖出来的吧,怎一个香字了得? 母亲见她喝鸡汤喝得无比满足,自己也感到满足。这可是她强撑着缺乏睡眠的身子,亲自到厨房守着厨娘,选的毛色光亮、鲜活的仔鸡,现宰杀后,配上滋补食材,小火慢熬出来的。因为多喝鸡汤是利于女儿伤口愈合的。 云霞直吃得肚子滚圆,再无战斗力才放下筷子。有丫鬟端来饭后漱口水让她漱了口,然后又端来水盆伺候她洗了脸,另外的丫鬟仆妇麻利的收拾了桌上的碗碟。 小姐今天很给面子,吃了不少呢,丫鬟仆妇们也满心欢喜。指不定夫人一高兴,又会赏她们啰。以前的老夫人在的时候,对她们这些下人可比现在这个老夫人好多了,不过,她们幸运的是在大夫人手下当差,比起在二夫人手下的,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吃完饭后,母女俩又叙话了一会儿。云霞状似不经意的提到堂妹:“娘,霞儿受伤了,慧妹妹都没来看我吗?” “你慧妹妹当时和你在一起,大概受了惊吓,她也不好了,发烧说胡话,娘今早去看过她,也才退烧,所以没法来看你。” “哦,那霞儿应该去看看她。”云霞撇撇嘴说。 母亲倒是不觉有异,只是担心的说:“霞儿身体还行吗?万一出去敞了风,受了凉可怎么是好?” “娘,霞儿身子确实还不舒服,今明两天可能无法去看她了,等过两天好了再去看吧。” “那好,我的儿乖乖养好伤,就能去看妹妹了。就知道你们姊妹俩感情好。”母亲抚着她的背说。 感情好吗?云霞已经慢慢开始想起原主的一些记忆了,那天在假山上,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明明悄悄推了她一把的。 “大姐姐在哪?”随着声音,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男童。 修竹急忙对着两个男童施礼:“见过大公子、见过二公子。” 为首的男童对着母亲施礼:“霄儿给母亲请安。”然后又对着云霞道:“给大姐姐请安。” 这便是云霄了,另一个自然就是云忠了。 云忠在后面也依葫芦画瓢给大伯母和云霞请安问好。 云霞对着弟弟招手,云霄便撒着欢的奔到她身边,母亲则在旁边说:“霄儿,小心点,你姐姐有伤呢。” 那云忠磨磨蹭蹭的挤到母亲身边,挨着母亲。母亲揽住他:“你们兄弟俩一散学就来看姐姐啦?真是好孩子。” 云忠讨好的对着母亲笑,那样子十足像极了他姐姐云慧。云霞眼瞳一缩,扭过头不去看他,只是忙着和眼前的云霄笑闹起来。 第4章 决定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亲情味,让云霞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在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后的云霞,突然收获了如此的亲情,自然是开心的沉醉在这天伦之乐中。 片刻,丫鬟端来药,让云霞喝药。云霞伸手接过来,一仰头,咕噜噜几口便把药喝得干干净净,顺手把碗递给了那丫鬟。 回过头来,却见母亲和修竹都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盯着她。有什么不对吗?云霞心中略有些不安起来。 还好修竹很快道出了原委:“小姐,您今天喝药竟然没有配蜜饯。” 母亲则关切的问:“我儿可觉得苦?” 云霞摇摇头,以前养父母给她吃残汤剩饭,有时候都馊乎了,她都能咽下去,一点苦药就更不在话下了。 母亲微笑着拉过她的手又道:“以前你是最不愿意喝苦药的,每次都要左哄右劝的,半天才能就着蜜饯喝下去。那眉毛都拧得像团麻一样呢,今天却如此爽快。” 看来母亲对自己今天的表现满意得紧,云霞回了母亲一笑,嘟着嘴说:“娘,霞儿只想不让母亲操心,早些养好身体,喝下去倒就不觉得苦哩。” 母亲一把拥住她,有些哽咽的说:“我霞儿越来越懂事了。” 她对霞儿是有愧疚的,这孩子体弱多病都是因为她没把孩子生的好啊,估计这孩子就是先天不足,身子底子差。还好当年没把她往边关带呢。 霞儿出生那年,边关战事起,丈夫领军前去镇守边塞,她起初是要带着霞儿同去的,还好关键时刻弟妹站出来说边关条件艰苦,霞儿去一定吃不消,主动请缨把霞儿留在家里代为抚养。 若不是弟妹好心,在老宅这样好的条件里带出来的女儿,都病恹恹的,若是跟了他们到边关,这娇弱的女儿恐怕早就夭折了吧。所以,她对弟妹一直都心存感激的。 想到这里,她也把站在身边的弟妹的儿子云忠搂进了怀里。对云慧和云忠,她一直待如亲生,也是记着这份情的。 一家子又叙了一会话,到了晚膳时间,母亲和两个弟弟才不舍的离开了云霞住的烟霞院。 修竹伺候着她躺下,云霞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发了会呆,直到眼睛酸胀,才闭上眼。大概是乏了,一会便沉入梦乡之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霞醒了。她睁开眼,环顾四周,寂静无声。 抬身望了望,修竹蜷在她床脚的榻上睡着了。“修竹,修竹”喊了两声,修竹并未答应,想是这几天她病了,修竹也没休息好,这时才睡得那么死沉。 云霞放弃再喊,自己悄悄起床,慢慢踱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一弯明月挂在树梢,黑沉沉的天幕上点缀着星星,夜风吹过,树枝摇动,晃啊晃,晃得云霞心内涟漪四起。 这是在陌生时空中的第一夜呵。 云霞想起看过的资料,关于科学家一直在探索,尚未有定论的平行时空理论。 平行时空,也称为平行宇宙。因为宇宙是从一个奇点(质量极大)不断膨胀到达极限后又重新收缩为一个奇点或者撕裂成多个宇宙的过程。而这些多个宇宙中间间隔有其妙的无物质区。 自己应该就是进入了这无物质区,又称“冷斑“的区域,而寄生的这具身体应该是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不会连名字都一样。 难道原主实际上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那车祸受伤的那个我,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这个身体的灵魂去了那个我的身上? 一连串的问号,在云霞脑袋中旋转排列,唉,神奇的事,弘大的迷啊! 云霞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床走去,回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好像刚才想了那么多,头也没觉得痛,于是她开始试着重新去找寻原主的记忆。 这次回忆顺利多了,那些陌生不全的信息逐渐清晰,最后拼凑完善起来。只是越完整,云霞的眼瞳越深,脸色越暗,嘴唇亦越咬越紧。 原主是个实实在在的苦命人,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没多久也香消玉殒,幼弟失足落水而亡,她从千金大小姐逐渐沦落为寄人篱下的孤女,本来以为叔婶一家,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是对自己好的,却没曾想走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这一家人的本来面目,才发现了惊天阴谋。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加害父母和幼弟的,但父母和幼弟确实死于他们之手。而他们居然不要脸的袭了父亲的爵位,吞了家里的财产,跻身权贵圈子,过着骄奢富贵的生活。 可恶,这一家子人渣,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李云霞这短短的一生,活成了笑话啊!范云霞哀叹道。 浓浓的伤悲罩住了她,心脏那儿传来一阵阵绞痛,她呼了口气,有东西堵住喉咙似的不畅快。 伸手摸着胸口,云霞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看来老天也觉得你很冤,让我穿越过来,是要我替你声张正义的吧,好,请放心,这个活我接下来了。从现在起,看我的吧。咱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云霞把一双拳头握得很紧,从锦被里拿出来,互相击打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小拳头,她暗下决心,要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现下爹爹还在边关,离他出事还有三年多时间,母亲幼弟都还好好的,这次就由我来护他们周全吧。 等伤好了,首要的事是缠着母亲让自己习武,其次便是教会幼弟游泳。其他的一步步开始筹划,人渣们,颤抖吧,等着本姑娘给你们有力一击! 第5章 早起 云霞决心既定,便安心睡去,竟一夜好眠,到天光大亮方才醒来。 小丫头修竹早已起身,洒扫院子毕,等着伺候小姐起床。 云霞伸了个懒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听到动静,修竹从外间跑了进来:“小姐,是要起床了吗?奴婢帮您更衣。” 见已坐在床上的小姐点了点头,修竹连忙拿了衣服过来伺候她穿上。然后开始帮着她梳头发,小丫头的手艺真不错,动作轻柔,很快把她的秀发打理好了,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两个髻,如同仙人飞仙般立在头两侧。 等修竹出去端水来洗漱的间隙,云霞一时无聊,把床上的被子叠成了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没办法,多年养成的习惯,于她来说,已经成条件反射了。 这自然让端着水进来的修竹大吃了一惊:“小姐,这被子是您弄的?”她张大嘴巴,手中的面盆差点没拿稳。 云霞这才想起自己一时手痒,又做了让修竹不可思议的事。她有些尴尬的说:“我觉得好玩嘛。”然后走上前去把被子弄乱。 修竹放下面盆跑过来:“小姐,您这样弄还真是好看,要不您教教奴婢,让奴婢也学学。” “哦,你想学?”云霞倒是没料到小丫头这么感兴趣。 修竹把头重重一点,眼里透出欢喜。 云霞笑了,扯过被子叠起来示范给修竹看,修竹一边看一边夸奖她:“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 示范了一次,云霞退到一边指点修竹,叠了几次后,修竹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把床上的被子都叠成方块摆成一排,又把榻上自己的被子也叠好,拍着手叫道:“这样好整齐,小姐您是怎么想出来的?还巧手做出来了?小姐比戏文中的人都不差。” 修竹一双眼睛里满是钦佩,全然不掩饰对自己小姐的赞美! 没想到叠个被子就妥妥收获迷妹一个,云霞嘴唇一扬,心道我还有很多本事没露出来呢,等以后慢慢让你见识呗。 “修竹,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只不过是一时觉得有趣而已。”云霞果断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洗漱啰!” 在原主的记忆中,修竹后来被老夫人打发出府了,不知去向。说起来,修竹对她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大概就因为这样,老夫人才狠心斩断了她的有力支柱。 云霞眸子一暗,凌厉的眼神望向虚空,这次,修竹她是护定了,谁也别想把修竹撵走。 洗漱完毕,修竹拿过镜子给她看,只见镜中的少女神采奕奕,肌肤胜雪,眼神清亮,嘴唇润泽,活脱脱的如画中走出的仙女。 仙女一身粉衫,更显得娇嫩如花。此时,抿唇微笑,一双酒窝儿盛满俏皮。 小姐这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怎么看怎么觉得虎虎生威。 不是说人经历一次劫难就会成长吗,小姐这次大难能逢凶化吉,所以必有后福的。修竹由衷的为小姐有这样的变化高兴。 说实话,小姐以前脆弱胆小,远没有今天这样精神。今天这样挺好的呢。 用过早饭,歇了一会,修竹扶着她去给老夫人请安。云霞暗暗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想着去会那个老太婆,心里就有一股怒气。 “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云霞叮嘱自己,慢慢压下火气,面色如常,往老太婆的院子走去。 路上她故意磨磨蹭蹭,等捱到老夫人院门前,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下人、小厮、丫鬟和仆妇了。 老夫人的训话已接近尾声,云霞抬头望去,圆滚滚的一个老太太,声音中气十足,说话说得满口唾沫横飞。满脸更是横肉丛生,目露精光,头上的金簪子随着她说话颤动不休。 云霞拉过修竹闪到院子角门边:“等会再进去吧。”修竹有些着急:“小姐,今儿个我们来晚了,虽然您有伤在身,但我怕老夫人会不高兴的。” “怕什么,我自有分寸。”云霞朝修竹眨了眨眼睛,在她肩头拍了拍又道:“我会罩着你的。” “什么?”修竹没听清:“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等会我保证老夫人不会不高兴的。”云霞朝修竹摆摆手,扯开了话题。 修竹很快又被云霞当成了答题机,云霞问了些问题后,便不作声了。 这时,院子里的下人、小厮、丫鬟、仆妇们领命散去,各自忙碌开来。 云霞这才伸手让修竹扶着进了院子。老太婆的院子很大,院子里花草茂盛,显得清幽雅致。进到主屋里,主屋的布置也很富丽华贵,老太婆果然很会享受,对自己好得很啊。此时她得意洋洋的端坐在主位上,母亲和婶婶都已各自落座,云慧倚在她母亲身边。 想是叔叔和弟弟们问过安已经告退了,屋里只剩下妇女们。 母亲见她来了,立刻对女儿笑着点了点头,而婶婶也满脸堆笑的看着她。 云霞立刻换上十一岁女童的天真面貌,向老太婆请安。然后依次给母亲和婶婶问好,完了便跑到母亲身边依偎着她。母亲拥着她问身体情况,云霞悄声对母亲说好多了,母亲便放心了不少。 云慧朝她看了看,云霞接收到她的视线,立马瞪了她一眼,云慧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云霞心里鄙夷道:小贱人,从小就心如蛇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先让你得意着吧。 婶婶见云霞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一惊,那傻丫头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会的,慧儿那么聪明,行事又隐蔽,她怎么会发现呢?但是那死丫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 一时间,主屋里的几个人各怀心思,暗潮涌动,都没有说话。 婶婶搂住有些瑟缩发抖的女儿,率先打破沉默:“娘,慧儿又有些不舒服了。” 老太婆立马紧张起来:“你带着慧儿快回去了吧,昨儿个的大夫不行,就再找个好的,可不能耽搁了慧儿的病。” 她自个儿的亲孙女,倒是看得重、护得紧。云霞在心里问候了几遍她的老妈才解了气。 扬起小脸,云霞对着老太婆开了口:“祖母,给霞儿看病的道姑医术不错,正好还在府内,让她给慧妹妹看看吧。”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而且云霞一副疼爱妹妹的架势,连母亲都觉得女儿想得周到,自己这个闷葫芦般的女儿,好像一下开了窍般。于是她附和着道:“还是霞儿提醒了我,娘,要不就请张道姑给慧儿医治,一准儿手到病除。” 其实云霞可没这般好意,她笃定云慧那家伙是在装病,让道姑去看看,正好揭穿她们的把戏,何乐不为? 老太婆和婶婶眼光相交,面露慌乱,她们完全没料到云霞这丫头会给她们出了这么一个难题,让道姑来看还得了,绝对不行。 第6章 小试 老太婆和婶婶的表情云霞尽收眼底,这会儿在心里暗自发笑,就看你们俩如何应对。 狡猾的婶婶转了转眼珠,悄悄下手掐了云慧一把,云慧被这冷不丁的一掐,嘴一瘪,哭了起来。 云慧被掐了一爪子吃疼的蠢样,云霞都看在了眼里,心情更好了,她抬手摸摸鼻子,宽大的袖子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婶婶立刻嚷道:“慧儿不哭,你不让道姑看就算了。”然后故作委屈的对云慧娘说:“嫂子,你看这孩子多不懂事,她明显不愿意呢,倒是辜负了您的美意。” 云慧听她妈如此说,立马扯着嗓子哭喊:“我不要道姑,不要道姑。” 云霞娘见此只得摆手:“无妨,孩子不愿意就算了。慧儿别哭了。” 老太婆假装呵斥了云慧几句,便对着云慧娘使眼色,婶婶即刻扯了女儿起身告退,让丫鬟抱了云慧回自家院子去了。 等她们走了,云霞也故意扶着自己的头说:“娘,霞儿也有些不舒服,头疼。”母亲紧张起来,急忙起身对老太婆道:“娘,媳妇带霞儿回去,让她卧床休息。” 老太婆本来想留着云霞母女说点什么的,见云霞嚷难受,也只得同意她们请辞。 出得院门,外面已是阳光普照,碧空如水洗般澄澈,云霞眯着眼看着空中镶着金边的云,重重的吐出浊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修竹和母亲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往烟霞院去,看着母亲拧眉焦愁的表情,云霞就知道她刚才说的话被母亲当了真去。 于是顿住脚步撒娇般对母亲说:“娘,许是那房间里太闷了,霞儿出来后就感觉舒服多了,您就别担心了。” “真的,我儿好些了?不是宽慰娘的吧?”母亲还是有些不相信。 “千真万确,我的头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娘若是不信,霞儿陪娘到处走走,让您亲眼看看女儿是不是轻松自在。” 修竹也对母亲保证起来:“夫人,今早我给小姐的伤口换药,伤口好多了。还有,小姐胃口大好,今早吃了不少呢。” 母亲见两人都如是说,蹙起的眉头渐渐展开,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秀发道:“那好吧,霞儿陪娘到后园去散散步。后园的花开了不少,好看得很。” 云霞转转眼珠,拉着母亲的胳膊道:“娘,霞儿今天想去弟弟们的学馆看看,可以吗?” “学馆?你这丫头,你不是最不喜欢学馆的吗?” 母亲对云霞突然提出到学馆去看很是奇怪,女儿以前对学馆是最无兴趣的,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摔伤后性情都大变了? 云霞早就想好了托辞,这时张嘴就来:“娘,女儿昨天听弟弟说起吟诗作对挺好玩的,想去看看嘛。” 去学馆看,还要去学馆学习,云霞要一步步提出要求,她的最终目标是去武场习武,把这羸弱的小身板锻炼强劲。 根据修竹所说,这里的女孩子大多是不习武的,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家中兄弟在学馆学学诗词歌赋是可以的,习武,多是不能的。既然这样,断不能突兀的要求去习武,云霞打定主意只能“曲线救国”啦,先习上文,再想办法练武。 再说,去学馆学习能尽快了解此间文化知识、风俗人情等,自然大有用处,必须为之。 见母亲并未点头,云霞急忙摇动着她的手臂撒娇:“娘,霞儿其实早就想去家里的学馆了,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先前辜负了爹的一番好意。但现在我想清楚了,爹是对的,霞儿要听爹的话,去学馆学习。” 母亲转头看着女儿,见她目光灼灼、眼神坚定。 迎上母亲的视线,云霞继续道:“娘,女儿以前不懂事,让您和爹操心了,女儿如今长大了,渐渐理解您和爹的一片苦心的。所以,霞儿才会做出如此决定的。” 修竹在旁边见小姐说得如此恳切,也帮着她说服夫人:“夫人,其实小姐先前是要去书馆的,都是二小姐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些个东西是男子们的事,小姐才,才不愿意去的。” 可不是吗?前世云慧花言巧语哄得她放弃了学馆,害得爹哀其不争好长一段时间。爹一直认为他是一介武夫,从小没有习文的机会,希望一双儿女能学文,儿子能有所建树;女儿么,如同其他千金小姐一般学得诗词,显得蕙质兰心,便觉得达成所愿了。 最可气的是云慧劝得她不去学馆,自己却说她爹强迫她必须去学馆,她只得去学馆装装样子。而那时的云霞,很傻很天真,图样图森破,就这么被她害得失去了学文的机会…… 云霞暗暗咬紧牙关,悄悄捏紧了拳头。 母亲眼光闪了闪,她想起夫君前不久说的话:为夫常年征战,拿命博得的军功,说不定在当今皇上眼里恐怕还是一个刺眼的钉子。 她当时慌忙伸手捂住夫君的嘴,让他小心祸从口出。 夫君恨恨压低声音道:“先皇崇文尚武,比之现今这个昏庸软弱、猜忌成性、宠幸奸臣的陛下,不知英明多了几许啊。可是苦了百姓,特别是边关的百姓更苦,常年在战乱动荡中求生。” “将军不是说不要妄议朝事吗?” 夫君叹了口气:“我也是心里憋屈啊,算了,不说了罢,难保不会隔墙有耳。” …… “娘,您想什么呢?”霞儿的话把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也是,本朝一直都重文轻武,同样的品阶,文官比武官身份地位都要高一筹,也更受人尊敬。霞儿能主动提出学文,正好合了她爹的心意,就让她去吧。 “走吧!”母亲点头同意了。 这就搞定了?云霞高兴的想跳起来,但想着自己毕竟是个伤病员,还是按捺下来,愉悦的迈着小碎步同母亲和修竹往学馆走去。 家里的学馆在将军府东侧一个跨院内,父亲延请的先生姓萧,是个声名远播,学富五车的主。听说先帝在位时,这位先生年纪很轻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然后一路过关,摘得进士,入主翰林院为官,颇得先帝的赏识。只是新皇登基后不久,先是先生的夫人得了病,然后是先生大病一场,再后来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官回乡去了,当时还引起朝野一阵唏嘘,其实先生继续为官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隔了几年,父亲打听到先生在家乡过得潦倒,遂亲自去了他家中一趟,也不知道如何劝得他同意,举家迁回京城,入李府为师。 说是举家,实际上也就是先生和师母,还有两个儿子,只是大儿子是先天痴愚的傻子,除父亲外,旁的人均未见过这傻子,而小儿子倒是机灵的,也在学馆读书。 因慕先生学养,父亲的几个好友也将家中子弟送至学馆来读书,所以学馆里的学生现有十五个。这不,云霞三人刚到院门口,便听见馆内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第7章 浅探 学馆窗明几净,端坐的孩童们正认真诵读着。 今天云慧没来,房间里只有两个女孩,云霞的记忆中并不清楚这两位是哪家的小姐,但看着两人的年龄应该和自己相仿。 她们三人在窗边出现,很快被萧先生发现了。 先生一身青布长衫,脊背挺直。因前世李云霞并未进过学馆,所以对先生仅有数面之缘,甚至连相貌都没看得太清。这当儿,云霞便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他个字瘦高,眼睛细长,鼻直口方,颌下长须飘逸,整个人显得清隽脱俗。 他跨出房间迎上来,对着母亲施礼道:“夫人亲自过来,所为何事?” 母亲还礼后,拉过云霞说:“叨扰先生,今天过来确是有事相托。将军先前要让霞儿跟随先生学习,霞儿顽劣不懂事不愿意,现在想通了,想拜在先生门下,还请先生成全则个。” 先生对母亲点点头,再转而望向云霞开口道:“小姐可是决定了?” 云霞欢快的回答:“是的,请先生一定要收下学生,学生保证认真习文,不负家父和先生的希望。” 先生笑了,转头对母亲拱手道:“夫人,既是如此,在下便收下小姐这个学生了,小姐雄心壮志,不愧是将门虎女,李将军知道了,定会开心不已。” 见先生如此爽快就答应了,云霞母女俩都高兴的笑了。 因云霞尚有伤在身,大家商定等云霞伤好后就来学馆进学。目的达成,云霞欢天喜地的辞别先生,和母亲、修竹回了烟霞院。 母亲安置好云霞,嘱咐了她几句,又吩咐修竹好生照料小姐,方才离开了。 母亲走后不久,青萝从门帘处探了探头,往屋内打量着。云霞眼尖的看见了,叫住她:“青萝,你有什么事?” 在她以前的记忆中,青萝后来好像去了母亲房中,这丫头干活是一把好手,人也不错。母亲病重的日子,她似乎一直照顾得很悉心。 基于这层记忆,云霞对青萝印象还不错。这时便笑眯眯的招呼她进来说话。 青萝掀开帘子,缓步进得房间来。她现在是云霞房中的大丫头,年龄最大,来的时间也最长。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大夫人很生气,便把跟随小姐出去的紫蔓给关了起来,青萝此番就是想来替紫蔓说情的,巴望着小姐求夫人把紫蔓给放出来。 看着站在面前讲完话后局促不安的青萝,云霞的眼睛眨了几下,有些困惑的开了口:“青萝,既是我娘的命令,你应该去求我娘才是啊?” 修竹在旁边悄悄瘪瘪嘴,欲言又止。云霞看着修竹的表情,觉得这事情不简单,莫不是还有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事? 青萝没想到今儿个小姐不如往常好说话,反而搬出了大夫人。她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神情,手搓着短褙子的前襟,呐呐的说:“大夫人对小姐那么喜爱,小姐在夫人面前为紫蔓说几句话,大夫人定会把她放出来的。” 这个好玩了,看来这个青萝还知道挟小姐以令夫人,貌似有点头脑。 云霞玩味般的看了看她说:“既然这样,我待会给娘说说,不过,娘放不放她本小姐做不得主。” 青萝一下就高兴起来,小姐出面还有不放的?忙连声谢过小姐。云霞挥挥手说:“那就这样吧,本小姐乏了,想睡觉,修竹留在我跟前,其余人都下去吧。” 等人都散去,房间里只剩修竹的时候,云霞开口道:“修竹,刚才你想说什么?” 修竹凑近小姐耳边说:“青萝姐都被紫蔓牵着鼻子走,别看紫蔓年龄小,可霸道着呢。还有,紫蔓最听二小姐的话,徐妈妈都说她,自个的主子是谁,她就跟搞不清楚似的。” “呃?”云霞应了一声便不再吱声,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看来,这紫蔓应是婶婶的心腹,被婶婶安插到自己身边做卧底的。只是,记忆中,紫蔓好像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啊?而青萝,为什么会受制于紫蔓?很不合常理啊。 是紫蔓伪装的太好,还是有什么其他隐情?青萝被紫蔓控制,莫非跟她也是一伙的?若是这样,就有些可怕了。 云霞第一次觉得这将军府的情势不简单,自己这小小的烟霞院也是错综复杂的,接下来要多留些心思,烟霞院也该整顿下了,自己看来有得忙了。 正在思考的时候,出去的青萝复返,手中端着托盘给她送药来了。 “小姐,您该喝药了,温度刚合适。”青萝笑意盈盈,估计还处在刚才求小姐帮紫蔓说话,小姐答应下来的兴奋中。 云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番,记忆中这丫头留给她的印象是纯正良善的一个姑娘,再叫上现在她的观察以及母亲对这丫头的信任来看,这丫头不像是有异心的那种人啊。 唉,不想了,也可能人不可貌相。云霞伸手拿过药碗,青萝正要把装蜜饯的碟子递过来,却见小姐摆摆手,一仰脖子咕噜噜把药喝了下去。 喝完后,小姐把空碗一翻,对着修竹和她笑了笑,青萝觉得小姐这笑很好看,耀眼的很。 好像这次小姐受伤后,一下变得懂事起来了,首先这吃药上爽利多了,而且待人和应对也有不小进步,青萝心里很为小姐的变化感到开心。 “小姐,您可真是变化挺大的。”青萝这么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 云霞挑挑眉,很认真的看着她道:“是吗?修竹也这么说。这次受伤,让我娘担心受怕,我觉得自己是该改变下了。有些事,一旦想清楚了,变化自然而然就开始了。” 修竹附和着小姐说:“青萝姐,咱们小姐本是个聪明人,这次遭此大难没事是必有后福的,这不,小姐一下就长大了。” 青萝点点头:“对,对,小姐是贵人,自然有老天保佑的。” 看青萝的表情很自然不做作,云霞把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缓缓开口道:“青萝,你觉得我这变化好与不好?” “当然好啦,小姐,您这样天天快快乐乐的,我们也跟着开心呢。” 云霞笑而不语,伸手拈过青萝端在手上托盘上的一个蜜饯,放进嘴里,然后对两个丫头说:“你们也吃啊。” 得此厚爱的修竹和青萝楞了好一会,才齐声谢过云霞的赏赐。在云霞的催促之下,两人各拿起一个蜜饯放进嘴里。三人抿嘴含笑慢慢品味着甜滋滋的蜜饯。 第8章 伤愈 接下来的几天,云霞安心在自己的烟霞院养伤。 婶婶和云慧巴巴的来看了她几次,一副关心至深的样子。每次她们来,云霞便配合的做出有气无力的样子,以讨他们的“欢心”。 她还是去找母亲求情放了紫蔓出来。一来给了青萝人情,二来她可以及早暗中观察这小妮子,反正现在敌在明,我在暗,怕啥? 来而不往非礼也,云霞也带着紫蔓随母亲前去探望云慧,面对婶婶,云霞一脸天真,似乎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从假山上摔下来是人祸。对慧妹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使那母女俩完全觉得自己的计划实施得天衣无缝,心里不定怎么得意呢。 “先让你们跳腾些时日,等着我秋后来算账。”云霞望着她们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意根本没达到眼底。 紫蔓全程都埋着头,偶尔抬头,云霞从她的眼神里明显看出了害怕,而且她偷偷的瞟了几眼婶婶,一旦婶婶向这边转头,她便飞速收回视线。云霞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并未动任何声色。 这天早晨,修竹一早起来,等小姐起身后又开始麻利的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这几天她的技艺精进,叠的越来越齐整了。云霞自然不吝于表扬她,小丫头笑着眉眼弯弯,开心的像百灵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紫蔓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这一幕,一脸羡慕的垂手立在一边。最近小姐对修竹越来越好,对她反倒没有以前的亲近了。 她眼光闪了闪,有些不自在的把脸埋下。云霞扫了她两眼,总觉得她站得很僵硬,是伙同云慧害了我心有不安吗? 云霞想了想,对她开口吩咐道:“紫蔓,修竹在这伺候我就够了,你去帮青萝的忙吧。” 紫蔓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吭声。 修竹走到她跟前大声道:“紫蔓,没听到小姐的话吗?” 紫蔓吓了一跳,茫然抬头望着修竹:“啊?小姐说什么?” “不知道你在发什么呆。小姐让你去帮青萝姐的忙。”修竹好心告诉了她。 紫蔓急忙对着云霞施礼:“小姐,刚才是奴婢失神了,求小姐原谅。奴婢这就去帮青萝姐。” 自家小姐看似娇弱,但也是有脾气的,她最不喜欢吩咐的话说两遍,也讨厌奴婢不听吩咐,所以紫蔓赶紧认错,以期求得小姐的宽待。 云霞挥挥手说:“去吧。” 见小姐并未生气,紫蔓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领命退出了。 小姐今天居然没有发火,以前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奴婢在她发话时不仔细听。虽说紫蔓这个丫头霸道,对二小姐很好,但看在紫蔓前几天被关受了不少苦的份上,修竹还是起了同情之心,刚才才会出言提醒。 紫蔓出去后,修竹开始伺候小姐洗漱,完毕后,她帮小姐把头上的白布拆开了,看了看伤口立刻开心道:“小姐,您的伤全好了。” 反而云霞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是该好了。” 修竹乐得欢跳着去拿了铜镜过来递给云霞:“小姐您看看。” 云霞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粉面含笑,一双大眼灵动飞扬,梨涡浅浅,好一个美少女。她朝自己挤挤眼,抬手拂开额前的头发,看向那块伤疤。 此时伤口已经长出淡红的嫩肉,手轻触在这块伤疤上还能感觉新生皮肤的细腻。记忆中的自己对这块伤疤很在意,总觉得有了这块疤就平添了自卑。而现在的云霞压根没把这块疤放在心上,过段时间这疤就会淡化,再加上刘海一遮,完全没事啊。 只是原来的李云霞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又受封建思想的荼毒,难免在意。唉,还是现代社会好,思想进步,男女平等,各顶半边天,云霞为自己是个现代女子而高兴,不免在心里来了一番感慨。 现代女子困在这古代少女身体内,突然生出要在这个时代做些改变的雄心壮志,心中一时热血沸腾,感觉元气满满的。 这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大展拳脚,建功立业的地方。 想到这里,云霞在心中对自己说:“加油云霞,云霞加油!”然后莞尔一笑,看得修竹一愣,小姐见了自己的伤疤也能笑出来? 见修竹一副活见鬼的神色,云霞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她即刻收了笑容,把头发弄下来盖住新伤,嗟叹了两声,才让修竹疑惑不解的脸恢复了常态。 就是嘛,小姐怎么可能对伤疤不介意。修竹心疼小姐,自然对云霞进行了一番安慰:“小姐,您也别伤心,这疤不是很显眼的。” “小姐,以后这头发梳下来一点,伤疤就完全遮住了。” “还有,夫人说了,仙姑给你配了药,继续擦抹,说不定以后这疤就没了。” …… 房间里只听到修竹的声音,云霞静静的由着她说,小丫头对主子可是一片赤诚,云霞很满意身边有这么个贴心的人儿。 吃过早饭,自然要去那老婆子房中请安。云霞表现的不错,对着她说点好话什么的,哄得老婆子笑得皱纹都多了几道。 婶婶的脸色明显不爽,那笑容牵强得很。估计没想到窝窝囊囊的傻丫头居然会讨好人了。平时可都是自己的女儿云慧伶牙俐齿,风头无俩,总能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的。 云霞暗嗤,不过也适时住了嘴,让云慧丫头表现了下。 请完安,云霞便和母亲一道回母亲的院子去了。因她受伤实在是麻烦了张道姑不少,母亲要带着她当面向道姑致谢。 道姑年约三十出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高高的髻,用莲花巾束着。面容亲切,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如澄净的秋水,似看破红尘,无欲无求般。一袭素色道袍,被她穿出了遗世而独立的感觉。她从暂住的房间迎出来,那步子更是走得飘然如仙风吹过。 啧啧啧,云霞心中暗忖:难怪大家都尊称她为仙姑,她是当得起这个称呼的。 大家一齐到母亲的主屋坐下,云霞毕恭毕敬的对道姑表示了感谢,母亲也满心感激的谢过了道姑,然后大家又叙了会话。 云霞的伤既已好,道姑便提出辞行。母亲自是不舍,挽留她再住些时日。道姑坚辞,母亲最后只得同意,但提出要亲自送道姑回去,顺便带着云霞去道观上香还愿。 张道姑没有推辞,起身谢过母亲。母亲低声和她说了两句话,云霞听得不甚明白,好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不过,去道观这事可让云霞开心得紧,因为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她早就不想成天关在府里了。 第9章 出门 次日,云霞一早就醒了,收拾停当,就等着母亲遣人来叫她一同送道姑回道观。 她已征得母亲同意,带着修竹一起出门。修竹一脸兴奋,跑来跑去的张望着,眼巴巴的等人来通知出发。 “小姐,怎的还没来人叫您啊?要不要奴婢去看看。“过了一会儿,修竹便有些着急了。 “不用,你去万一错过了呢,且等着吧。“云霞道。 得了小姐的命令,修竹只得耐着性子等。 而此时的紫蔓一副失落不已的表情,对修竹很是羡慕,视线都快粘在修竹身上了。 云霞抿嘴笑了笑,出言宽慰了她几句:“紫蔓,这次我娘说我只能带一个人,人多了马车坐不下。等下次出去我带着你吧。” 通过她的观察发现紫蔓这丫头做事麻利,风风火火的,在丫头中是有些爱拔尖,但本性好像并不坏。云霞觉得,即便她是婶婶的心腹,自己防着她一些,这丫头对自己应该造不成什么威胁。 再说,把敌人的人转变为自己所用那才是真本事,云霞想挑战下这种有难度的任务。嘿嘿,以前你们能把修竹从我身边弄走,本姑娘也给你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样? 紫蔓听小姐这么说,黯淡无光的脸一下亮了,欢喜的点头,一叠声的对着云霞说谢谢。 云霞毫不矫情的受了她的谢,屋内的气氛也瞬时变得祥和轻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母亲跟前的丫鬟香梅过来了,她朝云霞施礼道:“小姐,夫人和道姑已经出发往前院去了,让奴婢来接您过去。” 云霞立刻叫上修竹,欢天喜地的往前院走去。 前院的马车已经备好,云霞她们刚到,母亲和道姑也相携而至,一行人一起登上了马车。将军府的门打开,车夫赶着马车往门外行去。 这车厢只有一条长凳。母亲坐了正中,道姑和云霞一左一右坐在了她身边。修竹和梅香两个丫头落座在了长凳前车厢两边的小马扎上。云霞试了试,长凳和小马扎都是钉牢在车厢地板上的。五个人这么坐着,车厢确实略显拥挤。 车夫在前面驾着马,控制着车速,车轮声辘辘,走得不急不徐。云霞掀开自己右侧小窗户上的帘子,睁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此间的街道。 这里是京城,马车正行走的这条街道宽敞繁华,路边商铺酒肆林立,行人也不少。 从云霞眼前闪过的各色店招,有些字,云霞很汗颜的表示不认识,看来要在学馆里加强学习才是正道。她只能根据铺子的布局等猜出是些什么商店,总归都是售卖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相关的商品的。 母亲看她盯着外面看得不亦乐乎,出声提醒她道:“霞儿,都看了许久了还未看够么?” 云霞扬起小脸对母亲说:“娘,霞儿这段时间在家里憋得太久了,今天出门觉得新鲜嘛。” 刚才她留意到街上是有不少女子的,证明这里对女孩子出行还是很宽容的。所以,这会儿回答母亲的问题也便理直气壮的。 母亲笑了:“可是以前霞儿出门多是安安静静的,不喜看这些热闹,如今可是换了口味了。” 云霞转了转眼珠,还未想好怎么回答母亲,张道姑便出言给她解了围:“夫人,小姐毕竟还小,自然是孩子天性,如此活泼些反而更讨喜。” 道姑如此说,母亲自是点头应是。从内心来说,女儿不像以前那般循规蹈矩,暮气沉沉的,她看着也轻松了不少。 云霞心里已经为道姑点了n个赞了,有些话由某些人说出来,那就是有不一样的说服力的。嗯,以母亲对道姑的尊敬程度来看,她以后应该不会再纠结于自己这些放飞自我的举动了。 自己的伤病是道姑治好的,这下又为自己说话开脱,云霞想这道姑简直是生命中的贵人啊。因了这层想法,云霞突然想了解道姑更多的信息。于是她放下帘子,窝在母亲怀里对道姑说:“仙姑姑的医术高明是怎么学来的啊?” 道姑淡然一笑,对云霞道:“回小姐,贫道的医术是师从家父而来。” 母亲摸着女儿的秀发道:“仙姑的父亲以前是宫中的太医,人送称号张神医。”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家里的仆妇说过,张神医什么病都能瞧好,就算其他的医生回天乏力的,只要找到张神医都能药到病除。”云霞毫不吝啬的表示了自己的赞美,难怪仙姑姑这么厉害,原来是杏林世家,深得家学渊源啊。 “小姐缪赞了,家父生前曾说过,这都是世人抬爱之誉,断然不敢托大。再说,贫道的医术还远不及家父,还需继续苦学才是。“道姑平心静气的说。 记忆中,这张神医是被当今皇上给砍了头的,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得罪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不顾乌泱泱跪了一地为张神医说情的文武百官,下旨斩首,还将其头颅在午门上悬挂了三日,说是以儆效尤。当时在京城轰动一时,百姓们都为张神医一身医术失传而扼腕叹惜,恐怕大家心里对皇上此举也是有怨气的,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还好,仙姑姑继承了乃父的衣钵,神医的医术总算有传承了。 云霞刚自庆幸了一下,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提到了张神医,道姑会伤心的,于是忙看向她,只见道姑除一脸肃静,并无异状。 反而是母亲白着一张脸,伸手按住道姑放在腿上的手,似在表达传递着自己的关心,然后很快岔开了话题。 她扭头对云霞说:“霞儿,你看马车跑得快了些,咱们要出城了。“ 云霞急忙撩开帘子往外张望,还真是,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不远处了。 只见那城墙雄厚端方,巍然耸立,显得气势非凡。城墙上有守卫台,城门两边还有登城墙的马道。门洞很宽大,马车在城门前停下,例行检查后被允许出城来。 城外是另一番风景,云霞恨不得把头伸出去看个够。 远处是连绵的山,被树木郁郁葱葱覆盖着,一片青黛。田野广袤,阡陌纵横,偶有房舍院落闪过。正值春天,庄稼生机勃勃的成长着。马车行过的小道旁,嫩绿的小草探出,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儿竞相开放,在风中摇曳着。云霞耸着鼻子,贪婪的吸着带着泥土清香的新鲜空气。 这自然的风景是极美的,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出城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云霞才缩回头问母亲:“娘,此地离那道观还有多远的路程?“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母亲回答。 还有这么久啊?云霞嘟着嘴在心里叹道,毕竟是才伤愈,她有些乏累了。环顾车厢内,只见道姑闭着眼睛端坐着,不知是不是在修炼;修竹和香梅靠着车厢,在马车的晃动中垂着头打盹。 母亲将头靠在车厢后的一个软垫上,低声对女儿说:“我儿是不是累了,靠着娘歇会吧。“ 云霞依言贴着母亲,不一会便睡着了。 车内安安静静,马蹄哒哒声中马车往前驶去。 第10章 道观 云霞睡得香甜,梦中还梦见了自己端着一盘点心可劲吃,那美味简直了。于是,哈喇子也顺着就流了出来。 母亲轻柔的推她:“霞儿,醒醒,快到了。”云霞睁开眼,见母亲和道姑正望着自己笑,而香梅和修竹明显憋着笑,修竹抬起的手里是一方锦帕,正朝她的脸比划过来。 云霞下意识的躲了躲,修竹向她眨眼:“小姐,奴婢帮您擦一擦嘴角。”云霞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吃货本色再现,做了个吃美食的梦,流了口水。于是把脸凑了过去,让修竹给她擦拭干净了。 母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道姑说:“我将军府的这个霞丫头,是不如人家那些大家闺秀那么端庄,让你见笑了。” 道姑摆摆手:“夫人莫要这么说,将军府的小姐自有将门风范,我看小姐挺好的,善良真实,朴实无华,比起某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更让人喜欢。” 道姑这一番话一出,母亲虽然表情上没变化,但内心应该是开心的,因为她不由自主的点了头,认同了道姑的话。 云霞对贵人如是说的反应就明显得多了,她眼睛都笑来眯成了一道缝,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看来以后要习武,爹娘不同意的话,可以找道姑来做说客的。反正娘对道姑言听计从,爹又听娘的话,如此,只要搞定道姑,我可不成了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了么。 既得好主意,云霞的心更加欢腾,就像一只冲出笼子,飞向天空,获得自由的小鸟般,那高兴劲别提了。 张道姑看着神采飞扬、明眸皓齿的云霞,就觉得这小姑娘很得自己的眼缘。这孩子还真是像极了娘娘当年,一样的灵动鲜活、光彩耀眼。 想到现在躺在道观里不能动弹的娘娘,道姑心里一紧。十二年了,娘娘的病还是未有什么起色,一直瘫痪在床,过着悲苦的生活,着实让人心疼。 娘娘以前是多好的人啊,和先帝一起携手,先帝为政勤勉、法制严明、胸怀子民、文治武功,开创出了一个民富国强、歌舞升平的盛世;娘娘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凤姿自成;她和先帝感情融洽、伉俪情深,却不曾想被阴谋算计,惨淡如今啊…… 自己刚正不阿的父亲也在这场阴谋中被残害死了。 想到这些,张道姑素静的脸上波澜不兴,但内心已如沸水滚滚起来。 车夫一声长吁,马车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张道姑收回神思,招呼大家下车。 香梅和修竹跟着道姑先下了车,各人扶了自己的主子出来。云霞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下坐车坐得略微僵硬的双腿,还体贴的替母亲揉了揉肩膀。 母亲惬意的享受着女儿柔软双手的按摩,道姑在旁边向云霞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少顷,母亲笑说好了,进去道观吧,云霞方停了手。母亲吩咐车夫找地方去休息、喂马之后,一行人往道观赶去。 道观所在那山并不是很高,但山势奇峻、林木茂盛,倒是个风光秀美、清新幽静的地方。远望过去,云霞看见那山顶山岚萦绕,如纱似缦,显得神秘飘渺。 半山腰那雄伟的建筑群落,便是道观了。 众人沿着石砌的阶梯拾级而上。阶梯随山势,忽陡忽缓,隔一段还有休息的小亭,走走停停,登起来竟然不觉得累。 等到了道观大门前,视野一下开阔了起来,眼前是山腰处很大的一方平地。一条清溪蜿蜒从道观左侧流向右侧,潺潺而过往山下奔去。溪流浅处可见鱼虾,深处碧绿汪汪。 溪上架桥,云霞蹦跳着先跑上桥去,倚着桥栏杆看着不停歇的溪水,听着水的欢唱声,脑子里跳出王维的几句诗: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此溪当得起这几句诗那鲜明盎然之意境。 修竹紧跟着小姐贴身照顾,云霞主仆二人把母亲主仆和仙姑姑给远远抛在了后头,不得不停下来等她们。 大家汇合后一起过了桥,行至道观大门,仙临观几个大字在门顶上熠熠生辉。进门就见巍峨的阁楼,下方上圆,层有八角,均飞檐画壁。外观则呈塔形,尖顶,中堆三圆宝。所有的门窗梁栋,都有精雕细琢、再辅之以金钿细漆的刻花。整个阁楼庄严肃穆、气度非凡。 阁楼周遭樟树参天,楠木成林,松竹繁茂。更有奇花异草点缀院内。 看了一遭,云霞觉得这道观颇有“栽竹栽松,竹隐凤凰松隐鹤;培山培水,山藏虎豹水藏龙。”的仙风侠气。 有两个小道姑迎上前来,与母亲和云霞见过礼。其中一个小道姑和仙姑姑低声说了几句话,仙姑姑转头和母亲也低语了两句,便先告辞而去。小道姑们则带着云霞四人去上香。 室内有个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道姑,小道姑恭敬的尊称她为师尊。老道姑和母亲是认识的,她迎着母亲施礼道:“贫道见过李夫人。”母亲忙还礼,述说此番前来还愿的目的,并拉过云霞对她说:“这是你仙姑姑的师父,快来见过仙尊。” 云霞上前施礼:“仙尊好,霞儿见过仙尊!” 老道姑伸出手摸了摸云霞的头,和蔼的笑道:“李夫人好福气,小姐印堂明亮、眼神纯良,应对有度,是个祥瑞的小姑娘,以后贵不可言!” 母亲只当老道姑宽她的心,笑着回应:“承蒙仙尊看得起,小女可当不得如此夸奖。” “贫道阅人无数,一向是不会看走眼的。”老道姑却睁着一双睿智的眼睛,极认真的说。 母亲心里立即像如喝了蜜汁一般甜滋滋的:“能得仙尊吉言,幸甚幸甚!” 老道姑含笑点点头,自去莲台打坐,再未发一语。 母亲转身虔诚的接过小道姑点燃的香,双手举起,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念念有词。云霞紧挨着母亲跪着,接过香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上香。她竖着耳朵听见母亲在小声碎碎念,听得不是很清楚,而且断断续续,保佑娘娘、云霞、云霄什么的,还有保佑夫君打胜仗、保佑全家平安…… 云霞偷瞄了下母亲,狐疑的想母亲刚才说保佑娘娘是什么意思?什么娘娘?哪家娘娘?她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实在是想不通,不想了,待会问问母亲不就知道了。 于是云霞也开始在心里碎碎念:天师保佑我早日变得强大起来,查出真相,揪出幕后黑手,护我要保护的人周全! 这可是她此时心心念念的事,祷告完毕,她睁开眼,见母亲已经念完,把香插入香炉,虔诚的磕起头来。云霞也依此程序做完,才跟着母亲站了起来。 扶着母亲出得门来,云霞便急着解开刚才的谜团,所以仰起脸问母亲:“娘,刚才我听您说什么保佑娘娘,是保佑谁啊?” 母亲愣了一下,旋即拍了女儿一下:“霞儿,我说的是娘娘殿的王母娘娘,请王母娘娘保佑我的霞儿啊!” “可我听您说保佑娘娘呀,难道我听错了?”云霞自言自语。 “可不是你听岔了吗。好了,娘今天走了这么些路很累了,要去找你仙姑姑讨些水来喝。香梅、修竹、你们和小姐就留在这院内吧,我会让仙姑遣人送水过来给你们。”母亲说完便急匆匆的拉了一个道姑径直离去了。云霞眼珠转了转,母亲这是明显要避开她们的节奏,她要去干什么呢?不行,我得偷偷跟去看看。 第11章 遇见 云霞迈步想往母亲走的方向追去,她的贴心小可爱修竹立即拉着她:“小姐,您要去哪?奴婢陪您一起去。” 母亲既然有意要回避她们,必定有她的考量。再加上带着修竹,目标太大,更容易被母亲发现。 于是云霞弯腰捂住肚子凑近修竹说:“修竹,我要去茅厕,你不用跟着啦。你和香梅在这等着,母亲不是说她要遣人来送水吗?帮我拿着水啊。”说完不等修竹反应过来,就嗖的一下窜没影了。 小姐现在跑得那个快,就像一阵旋风,这着实让香梅抠破脑袋都没法想通。她对同样看着小姐背影发呆的修竹发问:“这还是咱们将军府以前那个走路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大小姐吗?” 修竹其实也没想通,但她都呆在小姐身边,已经逐渐接受了小姐的一些变化,再加上刚才听小姐说过要去上茅厕,估计是比较急,就低声对梅香咬耳朵:“香梅姐,大小姐她,她也是有三急的呀。” 哦,是这样啊,香梅这才稍解困惑。既然如此,她便伸手拉修竹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乖乖的等在原地。 云霞和母亲保持的一段距离跟着,她见母亲和小道姑拐进了一个院子,便贴着墙根往那院门摸去。 记忆中,好像是有和母亲来这个道观的印象,但是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统统都模糊不清,估计原主作为一个乖乖女,当时是很安分的待在母亲指定的地方,全然不敢逾矩,也不会像她这般好奇的偷偷跟踪吧。 此时她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一条甬道上,母亲所进的院子在甬道左前方,甬道尽头还有一个院子。云霞走到一半处,见甬道右边又有个院子,里面正有个少年郎笔直的站在院中的树下。 那是棵粗大的榕树,巨大的树冠张扬开来,亭亭如盖。气根盘错,就像浓密的胡须。树叶此时青翠欲滴,但树下也有掉落的一层叶子。榕树就是这样,勃发新叶的同时也在换掉老叶子,很平和的进行着推陈出新。 此时那少年侧站着,正专注的盯着身前的榕树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钻出来,打在他身上,让少年周身都泛着金色的光芒,他玉树临风的立在那,宛如神祗降临世间。 一树一人在此刻形成了奇妙的和谐美景,把云霞看呆了。 少年大概察觉身旁有人,把头扭了过来,正面对着云霞。 云霞看清了他的脸,只见他面如冠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瞳孔黑黝黝的发亮。剑眉飞扬,彷若是雕刻般的鼻梁又高又挺,而他的嘴唇此时紧抿着。 云霞对他的长相评价是貌若潘安。这少年长大后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不知要迷倒多少女人!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盯着,让那少年突然有些气恼的转过身去,直接无视还在犯着花痴的云霞。 云霞正傻站在那的当儿,从甬道尽头的院子里出来一个穿着月白色短襟,深蓝色罗裙的中年妇女,款款往云霞这边走来。那人也生的很美,柳眉杏眼,琼鼻小口,秀雅端庄。只是身材瘦小,行如弱柳扶风,好像一阵大风刮来都能吹倒她似的。而且她的眉目间晕染了一丝忧郁,似乎在为什么事发愁。 妇人和云霞擦身而过,径直进了少年所在的院子。 那少年听见脚步声,再次转过头来,这回云霞的眼珠都快掉了下来。他是会变脸还是咋的,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此时的少年眼神空洞、目光呆滞,五官皱缩扭曲,看起来就像一个傻子。 what?这是什么鬼?这会儿的云霞已经全然忘了跟踪母亲这茬事,一门心思都扑在这少年身上,他缘何要这样做?搞得这么神神道道的是什么意思?刚才分明看他是个机灵的,现在怎么这样子?哪一个他才是真实的他? 那妇人慈爱的抚上少年的头说:“杭儿,咱们回吧。” 少年立即点头,跟在她的后头,含混不清的说:“娘,我,吃,要吃。”这已经完全是个傻子的做派了。 妇人伸手牵着少年的袍袖,往云霞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用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杭儿是饿了么,这就跟娘下山,回城娘就给你买点心,好不好?” 少年立刻流着口水笑了:“好,好,娘也吃。”看来傻子还是个孝顺的,至少还知道有好吃的和娘分享。 那妇人抬头对云霞笑笑:“家中的傻儿子让姑娘见笑了。“ 云霞急忙摆手:“他,他刚刚看起来很正常的。“ “姑娘没听说过吗?有的人是聪明面孔笨肚肠,我的这个傻儿子就是空有这好皮囊,却是个呆愚的。好在他是个不哭不闹,安静的傻孩子。” 云霞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安慰这妇人,又不知道何从安慰。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真如妇人所说,这少年就太可惜了。 妇人和云霞道别,便拉着少年走了。少年从云霞身边木木的经过,云霞仿佛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些个叹息声。她杵在原地,目送着母子俩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低了头心情低落往前走去。 边走边想,这少年这副傻面孔倒是好像在哪见过,因为原主的记忆里是有这样一张脸的,但到底是怎么见着的,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见的,却是想不大清楚了。 走到母亲进去的院门口,她见那小道姑正站在院里的厢房门外,一副无聊透顶的样子。见她进来,立马朝她奔来:“小姐,师父和夫人在里面叙话,您不能去打扰。“ 感情这是个站岗放哨的。 云霞和她说好话,想让她通融下让自己进去,小道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守原则不放松:“小姐,师父交代的,要是放人进去,她会怪罪徒儿的。“ 云霞眨眨眼睛,狡黠的对她勾勾手,等她凑近后悄声说:“我不进去,就在门缝里瞅瞅,好姐姐,让我看看,就看一眼,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说完,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把精巧的小木梳,献宝似的递给她。 “好姐姐,这小木梳送你了,就让我看一眼吧。“云霞央求道,然后不由分说的把木梳塞到了她手里。 小道姑毕竟也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见云霞如此诚意,再加上那小木梳很好看,还雕刻着漂亮的花纹,小道姑着实很喜欢。 她认真的交代了一句:““只看一眼,不许对任何人说。”云霞赶紧发誓说好,小道姑才让开了身子。 云霞贴着门缝往里瞅去,见母亲和仙姑姑竟然齐齐跪在屋里的床前地上,床上躺着一个人,床帘挡住了头部,看不清楚是个什么人。 小道姑催促她:“小姐,看好了吧,快走吧,一会师父就该出来了。” 云霞陡然退后,对小道姑说:“好吧,我走了。”即刻转身沿原路返回了。 第12章 怪异 看着云霞的身影消失,小道姑侧耳听了听,屋里显然并未发现异常,她明显的松了口气,吐吐舌头,继续呆站着守卫。 出了院门的云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能让母亲和仙姑姑齐齐跪在地上的人,来头绝对很大。她们这么一跪,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们做了错事被罚?或者自己觉得对不起那人而主动忏悔?抑或是因为床上的人身份很尊贵不得不跪?……一会功夫,云霞在脑中已经想了好多个可能,推敲一番也没得出结论。 只是她现在感觉母亲并不是只知道家长里短的妇道人家,她还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问母亲是问不出什么的,她既然避开其他人,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 这时她正好走到刚才那少年站立的院子。抬眼看到那棵大榕树,枝叶正在风中晃动,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更加深了一些。 切,今天这趟门出的也是邪门,尽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 云霞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离开这让她有些压抑的地方。到后来,她已经小步开跑了。 快到了修竹她们等待的地方,云霞才停下来,歇了歇,慢悠悠的走过去。修竹眼尖的发现小姐回来了,立马高兴的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香梅姐都去寻您第二次了,您都没见到她?” “没有啊,我出了茅厕,去那边的院子转了转,可能和香梅就这么错过了。” “哦,小姐您没事就好。梅香姐找不见你自己会回来的。”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把石凳擦了擦,对云霞说:“小姐您坐着吧。” 云霞没有推辞,顺势坐了下来。这时香梅急慌慌的往这边走,脸儿白白,愁眉不展。完了,小姐压根不在茅厕里,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啊?若是真出了事,我和修竹可怎么交代?刚才说什么也应该有一个人陪着小姐去才是。 云霞坐的是树后的石凳,此时香梅望过来,并未瞅见她。于是香梅脚下生风,几步抢到修竹面前,拔高声音道:“修竹,我还是没有找到大小姐,这可怎么好?” “香梅姐,小姐刚回来啦,在那好端端的坐着哩。”修竹把手朝云霞一指。香梅探头看见树后石凳上的大小姐,忙用手捂着心口说:“哎呀,太好了,修竹,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话音未落,笑容已经如花般开在了香梅的脸上。她点了点修竹的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小姐再不出现,我都要哭了。” “香梅姐,我就说过小姐做事有分寸,让你别着急的嘛。”修竹为自己主子辩解。 香梅既已如释重负,自然不会和修竹计较她那番马后炮般的话,继续笑得灿烂。 云霞却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紧锁着眉头,抿着嘴,还在想刚才见到的人和事。所以并未在意梅香和修竹在干什么。 香梅很快发现大小姐不声不响的呆坐着。于是悄悄拉过修竹到旁边问:“大小姐好像不开心,你看她皱着眉呢。” “香梅姐,我也不清楚,小姐回来后就这样子。要不然我去问问她是怎么了?” 香梅点点头,修竹正欲上前去,就见夫人由小道姑陪着回来了。 香梅上前迎了夫人,小道姑端着的托盘上有三盅茶,夫人对着小道姑示意让她把茶水递给三人。 修竹先接了一盅茶敬给小姐,喊了两声,云霞才回过味来,伸手接了茶盅。刚喝了一口,猛然看见母亲,便把手中茶盅掼在石凳上,嗖的站起来,几步奔到母亲身边。 “娘,您回来了。”云霞边说边扑进母亲怀中,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母亲的嗓子有些暗哑:“霞儿等得不耐烦了?” 云霞仰起脸,一双眼睛如探照灯般把母亲的脸仔细扫视了一遍。母亲肯定哭过,尽管她可能洗过脸,重新抹了脂粉掩饰了一番,云霞还是看清了她眼周微肿,眼睛中有红丝。 “娘,您讨口水喝怎么就去了这么久啊?霞儿担心您嘛。”嘟起小嘴,云霞故作等急了样子,对着母亲撒起娇来。 “我的好霞儿,娘和你仙姑姑叙话叙着叙着就忘了时间。”她对着云霞浅浅的笑了笑。 那笑看在云霞眼中显得要多牵强就多牵强。 云霞不禁担忧起母亲来了,母亲此时的心情一定糟透了,所以才会笑成那样。而且她的腿跪在地上那么久,此时一定不舒服。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云霞感受到这个母亲对自己深沉的爱,也被她的善良温柔、慈祥亲切所打动,自然对她也是越发尊重敬爱起来。 想到这里,她急忙从母亲怀中抽离,扶着母亲到石凳上坐下。大概是膝盖痛吧,母亲坐下时很轻微的嘶了一声,尽管几不可闻,但云霞还是听到了,只觉得无比心疼。 可恶,床上那神秘人凭什么让她们下跪?云霞生气的怨怪起来。然后站到母亲身后,帮母亲按摩着肩背,状似随意的对香梅和修竹说:“你们去帮我娘捶捶腿吧。” 香梅和修竹得了吩咐,一左一后的蹲在夫人身边,轻轻的给她捶腿。母亲很享受的闭了眼睛。 稍事休息,母亲好像缓过一些来。于是她招呼大家准备下山。小道姑飞快的跑去知会了师父,仙姑姑闻讯赶了出来,执意要送她们下山。 云霞发现仙姑姑的眼睛同样有些红肿,看来也是哭过的。此时她平日肃静的脸上添了一丝生动,眼睛里也闪着灼灼的光芒。和母亲视线交接,两人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母亲拉着她的手,和她一道往前走去。跟在后头的云霞听见母亲说:“会好起来的。” 仙姑姑点了点头,回了一句:“仙道贵生,贫道信。” 对于这两人如地下党接头一样的神秘对话,云霞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母亲的行为再次证实了她有秘密,而且是不小的秘密。这样云霞的心被好奇的爪子挠得更痒了。 以后有得好玩了,在这里当当福尔摩斯似乎不错。云霞眨巴了下眼睛,悄悄的模仿那个傻子做了个鬼脸。 至于为什么要模仿他,云霞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山寨了一个那少年的鬼脸。 车夫赶着马车早就等在了山脚的路口,云霞四人就此告别道姑登上了马车。车夫甩了清脆的一鞭子,高声喊道:“驾!”马儿立刻扬起四蹄往城里跑去。 马车行出去很远了,母亲掀开帘子向着后面挥了挥手,云霞也掀开帘子回头望,见仙姑姑还依然立在原地,目送着她们。 第13章 幕后 云霞清楚的发现母亲眼中有泪光在闪,脸上亦是愁云密布。母亲这番模样让她有种想要帮母亲分担一些的冲动。但是,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有很多事不清楚,能力也有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她咬咬嘴唇,挽住母亲的胳膊,默默的表达自己的支持之意。 在原主的记忆中,爹娘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他们护着姐弟俩,让姐弟俩如同在蜜罐中泡大般幸福成长起来。云霞对原主是很羡慕的,因为她从就没享受过如斯疼爱,所以,她是非常珍视这迟来的亲情的。 娘,我会慢慢让自己变强起来,成为让您和爹骄傲自豪的女儿,成为能够护您们和弟弟安好的女儿! 回城的马车内的气氛低落,云霞和母亲各怀心思,不发一语,修竹和香梅见夫人和小姐如此安静,也不敢吱声,一路上只有车夫赶马和车轮麟麟的声音。 进了城,云霞才提了兴致,凑到小车窗边,掀开帘子往外张望了一小会。天上阴云密布,眼看着要下雨了,街上的行人们都在匆匆忙忙往家赶去。 云霞缩回头,开口打破车内的平静:“娘,要下大雨了。” 母亲嗯了一声,抬手掀开帘子望了望天,若有所思的说:“下雨好,春雨一浇,地上的庄稼就长得快,今年收成也好啦。前两年都欠收,穷人的日子不好过。” 修竹拍着手掌道:“噢,太好了,大丰收!” 香梅听夫人这么说,就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和弟妹们,她在将军府还算过的好日子,爹娘和弟妹们就惨得多了。若是今年有个好年成,他们也不至于那样可怜了。 于是她也接过话头说:“夫人说的是,春天三场雨,秋后不缺粮。但愿今年苦日子就到头了。” “老天保佑,一定会的!”母亲合掌虔诚道。 如此一来,车内的气氛终于一扫沉闷,活跃起来。 回到将军府,云霞刚坐下来休息,外面雨点便打了起来,很快雨珠儿连成细线,在天地间扯起水珠帘儿,绵绵密密的笼罩着一切,淅淅沥沥的声音仿若滴在心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云霞看着晶莹的雨珠儿,觉得它滴散了自己的在道观里看见那傻少年和母亲下跪而生出的怪异情愫,心头敞亮了许多,连嘴角都不由自主的往上扬开了。 紫蔓撑着伞,嗒嗒的跑进了院子。她顾不得自己肩头被雨打湿了,麻利的把伞收在门边,抬步跨进了房间。 人还未到里间,她的声音已经到了:“小姐,二小姐过来找您了。” 云霞听她这么说,脸色垮了下来,真是的,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要被打压下去。她正想说不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罢,就看看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于是歪坐在软榻上,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坏丫头不是就想看我不如意的样子吗,满足你丫的。 那云慧此番前来,是因为这这段时间云霞对她突然变冷淡,想来修补关系的。 自懂事起,她就觉得这个姐姐哪哪都不如她,但人家就是因为是嫡系孙女,身份地位高贵,受人尊重不说,吃穿用度也远胜于她,这便让她从小就存了一颗妒忌愤恨的心。 再加上祖母和娘一直以来的教导,她们让她表面上与云霞交好,背地里使绊子,更让她觉得超过云霞并压住这个差劲的姐姐,就是她的使命和努力的目标。 自从祖母掌了家中大权后,不止一次对爹娘说过,我的儿孙凭什么要屈居在大房之后,总有一天,这李家的荣华富贵是属于咱们的。 及至她长大,爹娘觉得女儿聪明伶俐,灵活机巧,便又把祖母的雄心壮志全部灌输给了她。爹还斩钉截铁的说离他们一家翻身的日子不远了,总有一天这将军府是他们家的天下。 这一家子的妒忌心发酵膨胀,野心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云慧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甜言蜜语把这个傻乎乎的姐姐哄得团团转,时不时的悄悄捉弄下她,把这傻大姐玩得团团转,但是傻大姐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还对她无比依赖,和她要好的不得了。 那天,云慧迎来了一次大好机会,当时云霞面朝下悬乎乎的站在假山边缘上,而她站在傻大姐身后,只要悄然伸手一推,云霞扑下去定会破相,以后傻大姐唯一拿的出手的那张脸,落下疤可不就毁了嘛,如此一来,她就是将军府最漂亮的小姐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砰砰急跳,然后果断出手,傻大姐就直接坠下去了。在她的丫鬟丹画和紫蔓的惊叫声中,脸上流出鲜血的云霞昏了过去了。 大概被那鲜艳的红色液体带来的刺目给吓着了,她心慌意乱的跑去找娘,娘听了事情的经过后,不怒反喜,还夸她做得好,这才让她定下心来。 接着娘带着她返回现场,云霞已经被送回烟霞院了,只有地上留着的那滩殷红的血,提示着刚才此处发生的惨烈事件。 接下来,烟霞院大乱,伯娘哭得肝肠寸裂。祖母带着管家、娘和她都赶过去安慰着伯娘,爹回家以后也频频去探望。但是回到祖母自家的院子,关起门来,祖母、管家和爹娘都咧着嘴笑了,还齐齐表扬了她。 娘还仔细过问了紫蔓当时的情况,又让人把紫蔓带了回来,罚紫蔓和丹画跪着,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说什么不伺候好大小姐,让大小姐受这么重的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仔细将军回来剥了你们的皮之类的话,把两个小丫头吓得伏在地上筛糠似的抖,呜呜的哭着求饶命。 娘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指着紫蔓说:“紫蔓,你哥哥可是在我家老爷手里当差的,你可得小心这事牵连到你哥哥身上。” 紫蔓立刻对着娘使劲磕头:“二夫人,奴婢哥哥是奴婢娘亲的命根子,求您一定不要迁怒在他身上。” 娘慢条斯理的说:“是啊,你们家三个女儿,唯有你哥哥一根独苗,是金贵了些,你那寡母老娘多疼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紫蔓膝行上前:“求二夫人给奴婢指条路,只要不连累哥哥,奴婢会对二夫人感恩戴德的。”说完又咚咚的磕头不停。 娘对着她的丫鬟春兰使了个眼色,春兰上前把紫蔓扶了起来,紫蔓的额头已经磕得青肿,让看着的人都觉得疼。 “紫蔓,你倒是个明白的丫头,这回发生如此大的事,那么娇贵的大小姐受伤,你是不是该在大夫人面前去请罪?”娘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句句透着威严。 “二夫人,奴婢有罪,是该去认罪。大小姐受伤都是奴婢伺候不力造成的。”紫蔓呆呆的说。 娘笑了起来:“这就对了,那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紫蔓点点头,转身就去找大夫人请罪去了。 等紫蔓走后,娘带着她进了里间,附在她耳边告诉她:“紫蔓那个贱婢八成是看到你推云霞死丫头了,不过,现在娘已经帮你解决了,那贱婢是不敢多说一句的。慧儿以后办事要更谨慎些,知道吗?” “慧儿谨遵母亲教诲。”她诺诺道。 有母亲帮自己撑腰和打理,还有什么可怕的,她今后还要放胆去干。 娘伸手搂着她又道:“慧儿,以后要记得,对这些个奴婢不能客气,捏着她们的软儿,就像打蛇打七寸一样,一打一个准。” 她昂起头,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娘说:“娘说的没错,慧儿记住了。” 娘得意搂紧了深得她心的女儿,这孩子聪明受教,今后绝对吃不了亏去。看着娘满面笑容,她也笑了。 第14章 整蛊 想到这里,云慧嘴角撇了撇,伸手掀开了帘子,迈进了房间。 “姐姐怎么了?”看着歪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姐姐,云慧心里暗爽,表面上还做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云霞已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小样,还在我面前装,本姑娘这双火眼金睛早就把你那点小伎俩看透了。 这种感觉真是太舒服了,自认为掩饰的很好的敌人,在你面前却是透明的,完全不设防嘛。要是云慧这小妮子知道了,这心理阴影该有多大,哈哈! 云慧急急的冲到她面前,假意伸手帮她试温度:“姐姐,我帮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你又不是大夫能看出什么来。”云霞不客气的挥手挡住她。 她小脸一下就红了,故作委屈的眨着大眼睛,似乎要哭出来一样。要是以前,一看到她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云霞立马就会说好话哄着她,可今天,云霞却只张着大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她。 她只得低了头,手在衣襟下摆上揉捏着,指尖发颤。 “姐姐,你是不是怪我那天拉着你到假山上去玩?”想了想,她决定主动出击,尽快挽回在云霞心中的印象。傻大姐受了伤,估计心里还是有怨念的。 云霞忍了又忍,才克制了站起来给她两个大耳刮的冲动。现在还不是和敌人翻脸的时候,父亲身在边关前线,母亲性子柔顺,远不是老太婆和婶婶的对手,若是硬碰硬,只会惹得敌人的疯狂反扑,自己反而吃亏。这道理云霞还是懂得。 所以,短暂的情绪宣泄后,云霞收起了自己的小任性。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不过,就兴你们暗中搞小动作,不兴我暗中惩治下坏人吗? 云霞眼珠转了几转,一个点子已经在她脑中基本形成了,就这么办。 她转过头对着云慧笑了:“慧妹妹,姐姐刚才不舒服,脾气大了点,你不要跟姐姐计较啊。不过,我现在好些,可以陪着妹妹叙话了。” 正在忐忑的云慧听云霞这么说,心中的不安一下就消散了:我就说嘛,傻大姐一定不会发现是我让她受伤的。同时慢慢得意起来,傻大姐还不是一如既往的被我踩得死死的。 这么想着,云慧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一丝欢快:“姐姐,妹妹不敢计较的。妹妹只是心疼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恨不得顶替姐姐受罪呢。” 云霞提高声音道:“紫蔓,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快给我妹妹拿凳子来让她坐。” 在外间的紫蔓应声进屋,给云慧端来凳子让她坐下,然后垂手立在云霞身边。云霞朝紫蔓挥挥手:“你出去吧,告诉她们,不得我允许都不要进来打扰我和慧妹妹。” 云慧刚坐下,云霞又道:“妹妹真是有心,这么大的雨还来看姐姐。” 云慧此时已经完全相信傻大姐和她的关系恢复如初了,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对着云霞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往日的娇憨:“别说下雨,就是下冰雹,也不能阻挡妹妹来看姐姐的。” 一边说,一边凑到姐姐身边,拉了她的袖子说:“好姐姐,快点好起来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云霞很想甩开她的手,但没有落实到行动,她盯着云慧白白胖胖的的手看了一小会说:“是啊,姐姐也是这么想的。” 云慧恢复了往常和姐姐相处的模式,她站起来,很随意的一边伸手撩开云霞的头发,一边说:“姐姐,让我看看你的疤,明不明显?” 云霞好脾气的说:“看吧。” 云慧贴近了一看,云霞的伤口长得很好,除了新长出的肉更嫩颜色更淡外,竟是平平整整的,没有疤痕。看样子过不了多久,这伤口就会看不出来了。 都怪伯娘院子里那个多事的杨婆子,听娘说她当时提醒了六神无主的伯娘,张道姑医术高,治这种伤口是祖传手艺,治好后基本不留疤。伯娘才如梦初醒,立即派人把张道姑请来,还真让她把傻大姐给治好了。 那云慧在心里愤愤,傻大姐唯一能和她稍微抗衡下的容貌保住了,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该死的杨婆子,下次一定让娘找个什么由头治治她。 云霞眼光闪了闪,伸手把额上的头发理下来,漫不经心的说:“妹妹,仙姑姑治好了我的伤,所以今天我娘带我去道观上香了。” “哦。”云慧答得同样的漫不经心,她还在刚才的思绪中打转。 云霞故作神秘的说:“妹妹,你知道仙姑姑医术为什么那么高吗?” 这个问题倒让云慧好奇起来:“为什么?” “因为那道观里有神仙,我都撞见了。”云霞肯定的说。 “你,你看到神仙啦?怎么可能?” 见小妮子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云霞低声道:“我也觉得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是那确实是神仙。算了,不说了。” 这下云慧被勾着了,她拉着云霞的袖子说:“姐姐你说来听听嘛。” 云霞默了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好吧,我只告诉妹妹一个人,你不许跟别人说。” 云慧急忙点头,云霞朝她勾勾手,等她坐近,对着她的耳朵说:“我在那道观发现了一个会说话的雕像。” 云慧身子一直,眨巴着眼睛重复道:“会说话的雕像?” “嗯,当时只有我一个人,那雕像坐在莲花上,好庄严,我朝雕像跪拜的时候,他就说话了。” “说什么?”云慧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说座下凡人,你前几天是不是受伤了?我当时吓得不行,这雕像怎么会说话呢?于是就拼命磕头。”云霞说得煞有介事。 云慧张大嘴巴,脸上也露出惊异之色。 “就在我磕到第九个头时,那雕像居然发出笑声。一边笑一边说:“傻丫头,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不会害你的,相反是来保护你的。” “姐姐,你确定是雕像说的?会不会是有人在房间里说的?”云慧终于开口了。 云霞在心里想着丫头还有点头脑,她急忙接着话头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就把房间找了个遍,真的没人。然后我又爬到雕像台子上去看,都是实心的,连一条缝都没有。” “真的?”云慧顺嘴问了出来。 鱼儿上钩了,云霞心里暗笑。她对着云慧保证:“当然是真的,我向菠萝蜜发誓。”一时情急,云霞胡诌了一个。 “什么菠萝蜜?”云慧懵逼。 “菠萝蜜就是那雕像的法号,这是他告诉我的。”云霞说得头头是道。 云慧听得毛骨悚然,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云霞傻乎乎的,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是说不出这么活灵活现的经过的。也就是说,她已经认定云霞说的是真的了。 云霞继续胡扯:“菠萝蜜说他的法号是不会跟无缘的人说的,现在知道他法号的只有我一个人。菠萝蜜还说,是因为爹爹为天子建过功业,他才要帮我的。我这次受伤其实是小鬼使坏造成的,他已经施展法术惩戒那个小鬼了。” 见云慧脸已发白,云霞继续加把大火:“他说会把那小鬼的脸皮扒了,让小鬼以后做个无面鬼。好吓人啊!” “啊!”云慧尖叫起来,然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15章 惩戒 “妹妹你别怕,只是治小鬼而已,又不是扒你的皮。菠萝蜜也说了,这小鬼本身是个富贵命,如果被这般惩戒了,以后是比较凄惨的。”云霞说完,趁她不备,重重的对着她肩头拍了拍。 云慧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一脸惨白,两丸惊惧的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憋住笑,云霞很认真的说:“菠萝蜜还叹了口气说这小鬼要是按他的要求去祠堂跪上几个时辰的话,他倒是可以原谅她。” 云霞仔细盯着云慧,见她的表情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救生圈一般,充满惊喜,然后便迫不及待的问出声:“跪祠堂?” “是啊,菠萝蜜就是这么说的。”云霞点头道。 “怎么跪法?”云慧脱口而出,声音急切,显得尖细,带着颤音。 云霞故意恨恨的说“可恶的小鬼害我,就该扒她的皮。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了。妹妹你也不要替那小鬼操心了,好吗?”顿了顿,又道:“对了,厨房新做的点心很好吃,我让紫蔓去帮我们拿点来吃,怎样?” 云慧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她很快把头摇了摇,语带乞求的求云霞:“姐姐,你就说说是要怎么跪法,我要听嘛。” “妹妹啊,你的心真好,你是不是舍不得小鬼受这么重的惩罚啊?” 云慧急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云霞一拍大腿说:“那好吧,我就告诉你。我记得菠萝蜜说是必须在天黑后让小鬼独自去祠堂,不能让其他的人和鬼知道,而且小鬼要穿一件薄衫,只能穿一件噢。然后跪在祠堂的西北角,跪满两个时辰,他就饶过小鬼。” 说着话的时候,云霞凑到云慧近前,盯着她的脸。果然听完这句话,云慧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云霞站起来,走到旁边,转头无声的笑了。笑完恢复常态,她转回头,正好瞟到云慧偷偷的吐了吐舌头,比之先前明显放松了不少。 云霞心里更加高兴,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既知道了化解办法,云慧便无心再留在这了,她找了个借口,提出要告辞回去了。云霞故意不舍的挽住她手臂,亲热地说:“妹妹,你看你专程来看姐姐,今儿个就留在这吃饭吧。” “不了,姐姐,妹妹明天再来陪你。”说完生怕云霞不让她走,拉长声音喊了她的丫鬟丹画,扭身出了房间,催着丹画帮她撑着伞一头钻进了雨中,就像身后有追兵一样,慌乱的,几乎是小跑般出了烟霞院。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云霞把紫蔓支去了厨房,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一个人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肚子笑疼了才停下来。 刚从外面进来的修竹,见小姐正笑得前仰后合,也跟着开心起来,小姐这样笑起来,真是显得好看哩,她越来越喜欢爱笑的小姐了。 云霞好不容易止住笑,立刻神秘的凑到修竹跟前,对修竹咬耳朵说:“修竹,今晚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热闹?” 修竹不解道:“什么热闹?” “除我娘和我外,你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我才带你去。” 修竹见云霞说得这么慎重,立马发誓道:“除夫人和大小姐外,修竹不对任何人说今晚的事,如有违背,就被天打,” 雷劈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云霞就打断她:“好了,我相信你了。等天黑了,你就跟着我去看小鬼吧。” “小鬼?”修竹身子抖了抖,表示有点害怕。 云霞安慰她:“不用怕,这个小鬼是你认识的人,只是心头有鬼。好了,到时候收拾好就悄悄出发。” 听小姐这么一说,修竹心里升起一股好奇,那就跟着小姐去看啰,反正小姐总归不会害她的。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夜幕降临。 晚饭毕,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发着惨淡的光。云霞和修竹想法避开众人,摸到祠堂后窗下等着。 将军府祠堂就在府里,李家并不是京城人,祖籍在千里之遥的外地。 父亲把老太爷接到府里后,老太爷便吵着要建个祠堂祭拜祖先用。孝顺的将军便找来风水先生看过府里的地形,最后选了府东面的一块地建了个庙宇状的小祠堂。 祠堂造型庄重,又供奉了李家历代祖先的牌位,给人一种神圣肃穆的感觉。云霞和修竹这些小女孩子,平时几乎是不涉足此地的。这会儿猫在窗台下,夜风一吹,祠堂周围的树木隐隐绰绰晃动着,两个女孩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双臂,挤在一块取暖。 过了一会,只听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似被人打开了。云霞和修竹扒着窗台探出头,只见云慧颤颤巍巍的打着灯笼抬脚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按了按修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借着不甚清晰的月光,云霞见修竹惊奇得眼睛都瞪圆了,朝自己胡乱的点了点头。此时修竹的脑子满是疑问:自家小姐口中的小鬼难道是二小姐?不过,二小姐为什么会变成小鬼呢? 想也想不出个眉目,修竹便放弃了,小姐先前说了,等回去后是会跟她说清楚的。那就乖乖的看下去吧。 借着昏暗的光,她们见云慧把灯笼放好,立刻跑到祠堂西北角扑通跪下,还带着哭音说:“求祖先保佑云慧,不让菠萝蜜来找我算账。” 那云慧只穿了单薄的衫裙,夜晚春寒料峭,加上白天下过雨,温度很低,所以她的话音一落,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云霞捂住嘴笑了,整个肩头抽动着,好一会才停下来。 祠堂里的小妮子缩着脖子,团着身子,流着鼻涕,哭兮兮的跪在那儿,一张脸在灯下显得死白,看着可不就像个小鬼。 修竹总算有点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说二小姐了。她也跟着小姐捂嘴笑了。 这时,传来街上巡夜人的梆子声,主仆二人也笑够了,云霞便捏了修竹一下,附在她耳边用气声道:“我们回去了。” 修竹赶紧跟着小姐站起来,小姐绕到靠近院门的西北角,把手中不知在哪摸到的一块石块嘭的一下扔在地上,然后拉着修竹从那里直插门口,迅速往烟霞院跑回去了。 独自在祠堂的云慧听到一声巨响,本就紧张得神经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已经出了院门的云霞和修竹都听到了她凄厉恐惧的哭声。不过,祠堂偏僻,任她怎么哭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云霞弯着唇,在心里鄙夷道:小妮子,你就好好享受你的忏悔时光吧。希望今天的惩戒能够让你印象深刻的的记一辈子! 两人渐行渐远,哭声也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 主仆二人回到温暖明亮的房间,修竹伺候小姐洗漱完毕,云霞便招呼修竹坐在小桌前,把云慧为什么要去祠堂跪着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修竹。修竹大吃一惊,直嚷嚷着要小姐赶紧去告诉夫人。 云霞让她小声些,告诉她自己会去告诉夫人的。并再次叮嘱她,这事一定要装在肚子里,暂时不能再让她们三人之外的其他人知道。修竹听话的点头应是。 第16章 告知 是夜,云霞睡了个无比香甜的觉。睁开眼,就见霞光初现,听到窗外鸟儿叫得欢,心情那个舒畅,就如三伏天吃到透心凉的冰镇西瓜一般。她再也无心恋床了,一翻身爬了起来。 修竹跟着惊醒,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看看外面天光道:“小姐,还早呢,您就要起床了?” “是啊,昨儿个出了恶气,我且高兴着,晚间得了好眠,这会儿不想睡了。”云霞边说边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 修竹立马一骨碌起身:“奴婢也不睡了,起来伺候小姐。” 云霞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昨天下过雨,今早这空气清爽得很。院子里的石榴树长出的新叶,在晨曦中青翠欲滴;而回廊下的一溜儿的海棠花儿开得正盛,娇艳粉嫩,灿然如霞。 修竹在屋里忙碌着,把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后,便小跑着去端水让小姐洗漱。 修竹去打水,自然吵醒了睡在下房的青萝和紫蔓。本来紫蔓和修竹都是歇在小姐房中的,自小姐受伤后,大夫人一气之下把她关了几天,后来放出来又把她撵到了下房。现在看着小姐和修竹那么亲近,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那天她是看到二小姐推了小姐一下,但是二夫人拿她哥哥说事,她实在不敢说出来啊。小姐,您原谅奴婢吧,奴婢也是没有办法。紫蔓这么想着,眼里都泛起了水雾。 青萝见她楞着神,上前去推了她一下:“走吧,上工了。”紫蔓赶紧抹了抹眼睛,拿起笤帚,和青萝姐一起打扫院子。 云霞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在院中躬身扫地的紫蔓,转身离开了窗前。她已决定今天告知母亲云慧的事,所以得赶紧收拾完毕去干正事。 过了半个多时辰,云霞带着修竹出了烟霞院,直奔母亲那去了。 母亲刚起床,香梅正在替她梳头发。见到云霞一愣:“霞儿一大早就过来,是出什么事了?”满脸更是写满了担忧。 “娘,没出事,我也没有不舒服,好着哩。香梅,我和娘说会儿话,你和修竹去门外守着吧。”两个丫头听话的退下,云霞关上门,返身回到母亲身边坐下。 “娘,霞儿今天要告诉您,我这次受伤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女儿,难道女儿受伤有什么隐情? 好像知晓母亲的疑惑般,云霞对着母亲点头道:“娘,我这次受伤不是自己不小心,是云慧故意推我的。” 母亲赫然站起来,拔高了声音道:“云慧推你?她居然害我霞儿?”饶是性子柔顺的母亲,在牵涉到女儿的事情上,也不管不顾的强硬起来。 云霞拉住母亲的衣服,安慰道:“娘,您别生气,霞儿现在伤都好了,也没留下疤。” 母亲却一把拽起云霞:“走,随娘去找你婶婶讨个说法。你婶婶虽然是不好相与的人,在这事上娘也不能忍让她。” “娘,您先消消气,听我好好说道说道。”云霞劝母亲。 母亲的眼眶一下红了,接着便涌满泪水,她抱住女儿,颤声道:“我儿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昏迷了两天两夜,娘的命都吓去半条。本以为是天灾,没曾想却是人祸,娘岂能坐视不理,就是闹到老夫人那儿,我们也是占理的不是?” 云霞也紧紧抱住母亲,贪恋的贴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有母亲护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游走着幸福,眼看着热泪也要流出来了。 她吸吸鼻子,稳稳情绪,对着母亲开口了:“娘,现在还不是找她们讲理的时候。” “霞儿,你别怕,有娘给你做主,再说还有你爹呢。你这孩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啊?” “娘,我不是怕。云慧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这事闹到她那她会向着谁?叔叔婶婶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黑的能被他们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说我是瞎说的,是想栽赃陷害云慧,您能说得过他们去?云慧深得她母亲真传,也是个狡诈的,她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失手推了我,如果我们计较,她们一家还不得闹得众人皆知,置我们于被动?爹还在边关征战,慢说现在无暇顾到我们,就算他在府上,能为了小孩子之间的过节而发怒么?” 母亲愣住,女儿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考虑事情竟然如此周详。可是想着宝贝女儿受此大难,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又无法淡定了:“霞儿,难道就这样轻易饶过她?” “娘,我已经用我自己的方式惩治了她,嘻嘻,估计这会儿云慧丫头还在筛糠似的抖,发着烧说着胡话呢。” 母亲一头雾水,不明白女儿在说什么。 为了让母亲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她的所作所为,加深印象,她唤了修竹进来,让她告诉母亲事情经过。等修竹把小姐告诉她的话绘声绘色地复述了一遍,母亲终于弄清楚女儿是如何哄骗云慧道观有神仙,然后又如何恐吓云慧要被惩治,最后云慧如何乖乖去祠堂下跪,冷得瑟瑟发抖,惊得哇哇大哭,狼狈不堪…… 修竹说完之后又出去了,母亲搂住女儿,想着云慧那丫头被这番折腾,心里的恶气才散了多半。她抚着女儿的秀发说了一句:“你这机灵丫头,还别说,这点子挺不错的。”母亲此时心里也是极自豪的。 “娘,霞儿告诉您这些还有个目的,就是以后咱们要防着叔叔他们一家。这一家子都是被猪油蒙了心的,肚子里坏水不少,我们处处小心,才能不被他们陷害了去。” 母亲本就对于背后放冷箭,下黑手的人极度厌恶,这时重重的点了点头:“霞儿,娘知道了。其实他们那一家子人品确实不好,娘以前总想着好歹是一家人,能原谅就原谅,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连云慧都被教成如此毒辣的。”顿了顿,又一脸歉意的说:“霞儿,都怪娘没用,没护住你。“ “娘,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在霞儿眼里是最有用的。“云霞脆生生的回答母亲,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更是装满了尊敬之意,儒慕之情。 第17章 谋划 “可是娘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点也帮不了我儿。”母亲还是一脸歉疚。 云霞在母亲怀里蹭了蹭说:“娘,以后您能帮着霞儿的地方还多呢。以前霞儿和您一样的想法,觉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大难,霞儿彻底清醒了,对真正的坏人宽容就是对自己心狠,指不定哪天就被坏人给害死了。” 说这话时,云霞想到原主的悲惨经历,所以不免就咬牙切齿,愤愤不平上了。 母亲看着女儿攒着秀眉,以前天真稚气的小脸染着怒意,更加心疼了,女儿这是拿命换来的成长啊。这么想着,眼泪又止不住了,一滴滴往下落。 云霞感觉母亲的泪水滴在了脖子上,抬起头看见母亲正垂泪,急忙从怀中摸出锦帕替她拭泪。 “娘,不哭了,我们现在发现及早防备是好事。对了,家里的良田地契和商铺账目是不是都在老太婆手里,您可曾见到过?” 母亲止住哭,想了想说:“你祖母在的时候,娘是见过的;后来她当家后,就不曾见过了。” 云霞默了默,老太婆是把财政大权都一把抓了啊。算来老太婆已经当了几年家了,根子也扎牢了,一时半会是撼不动她的。 “霞儿,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母亲还不太明白云霞心中的想法,加上觉得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呢,所以,怕她吃了亏去。 “娘,我们要好好谋划才行,家里的钱财,属于我们的必须拿回来,不能便宜了他们。若是能分家,那是最好的。” “分家?万万不可,你爹首先就不会同意的,再说这是你祖父定下的规矩,说是家中人丁不旺,唯有两兄弟,希望他们兄弟齐心,永不分家。”母亲反对。 云霞偷偷翻了翻白眼,祖父定的是什么规矩嘛,要是他知道小儿子生生害死了大儿子,估计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算了,先不和母亲争执这个了,要做通爹的思想工作恐怕要耗些精力,只有慢慢想办法了。 “娘,您当年的嫁妆有些什么?”既然暂不能打其他的主意,娘的嫁妆总可以想法要回来自由支配吧? 母亲听女儿这么一说,眼睛倒是一亮。自己的娘家是很殷实的,当年陪嫁也给的丰厚。 “你外祖家很大方,除了正常嫁妆外,还额外给了两处房产和一个田庄。两处房产都是闹市区的商铺,田庄就在城外不远。娘嫁过来后,你祖母待我很好,所以,我都把这些一并交由你祖母掌管。现在,是在那个老太婆手里。” 母亲终于也开始照着自己的喊法叫云慧的祖母为老太婆了,云霞不禁哂然一笑。 “那您和祖母有没有写转让书之类的?” 母亲摇摇头,写什么转让书?你祖母就像我的母亲,我们娘俩也就口头说说就成了。 “哈哈,太好了,娘,我有办法先把您的嫁妆讨回来。”云霞拍掌道。 她听那些仆妇说过,这里女子的嫁妆是由女子支配的,婆家要动用必须征得媳妇的同意才行。母亲和祖母只是达成的口头协议,如今祖母已辞世,如果说祖母在生前曾答应她去世后几年,母亲便可以收回嫁妆自己掌管,可恶的老太婆如今找谁对证去,那就没办法继续霸着嫁妆,只得乖乖交出来了。 于是和母亲如此一说,母亲亦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再说,那房契和田契可都是写的她的名字,他们要赖也赖不掉,即使到官府去打官司,他们也只有输的份。 “霞儿,娘过几天,瞅个时机,和那,那老太婆摊牌。把娘的嫁妆全要回来。”母亲咬咬牙,下了决心。 “娘,我陪着您,我们一定能赢。”云霞站起身,红光满面,好不激动。 母亲看着神采奕奕的女儿,眼里全是赞赏。这孩子真是聪明,难怪那天道观里的师尊那么看好霞儿,我霞儿定是有过人之处才入了她的眼。 母亲越想越欢喜,伸手宠溺的揽住女儿,坚定的点头道:“好,我霞儿长大了,都快成娘的主心骨了。” 母女俩腻歪在一起,咭咭咯咯的说笑了一会儿。云霞又跟母亲提了明天开始去学馆上学,母亲欣然应允,云霞高兴的抚掌乐呵了好一阵,才想起母亲还未吃早饭,便催促她进餐。 等母亲用过早膳后,云霞和她一起去老太婆那请安,明面上还是要维持住,云霞和母亲都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云慧没来请安,婶婶急匆匆过来禀告,说是云慧染了风寒,发高烧了。 云霞和母亲对望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明了了。老太婆慌忙问请了大夫没有?婶婶说已请来瞧过了,开了药方,正在煎着。她便高声喊来丫鬟,让丫鬟搀扶着,径直和婶婶一起往云慧院子赶去。 “祖母,婶婶,我和娘也去看看慧妹妹。若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娘和我定当尽心。”说着,拉了母亲,跟在她们后头。 到了云慧房间,只见她缩在床里边,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张烧的通红的脸,鼻头也被揪得红通通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胡话,云霞费了好大劲才压住心头的喜感没笑出声来。 “发烧为什么还要给她盖这么厚的被子?你们这些小蹄子是怎么照顾二小姐的?都长的是猪脑子吗?”老太婆自来疼云慧跟疼什么似的,看着她病得这么重,不免着急上火,对着丫鬟们就骂开来。 丫鬟们都一副委屈的表情,丹画是贴身大丫头,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回老夫人,是二小姐非要盖这么厚,她一个劲的喊冷,叫加被子,说是不加的话,要把奴婢们都卖进窑子里。” 老太婆怒目圆睁,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啪的一巴掌打在丹画的脸上,瞬间丹画的脸就起了五个红指印,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让你顶嘴,死丫头,你还有理了,二小姐就是被你们这些蠢货害得生病的。要是二小姐有什么不好,我拿你们是问。丹画,我看给你爹娘派的活是太轻松了,得给他们指派些其他活路干干。” 婶婶也恨恨的瞪着几个丫鬟,骂骂咧咧一番。 丹画是家生丫鬟,父辈都在家里当差,老太婆捏着丹画爹娘,妥妥的威胁住了丹画。只见丹画扑通跪下,哀哀的求老夫人原谅。其他丫鬟见状,也纷纷下跪,哭着求饶。 顿时,房间里哭喊声一片。 第18章 围观 云霞觉得老太婆这么做,迟早会人心尽失的。你就作吧,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云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转过头,见母亲正皱着眉看着丫鬟们,云霞偷偷走到母亲身边,凑近她小声说:“娘,您帮帮她们吧。”说完,朝着地上的丫鬟们努努嘴。 母亲有些为难,她一贯的性子温顺,平时也不怎么违背老太婆,若非牵涉到儿女,一般是不会出头的。 “娘,她们挺可怜的,再说,我们以后还要人手帮忙,总得留点人情。”云霞继续劝母亲。 老太婆和婶婶还在耀武扬威的痛骂,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云霞母女。 母亲看着女儿,想着她受的苦,再想着老太婆的跋扈、弟妹的奸狡和云慧的可恶,终是决定勇敢的站出来。 “娘,我看先放过丫鬟们吧,云慧的病要紧。”母亲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牵着她手的云霞明显感到了她的紧张,因为她的手心都被汗水**了。而且她的声音有点发抖,脸上也泛起微红。云霞握着她的手加大了力度,还扬起头对着母亲灿然一笑,悄悄带给母亲无声的鼓励。 匍匐在地上的丫鬟们听见大夫人为她们求情的话,宛如听见天籁之音。有两个丫鬟还抬起泪目,朝母亲看过来,脸上写满感激。 “我说老大家的,云慧生病都赖这些蹄子不中用,凭什么放过她们?”老太婆说得咬牙切齿,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一副睚眦欲裂的凶狠像。 “娘,哪个孩子不是磕磕碰碰长大的,这生病也是在所难免的,也不能全怪了那些丫头们去。”母亲渐渐平静下来,说话也顺畅多了。 “大嫂,您说得轻巧,现在可是我儿云慧在受罪,您倒好,还帮着丫鬟。”婶婶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的挤兑起云霞母亲来。 她不提这茬还罢,一提起来,母亲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前段时间我的霞儿差点被你家云慧害死了,当时我的心如油煎火烹,你们恐怕还在背地里看笑话呢。 于是母亲挺直了脊背,声音明显提高了:“弟妹这么说就不对了,云霞摔伤昏迷,可是比云慧遭的罪大多了,我不是也就关了紫蔓两天,其他的丫头仆妇们都没有怪罪吗?” 老太婆和婶婶显然没料到母亲会与她们呛声,两个人互相对望了几个来回,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说。 母亲继续道:“现在云慧病重,需要安静修养,在这骂她们不怕吵着云慧,耽搁了她的病么?” 云慧那丫头虽然可恨,但毕竟是个孩子,母亲心慈,还是说了出来。 老太婆眨了眨眼睛,想来好像是那么回事,便偃旗息鼓的坐到椅子上。婶婶也没再吭声,转身跑到云慧床前去了。 丫鬟们早已经不敢出声了,呆呆的跪在地上,间或有压抑的抽泣声传出。母亲对着她们挥挥手说:“留两个丫头,其他人都下去吧。” 丹画和黄棋不情不愿,但也无可奈何的留了下来,谁让她们是云慧的贴身丫鬟呢。其他的人都松了口气,赶紧听话的鱼贯而出。 出去的人估计都在对大夫人感恩戴德,若不是她今天为她们说话,依着老夫人的性子,有得她们受的。 这边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云霞凑到云慧近前一看,小蹄子不知何时醒了,不过,头发似鸡窝,眼神涣散,鼻中大概呼吸不畅,张着嘴喘着粗气儿。 猛然看见云霞,她立刻露出怔忪的表情,被子下的身子缩得更紧了。 “娘,我不要,“云慧嚷了起来。 云霞打断她的话:“慧妹妹,姐姐昨儿个做了个梦,你要不要听?“ 婶婶切了一声,有些恼怒道:“云霞,你慧妹妹不舒服,你别添乱,退到一边去。” 云霞立马嘟起嘴说:“婶婶,慧妹妹愿不愿意听,您应该听她的是不是?”然后把视线停留在云慧身上,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说:“菠萝蜜噢。” 那云慧立刻尖声道:“娘,我要听姐姐说。” 她这突然的转变,让她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女儿好像还不待见云霞死丫头,这会儿咋又要云霞了呢?这孩子,在搞什么?不过,她还是顺应了女儿,对云霞说:“那你就讲给你妹妹听。“ 云霞心中憋笑,但却故意拿乔:“我不想讲了,婶婶您刚才都训我了。” “娘,都怪您,姐姐都生气了。“云慧听她这么一说,立马自动自发的为她辩护,只是那声音瓮声瓮气,难听极了。 “慧丫头,你别着急,你姐姐逗你的。是不是啊,霞丫头?”在旁边左看右看,一直没出声的老太婆跳了出来。 云霞不吭声,低着头,好像还在为刚才的事置气。 婶婶只得求助于母亲:“大嫂,您劝劝云霞吧,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这孩子气性也忒大了吧。” 母亲乐得做了个顺水人情,她喊住云霞:“霞儿,好了,你妹妹还病着呢,就告诉她吧。” 云霞慢慢抬起头,委委屈屈的说:“我就跟慧妹妹一个人说,不要告诉您们,您们都出去我才说。” 看她一副小孩任性劲,老太婆倒是笑了:“好,我们听你的,小姑奶奶。”然后唤了母亲和婶婶,到外间去了。 听到她们都出去了,云慧便强撑着爬起来,靠在床头上,迫不及待的问:“姐姐,你快告诉我,菠萝蜜他托梦给你说了什么?” 云霞拿了个凳子在床脚这头坐下,她可不想被云慧传染重感冒。看小蹄子这架势,这趟感冒不折腾她七八天绝对落不了好。嗯,回去得让人去药铺抓点药,熬好和母亲、云霄吃了预防下。 坐好后云霞开了口,故作纳闷的说:“好奇怪啊,菠萝蜜在梦中说他不惩罚那个小鬼了。” 正在擦鼻涕的云慧停住手:“不惩罚了?真的不惩罚了?“话毕,她涣散的眼神终于聚了焦,嘴角也扬了起来。 “对啊,我还问他为什么不惩罚了?“云霞慢条斯理的说。 “姐姐,他不惩罚就算了呗。对了,他又怎么回答你的?“云慧再次紧张起来。 云霞差点没憋住笑,连忙埋下头,使劲挤动了几下眉眼才说:“他说天机不可泄露,不告诉我。反正是不惩罚了。还有,他说以后都会保护我。“ 云慧彻底放松,蜷缩的身体也舒展开来。 第19章 入学 云霞和她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会菠萝蜜的事,然后郑重的对她说:“菠萝蜜说了,他是神仙,他的事一定要保密。你得发誓不告诉除你和我之外的第三人。“ 云慧现在把菠萝蜜的话是当圣旨,不,比圣旨还搞一个档次。所以立马举手发誓,若是告诉别人就会遭天打雷劈云云。 目的已达到,云霞也就不想再待下去了。于是出门唤了母亲,找了托辞离开了。 后来听说她们走后,云慧精神大好,加上喝了药,那病便有了起色。既然这样,云霞便和母亲商定,等云慧病好后就去找老太婆说嫁妆的事。 好了,办妥这些事,云霞决定去上学了。第二天一大早,她一醒便翻身起床,收拾停当,等着去给老夫人请完安,就直奔学馆而去。 记得当初父亲要送她去学馆的时候,云慧鬼丫头就对她说,姐姐,我们真的没必要去学馆,反正我不去等等。然后那段时间她去给老夫人请安,总被老夫人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留下来,那时她还傻傻的以为这是老夫人爱重她的缘故。及至后来,她发现云慧去了学馆,问云慧的时候,鬼丫头竟然说是被她爸打去的,还委屈的对着她哭了一场。 她便毫无怀疑的相信了云慧,自此也再不提去学馆的事。好像自那以后,老夫人也渐渐不留她了。现在看来,这全是她们合伙给她下了个套啊! 云霞眼睛眯了眯,猛然睁开,小样,这回看姐如何还击你们,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请完安,母亲便站出来对老太婆说:“前段时间将军来信说要让霞儿去学馆学习,这次不能违背他的命令,所以我便去求了萧先生,先生同意了,今儿个霞儿就去开学。娘,以后她就和云慧一样,不能来跟您请早安了,还望娘周全则个。“ 老太婆完全没料到这一出,张着嘴巴,眨巴着眼睛,在想着该怎么说。 云霞根本不给她机会,她上前道:“祖母,霞儿本不想去,可是爹下的命令,霞儿不敢违背,否则爹会发火的。那祖母,霞儿就先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往学馆去了。 等老太婆反应过来,哪还有云霞丫头的影子。她朝着云霞母亲抱怨了几句,但云霞母亲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的拿话压着她,媳妇又因为照顾云慧不在身边,连个帮嘴的人都没有。老婆子脸色黑沉如墨,但也只得接受了事实。 云霞那傻丫头,就算去学馆又能学出个什么?她哪比得上我的云慧,聪明机灵,连萧先生都夸呢。就由着她吧,说不定学两天就哭着鼻子不学了。 老太婆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甚至还暗暗存了看笑话的心。于是便没有继续为难云霞母亲。 这边云霞到了学馆,从窗外看进去,学馆里只有一个少年端坐着。那少年正拿着一个书卷,在认真专注的看。看来,自己来早了点啊。 少年的脸看不清楚,只见他黑发如墨,用玉冠束了个髻在头顶,身上的长衫一看就是上好质地的丝绸,滚边上还有精美的刺绣。云霞意识到这家伙应该是个如假包换的富二代。 不过,能到将军府进学,师从萧先生的,好像家世背景都不会差。 云霞甩甩头,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那少年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嗬,这是个标准的帅哥:国字脸,五官立体深邃,浓眉大眼,生机勃发、英气逼人。他见到她后,站起身来,挑了挑眉道:“你是谁?来此做甚?“ “求学啊,不然来这干嘛?“云霞回答。 少年没料到云霞回答的如此简单直接,一时皱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喜。他盯着云霞看了两眼道:“萧先生同意了?“ “当然。“云霞有些得意的说。 少年不言语了,云霞也没说话,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打量着。 那少年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出声道:“那天将军夫人来过后,萧先生说是将军府大小姐要来读书,莫非就是你?“ 云霞停下步子,朝他点点头。 没曾想那少年立马变了脸色,一副不待见她的表情,眉眼间更是带了轻蔑,甚至还哼了一声。然后华丽丽的转身回到座位上,再也不理睬云霞了。 “我这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吗?为何这家伙如此对我?“云霞全然搞不懂状况了。这小哥发哪门子神经啊?看他那臭屁的样子,简直是欠揍! 这边云霞气鼓鼓的,那边少年也不高兴,学堂里气氛压抑紧张起来。 好在这时又有学生进来,是个眉清目秀的青衫少年,他看见在学堂里的那个少年,立刻高兴的喊他:“举廉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早啊!“喊完才见到云霞,少年愣了楞,才对着云霞施礼道:”在下萧臣杭,见过李大小姐!“ “你知道我?“云霞诧异的问。 萧臣杭再次施礼道:“家父就是萧先生,早前在将军府家宴上已见过大小姐。“ 原来如此,云霞连忙还礼。家宴上少年认识了她,但她却是没认识旁的人,因为她都与府里女眷一桌,又是一贯的低调娇羞,不像云慧,像只花蝴蝶般穿梭在客人中间,倒是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 门外学生们的声音渐多,并陆续走了进来。在萧臣杭的招呼下,大家陆续与云霞见过礼,然后纷纷找位置落座。独独云霞不知道自己坐哪儿,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时云霄和云忠匆匆进来,都往自己的座位跑去。跑到一半,云霄看到了站着的姐姐,他愣了一下,旋即高兴的叫姐姐,您怎么来了? 云霞朝他眨眨眼:“姐姐从今天开始和你一起在学堂读书啦。”云霄一听,立刻蹦跳着窜到姐姐身边,小脸更是乐开了花:“太好了,姐姐和我一起坐吧。” 学馆按学生年龄分成两组教学,云霄、云忠和另外两个孩童是一组,其余学生一组。云霞私下以为自己会被分到和弟弟们一组,因为在先生眼里,她可算是个零基础学员。所以被云霄一拉,还真随了弟弟往他们那边走去。 萧先生紧跟在学生们身后出现,他穿过庭院往学堂走来,身后的空中,太阳即将喷薄而出,他如同把耀眼的霞光披在了身后,正迈着稳健的步子进门来。 学生们见了萧先生,立刻停了噪杂的议论声,静了下来。先生叫住拉着姐姐的云霄说:“云霄少爷,你姐姐的座位为师自会安排,你先去坐着吧。”然后转头对着云霞笑了笑,指着女孩们坐的角落说:“大小姐请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吧。“ 第20章 开课 云霄眨眨眼,不过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回了座位。这下好了,以后云忠再说什么你姐都不敢来学馆,我有姐姐一起上学,我姐姐会写诗,我姐姐学业很棒之类的话,他就不会难受,也不用忍气吞声的任他奚落了,他可以朝云忠驳回去了。 云霄高兴了,云忠就有些不自在了。特别是云霄坐下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还说了句看我姐姐也来学馆了吧后,他更加不开心了。偏生平时帮他撑腰的姐姐生病了,今天又没来上学,云忠只得翘了嘴生闷气。 云霞得了先生之令,立即走到那边落座,坐下才发现自己的书桌和那古怪少年的是紧隔壁。 那少年见她坐下,径直把头扭向一边去了,把个后脑勺丢给了云霞,噎得她狠狠的送了他两个卫生眼。 卧槽,这家伙绝对吃错药了,萍水相逢的,居然如此对本姑娘,好像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糠一样。等着,有你好看的。 这时,两个女孩子姗姗进门,朝着先生施礼后,才缓缓举步走过来。见到端坐在凳子上的云霞,两人都愣了楞,还低头嘀咕了两句,才坐下。 萧先生清了清嗓子道:“从今天起,将军府大小姐李云霞就是大家的同窗了,她比大家都晚来,对学馆的规矩还不甚清楚,大家要施以援手,对云霞小姐多加提点相助,让她能尽快融入学馆,都听清楚了吗?“ 学生们齐声应是,云霞瞟了一眼旁边那位,就见他抿着嘴并未开腔。切,奇葩,不禁在心里把他腹诽了一番。 萧先生从他带来的袋子里往外掏出好几本书,拿在手里走过来并把这些书都放在云霞面前的桌上。 哇,这里的书哎,云霞赶紧拿起一本攥在手中。散发着墨香的线装书拿在手里,云霞感到兴奋而满足,这要是在我那边可是宝贝哩。 先生接着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让她多努力,好尽快跟上大家的进度。毕竟她比同期的云慧是晚了大半年入学,错过了开笔礼,也错过了这么久的课程。 “不过,小姐们学学吟诗作对就可以了,云霞小姐也不必承压过重。这些书我按难易程度给你排好了,今天先从第一本学。”先生说完还对着她笑了笑。 云霞施礼谢过先生,先生点点头,转身回到他的几案前坐定。她也坐了下来,用手摩挲着最后一本书的书页,看着满篇的繁体字有点想泪奔,有些字她根本不认识啊,连猜蒙都认不出来。看来,先得把这些繁体字都认熟了。 因云霞到来,今天先生先讲启蒙读本。其他学生们皆是已经学过的,要陪着云霞重学,难免有些不乐意。云霞瞥见那朵奇葩就朝她飞来几把眼刀,仿佛她犯了多大错似的。旁边两个女孩子甚至嘲笑起来:“就她那样,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学会。”另一个附和道:“唉,云慧怎么会有这么个姐姐,该来的时候不来,如今半途又来,这样拖着大家重来烦不烦啊。” 静静的听着两人的吐槽,她们大概也不怕她听见,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鄙夷。云霞不予理会,心说姐就权当是听两条疯狗吠两声吧。 她面色平静的打开第一本书。咦,这不就是三字经吗?三字经自己能整篇背诵的。她索性把第二本、第三本直至最后一本都翻了个遍,除了最后那本外,其他的对于云霞来说都简单无压力。 哈哈,云霞想笑,姐现在的水平远超你们好不好?唉,只是要低调,被迫继续装不懂而已。 先生开始授课,他手握书卷,一边踱步,一边朗朗读起来,声音醇厚悠长,节律清晰,听起来颇是一种享受。学生们跟着他诵读,云霞自然是读得最起劲的那一个。 云霞重新坐回学堂,虽然有些许不愉快的小插曲,总的感觉还是很棒的。课间休息时和萧臣杭接触后发现他真的不错,处处给予她帮助,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至于给她难堪的那几位,哼,你们不待见姐,姐还不想睬你们呢。 散学的时候,云霞对先生说今天回去必认真诵读先生所授之文章,明早就能全部背诵出来。 先生笑了笑,只当这孩子求胜心切,今天所授内容不仅有开蒙文章,还有难度对于她来说很大的四书五经里的文章,怎么可能都背下来,能把教授的那几段三字经背下来就不错了。所以便开口对她说:“大小姐只需把今天我教的第一本书上的那几段背下来即可,其他的不着急,慢慢来。” 云霞却不愿意慢慢来,她郑重的说:“先生,我爹既然让我习文,必是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要让我在先生的指导下学有所得,那我便不可懈怠,如今已经比同窗们落后许多,再不奋起直追,势必积欠更甚,所以,我要多付出努力,及早与同窗同步才行。先生您就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这番话一出,萧先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难得这孩子有如此的志气和决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瘦弱娇小,可总有那股子掩不住的健旺气度,他心中感叹这孩子不愧是虎威将军的女儿,同时也为好友感到由衷的高兴,有这么一个求上进且不服输的女儿。 他不由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云霞小姐敢于挑战,为师自应成全,那明日为师考你,若是背不出来,为师可是要打手心的!” “没问题,先生尽管考,云霞有信心不被打手板。”小姑娘挑眉脆生生的回答。 萧先生捋着下巴颌下的那苒美须,朗笑道:“好,那就回去好好用功吧。记住,言出必行,行必果!” 云霞铿锵有声:“谨遵先生教诲!“ 那天用完晚膳,云霞便开始挑灯夜读。修竹见小姐一遍遍的背着书,直到背到滚瓜烂熟才作罢。然后又开始练字,看着她一笔一划,仔细认真的书写,修竹对小姐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小姐,您累不累?”等小姐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后,修竹急忙凑过去关心。 云霞伸了伸胳膊,对修竹说:“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今天进了学馆,才发现学习的乐趣很多,感觉不到累啊!” 修竹乐颠颠的绕到小姐身后,一边帮她捏肩捶背,一边夸赞小姐,还说小姐以后就可以去宫里参加赛诗会了,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呢。 赛诗会?对啊,以前因为压根写不出诗而错失的赛诗会,让云慧每次都出尽风头的赛诗会,这次,总该让我云霞露露脸了吧。 第21章 背书 不过赛诗会是在皇后寿诞日举办的,算来此时离赛诗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云霞眼中迸出自信而坚定的光芒,等那日,让你们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云霞。 修竹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脸羡慕的说:“小姐,您肯进皇宫就能进,而奴婢却是不能的。唉,要是能进皇宫去看看就满足了,不过这辈子奴婢恐怕都没有这个福气了。”她说完垂下眼睑,睫毛一颤一颤的,样子又沮丧又可怜见的。 于是云霞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修竹不要伤心,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指不定哪天我就能带着你进皇宫去玩耍呢。” 小姐这句暖心的话把修竹逗乐了:“小姐,您真会哄奴婢,奴婢哪能有这个资格。不过,小姐您以前总是千推万阻,不愿意去进宫,如今想开了吗?” “我还是不太愿意去,你想啊,皇宫里规矩太多,说话行事都得小心又小心,哪有在宫外自由自在的好。” “可云慧小姐可乐意常去了,还得了不少赏赐呢。”修竹嘟着嘴道。 “好啦,以后我偶尔去下还是可以的,修竹你放心,赛诗会我一定去,也要得些赏赐回来,怎么着也要眼气眼气云慧。” 修竹抚掌欢呼:“噢,太好了,小姐您一定行的!” 云霞点点头:“我也觉得我肯定行的。”说完主仆二人会心大笑。笑过了,云霞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等家伙事。 修竹见状,连忙叫着小姐您放下,让我来,便抢着去收拾。她麻利的齐好书卷,又把沾满墨汁的狼毫笔和砚台拿去冲洗干净,把笔仔细的搁在笔架上放好。 停当后,修竹见小姐独坐油灯下,已陷入沉思中。灯光打在小姐莹白的肌肤上,蒙上了一层黄色的光圈。小姐的侧脸很好看,与灯芯跳出的火花儿映在一起,耀眼得很。她悄悄在小姐对面坐下,用双手撑着下巴,看呆了。 修竹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欲夸赞小姐,但是一个没上过学的小丫头能想出什么形容词呢?最后她只能用画中仙女来比喻小姐的美。 云霞全然不知她的头号迷妹此时心思,她的心思全用在想赛诗会的举办者皇后娘娘了。 记忆中,母亲告诉过她,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曾在先帝在位时任翰林院首席大学士,此人是个饱学之士,人品秀拔,当得起谦谦君子之称。他年少时就得神童之誉,后来更是声名远播,殿试时状元及第入主翰林院,深得先帝爱重。 他对先帝也是极为忠心,先帝薨后数日病逝,朝中人都议论他是追随先帝而去,到阴间也要为伴君左右,惹得众人欷歔不已。不过,不论朝堂还是民间对他的评价都是极高的。他的学生很多,学馆的萧先生也是师从于他,且是他的得意门生。 皇后娘娘自幼聪慧颖悟,加上有父亲的悉心教导,秉承家学渊源,文学修养极高,犹擅长诗词,才力华瞻,颇负盛名。因对诗词的挚爱,皇后娘娘每年都要举办赛诗会,不论男女,只要诗作上佳,都将得到皇后重赏。 去年云慧的诗虽未入选,但皇后对其诗作还是比较满意,说她如此年幼能写出这样的诗,日后有望更胜一筹。一高兴还赐了她一根玉笄,云慧指着这玉笄嘚瑟了很长一段时间。 老太婆更是逢人就夸奖自己的孙女都得到皇后娘娘的肯定了,日后必定显贵不凡,诰命加身……云霞现在想着她腆着一张都快笑烂的老脸,到处招摇的样子,就觉得生气。 呸呸呸,云霞在心里连声唾弃,云慧那小蹄子作得出那般的诗作才有鬼,八成是叔叔找的“枪手”替她做的,要不然当场指物作诗她怎么没有做出好诗来,反而后来皇后让众人交出近作,她便拿出好诗来了呢?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修竹见小姐一直不说话出神,终于忍不住问道。 被修竹从沉思中唤醒的云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对了,修竹你知道城里最大的书坊在哪?” “不知道哩,不过,庆贵哥知道,我以前听他说过去帮二老爷买书的。” 庆贵是叔叔的小厮,云霞不想让叔叔知道她要买书。 于是吩咐修竹明天去问庆贵,只说是帮云霄少爷打听的,修竹点头应是。 云霞已打定主意等有机会必定要去书坊买一大堆书回来,加紧读书。 夜深了,主仆二人齐齐打起了呵欠,便洗漱完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云霞还是很早就醒了。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天地间飘着薄雾,如轻纱软缦。清风徐来,吹得雾飘飘渺渺,眼前恍若仙境。而视线越过屋檐仰望,只见金霞昕昕渐东上,即将迎来日出。 云霞的心情与那绚烂朝霞一样,美得很,内心亦充满了能量。 学堂内,萧先生端坐在几案前,面前还摆着一把戒尺。云霞对着先生屈膝行过礼,便开始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云霞字正腔圆、流畅纯熟、一字不落的背完了先生昨天所授内容。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在教室里,学生们都安静的听着,仿佛是一种享受。萧先生频频点头,面露满意之色,眉眼间都是笑。 云霞背完,先生夸赞了她几句,顺便把戒尺收到几案下,都用不上了,自然不要摆在明面上。 被先生夸赞,云霞谦虚了几句,还表态要继续勤学才是。先生见小姑娘如此稳重不骄躁,心内更是对这个学生好感加深。于是对在座的学生们鼓励道:“云霞小姐志气可嘉,对待学业的态度可敬,尔等应如她一般,精于学业,不可荒疏!” 学生们齐声应是,云霄的声音最大,受到先生表扬的可是他的亲姐姐哎,此时他的小脸都兴奋的发光,更是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向姐姐学习,以后也得先生表扬。 云忠木木的坐在那,姐姐口中蠢笨的大姐,好像并不笨噢。这时云霄捅了捅他低声道:“忠弟,我姐姐厉害吧?” “我姐姐更厉害。”云忠还是不甘示弱,总觉得自己姐姐才是最好的,所以与云霄杠上了。 “我姐姐才上学堂一天,就能把先生教的三字经还有四书中的内容背下来,等以后就更不得了了。”云霄现在对姐姐那是无比佩服,怎会愿意被云忠比下去,立马反驳他。 云霞得到先生首肯,心里还是满开心的。所以回到自己位置上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一双小酒窝也浮现出来。 只是好心情在听到那朵奇葩的话后荡然无存。刚坐下,他不屑的声音便传到云霞的耳里:“不过是死记硬背之徒,有何值得学习之处。” !!!??? 莫名其妙又被鄙视的云霞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撒蹄奔过。 她抓狂的不行,瞪着那奇葩很想上去给他两拳,最好打得他那张桃花脸变形。但此时先生把惊堂木一拍,开始今天的授课了。 第22章 练字 这里学馆的教学都是由先生负责安排,授课的主动权也皆在先生手里,所以授什么内容,什么时候授,怎么讲授,均由先生说了算。 今天先生先是继续诵读了三字经,云霞开头的漂亮背诵,让昨天那些心有怨言的同窗们态度多有转变。有些人觉得自己比云霞早学了那么久,还不如别人记得熟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遂在先生授课时也认真跟读起来。 学堂里的读书声整齐而响亮,把窗外的鸟儿也惊起,纷纷扑簌着翅膀绕树飞,叽叽喳喳的叫着,清越的鸟鸣和着朗朗读书声,奏出好听的乐章。 端坐在学馆里的云霞,看着周围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感觉自己于这个春天的早晨,沉醉在这美好的氛围中…… 休息的时候,她见萧臣杭和那朵奇葩一道在学堂外推搡着玩闹,奇葩咧着嘴笑得好不欢脱。云霞就纳闷了,他好像只是对她才甩出一张冰块脸,为什么哩? 思来想去,我好像也没得罪过他,那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导致不能入他的眼?还是说我和他天生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 云霞越想越心烦,总得搞清楚原因吧。所以等萧臣杭进来后,她便走过去对他说:“臣杭兄,我有一事不太明白,可以借一步请教下你吗?” 和萧臣杭一起的奇葩不咸不淡的扫了萧臣杭一眼,转头一声不吭的走开了,连看都没看云霞一眼。 “哼,拽什么拽?谁稀罕你看。”心中虽然这样想,云霞的心情还是受了影响,非常的不舒服。以至于恍恍惚惚的和萧臣杭走到旁边后,还是他出言提醒两次,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云霞小姐找我所为何事?”萧臣杭看着有些迷瞪的云霞笑问。 “臣杭兄,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下刚和你一起的那人是谁啊?”云霞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萧臣杭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你居然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举廉兄?他可是公认的才子。” 云霞终于明白萧臣杭看她那眼背后的深意,感情是觉得自己孤陋寡闻,连此等名声响亮的人物都不识得。 “臣杭兄,我以前不太关注这些事。”云霞搪塞道。 “那我就给你介绍下,他全名叫王举廉,表字仲良,龙腾将军家的二公子。举廉兄文武全才,在京城谁人不晓?大家都交口称赞,说他将来必是国之栋梁。”说这话时,萧臣杭眼里是满满的敬意。 “他爹就是王将军?”龙腾将军和自家老爹以前是一起打过仗的,两人关系还不错,那王举廉更没来由讨厌自己啊。 萧臣杭重重的点头:“举廉兄人非常好,是可以相交的朋友。” “朋友?我怎么觉得他把我看成敌人了?”云霞在心中咆哮。 见她不说话,萧臣杭又说:“去年赛诗会,举廉兄拨得头筹,我爹高兴得都喝醉了。”他说完还朝着奇葩那边扬起笑脸。 能在皇后的赛诗会上夺魁的人,才华自是横溢的。或许他是恃才傲物,看不起我这种没才的人吧。想到这,云霞的怒意似乎消泯了那么一点。 “臣杭兄,他恐怕不愿和我交朋友吧?你知道的,我才刚启蒙读书,他一定觉得我是不学无术的。” 萧臣杭立刻摇头否定:“怎么会?举廉兄才不是那种人,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怎么会做出瞧不起人的事。举廉兄和学堂的同窗,包括你弟弟云霄少爷这种年龄段的都能融洽相处。所以云霞小姐完全多虑了。” 看他如此维护王举廉,云霞只得呐呐道:“臣杭兄,我就是那么一猜,既然不是,那最好不过了。” 萧臣杭对于云霞这句话很满意,觉得成功说服了云霞。所以热情的提议:“云霞小姐,要不然我这就引荐你们认识。”说完就行动起来,转身欲往王举廉处走去。 云霞吓了一跳,急忙表示先不用他去说,让她自己去说,方才拉住了萧臣杭。 接下来继续新的课程,萧先生安排让学生们练字。这里对书法极为重视。学生们初学时都要读看名家字帖,长时间的模仿临习,所以个个都练得一手好毛笔字。云霞在这方面就差得比较多,难免有些心虚。 拿起笔写字的时候,先生就提醒她握笔姿势不正确。云霞偷偷吐了下舌头,按照先生所教挺直脊背,右手手心虚空,五指各司其职执好笔,认真的写起来。 没写一会,她就觉得手酸痛,纸上的字只是按笔划拼斗在了一起,但横不平,竖不直,架构不合理,毫无美感而言。她悄悄瞟了瞟旁边的两个女孩,见人家下笔流畅,那字隽秀飘逸,煞是养眼。 唉,云霞在心里叹气,自己这信手涂鸦之作看来要被笑掉大牙了。先生这时走到她身边,看她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纸,出言鼓励她:“云霞小姐此番才开始习字,虽然不尽如意,当可原谅。从此多用功,刻苦勤习,假以时日必会有成。” “云霞谢过先生,谨遵先生教诲。”她连忙起身对先生道谢。 先生又教授了一些方法,语重心长道:“习字无诀窍尔,唯多练多写多揣摩罢了。”他指着云霞旁边的那朵奇葩,又招手唤来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少年,对云霞介绍说:“云霞小姐这两位同窗的字写得都很不错,甚至超过为师的水平,你可以向他们讨教一二。” 说完又扭头对两位少年说:“你们多指点下云霞小姐。” 先生如此说,奇葩没敢反抗,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玄衣少年则爽快答应了。 先生满意的转身负手而去,回到前面他的几案坐下了。玄衣少年把自己写好的一篇字拿过来,拖了个凳子坐到云霞跟前,很热心的要帮助云霞。而那朵奇葩拧着眉,很不情愿的拿起云霞写的字看了看,又一脸嫌弃的放下了。 “石文彬,你看看,就她写的这些也能称之为字?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可言。” 云霞一下就来气了:“这位同窗有些莫名其妙了,我写的字是差,但先生都说是因我是初学所致,你站出来为难一个初学者算什么本事?难道你刚学写字就能达到现在的水平了?还有,你一副看不起人,骄傲自大的样子严重有违先生的教导,等我练习一段时间,未必就不如你。本姑娘也是有自尊的,既然这样,本姑娘不敢求教于高高在上的你,请走开!” 她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把心中怨气发泄了出来,因为愤怒,整张小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彤彤的。眼眶中一阵热意,有水雾涌动起来,她紧紧的咬着唇,命令自己不可以哭,特别是不能在这个可恶的人面前哭。 王举廉大概没想到会被云霞这一顿抢白,他看着面前满脸怒意,发着火,有点张牙舞爪的少女,心下一嗤,果然如云慧所言,是个不讲理的丫头,他便也把脸沉了下来。 第23章 抬杠 石文彬见此情景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举廉兄,云霞小姐刚开始练字,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云霞见石文彬为自己说话,心中一暖,对啊,我何必生气,对于奇葩这种人,就应该笑着反击,看他能奈我何?于是生生把眼中的泪憋了回去。 王举廉却沉声开口了,语气还带着明显的不虞:“既然是初学者,就该有初学者的态度。我难道说错了吗?你这字与在土里钻来钻去的地龙有何区别?既然要指导你,我就应指出你的差池,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当。” 他说完,还把脊背挺了挺,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在理,少年心性表露无遗。 云霞收回视线,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即反唇相讥:“我说了不劳你大驾,你是听不懂?要我说第二遍吗?看来是厚颜无耻之徒啊。” 王举廉明显身子一僵,真是蛮横不讲理的女子。他嘴唇抽动了几下,双手握紧成拳,骨节都被他捏得发了白。 说出的话虽然云淡风轻,但足以痛击人心:“你以为我愿意指导你吗?若不是先生有言在先,我会来蹚这滩浑水?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就是说的你这种女子。” 云霞以前毕竟受过很多刁难,养母恶毒的嘴比之王举廉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点上云霞还是比较能抗的。 若是他不阴不阳的不理自己,云霞反而更难受。再加上,她观察到王举廉刚刚被自己气得好像不轻,感到相当解气。 于是,她理都不理王举廉,对着玄衣少年抱拳道:“文彬兄是吧?云霞今后就仰仗文彬兄指教啰,在此请文彬兄受云霞真挚一谢!” 玄衣少年连忙摆手,还拉着王举廉的袖袍想让他坐下来:“举廉兄对书法深有研究,远超于我,云霞小姐还是让举廉兄多教你几招,保证进益飞速。” “文彬兄,我这种女子被人家瞧不起,难道还要热饼贴冷锅吗?再说,我最讨厌疯狗乱吠,半点也不愿意与疯狗打交道。” 石文彬没料到云霞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指桑骂槐,而且把举廉兄比喻成疯狗,好像也太胆大了。他憨厚的脸上笑容瞬间凝滞,眼睛不受控制的眨动着,望了望云霞,又望了望举廉兄,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生在几案前专注于批改学生们的文章,并未在意他们这边。而其他的学生们都在忙着练字。 王举廉鼻子里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把人比作疯狗符合你这种女子所为,只是都是同窗,我是疯狗,你难道能逃脱疯狗之称吗?今天我算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大不同,有些女子温文淑雅,而有些却无法评述。唉,圣人所言诚不欺我也。” “都说了是疯狗了,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莫名其妙之人不予理会,麻烦不要在我耳边鸹噪。”云霞毫不示弱,争锋相对还击过去。 “你,你不讲理。”大概没想到云霞居然如此伶牙俐齿,而且战斗力超强吧,王举廉终于有些吃力了,他瞪大眼睛,眼中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结巴的说出了这句话。 云霞朝他翻了翻白眼,再狠狠的回瞪回去,并在心里冷笑道:“本姑娘怕你啊,既然敢杠上,那咱们就看谁赢到最后!” 王举廉嘴唇动了动,声音明显降低:“罢了,君子不争,其争也君子!”说完拂袖回到他的座位上。 “举廉兄,云霞小姐,少安毋躁。”石文彬试图劝解两人。 这时还是有学生搁下笔望着这边看热闹了,连云霄和云忠都盯着她在看。云霞便不再吭声,伸手拿过玄衣少年写好的那篇字,摊在桌上细看起来。 写得真好,与自己以前看到过的名家书法相比较也丝毫不逊色。结体遒劲、笔精墨妙、神采清秀,看着就觉得如春风拂过眼前,舒服享受。 以前云霞同寝室的室友,有一个是狂热的书法爱好者,在她的熏陶下,云霞虽然毛笔字写得不咋的,但书法理论知识却储备了不少:什么篆隶楷行草的特点结构,王羲之、赵孟頫、颜真卿、柳公权等第书法大家的书法作品……她都比较清楚。室友最爱的是柳公权的字,常说柳体字是:骨力劲健墨老道,笔吐秀丽锋新高。云霞觉得文彬兄这墨宝就肖似柳体,堪堪当得起这溢美之词。 于是云霞毫不吝啬的把石文彬的字大大夸奖了一番。石文彬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抬手抓耳捞腮,黝黑的脸膛都泛起了红色。 石文彬忙忙的摆手道:“承蒙云霞小姐看得起,不才愧不敢当。其实,举廉兄的字比我写得要好得多。” 比他的还要好?那得有多好?云霞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泛起了好奇。 开头两人的争执,让夹在中间的石文彬不好受,他一心想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见云霞听他这么说并未有排斥的举动,遂转身从举廉兄的桌子上抽出举廉兄的习字本。 等王举廉出声阻止时,他已经把本子拿到云霞面前打开了,那字便闯进了云霞的眼帘。 石文彬所言非虚,王举廉那厮人虽讨厌,可这字实在是写得太棒了。 云霞只觉得那笔酣墨饱的字,一个个都像精美的艺术品。她脑海中只想到一句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虽然这是形容美丽女子的,但她认为用在这些字上依然不为过,所以情不自禁的抬手想摸一摸这些字。 而王举廉似乎会错了意,他以为云霞想出手毁掉他的心血之作,所以立马站起来,伸出长臂,一把从石文彬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本子。 正看得兴味盎然的云霞不乐意了,她也伸手抓住本子,两人执着一本本子僵在那。 “举廉兄,云霞小姐这是何必呢?”倒霉的石文彬只得又出来救场。 “石文彬,这没你的事。”王举廉冷冷的说。 几乎是同时,云霞也开口了:“文彬兄,你就别管了。” 石文彬摸摸鼻子,看了看两个强势的人,只得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王举廉转头对着云霞气鼓鼓的命令道:“放手,这是我的!” 云霞见他气得脸都绿了,脖子上青筋跳动,突然觉得把他逗生气是件很好玩的事,于是眉眼间荡漾着笑意,小脸上满是俏皮,但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说:“我要是就不放呢?” “好!锦心绣口,真知灼见更是字字珠玑,妙哉妙哉!”只听先生拍案起身,满面春风的大声感叹道。 第24章 佳作 先生这突如其来的叫好声,把云霞和王举廉都镇住了,一时之间两人就这么各自捏着本子的两头呆立在那。 先生站起身,负手在原地踱了几步,才将视线扫向大家。见到站着的云霞和王举廉,他有些困惑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王举廉和云霞不约而同的松了手,本子啪嗒一声掉在石文彬的头上,再继续滑落在地上。 被砸的石文彬摸了摸头,耸耸肩,只得认命的弯身捡起本子。而云霞已经回过神来,即刻迎着先生探询的目光莞尔一笑:“先生,我们没做什么,探讨探讨书法而已。”说完鞠躬施礼坐了下来。 王举廉嘴唇抽了抽,这讨厌的丫头。但此情景下也只得附和着云霞的说辞对先生点了点头,施礼后也坐下了。 大概是刚才的好心情还在延续,先生也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拿起把惊堂木再次拍了拍,然后,然后清了清嗓子说:“字练的差不多了,学生们都搁笔吧。为师要跟你们分享一篇举廉所作的文章,委实句句经典、段段精辟,读此文章为师甚感欣慰,迫不及待与尔等共品之。” 云霞瞟了一眼王举廉,见少年白皙的脸上微微发红,似乎对先生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在心里说:“还算你小子有谦虚精神,没有骄傲自大面露得意。话说能让萧先生如此夸赞,他也算是有点本事的。”再看向他的眼光中就有了钦佩和赞叹。 那王举廉似乎感觉到云霞的目光,回头往这边看来。云霞一时没来得及收住视线,与他的视线就那么直接对上了。这次,王举廉清晰的看到了云霞眼中的不一样的色彩。 既然对方都投之以桃,自己也该报之以李,否则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他破天荒的对云霞展颜一笑。不过,他又很快收敛了笑容,还迅即把视线移到了旁处。 他的这些个小动作可没逃过云霞的眼睛,她有些好笑的想,这王举廉毕竟只是个半大小子,脸皮又薄,一定很不好意思哩。 于是她嘴唇扬起,眉眼弯弯的再次盯着他看。好玩嘛,自然要玩下去啰。 此时的少年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眉眼温润如玉,形貌昳丽,很有翩翩君子的范儿。察觉到云霞盯着他,他更局促不安起来,连手都不知道搁哪好了。调整了几次坐姿,最后只得把头埋下,看着自己的脚尖。 还好,这时学生们听了先生的话,个个都放下了手中的笔,安静端坐,准备听先生讲读。云霞也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先生。没有了迫人的目光,王举廉才偷偷松了口气。 “古之成霸业者,无论国与民,必有共通之处。欲达目标,先应自强之。”先生念到这,抚须叹道:“举廉这开头很好,直接点题,开宗明义!” 然后又接着往下读:“婴童坠地,呱呱而啼。及至懂事,开蒙进学。读圣贤之书,存君子之志。君子之道者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此道众皆了然,然达之者甚少,致成真正君子者甚少,成之者,是为自强者也……“ 先生抑扬顿挫的诵读声在学堂回响,学生们都纷纷向王举廉献上景仰的目光。石文彬凑近他低声道:“举廉兄这才情,吾等若有一二,也便知足了。“ 王举廉朝他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文彬莫要如此说。“ “举廉兄真君子,如此谦虚。”石文彬衷心赞道。 先生继续朗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吾辈应以此立身,乐而成性之……“ “推人及国,国之强盛,与君子之修异曲同工。”先生念完这句,停顿了下来点评:“举廉从自身和其他人联想到国家,并认真思考国家兴盛之道,积极进言献策,以尽读书人之责,甚好甚好!” 点评时先生脸上写满赞美。点评完,又读下一段。 “……孟亚圣有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故民之重要可见一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是以治国之道,爱民为先。心怀民生,富民强国……” 先生一边读,学生们一边点头称是,就连三个女孩都觉听得专注,云霞更是听得热血沸腾,心中对这篇文章还是非常认可的。 “民众之教化,国策之根本……”在洋洋洒洒的谈论了文治之后,王举廉话锋一转,重点讲到了武功。 “……今列强环侍于边境,窥探我朝之丰物。在边关时有挑衅,间或燃起烽烟。当务之急,应重视武将,提高武将之地位;扩充军队,强化军士之能力。培养精兵强将,锻造无敌之师,必能安边境,保太平。武功利器夺鞘而出,必展我之卫国雄风……” 先生读完,招手让王举廉到他身边,把本子递给他,让他给大家讲解一番。先生则站在一旁,含笑听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铿锵有力的解说。 少年站在学堂中央,气度不凡,高声阐述着自己的见解。云霞觉得此时的少年就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说不出的丰神俊逸。不得不承认,这少年人的思想、观点和才学已经折服了云霞,所以感到他也不若先前那般讨厌了。 解说完后,王举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听见云霞正在和石文彬说起练武的事。石文彬惊讶道:“云霞小姐要练武?” “对啊。文治武功嘛,我们也要出一份自己的力。再说我爹武功高强,我得练出一副好身手,方才不辱没了父亲虎威将军的名声。”云霞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很肯定的说。 石文彬还没开腔,旁边一个女孩子却抢先说了话:“你也喜欢舞刀弄棒?” 云霞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女孩一下高兴起来,伸手拉住云霞的袖子说:“我也喜欢,这下我可找到同道中人了。” “是吗?那我们一起去练武如何?”没想到这还有个巾帼英雄,难得和自己想法一致,云霞当然不放过好不容易碰到的同盟,所以立即发出邀请。 “好呀,好呀。”那女孩倒也爽快,立即点头如捣蒜。 这时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个女孩却说话了:“瑶华,你别做美梦了,舅舅和舅母不会同意你去练武的。” 她这话一出,就像当头浇了一瓢冷水一般,把那叫瑶华的女孩给打击了。瑶华的脸色跟着沉了下去,眼里的光彩灭了,嘴巴也撅了起来。 看来也是个想练武却不得的小可怜。 云霞安慰她:“既然下了决心,就想办法说服阻挠我们的人,总之,在练武这件事上,我一定要争取成功。” 瑶华紧盯着云霞看了看,不顾另一个女孩使劲扯她的衣袖,突然就璀然一笑道:“好,那就算上我一个。” 第25章 傻兄 “静一静,接下来为师继续授课。” 萧先生再拍了一次惊堂木,打断了大家的讨论。云霞对着瑶华点了点头表示一起去争取,然后便专心听先生讲课。 散学后,萧先生和儿子臣杭一起走路回家。路上,父子俩还在讨论着诗文。话题不知怎么又扯到王举廉身上,父亲捻须朗笑道:“举廉这孩子聪慧颖悟,今后在诗词上的造诣一定能达到很高的高度,再加上他对治国方略的思考,特别是对强兵尚武的建议,均展露了他的卓然才华,他日必为国之栋梁!” 臣杭仰头对父亲说:“恭喜爹爹,得到如此满意门生。举廉兄的成功除了他自身的努力,也有您的心血,孩儿也为爹爹自豪!” 萧先生拍了他的头一下:“臣儿如今也是巧舌如簧了。举廉先天才智过人,后天又勤奋刻苦,所以才能脱颖而出,你记得要多向他学习。” “孩儿谨记爹爹所言。” 萧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儿子的眼里蕴含了浓浓的父爱。臣儿也很聪明,又懂事孝顺,是个好孩子哩。此时在他身旁蹦跳着,连走路都不安分。 少年人,总是精力充沛,朝气蓬蓬,让人羡慕啊。 萧先生突然就有些伤感的感叹出声:“要是你兄长,也如你这般,该有多好。” 臣杭见父亲提到哥哥,连忙接话道:“爹,别伤心了,哥哥会好起来的。” 萧先生楞了一下,才意识儿子是在宽慰自己,他随即摆了摆手道:”臣儿,为父没事。你说得对,你哥哥肯定会好起来的。” 父子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家中走去。李将军把他们一家接回京城后,还帮着置办了一个府第,两进的院子,在僻静的地段,还将府里的住房修缮一新交与他,让他和妻儿在京城有了一个温馨的家。 刚迈进二门,母亲便笑盈盈的迎了出来,对着父亲屈膝施礼道:“夫君回来了,有劳了!“父亲连忙搀住母亲:”夫人辛苦了。”两人视线相接,含了无数的情意。 爹娘一贯的恩爱。觉得现在不在父母眼中的臣杭有些委屈的出声:“娘,臣儿回来了。我哥呢?”他还是早些走开,让父母继续柔情蜜意去吧。 母亲朝着屋里努努嘴:“在屋里呢,去吧。你们两兄弟感情还真是好。” 臣杭立即如兔子般窜进了屋子里,“哥!”他一把抱住安静的站在窗前的少年。 那少年长身玉立,穿着一件灰色衣袍,正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院子。被弟弟抱住后,他缓缓的低了头,好像想了那么一息时间,才憨憨的笑了。 “我是谁?”臣杭调皮的问他。 “臣,臣,杭”他结结巴巴但准确的叫出了弟弟的名字。 “对了,哥,你真棒!”臣杭放开哥哥夸奖了他,然后又和他笑闹了一番。 萧先生和夫人在外说了会话,才迈进了房间。这时正好走到兄弟俩身旁,萧先生伸手抚着大儿子的黑发道:“杭儿,爹回来了。” “爹,杭……乖……”少年对着爹笑得很开心。 萧先生眉开眼笑的点点头,夫人便伸手拉着少年道:“出去吃饭吧,杭儿饿了。”于是一家人一起往饭厅走去。 臣杭走在最后,看着被父母拥在中间的哥哥,眼眶便有些酸涩的感觉。 哥哥自小就痴傻,身体也孱弱,他记事起就见父母经常背地里抹眼泪,大概哥哥如此便是他们心中最深的痛吧。所以他一直听父母的话,处处呵护兄长。 在老家的时候,没有同伴愿意和哥哥玩,他们的家长说哥哥有病,搞不好会传染给自家孩子,所以不允许孩子们和哥哥来往,臣杭便成了哥哥唯一的玩伴。有时偶尔出门去,那些孩子总是欺负哥哥,臣杭就一马当先护着他,经常替哥哥吃了不少拳头。臣杭弟代兄职,父母对他赞不绝口,鼓励他以后都要如此保护哥哥周全。 不过那时,因为哥哥,两兄弟还是遭了不少罪。但后来哥哥的身体渐渐强健起来,再有人欺负他时,他会用拳头还击。那些孩子在他身上慢慢的讨不到半点便宜了。甚至到了后来,都有些害怕他了。以至于那些欺负臣杭的孩子也不敢再惹臣杭,都知道臣杭的傻子哥哥打架是个狠角色。 臣杭骄傲不已,他的哥哥,就算是傻的,也尽到了兄长的职责,是个能保护他的英雄哩。臣杭揉了揉眼睛,把背挺直了,朝父母兄长追去。 来到饭厅,大家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家里只请了一个下人和仆妇,两人是一对老夫妇,在老家时就跟着他们了。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都帮着老仆妇一起操持家务。 老夫妇对他们一家人衷心耿耿,他们看着兄弟俩长大,更是把兄弟俩放在心中当宝贝般疼爱,尤其是对哥哥,无微不至,呵护有加。所以关起门来,爹娘都把两人当作家里的长辈对待,臣杭亦是对他们深为敬重。 中午臣杭和爹在学堂吃饭,晚上回来,掌灯时分,一家六人的温馨晚餐就开始了。 老夫妇被称作刘老爹和刘妈妈。那刘妈妈做饭的手艺很了得。哥哥身体健旺,也多亏了刘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让哥哥胃口大开,吃得香,自然身体也跟着长好了。刘妈妈还会药膳汤,家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她熬上一锅药膳汤,吃了也便好了。所以娘经常说有刘妈妈在家里,那真是赛过一宝哩。 娘和刘妈妈忙着布菜,爹和刘老爹说起哥哥练武的事。也是巧了,刘老爹是武术世家出身,哥哥的武功就由他来教习。 刘老爹身材矍瘦,但浑身透着精干。臣杭亲眼见过他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于是对刘老爹那是佩服得不得了的。而哥哥在他的教导下,长进飞快。但爹娘一再叮嘱过臣杭,不能与任何人说起哥哥练武的事。原因是刘老爹有强劲的仇家,怕仇家来寻仇,会狠手杀了作为他徒弟的哥哥。 所以,哥哥练武这事就成了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杭少爷的内功已经比较深厚,基本达到内壮了,轻功又精进了一些。我刘家拳他练得很刻苦,现在递增到第四层了,按这个速度,再有两年就该出师了,那时我恐怕就教不了他了。” “师-父,教”哥哥含混不清的表达道。 爹对刘老爹说:“杭儿这是一直想让你教他的意思。” 刘老爹哈哈笑了:“杭少爷放心,师父即使教不了你了,也会在你左右听你差遣的。” 哥哥这才露出痴痴的笑容,表示满意。 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吃。臣杭坐在哥哥身边,忙着帮他挟他喜欢的菜,哥哥笑眯眯的享受着弟弟布菜,然后把饭菜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第26章 双面 “哥,慢点吃。”臣杭生怕他噎着,在旁边叮嘱兄长。 哥抬头,嘴里包着饭菜朝他笑。笑完又开始猛吃。 父母和刘老爹倒是没在意,边吃边谈着哥哥的事。刘妈妈则笑得满脸褶子,在旁边起劲得听着。 “马上杭少爷的生辰就到了,今年要好好庆祝一番。”刘老爹率先提到这个话题。 臣杭马上表示赞成,并提出建议:“好啊,爹娘,刘老爹、刘妈妈,今年我们把哥哥带出去,上酒楼庆祝生辰。还可以去醉月楼听曲儿,您们说可好不?” 傻兄对弟弟的建议似乎很满意,含混不清的说道:“听,曲,听,曲儿。”说这话时,脸上又露出笑容来,竟明亮真切。 见哥哥这样,臣杭愈发觉得该带哥哥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他经年累月窝在家里,又孤单又可怜。 却见爹娘对望一眼,交流了一下眼色,然后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爹咽下嘴里的饭,转头对他说:“臣儿,你哥哥这种情况还是不出去的好。” “是啊,臣儿忘了你哥小时候出去被那些孩子取笑的事了吗?算了,咱们不去受这般气。”娘也开口表示不赞成。 连刘老爹和刘妈妈都说就在家里给杭少爷过生,自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臣杭却持不同意见:“可是这里是京城又不是老家,也没有什么人认识哥哥,我们一道出去,谁敢欺负哥哥?再说,刘老爹在,他武功那么高,哥的武功也还行,还怕谁不成?” 大人们都被臣杭问住了,一时面面相嘘。过了一会,爹才沉声道:“臣儿,爹不是告诉过你,刘老爹和你哥的武功都不能外露的,否则会引祸上身的。” 哥哥此时已经吃完饭了,他平静的看着大家。 娘温声对哥哥说:“杭儿,咱们就在家里好吧?” “杭,听,娘话。”哥哥说。 臣杭见哥哥都同意了,也就无话可说了。刚才说出去听曲儿的时候,哥眼睛都瞪大了,还笑了,想来还是愿意去的。但大人不允许,哥哥也就顺从了。其实这个哥哥虽傻,却是个极听话的。平时也安安静静,有时臣杭都有种哥只是不愿意与其他人有接触,而并不是傻的错觉。 但哥已经傻了很多年了啊。臣杭难受的想:偏生造化弄人,老天爷对哥哥真是如此的不公,哥哥很冤呐,连带着爹娘也痛苦不堪。臣杭从记事起,就希望某天一觉醒来,兄长的痴傻病就好了。 那样就圆满了。 随着年龄渐长,臣杭也知道这可能性是极小的,臣杭每天还是虔诚的乞求上天能开恩,让哥哥能渐渐好起来。 臣杭把视线放到哥身上,见他刚得了大人们的夸奖,正在傻乐。 吃完饭,爹和刘老爹带着哥哥先出去了。刘妈妈收拾碗筷到灶房洗碗去了,臣杭欲去找父兄,却被娘叫住让他陪着她,于是便听话的跟着娘一起往正屋走去。 娘的身子一直不好,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背影,臣杭紧走几步追上去,伸手搀扶住了娘。 小儿子贴心的举动,让她这个做娘的感到很欣慰,她眉目含笑,温柔的对小儿子说:“臣儿真是娘的好儿子哩。” “当然,臣儿定要做个让爹娘欢喜并引以为傲的儿子。”臣杭挺了挺胸脯,大声的宣布。 母亲秀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抿着嘴一个劲的点头:“娘知道,臣儿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母子俩说笑着穿过回廊,进了正屋。 而在紧闭着大门的后院房间里,刘老爹正弓着身子对萧先生和大少爷说话:“萧先生,杭少爷,今天下午属下已和送信人交接过了,确切消息是李将军派去的两个人都是很可靠的,现在他们已成功取得西戎人的信任,都在西戎军队中当上了小头领且建成了传递消息的隐密渠道,接下来就方便查探了。” 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负手挺身,脸上全无呆傻样,口齿清楚的说道:“李将军办事自然是极为妥当的,如此高效甚好。接下来按计划行事即可。” “杭儿说的是,如此确是一个好开端啊。”萧先生抑制不住开心,拈须笑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离查出事实真相又进了一步了。 少年眼睛晶亮,剑眉飞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宣泄着心中的快乐。 刘老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也布满了笑。 三人又聊了会,少年出口问道:“对了,我上次说想去边关的事,李将军意下如何?” 萧先生看了看刘老爹,有些紧张地问:“这次回来传信的人有没有说到这个?” 刘老爹拱手道:“先生,李将军有交代,他说还是让杭少爷再等两年,边关条件太艰苦,他怕杭少爷的身体会吃不消。” “爹,我可以的。您帮我再求求李将军吧,杭儿不想再蹉跎两年了。”少年一脸急切,眼眸中闪着坚决的光芒,满含希望的恳求父亲。 “杭儿,爹和李将军的看法不谋而合,还是先忍耐忍耐,这两年跟着刘校尉勤加操练,学好武功,打好基础再去,到时候爹绝不会拦着你。”萧先生字斟句酌的说。 “杭少爷,您就听先生的吧,再说,您要是现在去,夫人会舍不得的,您也不忍心让夫人伤心难过吧。” 提到母亲,少年的脸色变得柔和。是啊,母亲对自己的疼爱,母亲的大恩大德,自己这辈子都会铭刻在心,只是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回报母亲一二。 父亲对自己更是倾注了满腔心血,疼爱之情亦与母亲无二致。 少年想起自己读过的诗经中那句话: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胸膛立刻暖融融的,全身瞬间充满力量,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苇杭,你一定要发愤图强,不辱使命!” 萧先生见苇杭不言语,又轻言细语劝他:“杭儿,算为父求你好不好?这两年,为父必倾尽全力把所学知识全部授于你。” 苇杭爽快回答:“爹,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儿子听您的安排就是了。” 萧先生大大的松了口气,这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横刀立马守边塞,建功立业闯沙场。也难怪他,一直都困在家中这方小天地,谁人受得了呢?去了边关就自由了,这对杭儿是有极大诱惑的。刚才他心里还真怕杭儿要执意一回呢。还好,杭儿听了自己的劝。 “杭少爷真是个孝顺明理的少年君子。”刘老爹同样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立马开心夸赞起苇杭来。 第27章 复学 云霞一走进学堂,就见她那个这几天没来的妹妹云慧已经坐在学堂里了,看样子身体也恢复的不错。此时王举廉正在云慧旁边站着,两个人背对着她,浑然未觉到她进来了。 走近些,就听见王举廉对云慧的嘘寒问暖。 那云慧用娇滴滴的声音回答着,听得云霞作呕。偏王举廉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云霞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王举廉刚刚好起来的印象又急剧下跌。她重重的咳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坐到了自己的紧挨着云慧的座位上。 王举廉朝她点了点头,退开回自己座位去了。云慧则抬头看了她一下,身子微微抖了抖,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她张着那双水汪汪的狐魅大眼睛,惯用的甜言蜜语脱口而出:“姐姐,你来啦,云慧这几天都好想姐姐呢。呀,姐姐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你穿上一下就光彩照人了。” 言下之意,你还不是就靠着衣服撑起来的。云霞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外音,但她只是笑笑,没吭声。 云慧继续顺杆爬:“好可惜呢,要不是妹妹生病了,就能见证姐姐的入学仪了。” 就跟个闹喳喳的麻雀一样,鸹躁个不停。云霞按捺住心中的厌恶,勉强扯出笑容说:“是啊,真是不凑巧哩。不过,今后咱们可以天天一起上学,你有的是时间看姐姐吟诗作对了。” 王举廉和云霞之间的关系刚刚有点破冰,见她们两姐妹聊,就没有出声打扰她们。 因云慧夸了云霞的衣服,他就盯着云霞看了几眼。今天她穿着一件粉红的短襟,上有精美的牡丹纹绣花边;裙子是淡黄色的百褶裙。这身打扮衬得她肌肤赛雪,气质娴雅。 少女的脸更是红润娇艳,眉色青黛,让举廉想起一句诗,堪堪可形容眼前的云霞: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一荡,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充斥胸间。但想到刚才云慧说自己生病好想姐姐,可姐姐都很忙也没有去看她,再加上刚才云霞也并未问问妹妹的身子情况,他又有些不舒服。 好像是有些无情哪,自个的妹妹,她居然若无其事的。王举廉摇了摇头,眉头也微皱了起来。 而云慧此时在心里鄙夷云霞:“说什么吟诗作对,你做得出来吗?别丢人现眼了。不要以为这次让我吃了亏,就得意了,等不了多久我就会讨回来的,到时候看你不气得哭鼻子才怪!”面上却喜笑颜开的说着好呀,好呀。 云慧此番又有了要和云霞作对的底气,全是得了她娘撑腰的缘故。 那天,云慧娘到底还是察觉到不太对劲,追问女儿这次生病是怎么造成的。云慧不敢说菠萝蜜的事,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着凉的。 她娘不相信,便自去唤了丫鬟、仆妇来问,有个被唤作郑婆子的仆妇说那天晚上见到小姐穿得很单薄,独自一人从外面回来。 原来婆子那晚做完针线活,睡下前出门去小解,黑暗中见一个女子身形的人偷摸着闪进院门。婆子起先以为是哪个丫鬟,猛然出声问是谁?那人立刻在原地尖叫起来,婆子上前去抓住她,借着月光才看清是小姐。小姐头发乱蓬蓬的,闭着眼睛,浑身筛糠一样的抖着,被吓得着实不轻。 婆子吓得赶紧放了小姐,眼看着小姐就要软到地上了,婆子只得又伸手抱住她,这才发现小姐穿得很少,身子使劲打颤。于是连声喊小姐别怕,小姐别怕,我是郑婆子啊。 小姐这才睁开眼看了看她,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非常生气地骂她:“黑灯瞎火的,死婆子你把我吓着了,滚开,快滚开!” 婆子只得听话的退下了,不过心里一直很纳闷,二小姐为什么有这样奇奇怪怪的举动。 后来二夫人查问她们,严厉的命令她们必须如实交代当晚发生的事,否则被她查出来了就会让下人们吃不了兜着走。婆子胆儿小,害怕得紧,便赶忙交代了出来。 于是云慧娘再次追问云慧,在精明的娘步步紧逼的探问下,云慧没法,只得把自己到祠堂去跪了两个时辰的事说了出来,但是并没有说出菠萝蜜半分,对于这个会说话的神仙她还是畏惧的。 云慧娘伸出手指点了她的额头:“慧儿去祠堂跪着干嘛?犯哪门子傻?” “娘,我把云霞推下去后,就老作噩梦,我怕祖先怪罪嘛。”不敢说真实原因,她胡乱找了个理由。 “你呀,有什么怕的,我们家的祖先不会怪罪你的。” “为什么?”对于娘个说法,云慧有些不明白。 “我家祖先对于能光耀门庭的子孙怎么会怪罪?保佑都来不及呢。那傻丫头哪点都不如你,祖先还嫌她丢脸呢。她无非就占着是李家嫡长小姐,你把她推下去怎么了?就是让她当不成大小姐又怎的?慧儿你要长点志气,将来这李家大小姐换你当,你也要能应付自如,知道吗?” 云慧娘的野心还真是不小,难怪会教出云慧这般算计的女儿。 此时听娘这般说,云慧眨巴着眼睛,眼里迸出精光,心中对自己的赞许和对云霞的嫌恶又齐齐冒了出来。 “娘,我真的可以压住她当李家大小姐吗?”还是不太确定,她想从母亲那得的肯定答案。 “当然,别忘了,我们还有惠妃娘娘这个大靠山哩。最可惜的就是这次没破云霞死丫头的相,要是她脸花了,你说她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那不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嘛。”云慧娘说完,毫不顾忌的大笑起来。 云慧也跟着娘笑了,母女俩的奸笑声响遍房间的旮旮旯旯。 丹画端着茶盘刚走到外间的门口,就听见母女俩尖利瘆人的笑声。她耸了耸肩,只觉得身上毛骨悚然。 她大声开口道:“二夫人、小姐,我可以进来送茶吗?”二夫人警告过她们,自己和小姐在房间谈事的时候,没有允许是不能擅自进入的。 丹画以前还在心里悄悄挤兑过这个规定,不知她们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兴人听。丹画一直就觉得二夫人和小姐难伺候,自从那天被老夫人甩了个大耳刮,丹画对这房的几个女人的心更寒了。 那天也是怪,平时如同空气般存在的大夫人,居然站出来帮她们这些下人说话,最后还替自己解了围。丹画自此对大夫人另眼相看,心怀感激。 “先侯着。”二夫人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 丹画回了声是,靠着廊柱站着。然后瘪瘪嘴,苦着一张脸想二夫人待会又会说茶水冷了,折腾她去斟热水。 这边云慧娘凑近女儿说:“慧儿,以后不要再为那死丫头的事害怕了,看看你这次,活活把自己冻病了,娘可心疼了。” 第28章 隐情 云慧扑入她娘怀里撒起了娇,母女俩压低了声音继续嘀咕起来。 “奴婢给老夫人请安,给丁管家请安。”端着茶盘站立的丹画见老夫人和丁管家走过来了,连忙屈膝施礼问好,若是迟了,就怕阴晴不定的老夫人发脾气。 两人后面还跟着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月珠,丹画又对着她福了福:“月珠姐姐好。” 老夫人昂着头,理都没理她,丁管家倒是回了一句,那双眯缝眼又盯着丹画,眼里寒光闪烁,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丹画见他如此,连忙垂了头,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起来了。 这个丁管家,原来的老夫人在时还算规矩,现在却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因为他是如今当家老夫人的表哥,所以在李府,名为管家,实际也算大半个当家人了。 家里的下人怕老夫人,也很怕他,丹画就是其中的一员。特别是在爹娘交代她千万别犯错在丁管家手里后,她见到他就不寒而栗。 爹说:“丁管家这个人,别看他表面笑模样,实际上做事狠辣,有次和爹一起被派出去的一个小厮得罪了他,他当场就把那小厮打得昏过去了,还生生踩烂了小厮的右手,好吓人……” 娘也说,灶房有个丫头,不知怎么惹到了丁管家,丁管家一发火,就把她就卖进了窑子,听说那丫头在里面过得很惨,后来一根白绫上吊自尽了。 还有好些个被丁管家害了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 爹叹口气道,当初老爷就不该发善心帮他捡回来,唉,老爷就是牵了头狼回府啊。娘也嘀咕说,还是头白眼狼。 于是爹娘齐声叮嘱女儿,以后见着丁管家绕道走,绕不开也要少说话。这个人,咱们是惹不起的。丹画一直按着爹娘说的做,尽量避免和丁管家打交道。 还好,老夫人和丁管家径直进屋去了,月珠则冷着一张脸,站在丹画对面,没有跟进去。 月珠一贯的趾高气扬,一脸不屑的的乜斜了丹画一眼说:“你把茶盘放下,给我搬个凳子来。” 丹画没办法,只得按她说的做。因为这丫头是从老夫人的娘家来的,据说是老夫人奶娘的孙女,老夫人对她比对其他丫鬟不知好了几倍,一直是当心腹对待的。 丹画刚把凳子给月珠搬好,房间里就传来二夫人的命令:丹画,去厨房拿些糕点来。 丹画应声立刻跑开了,比起在这,她倒是非常愿意去厨房。 屋子里,老夫人心肝儿肉的叫着把云慧搂在怀里,听着媳妇跟她禀报云慧是害怕祖先怪罪,去祠堂下跪引起生病的,老夫人直说:“我的傻孙女,云霞那死丫头能跟你比吗?我们祖先只会庇佑你和云忠,没那一家人的事,以后你可别再做这番傻事。” 祖孙二人窝在云慧床边,云慧对祖母点头表示知道了。老夫人抚着她的头发,心疼道:“看看你这脸,都小了一圈了。祖母这就吩咐厨房,好好儿给我孙女补补,补不起来,仔细我撕了她们。” “谢谢祖母,就知道祖母对慧儿最好了。”云慧谄媚娇声道谢。 “那当然,你和云忠才是祖母嫡亲的孙女和孙子,祖母自然只对你们俩好。” 此时房间另一边,端坐在椅子上的丁管家不紧不慢的对着云慧娘开口:“慧儿渐渐大了,有些事可以慢慢告诉她了。” 说完,他把视线扫向云慧娘,云慧娘立马恭恭敬敬的回答:“是,舅老爷说的是,媳妇是准备找好时机给云慧说。” “嗯,多带她到惠妃娘娘那走动走动,还有,惠妃娘娘交代的事,第一时间要告诉我,一定要把娘娘吩咐的事办妥帖了,知道吗?” “媳妇记住了。”云慧娘诺诺。 丁管家这才满意的笑了,看向那边的祖孙俩,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柔情。 稍顷,他又转头对云慧娘说:“永钺前段时间是有些不着调,但他是个男人,难免有逢场做戏的时候,你又不准他娶妾,他也只能到外面去找点乐子嘛。对他那些荒唐事,你就看开些,睁只眼闭只眼吧。反正,都过去了,他现在也回家了,你便好生把他笼络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云慧娘就委屈得不行,郎君去年在外养了个相好的,这事闹得京城贵妇圈人尽皆知,她的脸都丢大发了,背地里指不定被人怎么取笑呢。 “可他也不该要了添香楼里那个人尽可夫的贱货。”云慧娘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郎君这个相好是京城里有名的青楼女,添香楼的红牌,姿色确实不错,长了一张漂亮妩媚的脸蛋,特别是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眨呀眨的,让那些个光顾青楼的男子骨头都酥了。而她的身体更是丰满妖娆,于是迷得那些好色之徒大把大把的银钱往添香楼送,就为了和她共度春宵。 添香楼靠她可是赚了不少,老鸨都把她当作摇钱树供了起来。 云慧娘如此生气的原因,除了被京城权贵们笑话外,还有她藏在心头没说出来的两个由头,一个就是郎君养这个相好绝对花了不少银钱,否则添香楼不会吐出口中的这块上好肥肉,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他拱手相让出去,云慧娘怎么不肉紧,剜心子般不舍?再一个便是觉得这狐狸精年轻美貌,还懂那些迷惑男子的招术,手段更是高明,如此下去,郎君的心便不会放在自己身上半分了,那她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于是去找婆婆哭诉,婆婆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当场表示要帮她撑腰。但婆婆就郎君这么一根独苗,自小娇养惯了,所以郎君长大后就成了个十足的纨绔加无赖。即便婆婆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半天,要他跟那个相好及早了断,但他那时和那狐狸精正处于打得火热的阶段,怎么可能舍得分开? 他照样我行我素,把母亲的话当作耳旁风,甚至撕破脸,公然不回家,成天在外和相好的厮混。 后来还是舅老爷出主意,她进宫求了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找了个理由,派人把狐狸精撵出了京城,才让郎君断了念想,灰溜溜的回家了。 婆婆当着儿子的面说了,不管他怎么折腾,云慧娘作为明媒正娶的原配地位不能动摇,郎君在丁管家和婆婆的威压下,只得点头承认,这才让她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但婆婆私底下又劝她,好歹帮自己夫君物色几个小妾,一来开枝散叶,二来也就把他拴在家里了,再说那些小妾还不是都得听正房的安排,到时候把她们搓圆捏扁,还不是由你?特别是最近,劝的更频繁了。 云慧娘却一直没吐口,大概是婆婆告诉了舅老爷,所以他适才又提起这事吧。接下去估计又要讲和婆婆一样的说辞吧。 果然,舅老爷接下来就说起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是永钺的正房,他也承认你的地位,还有慧儿、忠儿一双儿女,你怕什么呢?反而是把他逼到外面去才是重大失策。 云慧娘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没力感,明摆着就是欺负她嘛,当初娶她过门时说得那个好,到如今全成了谎言。偏生这事能和谁商量呢?女儿还小不好和她讲,自己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若是知道,保不准会有做小的念头,毕竟比当丫鬟服侍人是要强多了。 看来是该挑个时间回娘家去搬救兵了,自家老爹总不会看着女儿受气的。云慧娘胡乱应着舅老爷的话,心里悄悄的打定了主意。 第29章 较劲 云慧并不知道母亲心里的弯弯绕,只是在听了娘的话,再加上祖母的证实之后,又重现燃起了斗志,一心想着要早点扳倒姐姐,能当上李家正牌大小姐。 所以,今天早晨看见云霞的时候,她心中的野心就膨胀到了最高点。 云霞早就看到了她滴溜溜转的眼珠,这小妮子不晓得又在憋什么坏主意了吧,就看你有什么招数,姐会给你照单全收的。她不慌不忙的在云慧旁边平静的坐了下来。 王举廉见云霞一副淡泊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亦无任何变化,垂着眼帘,浓密的长睫毛盖住了那双晶亮灵动的大眼睛。他突然有些心慌,总觉得她似乎在生气。 按说,从表面是一点看不出她有不快,可是她这周身的气压怎么就这么低呢? 王举廉摸摸鼻子,耸了耸肩,想起云慧告诉自己的,关于这个姐姐的事。 首先是蠢笨。从小就反应慢,做什么事都做不好。家里来了客人,她经常在客人面前扭扭捏捏,连话都不怎么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连起码的礼貌也没有,为此不知得罪了好多客人。 其次是跋扈。仗着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脸孔朝天,看不起人。在下人面前常耍威风,经常责备下人,对自家妹妹也是呼来喝去的。 云慧说到这条时委屈的不行,王举廉当时就为她抱不平:“云慧妹妹,你不能一味的让着她,助长她的歪风邪气,你和她是平起平坐的,所以别怕她,和她斗,就不信还治不了她这种没脑子的人。” “举廉哥哥,还是您最好了,处处为云慧着想。可云慧想着她毕竟比我年长,家里的长辈也让我让着她,我就想吧,虽然她不把我当妹妹,但我不能不把她当姐姐尊重。要不然岂不成了和她一样的人。” 云慧娇软的声音,让王举廉更加心疼这个懂事的姑娘,自此对她另眼相看。 还有呢,举廉哥哥,她还犯花痴,肖想丞相府的大少爷,当然还有其他贵公子,您也是她喜欢的人之一呢。 云霞完全不知道,她一直疼爱有加的云慧妹妹,背地里已经给她安上了莫须有的各项罪名,自己在王举廉心中已然成了十恶不赦的坏女子。 在听说云霞有可能肖想他的时候,举廉一阵恶寒并发恶心,直接就站起身,异常严肃的对云慧说:“兄长就是终身不娶,也绝不会要此等恶劣之女。” 云慧听了举廉哥如此说,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高兴的想跳起来。 也是碰巧了,她那天听到举廉哥的娘对大伯母,也就是云霞的娘谈论起孩子们,举廉娘就说很喜欢云霞这丫头,文静的性子,与世无争,乖巧懂事云云,几乎把云霞夸成了一朵花。 云慧当时气得脸都涨红了,没想到不起眼的云霞还受到举廉母亲的厚爱,这也太过分了,她这么一个样样都强过云霞的大活人摆着,举廉娘居然眼瞎了视而不见,偏偏看上了云霞? 是了,举廉娘就是一副温吞性子,说话也如云霞一般细声细气,所以才会对云霞这种废物认同吧。 娘曾说过,举廉哥的爹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却生生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举廉娘给降住了,连妾都没娶一个,一心一意的对举廉娘好。也不知道这女人使了什么招数,好手腕啊。云慧一直记得娘满脸羡慕感叹的样子。 还没等她缓过来,又听举廉娘笑着柔声道:“李夫人,今后多带着云霞到我府里来玩,让廉儿和她多接触接触,说不定咱们就成了儿女亲家了。” “那感情好呀,我家夫君对廉儿一贯的赞不绝口,要是廉儿做他的女婿,他指不定要高兴的喝到醉。”平时话极少的大伯母那天却打开了话匣子,两个脾胃相投的女人絮絮叨叨起来,竟没完没了的。 只把云慧鼻子都气歪了,举廉哥是她的,她不许任何人跟她抢。云霞她凭什么,她只配要自己挑剩下不要的东西。 举廉哥聪明俊秀、文武全才、众人交口称赞的翩翩君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只有自己这般聪明美丽的女子才能与之匹配。特别是入学之后,先生对举廉哥的爱重,同窗们的景仰,让云慧一颗萌动的少女春心早就系在了他身上。 所以,她跑到举廉哥面前,说了云霞一箩筐的坏话,就是要让举廉哥恨云霞,继而讨厌她,巴不得与她无任何瓜葛,那样举廉哥的娘也就没办法了,毕竟儿子的婚事,总要参考儿子的意见的嘛。 而如她所愿,举廉哥对云霞彻底失望了。大伯母带着云霞去了王将军府,结果灰溜溜的回来了,听说连举廉哥的面都没见上。 后来,估计在举廉哥的坚决抵制下,他娘拗不过儿子,渐渐也淡了心,再到家里来时,便不提这事了,大伯母自然也不好意思问,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云慧暗自高兴,说与娘听,娘把她大夸特夸了一番。祖母后来知道了,也搂着她连声表扬:“不愧是我的乖孙女,这聪明才智也是随了我。做得好,以后做事就得多用点脑子,那样的话,大房那一家傻瓜都得被我们完全制住,哈哈哈……” 祖母笑得好不惬意,整张脸如同菊花盛开…… 本以为这事就过了,从此高枕无忧。万万没想到的是,云霞不知哪根筋抽了,居然跑到学堂来上学了。云慧野心鼓胀的同时又有了紧迫感,这不,她盯着面无表情,拿出书在认真看的云霞,心中如同塞进了二十五只兔子,正感到百爪挠心哪。 举廉也在偷偷的打量云霞,这几天的接触,让他对云霞似乎有了一些了解,从先生对云霞所做功课的抽查来看,云霞每每完成的都很出色,完全不是云慧所说的蠢笨之徒能达成的。 而跋扈,好像也没有,她对同窗们都很有礼貌,也不会轻易颐指气使,或者怪罪某人。虽然和自己是有口舌之争,但那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飞扬跋扈啊。 至于她肖想自己,现在倒是无法下结论。 举廉头一次觉得自己很无用,无法清晰的看清一件事情。他一直都是头脑清楚的一个人,对于发生的事能很快且准确的做出判断,再果断的采取行动。却栽倒在了眼前这个叫云霞的少女面前。 她好像一团迷雾。如此说来,要么是云慧撒谎,要么就是她掩饰的太好,目前还未露出蛛丝马迹。但云慧一直是自己信赖的人,再说云慧也没理由如此编排陷害自己的姐姐,反而处处讨好她,就像刚才,妹妹病了,她连问候一声都没有做到。 举廉是家中独子,母亲身体不好,只生养了他一个。他自小就羡慕别人家兄友弟恭,姐妹连心,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而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自然没参与过手足同袍之间互相算计的把戏,也不认为应该如此。若是他有兄弟或者姐妹,友爱还来不及了,怎么会做那种不入流的事? 他倒是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了,所以才给了云慧可乘之机。 这时,同窗们陆续到齐了,学堂里热闹非凡。瑶华和她的表姐俊娴也款款而来。两人看见云慧来了,都很高兴,忙着问候她。 云霞看着和同窗们相处融洽的云慧,对她这般会处理人际关系,还是有些佩服的。 第30章 明争 云霞暗想,今后自己要多与人交往沟通才是,因为无论是作为范云霞,还是以前的李云霞,在处理人际关系上都不太在行。在此间,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要干一番大事,自己必须在这方面多用些心思,要有所改变,有所进步才行。 云慧此时在众人面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深得大家喜欢。表面上怎么看她都是个无害的小清纯,谁能料到这丫头,背后却藏着歹毒的心思呢? 原主前世喜欢她,信赖她,自己又心思简单,所以自然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小妮子不要太高兴了,现在你遇到了我,呵呵,也就该你自认倒霉了。 瑶华因为和云霞有了共同的奋斗目标,对云霞的态度与之前早就有了云泥之别。这不,和云慧聊了几句后,便兴奋的转向云霞。 “云霞,我昨天跟我爹撒娇说要去练武,我爹起初不睬我,后来架不住我的又缠又磨,他便说你要是能征得你娘同意,爹就同意。”说完瑶华小脸上一片喜悦之色。 “但是你娘会同意吗?”云霞可没有她那么乐观,这明摆着她爹想把拒绝推给她娘嘛,说不定她娘也会说你爹同意我就没意见。大人糊弄孩子们经常使这一招。瑶华毕竟是个孩子,还信以为真了。 被云霞这么一问,瑶华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又咬着嘴唇想了想说:“我至少说服了我爹爹,我不管,就像你说的,总要去争取的。” “好,我们俩分头行动,不成功誓不罢休。”云霞对着她郑重其事的说。 那云慧与别人说话时,耳朵都竖着监听着云霞和瑶华的对话。这才几天,瑶华这死丫头就和云霞熟悉了,还说什么去练武?都是女儿们,练什么武啊,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这么一分心,和别人说话就显得漫不经心起来,而且答非所问。云慧便用了她惯常的招数,娇滴滴的说:“我有些不舒服呢。”然后学着西施那般捂着胸口,装成一个病美人。 别人都关心的让她休息下,接着识趣地散开了。 云霞看着她的一番举动,自然知道她是想专注的打听什么。突然就心生一计,这小妮子倒是可以利用利用的。 这时云霄和云忠又结伴而来,这两兄弟总是踩着开课时间才到教室。云霞蹙了蹙眉,决定要说说自家弟弟,以后少学云忠,早些来学堂晨读。 而云忠看见坐在教室里的姐姐,立马高兴的跑过来抱住她:“姐姐,你终于来了。” “嗯。好了,你快起身,姐姐才刚好。”对于兄弟的热情,云慧并不太领情。 而云霞起身朝着向自己奔过来的弟弟走去,云霄也像云忠一般抱住姐姐,仰着挂着笑的小脸说:“姐姐,早上好!” 云霞捏捏他肉嘟嘟的胖脸说:“霄弟早上好,姐姐今天可要说道你一下,以后要早些来学堂,不要每天都这么晚,知道吗?” “姐姐,我每天出凌霄院都是早的,只是要去等云忠弟弟。”云霄细声细气的回答姐姐。 “云忠磨磨蹭蹭的,你不等他也罢。反正到学堂来你和他也可以一起玩。你可是答应爹娘和姐姐要用功读书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不能浪费了大好时光,明天姐姐绕到你院子里来接你,到学堂来晨诵,就这么说定了。” 云霞不容置疑的做出了决定,好在云霄是个性格温和的孩子,且对姐姐很尊重,他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姐姐说的话是有道理的,而且今天姐姐好强势,与以往不太一样,但这样的姐姐,云霄却更加喜欢。 “姐姐当你答应了啊。”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嫩滑细腻,手感超好。 云霄还能说什么,只得点着小脑袋表示同意,再说,和姐姐一道上学也挺不错的。 这当儿,先生满面春风的走进学堂,学生们便纷纷停止了吵闹声,乖顺的坐在座位上,等待先生开始授课。 先生上课的时候,云霞听得很认真,习字练习也有了很大的进步,石文彬看了云霞的字,便拿着她的本子递到王举廉眼前,大声道:“举廉兄,你看,比第一天好得太多了。” 云霞本能想伸手拦住石文彬,结果石文彬手比她快得多,王举廉已经看到了,云霞只得放弃,心中忐忑,不知道王举廉会不会又如那天般毒舌一番。 王举廉伸手接过,看得很仔细,难得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云霞是下了功夫的,在他眼里,这字虽然称不上好,但和那天看到的如地龙爬般歪斜的字相比,已经横平竖直,初具书法雏形了。 云慧鄙夷的看了看云霞的字,骄傲的拿起自己的字帖对举廉说:“举廉哥,你的字写得最精妙,请帮我看看我还需要改进些什么?” 云慧的字写得也很不错,她如此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云霞出糗,举廉哥一看,两个人的字可不就是高下立见了吗?举廉哥自然更看不起云霞了。 她却不知道那天云霞和举廉的争执,举廉后来静下来一想,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对一个初学者提那样的要求是不妥的。所以,今天石文彬把云霞的字帖给他看,他便决定对那天的事做出一些有诚意的表示。 他抬手接了云慧的字帖,却放到桌上,朝云慧递了个稍等一下的眼神,便转头对云霞说:“你的字现在是写得工整了许多,但字体架构、起笔收笔,以及转承启合上还须多揣摩和练习。” 云霞完全没想到冰山今天大转性,不但没有取笑她,还中肯的提了建议,再看云慧,噘着的嘴都快能挂油壶了,不禁心情大好。她笑盈盈的对举廉道:“谢谢举廉兄的指导,你的建议,云霞将谨记在心。” 少女的神态安然,一双大眼睛里波光潋滟,丹唇轻启,声音如黄莺啼转,脸上细腻白皙的皮肤在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如同蒙上一层光晕,连淡淡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王举廉就这么盯着她看呆了。直到石文彬捅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慌乱掩饰的咳了几声才对云霞说:“没什么,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随时问我。” 云慧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举廉哥,你还没看我的呢。” “啊,我即刻便看。”举廉忙低下头,看向云慧的字帖。 第31章 暗斗 云慧的神色这才好看了,噘着的嘴也咧开了,不过她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来掩饰自己的高兴,二来觉得这样才不失态,举廉哥可不喜欢姑娘家张着大嘴笑呢。 等着举廉哥看了,一定会表扬我的,看你云霞怎么好意思。哈哈哈,她在心里偷着乐。 云霞对云慧的惺惺作态一阵嗤笑,搁了笔,歪着脑袋,手托着腮,盯着她看。 察觉到云霞在看自己,云慧心里得意不已。把背挺了挺,昂着头,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要开屏一般。 “只可惜,你就算是孔雀,也是一只雌的,开不了屏。”云霞在心里取笑了她一番。然后依然定定的盯着她。 这样又过了一会,云慧就觉得不受用了。刚开始被云霞盯着还自我感觉良好,现在怎么全身发毛呢?于是她转过头对上云慧:“姐姐,你怎么不继续写字了?”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云霞暗乐。她摇摇头,作出一副很沮丧的表情,神秘的朝云慧勾勾手,云慧立刻贴了过来。 云霞压低声音对她说:“慧妹妹,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学这些东西,全是我爹娘逼我的,特别是我娘,她在我面前哭了很久,我没办法才进了这个学堂。” “姐姐,那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是很难受?”云慧挑了挑眉,好像很同情姐姐。 王举廉心神不宁,盯着云慧的字贴看了半天,眼里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还好,云慧和她姐姐说起了悄悄话,举廉才得以喘口气。 云霞苦着一张脸,两条秀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很不开心的点头道:“可不是嘛,慧妹妹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在这个学堂里坐着,实际上浑身都不舒服。特别是背书,背得我头疼,唉,哪像慧妹妹聪明,一学就会。我都跟娘说,我最喜欢的是去习武、骑马、射箭什么的,我求她好多次让我去,我娘都坚决不同意。” “大伯母为什么不同意?”云慧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语气娇柔的问。 “我娘说我要是去舞刀弄棍,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好好的女儿家,就该学学女红,习文吟诗什么的。反正我爹娘都坚决反对,说是为了我好。”云霞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云慧听了她的倾诉,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不过,很快收敛了。她眨了眨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才开口说道:“姐姐,其实大伯母这样做不好,她一点都不站在姐姐的角度考虑。要不要我跟祖母和我娘说说,让她们劝劝大伯母?” 呵呵,小妮子上套了。云霞心中一阵冷笑后,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有些细思极恐:云慧小小年纪,这坏心眼可不少,心思深沉程度大大超越了她的年龄。若不是知道前世发生的一些事,姐这么大岁数的人,恐怕也会被她蒙骗了去。当初,她可是跟我哭诉,全是她爹逼她来的学堂,今儿怎么不说这一茬了?反而迫不及待的要帮我反抗? 这小狐狸是有多希望我嫁不出去啊。云霞暗忖,或许以后就能顺理成章的把我许配给一个傻子。但是,最后她为什么要选择嫁给那傻子,莫非那傻子有可利用的地方?一定是的,而且那傻子带来的好处应该是极大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云霞收回神思,提高了音量高兴地说:“好呀。那姐姐就有劳妹妹了,还是慧妹妹对我最好了。” 王举廉果然被云霞的声音吸引了,他从云慧的字帖上抬起头,扭向云霞这边问:“你们在谈什么?如此开心?” 云霞这几天从石文彬和萧臣杭那里打探了不少有关王举廉的情况,知道他是个很守规矩的君子,也知道他对云慧一直很好,不仅夸她的才情,还赞她的行事作风。那姐就慢慢让你看到你心中窈窕淑女般的云慧背后的真面目。 云慧听举廉这么问,大概也意识到和云霞的谈话让他知道了不太好,立即抢着回答:“举廉哥,我和姐姐说一些女儿间的话。“然后话题一转,扯到自己的字上,略带撒娇的说:”你还没看完我的字么?到底有进益没有?“ 被她这么一问,举廉的脸都红了:“看完了,看完了。“刚才趁着姐妹俩叙话的功夫,他才静下心来看了云慧的字。云慧的字写得是很不错,但要说进益,却谈不上。上次自己跟她谈过需要注意的地方,她依然如是,看来是没有领会我的意思。 于是他把字帖递给云慧说:“云慧妹妹的字很好,但进益却是没有的。” 预想的表扬没有来,云慧很是不爽,脸上都挂不住了。云霞见她吃瘪的样子好想笑。故意把云慧的字帖抢过来嚷嚷:“哎呀,慧妹妹的字写得这么好,你还要吹毛求疵,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举廉却一板一眼的说:“再好的字,没有进益就是没有进益,这必须有一说一。”然后他便指着其中的一个字对云慧说:“你看这个,笔势很板滞,上次我说过,要思考如何让其势灵动起来,如果这里稍微往上提一点,效果就会不一样的;还有这个,过于追求字形逸丽,反而使结构铺排显得不合理了……” 接下来举廉又指了几个字,一一把说上次他跟云慧提出的问题再说了一遍,指出她皆没有进行改进,云慧的脸色越来越沉。但当举廉看她的时候,她立马装乖巧,点头受教。 云霞对举廉的认真倒是在心里大赞了一番,这人还真是个实在的。嗯,姐得早些让你看清人渣才是,免得你也吃了亏去。 于是她狠加了一把火:“慧妹妹,你看看,你写了这久,都还有那么多不足,我怕是更没希望了。所以我刚才跟你说不想学这个,要去学我喜欢的。” 举廉:“你喜欢学什么?” “当然是练武啦。”云霞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不犹豫的说。 瑶华听见了,搁下笔也加入讨论:“云霞,其实可以既习文又练武的。” “我最喜欢的是练武,要不是我爹娘拦着,我早就练上了。不过现下好了,慧妹妹刚才说了,要让她祖母和娘去帮着劝我娘,让我专心学武去。”云霞语气欢快,好像得了云慧的帮助,就要心想事成了。 举廉明显的不高兴了,他眉头皱了起来,紧抿起唇。那天云霞和瑶华说要去练武,他是听到的,不过只当是两个姑娘开玩笑的。 要知道,现下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是没有人愿意去操刀使棍的。因为家里长辈们都希望女儿能学皇后娘娘一二,知书达理,文淑娴静。所以时下的风气便是女儿家热衷于学风雅之事,例如抚琴、弈棋、吟诗、作画、书法、歌舞之类的,而且引以为荣。 即便在权贵圈外,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条件学这风雅之事,便学女红,也不做学武之想。 可适才听云霞是铁了心要练武,她一个长期躲在府内,不知世情的人也罢了,云慧却是再清楚这些不过的了,为什么不劝自己的姐姐,反而还要推波助澜呢? 第32章 如愿 举廉开口的声音有些冷,语气清冽,带有很明显的质疑:“云慧,你很清楚你姐姐的身份,她最该习文,不适合练武,为什么不劝劝她跟着先生用功读书,反而要怂恿她弃文择武?” “举廉哥,我,我这,主要是姐姐不想习文,她说她不喜欢也学不进去,很难受,所以,我才没劝她的,对吧,姐姐?”云慧支支吾吾解释,还把责任都抛给了姐姐。 被她拉进来的云霞说:“慧妹妹,我不习文的话,爹娘肯定不干,特别是我娘,她会很伤心的,我可不想让我娘伤心;但是练武确实是我喜欢的,你那么聪明,刚才怎么不提醒我一下,还是瑶华说得对,我可以既习文又练武,岂不两全其美。” 想要本姑娘背锅,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云霞噼里啪啦的说完,便好整以暇的看着云慧,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云慧的脸一下就红了,死云霞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嘴了?她竟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举廉若有所思的目光飘过来,让云慧更觉压力,索性只得低了头。 这时写完字的石文彬搁了笔,插进一嘴:“云霞小姐适才是说要练武?” 云慧心里暗自高兴,石文彬这厮总算做了件好事,他这么一问,可算帮我解了围了。 石文彬的爹是举廉哥的爹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勋卫,娘帮着举廉哥的娘管着厨房的仆妇们。按说他是没资格到府里学堂来念书的,他能来全仗了举廉哥的帮助。举廉哥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加上石文彬人还算聪明,又非常想跟着萧先生习文,所以,举廉哥求了他爹,让石文彬一起进学。王将军带着举廉哥和石文彬一起登门找了大伯,这才圆了石文彬的心愿。 不过,云慧对他这种穷小厮一直都是看不起的,平时与他也不怎么交道,若不是看在举廉哥的面子上,她连理都不想理他。 石文彬话音一落,云霞就对他点了点头,还嫣然一笑:“对呀,崇文尚武,文彬兄觉得可好?” 他挠挠头,回了云霞一个憨憨的笑:“我觉得很好,举廉兄,要不就让云霞小姐跟我们一起练武,您说呢?” “文彬兄的提议太好了。还有我,举廉兄,算我一个。”瑶华双眼发亮,欢喜地嚷起来。 被点到名的举廉抬起头,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中有些星光闪烁。其实刚才云霞说自己要专心练武,他是着实吓了一跳的,甚至对云慧不加劝阻很不满。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担心云霞,甚至还有一丝恐慌的成分。 直到云霞说自己要文武兼修,他的恐慌才消了。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怕云霞专心练武,不会再来学堂了,那样的话,自己就见不到她了。 举廉的心一阵砰砰乱跳,什么时候,这个总爱和自己抬杠的少女在自己心里就占了一席之地了呢? 石文彬伸手捅捅他:“举廉兄,我提的建议如何,您发个话?” 举廉只得收回绮思,不紧不慢的说:“可以啊,只要她们征得爹娘的同意。” 云霞听到这个话,心里欢脱的不像话。原本她是想在自家府里的武场练的,但是若能到举廉家的武场去练,那就赚大发了。 因为云霞已经了解到王家武场的情况,那可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练武场,不论硬件软件都是最好的,这可是王举廉的爹下了血本打造的。而且,他近一两年未去戍边,经常会亲自去武场教学。 正如举廉老爹把举廉往李家学堂送,自家老爹也让云霄和云忠兄弟去王家练武,就是为了得到最佳的学习效果。 石文彬得了举廉这句话,黑脸膛泛起红光,右手捏成拳在桌上一擂,咧着嘴道:“你们还不快谢谢举廉兄,有了他这句话,你们才进得去王将军府的武场,否则连门都没有。” 云慧暗自翻白眼,心里恨石文彬多事,这不是好死了云霞吗?那几人却完全没注意她,个个都眉开眼笑。 “只是,云霞小姐和瑶华小姐要尽早说服各自的爹娘才行。”石文彬再次重申。 云霞点点头,暗自想,还好自己早作打算,现在才会底气十足,因为母亲对于她练武是不会提出任何异议了。 这事能成还多亏了仙姑姑。也是凑巧,那天仙姑姑突然登门造访,和母亲关在房间里密谈了好一会儿。等两人谈好事后,云霞便拉着仙姑姑,把自己想学武,要强身健体的打算告知了仙姑姑,然后恳求她帮着劝下娘。 云霞说的头头是道,仙姑姑最后被她说服,真的在母亲面前为她说了好话,还说云霞的身体弱,守着将军府的武场,着实应该好生利用,把孩子的身子骨练的强壮些。又说到先帝的皇后以前能文能武,特别是在沙场上的飒飒英姿,让当时的你我是多么倾慕云云。 连将军们都崇拜不已呢。仙姑姑说完这句话,起初不同意的母亲松了口,答应要考虑考虑。 仙姑姑走后,云霞又在母亲面前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她还分析了家里老婆子和叔叔婶婶的想法。她告诉娘说,他们既然觊觎家中的权和钱以及其他的事物,早晚是会有所行动的,而且不会手下留情。所以我们必须早作准备,要让自身强大起来,成为蚍蜉撼不动的大树,这样才不会让他们得逞,还能惩治这些不齿之徒。 因为云慧的事情,母亲后来试探过婶婶几次,发现她言辞闪烁,猜来应该是知情的。可把母亲气得心口疼,想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被有心人暗中算计,她这个当母亲的岂能坐以待毙,自然要拼了命的保护孩子们。 仙姑的建议和云霞的分析,最后让母亲同意女儿练武,还说由她来安排,到时你爹那边娘也会劝得他同意。 相对于云霞,瑶华可就有些担心了。她拉了拉云霞的衣服说:“你准备怎么跟你娘说啊?” 云霞抑制住自己的满心高兴,故意看向云慧:“我不是有慧妹妹帮忙吗?让慧妹妹的祖母和娘帮我去劝说,一定有效的。” 云慧立即摆手道:“姐姐,我想了一下,这样不好,会惹大伯母生气的。祖母和娘也会骂我不懂事,所以抱歉,我不能帮这个忙了。” “咦,你起初答应我的,居然出尔反尔?”云霞加重语气,不悦的说。 “姐姐,是妹妹考虑不周,请姐姐见谅,不要怪罪妹妹。”云慧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娇滴滴的回答。 听了云慧的话,举廉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第33章 搞定 云慧的回答让举廉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气。 听云霞说她刚才一力应承要去帮忙劝说的,这会儿却推脱不干了,这也太不仗义了,按说云慧不该如此行事的。反而是被她说的一无是处的云霞,在此情此景之下,依然优雅浅笑,毫无迁怒之意。 举廉望着眼前被自己视为迷雾般的云霞,觉得好像又看清楚了一些,或许,自己的有一个猜测是对的,那就是云慧在撒谎。 他揉了揉额头,脑中思绪纷乱,太阳穴一阵抽紧。相对于其他的,他眼面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怕云霞说服不了她的爹娘,最后便练不成武。 那因可以和云霞一起练武而生出的期待和兴奋就会成泡影了,举廉莫名的不开心。自己能帮她做些什么呢?他开始思考起来。但他发现,自己想帮忙却连名目都没有。 石文彬担忧的看着云霞说:“云霞小姐,令堂若是不许可,您就只有放弃了?” “文彬兄,我可不会放弃的。放心,我一定会劝得我娘同意。”云霞认真的说,脸上神色坚定。 不仅文彬松了口气,举廉也心安了,不知道为什么,云霞这么坚持,而且笃定,举廉的担忧一下散了许多。 云霞转头对瑶华说:“等我劝得我娘点头,你再回去说服你娘。那时你就可以说李将军府上的大小姐都要去,我想你娘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那感情好,云霞,我就仰仗你了。”瑶华笑得眼睛都弯了。 云慧装了一肚子的气,看着周遭的他们谈笑风生,银牙都要咬碎了。更讨厌的是那瑶华,现在唯云霞是从,看她那副崇拜云霞的样子,还有忘乎所以的笑,云慧恨不得上手去撕了她的脸。不过她转念一想,云霞能不能说服大伯母还两说呢,说不定她也就是闹个笑话而已。等我回去跟祖母和娘说说,让她们再给大伯母施施压,这事可不就由不得云霞了?嘿嘿! 那天回去后,云霞就把在学堂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娘,提醒她防着云慧家的人使坏。果不其然,老太婆当晚就专门差人来找母亲过去,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母亲一去就耽搁了近两个时辰,回来后对云霞说:“还好霞儿你让娘早作了准备,要不然笃定被她们绕进去出不来了。” 原来,老太婆和云慧娘一唱一和,极力劝说云霞母亲不许云霞去练武,说什么大家闺秀混迹于练武场有失李家颜面;还说什么会让京城权贵笑掉大牙;甚至还说云霞这样无异于自绝前路,将来恐怕嫁人都成问题…… 总之,老太婆和云慧娘流露出一副为云霞着想的殷殷之情,云慧那个风流成性的爹都跳出来威胁道:“嫂子,兄长不在,您可得替霞儿把好关,不能任由她走入歧路,否则兄长怪罪下来,您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若是以前那个对她们无条件信任的云霞娘,一定认为他们一家如此是实心实意的为云霞考虑,也就会欣然采纳他们的建议。可是,现在的云霞娘是个冷静的旁观者,怎可能会中了他们的计。 饶是他们巧舌如簧,说出个大天来,云霞娘自是巍然不动,心中有数。 最后,那一家子说得口干舌燥,连嘴皮都快磨破了,云霞娘才貌似为难的说:“娘、钺弟和弟妹,我代云霞谢谢大家对她的关切,但是霞儿去练武是将军的意思,将军说了,霞儿作为虎威将军的女儿,就得有一身虎虎生威的劲,像现在这般羸弱,才是丢了李家的面子,丢了他的面子。” 此言一出,瞬间镇住了那一家子,趁他们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云霞娘又拿出杀手锏,将军的书信。 原来在云霞娘同意云霞练武之后,云霞就让娘专门给爹修书一封,把此事告知了他。因信里谈到云霞答应要跟着萧先生认真读书,附带着提了想去练武。云霞娘还告诉夫君已征求过张道姑和萧先生的意见,二人均赞成。云霞爹便立马回信答应了。 所以当云霞娘把这信给他们看了以后,那一家子如泄了气的皮球,彻底没辙了,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 那晚云霞娘欢天喜地的搂着女儿说:“霞儿真是聪明,事事神机妙算,先人一步,以后就是娘的倚重了!”心下对道观里仙尊的话已深信不疑。仙尊慧眼识才,我霞儿以后是个干大事的人呢。云霞娘越想越开心。 次日早晨,云霞来到学堂时,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她带着弟弟,一踏进学堂的院门,举廉就看到了。 此时正是春盛的时候,学堂外的花圃里,花团锦簇,生机盎然。那一盆盆娇艳的花儿,姹紫嫣红,恣意彰显着各自的美。而云霞今天把乌黑的秀发梳成了两个双环髻,穿着一件单襦裙,上身是鹅黄色的短襦,下着浅青色的长裙,款款从花圃中间的小路走过来。 云霄在她身后欢快的蹦跳着,而文秀的少女宛如画中的仙子,分花拂柳般的婀娜徐行,就这么走进举廉眼底和心里,少年的心怦然一动。 待她进了学堂的门,举廉觉得整个房间都更亮堂了。云霞招呼他:“举廉兄,早!”悦耳的声音,听得他全身都酣畅舒服。 “啊,云霞早。今天心情不错?”举廉笑着回答。 “对啊,举廉兄,我娘已经同意我练武了,等瑶华的娘同意后,就有劳你安排啰。” “真的,你这么快就做到了?”举廉觉得她太有本事了。 云霞眨眨眼睛,轻启朱唇俏皮的说道:“我爹娘是开明的人嘛,再说我也是很会说话的,自然会劝得他们点头同意的。” 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炫目,一对梨涡可爱的盛开,举廉一挑眉,跟着也朗笑起来。 这时云霄跳进了房间里,冲过来对着举廉道:“举廉师兄,我姐姐是不是今天散学后就可以去练武了?” 云霞伸手捏了捏云霄的左脸蛋说:“还要等瑶华姐姐的好消息。不过有了我的成功,相信瑶华也没问题的。” 举廉也伸手捏了捏云霄的另一边脸蛋说:“那我就先代表我家武场欢迎你们的加入了,今后咱们就是师兄妹了。” 左右脸蛋都被捏的云霄,在两人中间憨憨的拍手笑。学堂里也是春风满屋啊! 第34章 兼听 及至瑶华来上学,云霞立即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瑶华听了激动的小脸都红了,灿若桃花,抓着云慧的手使劲摇晃,开心得不得了。 想起离自己的夙愿进了一步,又有了云霞的成功在先,瑶华更觉得信心十足,所以高兴的她就差没跳起来了。 举廉、文彬和俊娴也都为她高兴,嚷嚷着恭喜她。唯有后进来的云慧,全程沉着脸儿,只有瑶华问起她的时候,她才牵强的笑道:“我也不太懂,不过宫里的皇后娘娘和妃嫔娘娘们,还有那些诰命夫人们,没有一个练武吧?“ 言下之意,你们去练武最后也只会沦为贵妇圈中的笑柄罢了。 云霞丝毫不生气,她淡淡的回应道:“没练武并不代表她们不喜欢练武的,连皇上都要嘉奖武功卓越的武将呢。“ 把云慧堵得妥妥当当,她气得眼睛喷火,嘴唇一阵乱抖,到底也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云霞得意的昂着头,心说,小样,看姐不气死你,哈哈哈! 但后来瑶华回去求母亲的同意,却还是费了很多周折,远没有她们当初所想的那么轻松。好在云霞一路安慰她,鼓励她,帮助她,最终才获得了家人的首肯。 而举廉去做安排时,也遇到了一些困难,举廉的爹起初觉得他胡闹,好好的千金小姐,柔弱娇贵,在练武场来摔打,若是有个好歹,他怎么交代?所以,他一口回绝了儿子的请求。 举廉当初可是一口承诺了的,这君子一诺,重如九鼎,若是办不到,让他情何以堪?如何面对云霞、瑶华和文彬等人。 不行,这事一定得让爹点头。举廉又去求娘的帮助,娘听说后也和爹的看法一致:“廉儿啊,使不得,要是霞儿在练武场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对得起李将军和李夫人?你爹和李将军可是过命的兄弟,我和云霞的娘关系也要好,廉儿可不能让娘和你爹为难啊。” “娘,云霞的爹娘都同意她练武的,不信,我让李伯母亲自来找你说。”起初以为爹娘肯定答应,所以举廉并未把云霞爹娘拉进来,想在被逼得没法,只得祭出这大旗了。 娘听他这么说,向他确认道:“云慧的娘真的同意了?“ “儿子不敢撒谎,李伯父也是同意了的。“ 举廉娘默了默,对儿子说:“既是这样,我和你爹就不应该阻拦了。儿子,明天我去李府拜见你李伯母,把事情说开了就好办了。再说,我也有日子没去李府串门了,这还不是赖了廉儿你。“ 举廉不解:“这与儿子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干系,去年我邀她娘俩来府里玩,你都不见人家,把娘弄得都不好意思去李府了。也奇怪啊,廉儿不是一向很讨厌云霞的吗?还说别人姑娘不好相与,如今怎么转了心意了?”娘好奇问道。 举廉的脸发烫,连耳根都红了。被母亲这么一问,可把他局促在原地,抓耳挠腮说不出话来。 母亲脸上神态安详,一双睿智的眼睛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把儿子的表现全都收入心里了。自己那少年老成的儿子,这是要开始多情了? 她压住自己心底的喜悦,不紧不慢的说:“廉儿啊,其实当初我和你爹都是属意云霞做你的新妇的,可你都不肯承爹娘的情,我们只好作罢。”说完,她摇摇头,好似很无奈。 举廉浓眉一拧,脱口而出:“娘,那是孩儿不懂事,现下我后悔了,求娘一定要帮儿子一把。” “后悔了?你的意思是喜欢云霞?”母亲追问。 举廉重重的点了点头,向母亲承认对云霞动心了。他谈起云霞来两眼发亮,眸光流转,脸上写满了爱慕。 对母亲说出了心事,堵在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全都涌了出去,举廉的心里一下敞亮了,还带着甜滋滋的感觉。 少年欢欣不已,话匣子也顺着打开了。他回想起那天说云霞的字写得难看的情形,颇觉得不好意思。 “娘,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听了云慧对她的说词,完全误会了她,还对她很不礼貌。”于是一五一十把那天的经过都告诉了娘。 娘听到云霞反驳他的话后竟噗的一声笑了:“霞儿说的好,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口齿伶俐的,娘喜欢。“ 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喊:“娘,“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也跟着娘笑了。 娘笑过后正色道:“我的儿哎,云慧那丫头自来就心机深沉,和她娘如出一辙,为娘一点都不喜欢她。你还记得有一年,李夫人生辰,邀了爹娘前去赴宴,我们也带你去了么?” 举廉想了想回答道:“是三年前那一次吗?孩儿略有些印象。” “正是那次,那时云慧才八岁多,娘就亲眼见她欺负一个呆傻儿。你可没见云慧那花招和手段,娘当时都心惊,她小小年纪就如此毒辣,用脚使劲跺那孩子的手,我正要上前喝止她,云霞抢前一步,救了那孩子。” “还有这等事?云慧居然做下如此行径?”举廉不敢置信。 “为娘难道会骗你?那孩子痴痴的,眼神呆滞,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了云慧那丫头,被折磨得很惨,云霞伸手推开妹妹,死死拦在她面前,才阻止了云慧继续祸害那傻孩子。不过,等我冲上前去看的时候,那孩子的手已经被伤得鲜血淋漓,怪吓人的。就连云霞也挨了云慧几次乱拳,脸上都遭了一记。” 母亲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举廉的心里翻江倒海的,一直在他面前以善良温婉的淑女形象示人的云慧,竟然是个伪善可恶的人,而他自己却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母亲拍了拍举廉的肩头,意味声长的说:“廉儿啊,你以为娘是想当然的想把云霞娶进门吗?娘就是因为那次事件,看到了霞儿的善良和热心,这样一个对傻子都那么好的姑娘,今后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的。还有,自那以后,我对云慧那丫头就不喜了。我想起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就瘆的慌。“ 如此看来那云慧编排云霞的种种,全都是她的谎言了? 举廉急忙把云慧如何评价自己姐姐的话原样告知了母亲,母亲听了,脸色一凛,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嗔怪道:“都说廉儿你聪明,却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你不知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吗?有些事你必须去求证,眼见才为实,廉儿以后遇事可别草率下定论啊。你看,这事上你不是就被云慧那丫头牵着鼻子走了吗?“ 举廉懊恼极了,他心悦诚服的对母亲说:“娘教育的是,儿子谨记在心,以后不会再犯如此错误。“ 第35章 上街 举廉和母亲既已达成协议,母亲便劝他耐心等等,劝服他爹这个事就交给她了。举廉得了母命,与云霞和瑶华说了,大家便翘首等着举廉母亲的好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都相安无事。先生对云霞学业突飞猛进甚感欣慰,逐渐开始让她融入大家的正常授课之中。 云霞学得很认真,也很用功,很快就觉得那寥寥几本书满足不了自己了。于是,这天禀明了母亲,便带着修竹出门去买书了。 修竹早已探得书坊的具体方位,主仆俩加上小厮庆喜乘了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书坊虽在较偏僻的街上,但去那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云霞趴在马车的小窗上看不够沿途的热闹。修竹以前经常跟着府里的老人,人称万事通的杨妈妈上街采买啊,办事啊,算是比较熟悉街上的情况,所以被云霞拉来充当导游,一路解说。 因小姐的看重,修竹满心激动,解说自然无比卖力。 “小姐,您看,那就是杏林大药铺,是城里最大的一家。我听杨妈妈说,上次仙姑给小姐开的药,其中有一味配了几个药铺都没有,还好最后在这家配到了。” “这是芙蓉绸布庄,里面的布料花花绿绿的,可好看了。” “还有这家,卖的是头面饰品,小姐我们以后可以去逛一逛的。”修竹说着扳起指头念叨起来:“有各色各样的金银簪子、钗子、玉笄、耳坠子、还有簪花冠……小姐,一进里面,我的眼睛便被晃花了。” 云霞笑着捅了捅修竹:“你这小嘴恐怕都快说干了吧。”修竹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小姐,陪您说话,修竹不口干。” “修竹真乖,这样,等下次出来我就带你来逛这饰品店,买一个你喜欢的送你。” 完全没想到小姐会如此说的修竹,一下就楞了。 云霞再说了一遍,修竹才反应过来:“小姐,使不得,奴婢不敢讨赏。” “有什么使不得,我说送给你,你就收着,怕甚么,一切有我做主!” 修竹眨巴着眼睛,眉骨跳动着,小脸上表情丰富,云霞噗嗤笑出了声。她拍着修竹的肩膀说:“就这么说定了,不许不要,否则本小姐生气了。” “谢谢小姐,奴婢感念小姐的大恩大德。”回过神的修竹不停的感谢,云霞制止都制止不住,也就由她去了。 云霞在心里暗忖:嗯,给烟霞院的几个丫鬟都挑一个吧,紫蔓也算上。 修竹不知道道了几遍谢后,突然停了,她指着一个中等规模的酒肆对云霞说:“小姐,小姐,这个酒楼是咱们府上的。我听杨妈妈说,这酒楼原是大夫人的嫁妆呢。” “噢?我娘的嫁妆?”云霞一听,急忙吩咐马车夫停车。 马车徐徐停下,云霞说:“修竹,我们下去看看。”说完打头撩起帘子跳了下去,修竹在后面喊着小姐小心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一起出门当跟随的庆喜主要任务是保护小姐安全,自然也乖乖从马车夫旁边的座位上跳了下来。 云霞迈步往前,被修竹拽住了袖子:“小姐,我们去会不会被轰出来啊?” “凭什么轰我们?我们今天是光顾这里的客官。”云霞朝修竹挤了挤眼睛:“修竹,你就放心跟着本小姐就好啦!”然后又叫庆喜跟上。 云霞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酒店大门,跑堂的并不认识云霞,但看她的穿着打扮,也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修竹怯生生的缩在小姐身后:“会不会碰到丁管家啊?奴婢最怕他了。” “丁管家?他凭什么管你,本小姐还在这呢,哪轮得到他?”云霞把她从身后拉出来:“别怕,挺起胸膛来。” “小姐,丁管家可是要管小厮的,万一他在,小姐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庆喜也一脸担忧,忙忙的插上一句。 见修竹和庆喜都对丁管家如此畏惧,云霞就有些奇怪了,她只记得丁管家是老太婆的表哥,不过是个管家而已,什么时候在这个家里已经如此有威慑力了? 云霞微微眯了下眼,对庆喜递去一个安慰的浅笑,语气平静的说:“那当然,跟着小姐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受欺负呢?且放心吧。” 修竹和庆喜都忙忙的谢过小姐,两人明显放松不少,僵硬的身体挺直了,庆喜在前面给小姐开路,修竹在旁边护着她。 跑堂的堆着笑上来招呼:“这位姑娘,您是要楼上雅间喝茶?” 这里的酒楼饭点外都招呼客人喝茶,并提供精美的点心。这时也不是饭点,跑堂的自然以为她们一行是来喝茶的。 云霞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跑堂的立马高声喊道:“楼上雅间伺候!”然后躬着腰,对着云霞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楼上跑下来一个年轻的店小二,领着她们上了楼,在雅间落座。 云霞打量了下,雅间布置得还不错,清幽雅致,桌椅也擦得干干净净。没一会儿,刚才那跑堂的就把一个茶碗端来了,在云霞面前放好。云霞指了指修竹和庆喜说:“他们俩也要。” 跑堂的看了看修竹和庆喜,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姑娘是正主无疑,那两位怎么看也是仆从,居然和主子平起平坐? 果不其然,修竹和庆喜拼命摆手表示他们不用,云霞不由分说的命令他们坐下。然后转过来看向跑堂,跑堂立马笑道:“姑娘稍等,这二位的就送来。”说完转身去端茶碗了。 很快三人面前都摆好了茶碗,有店小二来用小勺把茶叶舀入碗内,另一个店小二提着装有滚水的砂壶,往茶碗中倾水,沸水一下去,茶叶微微张开,青翠可人,茶汤明亮,热气在在碗上方氤氲,茶香味也随之飘散开来,云霞惬意的深吸了一口。 店小二泡好茶便退下了。 见修竹和庆喜极不自在的坐着,云霞便起身说:“”我把门关上吧。”庆喜腾的站起来:“大小姐,让小的来吧。”麻溜的去把门关好了。 云霞便走到窗边往外张望,只见这条街上人流如织,好不热闹。酒楼所处的位置很好,在繁华街道上,生意应该很不错。 这当儿,几个长相比较特别的男子往酒楼走来。他们虽然所穿服装与常人无异,但脸盘大,宽额、高鼻、凹目,身材也比普通男子高大了许多。 跟着站起来走到小姐身边的修竹也看到了,她立刻嚷了起来:“小姐,西戎人,他们是西戎人。” 第36章 美味 原来的云霞深居简出,确实不识西戎人。听修竹这么一说,才了然。 修竹告诉云霞,西戎人很少来京城,因为路途太遥远。庆喜也插言道:“小姐,将军老爷在边关就是镇守西戎人呢,西戎人都怕将军老爷,咱们将军老爷威猛善战,他们不服不行,全都规矩着呢。” 云霞听了,满满的自豪充斥胸间,那可是她爹呢,也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啊! 她回到桌旁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见修竹和庆喜恭敬的立在身边,便招呼两人坐下喝茶。修竹和庆喜两人推搡了一会才乖顺的坐下,开心的捧着茶碗,学着小姐的样,小口抿着香茶。 “真好喝!”修竹衷心的称赞不已。而庆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点头附和着修竹。 两人都在心里对云霞小姐充满感念,若不是小姐恩赐,他们哪能喝上这么高级的茶叶。修竹甚至暗暗下决心,今后要更听小姐的话,用心办好小姐交的差。 庆喜摸着精致的茶碗,砸吧着嘴,觉得小口抿不得劲,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修竹刚才一路当导游,这会儿口渴了,也越喝越大口了。 云霞看两人喝的满意,便起身打开雅间的门,对站在门外候着的店小二吩咐续茶水,顺便要了点心。 “姑娘要点什么点心呢?本酒楼有蜜糕、糍糕、糖糕、麦糕、栗糕、胡饼、环饼……”小二报点心名字是又快又好,云霞还真算开了眼。 等小二一口气报完各种糕点名,云霞都不知道要点什么了。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把你们这最好吃的和最有特色的各拿两盘上来。” “得嘞,姑娘您请稍等。”小二说完便跑下楼去了。 一会功夫,三个小二进来了,一个忙着续水,另外的两个一人托着两盘点心,放在桌上,其中一个指着点心开始介绍起来。 “姑娘,这是本店最好吃的环饼。”又指着另一盘道:“这是本店最有特色的小甄糕。都是按姑娘吩咐奉上的,请慢用!” 几个小二手脚麻利的续好茶,放了饼,弓身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把门给他们带上了。 修竹皱着鼻子嗅了嗅,一双眼睛笑弯了:“好香。” 云霞唇角飞扬的看向那环饼,上面撒满芝麻,是用油煎过的,看起来很酥脆。 “修竹,咱们府里好像没做过这种饼?”云霞扭头问修竹。 “小姐,是的,老夫人说她不喜欢吃这种油馓子,所以咱们府里都没做过。” 因为云霞是南方人,馓子她还真没没吃过。不过,作为苏东坡的家乡人,她知道东坡先生有首诗是专门戏咏这种食品的。 织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 夜来春睡知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 碧油煎出嫩黄深这句形容面前这盘馓子,可真真儿贴切得很。和面塑形后丢入油锅中煎,然后便做出了这色泽黄亮,香味扑鼻的美食,这场景被东坡先生写活了,仿若就在云霞眼前。 于是她伸手拿了托盘里的筷子,举著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天哪,太好吃了,这环饼入口一咬,酥脆化渣,满口生香,燃爆味蕾,超爽的味觉享受。 看来店小二说的是实话,这环饼当之无愧的好吃。 修竹和庆喜乖乖的看着小姐进食,看云霞吃的高兴,也跟着高兴。庆喜悄悄的咽了咽口水,他想起小时候,他娘给他做的环饼来。 每次他也是吃的如小姐这般喜悦,唉,如今他娘已不在了,老夫人又不喜这种环饼,他都很久没吃过了。 云霞放下筷子,见两人呆坐着,立即说:“吃呀。” 两人对望了一眼,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敢动。云霞只得分了两大块递给他们。两人谢过小姐,这才伸手接了。 修竹嘴里包着一大口直点头,表示好吃。庆喜蹲在桌角,吃得又快又急,又吃到了和娘做的味道差不多的馓子,他满足得不得了。 云霞笑道:“你们俩慢点吃,别噎着。” 修竹含混不清的说:“小姐,这馓子太好吃了,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就不喜欢。” 云霞挑了挑眉,是啊,老太婆也是奇怪。想来是她人刁钻,所以口味也怪吧。 接下来,三人把一盘馓子解决得干干净净。云霞招呼道:“咱们继续吃这盘小蒸糕。” 云霞却不知道这不叫小蒸糕,而叫小甄糕。是用糯米、云豆和红枣蒸成,蒸熟后香味四溢。云霞夹起一个,仔细看,原来糕有几层,一层米,一层云豆,又一层米,一层枣,这般层叠蒸出来的,红白色相交,晶莹如琥珀,细腻似凝脂,看着便觉煞是养眼。 吃进嘴里,粘、软、香、甜,味道超好。修竹和庆喜在小姐吃过之后,才开始吃,三人都吃得美美的。 吃完这盘,云霞觉得肚子暖暖的,饱饱的,很舒服。嗯嗯,吃到美食的感觉就是太爽了。她吩咐修竹把另外没动的两盘包起来带回家,给娘和弟弟吃。修竹便从袖中摸出干净的帕子,把点心包好藏在身上,这可不能让老夫人发现了。 云霞则优雅的继续品着香茗,开始思忖如何帮助母亲要回嫁妆。因为像这么好的酒楼,老太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攥在手里,要让她把吃在嘴里的肥肉吐出来,恐怕要费很大的劲,难度系数应该很大。她搁下茶碗,托着腮犯起了愁。 要好生想办法才行。但是老太婆会使什么花招,云霞现在不能确定;还有婶婶,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定跳出来坏事;叔叔也不会善罢甘休,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争家产这种事他必定会放在心上的。 云霞想了一会,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算了,回去和娘再仔细合计合计。 看看在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云霞起身准备离开。庆喜和修竹护着她出了雅间的门。 要下楼梯需走一截走廊,三人走了一段,云霞就见一个西戎人袖着手站在一个雅间门外,警惕的看着他们走近。 本来走在左侧的庆喜,立马换到小姐右侧,让修竹到左边去。这样正好隔开西戎人和小姐。 庆喜和那西戎守卫擦肩而过,不小心碰到了那人,那人立即伸手捏住了庆喜的胳膊,庆喜哎呦一声,恨恨的叫到:“你干嘛?放开我,捏得很痛知不知道?” 店小二闻声跑了过来,直叫:“快放手,这位客官只是要下楼。” 那西戎守卫才放了手,退了一步,紧贴在门边,垂下头不吭声。小二则忙不迭的给云霞和庆喜道歉。 庆喜抱着胳膊抽气,嘟囔着说倒霉。云霞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火,却被修竹拉了袖子,还猛朝她眨眼。然后修竹又捅了捅庆喜,庆喜抬头见到修竹递过来的眼色,再看小姐脸色阴沉,立马反应过来:“小姐,小的没事,咱们走吧。” 接着云霞被修竹不由分说的拖拽下了楼,结完账,三人出了酒楼,修竹才放开了云霞。 第37章 购书 “修竹,你这么急吼吼的把我拉出来,是怕那西戎人?凭什么呀,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云霞有些不满的质问修竹。 修竹点点头:“小姐,算了,他们很凶的,不信你问庆喜。” 庆喜揉着胳膊说:“是啊,小姐,这几个西戎人牛高马大的,咱们只有三个人,真要闹起来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刚才把我抓得生疼的那个人,功夫就很高,所以还是不要和他们硬碰了。”庆喜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的,说起抓住他胳膊的那个人脸上还有悸色。 “对呀,庆喜连门外那个人都打不过,里面还有好几个呢。”修竹捂着胸口,怕怕的说。 云霞想了想也是,那就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不跟西戎人计较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于是率先迈步往马车走去,修竹和庆喜连忙跟上。 马车夫把马车停到了酒楼不远的小巷里,三人走过去坐上马车,车夫便驾马从小巷出来,往小姐要购书的书坊去,依旧要从酒楼前经过。 趴在小窗边的修竹突然惊叫了一声,转过头来急唤:“小姐,小姐,你看丁管家来了。” 云霞凑过去一看,正见丁管家往酒楼里走去。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衫,步履匆匆,鬼鬼祟祟的很快闪进酒楼不见了。 “哎呀,俺娘哎,还好我们出来了。小姐,奴婢运气可真好,要是在酒楼里碰上一定会被丁管家骂。”修竹身子颤了颤,语气发抖的说。 云霞拍拍她说:“喂,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说了我会帮你兜着,你不相信我?” 修竹忙把头摇成拨浪鼓,一双手可劲的摆:“相信,奴婢最相信小姐,我只是怕连累小姐。” “什么连累不连累,丁管家算什么东西,本小姐可不会怕他,也谅他没胆子怪到我头上,好啦,你安心吧。”说完戳了戳修竹光洁的额头。 修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对着小姐笑了笑说:“奴婢记下了,谢谢小姐。” 以前小姐软弱,修竹身为小姐的丫鬟,经常被欺负。现在好了,小姐转变了,还说会护着她,修竹心里暖暖的。 她看着小姐漂亮的侧脸,在心里责怪自己:修竹啊,修竹,你应该无条件相信小姐的,小姐说了一定会做到的!于是,她回了小姐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云霞也笑了,两个小酒窝在白皙的脸蛋上若隐若现,修竹便觉得小姐与画中仙女一般美,她托着腮,盯着小姐傻乎乎的笑。 书坊到了,修竹先跳下马车,然后把小姐扶了下来,庆喜已先下了车,站在前面等着她们俩。 书坊是幢两层的建筑,外观古朴,重檐顶,屋檐飞翘,大门门楣上的招牌上是四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翰墨书坊。整个书坊看起来颇气派。 进门来,就见底楼雕梁画栋,整个空间宽敞明亮,屋内划分了两大区域:左边区域是卖书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而右边区域里有工人正在抄书和刻书,难道是现抄现刻,然后现卖? 云霞正疑惑间,店家掌柜的已迎上前来,客套几句,得知他们要选很多书,自然是高兴,招呼店内伙计来殷勤待客。 满屋都飘着墨香味,云霞深吸了几口,好闻啊! 在伙计带领下先到左边选了《周礼》、《仪礼》、《礼记》三本,庆喜高兴的抱在手里;然后又选了《全史》和《史通》,云霞听萧先生说过这两本书是迄今为止最全的史料书籍。 《全史》书有两种颜色,正是真正的丹青史册,原来这丹色册子主要记录功勋,青色的册子记录事件,青史留名便是这么来的。云霞合上书,把它拿在手里,暗想回去要好好研读,这样才能了解此间的历史,方能鉴以往而筹未来。 接下来又挑了很多本,涉猎的内容也很广。有说文解字的《字通》、词典《尔雅》、还有《春秋》、《切韵》、《兵法》、《文选》、《通典》……,云霞选得不亦乐乎,跟在她身后庆喜和修竹很快双手都占满了,抱着高高摞起的书,连看路都困难了。掌柜的见状,忙另喊了两个伙计一起来帮忙,才把这些书籍都抱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眉开眼笑,今天这姑娘可是大手笔,买了这么多书,自己要大赚一笔了。他现在看云霞就像看到了行动的钱币,自然是眼放星星,一片光芒。 于是他亲自走近云霞,主动引荐书籍,还满脸是笑的问云霞:“姑娘这是买来自己看,还是帮家中兄长买的?”他可不认为一个小姑娘能看这么多书,八成是帮兄弟买的。 云霞继续盯着书籍挑选,头都没抬,很干脆的回答他:“当然是自己看。” 掌柜嘴都张大了,这姑娘可不一般啊,他常年侵淫在书香之中,对读书人便多了敬重之心,于是语带赞叹道:“姑娘可真是爱书之人,必是个才女啊。如此您就慢慢挑,这边挑完了,那边还有手抄本和影刻本可以任您选择。” 原来真的是现抄现刻并现卖呢。云霞忙施礼谢道:“那就有劳掌柜了。”顺手又挑了好几本递给身后的庆喜,这才请掌柜带路到右边去选。 最后在右边选中了两本影刻的讲战略方策方面的兵书,一本皇后娘娘赛诗会的诗集手抄本,抄录的都是历年来获得皇后娘娘首肯和赏赐的好诗。 云霞抚着这本散发着墨香的诗集,一抹娇艳的笑容凝在唇边。云慧,待我好好研读了这本诗集,也在赛诗会上去出出风头,刹刹你的威风。 等那天在你眼中又蠢又笨的的云霞,作出艳惊四座的诗,恐怕会把你鼻子都气歪的吧。想着云慧那时目瞪口呆,急火攻心的表情,云霞不禁笑得眼睛弯弯。 最后结账,掌柜的收入颇丰,一高兴,送了云霞两本字帖,还遣人帮着云霞三人把书都搬到马车上放好了。 掌柜的朝她施礼道:“姑娘慢走,若姑娘下次还来光顾,老夫就先帮您寻点珍品留着。” 云霞微笑还礼:“谢谢掌柜,我一定还来的,您就多费费心,再帮我寻摸点好书。” “姑娘请放心,这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掌柜欢快的一口应承。 云霞三人上了车,马车往家里缓缓奔去。置身在书堆中,修竹对小姐佩服的不得了,小姐要看这么多书,等她看完,不就成了萧先生那般了不起的读书人了吗? 那样啊,修竹也很有荣耀哩! 第38章 夜话 修竹兴奋起来,自顾自的笑得娇憨。 同样伴着书香的云霞却没有闲工夫想其他的,她抽出《全史》摊开在膝上,迫不及待的从开头看了起来。 一路上,云霞沉浸在书中,再也没说一句话。修竹见小姐认真念书,也不敢说话,怕打扰了小姐。伴随着她们的只有马蹄的哒哒声和间或传来车夫挥鞭和喝马的声音。 快到家时,云霞才从书中抬起头,把书关上放下。然后她撩起车夫背后的小帘子,对车夫说:“待会直接把马车驶到马厩那边去。” 车夫虽不明所以,但这是大小姐的吩咐,所以立即应了声是。 云霞又对庆喜道:“你下车后去我娘的院子叫两个小厮来帮忙搬书,拿上布袋子。还有,不要让其他不相关的人知道,记住啊。” “是,小的明白。”庆喜诺诺。车夫也表示不会乱言。 云霞认为自己买这么多书,若是云慧家那几个女人知道了,不知又要说些或者做些什么,还是低调些好。 等把书都搬进房间,修竹叫来青萝一起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按小姐吩咐,全部都放到床边的大柜子中。 吃过晚饭,云霞让修竹去厨房把小蒸糕热好,便带着点心和修竹一起到母亲院子里来了。 母亲把女儿迎进房间,得知其来意后,便打发丫鬟香梅去把云霄接过来,然后留了修竹在外间守着,母女俩在里间叙开了话。 云霞把今天到酒楼去的见闻跟母亲讲了个大概,母亲一直没怎么关注这个本属于自己的酒楼,听女儿说起这酒楼地段好,生意应该不差,便若有所思起来。 以前霞儿的祖母在的时候,将军府的日子一直都过得很优裕自在。吃穿用度不说是最好的,也算上等。那时连将军府的下人们出去都是昂着头,自豪的接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后来霞儿祖母去世,府里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了老太婆,全被她一把抓住了。才几年光景,将军府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了。老太婆经常在她面前诉苦,说这家不好当。生意如何如何下滑,城外农庄的收成又一年不如一年,将军驻守边关全然管不了家里,而家里的开销也大……总之把她自己说得来好像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能维持这样很不容易,几乎耗尽了她的精力。 那时,云霞娘还感慨老太婆持家不易,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便提出每月月例少拿一些,老太婆当即夸赞她懂事明礼。 她记得那天老太婆笑得满脸褶子,拉着她的手说:“就知道还是你最疼娘。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开始,每月你和云慧娘都少五两银子,贴身丫鬟们也少五百铜板,还有下人们,有月例的,统统按比例减少。哎呀,这样娘可就松口气了,要不然这家娘都快当不下去了。” 云霞娘笑笑,真心的说:“娘辛苦了,能为娘分担一点可真是太好了。” 下月,老太婆便说到做到,大刀阔斧的砍了一众人的月钱。云霞娘自然是首当其冲。 过了小半年,香梅无意间偷听到二房的两个丫鬟背后议论,才知道自己夫人被骗了。那二夫人的月例压根就没少,居然还增加了;就连她手下的几个心腹丫鬟也拿和原来一样多的月钱。合着,老夫人就指着大夫人这边的人坑呢。 梅香气得咬牙,回去就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听了,还是有些生气的。不过,当时她对梅香说:“这只是你听到的闲话,事情是不是这样的还不清楚,你先别声张,等我们查查再说吧。” 梅香只得压下肚子中的火,按大夫人的吩咐悄悄的查访,最后查出来确实是真的。大夫人明白了事实真相,脸气得煞白,捂着心口颓然坐到了凳子上。 其实云霞娘对那五两银子的月钱并不在意,钱多多用,钱少少用便是了。她在意的是自己一心为老夫人分忧,却被她如此欺骗。 云霞娘的心如同被泡在彻骨寒的冰水中,缩的紧紧的,一阵阵抽疼。 “夫人,咱们去找老夫人去。”梅香不甘心地嚷。 云霞娘摆摆手:“算了,我既已答应便不会反悔。少了五两不打紧,还饿不了我。不过梅香,你们的月钱我都会补上的。” “夫人,奴婢不要您补,这院子里的下人们,谁不知道您心善,从来不亏待大家,经常拿娘家的陪嫁来贴我们,夫人,大家伙都念着您的好呢,万万不会同意由您来补这月钱的。我只是觉得老夫人这么做太过分了,咱们将爷在外边那般辛苦,撑着这个家,结果反被二房占了好去,让人好不憋屈。”香梅越说越生气,脖子上的青筋都浮现了。 云霞娘闭了闭眼睛,温声道:“香梅,我知道你的一片忠心,这情我领了,去找老夫人就罢了,我不想生闲气。” 香梅眼泪都急出来了,但夫人都发话了,她也不能说什么了。 自那以后,云霞娘心寒了,与那老太婆之间更无多话可说。老太婆还一直以为自己瞒得滴水不漏,时不时在云霞娘面前说起这事,称多亏了节缩开支,家里的日子才勉强过下去了,撒谎居然撒的如此理直气壮。 …… 云霞娘把自己心中所想都告诉了女儿,云霞哼了一声道:“好个老太婆,两面三刀的货色,她当真以为可以一直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中吗?娘,面对这种坏人,咱们不能心慈手软,您的嫁妆必须立刻全部要回来!” 只见女儿小脸涨红,小手捏成拳头搁在桌上,声音有力的宣布着决定,云霞娘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霞儿现在这般坚定,有气魄,像极了夫君,也有一种大将的风度呢。 “好霞儿,娘答应你,这回不管老太婆怎么阻拦,我也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母亲下决心道。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出云霄清脆的童音:“娘,姐姐,我来了。”然后便如小旋风般卷了进来,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 云霞把盖在环饼上的帕子拿开,金黄的环饼出现在云霄面前,小家伙瞬间睁大了眼睛:“姐姐,这是什么点心?” “这叫环饼,又叫油馓子,可好吃了,你快吃。” 云霄便不客气的用筷子挟起一块放入嘴里,小胖脸上立刻露出吃到美味的表情,眼睛弯成一条缝,鼻子皱在一起,蠕动着小嘴,吃得香极了。 “娘,您也吃呀。”云霞催促母亲。 母亲笑着也挟了一块吃,边吃边点头表示味道真不错。 云霞又分了一大块给香梅,香梅直说使不得,不敢接。母亲便道:“小姐给你你就拿着吧。”香梅谢了夫人又谢小姐,这才接了过去。 看了看吃得满嘴油的弟弟,云霞想起老太婆的规定,不想惹来是非,便提醒他说这是老夫人最不喜欢的食物,可别让她知道我们吃过了啊。 云霄含着一大口环饼,乖巧的点了点头。等他咽下嘴里的环饼,便好奇的问:“老夫人为什么不喜欢环饼呢?”在他的小脑瓜里,怎么也没想通,这么好吃的点心,竟然还有人会不喜欢,好奇怪哩。 云霞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扭头问娘:“对啊,娘,您知道原因吗?” 第39章 管家 母亲皱眉想了想说:“我记得以前你祖母在的时候,她很好这一口。那时这个老夫人也是要吃的。后来你祖母去世后,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夫人便恨上了这环饼,命令府里不准做这种点心,于是府里都有好多年没见着了,所以云霄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哦,是这样的啊。”云霞应了一声,心道岂止云霄,我还不是不知道这点心。老太婆也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环饼又怎么得罪到她了,不吃拉到,活该她无福消受这等美味。 这样一想,云霞便释然了。抬头看向饼盘,见环饼已被消灭的精光,立即伸手把放在棉絮裹着的暖盒中的小蒸糕拿出来让大家吃。 好看的小蒸糕温度正好,云霄欢呼着开吃,母亲和香梅也吃了几块,大家吃得相当满意。 吃完之后,香梅送云霄回去歇息了。云霞想起修竹和庆喜都对丁管家惧怕不已,便向母亲打听起丁管家来。 母亲把自己知道的丁管家的事情都告诉了云霞。原来丁管家叫丁默卿,是祖父从外面带回来的流浪汉。 当年祖父从军队卸甲回乡后做起了行商,经常在外奔波生意。有天带着很多盘缠,不知怎么被几个流浪的小混混盯上了,把他堵在一个偏僻的巷弄里,要抢窃他。 祖父毕竟是行伍出身,血气方刚,捋起袖子便和小混混们厮打成一片。但对方占了人多,围攻祖父,祖父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正快招架不住的时候,丁默卿跳了出来,帮着祖父赶跑了几个混混,算是救了祖父一次。 祖父自然要谢恩,于是便请了丁默卿到酒楼去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一顿。席间谈起,才知道丁默卿家中遭了变故,目前在外到处流浪。 那时的丁默卿虽衣衫破旧,但掩不住长了一副好皮囊,人也机灵,嘴巴更是如抹了蜜般甜,祖父对他就起了怜悯之心,想助他脱离眼前的困境。 他思来想去,觉得该给丁默卿寻个糊口的差事,才能解决丁默卿的根本问题。就探问他愿不愿随他回家乡去?打算等回了家乡,再托人帮丁默卿谋个差事。 丁默卿当即一口答应,还跪在祖父面请砰砰砰的磕头谢恩。 祖父忙扶起这个后生,心下对他印象更加好了。 既说定了,祖父便带着丁默卿去帮他置办了几身行头,又带去客店让他洗了澡,收拾得干干净净。真是人靠衣装,这后生穿上新衣服,立马成了一个标准的清秀书生,唇红齿白,很是英俊。 一路结伴,丁默卿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祖父,让祖父对他愈加喜欢。及至到了家中,又得知他上过学堂,粗通文墨,便决定留他在府中,做自己的助手了。 祖父的生意后来做大了些,丁默卿也跟着从伙计升成了管事的。再后来,父亲封了虎威将军,祖父跟着随迁到京城,便提出让丁默卿做李府的管家。 父亲对祖父一贯的言听计从,自是一点没有反驳,随了祖父的意,于是丁管家就走马上任了。 “娘,原来他是这么来的。只是这人办事得力吗?还有为什么会如此让这些下人害怕?” “娘和他打交道并不多,不是很清楚。要说办事还算得力吧,以前你祖父总夸他。只是这人总爱拿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打量你,让人不舒服。” 母亲叹了口气接着说:“至于下人们怕他,一定是他对下人太苛责的缘故。你祖父祖母在的时候,他还算比较规矩,但你祖父祖母先后去世,老太婆当政后,他是益发的得意起来了。” “娘,他是老太婆的表哥,自然是要狗仗人势的。”云霞回答母亲。 母亲点点头:“是啊,他确实是老太婆身边的忠犬。” “娘,老太婆又是怎么来我们家的呢?祖父又为什么会看上她这么个满脸横肉、心思毒辣的丑八怪呢?” 母亲被女儿的话逗笑了:“霞儿,你可真会损人。” 云霞也笑了,嘟着嘴卖着萌对母亲说:“霞儿说的是实话嘛。” “我听说老太婆年轻时还是有些姿色的。她来也是丁管家引荐的啊。丁管家在府里站住了脚后的第二年,求了你祖父说要告假回趟他的老家,去看看家里的亲人。你祖父念他思念之情,欣然准假,给了他充足的盘缠让他回去省亲。” 母亲回忆起霞儿祖母告诉自己的这些事,不免唏嘘几声。 云霞插言问:“就是这次省亲,丁管家就把老太婆带来了?” 母亲点点头:“正是。丁默卿回来后说老家没有人了,只剩这个唤作秀枝的表妹,孤苦无依,便带了一同来,请你祖父无论如何要收留下来。” “祖父当真就听话的收留了?还娶了她?祖父对丁管家倒是真的好啊。”云霞有些不满的说。 母亲顿了顿,她想告诉女儿你祖父娶她也是迫不得已的,但这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霞儿祖母曾告诉过她,秀枝年轻时怯生生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起初人勤快,应对上也还得体,便留了在自己身边做丫鬟。哪知道,没多久后秀枝竟爬上了霞儿祖父的床。亲眼看到夫君和丫鬟在一床睡着,霞儿祖母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 以前她多次提议让夫君纳妾,夫君都严词拒绝,说这辈子有她就够了,可把她感动得热泪涟涟。岂料,这话言犹在耳,夫君却与丫鬟通了款曲,让她如何想得通? 事后秀枝在她面前来磕头请罪,又哭哭啼啼的要寻死谢罪,搞了几次自尽,不过都被人给救了回来。 再后来又查出秀枝有了身孕,牵涉到一个小生命,又是夫君的子嗣,霞儿的祖母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于是去责怪了夫君一通,让他立刻负起责任把人娶了。就这样,老太婆就成了霞儿祖父的妾。 这些事,母亲觉得也不太好跟女儿一个小姑娘说,所以含含糊糊道:“好了,霞儿你作为一个孙辈,就不要去置喙你祖父的事了。” 云霞小脸沉沉,别过头去,闷哼了一声。心想算了,过去的事都既成事实了,计较也没有办法了。而今先面对眼前吧,还有母亲讨要嫁妆这场硬仗要打呢。 第40章 庆生 此时,萧宅正沉浸在为大儿子苇杭庆生的喜悦之中。到京城后,逢苇杭生日那天,母亲都会带着他去道观祈福。所以,晚上一家人才聚在一起为他庆生。 其实今早母亲和兄长还未出发时,臣杭便闹着要陪他们一起去道观的。父亲坚决不同意,喝止他道:“臣儿,你不许去,今天为父布置的功课你尚未完成,留在家里念书吧。” “爹,难得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您就宽限臣儿一天,明天再完成可好?”臣杭求父亲。 父亲却一口回绝:“不行,你快去做功课,为父晚些时候要查问,若是答不出来,打戒尺。” 臣杭只得送了母亲和兄长到大门口,看他们登上马车后,才苦着脸依着父亲的吩咐,去书房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 母亲和兄长在道观用过午饭便赶回来了。臣杭急忙请求父亲查问自己的功课,想等父亲查问完毕就去陪着兄长。 父亲首肯,便开始查问,问毕,他捻须笑道:“嗯,功课都做对了,文章也写得不错,臣儿进益不小。好了,去找你哥哥玩吧。” 臣杭施礼退下,一溜烟高兴的跑到兄长的房间。 兄长安静的坐在桌前,右手食指在桌上画圈圈。今天他穿上了母亲为他缝制的新长衫,月白色的,一头黑发如墨披在脑后,与素白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 臣杭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兄长抬头看见臣杭,露出憨憨的笑容。 自己这个傻哥哥,其实长得很俊美,若是不知情的人,在他安静的时候见到,多会赞叹他出色的外表:如刀裁般的鬓角,如墨画般的眉,星眸泛着光,高挺的鼻,再加上厚薄适中的唇,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的哥哥,却是个傻的,臣杭鼻子一酸,胸中涌荡着难受。过了好一会,他才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哥,道观好玩吗?” 兄长点点头,再次嬉笑起来。臣杭从袖中拿出早就为兄长准备好的生辰小礼物,递给他,虽然知道兄长听不懂,臣杭还是虔诚的、真心实意的对他说:“弟愿兄长福禧康健,平安顺遂。” 哥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开心的回应着臣杭。 那礼物是个彩色土偶儿,臣杭找了很久才买到的,是个拳师形象的泥偶,戴着兜帽,穿着土黄色的短衫和黑裤,扎着绑腿,捏着两拳,正比划着招式。玩偶做得很精致,惟妙惟肖,煞是可爱。 苇杭伸手捧住玩偶,双眼发亮,开心的对臣杭说:“欢,喜,谢,臣…弟。”然后把土偶放到桌上,站起身走到臣杭面前伸出手抱住了他。 兄弟俩拥在一起。只是臣杭没看到,此时苇杭的眼眶中都盈出了热泪,很快被他抬手拭去了。 接下来,两兄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玩到一块。大部分的时候,都是臣杭在说,苇杭则老老实实的倾听着,手里一直摆弄着玩偶,一副爱不释手的架势。 母亲帮着刘妈妈在厨房里忙碌了半晌,刘妈妈一直催她出去休息下:“夫人带着苇杭少爷去道观奔波劳累,回来又进厨房,老身心疼,现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就听老身的,出去歇歇吧。” 在刘妈妈的坚持下,母亲只得提前出了厨房,便到苇杭房间里来。正看到两兄弟在房间里,相处得很快乐,两个儿子脸上都挂着笑。 臣杭眼尖,看到倚在门框边看着他们的母亲,便飞跑过来,扶住母亲:“娘,您快进来坐。” 苇杭连忙站起来,拍着凳子让娘坐。母亲笑着摸摸臣杭的脸,又轻抚了苇杭的发,才坐了下来。 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母亲满足的微叹一声道:“杭儿、臣儿也坐下吧。” 臣杭给兄长搬了个凳子,自己则扯了另一个凳子,在母亲身边坐下。母亲望着苇杭道:“杭儿今天又长了一岁了。” “娘,杭…儿,听话。”苇杭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在旁边看着的臣杭,听哥哥吃力的说出杭儿两个字,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因母亲叫兄长为杭儿,喊自己臣儿,被邻居家的小胖子听到了取笑,说他既是成儿,成儿,被别人一叫,就成了别人的儿子了。臣杭回家便对母亲提议,不要叫自己臣儿,反正自家兄弟两人都有杭字,不如叫哥哥苇儿,这名字好听,也不会被人笑,而自己叫杭儿,如此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母亲却突然哭了:“臣儿,你哥哥他都那样了,连个名字你都还要抢吗?” 臣杭被母亲的眼泪吓住了,急急的跑去告诉爹,爹叹了口气,把他揽入怀中说:“臣儿,以后不要在你娘面前提这个,这是你娘的伤心事。你娘如此喊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咱们就由着她,可明白了吗?” 臣杭看着父亲严肃的脸,听话的点了点头,自此再也没有提过此事。现在听母亲叫杭儿,哥哥自称杭儿,臣杭便觉得当初没有抢哥哥的名字是对的,可怜的哥哥,今后弟弟会处处想着你,让着你,护着你的。 到了吃饭时分,一家人围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得乐融融的。大家都发自内心的笑着,唯有母亲,笑得有些勉强。细心的父亲低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母亲摆摆手说:“没有!”坐在她身边的苇杭立即放下筷子,伸手握住母亲的手,无言的看着她。 母亲眼中有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苇杭伸手帮母亲擦泪。刘老爹和刘妈妈都低下了头,只有臣杭有些费解,开口劝母亲别哭,今天是哥哥的生日,娘您该笑的。 …… 吃完饭,父亲便搀了母亲回房休息去了,臣杭把哥哥送回他的房间告辞出来,想到刚才母亲脸上的清泪和她哀伤的表情,便往父母房中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父亲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别哭了,再哭为夫也要忍不住了。” 臣杭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正要举手叩门,就听母亲说:“我的杭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臣杭收回了手,绕到窗边往里望去,油灯下,只见母亲靠在父亲肩上,正哀哀的哭着。父亲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左手拿着帕子帮母亲擦拭着。此时父亲平日那坚毅的脸上,全然是一片雨打风吹过的凄凉之色。 窗前的小桌上,摊开着几件婴儿的衣衫,应该是哥哥小时候穿过的吧。 看来,哥哥是父母心中永远的痛,永远的牵挂啊! 偏这时,开始打起了雨点,春夜的剪剪轻风,还是带来阵阵寒意,父亲起身往窗户这边走来。 臣杭闪身隐在黑暗的角落中,吱呀一声,父亲关上了窗扇,也隔绝了屋里的一切。臣杭看不见了,只听得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轻言呢喃,但说的是什么却听不真切,估计是在劝慰母亲吧。 不一会雨就嘀嘀嗒嗒的下大了,臣杭叹了口气,冲进雨中,往自己房间跑去。 第41章 读史 母亲已在云霞的建议下把这件事单独写信告知了父亲,与上次向父亲请示练武的信一并发出,但父亲只回复了同意云霞练武,这事却没给回音,估计他还在考虑之中。 母亲了解父亲,她对云霞说:“给你爹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放心,娘把老太婆和你婶婶她们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了,你爹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云霞点点头,和母亲合计好等父亲的回信到了,就去和老太婆摊牌 “娘,无论老太婆使出什么花招,您都要坚决要回嫁妆,不管怎样都不要松口。”云霞给母亲打气。 母亲这次没有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小的女儿都能如此直面困难,自己作为母亲还有什么惧怕的呢? 云霞开心的笑了,这才辞别母亲,带着修竹回了烟霞院。 修竹把油灯拨亮,云霞坐下来,再次打开了《全史》,就着书香,细细研读起来。 读了开头的几篇,云霞发现这个时空的历史和原来时空的历史虽然很相似,但也有好些不同。 比如有些朝代时间长度有差异,较原时空的历史更长或更短一些, 还有两个朝代合二为一的情况,也有一个朝代分成两个甚至多个的情况;史上的名人有的有,有的却没有;有些风俗人情也大不一样。 云霞皱了皱眉,自己到这里来后已渐渐适应,融入其中。这会儿看到这些区别,好似在提醒她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让她多少有些失落的感觉。 还是有些怀念自己原来的时空,那毕竟是自己的出生之地啊。还有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们现在可好?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回去那边啊? 这么一想,一股浓浓的乡愁袭上心头来,云霞眼眶湿润了。 这时,修竹嗒嗒嗒的从外间跑进来,口中嚷着:“小姐,下雨了。”然后径直跑到窗前把窗扇拉过来关上了。 云霞看着小丫头奔忙,心中感叹道:老天爷也很应景,是怜我思乡么?她侧耳一听,这春夜的雨,越下越大起来。 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仿若滴进了云霞的心里。这便是思乡雨滴心了吧。 修竹关好窗,便来到小姐旁边,细心的帮小姐把灯芯再拨亮了些。见小姐看得认真专注,忍不住好奇的凑近来瞄了瞄。 那一行行字都是修竹看不懂的,她的心里对小姐除了崇拜还是崇拜,小姐才去学堂个把月,就学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太能干了。 云霞把书上的重点抄到纸上,准备带在身上随时记背。以前读书的时候,云霞的历史学得很好,多是得益于她这个学习方法。这样的学习习惯效果好,而且事半功倍。 一些大段的史实云霞还列成图表,以利于记忆。 修竹见小姐小姐一边读,一边写写画画,嘴里还低声念着背着。便觉得小姐一定很辛苦,心里泛起心疼来。 小姐今天出去奔忙了一天,现在又看了这么久的书,多半都乏了。修竹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了她:“小姐,您不要太累了,要不今天就先歇了,明天晚上再继续看书,好不好?” 云霞正看得起劲的时候,马上摇了摇头:“我不累,修竹,要不你先睡。” “使不得,哪有奴婢先睡的道理。小姐,那我陪着您吧。我就坐在这边,保证不吵您。”修竹乖乖的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看着小姐。 云霞笑笑,这小丫头,我不睡她便不会睡的,就由着她吧。 修竹坐了一会,去把小姐的床铺好,又去端来了洗漱用的盆,一切准备妥当,便又坐回小凳上,头靠着旁边的小柜,闭着眼休息。 夜渐渐深了,修竹不知不觉的打起了盹,等醒来时,还见小姐在灯下用功。修竹起身添了点灯油,把灯芯弄得亮亮的。见小姐毫无睡意,她便退下继续打起盹来。 云霞已经将全史读了个大概,原来目前所处的朝代类似于唐末宋初,而且她惊奇的发现三国时期在这儿是个断层,这里没有这段历史,那些大名鼎鼎的三国人物,在这个时空都没有出现过。 至于历史上的知名人物,有些人在这本书里竟然只字未被提到,应该是查无此人吧。而宋朝中后期及以后的历史名人们,自然是还未出现了。 云霞决定妥当一些,再想法多方证实下这些人是否存在,若是与书中一致,情况属实的话,嘿嘿,自己岂不就是开挂了? 对啊,一个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人,具有未仆先知的本事,在这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嘛。 要写诗,随便把这里没有的诗人所写的名诗拿一首出来,绝对震惊四座;要做事,也有很多资源都可以发掘利用,总之就是捡到宝了,而且是大宝啦! 云霞越想越兴奋,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修竹被惊醒,跳起来,感觉有些冷,裹紧了衣衫,又想到小姐也冷,忙去找了件外袍拿过来:“小姐,夜深了天寒,您披上吧。” 云霞还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惊喜发现之中,便任由她给自己披上了。夜雨还在下,云霞的心情却出奇的好,感觉这雨也变成了春夜喜雨,正润物细无声呢。 修竹见小姐满脸喜色,便探问她:“小姐,小姐,您有什么高兴的事,和奴婢讲讲,让奴婢也欢喜欢喜。” 云霞拍拍修竹的肩膀说:“我高兴自己的功课越学越好啦,修竹,等今年皇后娘娘的赛诗会上我要去拿赏赐,而且是要拿到最好的那份,你信不信?” “信!修竹恭喜小姐啦!”小丫头拍着手乐道。好像自家小姐已经拿到了最好的赏赐一般。 主仆俩又一番笑闹,油灯的灯芯上火苗晃动着,呲呲呲,开出一朵小灯花,炫目而美丽…… “小姐,你看,这灯都在报喜呢。”眼尖的修竹发现了,立马扑在灯前,指着那朵灯花欢喜道。 云霞也被那朵灯花所吸引,小时候,听邻居王奶奶说过,灯花开一次,对着它许一个愿,你的心愿就会实现的。 云霞立即虔诚的对着那转瞬就逝的灯花许了个愿,愿这里和远在另一个时空里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一切安好。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下,云霞白皙的脸上也泛起柔和的光,两厢辉映,让房间里弥满了温情。 “小姐,歇了吧,明天还要上学呢。”修竹拍了拍自己打呵欠的嘴,不好意思的望着云霞说。 被她传染了,云霞也打了个呵欠,眼睛也有些乏了,便点头同意了。修竹忙去倒水,云霞洗漱完毕,上床头一挨着枕头,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一夜好眠…… 次日云霞睁开眼时,明媚和煦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第42章 密信 王将军府,举廉也一大早就醒了,在这春光明媚的清晨推开窗,深吸了一口清新的新鲜空气。院子里那棵大树已长满新叶,树叶被昨夜的雨洗涮的干干净净,嫩绿得似要滴出水来,春风轻拂,正摇曳生姿;而花坛中的花儿虽被昨夜的雨打落了不少,不过又有一些迎着太阳准备绽放了。 耳边鸟鸣声清越动听,一群鸽子盘旋飞过,举廉望着蓝天白云,心情也美妙起来。他打定主意,今天上学之前,一定要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那就是到底什么时候让云霞和瑶华她们两人开始练武? 举廉可不想再看到云霞和瑶华热切的眼神,因自己无法带给她们好消息,而一寸寸暗淡下去了。 爹,您说再考虑考虑,是不是糊弄儿子啊?这都考虑了好几天了,您还不回话,简直不像您平时果断的处事方式了。 与此同时,举廉爹正站在练武场边上,看着兵士们热火朝天的操练。 王将军个子魁梧,浓眉大眼,眼神犀利凌然,脸膛黝黑,络腮胡,若是板着脸不笑,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的旁边是个兵器架,上面摆的兵器已经被兵士们取走了,只剩了个光架子。 兵士们都是一身精干短打扮,扎着绑腿,也有练得发热的,赤裸着上身,大家都在挥汗如雨,没有丝毫懈怠的训练着。 有的在两两对练;有的三人成团,也有一群人在一起切磋的;耍大刀的,把那刀舞得虎虎生风;持长枪的,正用力做刺杀动作;还有个壮汉弓身,伸手抓住脚边两个练武石的手槽,一咬牙,一跺脚,大吼一声,两块硕大的练武石便被他举到了空中…… 旁边的射箭场,汉子们挽弓搭箭,向目标靶子射去,随着弓箭中靶,不时传出一阵喝彩声。王将军手下的神射手确实不少,大家都比拼着,想把技艺练得更炉火纯青。 射箭场再过去,就是练马场,骑手们也在场中一圈圈的纵马飞驰,尽显勃勃英姿。 …… 王将军府的练武场不愧是京城第一,占地面积大,种类齐全,装备精良,就是练武者们的精气神,也堪称最佳;而王将军亲自上阵教学更成了练武场的金字招牌。 此时,站在旁边观看的王将军拨步上前,呼吸之间已经闪到抡着练武石的壮汉身后,对他说:“你步子还有些虚浮,先去扎马步,聚气练好腿力再继续,要一步步来,不要冒进。” 那壮汉诺诺,听话的放下练武石,在旁边扎煞起马步来。 这时府里的管家肖波小跑着上前来拱手道:“老爷,戴飞来了,此刻在偏厅候着等您接见。” 王将军一听,立即朗笑道:“好,好,可算盼到他了。”说完即刻转身离开练武场。 王将军家的练武场与府里隔了一个比较宽的夹弄,他疾步如飞,肖波紧走几步才跟上。两人跨过府里的院门,练武场的喧嚣声便小了。 戴飞正在偏厅端坐着,旁边几上一杯热茶,还冒着袅袅白烟。他大概是口干了,端了茶盅,使劲吹了吹,就手喝了两大口,露出满意的笑。 刚放下茶盅,就听见王将军的声音传来了:“戴飞,我回来了。” 戴飞立即起身迎到门口,拱手高声道:“小将戴飞参见将军。” 王将军上前用力握住他的手:“进去说话。”然后回头对肖波说:“你在外面守着,不要任何人靠近。” “小的明白。”肖波应声,待两人进屋,便把门仔细关好,然后站在门口警惕的盯着周遭。 屋里,戴飞伸手摸进胸襟,掏出一封密信递给王将军。 王将军伸出双手郑重接过,撕开信封口,从里面拿出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严肃。 看完后,他把油灯点燃,伸手拿过信在火苗上一点,信纸很快着了,直到要烧到手了,王将军才将燃着的信纸丢到火盆里,盯着它最后变成灰烬。 这才抬起头,对戴飞说:“可还带了什么话没有?” “没有了。还有一封家书,从您这出去我便送到茶楼交给刘校尉。” 王将军点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办好交接后便回去看看父母妻儿吧,这次在家多休整几天。” “小将谢过将军!”戴飞施礼道谢。 “去吧,注意安全。”王将军摆摆手道。 肖管家带着戴飞刚离开,举廉便来了。 举廉踏进房间,就见父亲正独自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浓眉拧得很紧,脸色沉沉,周身散发着一股郁郁之气。 “爹,您在干甚么?”举廉疑道。 王将军浑似没听见,举廉不得不拔高声音,大声说:“爹,您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转圈儿的王将军被儿子大声喊叫喊回了魂,他有些茫然的问:“廉儿这么早来找爹爹有什么事吗?” “爹,我找您当然是有事了,不过,您脸色不好,还是先说说您是怎么回事吧。”举廉想摸清父亲的情况,心里好有个底,别到时因父亲心中烦闷,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就不好了。 王将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对儿子说:“爹爹没事,就是想想怎么练兵罢了。你说吧,要求爹爹什么?” 举廉立刻讨好的把父亲按到椅子上坐下,脸上挂着真诚的笑:“爹,就知道您对儿子最好了。” “去,你这个小崽子,惯会拿甜话儿收买你爹。”话是这么说,王将军心里还是很受用。举廉是他唯一的儿子,而且这孩子很有出息,文武全才,他这个父亲屡屡接受别人的恭贺,老自豪了。 王将军还很满意的是儿子长得英俊清雅,不像自己这般相貌平平,还好全随了他娘的长相。在他眼里,自个这儿子就是星宿下凡,浑身都是优点,将来一定是人中之龙,会成为朝廷的肱骨重臣,为社稷和天下苍生谋福的。 “爹,云霞和瑶华来咱家府上的练武场练武的事,娘说已经给您说过了,您考虑得怎样了?给儿子一个准话吧。” “那个事啊。”王将军说到这停顿下来,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 “爹,娘都去李府找云霞娘求证过了,李将军也是同意她练武的。至于瑶华家,娘也走访过,都没意见。您看,往常您总说娘办事,您都放心,只要娘同意,您便没意见,怎的这回您不和娘一条心了?”举廉生怕他不同意,急着把娘搬出来当盾牌。 王将军盯着儿子,见他满脸焦急之色,有心逗逗儿子,便慢条斯理的开口:“廉儿,你娘是说过这事,不过,她说得最多的是你小子对李家闺女云霞动了心思,你告诉爹,是也不是?” 举廉一下脸红了,扭捏着说:“爹,您这是拿孩儿打趣么?” 哈哈哈,哈哈哈,王将军大笑起来。刚才看信时的愤愤情绪也一扫而空,心里暗道:“勇钦老弟,看来咱们要多方面携手共进了,不过,我们这要是真成了儿女亲家,也是一桩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大好事。” 第43章 巾帼 举廉抿了嘴,抱着手臂,略带不满的盯着爹说:“爹,您尽管笑,只要您开心就好!” 看着儿子佯怒的表情,王将军边笑边给了儿子一拳:“小崽子,爹笑笑都不行么?” “爹,我没说不行啊,不过,您笑归笑,我的问题还是应该给个答复吧?” 哈哈哈…哈哈哈…王将军继续把他的笑声发散开来,送走戴飞回来的肖管家还在院外都听到了老爷爽朗的笑声。 走近偏厅,肖管家望见少爷正端立在厅中,他释然一笑,难怪,原来是少爷逗得老爷如此开心啊! 好不容易停住笑,王将军扫了儿子一眼,见他郁闷的盯着自己,佯怒大有变成真怒的趋势,这才敛眉垂目,朝儿子走过去。 站在儿子跟前,他咳咳了两声道:“爹今天笑,是觉得廉儿的亲事有望了,高兴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廉儿认为爹不该笑,那爹就给点补偿。你便去告诉云霞和瑶华两个丫头吧,说爹决定收下她们当徒弟了。” 举廉瞪大眼睛看向父亲,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得到确认,前一刻还闷闷不乐的举廉,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他一把抱住父亲,难得兴奋的喊道:“谢谢爹,廉儿有您这样的好父亲,幸甚幸甚!” “是吗?刚才廉儿可是火气不小,恐怕心中对爹意见很大吧。”王将军故意逗儿子。 “哪能呢。爹,我代表云霞和瑶华向您表示感谢!儿子就先告退,走喽,去上学了。”举廉红着脸,不管不顾的施完礼跑了,跑出很远,还能听见父亲的笑声在追着他。 云霞和弟弟到学堂时,往常已经开始端坐学堂念书的举廉却没来。这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云霞颇有些不习惯。 她甩甩头,让云霄拿出书来诵读,自己也开始专心读书。不知道先生今天会讲授什么,昨晚的新发现,让她心中莫名激动,且有些期待起来。 不一会儿,同窗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云慧无精打采的走进学堂,径直坐到了她座位上。这段时间这小妮子还算安分,未生事端,云霞也便与她和平共处。 举廉几乎是跑着进来的,刚一落座,连喘息还未定,他就对云霞和瑶华说:“好消息,好消息,我爹同意收你们为徒了。” “那感情太好了!”瑶华率先欢喜的嚷起来。 云霞也很开心,笑得梨涡朵朵,眉眼间尽是春风。她对着举廉施礼道:“这件事多亏了举廉兄倾力帮忙,感激不尽。”举廉摆摆手直说:“不用客气,我不过是代为传话而已,万不敢居功。” 瑶华接过话头:“要谢的,我和云霞给举廉兄准备了小礼物,明天带来送你。还要麻烦你回去跟伯父说,我们要行正式的拜师礼,这是我和云霞早就商量好了的。” 云霞点点头:“对的,行了拜师礼,我们俩就是同一师门的师姐妹了。” 石文彬立马拍手道:“我和举廉兄就是两位小姐的师兄了,举廉兄是大师兄,我便是二师兄。” 云霞想到二师兄在原来时空的含义,一时憋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她这笑倒把其他三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云慧便逮住机会插了一句:“姐姐这下可满意了,天天被一群男子围着练武,还能称兄道弟。”语气里满是不屑,话中有话,含着十足的讽刺。 “云慧,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姐姐呢?纵观历史,习武的女子也不少,她们中亦有学得所成的,成为驰骋疆场、战功赫赫的女英雄。比如母辛、迟昭平等等,皆为吾等后辈崇拜景仰!” 云慧被举廉这么一说,垂下了头,心里愤愤,嘴里却狡辩道:“举廉哥,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担心对姐姐的闺誉有所影响。” 云霞心里哼了一声,嘴上说出的话却是温言软语:“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了,既然伯父答应收我和瑶华为徒,自然会对我们有所安排。以前那么多习武的女弟子,不是都和师兄弟们相处甚好吗?若是行得端正,又怎么会有损闺誉?” “对对,云慧小姐大可放心。再说,我和举廉兄也会照应她们俩的,是吧,举廉兄?”石文彬看向举廉说道。 举廉重重的点头说:“那是自然。” 云霞扬起唇角,一抹浅笑浮上面颊,那双晶莹清澈的大眼睛闪着光,透出坚定的神色,她伸手拉住瑶华的手说:“所以,瑶华,我们一定要跟着师父认真学,刻苦学,有朝一日拿实力说话,让今天看不起咱们的人咬舌头去。” 瑶华对云慧刚才不阴不阳的说法本就心存不满,听云霞这么一说,立即赞同:“云霞,我听你的。说起来,我比你虚长半岁,今后师姐我一定多护着师妹。” “师姐,我们必定会巾帼不让须眉的!”云霞从善如流,认了师姐。 “巾帼不让须眉,巾帼不让须眉,巾帼不让须眉!”举廉一连念了三遍,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细品之下发现竟然说得这么有气概。 石文彬也咀嚼了一会云霞这句话,不禁抱拳道:“请教云霞小姐,此话出自何典故?” 呃,云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原是出自诸葛亮,他为激怒司马懿,派人送去巾帼,意谓司马懿如同妇人。后来人们便以“巾帼“为妇女的代称。但是这个时空里并没有诸葛亮,文彬兄和举廉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句话了。 “啊,哈哈哈,其实这倒不是出自什么典故,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云霞只得硬着头皮暂时抢了诸葛先生的功劳。 “云霞小姐自己所想?那您可得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拈得此句,我越念越觉有意思。”石文彬满含钦佩的夸赞了这句话,好奇而急切的对云霞展开追问。 举廉的脸上也流露出同样的表情,这话细品很精妙啊。 云慧听了气得想跳起来大吼大叫,但在举廉哥面前,她不敢造次,只得在心里诅咒云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落得个被大家取笑她胡诌的下场。 不过,云霞很快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有理有据的说出了这句话的含义。 “巾帼,就是女子的头巾和头发上的装饰物,我在这用巾帼指代女子,至于须眉,指的是胡须和眉毛,胡须为男子独有,眉毛虽然男女都有,但女子为了美多去掉眉毛,而用青黑色画眉代替,如此一来,须眉便可专门指代男儿。连起来,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女人努力,也可以做到和男人一样的成绩,举廉兄所说的那些女英雄不正是如此么?” 石文彬和王举廉恍然大悟,两人都夸赞云霞说得太好,此句很贴切,且气度不凡,让人折服也! 举廉清亮的眼眸更是别有深意的看向云霞,对她的见地充满认同,对她的喜欢亦加了好几分。 眼前这个皎若朝霞,艳如桃花的少女可不就有那英姿飒爽的巾帼之姿吗? 第44章 对联 这当儿,萧先生与儿子一同走进了学堂,臣杭朝父亲鞠了一躬,便迅速跑到座位上坐下。先生则迈步走到他的案几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学生们安静,为师要开始授课了。” 学生们立马收声端坐,听先生开讲。 “先前为师已经给大家讲过关于对联的起源,因云霞当时未入学堂,在这里我便再简单回顾回顾,其他人也趁机温习温习。”先生走到房间中央站定,长身玉立,一袭月白色夹衫衬得他更显儒雅清隽。 “对联亦称楹联,俗语也叫做对子。对仗工整、平仄协调,言简意赅为其特征。古时流传的谣谚、诗文等,内含许多对偶句,汉赋运用对偶比之前代更进一步,对联便是从对偶句演进嬗变而来。及至今朝,对联又有所发展,也间接促进了律诗的完善。”先生溯源追本,寥寥几句便讲清楚了对联的来历。 云霞自小便喜欢春联上那些吉祥喜庆的句子,读大学时还专门买过这方面的书来看,现在自己仿若穿过历史长河,亲自聆听古之先贤详述对联,顿感兴奋不已。 “我曾讲过东汉孔融所书的那句对联,大家可还记得内容否?”先生微笑着环视学生们,等着他们回答。 举廉起身施礼后朗声回答:“学生记得,其联十个字,便是:座上客场满,杯中酒不空。” 先生颔首,拈须笑道:“正是,这本是孔融所写之诗中的一句,他把此句单独写出悬于客室,开了对联之先河。但要论真正意义上的对联,非孟昶所书对联莫属。有谁能说说孟学士之联?” “先生,是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云慧娇滴滴的抢着回答了。 先生满意的点头道:“云慧答对了,很好!” 那云慧得了先生表扬,晃动着头,脸上抑制不住地铺满得意之色,还用眼睛起劲的瞟云霞,一副小人得志的架势。 云霞假装没看见她在旁边搔首弄姿,甩都没甩她。 先生继续往下讲,讲到了对联平仄声的调配,从两言联一直讲到七言联,强调了上下联相应词语的平仄必须相反,还有对联的正格、变格,及其各自的平仄规律…… 在先生娓娓道来之中,云霞学到了不少有关对联的知识,她贪婪得吮吸着这些传统文化精华,觉得收获奇大。 举廉悄悄的看向云霞,只见少女坐姿端正,眼神奕奕,笑颜如花,专注而认真地听先生授课;反观她身边的云慧,就懈怠多了,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将视线收回,举廉脸上虽平静无波,内心的那杆秤却已严重倾斜,直直的倒向了云霞这边,只觉得云霞是窈窕无双颜如玉,修竹清风美似春,心中对她的喜欢又滋长了不少。 佳人在侧,少年的心满足而甜蜜,他的唇角也越扬越高。 先生回顾了以前所授内容,接着进入新的内容,开始讲对联的章法。 先生说对联最基本的章法便是又对又联,上下联必须各有侧重,通过相互之间的配合,完整融汇,表达出主题。其次是联句间的起合、呼应、匀称、平衡……一一道来,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 为了让学生们更好的理解,先生便举例了一些佳联,同大家一起参悟其中的奥义。 “一字联中,以墨对泉为最妙,墨字可拆解为上黑下土,而泉则为上白下水,黑白色相对,土水皆为五行之一,且两字平仄相配,呼应有度,组合起来堪称巧绝。” 学生们纷纷点头,经先生这么一详解,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大家兴趣更高,都竖起耳朵听先生接着讲二字联。 先生举了很多二字联例子,诵读出来朗朗上口。他念完一遍,便让学生们记诵一遍。 春花对秋月,日月对山川。祥云对瑞雪,暮雨对朝烟。柳堤对花苑,涧壑对峰峦。山形对地势,挹秀对腾芳。南山对北海,北斗对东风。汉赋对楚辞,书山对学海。典谟对风雅,赞语对箴规。重阳对七夕,冬至对秋分…… 一时间学堂内朗读声切切响亮,盈盈于耳,盖过了学堂外大树上的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学完二字联,先生便让大家休息一会。学生们得令,都一涌而出,到院子里放松起来。少年们高兴的撒着欢,释放着浑身使不完的劲头。几个女孩子在旁边里看着少年们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眼里含着欣赏。 云霄和云忠几个年纪小的,则凑在一起嬉闹。云忠对于姐姐被先生表扬一事沾沾自喜,这会儿便在云霄面前显摆开来。 “霄兄,刚才我姐姐又被先生夸赞了。”云忠说这话时声音都透着得意。 “慧姐姐是经常被夸奖,但先生都说我姐姐也不差,待我姐姐跟上课业,也会如慧姐姐一般的。” “霞姐姐怎会有我姐姐聪明,大家都说我姐姐聪明,霞姐姐笨。”云忠叫嚣出声。 “谁说的?我姐姐才不笨,我姐姐也是聪明的。”云霄嘟囔着不服。 云忠便提高音量嚷嚷道:“我姐姐在赛诗会都得了皇后娘娘赏赐,霞姐姐呢?她连一首诗都不会作。” “我姐姐那是没有学诗,现在她开始学了,用不了多久便会作诗的。”云霄梗着脖子驳回去。 两个孩童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几个女孩子都听到了。 云慧心里洋洋自得,率先往那边走去,云霞心里冷哼一声,跟了上去。瑶华拉着俊娴亦赶了过去。 云慧走到云霄面前,揪着他的衣领道:“霄弟,你是哥哥,怎么对忠弟大吼大叫呢?” 云霄有些委屈道:“慧姐姐,是忠弟先对我吼叫,我才大声的。” 云霞这时已经来到云霄身边,她瞪着云慧道:“放手,你当姐姐的,干什么揪着霄弟的衣领?光知道让霄弟礼让忠弟,你却欺负霄弟,这不是两套标准对人吗?你好意思不?” 被云霞义正言辞的数落,云慧不得不放了云霄的衣领。照以前,她这么做,死云霞哪敢说什么,今天倒好,居然敢让我难堪了?一时激愤,便撒起泼来:“霞姐姐这是睁着眼冤枉妹妹了,我和云霄平日姐弟亲热惯了,就这么牵着他的衣领是常事,哪有欺负他的意思。你这么错怪妹妹,妹妹好伤心啊。” 云慧说完,便抬起袖子遮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45章 作对 紧随而至的瑶华和俊娴见此情形,连忙打圆场劝说,却不想云慧哭声更大了。 云霞往弟弟脖子上看去,一条鲜红的勒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很刺目,她心疼的问:“云霄,疼不疼?” 云霄晃晃脑袋:“姐姐我不疼。”这孩子经常被云慧姐弟欺负,倒也真没当一回事。最初他被欺负时会忍不住哭,云慧便恶狠狠的说他:”没出息,就知道哭鼻子,小心我告诉大伯,你就是个窝囊废,连小娘们都不如。慧姐姐是对你好,才严格要求你的。” 云霄知道父亲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而且父亲是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硬汉子,若是知道他哭哭啼啼的,难免心中失望。云霄不愿意让父亲失落,渐渐就咬牙扛住,被欺负了忍忍就过去了。 可此时云霞的心里却是火冒三丈,她直起身,往云慧走去。 装哭的云慧虽掩着面,可一直从袖子缝隙中注意着云霞,见她过来,便心生歹意,悄悄把脚伸出去,准备绊倒云霞。 她做的这个小动作,留意着她的云霞尽收眼底。只见云霞不慌不忙的走近,然后抬脚使劲踩到了云慧伸出的那只脚上。 “啊…”一声尖叫,云慧被疼得倒抽一口气。而云霞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只脚再踩上去,然后一把扯下了云慧遮脸的袖子。 旁人都还没看清楚,云霞已经收脚站在云慧面前,皱着眉看着懵圈的她说:“慧妹妹,你看看,霄弟的脖子被你揪出那么长一条红印,而你还在这假哭,是不是太过分了?” 瑶华和俊娴立时都看向云慧的脸,可不是嘛,一滴眼泪都没有。闻声而来的举廉、文彬等一众学生也看见了这一幕。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云慧,脸色大变,连忙抬袖想再次遮羞。可是已经晚了,云霞早把她的袖子拽住,她根本动弹不得。 举廉问清了缘由,拉过云霄,指着他触目惊心的伤口,很生气的说云慧:“他是你的弟弟,你居然下如此狠手,你看看,这儿都被勒出血了。想不到你的贤淑,还真是停留在表面。” “我只是和自家弟弟闹着玩的,再说,我霄弟是将军府的公子,堂堂男子汉,这点小伤小疼的算什么?” 举廉直视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他径直转身,对云霄说:“走,回学堂去,我那有金创膏,给你涂上。”然后带着云霄走了。 对于娘告知的云慧狠利毒辣,举廉又有了新认知,对于云慧不知廉耻的狡辩,他已经无语以对。自此,这个伪装的姑娘彻底被他从心中刨去。 愣在原地的云慧见大家纷纷用鄙夷的眼神看她,皆摇头叹气的随举廉而去,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丢脸丢大了,又羞又急,扯开嗓子哇哇哇真哭了起来。 云忠讪讪的走到姐姐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却被云慧甩开了。小家伙只得对姐姐说:“姐姐不哭了,不哭了。” 云慧的哭声却越来越大,没离开的云霞对云忠说:“你先回学堂去吧,我在这。” 不知道为什么,大姐姐现在越来越威严,云忠都有些害怕她了。这会儿被大姐姐吩咐,他还真听话的回学堂去了。只顾哭的云慧是没注意,要搁在平时,见弟弟乖乖被云霞支使,指不定要暴跳如雷起来。 见只剩下自己和云慧两人了,云霞便凑近云慧耳边道:“现在哭可就晚喽。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对了,你肯定还没想通,那个蠢笨懦弱的云霞怎么敢和聪明能干的云慧作对呢?” 云慧听见这句话,暂时停住了哭声,她确实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云霞弯弯唇,一字一句的说:“我就告诉你答案吧,因为我有菠萝蜜大师保佑啊!” 说完,云霞便转身跑走了,她怕再呆在这,自己会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而云慧身子明显的颤抖起来,是了,云霞最近处处占上风,一定是菠萝蜜在暗中相助她。云慧恐惧起来,她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天,念念有词道:“菠萝蜜大师,原谅我,不要责罚我。求求您也保佑下我吧,祖母说我才当得起祖宗的荣耀。” 学堂里,先生见云慧尚未进来,便谴了俊娴去寻她。俊娴到时,正见云慧呆呆的跪着,以为她后悔了,便伸手想搀她起来,却被她尖利的叫声给震住了。 “云慧,你怎么了?先生让我来寻你,等着你开课呢。”俊娴狐疑的问她。 云慧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转了转眼珠,拉着俊娴的手,可怜兮兮道:“俊娴,我不是故意的。” 俊娴见她面色苍白,心下起了怜悯,便安慰她:“好啦,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走进去学堂吧,先生还等着呢。” 见俊娴这么说,云慧的心情略好转了一些,由着俊娴扶起她,进了学堂坐着。只是看到云霞那一瞬,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凭什么云霞那么好运,有神仙庇佑,而她却没有?除了恐惧,妒忌也慢慢滋生起来。 哼,祖母、父亲、母亲、惠妃娘娘、丁管家……这么多人都看好我,总有一天,菠萝蜜大师也会发现云霞不行,转而选择保佑我的。 这么一想,云慧的自信心又膨胀开来。 云慧既来,先生便开课了,继续讲三字联、四字联…… 先生在讲授的时候,有时会出上联让学生们对,云慧今天抢着作对,还别说,真对了不少出来。虽然云霞也对了几个,但远不如云慧多。除举廉外,先生表扬的最多的便是云慧了。 云慧的脸都快笑烂了,刚才的事被她抛诸脑后,只拿她那对狐媚的大眼乜斜着云霞,好得意啊! 此时,先生停了讲课,到他的几案上去翻找书册。云霞便起身对先生施礼道:“先生,那日我随母亲到道观去上香,听得一香客所说的一上联,觉得颇有意思。学生斗胆,可否说出来让同窗们对一对?” “当然可以,云霞请讲。”先生放下手中书册,饶有兴致的说。 “那学生就出联了,上联是此木成柴山山出。”此联拆字而成,很是玄妙,且是清朝才有的,云霞料到她提出来鲜有人能对上。 果不其然,此联一出,所有同窗皆安静下来,开始沉思,连萧先生都连连称好联,然后负手踱步,皱眉深思起来。 云霞知道的对仗最工整的下联是:因火为烟夕夕多,与上联实为绝对。但她看了此时烟字的写法,是繁体的煙,这句用在这却是不妥的。只能用另一联了。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没有一人吟得下联。先生亦暂未有出,他问云霞:“那香客可曾说出下联?” “香客说他苦思冥想,并未对得下联。”云霞回答。 “这样啊?此联确实有难度,很有趣。”先生道。 “先生,学生倒是侥幸对得一联,就是不知道合适与否。” 先生听云霞这么一说,立刻高兴道:“是吗?云霞快讲来为师听听。” “那学生就献丑了,学生吟得的是:白水为泉日日昌。” 先生接着云霞的话念了一遍,登时朗声兴奋道:“对得好,对得好!” 第46章 登对 “拆字成联,用字绝妙,对仗工整,为师很喜欢,云霞此联是好对,好对啊!”先生捻须连连夸赞,无限欢喜溢于言表。 云霞施礼谦虚道:“谢谢先生肯定,云霞只是侥幸吟得一联,实则还是受了先生刚才讲解一字联之启发。” 先生对云霞的回答很满意,得了表扬并未骄傲,反而如此自谦。心中对这个学生的喜爱更胜一筹,也为李将军高兴,有女如此着实是令人欣羡啊!他颔首道:“云霞入学乃月余,敏而好学,进步疾速,为师甚感欣慰!云霞继续努力,为师相信你定会更上层楼,学有所成!” 同窗们见云霞受到先生的高度评价,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大家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刚进学堂的云霞,那时不是什么都不懂吗?这才短短时日,便与大家比肩了呀,搞不好真是文曲星下凡来了。 云霄是最开心的,小胖脸上那双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他激动地捅了捅旁边的云忠,低声说:“我就说我姐姐也是聪明的吧,连先生都夸呢。” 云忠这回没吭声,他自然是听见先生的话了,心里对大姐姐也起了一丝崇敬之意。 举廉被云霞提醒说到一字联,便也想到一联,他起身施礼道:“学生适才得了一联。” 先生朗声笑道:“为师也有所得。举廉,你先说。” 举廉点点头:“学生此联拆的是墨字,黑土当墨月月用。” 举廉一说,众学生都暗自叫好,云霞也在心中慨叹他的才名真不是虚名。 先生重复念了一遍,大声称好,特别是这“用”字,拆得很巧,合则更妙,绝了。 云慧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来。见先生表扬了云霞又表扬举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那眼睛里射出寒光,如刀锋般向云霞扔过去,心里头的妒忌更是叫嚣得厉害。 举廉谢过先生,然后追问先生所得之联。 先生道:“为师得了两联,一为:寸土为寺手手拜;另一为:江鸟为鴻隻隻雙。” 还是先生厉害啊,这么短时间便吟得两联,且实为妙对。众学生们简直心服口服,云霞对先生亦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天的课在欢愉中结束,也成功塑造了云霞在众学生中的才女形象。除了云慧,大家都很开心。 散学时,瑶华拉着云霞,一双星星眼对着她闪个不停。 云霞好笑的打趣她:“瑶华,你这般是要折煞我吗?” “云霞,怎么会折煞呢?你是真的出类拔萃,当得起膜拜的。唉,想当初我错听了云慧之言,误以为你是个不明事理,骄横讨厌的人,你第一天到学堂来,我还取笑你,不待见你,现在我要真诚的向你道歉。还有,我要告诉你,你聪明有才情,勇敢又智慧,对人热情有礼,处事稳妥得当……总之,优点太多啦,要说得说到口干,那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你这个朋友,瑶华交定了。” 云霞被她夸得晕晕乎乎:“瑶华,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已晋升为她的头号迷姐的瑶华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道:“那是当然,我只觉得我口拙,不能全说出你的好来呢。还有举廉兄也是优点满身啊!还别说,你们俩一个才子,一个才女,都是文曲星下凡的吧?” 说完,瑶华挽着她的手,亲热的拍了拍她的头又道:“对了,我们还是师姐妹关系,姐姐今后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这句话温暖又动人,没有姐姐的云霞,凭空多出了一个姐姐,想想就舒爽。她转头对瑶华崔然一笑:“既是这样,姐姐便请收下妹妹诚挚的谢意啰!” 咯咯咯,咯咯咯,两个青春少女发出银铃般动听的笑声。然后两人一路走一路笑闹,云霞一直把瑶华送到了大门口,看着她和俊娴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刚拐进门,就见举廉站在门内的回廊中,他身姿笔直,整个人沐浴在夕阳斜照进回廊的光辉中,正含笑望着她。 云霞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他这么看着她的用意,但是不打个招呼好像又不太好,于是短暂的思考之后,云霞还是先开了口:“举廉兄,你还没回家?” “我等你有话说。”举廉倒是很爽快,开门见山。 “你专程在这等我?”云霞还是有些意外。 举廉点点头,很认真的说:“是啊,我想说说你和瑶华学武的事。” “哎呀,举廉兄,瑶华刚走呢,你要是早一步,我就可以留下瑶华了。”云霞颇觉遗憾,急急的说。 举廉皱了皱眉,在心里暗念:“我就是好不容易等瑶华走了才出现的,唉,真是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就想着和你独处一会的。” 云霞见举廉不说话,便睁大了那双迷人的大眼,往他看去。却见少年脸色微红,漆黑的眸子中跳动着星芒,饱含着复杂的情愫。 一接触到云霞的视线,举廉立即垂下了头。云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现在的她外表是个十一岁的姑娘,可内里毕竟是个二十大几,快到三十岁的熟女之心,怎么可能看不出举廉的表现意味着什么。 天哪,他对云霞是动了心了。不过,我却对他可是没有一丝想法啊。我只是单纯的把他当弟弟看,对比我的心理年龄,这举廉还真算是个小屁孩,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吗? 云霞在心里碎碎念的时候,举廉终于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开了口:“云霞,你马上就要拜我父亲为师了,你我便是同门师兄妹,今后便以此称呼,可好?” !!!!!!…… 云霞一头黑线,真是不想什么却偏来什么。但是少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若是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算了,先答应吧,以后看来得注意自己的行为,别给他留下什么不恰当的暗示才是。 “行啊,师兄在上,请受师妹一礼!”云霞对着举廉抱拳鞠躬。 举廉连忙回礼:“师妹免礼,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师兄帮忙,尽管开口,师兄必竭力相助,义不容辞!” 此时,天边的晚霞绚丽,洋洋洒洒铺呈在空中,在夕阳的余辉下,挥洒着醉人的美。而很登对的少年和少女相向而立,宛若这美景中最浓墨重彩,也是最妙的一笔。 第47章 师兄 夕阳无限好,举廉的心里感觉更好,满满的流淌着快乐,他甚至希望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这方天地间便只余他和云霞。 云霞却出声打破了沉默:“举廉兄,你准备安排我和瑶华什么时候行拜师礼?还有世伯的喜好,你能跟我略说一二吗?” 举廉收回绮思,他挠挠头道:“刚不是说了吗,叫我师兄啊。拜师随时都行。说起我爹的喜好,其实他是个很随和的人,特别好相与。他最喜欢肯吃苦的人,最不喜做事半途而废,所以,你们一定要在他面前表示自己会坚持到最后。” 举廉说完,亮着眼睛看向云霞。 “举,师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随伯父的意。”云霞很坚决的说。自己肯定会一练到底,瑶华也是个爱武之人,就算她坚持不下去,我也会拖着她坚持的。 举廉笑了:“那就好,既然这样,就由师妹你来定时间,我回去禀报我爹即可。” “真的?择日不如撞日,师兄,那就明日如何?”云霞兴奋的脸儿红彤彤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儿。 她娇憨无比的模样儿让举廉的心都快融化了,他即刻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明日散学后就径直去我家吧。” “那就有劳师兄今儿回去报与世伯,师妹这厢谢过了。”云霞满怀感激施礼。 举廉回礼直说不用客气。 两人既已商定了拜师之事,云霞便提出告辞:“那师妹就不叨扰师兄了,师兄也可以快些回去了。” “不妨事。”举廉摆手道,顿了顿,他问:“师妹,今天瑶华师妹说你们准备了谢礼给我,我,” 云霞以为他要拒收,立马抢过话头道:“师兄,我们都准备好了,你不收的话,可就惹我们伤心了啊。” 举廉却剑眉一挑,狭长的眼睛一弯,咧嘴笑了。 “师妹,我说了不收吗?我只是想问问是什么礼物而已。” “哦。”云霞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转念一想,举廉现在是个痴情少年,自己当初决定送他一个亲手做的香囊,如今看来似乎不妥。 举廉站近了一步,有些顽皮的说:“师妹给我准备的是什么?” “我嘛,当然是给师兄准备的好东西啦,不过,现在不告诉你。”云霞促狭的说,然后扭身跑开了,边跑边说:“师兄,明天你就知道了,现在敬请期待吧!” 看着少女婀娜多姿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外,举廉勾起唇,会心一笑,是啊,蛮期待的,然后才怀着愉悦的心情打道回府去了。 坐在马车上,举廉还在想,回去得帮云霞她们好好写一份拜师帖。刚才他本想让云霞她们自己写,又觉得她们都未曾写过,一定不知道怎么写,所以就决定自己代劳了,写好后明早带到学堂去给她们过下目就行。 而且他确定,自己非常愿意代劳写这个拜师帖,只要是云霞的事,他都当作是自己的事一般。 回到家,举廉直接就去见父亲。父亲此时正在练武场的武馆主堂内与几个副将议事,肖管家笔直的站在门外,看见举廉走过来,立即迎上前来施礼道:“少爷,您是要找老爷吗?老爷吩咐不得打扰他,您先在外等等,行吗?” 举廉伸长脖子朝主堂望了望,点头对肖管家说:“好吧,等父亲议完事,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少爷您先去偏厅坐还是去练武场?” 举廉想了想说:“我先去练武场练练功夫吧。” 肖管家施礼道:“小的恭送少爷。等老爷这边结束,小的立马去练武场通报少爷。” “好,就有劳肖管家了。”举廉辞别肖管家,直接往练武场走去。 练武场上,众人还在挥汗如雨的操练着。晚春的天气已渐热起来。举廉脱了长衫,仅着里面的薄短衫,提了自己的剑来到场地上。 “少爷,您来了!” “少爷今天练剑?” “少爷好!” …… 众人纷纷和举廉打招呼,举廉一一笑着回应。 找了块空地,举廉把剑从剑鞘中拔出,这是把上好宝剑,那剑身闪着淡淡的银光;剑刃锋芒毕现;剑气如秋霜,扑面而寒;剑柄上有精致的雕刻,整把剑透着无比之威严。 举廉一个弓步直刺,剑发出低低的的嗡鸣,如白练飘忽而出。接着他回身后劈,动作迅疾,很快,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被他使出,只见剑花跃动,呼呼生风,竟无半点凝顿。那挥剑的少年,周身包裹在银辉之中,自信而飘逸,时而如游龙,时而如飞鸿,翻飞腾跃。一时间剑芒似雪,气贯长虹…… 等举廉收剑,叫好声轰然响起。围观众人皆叹少爷剑艺又有所精进。 举廉谦虚摆手称过奖,然后接过一兵士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就见肖管家疾步朝他奔来。 “少爷,老爷那边已完事了,他让您过去。”肖管家人未到,声已先到。 举廉立即别过众人,把剑插回剑鞘,放回兵器库房,然后抓了长衫,边穿边跑往主堂。 王将军此时端坐在主堂,拧着眉正在思考着什么。 举廉跨步进屋,急忙朝父亲施礼道:“爹,儿子来了。” “廉儿来了?是不是来找爹说云霞练武的事?”王将军洞若观火,直接问起儿子来。 “爹,您这回怎的如此英明神武,儿子正为此事而来。您答应收徒,云霞和瑶华欢喜得紧,迫不及待,明天散学就要来拜师了。” 王将军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大笑道:“说别人姑娘迫不及待,我看是你个小崽子迫不及待吧。” 举廉挠头,红着脸静静地看着父亲笑得前仰后合。等父亲笑够了停下来,立马闪到父亲背后,殷勤的给他捶背捏肩。 “爹,儿子待会回去就帮她们俩把拜师帖写好,您就等着喝新徒弟敬的茶吧。” 被儿子捶捏得舒服无比的王将军还有什么不允许的呢?他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哼,爹也在想啊,若是我不同意,你个小崽子恐怕会跳脚和老爹干仗!” 举廉立即接话:“爹这么好的人,怎会不同意?廉儿在此恭喜爹又得新徒弟!恭喜爹开收女弟子!廉儿向您保证,这两个女徒弟定会刻苦练习,终有所成的!” 举廉爹又哈哈笑起来,扭身拍了儿子一记:“就你嘴甜。看来爹也应该恭喜你才对,这下当师兄了,可以经常和云霞师妹一起练武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是也不是?” “爹,您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说出来?”举廉假意向父亲抱怨。 老爹再给他一记:“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怕甚么?”说完又大笑。父亲这话举廉可是听明白了,明显是支持之意啊,得了爹的支持,举廉底气更足了,随即也朗声笑起来,父子俩的笑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第48章 月夜 是夜,举廉挑灯写完了拜师帖。 帖中所述内容清晰有序,先是对师父武功卓越高强表示钦慕;然后表明了拜师习武的决心,必锲而不舍,勤练苦学,直至学有所成;接着表示在学艺中将隆师而亲友,尊师重道,恪守恭敬;与同门手足赤忱相待,和睦有爱云云,最后以按拜师帖格式语结束:本人拜师,皆出于本心,绝无反悔。空口无凭,谨据此帖,以昭郑重。 落款是徒弟和师父分别签字画押,整个拜师帖虽参照固定格式,但举廉在表明拜师习武的决心处加以发挥,最终洋洋洒洒写满了一页纸。 写完后,举廉又逐句念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露出会心的一笑。他又为瑶华抄写了一份,然后等帖子墨干,才收入书中夹好,明天带去给两个师妹。 一切妥当,举廉松了口气。起身站在窗前,推窗望向夜空中的皓月,和闪着微光的几颗稀落的星星。突然,云霞那双晶莹如星的明眸出现在他的眼前,痴情少年竟红了面颊。 有些感情来的就是那么突然和猝不及防,明明以前讨厌云霞,如今却喜欢得紧。举廉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毫无道理可言啊! 同一片夜空下,云霞也在抬头仰望那轮如淡纱笼罩,隐在一片薄云后白玉盘,此时月光大地上的万物都蒙上一层好看的清辉。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此情此景,让处在异域时空的云霞快被潮水般的思念淹没了,她的眼眶红了、湿润了。 或许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将会老死在这个时空里。想到这一层,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姐,小姐,快披上一件衣衫,当心凉。”修竹见云霞伫立在窗前的风口上,单薄的衣裳被风吹得飘飞,连忙寻了一件来给她披上。 云霞的愁思被修竹打断,她抬手抹了抹眼睛,暗暗对自己说:“在这伤春悲秋没有任何作用,云霞,笑一笑,笑着面对现实吧。” 可是她扯了扯唇,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修竹当然不知道小姐平静外表下的内心正波澜起伏,她站在小姐身边,顺着小姐的视线看出去,感叹起来:好漂亮的月亮啊! “是啊,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因景生情,云霞不禁吟哦出声。 修竹被小姐说的话吸引,学着念了几个字,便缠着小姐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云霞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春天的景色使人心烦意乱,只看见随着月亮的移动,花木的影子悄悄地爬上了栏杆。” 修竹对小姐的才情佩服得紧,一双眼睛满是崇拜:“哇,小姐,您懂得真多。” 云霞没有回答修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个旁的问题:“修竹,你有什么烦恼没有?” “小姐,修竹没有烦恼呢。夫人、小姐对修竹好,修竹可开心了。再说,以前我娘常讲每一天都要笑着过才对,因为哭着过,那一天会变难过。” “哦…”云霞若有所思的在心里咀嚼了一遍修竹娘说的话,很有道理哎,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不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呢? 她伸手拉住修竹:“修竹,你娘说得真好。” 被小姐夸奖的修竹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云霄少爷把先生夸奖小姐的事都告诉了她们这些小姐的贴身丫鬟,修竹现在是把小姐当文曲星看待的,能得到小姐的夸奖那是个什么概念,可不把修竹乐得晕乎乎的。 过了一会儿,修竹才结结巴巴的说:“小姐,俺娘知道小姐夸她,一定会笑出眼泪的。” 云霞笑笑:“修竹,你一定很想你娘吧,过几天我跟娘请示下,让我娘放你假去看看你娘。” “真的,修竹太谢谢小姐了,小姐大恩大德,修竹只有尽心伺候,方才对得起小姐的好。”一边说,一边激动的抓紧了小姐的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样有失规矩,赶紧的放了小姐的手。 云霞反过来拍拍她的手道:“不用谢,今后修竹跟着我也不要太拘着,在我面前随意,我不会怪你的。” 修竹感动得都快哭了,喊了声小姐,便说不下去了,只在心里庆幸自己有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主仆二人相对而笑,春夜的风轻抚着两个如花少女的粉面,月亮也钻出薄云,好像要看清可爱的她们般,把皎洁的月光尽情的投到两人的身上。 “小姐,夜深了,要歇了吗?”修竹问。 云霞点点头,修竹便如欢快的小兔,一溜烟跑出去打水了,以便让云霞洗漱。 云霞望着她的背影弯唇乐了。和修竹一番谈话,让她也释然了,顿觉身心放松,这会儿便想起明天给举廉带礼物的事来。香囊是不能送了,送什么好呢? 云霞抿着嘴思考起来,一时竟想不出送什么来。 修竹进了屋,把铜盆放下,刚要张口喊她来洗漱,就见她有些发愁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举廉喜欢什么?” 修竹走到她跟前问:“小姐,您在说什么?” “修竹,我这次能去学武多亏了学堂里王将军的公子帮忙,我就想着送他一个礼物,想半天没想出送什么合适。” 修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提醒小姐道:“学堂里的同窗送笔墨纸砚最好了。” 云霞眼睛一亮,对啊,送文房四宝不就挺好的嘛。她高兴的拉着修竹说:“修竹,还是你行,一语就点醒了我。多谢你啦!” 修竹忙摆手:“小姐,您客气了,不用谢的,不用谢的。” “要谢的,不是你,我不知道要想多久,脑细胞都得死掉很多啊。” “脑细胞是什么?”修竹不解。 云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哈哈干笑道:“脑细胞就是脑袋里的东西,好了,修竹,我们去书房里选礼物吧。” 说完便拉了修竹往书房去。两个人在书房里精挑细选了半天,最后选中了一只上好的狼毫笔送给举廉,对,就让他用这笔写出更多的锦绣文章吧! 第49章 晨曲 次日一大早,举廉就怀着愉悦的心情去学堂了。 又是第一个来到学堂,举廉放下书袋,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于是扬唇轻笑,开始洒扫学堂。 云慧今天破天荒提早到学堂来了。最近几天,举廉哥都不大搭理她,云慧便想着早些来,趁无人的时候跟他撒撒娇,或许举廉哥就消气了。 以前也有惹举廉哥不开心的时候,云慧都是祭出这一招,每每都屡试不爽,最后总哄得举廉哥原谅她。 还在门外,她便从窗户看进去,就见举廉哥正弓身扫地。于是紧走几步正欲迈入门内,却瞥见云霞带着云霄进了院子。云慧立马就沮丧了,翻了翻白眼,才跨步进了学堂。 “举廉哥早上好!”云慧堆着笑跟举廉打招呼。 毕竟她是李府二小姐,基于礼貌,举廉点头答应:“云慧好!” 云霄蹦跳着进屋,语气欢快的招呼二人:“举廉兄、慧姐姐早上好!” 紧跟进来的云霞见举廉立马笑着回应了云霄,而云慧却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未理睬云霄。云霞心里就有些冒火,她对云霄说:“霄弟,以后少做热饼子贴冷锅的事,知道吗?” 不明所以的云霄,狐疑的望着姐姐想问什么意思,却发现姐姐一脸冷肃,便低低的应了一声。云霞先赶云霄去晨诵,这才走到举廉身边说:“师兄,我来扫吧。” 被晾在一边的云慧这时才反应过来,也抢前一步说:“举廉哥,你歇一歇,让云慧来扫。” 说完立即伸手,和云霞一起抓住了笤帚的把。 “不用了,我马上就好了。”举廉制止两个人,他可不想让两个千金小姐做如此活计。 没想到云霞狡黠的朝他眨了眨眼睛说:“师兄,你放手。” 被云霞的电眼电得一时不知东南西北的举廉听话的放了手,于是那根笤帚就在两个姑娘手中攥着了。 “慧妹妹,你会扫地吗?”云霞慢条斯理,但话语中却是满满的戏谑。 云慧一听,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她本就是个只许自己讽刺别人,不许别人说自己半点不好的人,这会儿被云霞一呛,立马就不干了。她声音尖利道:“霞姐姐,妹妹怎么不会扫地?我觉得霞姐姐才不会吧。” 云霞并不恼,嘴角还挂着笑,她就是要磋磨磋磨这讨厌的家伙:“看慧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我肯定会扫啊。反而是慧妹妹娇生惯养的,长这么大连笤帚都没有碰过,怎么可能会扫地?你敢说,姐姐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难道碰过笤帚?你不也是娇生惯养吗?霞姐姐可真会睁眼说瞎话。” 云霞依然保持着风度,看着云慧越来越急躁,在心里暗暗嗤笑。 站在旁边回过味来的举廉,眼看着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就开口劝她们:“两位姑娘就不要再争了,还是我来扫吧,你们俩都歇着去。” “不行!”云慧拔高声音,翻着白眼,恶狠狠的说。 举廉摸摸鼻子,看着她一脸狰狞像,觉得这云慧平根本就是个不识好歹的,本就对她有些不喜的心更添了嫌恶。举廉拉下脸,抿紧了唇不再吭声。 倒是被这边的争执声吸引过来的云霄,见慧姐姐凶巴巴的吼人,便天真的说:“慧姐姐这样子,与那些不讲理的妇人好像啊!” 云慧彻底被激怒了,她对着云霄,语气特别不好的吼道:“去去去,滚旁边去。你一个毛小子懂个什么,少在这瞎胡说。” 云霄被她这么一大吼,着实吓到了,本能的往举廉身后躲了去。举廉拉住他说:“云霄,我们不和不可理喻的人计较,走,和举廉兄一起去念书去。” 说完,便带着云霄往座位上走去。 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的云慧,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本来想缓和和举廉哥之间的关系,没曾想却越弄越糟,把举廉哥推得更远了。 她扭回头瞪着云霞,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都是这死云霞惹的祸。却见云霞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甚至脸上还含着浅笑。云慧急火攻心,上前就出手推了云霞一把。 云霞早就料到云慧会被自己撩拨得耍泼,所以见她推自己,就暗暗用脚抵住桌腿,上身往侧边闪去,顺手松了手里的笤帚。 云慧用劲过猛,一时收不住,踉跄往前,整个人便扑了出去。眼看就要来个狗吃屎,云霞却伸手抓了她一把,让她没有与地表亲密接触,但她的薄衫却被生生撕下来一块。 如此一来,举廉和云霄亲眼见到云霞搭救了云慧。特别是在云慧出手推人的情况下,云霞还不计前嫌帮她,着实让举廉很感动。 正好,又有几个同窗进来目睹了这一幕,大家都看清楚了云慧和云霞的所作所为,心中自然有了评判。 可云慧却不这么想,衣衫被撕烂令她又羞又恼,当即撒泼大哭着跑走了。 同窗们议论纷纷,有说云慧不讲理的;有说云霞是个好姐姐的;有目击者跟新来的描述当时情形的;也有猜测云慧会不会回去告状的…… 一时间,学堂里热闹非凡,不过舆论整体是倒向云霞的,都是在褒奖云霞,谴责云慧。 云霞没有参与到大家的讨论中,淡定的拿起笤帚,把举廉尚未扫完的地方清扫的干干净净。 她专注认真做事的模样,让举廉的视线一直追随,舍不得移开一分一毫。 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机敏能干、文秀慧心,他日学武有成,不就是文武兼备了吗?再加上这善良的性子,云霞在举廉心中登时宛如下凡的仙子,端的完美无缺起来。 云霞放好笤帚,刚到自己的座位坐定,瑶华和俊娴便来了。瑶华一来便凑近云霞,兴奋的问:“礼物带来了吗?” 云霞点点头,低声说:“我那个香囊做得不太好看,临时就选了别的礼物。” “哦,这么说举廉兄只能收到我一个人的香囊了?不是都说好了,一起送香囊,这下倒把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了。”瑶华把香囊从袖中拿出来,捏在手里,有些不自在。 “没事,咱俩送不一样礼物不是更好吗?只要举廉师兄领会我们的心意就行了。”云霞也不好跟瑶华深说,只能点到为止。反正瑶华年龄不大,举廉对她亦没有意思,送香囊并无不可之处。 第50章 见师 瑶华听云霞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朝云霞挤挤眼问:“那我们现在就拿给举廉兄?” “好啊。”云霞爽快答应。 两人推让了两下,最后决定让云霞先给。 于是云霞拿出毛笔,转身举双手递给坐在身侧的举廉,诚挚地说:“师兄,这次我们能学武多亏了您的帮忙,喏,这些许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师兄笑纳。” 云霞送什么给自己,举廉都是无限欢喜的。只见他立马接过,好像拿到珍宝一样,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荡漾着浅笑。开口的声音清越好听:“云霞师妹有心了,礼物很好,谢谢!” 见师兄高兴,云霞也笑了:“师兄,希望您妙笔生花,笔扫千军!” 举廉抱拳道:“承师妹吉言,举廉感领!” 云霞的礼物送出去了,她对着瑶华点点头,瑶华会意,伸手把香囊递给举廉:“举廉兄,瑶华亦深为感激,便以这自己所做之香囊相赠,举廉兄不要嫌弃噢。” 瑶华一贯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会儿也说得清正明白,举廉一点也没觉得突兀,伸手接过的同时向瑶华表示了感谢之意。 妥善地收好礼物,特别是云霞送的毛笔,举廉更是仔细地放入了书袋的最里层。本来早就该拿给她们看的拜师帖,因刚才发生的不愉快插曲,竟耽搁了。现在想着先生都快来了,举廉便赶紧把拜师帖拿出来,给了云霞和瑶华一人一份,一边分发一边说:“你们看看,若有需完善之处就告诉我。” 这时石文彬小跑着进来,径直跑到举廉他们这才停下来。 “举廉兄,云霞,刚才我碰到云慧了,她掩面哭着跑回主院去了,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皆还未开口,旁的学生便拉过文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经过说给了石文彬听。 趁石文彬了解真相的当儿,云霞和瑶华认真的把拜师帖看了一遍,两人对举廉的用心深为感动,举廉写得那么好,完全无需一点改动。只需她们签名画押即可。 瑶华激动地说:“举廉兄,我们有您这样一个师兄,简直是三生之幸啊,对吧,云霞?” “对啊,师兄,今后我和瑶华一定如您在拜师帖中所言,勤学苦练,定会坚持到底,学有所成。”云霞接言表示。 瑶华也使劲点头:“必不负众望才是。” 石文彬在大家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刚刚看到云慧狼狈的样子,他还担心了一阵,现在却一点都不同情她了,反而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分了,心中只余鄙夷。 这时先生进了学堂,授课开始了,众人都收了心开始认真听讲。云霞被先生旁征博引、生动有趣的讲解深深吸引,一天的课程下来,收获颇丰。 因今天云霞和瑶华要去拜师,先生知道后便准许她们提前散学,还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高兴地说:“去吧,好生跟着王将军练武,切记要勤勉用功。为师先预祝你们早日练成卓越武艺!” 两人谢过先生才出门,云霞遣了府里的一个小厮。让他去把早就为拜师准备好的束脩搬上马车,瑶华也让人将自己的束脩,从她家的马车上拿了过来。准备妥当,两人便在举廉陪同下启程往王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练武场的主堂里,王将军和夫人都已准备好,等着新徒弟来拜师了。 王将军一身簇新的长衫,夫人亦是精心打扮过,两人都无比重视这次拜师仪式。也是,其中的云霞可是李将军的宝贝女儿,也是廉儿喜欢的姑娘,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考量,那必须重视才行啊。 主堂打扫得干净整洁,香案上已点好了香烛,袅袅烟雾徐徐散开,屋内被淡淡的香味缭绕。 将军在屋内踱步,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就知道郎君又开始着急了。她莞尔一笑,出言安慰道:“将军稍安勿躁,离孩子们散学还早着呢。” “夫人,晚上为夫要开怀畅饮,美酒可准备好了?”将军顾左右而言他。 “早就准备好了,岂能扫了将军的兴?”说完,夫人掩唇轻笑。 将军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为夫就知道夫人会处处为我着想的。唯一遗憾的事是勇钦老弟不在京城,否则我们老兄弟俩一定要一醉方休。” 正说着,肖管家在门口施礼,大声通报说少爷与云霞小姐、瑶华小姐已候在院子里了。 “他们提前到了?肖管家,快传进来,还有,把我的徒弟们都叫到这来。”将军说完,立即整肃地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夫人也理了理衣衫,挺直身子,望向门外。 只见儿子昂着头,满面春风的带着两个姑娘进了门。 云霞看见端坐在上的将军和夫人,拉了拉瑶华,两人便齐齐跪倒在地上,口中同声道:“师父、师母在上,请受徒弟参拜!” 将军和夫人起身趋前,扶起两个姑娘,将军对儿子说:“廉儿,不是告诉你了吗,无需行此大礼,你怎么不跟她们说清楚了?” 云霞抢着说:“师父,还请您勿怪师兄。圣人云:事师之犹事父也,所以您应该受,也受得起徒儿们的跪拜大礼!” 王将军听如霞用清亮悦耳的声音说及此事,心下便觉得这姑娘懂事知礼,愈加喜欢。他仔细打量了下云霞,见小姑娘圆润的小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生得很是标致,只是小身板略显单薄,要练武还有些苦头要吃啊。 与此同时,云霞也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师父,师父又高又壮,通身是武者的浩然气派。举廉的浓眉大眼有些肖似师父,但面色上却比师父白了好几个色号。 在看向师母,在她的记忆中,师母的形象已经模糊了,这次倒是看清楚了,她长得很漂亮,虽是中年,但风韵犹存,只是身体好像不是太好,显得有些柔弱。如此看来,举廉的长相倒是八成随了他母亲。 夫人本就喜欢云霞,这回见云霞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自己,立马伸手把她拥入怀中:“多日不见,霞儿又长高了。” 举廉见母亲抱着云霞好不亲热,反把瑶华晾在一边,急忙向父亲引荐她。王将军便和瑶华攀谈起来,原来这姑娘是礼部员外郎代伯晖之女。看着是个机灵活波的丫头,而且身板比云霞要结实得多,倒是个适合练武的。 门外人声突然一下嘈杂起来,原来是肖管家把将军收到门下的徒弟都带来了。 听了肖管家的通传,瑶华立马站直,云霞也从夫人怀里钻出来,和瑶华站到一起,迎接师兄们。 第51章 拜师 将军唤了他们进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少年鱼贯而入,站成一排鞠躬行礼,齐声向将军和夫人问好,然后便分成两列,左右齐整地站在师父师母身边。 师兄们都把目光集中在云霞和瑶华身上。听说师父破天荒收了两个女徒弟,原来就是这两个可爱的小丫头啊。 此刻两人,一人着红衫,一人着黄衫,就像两朵娇艳的鲜花,正怯生生的对着师兄们笑,让他们顿生怜爱保护之心。 将军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都来齐了,那就开始吧。肖管家,你来当司仪。” 肖管家应声是,站到将军身边,环视众人高声唱喏道:“恭喜将军喜收高徒,现在请新徒弟出列向武圣人画像跪拜。” 举廉引着两人来到画像前站定,云霞心中正纳闷呢,这里没有关羽,那她们要拜的是谁?于是把视线投放到画像上仔细看了起来。 那是一个威风霸气的男子头像,云霞仔细看了看右边题的小字,武安君白起。 噢,原来这里的武圣人是白起战神。武庙十哲的白起,云霞并不陌生,白起,又名公孙起,战国时期著名的将领、军事家。 其他不论,单从白起的成长经历和军事才能来说,他确有过人之处。白起是一个平民出身,从普通士兵一步步成长为统帅的武将,他战功赫赫,令赵楚慑服,使秦业帝,与廉颇、李牧、王翦并称为战国四大名将,且名列首位。 云霞记得作战指挥学教授对白起的作战才能和战略战术极为推崇,曾把白起指挥过的战事一一剖析讲解给学生们听,以致于他指挥的各场战役详情云霞张口就能说出来…… 脑海里电光火石的闪念一过,云霞收回思绪,与瑶华一起行了跪拜礼。礼毕,在肖管家的指挥下,两人站到了师父和师母面前。 “宣读拜师帖…”肖管家对着将军施礼,然后长声唱喏。 云霞和瑶华手持帖子大声宣读了一遍。结束后,将军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帖子,一小将上前立在将军身侧,一手拿笔,一手端砚,将军把帖子放在椅子旁的高几上,提笔在砚台里蘸饱墨后,于帖子签字画押的处留了大名。 云霞伸长脖子看过去,师父大人在上面留的名是刚劲有力的狂草,和他的风格倒是满契合的。 肖管家的声音又响起:“同门师兄宣读门规师训!” 这个差事早就被举廉揽下了,其他的师兄弟们均无异议。于是举廉朗声背诵出已能倒背如流的内容。他吐字清晰,声音铿锵,这门规师训被他念得神圣激昂,大有不可违背的威严之风。 等举廉念完,堂内师兄们齐声道:“弟子等均当恪守门规,谨遵师训!” 云霞和瑶华等师兄们宣完,也依葫芦画瓢,躬身施礼按师兄们宣的念了一遍。 接下来的仪程便是新徒弟献上束脩,师父师母客气的收下了。然后便是师父把她们正式介绍给师兄们。 一直严肃的师兄们这会儿才都活泼了,大家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师兄们都是依年岁排序,首先由年龄最长的大师兄介绍自己。 他笑着对云霞和瑶华说:“作为大师兄,我诚挚欢迎两位师妹加入,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就对了。” 大师兄长相清秀,身材颀长,若是在人堆里,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武者,反而更像个儒生。但将军指着大师兄说:“云霞、瑶华,你们这位大师兄可是我的爱徒,天赋极高,又肯刻苦练习,最拿手的是长枪,若论起来,他使长枪的水平都与师父不相上下了。” 大师兄被师父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他朝师父抱拳施礼道:“师父,您又抬举徒儿了,您和我过招,其实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您全力以赴,徒儿绝不是您的对手。” 师父摆摆手:“哪里,为师并未手下留情,是你的进步很大。这样也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甚感欣慰!徒儿们,都向你们的大师兄看齐,早日练成高强的武功,听清楚了吗?” 大家齐声叫好,旁边的师母眉欢眼笑,但抬手捂了捂耳朵,这些孩子们整齐划一的声音,简直就是如雷贯耳啊! 两个姑娘也跟着大家叫好,心下对大师兄崇拜不已。 接着二师兄出列,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结实壮硕的少年,他一脸憨笑,云霞联想到原来时空里二师兄的含义和形象,不禁弯唇笑开了。 二师兄原来是力量型的,使的武器竟然是两个大铁锤。云霞和瑶华都很好奇,表示想看看他的武器。二师兄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说是明天便舞他的流星锤给她们看。两个师妹拍手高兴,一脸期待的模样,把师父和师母都逗笑了。 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师兄们一一出列,云霞和瑶华在欢声笑语中与他们一一认识,加上举廉、文彬一共是十六位师兄,举廉排行十五,文彬十六,按此排下来,瑶华十七,云霞便在十八位了。后面还有四个小师弟,包括云霄、云忠,不过他们今天没来。 师兄们说,十七、十八师妹叫着很拗口,不如就叫小十七、小十八,喊着也方便,还很亲切。师母笑道:“横竖你们就两个师妹,不如直接以大、小师妹称呼吧。” 少年们对师母的话惯是言听计从,立即一叠声的称好。于是,瑶华正式成为大师妹,云霞也坐实了小师妹的位子。 这些师兄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且热爱练武,精力充沛,彰显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在师父的带领下,他们就像一个家庭的成员一样,和睦友爱,情同手足。 云霞觉得未来和师兄们一起练武一定很快乐,她希望自己能迅速融入这个圈子中,真真正正成为其中的一员。 自此,拜师礼成。堂内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笑,举廉是笑得最开心的一个,他的目光悄悄的追随着云霞,一旦人家姑娘视线移过来,他便害羞的别开。 暗中发现儿子这些小动作的将军和夫人,轻声耳语,感叹儿子的一腔痴情,更欢喜自己中意的云霞,今后可以经常绕于膝下承欢。廉儿和云霞这一对儿不就像青梅竹马吗,看着都喜煞人呢。 黄昏时分,王将军府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炮竹声落,贺宴开席。 师父和师母,以及师父通知前来的一些好友坐了主桌,少年们簇拥着两个师妹坐了下首的两个桌子。 师母准备的宴席异常丰盛,八盘凉菜,八盘炒菜、四个汤菜,有荤有素,颜色好看地摆满了一桌子。 又着人抬来了一坛美酒,说是今天要让大家品尝将军府珍藏的好酒。 少年们个个都举着碗讨酒喝,师父哈哈大笑:“徒儿们,今天的酒有你们的份,但是你们的师母说了,你们不可贪杯,每人只能喝一小杯。” 虽然大家想多喝,但师父师母都发话了,少年们也就没有违抗。于是有小厮拿着小杯子量好酒,逐一倒入少年们的碗中,云霞和瑶华得到的就更少了,只盖住了碗底,大概就能沾湿嘴唇。 好酒好肉,身边围着青春激扬的徒儿们,加上主桌的好友们推杯换盏敬他,王将军大口畅饮,欢喜大醉。 第52章 兴师 此时,云霞家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还要从云慧哭着跑出学堂说起,她越哭越大声,但此时身边也没有丫鬟,没人安慰她。委屈得她埋着头只管往父母院子里冲,刚跑进院门,就见父亲匆匆从屋子里出来。 “爹,云霞欺负我。”可逮着人告状了,她立马朝父亲哭诉。 她爹对云慧这个女儿还是比较宝贝的,便问道:“她怎么欺负你了?”而这时在屋里听见女儿声音的云慧娘走了出来。 云慧奔过去,一头扎进她娘的怀里,边哭边说:“讨厌的云霞,害我差点摔跤,还把我的衣衫撕破了,呜呜呜……” 爹娘这才看见她的裙子被撕烂了一大块,好在内里还有一层衬裙,倒没有外泄之虞。照理说这对爹娘应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可是两人齐齐便认可了女儿的话,觉得云霞做了对不起自家女儿的事。 两个自私,不讲理的爹娘,只管一味胡乱护着自己的犊子,难怪养出来的女儿这般奇葩。 云慧娘搂着女儿,拍着她的背哄劝道:“我的小心肝儿,别哭了,云霞丫头敢欺负你,我们饶不了她,必是要她给你赔礼道歉的。”说完,看着站在旁边的郎君,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催着他说:“老爷还愣在这干啥?娘不是要找你去办事吗?你先过去,我和慧儿收拾好再过来。” 云慧爹这才想起正事,便安慰了女儿一句:“慧儿,爹娘会给你做主的。“便急匆匆往他娘那去了。 云慧娘大声吼道:“朝云,快去叫丹画帮小姐找条裙子送到我这来。” 叫朝云的丫鬟应了一声,急急的跑出去了,就怕晚了一步,二夫人会骂她。 没一会,丹画便跟在朝云后面进来了,两个丫鬟一路小跑,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喘息未定,丹画连忙带着小姐进屋去换下撕破的裙子。云慧把换下的裙子扔给丹画,丹画团成一团,这裙子破了,小姐是断然不会要了。丹画带回去洗干净,缝好,交给娘带回家去送给邻居家的姑娘小红桃穿,这么漂亮的裙子,小红桃指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可刚跨出门,二夫人便拦住她说:“裙子给我,这可是证物。等它发挥了该有的用处我再扔掉。” 丹画只得把裙子递给了她,她接过,扭着腰肢,进屋去了。 丹画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夫人一贯这样,自己吃不完,穿不了,用不到的东西,宁肯扔了,也不会施舍给下人,哪像大夫人,还会赏给香梅她们新衣衫呢。 唉,自己的命不好,摊上这么刻薄的主子,日子不好过啊!丹画默然地立在门边。 二夫人的声音从房间里飘出来:“好啦,好啦,我慧儿不生气了,咱们去见你祖母去。” 然后是二夫人贴心丫鬟秋霜那狗腿的声音:“二小姐就是太心善了,才被那大小姐欺负,她一定是妒忌二小姐您比她聪明。” 二小姐尖利的声音接着响起:“秋霜说得对,云霞一直都笨,肯定是这样的。娘,她还想抢我的举廉哥。” “慧儿,小点声。秋霜,你出去告诉丹画,在我这听到的话都给我烂在肠子里,不许到外面透露半个字。否则,不要怪我下手整治乱嚼舌根的死蹄子。” 丹画在外面垂着头,内心却是极不认同她们的说法。二小姐善良,拉倒吧?这简直就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偏偏表面还装得人模人样。 那秋霜得了令,跑出来板着脸,趾高气扬的传了话,才返身进门。不过好笑的是,她很快又被二夫人撵了出来,原因是二夫人要和小姐单独说话。 丹画见她像霜打的茄子蔫头巴脑地出来了,又想着刚才她狗仗人势的恶形恶状,感觉大出了口恶气,在心里偷笑。让你拍马屁,这下拍到马腿上了吧。 屋里母女俩压低了声音在说王举廉。云慧娘对王举廉的才名也是有耳闻的,这会听到女儿这么说,倒是觉得有必要问清楚。 “慧儿,你说云霞死丫头抢举廉是什么意思?” 云慧羞答答的说:“娘,她喜欢举廉哥,所以想从我这把他抢走。“那表情,好像举廉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 云慧娘却说:“虽然咱们不稀罕举廉,但也不能便宜了那死丫头。” “娘,您怎么这么说呢,慧儿喜欢举廉哥,举廉哥有家世背景,又一表人才,文武全能,我,我“说到这,终是没好意思说下去了,不过那未尽之语便是想以身相许嫁与举廉。她虽住了口,但双手绞着丝帕,满脸娇羞,一副怀春模样表露无疑。 云慧娘是过来人,自然看得清楚明白。她觉得有必要告诉女儿一些事了。 于是揽过还在思春的女儿说:“王举廉虽好,但还配不上我家慧儿。” “娘,您什么意思?”云慧有些结巴的问。 “慧儿,惠妃娘娘特别喜欢你,早就跟我说过了,将来由她做媒,给你精挑细选个皇子成亲,慧儿啊,那样你至少都是个王妃,若是选中的那个皇子能继承大统,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但是你要记住,现在还不能让旁的人知道,明白吗?” 云慧娘说完,抑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好像眼前的女儿已经戴上凤冠,统领六宫了一般。 被母亲这段话整得一时没反应过来的云慧,呆呆地盯着她。 云慧娘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的慧儿将来是大富大贵的命,区区王举廉算什么?” 再次得到母亲确认的云慧,转动眼珠想了想,举廉哥虽然好,但与皇子一比较,名利富贵,样样都逊色多了。于是她也如母亲一般笑了起来。云霞,看你还能跟我争不?要是我成了皇后,就让你跪在地上舔我的脚趾头,嗯,还要命令举廉哥不准娶你,就算我不要举廉哥,也不能给你! 充满野心的母女俩越笑越欢,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老夫人听了儿子所言,扶了月珠的手,赶了过来。 云慧娘连忙搀住老夫人的手,讨好的说:“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该让我和慧儿过去才是。” 老夫人歪倒在软椅上问:“云慧被那云霞死丫头欺负了,老娘还坐得住?云慧你告诉祖母,那死丫头怎么把你衣服撕破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借给她的胆子?” 云慧便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全然不提自个的过错,把责任一股脑儿的全推给了云霞。然后又把撕烂的裙子拿出来给祖母看过了。 老夫人带着玉扳指的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玉扳指发出脆响,她气势汹汹地说:”云慧,祖母马上帮你出气,月珠,去把老大家的叫过来,我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第53章 问罪 月珠领了老夫人的命令,自去找大夫人去了。 老夫人继续咋呼呼的吩咐人去把云霞,还有云忠、云霄一起叫过来。院子里脚步奔忙,三个丫鬟准备兵分三路去喊人。 “等等!云霄就不要去叫了。”老夫人又大吼一声。 那准备去叫云霄的丫鬟暗松了口气,看这架势,大少爷过来就是挨训的。不去叫最好,叫来了指不定大少爷记恨我呢。别看现在二房这家人得意,大老爷回来了可不一定啰。 云慧娘瞬间领悟了老夫人的意思,谄笑着说:“还是娘想得周全,云霄那小崽子来了还不是帮他姐姐说话,不来最好。” 老夫人眯着眼,用手揉了揉额头,语气凛冽地说:“最近这老大家的是有些不安生了,我早就气不顺了,今天喊来一并给她立立威。老虎不发威,她就当是病猫了,哼!” “您老人家真是英明。娘,您主导,媳妇在旁边敲打,定要让她规矩起来。“云慧娘一副看戏不嫌事多的态度,起劲的撺掇老夫人。府里的下人经常拿她和大夫人作比较,她是知道的,凭什么那个蠢笨话少的女人还盖过自己的风头?早该给她多来些下马威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云慧也跑到祖母面前撒娇:“祖母,云霞一定是觉得有她娘给她撑腰,所以才肆无忌惮的。您本事大,顺便也好好刹刹云霞的威风噢。” 老太婆笑得满脸褶子:“好,祖母一定把她们两母女都给收拾了,云慧且等着看吧!” 这时月珠回来禀报说大夫人不在府里,出门去了;找寻云霞的丫鬟也灰溜溜回来,报告云霞去王将军府拜师了;而云忠少爷在家里睡觉,回说等他睡醒再来。 “嗬,还真是不凑巧呢。算了,等晚饭后再召集他们吧。”老太婆垮下脸说。 云霞这边贺宴结束,师母贴心的派了人送两个姑娘回府。举廉主动请缨担下这个差事,先把瑶华送回了家,再送云霞回家。 和云霞同坐在马车上,举廉觉得这马车都蓬荜生辉了。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鼻端,他恨不得马车就永远这么走下去,不停不歇。 但目的地还是到了,云霞跳下马车和他挥手道别,举廉却跟着跳了下去:“小师妹,我送你进去,看着你进了烟霞院才能放心。” “十五兄,真的不用了,我家府里很安全的,您快请回吧。”说着径直跑进了院子里,门子看着举廉问:“少爷,您还进来吗?” 举廉看着已隐在黑暗中云霞的身影,扬唇笑了笑说:“就不进来劳烦了。” 门子躬身施礼,等着举廉转身,便将大门关上了。 举廉抬头望去,皓月当空,好生圆满。他笑着低吟了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然后才蹦上马车回府去了。 刚走到烟霞院,云霞就见修竹在门口着急地走来走去。看见她,就跟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扑了过来,嘴里嚷道:“小姐,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云霞一愣:“发生什么了?修竹你说清楚。” “小姐,老夫人说您欺负了云慧,下午便遣人来找了你一次,刚才又来找过您,让您到她那去。还有,她们开头把大夫人都叫过去了。”修竹说得急,把自己都呛住了,咳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她立马拍着胸脯,清了清嗓子,充满焦急的问云霞:“小姐,老夫人要问罪的,还说要家法伺候,怎么办?”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云霞也是醉了。云慧这一家子二皮脸,今天就看我怎么治治你们。 云霞沉静地开口:“修竹,跟我走,去会会老太婆。” “哎,好呀。不过,小姐,修竹好担心,好害怕,老夫人打小姐,小姐娇嫩的身子会承受不住的。修竹皮实,待会让修竹替小姐领罚。” “不会的,修竹尽管放心,老夫人不敢打我,而且会跟我道歉的。”云霞给她保证。然后又问:“云霄去没有?” “好像没有叫云霄少爷,倒是叫了云忠少爷过去。” “那好。”云霞对着院子叫:“青萝,青萝!” 青萝应声跑出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那个,” 云霞打断她的话:“修竹都告诉我了,我全知道了。现在你去把云霄少爷给我带到老夫人那来。修竹,我们俩先过去。” 青萝急忙赶去云霄院子去了,云霞带着修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老太婆那。 老太婆大概训过母亲,母亲眼睛有些微红,看着云霞进来,急忙招手让她过去。 “云霞,你作为姐姐,怎么当着学堂那么多人的面撕破了妹妹的裙子,你让妹妹以后怎么见人?”母亲责备她。 “娘,您先别急。霞儿会把整件事说得清清楚楚,祖母、叔叔、婶婶,您们听过后再下定论也不迟,对不对?” 屋里的大人见云霞不慌不乱,镇静如常的说着话,一点都没有畏惧。老太婆和儿子两口儿对望了几眼,觉得这丫头还真有些反常,照以前,她早吓得瑟缩哭泣了,哪会向今天这般理直气壮。 云忠见大姐姐看了他一眼,早晨的事他听学堂的人说了,都是自己姐姐的错。这会儿便悄悄挪了步子,躲到他爹的椅子后去了。 云慧这时却奔到云霞娘身边,带着哭腔说:“大伯母,您要给慧儿一个公道,姐姐撕破的裙子了,您是看到的,那么大一条口,呜呜,慧儿都没脸去上学堂了,呜呜,大伯母要帮慧儿做主啊。” “嗬…”未等母亲说话,云霞先冷哼一声,然后质问道:“慧妹妹,你可真能睁眼说瞎话。你不怕举头有神明么?今天我不拉你一把,你摔下去,这小脸蛋还不得破相啊?” 云霞一边说一边逼近她,直到在她身前站住,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菠萝蜜可是看着的哟。” 云慧听了,脸色大变,身子明显抖了几抖。云霞又转身对着几个大人,清晰地讲述起来。 “祖母,母亲,叔叔婶婶,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早晨慧妹妹要打扫学堂,我好心的劝她说,你千金大小姐,不用做这种粗笨活,她却不识好人心跟我吵,霄弟就说了她一句,她便骂霄弟,然后又要来打我,结果没打着我,她自己扑出去了,我想着妹妹这么摔下去一定会痛死,而且脸先着地,搞不好要像我上次那样留个疤。” 云霞撩开自己的刘海,指着伤处说:“诺,就是这样。所以,我必须赶紧救妹妹,便伸手去抓她,但她坠地的速度太猛,我得用劲是不是,自然就把她的裙子撕破了,但我们裙子里都还有一层衬底,妹妹也不会袒露身体,有什么不好意思见人?” 第54章 打脸 被云霞有理有据的质问搞得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反驳的几人,齐齐楞了片刻。 不过也是片刻工夫,老太婆便板着脸开口了:“云霞,你只说不让你妹妹扫地吗?还有其他的话怎么就吞下去了?云霄居然说云慧与那些不讲理的妇人好像,这是一个弟弟该说的话吗?” “祖母,霄弟会这么说,还不是拜慧妹妹所赐。”云霞不卑不亢地回复。 老太婆被她一呛,脸色更不好看了。察言观色是婶婶的强项,这会自然要跳出来解围:“云霞,你祖母问话,你回答得直不楞的,这样很不好,毕竟祖母是你的长辈,对不对?” 小丫头片子,就你和你娘那两张嘴,想说赢老娘一张嘴都不可能。老娘先把帽子给你扣上,再慢慢把你给套进去。就你还想和我斗,做梦去吧。云慧娘在心中暗做打算,对云霞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老太婆听了媳妇的话,受了提示,点点头道:“是啊,祖母一贯对云霞是疼爱有加的,可云霞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让祖母这个老人家心里不好受呢?” 叔叔清了清嗓子:“云霞,你祖母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你是晚辈,给她老人家服个软道个歉吧,真要把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叔叔可要怪你的。” 叔叔说完,眼睛甚至瞟了瞟几案上的家法惩戒工具。云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里瞬间结了一层寒霜,感情你们都铁了心要让我被家法惩治,绝不能让你们如愿。 这一家子轮番展开车轮战术,想先发制人,把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扣,云霞怒火中烧,是了,以前她们总是这样咄咄逼人,颠倒黑白,欺负云霞母女的。她盯着满脸横肉的老太婆、泼辣狡猾的婶婶和无赖地痞样的叔叔看了一圈,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真心想冲上去赏他们一人一耳光。 见云霞不开腔,几个人以为在他们的强势围攻下,小丫头片子招架不住了,个个都暗自得意起来。 没曾想云霞天真的笑了:“祖母,霞儿正是对祖母好才要把事情跟祖母说清楚,要不然这些事实由别人之口说与祖母,祖母大人会更生气的,那才对身体不好呢。霞儿那么敬重祖母,怎舍得祖母受一丁点伤害?” 云霞咬着牙把违心的话说了出来,反正你们会装,我也装给你们看。 “你这是扯的哪门子闲天,云霞,不管怎么说,云慧是你妹妹,做姐姐的让着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嫂对吧?”婶婶见云霞不上当,连忙把云霞娘给拉了进来。 云霞娘看了看女儿,想着小小的女儿都有勇气声辩,再加上今天下午她收到了将军的密信,知道了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现在心里正翻腾着。 霞儿,娘也要勇敢起来,不再做傻呼呼被人宰割的案板上那条鱼。 “弟妹,做姐姐的让着妹妹这个理是不错,但也得有区分吧,若是妹妹错了,姐姐一味的让着反而是害了妹妹,我想弟妹不会连这都不懂吧?”母亲说得很淡然,但句句在理。 完美还击,云霞亮着眼睛看向母亲,心中为她竖起大拇指点赞。 不等婶婶开口,她立马接过母亲的话说:“娘说得太对了,今天霄弟说这话之前,慧妹妹正恶声恶气的对学堂的同窗发火呢,慧妹妹当时那形象,啧啧,霄弟那么说都是轻的了。若是祖母和叔叔婶婶不信,明天大可以把举廉兄叫来对质啊。或者,直接问云霄也可以,我已经让丫鬟去领云霄过来了。” “云霄是你弟弟,当然帮着你说话。”婶婶当即嚷嚷开来。 云霞冷笑了一声:“那云忠说的话你们总相信吧?” 云霞一提云忠,一直被忽视的云忠身上一下聚集了好几道目光。 云霞娘心里咯噔一下,霞儿怎么会让云忠作证呢?这摆明了是步错棋啊。 而云慧娘却暗自得意,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向着云霞死丫头说话,哈哈,这丫头片子还是太嫩。 叔叔也阴恻恻的笑了,不过很快收敛了笑容。他扭身把站在他身后的云忠拉了出来。 云忠被拉到了中间,其实刚才他就想帮着大姐姐说话了,只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他还来不及插话。 相比其他人的不淡定,云霞却胸有成竹。她就赌这一把,云忠会说出真相。 婶婶率先暗示儿子:“忠儿,你姐姐回家可是伤心哭了半天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当着大家说清楚,好让你姐姐洗去冤屈。” 祖母接着诱导:“云忠,你娘说得对,你看你姐姐,现在都还在不开心。” 自从受云霞威胁之后,一直坐在角落的云慧,现在才抬起头,委委屈屈的,真瘪嘴哭了起来。婶婶连忙过去哄她。 云忠收到霞姐姐向他投来的温和目光,霞姐姐还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云忠也对着霞姐姐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笑,然后他清楚地开了口。 “祖母,爹娘、大伯母,忠儿不敢隐瞒,虽然忠儿去的比较晚,没有看到全过程,但看到的同窗们都说了,这事确实是慧姐姐不对,而且,而且慧姐姐是要动手打霞姐姐才扑出去的,霞姐姐不计前嫌救了她,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此言一出,除了云霞,满屋其他的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婶婶更是不敢置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公然倒戈了?她张着嘴,半天都没合上。 老太婆也没想到孙子会帮着云霞说话,她想说什么,却觉得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叔叔拧着眉头,恨恨的盯着儿子,这个小叛徒。看老子等会不揍你的屁股。 云慧则越哭越大声了。 “事情都说清楚了吧。忠弟诚实有信,不过,即使忠弟不说,学堂里的同窗也会说的,悠悠之口,想全堵上是不可能的。”云霞揶揄道。 云忠说出实情的时候,云霄正好走进来。这会儿马上跑过去,抱住他说:“忠弟,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是君子了,刚才你的所为就是先生和师父口中的君子所为。” 原来两个孩子平时经常说自己是君子,总被另一个笑话还不够格,云霄刚才承认云忠是君子,可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了。云忠小脸泛起可爱的红云,开心地笑了。 至此,老太婆和叔婶,三张脸被打得啪啪啪的,这件事便以蜜汁尴尬的局面收了尾。 从老太婆那出来,母亲让青萝好生把云霄送回去,才紧紧牵了云霞的手往烟霞院走,一直都没有放开,直到进了云霞的闺房。 等屏退了众人,母亲便好奇的问:“霞儿,娘刚才捏着一把汗,就怕那云忠会颠倒乱讲,老太婆便会强行上家法,等你挨了打,即便明天有同窗帮着翻案,可终究是吃亏了呀。” “娘,其实我在学堂时偷偷听见云忠和文彬师兄的对话了,当时文彬师兄对云忠说要多劝劝云慧,否则你姐姐在同窗中只会众叛亲离,最后变成孤家寡人。而且文彬师兄还对他讲了君子诚信,帮理不帮亲的道理。云忠最后向文彬兄表过态,会劝姐姐,也会回家说清楚事情,不会让先生和师父失望,辜负他们的教诲。我当时对他真是另眼相看,所以刚才方能如此笃定。” “霞儿,你真行。那让云霄来,你也是故意的?”母亲望着女儿笑道。 “当然啦,这样他们才会让云忠说话嘛。娘,咱们今儿可算大获全胜了,我看他们被气得够呛,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哈哈。” 母亲此时也是很舒心。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女儿商量,于是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霞儿,你爹的密信到了,还提到了一件让人惊心的大事。” 第55章 惊闻 云霞忙问母亲:“娘,什么事啊?”顺手从母亲手里拿过信纸。 “唉,你爹信中说,若不是现在边关不太平,他便要赶回来查查这事。对了,霞儿让娘念给你听吧。”母亲想着女儿才上学堂不久,估计字都认不全。 云霞已展开信纸,她笑着对母亲说:“娘,我先看着,不认识的结合上下句也能猜出来。实在猜不出来,再问您也不迟。” “那行,正好娘这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啥心情。”母亲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父亲在信中先是谈到娘要回嫁妆的事,表示自己没有什么意见,让娘放手去做。因为以前祖母也曾说过多次,母亲的嫁妆终是要交由母亲自己掌控的。再说这也是本朝规矩,无可厚非。 然后话锋一转,父亲接下来谈到的事还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竟与祖母的死有关系。 原来最近父亲手下有两个兵士,被派往西戎地界执行刺探任务。没想到被西戎兵抓到了,被拷打和折磨得不成人样。但两个兵士很勇敢,至始至终没有吐露半点信息,西戎人恼羞成怒,便给他们吃了一种慢性毒药,要让他们受尽痛苦而亡。 其中一个身体稍微强健一点的兵士逮着机会逃了出来,回到军营,挨了几天死了,让人扼腕叹息。 这本是一件经常会发生在边关战场上的血腥事件,但让父亲大惊的是这兵士死前的症状竟与祖母去世前前一模一样的,本来一直对身板硬朗的祖母暴死不能接受的父亲,把这些一联想起来,就发现祖母的死真有蹊跷,而且是大大的蹊跷。 祖母多半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前被人暗中下了毒药,至于是哪种毒药,要么是与这个兵士所服的一样,要么就是差不多的一种。 这太可怕了,是谁把祖母至于死地的呢? 其实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学习繁体字,云霞看信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但为了不让母亲生疑,云霞每读一段便挑几个字来请教母亲。本来很快就能看完的信,整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读完。 念完了,云霞便把信扣在桌上,问母亲:“娘,祖母死前是什么样的?” 母亲并未回答,而是拿过密信,就着油灯点燃后扔进了房间角落里的火盆中,火苗很快将信纸舔噬成灰。母亲望着那小小的一撮灰烬,回想起祖母去世时的事,脸色渐渐也如那灰一般暗淡下来。 “你祖母是个心地纯良的人,无论是对晚辈还是下人,都很和善。她老人家身体一直很好,去世却很突然。当时都认为她是得了急症,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出所以然。我记得,她去世前几天就很痛苦,而咽气的当天更是难过,剧痛上来的时候,她用手死死抓住床栏,等她去了后,我才发现她那手上的指甲都生生被掰断了。” 母亲说完,眼里泪珠滚落。云霞摸出丝帕给母亲擦泪。 人到伤心处不能自己,母亲的泪擦掉又涌出来,云霞看着母亲潸然泪下,自己也红了眼眶。 “娘,祖母既然是个那么好的人,谁这么狠心要害她呢?难道祖母得罪过什么人?”此刻云霞已经意识到祖母的死或许与老太婆有些关联,但还需搞清楚一些事实,所以继续追问母亲。 母亲摇摇头:“你祖母成天都在府上操持家务,而且,她老人家走路连蚂蚁都不愿踩,一辈子对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啊。” 云霞压低声音“娘,若是这样,我觉得只有老太婆有害祖母的动机,祖母去了,她便可以取而代之坐上当家祖母的位置。” “霞儿,当年你爹也怀疑过,但当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而且你祖母生病前半个月,老太婆就带着你叔婶一家就回老家省亲去了,直到你祖母病重快不行了,他们才回来的。” 老太婆还真是心思缜密啊,居然搞一出不在作案现场的花招,想撇清嫌疑。若是这样的话,府里一定有人帮她实施了犯罪行动,而且这个人还是她最信任的人。 会是谁呢?云霞在脑海里把与老太婆亲近的人过了一遍,突然,丁管家那张脸跳了出来。 “娘,丁管家跟老太婆一起回去没有?” 母亲楞了一下说:“霞儿怎么提到他了?” 不过母亲马上反应过来:“丁管家是老太婆的表哥,确实是老太婆最信赖的人。让我想想,当年他是在府里的,没有和老太婆一家一起回去。不过,丁管家对你祖父和祖母言听计从,他们甚至把他当作家里的一员,按说,他狠不下心来害你祖母啊!” “娘,有些人惯会伪装。上次我不是问过娘,家里的下人们为什么都怕他吗?后来霞儿暗地里打听了下,丁管家这个人对下人岂止是苛责,简直是阴狠得很哪。” 母亲听了,沉思了几分钟道:“也对,老太婆毕竟是他表妹,为了他们的私利,不留情面也是很可能的。” “对啊,丁管家留在府里,有大把的机会害祖母,而且还不会引人怀疑,老太婆他们一伙人够阴险啊。” 云霞话音一落,母亲便紧张的抓着她的一只手说:“霞儿,要真是他们干的,我们,特别是你和云霄,会不会很危险啊?” 母亲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首先担心起一双儿女的安全来。虽说时近暮春,但夜里还有些寒凉,而母亲的额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都是一头的冷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霞儿,娘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姐弟,若是谁要害你们,娘会和他们拼命的。” 云霞伸出另一只手,盖在母亲手上,安慰她道:“娘,您放心,他们现在不敢明目张胆的害我们,因为他们对爹还是很忌惮的。” “也是,你爹是虎威大将军,朝廷重臣,谅他们也没这么大胆子。”母亲终是回过神来。 云霞握着母亲的手,认真地对她说:“对我和霄弟来说,爹娘是天下最好的父母。您们就是我们姐弟的保护伞,有您们的呵护,我们方能躲过风雨。所以,为了我们,您们一定要首先保全自己才行。” 看着女儿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母亲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霞儿,娘觉得自己还不及你镇定,唉,真是不中用。” “娘,您说哪的话,您只是太善良,一味的让自己吃亏,才处处容忍那老太婆的。我们现在既然知道老太婆嫌疑最大,接下来便一定要镇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打草惊蛇,咱们暗中彻查此事,一定要为祖母报仇雪恨!” 母亲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只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查起来恐怕很不容易啊。不过,再难我们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母女俩眼神交汇,互相投去鼓励的目光,就这么默然无语地对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方才悠悠地说:“霞儿,娘忆起你祖母在的日子,才惊觉那时的娘,在你祖母的呵护庇佑下,竟是过得那么无忧无虑,舒心惬意啊。” 第56章 成长 母亲说话时,脸上露出深深的缅怀之情,足以看出她和祖母之前感情是极好的。放到自己原来的地方,那便是很和谐的婆媳关系啊。 思及此,云霞扯着母亲的衣袖道:“娘,霞儿也想祖母。” 祖母去世时,云霞尚幼,对她老人家印象虽不太深,但还是有些忘不掉的记忆片段留存在脑海里。 记得夏日在院子里乘凉,祖母总一边会摇着扇子帮她驱赶蚊虫,一边讲故事给她听,尽管她老人家翻来覆去就会讲那么几个故事。而冬日,祖母多会带着她在墙根嗮太阳。祖母和蔼的笑,慈祥地看着她,一幕幕场景闪现……云霞知道,祖母是真心把她当作心上宝的。 母亲摸摸她的头:“霞儿,娘自幼没了亲娘,几乎都未感受过母女间那种亲密之情,一直特别遗憾。但嫁给你爹后,你祖母弥补了娘的缺憾,她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娘觉得自己又有了母亲,圆满了。可是好景不长,你祖母故去,娘一直伤痛不已。如今才知道竟是歹人夺了你祖母的命,再次斩断了娘好不容易续上的母亲之爱,歹人太可恶了!”说着说着,她竟哽咽到无法言语了。 只有脸上的泪扑簌簌地滑落,不一会便沾湿了她手上的丝帕。 母亲此时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悲愤。云霞特别理解母亲的感受,就像当初她自己知道真相大受打击是一样的。于是她用手环住母亲的腰,出言安慰她:“娘,现在一切都是既成事实了,咱们无法挽回祖母的生命,唯一能做的便是揪出仇人,让仇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母亲扳正女儿的头,一双眼睛虽肿得像桃子,却迸发出点点星芒。她一字一句、坚定地对女儿说:“霞儿,娘这辈子没恨过什么人,但害死你祖母的仇人娘必切齿恨之,即便让我手刃这个人,我也是敢的。娘必会竭尽自己所能,为你祖母伸冤雪恨。” 云霞点点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娘,我相信您。对了,既然爹已答应我们要回嫁妆,那咱们就尽快实施吧,不能把这钱白白的送给他们用,谁知道他们又拿去干什么坏事呢。” “好,咱们去要回来。霞儿,你祖母在的时候也说过,你爹爱兵如子,所得薪俸经常补贴兵士们,余给府里的开支还真不及娘的嫁妆所得多呢。若是我们把这主要的来钱渠道给他们断了,估计他们断不能像现在这般挥霍了。” “所以,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阻止我们拿到嫁妆,恐怕会无所不用其极。以前霞儿不清楚,那次去酒楼看了以后,霞儿是彻底明白了,这么好的肥肉,老太婆叼在嘴里,绝对舍不得吐出来的。” “不怕,娘这回势在必得。再说,那房契和田契你外租父那还有一份。” “啊,娘您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这可是个有利的物证。”云霞高兴地抬头望着娘。 “娘原来天真的以为老太婆不会扣着不给啊,所以就没提这一茬。听霞儿这么说,娘也觉得恐怕要拿出这个老太婆才会认账。” 云霞摸摸下巴道:“娘,就算拿出这个,老太婆也会找理由拒绝归还的。不过,有这个我们胜算的可能性就大增啦!” 提到外祖父,云霞搜索了下记忆库,竟发现对外祖父那边的记忆也少得可怜。只依稀记得外祖父是个瘦高的汉子,母亲是他最小的女儿,母亲头上有两个哥哥。外祖母去世早,但外祖父一直未续弦,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三个孩子。 以前曾听母亲说过,外租父是白手起家做行商出身,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家境殷实的富户。到母亲出嫁的时候,他陪嫁给母亲的嫁妆相当丰厚。但近几年不知怎么回事,外祖父似乎不顺利,家道也日渐式微。 云霞记得,好像是祖母去了,老太婆当家后,和外祖父那边闹了不愉快,再加上外祖父如今不得志,他竟好多年没有来过将军府了。 彼时的云霞和云慧交好,被云慧挑拨离间,竟对外祖父心生讨厌,以至每次母亲回娘家省亲,她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同行,和外祖父一家渐行渐远了去。 这次,云霞自然不会再犯如此错误了。外祖父能让老太婆一家不喜,必然是有让她们忌惮的地方。 想到这一层,云霞央求母亲:“娘,说起来,霞儿很久没见过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了,找个机会您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好啊,我的霞儿哎,每次娘要带你去见他们,你都死活不去,娘还暗自伤心了很多次呢,难得你这回想通了。你都不知道你外祖父和舅舅们有多想你,要是听到你主动提出要求见他们,个个都会咧嘴拍掌大笑的。” “娘,霞儿以前不懂事嘛。还不是怪云慧那个坏人,她老在我面前说外祖父的坏话,霞儿当时被猪油蒙了心,好赖不分,竟相信了她的鬼话。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外祖父和舅舅们。您们大人不计小人过,会原谅霞儿的吧?”云霞诚挚地对母亲敞开心扉。 “傻霞儿,我们从来就没怪过你,谈何原谅。每次娘回去,你外祖父和舅舅们都眼巴巴的往娘身后看,巴不得看到你,结果每次都失望,娘身后只有你弟弟。要不这样,明天咱们就悄悄地去你外祖父家,顺便把房契地契拿过来,早些讨要回娘的嫁妆。”娘果断拍板决定。 得知外祖父和舅舅们都没有和以前的她一般见识,云霞心下松了口气笑了,直笑得眼睛完成一双月牙儿。口中清脆应道:“娘,霞儿都听你的。” 母亲也笑了,她温柔地抚着云霞的脸蛋,摸着女儿如凝脂般细腻光滑的皮肤,感叹道:“娘没想到,自从你摔了一跤以后,咱娘俩的生活就改变了很多。经历和尝试了许多不曾和不敢的事,总觉得有些梦幻。特别是霞儿,你的转变太大了。” “娘,您喜欢霞儿的转变吗?” 母亲眼里溢出骄傲和自豪的光芒:“喜欢得紧啊。霞儿一直在给娘带来惊喜呢。” 云霞接过话头:“娘,您越来越勇敢、果决了,让霞儿敬重不已。咱们母女都在成长哩!” 第57章 相帮 母女俩决定说动就动。第二天一早,云霞便起床了,拾掇完毕,就带着修竹赶到母亲的院子里。 昨晚两人已商定,既然要悄然行动,今天就暂时不带云霄去外祖父家里,以免引起老太婆那边的注意。 母女俩一起去给老太婆请了安,才会母亲那收拾好准备出发。对外都一致说是去逛逛街。香梅和修竹先一步去安排马车,两人则走在后面。 天气渐热,眼看着要入夏了。母女俩绕过府里的花圃,见红蔷薇开得正盛,一朵朵娇艳妩媚的缀在枝头,仿若是天上的红霞幻化而成,在晨曦的辉映下,煞是美丽。 云霞便跑到蔷薇花前,耸着鼻子闻那沁人心脾的香味。母亲看着比花还娇的女儿,笑得眉眼弯弯。 这片蔷薇花后是一个假山,此时隐隐有声音传出来。云霞屏声静气,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好像是几个女孩子的声音,但听不真切。云霞扭头对母亲做了个捂嘴的姿势,又指了指假山后,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母亲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走了过来。云霞附耳低声对母亲说:“有人在后面说悄悄话,娘,我去打听下,看她们说什么。” 母亲摇了摇头,附在她耳边说:“霞儿别听了,咱们还赶路呢。” 云霞见母亲不允许,正欲听母亲的话放弃,偏这时假山那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这下云霞的脚步挪不动了:“娘,有人哭呢,我们去看看吧。”说完拉着母亲的袖子,往假山那边拽。 被女儿生拉着,母亲也便跟了她往假山那边去。到了假山处,云霞爬上台阶,贴着假山把头探出去看。 只见假山后的花树下,青萝、紫蔓和丹画站在一起,而哀哀哭泣的人正是丹画。 树上的花随风飘落了几瓣下来,悄然落在丹画的头上,而丹画红肿的泪眼,与头上的残花,组合成让人颇觉心酸刺目的画面,云霞的心一下揪紧了。 “青萝,你有多少都给丹画吧。”紫蔓说。 丹画一只手拉着紫蔓,一只手拉着青萝,未语泪又流了出来。 青萝从袖子里摸了几个铜钱出来,全部都放入丹画手里:“先拿去用吧,我再去借借看。”青萝的声音听起来也快要哭了。 “丹画别哭了,相信我的话,你爹会好起来的。”紫蔓出言安慰。 “谢谢你们,谢谢…”丹画哽咽着道谢。 紫蔓抬手抹了抹眼睛:“你平时伺候二小姐尽心尽力,这会子二夫人却一点情面都不给,我,我真是不知说什么了。嗐!难怪都说她是笑面虎,靠不住的。” 青萝拍了拍紫蔓道:“小声点,当心被人听了去,我们都完了。” 云霞缩回头,对母亲使了个眼色,母女俩退到远处,云霞把看到和听到的都告诉了母亲。 “看来是丹画的爹出了什么事,急需用钱吧。”娘听了女儿所述,总结道。 云霞点头,望着母亲说:“娘,咱们帮帮她吧。看她的样子,好可怜。” 这时修竹蹦跳着过来了,走近施礼道:“大夫人,大小姐,马车准备妥了,香梅姐让奴婢来接应您们,请吧!” 却见母女二人脸色不好,站在原地不动,修竹狐疑,悄悄挪到小姐身边,小声问:“小姐,您们怎么了?” “修竹,你听说丹画爹出什么事了没有?”云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突然问她。 “那个,我听说了,好像是丁管家交代他办的事没办好,被打了几十大板,伤得很重。” “什么?丁管家凭哪点私自裁断打下人?”母亲都惊呆了。 修竹眨眨眼睛,有些怯怯地说:“老夫人也在的,丹画爹被打,是老夫人的命令。” 母亲白皙的脸一下涨红,她声音中染了怒意:“胡闹,他们趁着将军不在都干了些啥?将军府这下不落得个苛责下人的口舌才怪。云霞,你爹知道了估计会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是什么事嘛。走,我们去问问丹画爹现在的情况。” 说完,母亲打前先往假山走去,云霞和修竹紧紧跟上,绕过假山,见三个丫鬟正要离开,母亲便叫住了她们。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夫人和大小姐怎么突然出现,刚才的话她们听到没有?不过,这会子也顾不上考虑了,三人齐齐躬身,一起施礼问大夫人、大小姐好。 母亲看着丹画憔悴不堪的小脸,也心生可怜。她开门见山地说:“丹画,你爹被打的事我刚才从修竹那知道,现在你爹他怎样了?” “奴婢谢大夫人关心。再回大夫人的话,奴婢的爹,他,他伤得起不了床,请了大夫,大夫说要调理很长一段时间。”丹画垂着头说,声音沉闷而嘶哑。 “大夫人,丹画家都没有钱给她父亲治病了。”紫蔓突然插言。 “紫蔓,不得无礼,大夫人您别管她,她就是这张嘴太快了。”青萝马上责备紫蔓。 “无妨,丹画,你爹什么时候被打的?” “回大夫人,奴婢的爹被打了有半月余了。” 云霞听了,气得小胸脯起起伏伏,在心里更是把丁管家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还真是个不知好歹、阴险狠毒的歹人。说起来,丹画爹也算府里的老人,办事稳妥,以前爹还经常夸他呢。却没想到被老太婆和丁管家这般虐待,简直是欺人太甚,大大的过分了! 思忖了片刻,母亲开口吩咐道:“修竹,你去把香梅叫到这来。” 修竹应声去了。云霞接过话头,询问了下丹画爹的伤势,得知竟是一天歹过一天,前两天请来的大夫,甚至都私下要他们准备后事了。 即便这样,云慧和她娘都不允许丹画回家照顾,这些都是娘到府里来做活的时候,抽空告诉她的。今天早上,娘哭着告诉她,家里的钱都使完了,她嫂子把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都拿出来变卖了,今后再也没法给她爹瞧病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走了。 丹画的娘白天在府里忙活,晚上回去,又经常整宿整宿地睡不好,在爹的痛苦呻吟中强撑到天明。整个人就像一只两头烧的蜡烛,快燃尽枯干了。 而丹画一直惦挂着父亲,偏又没法在跟前伺候,本就心里油煎火燎地难受;听了母亲这番话,更是频临崩溃的边缘了。 正说着话,香梅气喘吁吁的跟修竹一起跑回来了,云霞娘把她叫到一边说话去了。 云霞站在原地说些安慰丹画的话,但是她自己都觉得,在此时,这些话通通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边不知母亲说了什么,香梅猛劲地摇头;但是母亲脸色变得严肃,又继续说了几句,香梅便只有点头的份了。 没一会,香梅转身跑走了。母亲折回来,她在丹画面前站定:“丹画,你也不要太担忧了,我让香梅回房去拿二十两银子给你,先救你爹要紧。另外,我会让庆功去城外请张道姑来,你待会去告诉你娘,一个多时辰后,让她到府外左街角候着,领了道姑去给你爹瞧病吧。修竹,你赶紧去跟杨妈妈说,今天给丹画娘放一天假。” “好的,大夫人。”修竹话音一落,人已窜出去老远,跑去找杨妈妈了。 “只是丹画,你的假我就无能为力了。”丹画是云慧娘俩管着的,云霞娘确实没办法。 云霞高兴地对丹画说:“丹画,道姑医术可高了,一定能治好你爹。”心里更是对母亲的安排极为满意。 丹画、青萝、紫蔓三个丫头都楞在原地,她们简直没想到大夫人会出手帮忙,而且考虑得如此周到,三人齐齐以为在做梦。 紫蔓率先反应过来,她捅了捅丹画,扯了她一起跪倒了地上,青萝也跟着跪下。 大夫人是菩萨心肠啊!丹画一边口中称谢,一边给大夫人磕起头来。 云霞娘伸手拦住她,把她拉起来,轻柔地说:“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给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爹治病的钱不够,我再给。” 丹画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眼中的泪留得更猛了。 云霞让青萝和紫蔓也起来。那两个丫头不停地帮着丹画说谢谢大夫人…… 第58章 探亲 因在丹画的事情上耽搁了好一会,云霞一行出门时便晚了些,当空已是艳阳高照了。 起初马车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大家都为丹画爹的事感到遗憾,都默默祈祷丹画爹能尽早转危为安,早日恢复健康。 直到马车驶过繁华街道,云霞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心情才好转了许多。又想着即将见到母亲娘家的亲戚们,不免添了些小激动,便打开话匣子,缠着娘问这问那。 “娘,大舅家的表哥们应该长很高了吧?”大舅有两个儿子,都比云霞大,他们俩长什么样子,云霞都快忘记了。 “是啊,你大表哥都快赶上娘的高度了。”娘抬手在自己的耳朵旁边比划了一下说。 二舅也有两个儿子,却都比云霞小。云霞模糊地记得只见过最小的表弟一次,那时他尚在襁褓中。而对大表弟,云霞记得还比较清楚,因为那是个胖乎乎的小家伙,特别爱笑,而且一笑起来,脸蛋上便有两个小酒窝出现,看着既讨喜又可爱。 不过多年不见,大表弟是继续在走萌神路线,还是成功转型成其他范儿,云霞就不得而知了。于是她又向母亲打听:“二舅家大表弟还会像以前那般老是缠着我玩么?” 母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以前回你外祖父家,都不大搭理其他兄弟们,唯一和你大表弟还有些话说。” “是啊,他很听我话嘛。”云霞撒娇。 其实,这都是以前的云霞性格孤僻所致。而大表弟性格脾气极好,处处能包容她,所以才成了云霞为数不多的小知己。 母亲道:“还说呢,你就是看智轩好欺负呗。记得有次把他忽悠去爬树给你摸鸟蛋,结果害得智轩从树上摔下来了。” 母亲所言,云霞却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她忙问:“啊,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了?智轩表弟受伤重不重?” 母亲抿嘴,眉眼间尽是笑意:“还好,智轩伤得不重。不过你这丫头,那时年纪小,人智轩受伤后,你比他还哭得凶,还直接哭昏过去了,反而还害得负伤的智轩要来照顾你。” “娘,这么说来,我真是不中用啊。看来大表弟是个人才,临危不乱,镇静自若。不过,他还是那么圆滚滚的吗?” 云霞这句话,先头是正正经经地在表扬智轩,接着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着实也扯得太远了。便把母亲和香梅、修竹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香梅接过话头:“大小姐,三表少爷如今可清瘦高挑了不少,而且越长越俊秀了哩。” “哦,那要是在街上见到估计都认不出来了吧。不过,我还是挺喜欢那个肉嘟嘟的大表弟,哈哈哈。” “霞儿,你这调皮的丫头。”母亲边笑边嗔怪她。 马车哒哒哒地向前进,欢声笑语也洒了一路。 外祖父家在城外不远的镇子上,出了城不久便到了。但宅子在一条窄巷的尽头,马车进不去,母亲吩咐车夫去驿站歇着,下午申时再来接她们。 然后一行人下了马车,往外祖父家走去。走到宅院大门,云霞看了看,觉得宅子有些老旧和破败,而大门上的黑漆也掉了许多,显得斑斑驳驳。大门上的铜制门环却是锃亮发光。 因今天是临时决定来的,所以并未遣人来通传。母亲抬手抓住门环,直接叩响了大门。 “谁呀?”大门里传来一道女声问话。 云霞抢在母亲前头,调皮地捏着鼻子回答:“是我呀!” 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中年女子的脸,虽相貌平平,却温和含笑,此人正是二舅母。 待二舅母看见门外的云霞几人,先是大惊,继而欢喜地叫道:“哎呀,小姑您回来了,怎么事先没说一声,快快请进。”然后又扭头朝里面大声喊:“爹啊,小姑她们回来了。” 话音落,从一间房里跑出一个穿玄色衣衫的男童,如同一个飞旋的陀螺,一阵风似地刮进了云霞娘的怀里:“姑母好,姑母好!” 二舅母斥责他:“辕儿,你姑母刚进门,你让她休息下啊。” 母亲揽着男童,对中年妇女摇头:“不妨事,辕儿每次都是极欢迎姑母的,对吧?” 云霞见那男童抬头,小胖脸和记忆中的大表弟如出一辙,看来,这便是当年那个小毛头表弟了。 二舅母把视线投到云霞身上,眼睛一下睁大了,有些不可思议地问:“这是霞儿吧?” 云霞对二舅母灿然一笑施礼道:“霞儿向二舅母问好!” 二舅母看了看云霞娘,又看了看云霞,激动地张开手想拥抱云霞,但好像又想到什么,伸开的手僵在一处,没敢来抱她。 云霞觉得多半是以前说过或做过什么,让二舅母有了顾忌,才不敢和她亲近吧。只是年成久了,云霞也记不太清是怎么了,看来现在必须由她来化解这个尴尬才是啊。 云霞想了想便决定向小表弟学,她主动投进了二舅母的怀里,一叠声嚷嚷:“二舅母好,二舅母好,二舅母好!” “好好好,霞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俊了啊!”二舅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欢喜地说。 咳咳咳,伴着几声咳嗽,屋里走出一个老人家。他须发皆花白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密布,背也有些佝偻了,但精神还算矍铄。 这便是年轻时曾叱咤商场的外祖父了。 母亲拉着表弟,向外祖父走去:“爹,女儿带着霞儿来看您了。” 扭过头来又招呼云霞:“霞儿,快来见过你外祖父。” 二舅母赶紧松开手:“去吧,你外祖父甚是想你啊!” 云霞点点头,像一只小花蝴蝶般,扑棱棱地往外祖父飞去,一直到外祖父身前,云霞才停住,对老人家施礼请安:“霞儿见过外祖父,外祖父大人万安。” 老人家看见久未谋面的外孙女,声音充满激动和欢喜:“好,好,好个万安!大家还愣着干嘛?都赶紧进屋去坐吧。” 二舅母弯腰和小表弟咬耳朵。然后小表弟便挣脱姑母的手,跑到云霞这边,仰起头,忽闪着长睫毛,脆生生道:“霞表姐,辕弟想和您一起玩,好不好?” 云霞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小胖脸,逗他道:“好啊,不过,霞表姐不喜欢爱哭的人哟。” 小家伙挺挺胸脯道:“辕弟才不会哭,辕弟长大了要像姑父一般,当大将军的!” 二舅母插了一句:“辕儿可是特别崇敬姑父,不仅辕儿,轲儿、轸儿、轩儿都说是要,要什么见贤思齐焉,他们便是见姑父思齐焉。” 二舅母话音一落,大家都呵呵呵笑了起来。 说笑着进了屋,大家各自落座。云霞打量起这间屋,房间很大,却只摆设了几件简单家具,所以整个房间显得空落落的,但不论家具,还是房间都打扫得很干净,看来二舅母是个勤快人。 大舅母前两年病故了,这个家的家务操持都落在了二舅母这唯一的女主人身上,云霞觉得她每天操心这四个男孩子的吃喝拉撒,也是挺不容易的。 第59章 端倪 寒暄几句后,云霞知道母亲要和外祖父及二舅母谈正事,便招手唤来香梅和修竹,然后牵着小表弟,大家一起都到院子里玩。 小表弟一到院子里就撒欢儿,高兴地围着云霞转圈。他长这么大,才第一次看到表姐,自然开心得紧。 云霞等他转够了圈,便逗他:“辕弟,表姐上次见到你时,你还只有这么长一点。”边说边比划了一下。 “不会,表姐一定看错了,辕弟怎么可能那么短。”小家伙嗤之以鼻,表示不相信。 香梅噗呲一笑:“小表少爷,大小姐说的是真的呢,奴婢也看到了,是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小表弟挺挺胸膛,嘟着嘴道:“我没看到,我不承认。” 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小家伙挠挠头,也跟着笑起来。 云霞好不容易止住笑,她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的小肉团,便想起大表弟,还有两个表哥来。于是问他:“辕弟,你的几个哥哥都去学堂了吗?” 智辕听了这话,却把头垂了下去,两只手捏着衫子不作声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云霞奇怪地蹲下去看他。才发现他垮着小脸,委屈地咬着唇,就快要哭了。 跟着蹲下来的修竹连忙问他:“小表少爷,你不舒服吗?” 智辕摇摇头,张嘴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并没发出声音。 看来小表弟欲语还休,一定有隐情啊。云霞好言好语地哄劝他好一会儿,他才小声说了一句:“二哥和三哥都不念书了。” “为什么呀?我娘说你二哥和三哥念书念得很好啊。”云霞彻底搞不明白了。 “大哥要继续念书。”小表弟接着又嘟囔了一句。 云霞把他的头抬起来,盯着他说:“辕弟,你跟表姐说清楚些。” 智辕却不再多说,只是那对大眼睛里滚落出几滴晶莹的泪。 “辕弟,你哭什么啊?刚才不是才跟表姐保证过不会哭的吗?你看看,这才过去多久啊,小男子汉就说话不算话了。这样,你告诉表姐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二哥和三哥不念书了?表姐呢,也就不跟你计较你刚才哭的事,否则,我可不理你,也不带你玩了。”云霞一边从袖中摸出帕子给他擦泪,一边威逼利诱小家伙,想问出原因来。 谁知小家伙不上当,他摆着手说:“我不能说,祖父会生气的。” 云霞被这个小家伙弄得哭笑不得,他还真是口风很紧啊。算了,待会再问吧。 “辕弟,走,表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云霞决定先跟他套上近乎再说。 智辕毕竟是小孩子,听云霞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破涕为笑道:“好啊,好啊!”两只小胖手拍得不亦乐乎。 于是云霞牵着他打头出门,香梅和修竹紧跟在后头。 小镇不大,只有两条一横一竖的街道,横街稍微长点。街面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走在上面,仿佛踩着一段悠久的历史。 几人走在街上,沿途都有人和智辕打招呼,看来智辕挺逗人喜欢的。 智辕有礼貌地回应众人,然后便不厌其烦的把云霞介绍给大家:“这是我表姐,她来看我了。” 说这话时智辕自豪感爆棚,真心把表姐当作个大英雄般推荐给大家。 有个中年大婶问道:“你表姐,就是你姑母的女儿?” “嗯,聂婶婶,正是哩。”智辕脆生生地回答。 大婶旁边一个年轻姑娘便接过话头:“啊呀,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难怪看着通身的贵气。” “都长这么大了,大小姐以前来时才这么高一点。”又凑上来一个大婶,把手放在自己腰间说。 一会功夫,云霞便被热情的街坊大妈、大姐们团团围住了。 她礼貌耐心地回答着大妈、大姐们的各色问题,心里真是佩服她们的八卦能力。 她们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开始夸奖云霞,说什么知书达理、乖巧、俊俏…… 直夸得云霞不好意思起来,忙向修竹递眼色,示意她快想法把自己弄出这包围圈。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修竹居然视而不见,和香梅一起加入了表扬团,而且还是最起劲的一个。 云霞只能继续微笑,在人丛中接受这众星拱月。 大概是小镇民风纯朴吧,这些个大妈、大姐夸人也忒实诚,还要夸一送一,夸完云霞又开始夸起云霞的母亲来了。 这下云霞自然多了,和小表弟一起露出萌萌的笑容,听她们把母亲夸成一朵花。 不知哪个大婶说了一句:“说起来,王老太爷就是犟,不肯让女儿帮衬,其实作为将军夫人,拨根汗毛都比较粗…” 她的话被辕弟唤作聂婶婶的人接过:“你呀,明知王老太爷的性子,说这个干嘛呢?” 云霞急忙喊着那大婶问:“婶婶,我外祖父为什么要帮衬?” 母亲说每次回去省亲,外祖父总说家里挺好的,有钱使,子孙们孝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这帮衬一说从何谈起?除非是外祖父隐瞒了什么。 “嗐,大小姐不知道吗?你外祖父家现在不好过,连轸儿、轩儿都读不起书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雷,霹雳啪啦响在云霞头脑中。她瞬时明白了辕弟刚才那话中的意思。 而智辕这时上前去拉那大婶的衣襟,朝她摇头,大婶弯下腰,智辕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大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站在智辕另一边的聂婶婶挥手道:“都散了吧,让辕儿带他表姐去逛逛。” 呼啦啦,夸奖团一轰而散。 云霞大致清楚了,也没有强留,微笑着和她们挥手作别。 她牵着辕弟,慢慢走在街上。小镇于云霞来说,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色古香,本来一心要好生欣赏一番的云霞,现在却没了心情。 穿过竖街,便是横街,相比之下,横街要热闹一些,店铺也多得多。 云霞边走边想如何让辕弟全面交代出来,一时不查,没发现小表弟挣脱了她的手跑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才看见小表弟正站在包子铺前,睁着眼睛,专注地盯着笼屉里热腾腾的肉包子。 再细看,小肉团在吞口水,而鼻翼还翕动着,正起劲地闻着香味。 云霞莞尔,看来得先给小肉团来点贿赂。 她扭头找修竹,才发现修竹和香梅正流连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 云霞走过去,问她俩:“瞧上喜欢的没有?” 修竹指着一个簪子,香梅指着一副耳环,都说大小姐戴上自己选的首饰一定好看。 既然这样,本小姐都要了。 云霞伸手对修竹说:“把你身上带的银子都给我吧。” 修竹听话地摸出几粒碎银子交给她,云霞爽快地买下两人看好的首饰,然后转手赠给了两个丫鬟,修竹和香挴受宠若惊,齐齐坚拒,称不敢受。最后云霞故作生气,才迫使两人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三人又到智辕那儿,云霞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塞给小表弟两个说:“表姐馋了,喏,一起吃。” 智辕咽了口唾沫,欢喜地接过来,一手抓一个,左右开弓吃了起来。 第60章 吐露 剩下两个包子,云霞分给了修竹和香梅。大家都趁热吃起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唯有云霞拿在手里没心情吃,全心在思考着待会怎么问智辕的话比较好。 智辕狼吞虎咽的吃相,让修竹生怕他会噎着,所以在旁边尽心地加以提醒:“小表少爷,您慢点儿吃。” 小家伙嘴里包得鼓鼓囊囊,一时没法回话。等咽下口中的包子,他瞪着眼睛说:“好吃…我才不会噎着。”小胖脸上尽是享受美味之后的满足表情。 云霞却从小表弟的举动中分析出他很少吃这包子,才会如此稀罕。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外祖父的家境已经差成这样了?莫非是每次母亲回来,他们举全家之力,大鱼大肉的招待,然后等母亲走了,便吃糠咽菜? 若是这样,母亲知道后一定会心疼和自责的。想到这里,云霞重重地吐了口气。外祖父他们也真是瞒得滴水不漏啊,若不是今天我出来听到街坊邻居的话,他们一准会一直隐瞒下去。 “表姐,你怎么不吃啊?”智辕发现云霞手里的包子原封不动,便开始催促她。对于小家伙来说,这么好吃的包子还能忍住不吃,他表示很不理解。 云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把包子递给他说:“表姐又不想吃了,给你吃吧。” “不要,我吃过了。这包子很好吃的,大家吃大家香,表姐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云霞拗不过他的热情,便咬了一口,但心境不佳,那包子咀嚼在口中也如同嚼蜡。 她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吃完,然后拉着智辕到了僻静的一角,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地说:“辕弟,表姐全都知道了,最近你们家里生活过得很不好,是不是?不过,我娘会帮你们的。” 既然你这小家伙不吐口,那咱们就打开天窗直说了吧。 果然,智辕小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稍顷,他交叉摆着两只手说:“我没讲的,表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霞严肃地说:“你不管表姐怎么知道的,总之,表姐都清楚了,现在你二哥、三哥就是因为没钱,所以不能念书了。” 智辕轻轻地点了点头:“三个哥哥都哭了,他们都想念书的。可是祖父和爹娘都说,家里只能供一个人读书。后来,三个哥哥都你让我,我让你,最后是祖父定的,让大哥继续念书。” 云霞揽住智辕,小家伙又嘀咕了一句:“智辕也想念书,可是,可是念不成了。”这句话差点让云霞飙泪。 她摸摸小表弟的头,在心里说:“放心,姑母和表姐会让你们兄弟都有书念的。” 智辕忽地抬起头问:“表姐,你在念书吗?” “在啊!”云霞答。 “那表姐就好生念书,把二哥、三哥和智辕的都一起念了。”他说完,竟咧嘴笑了。 “好,表姐答应你。那你告诉我,你二哥、三哥不念书了,现在去做什么去了呢?” 智辕很快交了底:“二哥去帮人打短工去了,三哥去铁匠铺做了学徒。”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智辕忽闪着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不过,他很快拉住表姐的袖子,讨好地说:“表姐,智辕嘴巴是把了门的,一会儿你要帮智辕作证噢。” 云霞莞尔一笑:“好,表姐肯定帮你作证。不过,这些事,都是你祖父和爹娘不让说的吧?” 得了保证,小家伙笑出两个酒窝,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继续吐露真相:“嗯,祖父说不可以让姑母为难,不能连累姑母在夫家抬不起头。还有,我爹娘说将军府的老夫人本就看不起我们,若是让姑母接济我们,老夫人指不定要编排出什么呢。” 智辕毕竟年幼,虽然把家中长辈的话复述出来,但有些意思还是不大懂。所以便问云霞:“表姐,编排是是什么?” “就是说那老太婆会做出一些讨厌的事来。对了,辕弟,二表哥在哪打短工?你三哥又在哪儿的铁匠铺当学徒?” “二哥在京城里打短工,三哥就在镇上的铁匠铺里当学徒。” 二表哥在京城里打短工竟然没联系过自己的姑母?也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八成给他下了命令,不许他去打扰姑母。 而大表弟就在这镇子上,倒是可以去看看他。于是低头对智辕说:“辕弟,你带表姐去看看你三哥可好?” 小家伙点点头说:“好,但是三哥很忙的,表姐。我们不能打断他做工的喔。要不然,他的师父会骂他的。” “好,表姐跟你保证,不会影响他的。那你带路,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出横街,又往前走了好一截路,快到小镇的边缘了,才看到铁匠铺的招牌。 智辕走到离铺子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站住了,他扭头小声地对表姐说:“我先去看看三哥的师父在不在,三哥的师父很凶的。” 停下脚步的云霞点点头,小家伙便跑过去了,到铺子前观望了一下,又嗒嗒嗒跑回来了。 “表姐,三哥的师父在呢。”小家伙噘着嘴,有点失落。 云霞吩咐修竹和香梅在原地等,她拉着智辕说:“走,带表姐去见见你三哥的师父。” 两人走到铺子前,只见一个结实的少年,穿着一件黑布衫,袖子高捋起,正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旁边站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将他敲打好的铁块,用一个大夹子夹住,往他身旁的大桶里一放,立即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云霞知道这是在淬火。 铺子正中是个硕大的火炉。炉子中的火势正猛,红光把这个四壁黑糊糊的铺子照亮了。炉边有个大风箱,一人正蹲在后面使劲拉风箱。 “辕弟,三哥呢?怎么没看见?”那中年汉子必是师父无疑,打铁的少年那么壮实,不是她们口中清瘦的大表弟。所以云霞忙问智辕。 “三哥在拉风箱。”智辕用手指过去,云霞这才看清了那单薄的身影。此时,他也看见了智辕,便站了起来,招呼道:“辕弟,你来了?”但是站在旁边的云霞,他压根没认出来,估计还以为是镇上一个旁的姑娘吧。 “小辕头,去一边玩去,不要影响我们。”中年汉子开口轰智辕。然后又恶声恶气地吼智轩:“作死啊,快点拉风箱,你没看着火都小了。“智轩听了。忙又矮下身去拉风箱。 “三哥,你先做工吧。”智辕看了眼三哥的师父,只得对三哥如是说。 刚刚智轩站起来,云霞见他确实如拔节的竹子般,又瘦又高,面上抹了许多炉灰,混着汗水,把脸弄成了大花脸,只有那双眼睛,还如儿时一般清澈。云霞突然觉得鼻中一酸,想那智轩,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每天却要干这么沉重的活计,还得忍受师父的责难,委实很苦啊! “走吧,我们在这,你三哥的师父会不高兴的,最后也是你三哥遭殃。”云霞悄声告诉表弟。 于是两人闷闷往回走。云霞也没兴致继续逛街了,让智辕径直带着她们往家去。路上,她又得知了一些情况:大舅舅这段时间出了远门,去跟着别人做小本行商;而小舅舅在镇上的小酒馆里帮厨,每天要天黑了才回家。 都是因为家里的生计艰难,才不得不全部出去做活。这对于以前锦衣玉食的两个舅舅、还有表兄弟们来说,太艰难了。但他们宁愿咬牙把苦果往自己肚子里吞,也不给母亲惹麻烦,就冲这,云霞心里就有自信,他们一定会挺过难关的。 第61章 说开 刚走到外祖父家门口,就见二舅母匆匆出来。见到几个孩子,她便笑着招呼她们进家里去歇着,自个却转身往街上走去。 云霞突然出声叫住她:“二舅母,您这是要去哪儿?” 她停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声音飘过来:“我去买点东西。” 云霞便猜测她是去采买食材招待母亲和自己,家里条件本就艰难,云霞再也不忍让她去花钱了。或许,二舅母还得先借钱吧。 于是她返身跑着追上去,拉着她衫袖说:“二舅母,您能不能先跟霞儿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还有祖父商量。” 云霞多年不来,现在又这般一本正经地提了要求,还眼巴巴地望着她,二舅母便觉得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于是,她任由着云霞挽着手臂回家了。 堂屋里,外祖父正把找出来的房契和地契递给了母亲,母亲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年份久远,这契纸都泛黄了,好在字迹都还清晰可见。 见外孙女挽着老二家的又回来了,外祖父有些奇怪地问老二家的:“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折回来了?” 二舅母陪着笑脸说:“爹,是霞儿要找我和您说事情呢。” 外祖父看向云霞,云霞正好也看着他。祖孙俩眼神交汇,都在互相观察对方的神色。云霞那丫头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愫很复杂,让外祖父慈祥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安,这孩子难道发现了什么? 应该不会,这几年我刻意隐瞒家里的情况,一直都掩饰地很好啊,不是连女儿都没有发现吗?不可能这孩子今天头一遭来就查觉了吧?应该是我多虑了吧。 老人正在自我安慰,就见小孙子冲进屋来,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是了,一定是这小家伙说出去的。他硬着头皮问:“霞丫头,你要跟我们说什么?” 云霞对智辕说:“辕弟,你带着修竹和香梅去厨房,让她们两人做饭去,好不好?” 二舅母一下紧张地摆手说:“霞儿,使不得,她们两人不熟悉,什么东西都找不到,还是等二舅母等会去做。你要说什么,就赶紧的说吧。” “二舅母,您放心,她们两人没问题的,再说,不是还有辕弟么。”云霞朝她笑笑。 “你辕弟一个小孩子,他也不清楚。” 岂料智辕不乐意了,他梗着脖子说:“娘,我清楚的。” 云霞娘顺势接过话:“二嫂,您就安心让她们跟着辕儿去做饭吧。”然后朝修竹和香梅看过去,修竹和香梅立刻会意,齐声说:“亲家老太爷、舅夫人,奴婢们保证会做好的,您们好好谈事吧,奴婢们先告退了。” 二舅母向外祖父投去求救的眼神,外祖父却没有再阻拦,只是挥了挥手说:“老二家的,就按云霞说的办吧。” 这下换二舅母不理解了,她呐呐道:“爹,这岂不是没待客之道。” 云霞娘连忙安慰她:“二嫂,没事,这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转头对两个丫鬟说:“去吧。” 两个丫鬟便带着智辕出了屋子,云霞也跟着她们一道出去,吩咐两人让智辕带着她们去买些好食材后,才施施然转身回屋并顺手把门带上了。 云霞娘一直以为女儿要说的是祖母被害死这事,便对女儿说:“你祖母那事我已经跟你外祖父和二舅母都讲了。” 二舅母恍然:“霞儿说得是这事啊,一定要查,老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哪个杀千刀的,竟起了歪心害她?我想老天爷都不会饶那歹人的。” 云霞点点头:“我们一定会找到害死祖母的仇人,然后让他血债血还的。” 祖父颔首:“这事你爹自会有安排的,我相信以他的能力,查出真凶的时日不会太久。霞丫头,你也不要绕弯子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云霞笑了,祖父着实够精明,估计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 只是母亲和二舅母都还没跟上这祖孙俩的节奏,两人齐齐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搞不懂这一大一小在打什么哑谜? “那外祖父就勿怪云霞直说了啊,今天我到街上去玩,听了街坊邻居的话,才知道外祖父家里的情况很困难,而外祖父和舅舅们,当然还有二舅母,为了不连累到我娘,把我们瞒得滴水不漏,自己扛下所有的艰难,连二表哥和大表弟都辍学去挣钱了。“ 二舅母听了,一下就跳了起来:“霞儿,你别听街坊那些人的话,我们哪有那么,“ 只是话未说完,外祖父已平静地出言打断了她:“已经瞒不住霞丫头了。“ 而被云霞所说的话震惊得嘴张大都忘了合拢的云霞娘,颤抖着嘴唇问自己的父亲:“爹,咱们家里已经到了供不起轸儿、轩儿读书的地步了?您为什么不告诉女儿,我可以帮忙的。还有,我每次回来,您总说家里好得很,全是报喜不报忧?“ “你不要怪爹,爹瞒你都是因为怕你被府里那位当家祖母非难,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我们没事,挺挺就过去了。想当年,爹刚做行商生意的时候,被人骗了钱财,那时比现在还难过,不是一样过来了。“ 二舅母拉着母亲的手说:“小姑,爹不是有心要瞒你的,他老人家都是为你打算,再说,你府上那个老夫人,她早就跟爹明示暗示了很多次,生怕我们会求她接济。爹说就她那样,我们就是出去讨饭也不会在她面前低了头。“ 母亲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爹啊,那个老太婆竟然如此羞辱您?“ “她那些把戏,爹都无所谓。只是你还在她的管制下,爹说什么不能让你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勇钦又经常在边关,留着你们娘仨在府里,更是要看她的脸色,爹自责不能做你的有力后盾,那至少要做到不扯你的后腿吧。“外祖父说得云淡风轻,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甚至古井无波。 “外祖父,您怎么会不是我们的有力后盾,就冲当年您给我娘的那些房契,还有田庄,现如今这些产业个个都是会下蛋的金鸡母啊。“云霞指着母亲手中的房契和田契说。 母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抬起泪流满面的脸说:“霞儿说得对。爹,以前霞儿祖母在世时亲自对我说过,这些产业所赚的钱多,特别是田庄,都是大片的良田,收成好的年头,足够付将军府一年的开支。现如今,这些攥在老太婆手里供她们挥霍,我自己的爹和兄长们一大家子却过着如此苦巴巴的日子,我这个当女儿的太不中用了,有愧啊!“ 母亲说完站起身走到外祖父面前,扑通跪了下去。 第62章 共识 外祖父一把扶起女儿:“傻女儿,快起来!会好起来的,爹和你兄长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云霞听了祖父这么说,眼里也涌出了热泪。她跑到母亲身边,握住母亲的手,默默地给她力量。 二舅母抹着泪花说:“小姑,听爹的没错,爹大风大浪几十年都过来了,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都多,他老人家看得准的。“ 母亲一边点着头,一边把自己手里的契纸仔细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再抬头,她已是一脸坚定之色。 “爹,明天我就去讨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且志在必得。“此刻,母亲说话声音无比铿锵有力。 接下来几人商议后有了结果,由母亲资助两个孩子继续读书,但其他的接济,外祖父说什么也不要了。母亲要给予,外祖父拒受,两人一度僵持起来。 还是云霞会说话,她很快化解了这场争执。 她仰着甜笑的脸,手抱着外祖父的胳膊摇着,软语娇声道:“外祖父,您暂时不要也可以,但等我娘拿回那些产业和田庄后,可就是有钱人啰,那时她再来孝敬您,您就不能再推辞了,是不是?” “对啊,爹,您当年大手笔给女儿置办了丰厚的嫁妆,现在您困难,女儿不能回报一二的话,女儿这心里能安生吗?您不会让女儿难受,成天处在自责和痛苦中的吧?”母亲接过云霞的话,继续劝自己的父亲。 二舅母也帮着打圆场:“爹啊,您就成全小姑的一片孝心吧。” …… 外祖父终是敌不过三张嘴的轮番劝慰,点头答应了。 一家人达成了共识,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大家又说笑了一会,直到修竹在屋外通报说厨房的饭菜都做好了,才一起起身往饭堂去吃饭。 饭堂里,智辕乖乖地站在桌边,小脸笑成了一朵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心里可乐了:今天一桌子都是好吃的,待会要敞开肚皮吃得饱饱的啦。 大家围坐在桌旁,既然话已经说开,二舅母便和小姑商量:“小姑啊,我给你二哥和智轩盛点饭菜起来,晚上他们回来也可以打打牙祭,你看行不行?” “二嫂,您尽管盛,您不说,我也要说这话的。”母亲答应地很爽快,还吩咐香梅去帮忙。 修竹附在云霞耳边说:“小姐,您真是神机妙算赛神仙,亲家老太爷的厨房里,确实只有少量菜蔬,连一点荤腥都没有哩。小表少爷还说,祖父和爹娘经常把菜蔬让给他们吃,自个儿只能就着咸菜下饭。” 云霞望过去,见智辕正专注地看着满桌佳肴,小嘴蠕动着,就等着大人喊开动了。看这小家伙馋得这么厉害,便知道他是有很久没吃过如此美味了。 等二舅母盛好饭菜,大家便举著开吃。云霞娘不停地给智辕夹菜,智辕吃得很欢,不一会,小嘴周围都油汪汪的了,让大人们都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外祖父脸上浮起满意的笑纹,他吃得很慢,似在仔细咀嚼久违的美食。 云霞看着老人家那双青筋毕现的手,思绪不禁飘到先前和二舅母谈话时去了。 听二舅母说,若不是外祖父前段时间生病了,如今身子虚弱,不得不在家歇着的话,一准会和大舅一起出去奔忙了。 二舅母还说,外祖父是出了名的“闲不住”。他总是不停歇地做活,在周围邻居眼里是个不知疲倦的勤快人。而且做人特别实诚,经商也讲诚信,所以他的生意才能做得风生水起,直至做成大格局。 不过,二舅母话头一转,叹息道:“前几年,有一个合作经年的老伙计,哭着求他借钱应急,他老人家是个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朋友的人,立马鼎力帮助,几乎把手里的钱都借了出去。结果,那人卷钱跑路,从此人间蒸发,再也寻不见了,我们家也就开始走下坡路,最后弄得如此下场。” 云霞陪着二舅母一起痛骂那个不知廉耻的泼皮无赖。哪知被本来和母亲谈话的外祖父给听到了,他老人家居然还替那个人说话,他说那人不是坏人,或许有什么难言之处吧。 外祖父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啊,云霞对他心生起满满的崇敬和尊重。 “表姐,表姐,这个最好吃了。”智辕帮她夹了一块鸡腿放在碗里,催促着她吃。云霞才收回思绪,也把视线从外祖父那双枯瘦的手上收了回来。 她朝着智辕笑笑,当着他的面很快乐的吃了起来。 饭桌上,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二舅身上,外祖父很开心地说:“说起二小子,为父还真是要说刮目相看。以前他何曾去帮别人打过短工?一直都在家中铺子里当账房先生,轻松自在。家中铺子变卖还账后,他就提出去帮厨,为父一度以为他会吃不下那苦。没想到他不但坚持下来,还学会做很多菜,好像他的天赋堪堪就在那厨艺上啊!” 智辕点头证实祖父的话:“我爹做的菜是最好吃的。” 云霞娘便猜到以前自己回来,二哥二嫂说不了多久的话就出去了,感情是去准备丰盛的大餐去了,那些好吃的让自己差点咬到舌头的菜,原来竟是二哥的手艺。 果不其然,二舅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姑,其实以前你回来吃的那菜,都是你二哥做的。你每次夸嫂子,嫂子都心虚着呢,感觉一直抢了你二哥的功劳,怪脸红的。” 云霞娘回了她一个微笑:“二嫂,我怎么会怪您呢?我还要感谢您,操持着这个家,照顾着一家老小,您的功劳是最大的。” “是啊,你二嫂把轲儿、轸儿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几个孩子都一样好。” 二舅母憨厚的笑笑:“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轲儿、轸儿都是好孩子,对我也像对母亲般尊重的。” 云霞搁下筷子,走到二舅母身边,给她来了个大拥抱。 外祖父家,虽然穷,但温馨又有爱,让一首歌就那么跳进了云霞的脑海里: 我的家庭真可爱,美丽温暖又安祥, 兄弟姐妹很和气,父亲母亲都安康. 虽然没有好花园,月季凤仙常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 …… 歌词优美动听的旋律萦绕在云霞耳边,点亮了她那双美丽的大眼,也把她的脸色晕染得神采奕奕。 第63章 讨要 那天申时,云霞和娘告别了外祖父、二舅母和智辕,准备回家。 临走时,母亲同二舅母讲:“二嫂,我爹就拜托您照顾了。明天我会遣人把银票送过来,您赶紧让轸儿和轩儿复学,剩下的就拿来贴补家用。爹那边,您先瞒着,他老人家脾气犟,断不会收的,咱们只能迂回着办事。” 嫂子红了眼眶:“好,我会按小姑说的办,嫂子还要代表你的两个兄长,对小姑说声谢谢,让您这出嫁的女儿帮补我们,我们这心里不是滋味啊!” “嫂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这谢谢,我受之有愧啊!要不是因为我愚钝,早就该发现家里的困难了,让爹和您们受了这么久的苦,我才是心里内疚不已的。这次若非霞儿,我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云霞娘说着说着,猛抬手狠拍自己的额头,声音也哽咽了。 站在旁边的云霞清亮的声音响起:“二舅母、娘,您们都别伤感了,我们要往前看,大家一齐用劲,要不了多久,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二舅母和母亲轮番摸着她的头发,两人都被云霞的话感染,是啊,小丫头都这么有信心,咱们当大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 母亲心里翻滚起滔滔的勇气,暗暗下了决心,这回,老太婆你就等着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任由你摆布,我要强大起来,为老父亲,为儿女们撑起一片天。 除了要回嫁妆,还要帮着夫君查出真相。决不能让那个如母亲般疼爱我们的老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离我们而去,定要让害了她的人血债血偿。 回程的马车上,云霞和母亲各怀着心思,都没有说话。修竹和香梅见主子们都默默无言,也不敢吭声。马车里寂寂无声,全无来时的欢声笑语,以至于车夫在吆喝马儿的间隙,都特意侧耳听了听,身后的车厢却是安安静静。 一路间或有几声清脆的马鞭声和车夫驱马的吼声外,只余车粼粼和马蹄哒哒的声音。 翌日清早,云霞娘带着云霞,去找老太婆讨要嫁妆。母女俩互相鼓劲,雄赳赳地往老太婆院子里去了。 老太婆刚起来不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斜插了一支大金钗子,两个耳朵上挂着硕大的珍珠耳环,见她们进来,立马摆谱地靠坐在软椅上。 她身上穿一件暗绿色绣花褙子,略微有点紧身,把她腰上那一堆肥肉勒得鼓鼓囊囊,好像随时要撑破衣衫,呼之欲出般,莫名让云霞想笑。这老妖婆倒是奢侈,捯饬得珠光宝气。不过她再怎么打扮,看起来也是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这会儿,老太婆还完全不知道云霞母女俩的来意,以为是单纯来给她请安的。但因那天云慧的事惹了她不高兴,还一直记恨着。所以她拉着一张老脸,脸色更是暗戳戳的,说出的话也怪腔怪调。 “唉哟,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这么早就把你们刮来了。我老婆子还有些不适应。”她那对肥耳朵上的大耳环,随着她说话,跟着她满脸的横肉一起颤动着。 云霞娘移开视线,笑着说:“娘,不适应就慢慢适应嘛。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还请娘听仔细些。” 老太婆突然觉得老大家的今天有来者不善的味道,她把身子坐直了,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转动着手上戴的玉扳指,阴阳怪气道:“哟,老大家的,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我什么时候不仔细了?你说?” 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她旁边的月珠连忙谄媚道:“老夫人,您可仔细了,这一府的大小事,桩桩件件,都是您在辛苦操持,奴婢看着都心疼呢。” 云霞暗暗嗤笑,这狗腿月珠倒是给她递了个方便,于是脆生生地开口:“祖母,您年龄大了,还要如此操劳,实在是太累了,其实我娘该替您分担一些的。” 老太婆被月珠的话说得笑出了褶子,再听到云霞这么说,一时得意起来,拿眼睛乜斜着云霞娘。 “老大家的,你看看,连霞丫头都知道我不容易。你要是得力,帮我打点一二,我也不至于忙得团团转。偏生你什么都不懂,一点忙都帮不上我……” 老太婆顺杆爬,吧啦吧啦说了起来,说得嘴角边都挂上了一堆白沫。完全没料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云霞给她挖好的坑中。 云霞娘和女儿交换了下眼色,出声打断她的话:“娘,媳妇最近一直在反思这个问题,也觉得自己应该替娘分忧,所以今天来找娘正是为了这事。云霞祖母在世时便同我说了,让我把自己的嫁妆收回自己打理。以前我这个人懒,又不愿操心,但现在看娘肩上担子这么重,我觉得自己应该尽些责任,承担些家务。家里其他的产业我不便打理,但这嫁妆完全可以交由我学着管理,即便管的不好,那也是我自己的,妨不着别人,对吧?还望娘成全媳妇的一片心意,媳妇将感激不尽。” 云霞娘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话,把老太婆当场给说楞了。 这是大大出乎老太婆意料的突发之事。楞了片刻,她的脸色开始大变。一直盯着她看的云霞,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只见老太婆的脸先是涨红,然后变白,接着转为青乎乎的,最后成了黑墨,短时之内,幻化得飞快,而那双昏黄眼珠,更是在眼眶里转个不停,迸出道道如冰霜般的凶光,直接扫向母亲。 云霞知道老太婆在急速地思索应对之策,心里憋着想鬼主意。她决定再捣捣乱,扰乱下她的心神。 “祖母,我娘这么有诚意,您也给个爽快话啊。”她仰着头,天真无邪地说。 老太婆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粗暴地说:“霞丫头,祖母和你娘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份。” 云霞一点不恼,依旧笑盈盈地回答她:“可是,祖母刚刚明明表扬霞儿的,说孙女知道您不容易,那时您并没有不许孙女说话的呀。” 老太婆被她这席话堵得够呛,气得不轻,胸脯起伏很大,她伸手指向云霞娘,厉声道:“老大家的,这便是你教育的好女儿么,没大没小,顶撞长辈,你这是要气死老身吗?” 说完朝月珠使了个眼色,那月珠常年仰着老太太的鼻息,心下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悄悄往门口挪动脚步,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八成是去搬救兵去了,云霞撇撇嘴。 老太婆见月珠出去,慌乱的心稍微平复了一点,她眨了眨她那双三角眼,提高音量嚷道:“老大家的,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你故意教的?”老太婆存了心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开,离归还嫁妆越远越好。 “娘,媳妇不觉得霞儿有错,若说她错了,也是您有错在先。您不要小孩插话,刚才就不该允许她说话,更不该表扬她,若是那样,我想就算借几个胆子给这孩子,她也断然不敢说后面的话。” 母亲不卑不亢地应对,让老太婆刚缓下来的胸脯又急剧起伏起来,偏偏老大家的说得有条有理,让她反驳不得,只得恨恨地咬牙:这老大家的,竟是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第64章 舌战 云霞看着老太婆一脸便秘般的表情,心情大好。但这好心情仅维持了一会儿,就被狡猾的老太婆闹腾散了。 这老太婆确实不是个善茬。短暂的呆愣后,她很快有了坏点子。只见她突然地就拍着大腿,干吼干叫起来:“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大家的,你这明显是不相信娘嘛,娘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到头来还落得这般下场,娘想不通啊…”边说边捶胸顿足,好似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老大常年在外,这个家的忙一点也帮不上;你又是个柔弱性子,也撑不起什么事,为娘把重担子挑起来,而且一挑这么多年,你不念娘的功劳不说,还要试图分家,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太婆先把一顶不孝的帽子给云霞娘扣上了。 说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眨个不停,估计想从她那三角老眼中挤出眼泪来。大概是想着白花花的银子有旁落的可能性,老太婆还真哭了起来。 “呜呜呜,娘容易吗?老大家的,整个将军府这么大,哪儿都要花钱,娘处处精打细算,才勉力支撑起这个家,你看不到老娘的好,还要来拆老娘的台么?”得,她又开始指责云霞娘了。 老太婆强势主导整个局面,压根不让别人有说话的机会,一个人佻声夭夭地唱独角戏。 云霞也是醉了,死老太婆简直是大言不惭,颠倒黑白。 既然这样,咱说什么也要配合下她。云霞决定给她来个二重奏。当下张嘴放声大哭起来。 我小孩子嘛,见祖母大人哭,也会哭的嘛。她的哭声尖利响亮,完全盖住了老太婆的声音。 云霞娘见状总算插上了话:“娘,您看霞儿都吓哭了,您能先平静下来,咱们好好谈么?” 捂住脸哇哇大哭的云霞,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呜呜…祖母哭了…祖母也会哭…呜呜”。言下之意是老太婆扯着嗓子哭,有失老夫人的尊严,吓着晚辈了。 老太婆大概也意识到戏有点演过了,她抹了抹眼泪,有些烦躁地喝住云霞:“别哭了,祖母都不哭了。”然后拿眼睛逡巡门口,盼着她的救星快来。 既然老太婆不闹了,云霞也乖乖收声,抽抽泣泣地躲到娘的怀里去了。她还要继续看戏,若是惹得老太婆恼羞成怒,把她撵出去就看不成了。 云霞其实多虑了,老太婆现在还无暇顾及她这个小孩子。她此时按着额角,偷偷地眯了云霞娘一眼,见老大家的坐姿端正,脸色平静,似乎并未被她刚才所言影响分毫。 既然老大家的不吃硬,就来点软的吧。老太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大家的,娘适才是有些激动了点。主要是娘上了年纪,这火气就有些大,现下我想了想,应该好生与你说道说道的。” 云霞搂着母亲,附耳在她身边低声道:“娘,别怕,说!” 云霞娘紧了紧抱着女儿的手臂,吸了一口气道:“娘,您早就该这样做嘛。媳妇的嫁妆本就归自己支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娘也是知道的,本朝的规矩便是这样,即便说到皇上跟前去,我也是站理的,您说是吧?房契、田契我这有一份,娘可以看看,上面可都是媳妇的名字。” 正说着话,丁管家突然闪进门来,因为走得急,他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然后直接朝着老太婆施礼道:“老夫人,在下给您请安了。” 老太婆这下有人撑腰了,面色一下就缓和了,她站起身,中气十足地说:“丁管家,你来的正好,快给老身评评理。” 丁管家好像这才发现云霞母女,故作惊讶道:“这么早,大夫人和大小姐就来请安呐?” 云霞娘点了点头没吭声,云霞则从母亲怀里探出头,一脸天真地说:“是啊。只是丁管家你刚才不在,没看见祖母哭得好凶,把云霞都吓哭了。” 丁管家不自然地笑笑,转头问老太婆:“老夫人要在下评什么理?是谁惹您,把您都气哭了?” 这丁管家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想把火头直接引到云霞娘身上。 “哟,今儿个大嫂来得可真早啊。”婶婶人还在门外,那狐媚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第二个帮手到了,不,应该是第二、第三个帮手都到了。因为扭着腰肢进来的婶婶身后,还跟着云慧。 “祖母,慧儿来给您请安了。”那云慧斜睨了云霞母女一眼,花枝招展地奔向老太婆,亲昵地扑入她怀里。 老太婆笑得好不得意,搂着云慧嚷嚷道:“哎呀,还是我的慧丫头对祖母好,不像某些人,对她再好都不领情。” “祖母,哪些人啊,那不就是白眼狼么?”云慧娇滴滴地说。 云霞差点脱口而出:“你才是白眼狼,你们全家都是白眼狼。”不过,最后关头,她忍住了,把这句话咽回了肚中。总有一天,她会在这家人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的,而且那时她得站着,他们则要跪在她面前听。 那场大火之前,她跪着被他们一家嘲讽的情形必须重演,只不过是易位而演。 云霞娘哼了一声,出言打断想继续演戏的几个人:“既然弟妹和丁管家都来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找娘,就是考虑到娘打理府中事物特别辛苦,想替她分担则个。所以,希望娘把我的嫁妆涉及的产业收回自己打理,这也是云霞祖母在世时亲自交代的。弟妹和丁管家都清楚嫁妆归属问题,我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的吧?” 老太婆和丁管家互相交换了下眼色,丁管家摸了摸他的下巴,清了清嗓子道:“大夫人,本朝是有这么个习俗,但有些事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夺的,这点您不反对吧?” 云霞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丁管家不简单,明显要搞事啊。她抢在母亲前头开口道:“丁管家,我娘说的这个事,是祖母生前就定好了的,完全不需要再讨论了吧?” “霞姐姐,长辈们谈事咱们小孩儿不应该插嘴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云慧跳出来。 云霞不慌不忙地回击她:“是吗?我怎么记得每次长辈们谈事你都很愿意参与,而且乐在其中呢?霞姐姐就是决定向妹妹学习,才逐渐参与到长辈们的谈话中的噢。” “你,你强词夺理,大伯母,您管管她呀。”被云霞怼住的云慧,扭身找上了云霞娘。 “云慧啊,你姐姐说得对,以前都是你在说,现在也让你姐姐说说嘛。”云霞娘的话一出,把云慧娘的脸都说黑了,云慧更是张着嘴没法应对,因为这些都是大实话。 丁管家没有回答云霞的问题,也没有参与到她们的争论中。他拧着眉头,眼神狠冽地对云霞娘说:“大夫人,若是前老夫人曾跟老夫人交代过,这嫁妆是您自愿放弃,永远归府里所有,您还能要回去吗?” 第65章 闹腾 这丁管家够阴险,明显的信口雌黄,想来个死无对证。云霞死死地盯着他,只见他双眼泛着贼溜溜的光,撮着嘴,脸上隐隐浮着一丝得意。 “丁管家何出此言?我从没有说过放弃嫁妆,霞儿祖母也断不会说这样的话。”云霞娘反驳道。 太可恨,丁管家这个老太婆的忠犬,就这么急不可待地出来吠了。云霞故意扭头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声音里透着不满地大声说:“娘,您和祖母谈事情,一个管家凭什么来插嘴?” 母亲被女儿提醒,立即接着她的话,严肃地说:“霞儿说得对啊。丁管家,你如此作为,是认为将军府的规矩全都形同虚设么?”说完又扭头对老太婆说:“娘,您一贯的主张是要治家有方,就得按规矩行事,断是不能容忍丁管家这样放肆的,对吧?” 老太婆尴尬地干笑两声说:“丁管家在府里那么多年,为府里的大小事尽心尽力,适才也是一时情急,老大家的,你就不要计较了。不过,丁管家说得没错,姐姐去世前是说过,你自愿放弃嫁妆,都交由将军府统一打理的。” 好不要脸的老太婆,她已经瞬间领会了丁管家的意图,像只狡猾的毒蛇,吐着信子,顺着棍子就爬了上来。 “娘,有没有说过的话,难道我自己都不清楚吗?这是娘家给我的嫁妆,我怎么可能放弃,那样岂不是对娘家的不尊重?再说,霞儿祖母去世前一直都是我守在她身边的,若是她跟您交代,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婆的无赖,让云霞娘再也无法平静,她立马还击。 “老大家的,我可能记错了,时间太久了。应该是姐姐生病前说的,当时丁管家都在旁边,他可以作证。丁管家,现在我命令你把当时的情况讲讲。”老太婆扬下巴说。 刚才被呛,没敢出声的丁管家,这会终于捞着名正言顺的机会,立马附和起来:“在下遵命。老夫人所说句句属实,前老夫人千真万确是这么说的。” 云霞娘气愤地指责:“霞儿祖母已过世,这话不是由着你丁管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吗?” “大嫂,那您不也这样吗?反正死无对证。话说,这么多年都不要,这会子又来要,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婶婶,您的好东西若是也被拿走,是不是您都不要回来了?”云霞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给她怼回去。 “你,你”婶婶指着云霞,结巴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说:“小丫头,懂个什么,这是两码子事。” “弟妹,怎么是两码子事呢?完全是一样的道理嘛,你的嫁妆现在倒是好好攥在手里的,要不然,你也交出来?不过,即便交出来,也值不了多少钱。”母亲接着怼。 婶婶气得脸都黑了,偏又被母亲合情合理的说辞堵得开不了口。 这时,那月珠已把老夫人那边的心腹找了好些来,都站在门口。老太婆马上招手让他们进来:“来来来,你们都可以说说,老身这么些年是不是为这府上劳心劳力?” “老夫人,奴婢天天在您身边,亲眼见到您为将军府尽心尽力,很不容易,奴婢会永远支持老夫人的。”狗腿月珠率先表态,其他的人忙跟着诺诺称是。 丁管家接着跳出来:“大夫人,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老夫人把府里治理得紧紧有条,您也生活得舒适安逸,为什么要改变好好的现状呢?您是对老夫人不满,还是对大家不满呢?” “丁管家,您可是替老夫人说了公道话了,老夫人为这个家可是使了大劲的啊!”月珠和丁管家一唱一和。 那群来助威的人便交头接耳起来,纷纷为老太婆唱赞歌,没皮没脸地夸奖她,想反衬出云霞娘有多不讲理似的。 伏在母亲温暖怀里的云霞,感觉到母亲身体一颤,然后胸口起伏,显然被这些无耻的家伙气到了。 搞人海战术啊?谁不会呢?云霞眨眨她的大眼睛,嘴角悄悄扬起。过一会,修竹就该带人出现了吧。 老太婆这时见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不免有些趾高气昂起来。 云霞娘被女儿紧紧圈住腰,下巴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摩挲着,痒痒的,很舒服,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杨妈妈挤开众人站到了云霞娘的身边,大声道:“前老夫人确实同大夫人说过要把嫁妆交还与她,而且不止说一次。” 杨妈妈跟着云霞祖母几十年,与她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再加上她曾当过将军的奶娘,而她的儿子现在是将军帐下得力的副将。所以,她在府里的地位很高,就连老太婆对她也不敢过分。 现在杨妈妈明确站在云霞娘这边,老太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气势瞬间萎靡了不少。 那些跟着修竹来的丫鬟、仆妇和下人们也都挤进门来。 香梅站到云霞母女身后,对云霞娘说:“大夫人,奴婢也来作证,前老夫人多次说要把嫁妆换给您,我都在场。大夫人,慢说您是将军府尊贵的主母,就是我们寻常人家,嫁妆都是女儿家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的。” 来为云霞娘助威的这方人纷纷点头议论开了。 “谁的嫁妆归谁,那是天经地义的。” “大夫人就是太心善,一直把嫁妆拿出来给府里用。” “对呀,大夫人是好心人,经常还贴补我们呢。” “这嫁妆没道理不还给大夫人。” “将军在外,可不该欺负大夫人的。” “凭什么不许大夫人要回嫁妆?我们支持大夫人讨要嫁妆!” …… 那一伙人越听越慌乱,支持云霞娘的人明显多于他们那边,眼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快不敢吱声了。 老太婆再也按捺不住,蹭的一下跳起来,大吼道:“放肆,你们这些人是闲得慌吗?居然跑到我这来嚼舌头,想造反吗?都给我滚去干活去。” 云霞从母亲怀中钻出来站好,她故作惊讶道:“咦,祖母您发这么大火干嘛?刚才不是您自己让大家说的吗?” “你,你这个丫头,少在这来添乱,再这样,休怪祖母不客气。”老太婆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云霞,气急败坏地说。 丁管家出手驱赶下人们,他恶狠狠地警告大家,再不走,就扣工钱。 其他下人们一哄而散,杨妈妈理都没理丁管家,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云霞娘对香梅说:“你不用走,就在我身边伺候着。” 婶婶眼睛起劲地眨巴着,在急速地思考着。云慧被今天的大伯母,以及大伯母的支持者们镇住了,乖乖地没出声。 平时那个闷声闷气的大伯母,居然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云霞和她娘完全不呆傻,还很精明;而那些下人,居然有一多半都是支持云霞母女的,这些事实,确实有些打击到了不可一世,自大自狂的云慧。 丁管家跟着那些下人一起消失了。云霞估摸着他是去通知叔叔去了,八成打算让叔叔,目前府上唯一的男主子来砸场子。 屋里对阵的两边,云霞母女这边四个人,老太婆那边也是四个人,大家旗鼓相当,就那么冷冷对视着。 满室气氛低迷,无形中让人感到压力很大。 老太婆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念:“我的好姐姐哎,你怎么就抛下妹妹去了?把这么大一个摊子全甩给了妹妹,还让妹妹发誓必须接下来,永远不能让将军府散了。妹妹听你的话,这么些年苦巴苦做,到头来,落了个什么好啊?现在有人分心,要分家啦…” 呜呜呜,呜呜呜,老太婆真是涕泪交流,哭得好不伤心。 “娘,我们回去吧。”云霞适时开口。实在不想再听老太婆唱戏了,你要演,就自个欣赏吧。 云霞娘马上答应女儿:“霞儿又害怕啦?好,咱们回去吧。杨妈妈、香梅,走啦!” 几个人抬脚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云霞亮着嗓子道:“娘,咱们明天去祠堂给祖母烧香,祖母一定会保佑您拿回嫁妆的。” “好,不管怎么样,这嫁妆娘是要定了。”云霞娘抚着女儿的头发,字字清晰地说。 第66章 设计 云霞娘扔下带着坚定决心的话后,母女一行四人挺着胸膛,迈着稳实的步子,离开了老太婆的房间。 走出院子,老太婆的哭声就戛然而止了。 “夫人,您听,没哭了。”香梅指指身后,撇着嘴说。 杨妈妈朝着老太婆的院子呸了一声道:“不要脸不要皮的老不羞,看着都心烦。” 云霞噗的笑出了声:“杨妈妈,您说得太好了。” “可不是嘛,唉,若是老太爷当初没沾上她就好了。”杨妈妈叹气。 “杨妈妈,算了,过去的事别提了。”云霞娘给杨妈妈递了个眼色,指了指在前面的云霞,摇了摇头。 杨妈妈立即会意,捂了嘴巴表示不会再说了。 云霞的心情好似并未受到一点影响,她转头笑着对母亲说:“娘,不管怎么说,咱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稳打稳扎,您的嫁妆一定会成功收回的。” “霞儿,你看老太婆今天又哭又闹的样子,恐怕咱们要费很大的功夫噢。”母亲一双秀眉蹙拢,面露难色。 不过,她很快摇摇头对女儿说:“霞儿,再难,娘这次也不会半途而废的。” “夫人,奴婢们会一直支持您的。”杨妈妈和香梅纷纷表态。 “有你们真好。”母亲感激致谢,连眼眶都红了。 杨妈妈和香梅一左一右在母亲身边,说着体己的话儿。 其实云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她急着回去准备。所以便辞别母亲她们,先回烟霞院了。 拐过弯,就是烟霞院的大门了。云霞加快脚步,一转过墙角,就见叔叔的小厮庆贵鬼鬼祟祟地在那张望。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庆贵,庆贵在门边正伸着脖子往里看。院子里,修竹、紫蔓和青萝正忙着洒扫。 庆贵那厮是叔叔跟前的心腹,也和月珠一样,十足十的马屁精一个。云霞斜了他一眼,在他身后突然发声道:“庆贵,你在这做甚?” 庆贵被吓得腾地跳开,转身见大小姐正不满地盯着他。脸上的肉抽搐着,结结巴巴地说:“回大小姐,小的只是,路过这里,小的,告退。”然后转身想溜。 “站住!”云霞不客气地喊住他:“路过?你当本小姐是白痴吗?你明明是在这引颈打探!” “小的不敢,大小姐明查,小的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这厮回过神来,开始狡辩。 “庆贵,你那点花花肠子,瞒不过本小姐。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逮到你,我就会告诉我爹,然后等他回来好生收拾你。你要搞清楚,这是本小姐的闺房所在地,怎么能由得你等随意窥伺?” 这话一出,庆贵的脚都抖了起来,要是大小姐到将军面前给他扣上这么一顶帽子,他可不就完了。 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双脚一软,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云霞面前:“大小姐,小的断不敢冒犯大小姐,求大小姐千万不要告诉将军,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弟妹们要养,大小姐慈悲为怀,给小的留条生路。” 说完,砰砰砰地给她磕起了头。 庆贵这厮一贯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话真实度有多高,云霞不得而知,等有时间叫人求证下才清楚。不过,云霞现在的目的也就是震慑下他。既然目的已达到,她便喝住了庆贵:“行了,本小姐不用你来磕头。要想本小姐不告你,就不许打探本小姐的事,还要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否则,别怪本小姐不讲情面。滚吧!” “多谢大小姐,小的马上就滚。”庆贵像得了特赦一般,且生怕云霞反悔,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不见了。 云霞哼了一声,嘴角噙了一抹笑,轻悄摸地往院子里走去。 那三人在树后边扫边说话,云霞听见紫蔓的声音传出:“大夫人心好,好人有好报,你们等着看吧,老天爷会帮她的。” “对啊,丹画的爹这次若没有大夫人相帮,早就不治等死了。”青萝接着说。 修竹把笤帚一放,脆生生道:“我早就说了,大夫人和大小姐在我心目中,都是天字第一好人,反正我修竹要永远跟着小姐,好好伺候她。” 云霞听着三个丫鬟的议论,心中甚暖。她清了清嗓子,走到树后,对着三个丫鬟躬身道:“多谢你们。” 三人瞬间一齐使劲摆手,青萝更是脸红着叫:“大小姐,使不得,您这样会折煞奴婢们的。” 紫蔓走上前来,对着云霞施礼道:“大小姐,紫蔓以后也要像修竹一样,尽心照顾好小姐。” “我知道,今后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如花的笑容绽放在云霞清丽的脸上。 三个丫鬟看着大小姐,总觉得她一瞬间就长大了,浑身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就像一朵快要开放的小兰花,虽然还只是花苞,但有着可以预见的清新美丽,反而更让人期待和着迷。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们都这么盯着我?”云霞被她们瞧得不好意思,打趣道。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觉得小姐好看哩。”紫蔓快人快语。 修竹和青萝点头表示紫蔓说出了她们的心思。 哈哈哈,云霞被三人那副急于表白的模样逗乐了,张扬地笑了起来。 三个丫鬟也跟着她笑了,一时之间,四人笑成一团儿。 树上的小鸟也叽喳叫着,和着少女们的笑声。 烟霞院内,充满着快乐和开心,好不热闹……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书房内,云霞正专心地看着书。面前的案牍上,翻开了好几本书,她查查找找,忙得不亦乐乎。 把书翻遍了后,云霞松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着椅背,闭起了眼睛。 昨天问过母亲,这儿写密信都是按平常书信写法,只是在信的封口处用蜡封上,找稳妥的人送信而已。 父亲经常写这种密信,是最有经验的。云霞又查阅了很多资料,都是这么记载的。 这样啊,我就可以放心实施我的妙计了。云霞倏然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突然地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眨了会眼睛,才看真切了。 窗外,花圃里的花少了许多,前段时间可是都挤挤挨挨地竞相盛放,开得满眼都是的啊。不过,院里的树上的叶子却绿得更深了,日渐茂盛起来,夏木阴阴正可人啊。 若说以前的云霞像花,那也是养在温室中娇嫩的那种花;而现在的自己,便是眼前的树,总会迎着风雨长大的。 老太婆想只手遮天,只是她的痴然说梦罢了,等着我云霞来让你清醒清醒啰。 第67章 策计 云霞是一贯的行动派,既然定了计,便开始准备实施。 该买的东西要买好,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唤了修竹,两人悄悄从后门摸出去了。 路上,她对修竹讲了庆贵在烟霞院外鬼鬼祟祟打探一事,修竹恨恨地说:“小姐,八成是二老爷派他来的,太可恶了,还敢来监视咱们。” “所以咱们以后行事都要小心谨慎一些,多留意,防着有人在后面跟着盯梢我们。” 修竹点点头:“小姐,我听您的。等回去还要告诉青萝姐和紫蔓,让她们也防着点。”说完话,小丫头便扭头看了看后面。 云霞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说:“修竹,你好样的,现学现用,哈哈,不错,不错。有什么发现没有?” 被她夸奖的修竹嘿嘿笑出声,露出一口小白牙:“报告小姐,后面没有发现暗桩。” 主仆二人相视嬉笑,然后在街上转悠了一会,状似随意进出了一些店铺,才拐进一条安静的小街,而这小街只有一个入口,那边尽头却是没有出口的。 两人边走边回头注意着后面,还好,人少,视线很开阔,一眼就看清了身后情况。走到小街中间处,云霞驻足再次四处望了望,确认安全,才闪进了一间药铺,留了修竹在外面放哨。 修竹听话地在外面尽责地守着,两只眼睛紧盯着药铺外偶尔路过的行人。 小姐在干大事哩,至于小姐要怎么做,修竹没有问,反正她无条件相信小姐就是了,修竹觉得自己只要听小姐的话,做好分内的事就可以了。 没一会儿,小姐已经出来了,不过,她依然是空着两手。 “修竹,走吧,咱们再到别处逛逛去。”云霞笑眯眯地拉着修竹离开了药铺。 “小姐,您的事都办好了吧?买的东西呢?”修竹悄声问。 “办好啦,买的东西放在袖子里藏好了。走吧,现在咱们该好好玩儿啦。”云霞一脸轻松。 修竹哦了一声,高兴地跟着云霞往小街入口处走出去,主仆二人便欢天喜地地在热闹的街上游走了一会儿才回府去了。 云霞带着修竹先回了烟霞院,呆了一会才往母亲院内赶去。明天要实施计划,得和母亲好生合计下。 母女二人仔细商量了好一会儿,把一些细节都推敲了一遍,又把可能发生的状况反复排演了一次,对应的应对措施也理了一回,这才收工。 母亲拍着女儿的肩说:“霞儿,娘觉得你想问题很周全,比娘强多了。这一夕之间,那个柔弱,还爱和娘撒娇的霞儿就蜕变了。” 娘脸上既有欣慰的开心,也有自责的郁结。欣慰的是女儿如此优秀,做娘的当然与有荣焉;自责的是自己这个娘还要女儿来帮忙,不能独当一面地撑起伞为儿女遮挡风雨。 云霞娘的矛盾心理被云霞看出来了,她钻进母亲怀里撒娇:“娘,霞儿可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在您怀里撒娇的呢,就算霞儿也成老太婆了,也还要在您跟前承欢,那可是霞儿的福气。再说,爹不在,霞儿作为长女,自然应该帮娘分担的嘛。” 云霞这番话,把母亲说笑了,脸上的忧郁也一扫而光。有女如此贴心,还求什么呢?云霞娘把云霞搂得更紧了。 窝在母亲怀里的云霞,顺便就把叔叔派庆贵来到烟霞院打探一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倒是没有多大的意外,她淡定地说:“你叔叔那种无赖小人,肯定会这么做的。以后咱们都得小心着点,让他们得不到什么消息才是。” “娘,我还要跟您讲个事,我前几天做了个不好的梦,梦见霄弟被叔叔推进水塘里去了。” “什么?霞儿,你弟弟不会水的,万一他们真要害他,那可怎么办?”说到这个,母亲一下紧张起来,脑中一片惶然,脸色苍白地抓住女儿惊问道。 也难怪,母亲一个单纯老实的闺阁妇人,听到这个自然是惊吓连连。 云霞安慰母亲:“娘,也没有那么恐怖,这只是我做的梦而已。他们行事,总是还要顾忌爹爹的嘛。” 前世也是在云霞爹去世后,他们才敢对弟弟下手的。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祖母的死与他们是有关系的。 云霞微眯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一派凛然,看来祖母含冤离世一事,得尽快查证,耽搁不起了。 云霞思绪万端的时候,母亲还沉在惊吓中不能自拔。 “霞儿,万一这梦是上天在提醒咱们呢?我们讨要嫁妆,他们肯定恨得咬牙切齿,难免不会打歪主意在你们姐弟身上?不行,娘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跟你们姐弟的安全比起来,嫁妆就在其次了。”母亲颤着唇抖着声音说道。 云霞握紧母亲的手说:“娘,那天我拜师的时候,师父让师兄们自我介绍,有个师兄提到自己极通水性,我便去求他教霄弟游水可好?等霄弟学会了就不足为虑了。娘,就算前路荆棘丛生,我们也要做那个勇敢者,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对不对?” “霞儿,娘知道,只是,只是,牵涉到你和你弟弟的安全,娘总是很担心。” “即便不讨要嫁妆,他们存了害人之心,照样会有所动作的,比如害死祖母,是不是?再说,我们现在在幕后,他们在幕前,只要他们一蹦达,咱们都知道,咱们做好预防措施,他们,完全不足为惧的。” 云霞娘这才把紧抓女儿的手放松了一些:“霞儿说得有理,是娘又慌张了。那你早些安排,到时你也跟着那师兄一起学。还有,最近我们娘仨都不要出门去,以策安全。娘得想个说辞,把霄儿和你都搬到我的院子里来住。你爹再过几月换驻防,等他回来了,娘就彻底放心了。” 云霞点头应诺,帮娘出主意道:“娘,你就跟老太婆说手头紧,让孩子们一起吃住,能省点算一点。这样,她还霸着嫁妆不还就更说不过去了。” 云霞娘连连称好,就这么说。她紧张的情绪又缓解了一些。 不过,她突然又问女儿:“霞儿,明早老太婆会不会不敢去祠堂?若是她害死了你祖母,心里有鬼,怕是不敢去祭拜你祖母的。” “这是个问题。”云霞托着下巴想了起来。老太婆这么些年还真是没去过祠堂里,好像每回她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逃避,这么看来,多半是她惶恐不安,心虚地不敢面对罢了。 明天一定要让她去祠堂,在祖母的灵位面前祭拜,一来可以实施我的计划,二来近距离观察她,说不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云霞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嗯,看来得略施下激将法了。于是附在母亲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听得母亲频频点头。 第68章 按计 翌日清晨,云霞起床后特别兴奋,因为天气真如她预测的一样,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看云、观天象、留意小动物等来识天气,云霞这个本事还真是有的,十之八九预测无误。 修竹昨天听小姐说今天会下雨,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天蓝蓝,白云朵朵,太阳高挂,没有一丝要变天的架势。但是今早,雨就像被小姐唤来一般下起来,让修竹对小姐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 “小姐,您太神了,您是怎么知道的?”小迷妹好奇不已。 云霞理好衣衫,很淡然地说:“从书上看到的啊。” “书里也要讲这个?”修竹指着装书的柜子问。 正对着铜镜理头发的云霞立即点头道:“当然要讲啦!” 云霞今天专门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乌发梳成双环髻,未着一点饰物。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打扮,但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的少女,照样显得很美,甚至有仙味飘飘,出尘逸世的味道。 修竹看着仿若画中仙子降临人间的自家小姐,,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睛,追加了一句话:“小姐得空,可不可以教教修竹认几个字?” “没问题啊,以后我教你。”云霞拍拍胸脯,爽快地答应。 修竹小脸写满憧憬,拍着手一连声道谢,能认识几个字,那感觉好棒啊! 云霞笑着放下铜镜,转身到柜子里拿出一摞崭新的纸,这是昨晚她精心准备好的道具。 “修竹,等会把这摞纸悄悄交给庆喜,注意要在没人的地方给他。我昨天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知道怎么做。这里面有张纸特别重要,你看我在这做了个很小的记号,这张纸不能弄丢了,知道吗?” 见小姐讲得如此慎重,修竹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保证道:“奴婢记住了。” “还有,这些纸都不能折叠,记得告诉庆喜。我在祠堂会先叫你去拿纸,你就说脚痛,拜托庆喜去拿,这样,那边的人也不会怀疑我做什么手脚。” 修竹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然后把纸放到袋子里,捂在衣衫里贴着胸口的地方,撑了伞,冲入雨中。 庆喜早已躲在约定的地方,修竹见四下无人,便背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东西,让庆喜也照样藏到怀里。然后把小姐交代的事又说了一遍,两人才各自散了。 怀揣着纸和小姐信任的庆喜,一脸兴奋,几乎是一路小跑,把纸放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他悄悄看了下小姐说的那张纸,一片空白,与其他纸并无区别。不过,小姐自有她的打算吧,庆喜选择绝对相信小姐。 修竹办好事回去后,主仆二人吃完清淡的早饭,收拾好后,就往云霞娘院子里逶迤而来。 也是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母亲迎出来,看着自信满满的女儿,自己也信心大增。 “娘,都安排好了,咱们走吧,去把老太婆给忽悠过去。”云霞在廊下连伞都没收,接了母亲往老太婆那去了。 昨天闹腾后,老大家的最后虽然撂下要继续讨要嫁妆的话,但也是灰溜溜的走了。老太婆心里还有些得意,以为老大家的最后还是屈于自己了的压力。所以,昨晚和儿子、媳妇、丁管家商议了一阵,一致认为使劲给老大家的施加压力,坚决不松口还嫁妆,老大家的自然会放弃的,实在不足为惧。 特别在看到云霞母女又乖乖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婆更加笃信老大家的翻不起什么浪来。 云霞一看,嗬,今天可是人来得很齐啊。叔叔黑着脸坐在老太婆的身边,一副前来助威的表情;婶婶和云慧坐在另一边,也没有好脸色。而丁管家站在叔叔身后,面目板肃。 乍一看,云霞觉得叔叔和丁管家的脸竟然诡谲地有些相似。叔叔的眉眼和丁管家如出一辙,嘴唇和下巴才和老太婆一样,叔叔的长相半分都找不出祖父的影子。 父亲却是肖似祖父的,这叔叔和父亲走在一起,不知情的绝对看不出他们是两兄弟。云霞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叔叔莫非不是祖父的种?是丁管家的?但丁管家是老太婆的表哥,外甥像舅舅也是有可能的。云霞在心里暗道:这事,接下来确实有必要去查查。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吧。 请完安,母亲还未开口,叔叔便说话了:“大嫂,昨天您讨要嫁妆一事,我后来才听说。您是开玩笑的对吧?我们全家都应该清楚,父亲大人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分家;而我娘应承大娘接下这个家的重担时,也是答应了大娘的,要让一家人不离心。如此,大嫂还要执意孤行吗?这么多年,我娘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大嫂您看不见吗?兄弟很为我娘抱屈,还望大嫂三思而行。” 这家伙,有备而来,瞧这话说得多顺溜。 “兄弟说笑了,我并没有提出分家,只是要回我自己的几件东西而已,我确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扯到那上面去,这实在太牵强了。要说违背去世的爹和娘之意愿,兄弟前段时间嚷嚷要在外兴家立业,恐怕才是吧?” 母亲说得不疾不徐,叔叔的脸却挂不住了,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搁哪去了。 婶婶尖利的声音响起:“大嫂,孩子们还在,您可是什么话都敢讲。”说完拉长了脸,恨恨地瞪着云霞母女。 “敢做还怕人说吗?”母亲不畏惧地把话甩了回去。 “娘,您来定夺,大嫂这样也欺人太甚了。”婶婶扭头对着老太婆告状。 不待老太婆说话,母亲站起来,气定神闲地说:“娘,我和霞儿既已跟您请了安,我们便告辞了。我要去祠堂给爹娘上香祭拜,娘既然答应我的,我这么做,也该去跟她老人家通报一下。” 云霞适时接着母亲的话说了下去,她声音清亮,态度诚恳:“祖母,您也去好不好?昨儿个夜里,霞儿故去的祖母托梦给我,说她会告诉大家,她是怎么安排母亲的嫁妆的。她还说,就今天,在祠堂里,她保证给霞儿和大家一个答案。” 此言一出,一屋的人表情各异。 老太婆脸上的横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她迅速抬手按住额角,把脸隐藏在了手掌下。 丁管家却是暗笑,一个黄毛丫头,打胡乱说也不怕闪了舌头。那大房家的居然让那死丫头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失策啊!祠堂里那位早都死翘翘了,还能给答案,鬼才相信。哈哈哈,内心狂笑,却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嘴角上翘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这丫头,太嫩了,还一本正经地说,很搞笑的,看大嫂怎么收场。”叔叔满心等着看笑话。 婶婶更是撇着嘴,一副想笑又生生憋着的表情。 只有云慧是惊恐的,因为她觉得有菠萝蜜大师保佑的云霞,没准说的是真的。但是令她稍微宽心的是,那大祖母只是个死人,又不是神仙,自然也管不着她,或者给她带来什么威胁。 云霞给了他们几分钟消化的时间后,再一次出言问老太婆:“祖母,您不敢去吗?是怕霞儿的亲祖母和您对质么?” 第69章 施计 这话说得老太婆心脏猛跳,见那丫头正睁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慌乱地接口道:“谁说的?我怎么会怕?” 然后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云霞。这几年,她是不愿意进哪个祠堂,可是卿哥总说让自己别怕,他说事情是他做下的,他都不虚,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都成了一堆枯骨,还能作甚。 现在被这丫头堵上话,若是不去,岂不是下不来台。老太婆转着眼珠思考着。 “霞儿,你怎么能这样和祖母说话呢?大嫂,这孩子越发没规矩了。”婶婶跳出来,夹枪带棒地说。 老太婆偷偷看了下云霞母女,见她们没有再注意她。便瞅向她的卿哥,丁管家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说话了:“二老爷的意思是要去祠堂,在下得令,在前头引路吧。” 叔叔打着哈哈道:“娘,走去看看咱们家的大小姐要怎么给大家看答案。”说完还痞笑了起来。 有儿子撑腰,老太婆吃了定心丸,便站了起来说:“老身自然要去,走吧。” 一行人,撑着伞,浩浩荡荡地往祠堂行去。 青萝在祠堂外,把准备好的香烛递给云霞,然后虔诚地在祠堂外作揖。 下人、小厮和丫鬟们都守在外面的廊檐下,云霞母女和老太婆一家人进了祠堂。老太婆专门允许丁管家也进去了,她的说辞是丁管家是老太爷最喜欢的后生和最得力的助手,让他进来祭拜下。云霞和母亲都没有反对,由着他去。 庆喜悄然来了,站进了小厮的队伍中。 进了门,云霞便紧盯着老太婆和丁管家,丁管家神色如常,云霞暗想这人要么没做那事,要么就是心机和城府极深,伪装得很好,若是后者,此人是蛮可怕的。 老太婆就很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她给祖母上香时,云霞发现她的手在抖,而且连头都没抬,祖母的灵位牌更是没敢看。 云霞的心重重地往下沉,看来祖母的死和老太婆大有干系。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啊。 母亲也看出来了,等老太婆让开后,她敬了香,然后跪在了蒲团上,虔诚地在心里对娘说:“娘啊,您老在那边还好吧?您含冤而去,儿子、媳妇才知道,实在愧对您老人家。不过,娘您放心,您的冤,晚辈们竭尽全力也要帮您申告的。必要让那歹人和帮凶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娘啊,媳妇现在才明白了,兄弟一家都不是善茬,特别是他母亲,极度可恶,若是证实是她害的您,您的儿子一定会手刃了她。娘啊,媳妇要讨回嫁妆,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媳妇和您的孙女云霞,能顺顺当当地达成目的。” 说完心里话,云霞娘磕了三个头,才含悲带怯地站了起来。 这下该云霞上香了,她学着母亲的样,敬了香,也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向祖母祷告,与母亲不同的是,她的祷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祖母大人,您生前最疼爱霞儿,常说霞儿是您的宝贝疙瘩,霞儿好想好想您啊!幸好您可怜霞儿,经常托梦给霞儿,让霞儿能在梦中与您相见。” 云霞说得情真意切,把门外的几个丫鬟都说红了眼眶。特别是青萝,以前的老夫人对她甚好,现在听大小姐提起,青萝不禁泪眼婆娑。 “昨儿夜里,祖母您告诉霞儿,当年您是执意要霞儿娘收回嫁妆的,您说这本是霞儿娘的东西,自该让霞儿娘掌控。可是现在的祖母大人却不愿意交还,还说是您当初交代她的。您听了霞儿的述说很生气,说现在的祖母大人一派胡言。” “云霞,你这丫头,乱嚼舌根。大嫂,她小孩子不懂事,您可不能由着她胡来!”叔叔厉声喝道。 “叔叔,这是在梦中祖母亲自说与我听的。”云霞毫不客气地给他顶了回去。 母亲亦帮腔:“兄弟,既是梦中所说,你总得让霞儿说出来吧,否则大家怎么知道她梦中的事?” 叔叔拂袖哼了一声,一时语塞也反驳不得。另外几个人都黑着面,恨恨地瞪着云霞母女。 云霞才不理他们,提高音量继续说:“祖母,您说今天会亲自告诉霞儿准不准许霞儿的娘要回嫁妆的。还让霞儿准备一张纸,您要在上面写字,霞儿听您的,马上给您准备去。” 老太婆几人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心中暗自窃笑起来。死人能写字,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云霞这个死丫头,等着哭鼻子吧;老大家的,今天看你怎么收场。一时之间,几人竟喜形于色,好不得瑟。 “修竹,你去拿些纸来。”少女沉稳地吩咐丫鬟。 “小姐,奴婢刚才不小心扭了脚,好痛。”修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回云霞的话。 云霞故意恼道:“废物,一点都不中用!” 修竹立即给小姐道歉并求饶,然后向其他丫鬟乞求道:“姐姐妹妹们,行行好,去帮我拿一下吧。”不过,没等她们有反应,她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对着庆喜说:“庆喜哥,劳烦你跑一趟,好不好?” 庆喜一口应承,转身跑走了,帮忙拿纸去了。 沉浸在即将看笑话的喜悦之中的老太婆几人,并未在意这外面的动静,只是看到一个小厮拿了一摞纸来,而这小厮还是云慧爹手下当差的,便更未有什么怀疑。 纸递了进来,云霞随意抽出一张,拿给叔叔、婶婶、老太婆、云慧,甚至丁管家都过目了一遍,就是普通的纸,几人意味不明地点头表示看清楚了。 云霞把纸当宝贝一样的放到香案上,然后吩咐青萝:“青萝,把外面那盆水给我端进来。” 青萝应声把水递给了在门里的云霞,云霞端过水盆放到祠堂中央。 再转回去跪倒蒲团上,又朗声道:“祖母大人,昨儿梦里您说今天要下雨,让我准备一盆无根之水,孙女已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您开始写吧。” 外面的下人和丫鬟、仆妇越聚越多,老太婆并未阻拦来人,她还指着多些人见证待会云霞母女闹的笑话呢。 云霞这话却把外面的人弄炸了,大家都议论起来,前老夫人连今天下雨都说准了,怕是真的要显灵了。 稍顷,云霞指着自己上的一一炷香说:“祖母说这香灭了,她便写完了。”大家看过去,那香还真灭了。云霞便把那张纸用双手托住,再一次拿给大家看过,然后恭敬地把纸放入水盆中。 “祖母说了,她写的字在无根之水里可以让我们看到。”云霞放好纸,大声对大家进行了解释。 话音刚落,水盆里那张纸上,奇迹般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凖”字。 老太婆瞬间惊呆了,死去的那位老夫人,会写的字不多,但这凖字却的的确确是她的笔迹,一模一样。她身子晃了晃,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来了。 第70章 小胜 水盆里的纸上那个大大的凖字,清晰而醒目,狠狠地撩拨着祠堂内某些人的神经。 老太婆内心完全是兵荒马乱的状态,这已然超过了她的想象,难免瞠目结舌。为了掩盖自己脸上的惊诧和不安的神色,她只得用手按着额角,把头埋得低低的。 丁管家则微张了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飘在盆中的那张纸,想看出点什么。可那字实实在在的映入他的眼底,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刚刚就是一张普通白纸,怎么会莫名奇妙地现了字?太怪异了,他缩了缩脖子,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等着看笑话的叔叔脸上的痞笑早就消失殆尽,只剩了满脸的疑惑和惶然。 婶婶也好不到哪去,一副见了鬼的神色,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而云慧耳边仿佛有阴恻恻的风声在响,她伸手圈住她娘的腰,把身体尽可能的缩在一起紧贴在她娘的身上。 若不是女儿早就告诉了自己,云霞娘现在恐怕也是一头雾水中。女儿说她会用到一味叫明矾的药,用明矾水来写字,写好后晾干纸,这字就压根看不见了。但放入水中,那字便又清晰可见。 为了逼真,女儿照着祖母的字临摹了好几天,直到写来与祖母的字迹基本相似才罢休。然后便当场试验给她看,看到神奇的一幕后,她大为惊叹。拉着女儿问是怎么知道的,女儿说是从书上看到的。当时,她还暗自庆幸当初同意女儿去学馆念书,才会让女儿如此有办法。 女儿还说,今后,爹爹写密信都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这样安全可靠。 …… 云霞站在水盆前,提高音量喊母亲:“娘,祖母说话算话,真的告诉我们了耶。” 云霞的话提醒了母亲,云霞娘立即配合地在蒲团上跪下,开始大声感谢娘显灵为她证清白,然后虔诚地磕头行礼。 祠堂内的氛围端的神圣肃穆起来,连祠堂外的下人们都受了影响,他们个个往里引颈张望。见状,云霞索性把水盆端起,走到门口,让他们看个清楚。众人全推搡着涌上来,想一睹为快。等他们看见白纸上那大大的字时,纷纷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真字啊,是死去的老夫人,刚才写出来的,而且就在大家眼皮下,就那么突然地出现了,这事除了神灵,谁能办到? 有个别识几个字的小厮念了出来,说是“凖”字,下人们听了,更觉神异,一时都你看我,我看你,连话都忘了说。 修竹带头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道:“前老夫人显灵了,奴婢给您磕头。” 接着青萝也跪倒在地,然后扑通扑通,廊檐下的人全部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口中全是虔诚祭拜之声。 祠堂内有人欢喜有人惧。云霞环视了一圈,朝着老太婆施礼后淡定地说:“祖母,现在大家都看到了,霞儿故去的祖母也给出了答案,您是不是该把嫁妆还给我娘了?” 老太婆被迫抬起头,一双浑浊的老眼不停地眨巴着,脸上的横肉抽搐,狡诈地说:“霞丫头,你祖母确实跟我说过你娘嫁妆归府上的,这,这,有可能是她记错了。” 说完,老太婆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姐姐,您可不能这般为难妹妹啊,您好生想想,这话可是您亲口告诉妹妹的啊……” 好不要脸的说辞,云霞恨不得上去咬这个老狐狸一口。 “娘,不管怎么说,现在霞儿祖母是准了我要回嫁妆。就算之前有什么不同的说法,那也该既往不咎了。再说,这字本就是霞儿祖母的笔迹,您最清楚不过了,对吧?”云霞娘站出来,义正辞严地回答老太婆。 丁管家朝叔叔使了个眼色,叔叔立马开口道:“这事情不能草率,我觉得应该从长计议。再说,我不太清楚内宅之事,丁管家应该清楚,要不,丁管家你来说说?” 丁管家得了令,立即上前一步施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对云霞娘说:“大夫人,在下觉得二老爷说得极是,老夫人在这事上确实没有撒谎,当年在下也在旁边亲耳听见前老夫人的交代的。您看要不大家再商量下,多方求证求证?” 云霞暗暗咬着牙关,这些个老奸巨猾的无耻之徒。不过,她和母亲早就料到他们会耍赖,也没指望今天老太婆就会乖乖交还,依着她的性子,必定还要在帮凶的助力之下再闹一闹,做些挣扎的。 所以母女俩交换了一下眼色,按照定下的以退为进之策,母亲表示同意再议议。 门外的下人们心里对大夫人都升起崇敬之意。今天这番情形,他们算看清了,那老夫人明摆着想赖账,而大夫人还能做到这步,真是一派清明啊! 大家私下便都认为大夫人是值得尊敬的,特别是那些本就对老夫人有意见的,已经在心里骂开了。与大夫人的谦和有礼一比较,老夫人胡搅蛮缠的,好赖立现嘛。 老太婆见得了缓冲的机会,收了哭声,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在祠堂里呆着浑身不自在,便谎称自己不舒服,要回房休息。 于是,大家都各自散了。 云霞和母亲告别,自回烟霞院去了。在这关键当口,府里到处都是眼线,她们尽量保持低调。 青萝搀扶着修竹,慢腾腾的跟在后面。云霞告诉她做戏要做全套,小丫头领悟力很强,认真尽责地在演好一个扭伤者的角色。路上遇到的人,都以为她真扭伤了。 回到院子里,紫蔓迎上来,刚才她没到祠堂去,负责在院子里看家。 “大小姐,您回来了?大夫人的嫁妆要回来了吗?” 云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紫蔓有些遗憾,担忧地看着云霞:“那,大夫人不准备要了?” 云霞又摇摇头:“紫蔓,当然会要,而且一定会要回来的。” 大小姐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地回答,让紫蔓一下就心安了。 这会儿,青萝扶着瘸着腿的修竹进来,紫蔓着急地问:“修竹,你怎么受伤了?” 修竹嗯了一声,紫蔓趋前扶着她另一只手说:“你该小心点的。” 正对着大门的云霞见到一个人影飞速闪过,看身影应该是个小厮。她皱了皱眉,看来,自己这里以后都不太安宁啰。 “紫蔓,去把大门关上吧。”云霞吩咐后转身进屋了。 紫蔓听话地把门关好,和青萝一左一右架着修竹也进了屋。 站在雕花轩窗前的云霞,正抬头望着天。风拂过,她脑后乌黑的发丝飘舞,身上的裙裾也在翻飞。 雨住,天又放晴了。空气相当清新,惹得云霞惬意地深吸了好几口。 今天只能算是小胜。接下来,还要继续打硬仗。云霞挺了挺胸膛,站得笔直,感到浑身充满斗志,一股蓬勃的勇气也跟着奔涌上来:老太婆,就看你们一家人还有什么招数要使?尽管放马过来吧,你自狠来你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我一定会见招拆招,把你们治得心服口服的。 她抿抿水润粉嫩的唇,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第71章 卧底 外间,三个丫鬟正低声讨论着今天的事。 因紫蔓没去现场,青萝和修竹便绘声绘色地把祠堂发生的事告诉给她。 “紫蔓,原来的老夫人今天真的显灵了,在大家眼皮下写了字,同意大夫人拿回嫁妆。”青萝说这话时,满脸的敬畏。 紫蔓不可思议地问:“真的?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写的。” 修竹跳着脚坐到凳子上,朝紫蔓比划道:“当然是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的。老夫人写了以后,咱们都是看不到的,但小姐把纸放进无根水中,那字就显现了,我们都亲眼见到了。” “是啊,太神奇了。听识字的庆荣说,是个准字哩。”青萝接过话头。 “哎呀,我要是能当场看到该多好,修竹,都是你,非要让我留着守院子。”紫蔓噘着嘴怪修竹。 “紫蔓,你守好院子也是为小姐立功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嘛,二老爷都派庆贵来我们院子打探了。小姐说,他们还会继续监视我们的。以后,咱们要处处留心。” 这时,云霞从里间出来,三人立即停了声,向小姐问好。 “不知丹画爹现在如何了?”云霞看向紫蔓。 紫蔓和丹画是很要好的,她应该是非常清楚丹画家情况的。 果不其然,紫蔓立即回话:“多谢小姐挂心。大夫人慈悲,给了那么多银子,丹画爹可算捡回了一条命。她们一家都念着大夫人的好呢。丹画娘说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大夫人的恩情,下辈子还要继续伺候大夫人。” 想来,丹画娘对大夫人感恩戴德,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吧,才会心甘情愿地许上了下辈子。 不过是举手之劳,却真救回了一条人命。云霞心里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她想了想对紫蔓说:“紫蔓,丹画爹现在还需要吃药吧?我娘说等几天再给她爹带点银子去,让他把病彻底治好。” 紫蔓听了小姐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说:“我替丹画先谢谢大夫人,谢谢大小姐,您们真是菩萨心肠。”说完,她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云霞面前。 云霞连忙伸手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 紫蔓却不愿意起来,不由分说地给云霞磕了三个响头。 云霞让青萝把她扶起来,只见紫蔓扬起头,伸手抹了抹眼泪,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对小姐开口说道歉。 “小姐,紫蔓对不起您。去年,二夫人以奴婢的哥哥相威胁,说是奴婢不听她的话,便要收拾在二老爷手下当差的哥哥。她命令奴婢需随时向她汇报小姐这边的情况。奴婢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不过,奴婢每次向她汇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青萝插了一句:“小姐,这个我可以作证。奴婢们都觉得小姐待大家很好,所以当初和紫蔓商量过,当说的话才说,不当说的话打死都不说。” 云霞的表情一派云淡风轻,她轻点了下头说:“其实这些事,我都略知一二。” 修竹满眼星星的望着自家小姐,就差没跪下膜拜了:哇,小姐太英明神武了,这都知道?哈哈,什么事都不能瞒过自家小姐的。 紫蔓泪水涟涟地膝行到云霞身边,一叠声地说:“小姐,您惩罚奴婢吧。要打要罚,随您的便,紫蔓不会有二话的。上次小姐受伤,紫蔓有罪,是二夫人让奴婢把小姐带出去玩,奴婢万万没想到,二小姐竟然,竟然会推您。当时奴婢也吓呆了。” “紫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摔下去后,你奔过来喊人来救我,我都知道。” 紫蔓继续磕头:“小姐,奴婢一直以为二小姐是个善良的,却,却不知她如此狠辣。”想到自己看见二小姐阴笑着在背后推大小姐那一幕,紫蔓就不寒而栗。 “紫蔓,起来吧。其实不怪你,是云慧伪装得太好了。”云霞揉着额头,温声道。 “可,可是您毕竟是她的姐姐,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紫蔓抽泣着,提出自己的疑问。 “她有什么下不去手,或许她压根就没把我当姐姐。这样也好,以后我也不要这样的妹妹了。”云霞曲着手指,轻轻弹掉了衣衫上停着的一个小飞虫。 青萝扑通一下亦跪在了云霞面前,和紫蔓一左一右,杵在她面前。 云霞看着青萝,秀眉挤了挤,摸着下巴问道:“青萝,你这一跪所为何事?” 紫蔓的事云霞费心打听过,但若是青萝也参与到这中间,她确实没预估到。老太婆那边的人爪子都伸得这么长了,是不是恨不得渗透我身边所有的人?一想到这些,云霞心里就颇觉不爽。 “小姐,奴婢觉得您最有办法了,想求您把紫蔓的哥哥要到您,或者大夫人手下听命,紫蔓哥哥一定尽心为小姐和大夫人办事的,青萝和紫蔓也会感激您们一辈子。”说完,便捅了捅紫蔓,两人又一起磕头。 “慢着,青萝,紫蔓替她哥哥求情那是人之常情,你帮着求情是不是热心太过了?”云霞促狭地笑看着青萝,满是揶揄地说。 刚才青萝这么一开口相求,云霞豁然想通了青萝为什么对紫蔓那么好,处处顺着她,帮着她。为了她哥哥,更是豁出去了。看来,青萝这丫头是在讨好未来的小姑啊! 果不其然,青萝脸红了,而且那红迅速爬上了耳朵,很快双耳都被侵占,泛着红彤彤的颜色。 自己猜对了,青萝只是对紫蔓的哥哥有意思,并没有被老太婆那边的人策反。云霞刚才不爽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这事我放在心上了,会想办法解决的。但是近期还暂时把紫蔓的哥要不过来,叫你哥先忍忍,我找到合适的时机立刻把他弄出来。” 青萝和紫蔓对望了一眼,青萝满脸喜色,紫蔓则破涕为笑。两人千恩万谢,道不尽对小姐的感激之情。 “对了,紫蔓的哥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的哥哥叫紫松。”这会儿,紫蔓的声音轻快多了。 云霞站起身,晶亮的眸子盛满笑意,伸手把青萝和紫蔓都拉了起来,然后调皮地说:“青萝、紫松,很好,蔓蔓青萝绕紫松,挺般配,祝福你们。” 一语既出,青萝满脸红霞,紫蔓惊得捂住了嘴巴,修竹则看了看青萝姐,原来青萝姐和紫松哥互相喜欢呀。小姐也太厉害了,这心里可是比明镜还明镜啊! 云霞看了看羞怯地低着头,双手绞着一方帕子的青萝道:“青萝你别不好意思了,这是好事,小姐我既然已经猜出来了,以后会出力成全你们的。”说完,她自顾自地笑开了。 紫蔓瞪大了一双杏核眼,咬了咬唇,决定不再犹豫,向小姐表明自己的心迹:“小姐,今后奴婢只认小姐这个主子,当然还有大夫人,其他不相干的人,要是想让奴婢害主子,奴婢就算拼了命也不会同意的。” 云霞拍了拍她的肩说:“紫蔓,你对我有这个忠心,我很高兴。但是,二夫人那边交给你的任务,你还得照样应承下来。” “为什么?”不仅是紫蔓,连修竹和青萝也表示不解。 “因为我准备让紫蔓做卧底啊。” “卧底是什么?”修竹首先发问,青萝已然忘了羞窘,和紫蔓一起盯着云霞,都是满脸的疑惑。 第72章 武德 云霞耐心地给她们讲解,卧底就是紫蔓表面上答应为二夫人那边办事,把一些可以让他们知道的事透露给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从他们那边打探我要知道的消息。 “哦,我明白了。只要能帮上小姐的忙,奴婢都听小姐的安排。”聪明的紫蔓很快就理解并做出了决定。 修竹和青萝也表示愿意帮小姐出力,云霞笑了:“好啦,你们两人就跟着我吧,适当时候保护好紫蔓就行了。紫蔓你自己也要机灵点,注意自己的安全,当然我也会竭力护着你的。” 紫蔓点点头,开心地说:“小姐,奴婢不怕,再说,还有丹画呢,她在二小姐身边,更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我再悄悄问她,然后带回来告诉小姐。” 云霞此刻心里如沐春风,就像三伏天吃到冰镇西瓜一般,不只是开心,还有通泰舒服。 邪终不能胜正,有这么多支持自己的人,以老太婆为首的跳梁小丑,迟早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拉沙拉地摇曳。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乘风破浪吧。一时间,云霞胸臆激昂,全无惧意。 这两天要帮着母亲讨要嫁妆,云霞请了假没有去学堂,但下午已定好去练武了。师父说了会亲自教她们,云霞对这第一堂课很是期待。 以前在学校求学,云霞所学专业是军事理论研究,侧重于战略指挥方面的学习。武术练习,她只是练过军体拳和散打,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必定要勤学苦练,争取有所斩获。 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们,可是她从小就崇拜的。要是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员,成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嘿嘿,想着就美噢。 怀揣着美梦的云霞,提前了半个时辰就来到了练武场。过了一会儿,满脸兴奋的瑶华也赶来了。原来今天瑶华家里正好有事,她也请了假没去学堂,所以直接从家里赶了过来。两人站在练武场一角,看着在练武场挥汗如雨的师兄们,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云霞,你说师父今天先教我们什么啊?” “不清楚,听说师父都是针对徒弟特点来教学的,就不知道会安排我主要练习什么。” 瑶华看了看那位正专心耍大刀的师兄,双眼放光地对云霞说:“其实我最喜欢舞刀,你看,那刀舞起来呼呼生风,舞刀的人勃勃英姿,辉映一体,自成妙趣。我决定了,就学这个,而且要学双刀。” 瑶华的脸上神采煜煜,视线随着着舞刀师兄的动作移动,一瞬都不想离开。 云霞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开始设想学什么好。她发现自己竟然贪心地想什么都学,最好是刀、剑、枪,棍、拳术统统都来一遍,还有射箭、骑马等等,多多益善。 可是,这只是云霞的美好想象而已,很快她就会发现,自己这个柔弱的小身板,在师父眼里还需要先加强最基础练习,刀、剑、枪,棍、拳术神马的,离她还远着呢。 举廉、文彬、云霄和云忠等散学后都来了。云霄见到姐姐,撒开脚丫子飞奔过来,扑进姐姐怀里,仰着小脸问:“姐姐,故去的祖母托梦给您,还写了字是不是?” 看来,这故去的祖母显灵写字的事已经传开了啊。云霞轻捏了下弟弟的小脸道:“是啊,祖母写了个准字,答应娘要回嫁妆。” 云忠也走了过来,但是他没敢向云霄一样,扑到大姐身上。亲姐姐云慧最不喜他赖在她身上,所以每回看到云霄和姐姐的亲昵互动,云忠都很羡慕。 云霞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站在旁边的云忠,那孩子的身影竟显得很孤单。自那天听到他和文彬兄的对话,然后他在那晚又站出来诚实作证后,云霞对他的印象改观了很多。这孩子还好没长偏,心地也比较质朴纯良,而且前世,这孩子好像并没有参与害云霞,或许,可以拉他一把,让他能出淤泥而不染。 这么想着,云霞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家伙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迅速站到了云霞跟前。云霞也刮了刮他的鼻头,笑着拥着他:“来,大姐姐抱抱。” 被云霞环抱的云忠喜不自胜,脸上都笑出了花来。 还有一个人,此刻心里也充满羡慕,羡慕云霄和云忠可以和云霞如此亲密。不过,等他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时候,不禁面红耳赤起来。站在旁边的石文彬奇怪地问他:“举廉兄,您怎么满脸通红?” 举廉斜了他一眼:“我很热,你不热吗?” “不热啊。今天这天气,凉风习习,何热之有?”文彬不解。 还好,这时举廉爹准时出现在练武场,可给他解围了,举廉大松一口气。他抬手给了文彬一拳:“你不热,就不兴我热?走吧,我爹来了。” 这群徒弟们看见师父,都一拥而上,往师父跟前去了。 云霞一手牵着一个弟弟,也赶了过去。 “小十七、小十八都来了,好,师父的徒弟全齐了。”看见云霞和瑶华,师父平时严肃的脸柔和了不少,挂上了笑容。 “其他的人都自去练习去,今天为师主要教她们两个。”师父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举廉他们领命自去兵器架上拿了兵器,在练武场找位置练开了。 师父背着手,站在两个满脸期待的女弟子面前,面色严肃地开始训话。 “为师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为师的师父,你们的师祖,在为师第一天练武时的训话,你们既以拜入我门下,今后就必须按照师祖所言严格要求自己,争取早日成为一个真正的武者!有信心做到吗?” 师父凌厉的眼神扫过云霞和瑶华,两人立即大声回应:“有信心!” 师父扬了扬浓眉,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讲下去:“武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值得我们一意苦学。习武除了强身、健体、自卫、防御外,还有最重要的,那便是武德。止戈为武,是武术的魂魄。我们习武之人,必须有这种使命感,也必须德技兼备、道术兼修。武德有七: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你们要把此七条牢记在心,时时反省自己,必做一个有武德的武者,明白吗?” “弟子明白,定谨遵师父教诲!”云霞和瑶华亮着嗓子回答。 师父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73章 站桩 训完话,师父让她们先从最基础的腿功练起。 鉴于云霞身板弱小,师父并未一开始就教她压腿,只是教了她站桩。所谓站桩,就是像木桩一样静站,两脚与肩同宽,头正颈直摒杂念,调心调息调身,默立即可。 师父做了示范,又讲了要诀,便让她照做。还教了她一些轻巧的动作,让她间或活动下腿脚。最后师父特意叮嘱她不必逞强,刚开始,不必站很久,量力而行,累了就自行休息。 然后开始教瑶华,与云霞相比,师父对瑶华的要求就高了一大截,让她活动开后,便开始直接压腿。 压腿又分正压、侧压、后压等,师父一一亲自演示后,便盯着瑶华开始做动作,时不时指出她的动作不标准之处。 瑶华练得很认真,不一会儿,就领悟了师父所授要领,自己再行揣摩,一招一式地分解动作,力求把每一个动作做得到位。 站在旁边的师父,见瑶华越练越像样,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 云霞见状,不免嘟了嘴,觉得师父有些厚瑶华薄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能练腿功,只能傻乎乎地站在这站着,甩甩胳膊,踢踢腿什么的? 想当年,自己也是一个散打好手,枯燥地站着算哪门子事? 于是她呐呐地凑到师父身边,眼巴巴地对师父说:“师父,我也跟师姐练一样的动作好不好?” 师父板着脸严肃地说:“小十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师父这么安排自有师父的道理,你按师父说的做就行了。” 师父说完,径直走开,去指导别的徒弟去了。 瑶华已练得满头是汗,她做完后压腿的最后一个动作,收势。就见云霞苦着一张小脸,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嘴巴更是撅得老高,好不委屈。便出言安慰她:“师妹,师父自有他的道理,你就别着急,慢慢来吧。” 瑶华边说边抬手擦汗:“师妹,你别说,这压腿还真是挺累人的。” 云霞倒是心有余,燃情满满地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大运动量,只是她忽视了这具娇柔的身体,实在是体力不足啊!师父其实一眼就看出了她这小身板太羸弱,习武必须得循序渐进才行。 瑶华这么一劝,非但没把她说服,倒把云霞的斗志给激发出来了:不能让师父小瞧了自己,练站桩就站桩,但我也要练得最好。 于是她朝瑶华摆摆手说:“师姐,你练好腿功,我也不会落后的,就跟这站桩较上劲了,保证要让师父对我刮目相看。” “好,我们一起努力,让师父满意!”瑶华抬起左腿架在压腿架上,勾起脚尖,两手按膝,继续苦练。 云霞则端正地静站起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她便又站满了半个时辰,到了师父规定的休息时间了。云霞一咬牙,决定不休息继续练,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微曲的腿部有些酸麻,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 坚持就是胜利,她给自己鼓气。年轻人,力气很快就能恢复的,云霞并未当一回事,继续站。 瑶华中途休息,看她在那边站得挺直,如同一棵青松,便走过来,到近处一看,却发现云霞脸色有些苍白,就劝她休息下。云霞执拗地摇摇头,继续当青松。 此时已近酉时,加上今天的天气奥热,云霞没料到原主这千金之躯,从不曾经受过如此高强度的锻炼,现在已到体力极限了,突然之间,她眼前一黑,双脚一软,就往地面歪倒下去。 还好瑶华眼疾手快,在云霞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然后把她拉住靠在了自己身上。 但瑶华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云霞靠在身上还是让她有些体力不支。于是本能的张嘴大叫:“师父,云霞昏倒了。” 师父率先跑了过来,正在练剑的举廉,听到瑶华的大喊,哐当一声把手中的剑扔到地上,拔足飞奔到她们身边,心慌着急让少年俊朗的眉眼都挤作了一处。 师父近前看了看云霞,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抓过她的手腕清了清脉,紧皱的双眉才稍微松散开来。这丫头,身子弱,却又极要强,搞得疲累不堪,所以累倒下了。 “爹,她怎么了?”举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小十七,你坐下来,把她的头放到你腿上。举廉,赶紧去叫你娘过来。”师父想着男女有别,这又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儿子喜欢的姑娘,还是让有一手好医术的夫人来给她诊治比较好。 举廉应了一声是,撒腿就往爹娘住的院子跑。 师父想了想,扯着嗓子大声告诉他:“举廉,把李妈妈一起叫来。”举廉只是回了声知道了,依然脚步不停地奔跑着,一瞬就没影了。 举廉的娘本是出身杏林之家,家中世代行医。父亲和兄弟在家乡都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因她是女儿家,父亲便没有专门教授她学医,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她还是略学了一二。后来她因自己身体不好,更刻意潜心钻研,医术渐渐也有些了得了,尤其擅长针灸。 瑶华赶紧按师父吩咐,席地而坐。在师父帮助下,把云霞的头放在了自己腿上。闻讯赶来的师兄们围了一圈,云霄和云忠使劲挤到里面。 两个孩童见云霞紧闭着双眼躺着,都担心得紧,云忠更是瘪着嘴哭了起来。 “老二十,你姐姐没什么大事,休息下,等你师娘来了,给她施施针,会好起来的。”师父安慰他。 云霄自小被云慧欺负,倒养成了刚硬不掉泪的习惯。虽然他也很忧心姐姐,但这回还是做好哥哥的本分,他勾着云忠的肩膀劝他:“忠弟,别哭了。师父都说姐姐没事,一会就会醒的。” 云忠抽抽噎噎地胡乱点头,泪花儿还是照样往下滚。霞姐姐刚才还给了他那么亲切的一个拥抱,这会儿就可怜兮兮地躺着了,他的小心脏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很伤心哪。 好在,举廉娘很快跟着举廉来了。她顾不得歇口气,连忙俯下身去帮云霞诊治。 “廉儿,把包袱解开给我。”举廉娘扭头对儿子说。 举廉忙把背在背上的包袱取下,李妈妈麻利地打开举到她跟前,里面全是针灸用的针。举廉娘取了一支,扎在云霞的人中上;又取了另外一支,扎进了云霞头顶的头发里;再拉过云霞的手腕,在她腕横纹上两寸的地方下了一针。 第三针刚扎上,云霞嘤咛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第74章 赶巧 周围围观的人都松了口气,举廉提着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云霞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地上,一双双关切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硬撑着站桩,以至于昏倒的情形。便抬了抬头想起身跟师父道歉。 师娘却抬手按住了她,把给她施的针取了下来。温柔地叮嘱道:“霞儿,现在别乱动,跟着师娘回房休息下。” 回头对李妈妈努了努嘴,李妈妈立刻蹲下身,要背云霞。 云霞笑笑:“师娘,我没事了。”想拒绝被背回去休息。可她一下坐起来,就觉得头晕乎乎的,而且天旋地转,周围的人也在转,特别难受。 “小十八,听你师娘的话,李妈妈把她背走!”师父蹙着眉,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 举廉也劝道:“小师妹,听话,跟我娘回房去休息吧。” 接着众人都纷纷开口劝说,云霄牵着姐姐的手,想把她拽到李妈妈的背上。见此情形,云霞不敢再拂了大家的意思,只得乖乖地爬到李妈妈的背上,任由李妈妈把她背走。 李妈妈人高马大的,伏在她宽厚的背上,被她一颠一颠地背着往前走,倒也舒服。 练武场上又恢复了练习,举廉爹站在儿子面前,见他练剑有些分心,招式明显走形,便训斥他了几句。 举廉红着脸收回神思,命令自己专注练剑,父亲的脸色才好看了。 这小子,浑然一个痴情种,今后八成也像我一样,是个宠妻之人哪。 举廉爹暗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云霞被李妈妈安置在师娘的床上躺着。师娘坐在床沿,宠溺地注视着她,用轻柔软糯的语调和她说话,替她盖好被子,还顺手把她滑落的头发理到耳后。云霞看得出来,她就如母亲般喜欢着自己。 于是对着师娘绽放了一个可爱萌软的笑容,还带着撒娇的声音说:“师娘,谢谢您,让您费心了。” “傻霞儿,你这身子弱,还非要那么好强,结果遭罪了吧?”师娘抬手覆在她的额上试了试温度,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师娘,霞儿知错了,害您和师父担心是霞儿的不是,霞儿保证,下不为例。”云霞赶紧卖萌求原谅。 “你要说到做到喔。练武也是急不来的,知道吗?”师娘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回她。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和廉儿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哩。师娘越看越欣喜,唇角飞扬,好不高兴。 她起身走到柜子前,从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这是上好的补气补血丹药,都是用名贵药材炼制的,很精贵的。但是给霞儿吃,师娘一点都不心疼。 端来一杯水,师娘让云霞就着把药丸服下。云霞听话地吃了药,躺在床上四处张望。 师娘的房间布置得很雅致,雕花六柱架子床的围幔上绣着精美的图案,正对着床的是一张大方桌,托腮雕了一圈莲纹,煞是好看。桌上正中是插着鲜花的花瓶,旁边放着一个大托盘,盘内是茶壶和茶杯。云霞略抬身看见脚那边贴墙放着个描金方角柜,而头这边是个同色系的顶箱立柜,都是浮雕的灵芝纹,看着很秀丽。 靠窗前摆着两个官帽椅,中间夹着小几。往窗外望去,视线极佳,可以看见满庭郁郁葱葱的绿植。 “霞儿,睡会吧。等会在这吃完夜饭,让你举廉师兄送你回去。”师娘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转身坐到窗前椅子上,拿起绣花针,开始做绣品。 兴许是太疲乏,再加上吃了药丸,云霞在满室淡淡的药香味中眼皮开始打架,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上眼睛渐渐沉入美梦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有节律的敲击声把她惊醒了。她正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就感觉有人走近身边。 多年养成的警惕习惯让她连忙装着自己仍在熟睡中。来人近了,云霞闻到是师娘身上特有的馨香,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霞儿,霞儿。”师娘唤了她几声,云霞觉得自己刚才装得睡意沉沉,这会儿便不好答应师娘的呼喊了,索性继续装。 师娘见她不答应,立即往外间走去。接着云霞听到咯吱一声,继而又是有节律的敲击声,然后是有门打开的声音,再便是师娘呀的一声,复又是关门声和咯吱声,反正一连串很奇怪的声音。 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响起:“王夫人,您快给看看,杭儿这伤要不要紧?都肿起来了!” “娘,只是小伤。”声音明显是个少年人发出的。 “少爷,小点声。来,我看看,怎么弄伤的?”师娘压低声音问。 这下云霞的好奇心大起,这外间看来来了治伤的人啊,我得去看看具体情形。 她立即悄然起床,蹑手蹑脚的摸到门边,谨慎地探出头往外看。 只见师娘背对着她,正蹲着在给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看脚上的伤,她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右脚抱于怀里,低头似乎在仔细地摸捏着。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是满头的黑发,乌润得发亮,和他头顶的白色玉冠一起,辉映出莹莹的光泽,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少年身边站的妇女满脸布满担忧之色,她低声对师娘说着话,云霞只断断续续地听清一部分,好像是什么练功心切,伤了之类的。 原来和我一样,是个逞强的倒霉蛋,我昏倒,他受伤,我们也算有缘。云霞一边自嘲,一边把同情的目光投向那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涌上了笑意。 “万幸,少爷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伤了而已。不妨事,恢复起来很快的。”师娘得出诊断结果。 那妇人一下就开心了,双手合十,望着房顶道:“菩萨保佑,还好没伤到杭儿,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妇人说完蹲下身,和师娘一起帮少年穿好鞋袜,才站起来。 师娘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回少爷的话,我待会会替您配点药,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用了药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过,少爷您这两天可不能练功了。” “嗯。”少年点头回应。 云霞总觉得师娘对这个少年人特别客气,仿佛是一个下属面对上司的感觉,而那少年的话极简少,颇有一番上位者的威仪。 莫非这是个家世显贵的富家公子?不过以师娘今日的地位,能让她如此对待的人,怕是只有皇亲贵戚和世家子弟,不知这这位是哪一家的? 云霞正在兀自猜测,那妇人此时抬头正面面向了她,让云霞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容,这妇人长相秀雅,眉眼间有淡淡的忧郁。好生面熟呢,是在哪见过?云霞一时却想不起了。 “王夫人,那我们是在这等着您配药还是先回去?”妇人问。 “萧夫人,您和少爷先回去吧,里间有个夫君收的女弟子病了,在休息。我配好药马上送过来。” 那妇人连说好,伸手去扶少年道:“杭儿,咱们走吧。” 少年被扶起来站着,抬头往门这边张望,吓得云霞忙不迭地缩回头。 可是这心里却小鹿乱撞,小心脏狂跳得一塌糊涂。不为别的,只因她刚才看清了那少年的脸,那俊美无双,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俊容,让她大惊失色。 他,他正是上次在道观碰到的那个“傻子”帅哥啊! 第75章 密道 云霞按着心律不齐的胸口,等稍微平息下来,又再次探出头去。见少年和他母亲已经相携站好,师娘则撩开旁边的角柜旁的一幅山水画,伸手在里面按了一下,靠墙的大柜子咯吱一下慢慢移开,露出一扇黑漆门来。 云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下意识地叫了出来。嗬呀,师娘这房间里居然是有机关的,厉害了!看来这王将军府也是有秘密的。 师娘打开门,云霞狠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了,那是个密道,长度不是很长,而密道尽头同样有扇黑色的门。 等那两人进了门,师娘轻声叮嘱小心点后,才把门仔细关好,搬动机关,柜子慢慢移回原位,一切如旧,毫无痕迹。 云霞赶紧爪着脚悄然挪回到床前,上床钻进被窝里躺好。闭着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刚刚戏谑这傻帅哥和自己同伤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师娘家里居然有密道,而且和这傻帅哥脱不了干系,看来这中间有很大的弯弯绕啊,得好好探个究竟才行。 外间,师娘吱呀一声开了门出去了,云霞猜测她应该是赶着去配药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师娘去而复返。她关好门,往里间走来。云霞立即闭紧双眼,等一阵馨香飘入鼻端时,她适时地翻了个身。 “霞儿,霞儿”师娘出声唤她。 “嗯。”她动了动身子,长睫毛忽闪着,好像很困难般睁开眼睛,状似刚睡醒,呆头呆脑地四处看了看,才嘟囔道:“师娘,我睡了多久啦?” 师娘揉揉她的头发道:“睡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感觉好些了吗?” 云霞乖巧地点点头:“全好了。师娘,不好意思,瞧我竟睡了这么久。” “睡得挺熟吧?有没有被吵醒啊?”师娘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哩,我睡得好沉好沉。”云霞把头摇成拨浪鼓。 师娘浅笑晏晏:“不妨事,师娘刚点了助眠的香,就是想让你好生睡一觉的。” 难怪刚刚闻到淡淡的药香味,原来是师娘点的香。云霞祖母也爱在房间里熏香助眠,所以她自小在祖母房间睡觉时都是闻香入梦。虽然师娘的香味道与祖母所熏之香不同,但都是助眠的,制香材料应该大同小异。估计云霞有自小闻香打的底子,所以才没有被彻底催眠,中途能醒过来,看见师娘替那少年诊伤。 既已醒来,云霞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床上,便穿衣起床。师娘主动请缨,要帮云霞梳头。她拿把木梳,轻柔地把云霞的头发梳顺,然后挽好髻。 “霞儿这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师娘赞叹。 “师娘,您的头发也好看呢。”云霞对着铜镜,由衷地夸奖师娘那头如云秀发。师娘的头发乌黑而有光泽,配上斜插在头上一只珠花簪子,竟生出慵懒和迷人的性感味道。 师娘亲昵地拍拍云霞的肩说:“呵呵,你娘原来总说你不喜言语,哪的事呢。霞儿不仅爱说,还很会说话呢。” 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师娘问:“谁呀?” “娘,是廉儿,我来看看师妹怎样了?” “你举廉师兄来了。”师娘抿嘴微笑,转身出屋开门去了。 云霞站起身,跟在师娘后头去迎举廉师兄。 一开门,瑶华就跳了进来,一把抱住云霞,忙不迭地问:“师妹,你没事了吧,刚才可把师姐吓了一大跳。”然后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云霞一番。 举廉被瑶华挤挡在她身后,有些不乐意地说:“大师妹,小师妹交给我娘,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娘还照顾不好小师妹吗?” 别看瑶华平时大大咧咧的,可这样被举廉突然说她嫌怪师娘,一时还真有点不能接受。 “我,我”急于解释的瑶华偏偏语塞,把个小脸憋得通红,只见又黑又密的睫毛如蝶翼般闪动。 师娘看她的样子,不禁心生怜爱,随即扯了举廉的袖子为瑶华解围道:“廉儿,瑶华哪有这个意思,你别冤了她。好啦,瑶华,你也别管你举廉师兄,他逗你玩呢。” 瑶华这才眨着大眼睛,委屈地转身抱住师娘:“还是瑶华的师娘深知瑶华的心。十五兄,你不许瞎冤枉我。”终于找回反驳理由的瑶华,侧头怒瞪了举廉一眼。 举廉耸耸肩,没理她,倒把视线转到云霞身上。 云霞在旁边看热闹,此时正看向瑶华,那双眼睛已笑成一弯月牙儿,水润红唇微张开,一副乐不可支的表情。 举廉心情立马变好,云霞已经恢复如常了呀。他这才把火热地视线从云霞身上收回来,再看向瑶华,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大师妹,我其实没有那意思,只是一时嘴快而已。好了,不要怪罪师兄了,你也不忍心看我被我娘训吧?” 瑶华哼了一声,面向师娘:“师娘,您会训十五兄吗?” “训,当然要训,廉儿,下次要再让为娘逮着你冤枉瑶华,娘可不饶你。走吧,你们快去吃饭,为娘今天没胃口,就不陪你们吃了。”师娘笑着嗔道。 举廉吐吐舌头,表示很怕的样子。 三人辞了师娘,转身出了门。走到院子里,云霞和瑶华想着举廉刚才的囧样,便咭咭咯咯地笑作一气,跟在后面的举廉,先是端着脸,后来也被逗笑了。 师父早遣了人去云霞家通传过了,所以云霞姐弟仨都在师父家用完晚饭才回去。不出意料,师娘没来吃饭,云霞知道她是过密道去送药了。 举廉正襟端坐在马车上,对面是带着两个弟弟的云霞。云霄和云忠围着姐姐笑闹着,反而让举廉觉得自己多余,虽然脸上透着笑,心里却是一把辛酸泪。 马车拐了个弯,云霞立即撩起小方帘往外望去。去吃晚饭的时候,她便仔细留了心观察,依方位大致确定了下,师父府上的密道应该是朝向这里。于是马车一转出来,她便停了和弟弟们的说笑,专心观察这附近的宅院。 夜色朦胧,云霞依稀看见那位置只有一处宅院,应该就是通往此宅没错了,但这宅子所住何人,只能等哪天白日来探探到了。却没料到,此时举廉也凑了上来,拽着帘子的另一角,也往外观望。 顺着云霞的视线,举廉也看向了那处宅院,他顺口道:“师妹,这里便是萧先生的府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举廉一句话就解了她的疑惑。 电光火石间,云霞便明白了,这么说来,那少年竟是萧先生的大儿子,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傻子;而那长得秀雅的妇人,便是萧师娘了。 第76章 歹计 那真真是太可惜了,萧先生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关键这儿子还长得一表人才,实在是遗憾啊! 不过,这傻帅哥好像还能练功,或许身体还是壮实的吧,只是智力低下,这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这天晚上,云霞做了好几个梦。其他几个梦都模糊不清,回想不起,只有最后那个梦,还清晰可忆。 好像是在一座山顶上的空地,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个白衣胜雪的少年,负手而立。云霞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叹少年这身姿如此俊挺秀立,顺便揣度这少年该有什么样的面容才能与这身姿匹配? 她希望少年能回过头来,可那少年一直不曾转头,直盯盯地看着前方。 突然,树后蹿出一头黑熊,向那少年扑来,少年扭身往云霞跑来,这下云霞得见他的尊容了,只是他五官挤在一处,歪着嘴,流着口水,竟是那个傻帅哥。 傻帅哥看见云霞,便咧嘴傻笑着从她身边跑走了,云霞只得呆愣愣地看着黑熊扑向自己,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动,索性闭了眼听天由命。 但等了好一会,并未有东西未扑向她,再睁眼却见傻帅哥正引着黑熊向山崖奔去,一人一熊就那么直直地掉下山崖不见了。 云霞惊叫一声,汗水涔涔地醒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她安慰自己。接着翻身起床,推开窗望出去。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快天亮了。 云霞再无睡意,索性就穿衣起床。修竹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也跟着起来了。 “修竹,我出去跑跑步。”昨天这小身子不争气,云霞决定锻炼锻炼。 在烟霞院里连跑了几圈,竟然喘得不行,唉,这原身还真是弱,只得慢慢来了,云霞沮丧地走回屋内。 梳洗完毕,刚端起饭碗,香梅便冲进了房间。 香梅这么早过来,莫不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云霞紧张起来,撂了饭碗站起来问:“香梅,我娘怎么了?” 香梅喘着气,拍着胸脯道:“小姐,大夫人,让你,让你赶紧过去商量办法。老夫人说,嫁妆一事,今天抓阄来定。” “什么?她说怎么定就怎么定吗?凭哪点?”云霞怒道。 “今天一早派人来撂下话就走了,说是请了好几个诰命夫人来见证,还说按抓阄结果一锤定音,夫人现在正着急呢。” 看来老太婆那伙人已经想出了歹计,迫不及待地要实施了。 “修竹,香梅,咱们走吧。”事不迟疑,云霞带头往母亲院子赶去。 走到院子里,紫蔓和青萝央求要跟着一起去,云霞便带着她们一起,浩浩荡荡地奔过去了。 云霞娘正在房里转来转去,心里塞满焦躁,今天老太婆来着不善,完全是想打她们个措手不及啊。之前和女儿也推测过,但都真没想到老太婆会使出这一招。 见云霞进来,母亲立即上前拉着女儿的手:“霞儿,怎么办,老太婆居然提出用抓阄来决定。” “娘,稍安勿躁。”云霞安慰她。 “可,可万一我们抓到的是不能要回嫁妆,那之前的努力不就泡汤了?”母亲愁得不行。 “我们可以抗议,不通过抓阄来决定啊。” “霞儿,老太婆狡猾就狡猾在这,她居然到宫里去搬了救兵,请了惠妃娘娘的旨意,说是惠妃娘娘钦定的办法,还找了好几个一品诰命夫人来现场见证,这事就板上钉钉,容不得咱娘俩反对了啊。” 云霞哼了一声“呵,老太婆还真是歹毒,让她一步,她倒得寸进尺了?” “是啊,惠妃娘娘既然出面,我们便只能照做了,而且来见证的都是跟惠妃娘娘交好的,非富即贵的夫人们,那结果出来,也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所以娘才如此发愁。” “我们有可能抓不到自己想要的,她们也一样啊。”云霞摸着下巴说。 “可,可这样就全凭运气了,娘的运气一贯不好。”母亲叹了口气。 听了母亲的话,云霞陷入沉思中,老太婆也不敢肯定自己会抓到想要的阄,为什么大费周章要祭出这个法子呢?除非她很肯定自己能稳赢。若是这样,她们只能在这阄上下文章的。她们会怎么做呢? 云霞蹙着眉,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香梅端了个托盘,里面是两碗粥,两碟小菜,修竹跟在后面,手上的托盘里是两盘点心,两人把碗碟和盘子放到桌上后,便请夫人和小姐用早餐。 母亲招呼云霞先吃点饭,云霞乖顺的坐下,拿起筷子夹菜喝粥。一碗粥快见底了,抬头却发现母亲一口未动,便催促她:“娘,您快吃啊,挺香的。” “娘吃不下。”母亲顺手把面前的粥推到一边。 “娘,您别急,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跟老太婆斗,对不对?” 母亲又叹口气,把粥碗挪过去,拿起筷子勉强开始吃饭,但吃得极为心不在焉。 两碟小菜,两碗粥,一模一样,看着这几个碗碟,云霞突然就豁然开朗,老太婆一定会在两个阄上都写上不准,那样,任凭我们抓到哪个,最后的结局都是要不回嫁妆。 但云霞转念一想,若是我们提出在抓前把两个阄都验证一遍,她们不就露馅了吗?或者在抓后提出验明两个阄,也一样暴露了啊?难道老太婆她们没想到这些吗? 除非他们会变魔术。 云霞咽完最后一口粥,突然问母亲:“娘,您说府里有人会变戏法吗?” “霞儿怎么问起这个?”母亲很是狐疑。 香梅插言道:“府里跟着二老爷的小厮庆功的爹以前就会变戏法啊。” “庆功会变吗?”云霞追问。 “庆功跟他爹学过,会变一点呢。”香梅肯定地说。 这下便想通了,等会若是他们派庆功来主持这个抓阄仪式,那定是存了这番心思了。 如此,云霞便胸有成竹起来。她笑着转向母亲:“娘,高兴起来,霞儿有办法保证您能要回嫁妆,等会抓阄的时候让我来抓。” 母亲没料到女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而且还很有把握。她激动地一把抱住女儿:“霞儿,你确定没问题?” “放心,霞儿自有妙计,您就瞧好吧。”云霞重重点头,对着母亲笑成了一朵花。 母亲被女儿绚丽的笑感染,大松了一口气,眉目随即舒展开来。 云霞调皮问道:“这下您可以吃下饭了吧?” “当然吃得下啰。”母亲高兴地拿起碗,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粥。香梅和修竹也在旁边笑逐颜开。 小姐真是聪明,什么都难不倒小姐。这是修竹迷妹的内心想法;香梅步修竹后尘,也把小姐当仙女般地膜拜起来。 第77章 阵仗 母亲还未吃完饭,老太婆便派月珠来催请了。 “让她在外面候着,娘,您吃完再说。咱们也得摆摆谱。”云霞按住正欲起身的母亲,调皮地朝她挤挤眼,并向着外间努了努嘴,做了个鬼脸。 母亲会意,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是啊,反正都和老太婆撕破脸了,她身边的丫鬟更不该放在眼里。 近前伺候的香梅和修竹听了可就大为高兴啦,平时她们可没少受那趾高气昂的月珠的闲气。以前夫人和小姐总是息事宁人,她们做奴婢的也只能把火吞回肚子里。如今,小姐终于肯站出来收拾那月珠,也算帮她们出了口恶气。 哼,就让那月珠也坐坐冷板凳,受受冷脸子! 月珠在外间巴巴的等了好一会,紫蔓和青萝自顾自说话,理都没理她。那月珠的一张脸越拉越长,心里火拱,但这毕竟是大夫人,饶是借她几个胆,她也是不敢发作的。只能在心里嘟囔:看来老夫人说得没错,这大夫人真是变了。她完全不像以前那么柔顺了,反而像长了刺的花,没准什么时候就扎人一下,让你见血。惹不起,躲得起,我以后得尽量小心点。 里间,云霞和母亲不慌不忙地吃完饭,又慢条斯理地收拾停当,才姗姗出来。月珠忙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唉哟,大夫人今儿打扮得可真仔细。” “那可不,必须仔细呀,我娘这么做也是要给足祖母的面子,月珠你说是不是啊?”云霞听到月珠阴阳怪气的话,立马给她怼回去了。 月珠干笑两声,只得顺着云霞说:“大小姐说得是。” 云霞扬起脸,理都没理她,拉着母亲笑道:“娘,咱们走吧。” 老太婆把抓阄的地方定在她的主屋内。托了惠妃娘娘的福,今天可是要来好几个贵夫人,所以一大早,她便跳着脚指挥下人收拾主屋,把主屋搞得也像她本人一样的珠光宝气,但却俗不可耐。 云霞母女来的时候,老太婆正马着脸,指着一个仆妇在训斥:“这花瓶金贵得很,碰掉一块瓷,把你卖了都陪不起,你给我仔细着点!” 那仆妇躬身在擦花瓶,听了老太婆的话,紧张地快匍匐到地上了,无比小心地伺候着这宝贝。 老太婆转头见了云霞母女,立即换了一张脸,不怀好意地笑出了满脸褶子:“老大家的,你们来了?为了让你要回嫁妆这事能公平起见,为娘可是累得够呛。” “有劳娘费心了。”云霞娘不咸不淡地施礼说道。 云霞亦露着天真笑脸给祖母请安。 老太婆心内不免得意,脸上的横肉也激动地抽了抽,然后又精力充沛地跳着脚指挥下人去厨房端点心、果品过来。 老太婆之所以这么早把她们催来,一是想让贵夫人们看看,她才是这将军府的当家祖母,一早就领着家人恭候贵夫人们的大驾光临;二来,也是怕老大家的豁出去不来,那她这戏就没法唱了。还好,老大家的也没那胆子,还不是乖乖来了。 此时,丁管家正在庆功的房间里,庆功再次演练了一遍,丁管家满意地点了点头。 庆功讨好地对丁管家说:“管家大人,小的保证办好这事,但事成之后您看,是不是能提拔下小的?” 丁管家哼了一声:“事成之后五十两银子还不满足?” “大人,小的不是不满足,这不是想在您身边近身伺候嘛,就像庆贵一样,小的保证比庆贵还要忠心。” “你小子,就是这张嘴会咧咧,好吧,事成后就跟在老子身边。” 那庆功立马点头哈腰表态度:“谢谢大人提拔,小的定会唯大人是天,甘为大人做牛马的。” 丁管家嘴角微微抽了抽,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射出一丝寒光,但很快收敛,勉强扯出笑容:“千说万说,还是得帮老子把今天这事了了,而且不能出差错,否则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知道吗?” “是,是,大人您放心,小的刚才那身手,您也是看到的。您请坐。”庆功用袖子把凳子擦干净,舔着脸让他坐。 丁管家拂袖道:“不了,我要过去了,你等一会赶紧给我过来。”然后转身出了门。 妈的,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给老子讲条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丁管家恨恨地在心里骂,脚步不停地往老太婆院子走去。 庆功拉上门,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跟在后面。哈哈,傍上丁管家这棵大树,今后吃香喝辣就有着落了。 嗯,等事成之后,得了银子,便可以讨房媳妇,这样我庆功也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一贯好吃懒做的庆功好像看见自己今后的美好生活,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丁管家来到老太婆身边,悄悄告诉她一切都妥当了。老太婆按捺不住地嘿嘿笑出了声。 云霞远远地见两人交头接耳,便知道定是丁管家已安排停当了。她开始搜寻庆功的身影,果然没一会儿,有个穿着蓝布衫的小厮鬼鬼祟祟地进来了。 眼尖的修竹附到云霞耳边道:“小姐,您看那庆功,今天可是穿了件新衣裳呢。”云霞嗤了一声,看来和自己所猜的完全一致,自此心彻底定了下来。 一个小厮飞跑进来通传说夫人们都到门口了,老太婆连忙把下人仆妇们轰走了。 五个贵夫人相约一起进来了,老太婆连忙笑脸相迎,把她们像请神一样,请进了主屋。 这些贵夫人也是不敢拂了惠妃娘娘的面子,才走这么一遭的。平时和老太婆本就没有多大交道,再加上云慧爹前段时间惹出的风流事,让她们私底下对这家人是有微词的。 到这来一看,发现房间弄得花里胡哨,有三个夫人当场皱了眉,另外两个则明显有些憋着笑,觉得太不入流。好在云霞娘和云霞迎上去,大家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夫人们见云霞娘淡妆素雅,云霞清丽脱俗,与老太婆一对比,那眼光明显有了分别。 对老太婆的眼光暗含了嘲讽,对云霞母女却自有一种同道中人的认同。 只是老太婆还浑然不觉,咧着大嘴笑得花枝乱颤,不,是残枝乱晃。 云慧母女俩一进来,就感觉了这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云慧娘赶紧支使云慧去给夫人们问好。不得不说,云慧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游刃有余的,不一会儿便讨得了夫人们的欢心,总算帮老太婆赢回了点面子。 云慧一来,就和云霞争风吃醋抢风头。云霞由着她,自己则尽量低调地缩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老太婆的一举一动。 第78章 妙解 老太婆招呼丫鬟给夫人们上茶,然后便开始把话题往抓阄的事上扯了。 不外乎巴拉巴拉地说姐姐当初交代过老大家的嫁妆归府里统管,自己不能违背姐姐的遗命,但老大家的提出要讨回去,她想来想去,只能用抓阄来定夺;又说这样做是最公平的,由上天来定夺,大家都没话说;还吹嘘自己这么多年为这将军府如何如何呕心沥血……说得声情并茂,好像她是这天底下第一号好人似的。 母亲等她说完,只简短的说了几句,但句句切中要害:一是霞儿祖母亲口对她说过要把嫁妆归还给她;二是那天在祠堂,老人家还显灵写了准字;三是想分担老夫人的担子,所以提出自己打理相关产业,完全没有分家之念头。 几个夫人听了两方的说辞,心里其实都有了看法:这嫁妆本就该归云霞娘掌控,这是不可置疑的规矩,将军府老夫人手着实伸得太过了。只是她们都是在这权贵圈侵淫多年,又有惠妃娘娘这层关系,自然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所以面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老太婆觉得有惠妃娘娘这个大靠山,这几个夫人必是向着她的,遂哈哈笑着招呼丁管家:“可以开始了。” 丁管家拿了两张纸,当着大家的面写字,一张写的是准字,一张写的是否字。写好后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然后叫了庆功上来,让他把纸揉成团,扔进一个空盒子里。 云霞见庆功在扔纸团时撸了撸袖子,应该是偷换了一个纸团。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快,云霞并未看到明显的动作。要不是自己早有猜测,这回也绝对不会对庆功的做法有任何怀疑。 庆功在大家眼皮下把事情做好了,便退后站在了丁管家身侧。接着两人有一个很隐秘的眼神交流。因云霞一直紧盯着他们,所以才发现了。 “好了,现在在各位尊贵的客人见证下,我们就来抓阄确定吧。老大家的抓到准字,这嫁妆我二话不说归还,若抓到否字,那就得把嫁妆永远留在府上归府上所有。老大家的有什么意见吗?” 老太婆发表演讲的时候,云霞便跑到母亲旁边坐了下来。这时她扭过头去,给了母亲一个肯定的微笑,母亲便起身对老太婆施礼道:“娘,媳妇没有意见,都听您的安排。但是媳妇有个不情之请,鉴于媳妇自来手气极不好,我想让霞儿替我来抓这个阄,可以吗?” “没问题啊,就让霞丫头来吧。不过,她抓到什么你都得承认啰。”老太婆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爽快地答应了。 云霞娘点头道:“那是当然,娘,今天有这么多贵客在上,媳妇怎么会做那失信于人的事。不管霞儿抓到什么,我们都以此为准。” 老太婆睁着一双浑浊老眼,像只老狐狸般狡诈地笑了。 丁管家一双厉目再次扫向庆功,庆功状似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得到确认后的丁管家也笑了。 云霞自然把这些人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她站了起来,一派天真地说:“娘,真的让我去抓吗?” “嗯,霞儿,你去吧,希望你能给娘带来好运气。” 云霞点点头,把两只手搓了搓:“娘,我的运气一贯很好的,这回也不例外。” 另一边坐着的云慧娘,脸上的表情很呆板,心里却是欢腾不已,这蠢丫头,就等着哭鼻子吧。而云慧则紧盯着云霞,看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放着盒子的桌子,心里不停地诅咒云霞摸不到准字。 云霞在桌前驻足,静静地看着那盒子,两个一模一样的纸团乖乖地躺在盒子里。老太婆则站在桌子另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庆功不知何时蹭到了老太婆身边。 母亲立刻起身,按女儿刚才悄声交代她的,也站了过去,正好把庆功和盒子给隔开了。 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摒住了呼吸,一时满室安静,估计这会儿有绣花针掉到地上,那声音也能清晰听见。 云霞向盒子伸出了手,老太婆跟着伸长了脖子。 但手伸到一半,云霞又缩了回来,老太婆脸一下就黑了。 云慧娘起身站到了老太婆身边,催促云霞:“霞儿,赶紧抓呀,在座的夫人们可没有闲工夫看你在这磨蹭。” 云霞不急不恼,一双晶莹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各位贵夫人,用清亮悦耳的声音说道:“祖母,婶婶,我若是摸到准字,剩下的就是否字,对不对?” 老太婆压根没在意云霞的话,口气不善地说:“那是当然。” 婶婶却在心中发笑:傻丫头,你若能摸到准字,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得了答案,云霞笑了笑,再次把手伸向了那个盒子,犹豫了几秒,突然迅疾地抓了一个纸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将纸团撕碎,塞进嘴里,在大家目瞪口呆中嚼了几下,生生地咽了下去。 事出突然,等老太婆一干人回过神来,云霞已经把纸团儿吃干抹净了。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另一个纸团抓在手里,当着大家的面展开,纸团上的否字,完全暴露在众人眼面前。 云霞不慌不忙地说:剩下的纸团是否字,那我抓的就是准字啰。尊贵的夫人们也都亲眼见到了,祖母,您得兑现承诺,把嫁妆还给我娘了吧?” 小姑娘嘴角衔着笑,昂着头,一张秀美的小脸放着光芒,倒把几个贵夫人看呆了,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就有了那么一种炫目夺人的魅力。 “你,你”老太婆指着云霞,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身子一软,往旁边倒去。 云慧娘伸手扶住她,用怨毒地眼神瞪着云霞,厉声道:“你这丫头,为什么吃纸团?” “婶婶,我抓的阄,我愿意吃就吃,您管不着吧?” 女儿的聪明果决,让云霞娘恨不得拍手称快。她起身走到云霞身边,揽着女儿,对云慧娘说:“弟妹,我霞儿吃纸团并没有碍着这抓阄结果,你没必要这么恶狠狠地责怪她吧?” 说完,牵着女儿给各位夫人施礼道:“还请夫人们给我和女儿做个主。” 几个夫人你看我,我看你。事实就在面前,也容不得她们说什么,而且云霞这么做,也让她们中聪明的人开始怀疑这抓阄的公平性。几人略加商议后明确表示承认抓阄结果。 靠在媳妇身上的老太婆这下彻底没辙了,她白眼一翻,直往媳妇怀里倒。云慧娘手忙脚乱地搂着她大叫:“快来人帮我把老夫人抬到里间去。” 几个仆妇上前,把老太婆弄到了里间的床上,云慧伏在床边哭得哇哇哇的,好不伤心。 云霞在心里冷笑,老太婆又开始装了。 她摇着母亲的手大声说:“娘,祖母要不要紧啊?赶快遣人去找仙姑姑来跟她诊治吧。” 在里间的老太婆听她这么说,倒抽了一口气,那张道姑来,自己岂不是就露陷了。再者说,几位夫人都做了证,自己今天不得不认栽,必须把嫁妆还给老大家的了。 老太婆只觉得心上的肉被活生生地剜走一大块,疼得很。但那些贵夫人也是不能得罪的主啊。 于是睁开眼,让云慧娘扶她起来,颤巍巍地又出来了。 “不好意思,老身刚才担心孙女云霞,她身子自来娇弱,老身怕她吃了带墨水的纸团会生病,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昏了过去,还请大家见谅。” 云慧娘黑着脸对云霞说:“你看你,把祖母吓得可不轻啊。” 老太婆扭头对云慧娘说:“老二家的,你不要责怪她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嘛。” “祖母,霞儿害您担心了,霞儿跟您道歉。”云霞眼眶里包着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太婆。 哼,老太婆,你能装,我也能,咱们骑驴看账本,装着瞧,哈哈。 第79章 要回 老太婆笑得极不自然,有些怪腔怪调地说:“霞丫头说得什么话,祖母怎么会怪你。” 云霞立即破涕为笑:“真的,那太好了。霞儿好担心,怕惹您生气了,您便不会承认抓阄的结果了。” 云霞娘接过话头道:“霞儿,今天有这么多尊贵的夫人们在座当见证,你祖母又是堂堂将军府的当家人,怎么会不承认抓阄的结果?你这丫头,纯粹是多余担心。”母亲顺手拍了拍女儿的肩,对着老太婆笑道:“娘,您说媳妇说得是也不是?” 老太婆直着眼睛,嘴角抽了抽:“是啊,为娘自会承认的。我马上把房契和田契拿与你。” 说完,转身进了里间,云慧娘跟着老太婆也进去了。云慧呆坐在椅子上,还在冥思苦想这云霞为什么要如此出招?而且轻松获胜?母亲不是说得很有把握,说她们根本就别想要回嫁妆的,结果却是完全相反嘛。 云霞握着母亲的手紧了紧,母女二人心里都很高兴。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总算把母亲的嫁妆成功要回来了。虽然老太婆一干人等定不会就此罢休,八成还会出些幺蛾子,可至少这房契和田契马上就要实打实地捏在母亲手上了呀,至少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值得庆贺。 贵夫人中有一位是一品高官,当朝太傅余子安的夫人。余夫人是个聪明人,今天来这所见情形,让她心中已将此事背后的真相猜了个七八分。 余夫人看云霞的眼光便饱含了欣赏,这丫头,那举止气度、那聪明才智、那身材长相,都了不得,将来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再看她粉面桃腮、唇红齿白、一双剪剪水瞳犹为可人,心下更是存了喜欢。 于是余夫人招手把云霞叫过去,和这丫头聊了几句,问了问年龄之类的,心里打算着等哪天找李夫人打探下这丫头的生辰八字,讨了去和自己大儿子的八字合一合,若果般配,再请示老爷,老爷应允的话,就赶紧来提亲,把这丫头给定下来。 李将军兵权在握,又功勋赫赫,是朝廷的肱骨重臣,能和他结为亲家,也算门当户对。 其他四个夫人,见余夫人对云霞热情,虽没有余夫人的缜密心思,但也不甘落后,纷纷向云霞伸出友好之手,与云霞说说笑笑。 云慧看着被围在几人中间的云霞,气得想跳脚。偏生这些夫人们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只得暗暗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在心中发狠地咒骂云霞。 里间,老太婆不情不愿地把地契和田契从柜子里拿出来,抖着手,一瞬不眨眼地盯着这几张纸。 不要小看这几张纸,这可是会下蛋的金鸡母啊。这几年,老太婆从这里捞到的好处太大了,年年都让她赚得盆满钵满。现下要交出去,那可真真是割了她的心啊! “娘,您现在真要还给她?”云慧娘压低声音问。 老太婆捶了捶胸口,挤了挤眼睛,咬牙切齿道:“不还能行吗?外面还有几尊菩萨供着呢,娘也舍不得,但没有办法啊。对了,刚才叫你偷偷去问你爹的意见,他怎么说的?” “他说,也只能先还给老大家的。不过,爹说咱们不能轻易认栽,容他想想怎么整治她们。” “你看,你爹的想法和我差不离,哼,先暂时寄放在她们手里,迟早老身会拿回来的。”老太婆把契纸卷巴卷巴,攥在手里,一双贪婪的眼睛闪着精光,脸上露出瘆人的笑。 “娘,您说得对,再说咱们还有惠妃娘娘,这嫁妆谅她也拿不长。”云慧娘狗腿地附和老太婆。 两人对视,无声奸笑。然后同时收敛了笑,往外间走来。 夫人们和云霞母女相谈甚欢,倒没注意到老太婆两人出来。 老太婆和云慧娘被面前的融洽氛围打击得心碎满地,但表面还要维持着淡定,着实伪装得很辛苦。特别是老太婆,好不容易扯出的笑,一时僵在了脸上。 云霞眼角余光瞟到了站在里间门口的老太婆。她礼貌地对夫人们施礼道:“霞儿的祖母出来了,霞儿得去扶着她。” 夫人们夸奖她是个孝顺的孩子,都笑着说去吧。云霞跑到祖母面前,仰着小脸笑说:“祖母,您刚才担心霞儿,还昏过去了;现在霞儿也担心祖母,让霞儿扶着您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拽住老太婆的袖子,扶着她往椅子走。 老太婆恨不得一把打掉云霞的手,再伸手在她脸上狠掐几把。但这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此时贵客都盯着她,她不得不装出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任由云霞把她安置在椅子上。 “老大家的,这是你的嫁妆,为娘说话算话,今天当着列位贵宾的面,把它们都还给你,你点点看,可有遗漏?” “谢谢娘。”云霞娘趋前一步,接过被老太婆捏出汗的几张契纸。她展开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便再次向老太婆施礼道谢,也表示会好好打理,尽自己所能贴补府上的用度。 几个夫人见状,自是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先把老太婆夸了一番;再对云霞娘恭喜了一番,对于云霞娘要拿赚的钱贴补府上用度的做法,都表示云霞娘此举是善举。 将军府的重担本就是李将军扛在肩上的,李将军清廉,而云霞那叔叔是个纨绔,风流成性,挥金如土,她们也都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将军府的用度八cd是靠了云霞娘的嫁妆才支撑过来的。这嫁妆多年无偿归府上,人家收回来,还想着要拿钱出来贴补府上,那真是仁至义尽了。 老太婆原是笃定云霞娘今天要不回嫁妆,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中午铺排午宴欢饮一番。没想到被云霞这么一搅和,她叼在嘴里的肥肉被抢走了,这午宴便吃得很不是滋味儿。 午宴准备的规格极高,菜品丰盛得令人咂舌,而且都很昂贵,还把酒楼的最好的厨师叫到家里来做的菜,这一顿,老太婆是下了血本的。 她强颜欢笑招呼贵客入座开席,除了一个夫人外,其他的夫人纷纷表示不会喝酒。老太婆开了上好的酒,拉着会喝的夫人喝了起来。许是交出了嫁妆心肝儿疼,老太婆一杯皆一杯,自顾自地喝起了闷酒。 云霞才发现,这老太婆还挺能喝的,几杯下肚,竟无半点醉意。而那会喝酒的夫人已经面色酡红,微醺了。那夫人带来的丫鬟使劲摆手表示主子不能再喝了。 老太婆也没有强劝,自个继续喝,不过,那酒入口,恐怕立马变成苦涩穿肠而过,让她愁上加愁吧。 云霞心中暗爽,挟了一个鸡腿,欢愉而优雅地吃起来。 第80章 接手 母亲的嫁妆要回来了,云霞长舒了口气,感觉无比轻快。她想着这几天处理这事都没去上学,现在总算告一段落,那自己也该恢复正常,去学堂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云霞吃完早饭,便去接上云霄,姐弟俩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起往学堂走去。初夏的晨,凉风习习,倒是让人很惬意。 母亲今天就会带着杨妈妈去酒楼看看,过几天还要去几个田庄转转,逐渐学会打理这些产业,这段时间有得忙了。不过,母亲识文断字,又是商户家庭出生,应该能很快上手,云霞对此还是很看好母亲的。 再者说,母亲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请教外祖父,或者让他来帮着坐镇也可以,另外自己也会鼎力帮助,打理好这些产业绝对不成问题,而且要把它们打理得远比老太婆更好。哼,老太婆一干人等别想看到一丁点儿笑话。云霞想到这里,自顾自笑了起来。 在前面蹦跳着的云霄,突然想到什么,停了脚步,转身对着对云霞说:“姐姐,忠弟前几天被叔叔揍了,您知不知道?” 这几天忙着讨要嫁妆,和老太婆他们斗智斗勇,云霞还真没有闲工夫去关心云忠。听弟弟这么一说,便开口问他:“是因为上次他作证的事被揍的吧?” 云霄使劲点点头:“姐姐您真聪明,完全猜对了。” 云霞伸手捏捏云霄的脸蛋,眼皮跳了跳,挑着眉问:“揍得狠不狠?” 云霄点点头:“可狠了,他的小厮祝宝告诉我说叔叔火气好大,把忠弟的屁股都打开了花,还上了药。平时最疼他的祖母和婶婶都没有制止叔叔打他,慧姐姐还在旁边骂他呢。不过,云忠佷勇敢,居然咬着牙没求饶。” “叔叔他们真是不要脸,明明云忠这么做是对的,偏生要让云忠是非不分。云霄,以后你要多防着点他们一家人点。这次娘又把嫁妆要回来了,他们更是恨咱们入骨,而且不会甘心的,我们都得小心点,明白吗?娘过几天要把我们姐弟都搬到她院子里去住。这样,我们娘仨也可以互相照应。” 听说可以和娘、姐姐住在一起,云霄欢呼起来,特别高兴。小孩童巴巴地想和娘住在一起,却因老太婆的执意决断而希望落空。老太婆打的旗号是说将军府的公子,万不能失了身份,需一人一个院子方能显示出气派,生生把年幼的云霄分了出去住。 云忠虽也分了出去,但他的院子却是紧挨着自己爹娘的院子。老太婆当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云霄是将军府长房长子,自然要看重些,分给他的院子是最大的。 现在想来,老太婆这么做是动了歪心思的。云霄的院子虽大,却是最偏的,而且离母亲的院子最远。他们使起坏来,也是最隐秘和方便的不是?前世云霄不就掉进了那院中的荷塘水里,结束了他短短的人生吗? 想到这里,云霞的眉尖聚拢,眼中寒芒闪烁。她郑重地抓了云霄的手再次叮嘱了一遍,又给他讲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直到云霄点头表示听进去了才罢休。 姐弟俩说着说着话题又扯到云忠身上,云霞叹了口气,这云忠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家子人。以后要好好对他,尽量能让他正常成长,不要被老太婆那伙人给带歪了。但是他毕竟是那家人的至亲骨血,即使砸断骨头,也连着筋,这孩子最终会倒向何方,也不得而知。 云霞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但愿他能不受影响,但愿他能听得进自己的劝,也但愿他能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姐弟俩跨进学堂院子,云霞就见到了举廉熟悉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的早,已端坐在自己座位上看书了。云霞一进门便跟他打招呼:“十五兄,早上好!” 举廉抬头一看是云霞,腾的跳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才紧张开口道:“小师妹,你身体大安了吧?” “全好了!”云霞边说边往自己座位上走去。跟在她后面的云霄跟举廉问过好,也往自己座位走去。 举廉得到云霞肯定的答复,心归于实处,脸上换了清浅的笑。他扭头对坐下的云霞说:“你昨天把大家都吓得够呛,以后不许如此行事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云霞点点头说:“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师兄所言,师妹记住了。” “那就好,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你只是练武心切而已。”见云霞自责,举廉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言重了,急忙柔声安慰她。 云霞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把书从书袋里拿了出来。 然后问举廉这几天先生讲授了些什么内容?举廉一一作答,云霞决定把先生所讲内容挨着看一遍。 先生前几天集中讲解了诗经,对于诗经,云霞还是有一定的自信。因为诗经里的三百零五篇诗歌,云霞能背诵的至少达到百分之八十。 这部诗歌总集实为天籁之音,内含作品真情充沛,表现手段丰富多样,语言生动,感染性极强。当初云霞也是一读就上瘾了,倾倒在风、雅、颂、赋、比、兴之中不能自拔,继而把当中的大部分都背了下来。 孔子说过:“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夫鸟兽草木之名。“诗经正是这种情动于心而形于言的产物。 云霞看着眼前的书,期待着能在先生的指导下重温经典,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同窗们陆续来了,瑶华进来后一把抓住云霞,把她全身瞅了个遍,证实她完全恢复了,才放下心来。石文彬到了后,也对云霞一阵嘘寒问暖。 云慧今天破天荒带着云忠一起进来的,许是见云忠胳膊肘往外拐,兴了扳他回来的心吧。云霞看那云忠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往自己座位上走去,不禁心疼起这孩子来。 而云慧昂着头,也自往座位上走来。 不过,云慧的脸色明显不虞。她进门就见云霞被团团围住,像个焦点人物般浅笑嫣然,她的心情能好起来吗? 第81章 讲诗 先生在臣杭身后现身,学堂里立刻安静下来。先生大步走到自己的案牍前,环视了学生们一圈,点点头,开始今天的授课。 他清了清嗓子,微笑朗声道:“今天为师继续讲诗经。” 底下学生们听了,神色欢喜,因为先生讲诗讲得好,旁征博引,生动有趣,且简单易懂,大家都很爱听。 云霞坐直身子,一双晶亮有神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先生,想一听为快。 先生开讲《国风.王风.黍离》,他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读起这首诗篇,竟让人有如同听美妙歌曲一般的享受。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先生通念完一遍全诗,云霞觉得这诗被先生这么一念,既有高山流水的清润之音,也有玉石相击的清脆之声,糅合成优美的音律钻入耳朵,伴随着诗之节奏敲击着心扉。 这首诗瞬间鲜活起来…… 先生接着开始念第二遍,同时让学生跟读。 学堂里声音齐整响亮,更有学生沉浸其中,兀自念得摇头晃脑。置身在其间的云霞,也读得有滋有味。 第三遍,先生开始点评该诗篇。 “为师素来不喜那些解说支离蔓衍的齐诗,对于尔等实在是繁琐难学。诗经通训诂,明大义,思无邪,亦领会,尔等可于其中学到甚多。下面大家跟随为师来把这篇诗歌稗疏一番吧。” “王风之由来,为师略讲一下:王即王都的简称,当年平王迁洛邑,周室衰微,无力驾驭诸侯,其地位等于列国,故平王东迁后的作品也只能称为王风。” 众学生做恍然大悟状。 先生拈须继续开讲:“此篇三章,诗人抒发的是迁都时难舍家国之情。三篇仅首句不同,尔等记诵时可是捡了便宜了。” 学生们都被先生说得眉开眼笑,先生也跟着笑了。 “下面为师就把首章的意思完整说一遍:看那小米满田畴,高粱抽苗绿油油。远行在即难迈步,无尽愁思闷心头。知心人说我心烦忧,不知者当我在寻求。悠远在上的苍天神灵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生的讲解朗朗上口,明快活泼,让学生们很快便记住了。连云霄他们几个年龄小的,也完全接受了,先生讲完,他们差不多也能背下来了。 先生一鼓作气,接着又把第二章和第三章讲解了: 看那小米满田畴,高粱穗儿垂下头。远行在即难迈步,心中难受如醉酒。知心人说我心烦忧,不知者当我在寻求。悠远在上的苍天神灵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那小米满田畴,高粱结实不胜收。远行在即难迈步,心如噎着真难受。知心人说我心烦忧,不知者当我在寻求。悠远在上的苍天神灵啊,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在座位上的云霞听了先生的娓娓道来,思绪飘飞,竟飘到原来的时空去了。 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养父母一家不提也罢,老师、同学、同事和朋友们现在一切都安好吧?云霞心里好想他们。 唉,那边的云霞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是昏迷在床,还是已经香消玉殒了?若是已经逝去,也是可怜,她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啊。 想到这里,云霞鼻中一酸,竟然红了眼眶,真真儿中心如噎啊! 正好到了中途休息时间,学生们呼啦一下都涌出门去,到院子里放松玩耍。 瑶华见云霞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以为她不舒服,便关心地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瑶华遂拉着她说出去透透气。 院子里热闹非凡,少年们围着举廉在说着什么,个个情绪激动,神采飞扬。 云霞和瑶华也走过去欲听个究竟。 原来是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要开始了,昨天本社的老对手,已经来下过战帖了。少年们正在讨论,今年如何再次打败他们,连胜三年,必然让他们心服口服。 云霞听着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对蹴鞠大赛了解了个大概。正欲深入了解下去,休息时间已过,大家又该归位上课了。 先生这次讲解的是《国风.王风.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这是一首远征戍边的丈夫怀念妻子的诗歌,丈夫虽然很爱他的妻子,但为着国家的事业,为着自己的仕途,他不愿像那薪柴、荆条、菖蒲一样枯守在家中和妻子身边,而愿像那激扬之水,四处流淌,到边关建功立业。 云霞觉得这首诗正是为自己爹爹量身而作的。在遥远边关的爹爹,正如那激扬之水,流淌到边关并停留下来,不惧艰险,誓要保家卫国!但是他也一定如诗中人一般思念着家中的妻儿。 先生又对此诗进行了诠释: 河水慢慢流过来,水小难漂一捆柴;想起我那家中妻,不能与我守申地。日思夜想丢不开,何月才能相聚首? 河水慢慢流过来,水小难漂一捆荆;想起我那家中妻,不能与我守申地。日思夜想丢不开,何月才能相聚首? 河水慢慢流过来,水小难漂一捆蒲;想起我那家中妻,不能与我守申地。日思夜想丢不开,何月才能相聚首? 先生讲解时饱含深情,听得学生们都出了神。特别是少年们,正是热血沸腾的年龄,就这个问题和先生一起探讨起来。举廉站起来施礼道:“先生,学生还是那句话,本朝要解决边关问题,就应该在边关建城池,移民众于此,包括戍边兵士的家人,大力发展当地的经济,兴兵强军,自然能让那些西戎人望而却步。” 少年说完,叫好声一片。先生想到自家那个心心念念惦记着去边关的杭儿,倒是与眼前的举廉有志一同。 第82章 论辩 先生含着笑,决定和学生们谈谈这事,了解下少年们的想法,回去可以给杭儿参详参详。 于是他环视了四周一遍,开口问他们对举廉刚才所说有何看法?包括臣杭在内的大多数少年激昂地表示很赞同,说自己也想去边关建功立业。 先生颔首道:“举廉此议有他的道理,但保家卫国也不一定非要都涌到边关去,在哪里都一样可以尽自己的力量。再者尔等现在尚幼,还是应以专心进学为主。” 举廉起身,对着先生施礼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所说的,是学生据本朝局势提出的个人设想,并未有勉强别人接受之意。而且学生唯今确实是该先学好本领。” 云慧撇撇嘴,心里觉得举廉傻啦吧唧的,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安逸生活不享受,偏要跑到那艰险苦寒的边关去受罪,他不是愚呆是什么?先前怎么没发觉他有如此痴傻的一面呢? 或许是上次母亲告诉她,将来她是要许配给皇子的,如今看举廉便觉得他低了一档,哪儿都不顺眼了。 先生转而看向云霞,鼓励道:“云霞之父李将军就在边关戍边,你对举廉之议,有什么看法?不妨讲给大家听听。” 云霞站起来,神采奕奕,而那双盈盈之目,更如星空中耀眼的星子一般发亮。她毫不犹豫地表示很赞成举廉的建议,若哪一天真要实施此方案,自己会第一个去报名。 然后她侃侃而谈,指出昔日汉高祖也曾一面选良将率精壮郡国兵、屯田兵为边防军,把守边关要隘;一面大力提倡和鼓励民众迁徙边境要害之处建立城邑,修建加强边防设施,以御外敌。本朝如今列强环伺,情况与当年极为相似,效仿当年的有效措施也是可行的…… 云霞最后还加一句话:“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和爹爹在一起了。”竟是满脸期待,这可是她心中强烈之愿啊! 云霞的话就像在水里投了个大石块,一下让学堂里热闹起来,学生们被触动,都围绕这个话题畅所欲言起来,一时学堂里好不热闹。 先生笑着看少年们三五一组地讨论得极热烈,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便任由着他们商量,自己则回到案牍旁批改收上来的文章。 自己的建议得到云霞的肯定,举廉只觉得欢喜直冲脑门,然后蔓延到四肢百骸中,那是怎一个舒爽了得。 他望着云霞的眼睛里不仅含着赞许,也含着钦佩和爱慕。巾帼英雄四个字在他头脑里回响,云霞是当得的。他甚至设想自己和云霞一起驰骋在边关沙场上的情景,她英姿飒爽,他俊朗潇洒,一起书写快意人生,那是多么美好的前景啊! 这么一想,少年不禁面酣耳热起来。他赶紧挠挠头,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去实现。 瑶华接过云霞的话:“我也想去,十五兄、师妹你们不能把我丢下,必须得带上我。”说完拿眼瞪着两人,摆出不同意就绝交的架势。 “少不了你,大师妹。”举廉也回瞪她一个大眼。 云霞噗地笑出了声:“师兄,师姐,大家一起去。” 石文彬凑上来插了一句:“还有我,你们不能抛弃我。” “哈哈哈,看来我们的队伍不断壮大了啊,回去跟其他师兄们讲讲,恐怕能组织出一个边防军队出来。”举廉拍掌乐了。 几人少年人相视一笑,颇有鲜衣怒马少年时的豪情,胸臆间更充塞着鲲鹏展翅翱翔的壮志…… 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的俊娴,伸手拉了拉瑶华的袖子,低声说:“瑶华,别闹了,舅舅舅母怎可能舍得放你走?” 瑶华眨眨眼,调皮地吐吐舌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放我的。” “得了吧,舅舅一定会说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去,乖乖在家呆着!”俊娴学着瑶华父亲的口吻说。 把瑶华逗得笑弯了眼,拍了俊娴一下,嗔她道:“你倒是学得惟妙惟肖。” 云霞被她们两姐妹的互动看热了眼,人家姐妹好得蜜里调油,她和云慧却是渐行渐远。 不过转念一想,那云慧从没把自己当姐姐看,我何必有此伤感。于是,她甩甩头,和着瑶华两姐妹笑了起来。三个女孩凑在一起笑闹了好一阵。 唯有云慧在旁边冷眼以对:“有什么好笑,一群蠢笨的死丫头。到边关去,有得你们哭鼻子的时候。哼,等我以后做了皇子妃,就如了你们的愿,让你们永远呆在那不毛之地,别想再回京城。” 说到皇子妃,云慧一颗心跳得飞快,脸上也现出诡谲的笑容:娘说过,指不定我还能当太子妃,然后成为权倾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想想都激动。云慧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就像看子民一样扫视了云霞几人一遍,在心里臆想非非。 俊娴好心,觉得云慧被冷落在一旁,便问她:“云慧,你呢?你愿意去吗?” 云慧勉强扯出笑容回答:“我不去,我一个姑娘家,去那里能干什么,说不定会拖累别人呢。” 不愧是小狐狸,还知道祭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云霞瞥了云慧一眼,决定刺她几句。她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但说出的话却锋利如刀:“慧妹妹一个娇弱的小姐,去了确实会有这个问题,别说慧妹妹了,即便是叔叔去,恐怕也吃不下苦的。还是我爹厉害,长年驻守在边关,从不叫苦叫累。就冲这,作为爹的长女,我说什么都不能给爹爹丢脸才是。” 云霞这番话,既讽刺了云慧,也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让围坐在周边的学生们频频点头,特别是举廉,他接过云霞的话头,开始可劲地描述云霞爹的英勇事迹,说得绘声绘色,如同他亲临现场看见一般。 看那架势,举廉对云霞爹的景仰真是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云慧不乐意了,在旁边哼唧:“举廉哥,你和我伯父才见过几面啊?”那意思是举廉和云霞爹一点都不熟,说的那些话也便没什么可信度。 举廉微皱了一下浓眉,瞪着大眼睛,有些不快地回答云慧:“为兄和李伯父打交道的时间是很少,但这并不妨碍我了解李伯父,周围的人,特别是我的父亲,对李伯父都是交口称赞,赞他是骁勇善战、谋略过人、胆识超群的大英雄。伯父这些事迹都是我爹亲自告诉我的,绝无虚言。所以,举廉对李伯父心生崇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倒是云慧妹妹,你对自家伯父了解得好像并不多啊?” “我,我怎么不了解,这还需要你来提醒吗?”云慧被举廉这么一反问,觉得羞窘,语气不善地嚷了起来。 第83章 拨雾 举廉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慧妹妹自己清楚就好,将军府若不是有李伯父,你觉得你还能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把个云慧堵得开不了口,只得低了头掩饰自己的窘态。云慧自此却是扎扎实实地把举廉恨上了。 举廉此举大快人心,云霞在心里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哈哈哈,爽快! 散学回家的路上,云霞想到云慧被完虐,还低头抿嘴暗笑了一番。 初夏的天气渐热,云霞跨进母亲的院子,就被那株石榴树吸引了。这树前几天还只有零星几朵花,今天已经花开满枝了。火红的石榴花在绿叶的点缀下,艳丽嫣然,婀娜耀目。 夏蕊浓焚百和香…… 云霞眯了眯眼,迈步过去驻足在石榴树下,伸着脖子仔细看着那些花。云霞娘从屋内的窗户看过来,正好看到女儿在树荫之下赏花,清丽的脸都被石榴花映红了。 女儿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窄袖短衫,下面是同色系的罗裙,粉艳艳的好乖巧可人。 她高兴的笑了,花娇美,女儿可是比花还更娇美呢,当娘的心中那是满满的自豪啊! “香梅,霞儿来了,把点心端上来,再给她凉一盅水。”母亲赶紧吩咐。 稍顷,云霞推门进屋,一只脚刚迈进,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娘,您今天一切顺遂吧?” 话音刚落,母亲就应声道:“很顺遂啊,霞儿,快来,吃点心。” 云霞一路走回来,颇有些口渴,立即端了水盅咕噜噜喝了个畅快。母亲在旁边直叫她慢点喝。等她喝完,取了锦帕递给她,让她擦嘴。 云霞又吃了几块点心,用锦帕擦了嘴,甜笑着坐到了母亲身边。 母亲便把今天去酒楼的事情讲给她听:霞儿,为娘把酒楼全部看了个遍。正如你所说,生意很兴隆。丁管家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顺从地把酒楼里情况介绍了一遍。庖厨里共有五个掌勺厨子、十个厨娘、两个墩子、三个杂役,加上外面跑堂的小二、洒扫的下人,还有掌柜的和账房先生,整个酒楼差不多有三十多人。 “娘,我就说,我们家的酒楼地段好,点心好吃,据说菜品也不错,自然是个聚宝盆。” “霞儿说得极是,这便是老太婆死活不想还给我的原因。上次你只在前楼逗留过,还没去过后院,前楼占了气派,后院赢在宽敞,还摆放着很多酒坛子呢。” “哎呀,娘,您这么一说,我都后悔今天没随娘去看看咱们家的酒楼。”云霞俏皮地说。 “你不是要上学嘛,还是上学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去看。”母亲温声回答云霞。女儿自进学以来,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可是比自己都有主意。母亲对女儿上学这事也跟着上了心,总觉得尽量不耽搁女儿学业为好。 云霞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母亲:“娘,那天我猛然发现叔叔竟和丁管家长得很像,您看出来了没?” 母亲没深想:“他们是甥舅,长得像也正常。霞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云霞凑过去,贴着母亲的耳朵说:“娘,我觉得老太婆和丁管家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我留意过,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好像很,很暧昧。” 说完,云霞马上跟母亲解释了一句:“暧昧这个词是我新学的呢。”她怕母亲怀疑她小小年纪竟懂得说这个词。 母亲一听,秀眉望上挑了挑,微张了嘴没言语,脸色却沉了下来。 这些年她从未想过老太婆和丁管家之间会有什么问题,现在被女儿一提,倒是让她愕然不已。 若真如女儿猜测的那样,有些事反而一下就能解释清楚了。 有次杨妈妈曾在她面前说过,丁管家有一日喝醉了酒,曾狂言说过他是有儿子的人。杨妈妈还捂着嘴取笑说:“大夫人,他那简直是白日发梦痴,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还非要和别人比儿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丁管家多年前不知道得罪了谁,被狠揍过一次,那子孙根也被打残了,那事闹得阖府都知道了。丁管家受伤前还没有娶妻,自然也无所出。喝醉酒了说那话,当时大家都认为是胡话,不过是为了面子吹牛罢了,现在被霞儿一提醒,母亲反倒觉得他是酒后吐真言的可能性更大。 若钺弟是他的儿子,那他这便不是吹牛。云霞娘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果真如此,岂不是太可怕了,将军府竟然快被一家外人控制了。 按说他们和我们一家是这世上最近的血亲,可他们对娘,还有我们母子三人所做之事,何曾念了半分血缘亲情? 还有钺弟,夫君这辈排行字辈是勇字辈,夫君叫勇钦,他原是叫勇钺的,霞儿祖父去世后,他跳出来死活要把名字更改为永钺,丁管家当时极力赞同,老太婆也力排众议依允了他。 丁管家平素对永钺一直掏心掏肺的好,对老太婆也是无条件相帮,特别是对云慧和云忠,更是疼爱有加…… 这桩桩件件的事确实值得思量。若说以前被蒙在鼓里,云霞娘今天可算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就像一个人在浓雾中前行,太阳升起,浓雾消散,一切便清晰起来。 母亲思绪翻滚,云霞静静地坐着,没有打扰母亲,耐心地等她理清思路。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盯着云霞开了口:“霞儿,我们得派个得力之人去丁管家的家乡访查一下,看看他和老太婆到底是什么来历。” “正是哩,娘您和爹商议一下,事不宜迟,要尽早啊!” 母亲点点头:“娘知道。娘马上写封密信,交给你爹指定的可靠之人,快马加鞭给送过去。对了,你帮娘想想,找个什么托辞把你和弟弟都搬到娘院子里来。” 母亲还是受了些惊吓,她认为如果丁管家和老太婆是一家子,霞儿和霄儿必须放到自己眼皮下,由她保护着,她方能安心。 “娘,他们现在还不至于有胆子对付我和霄弟,您容我想两天,得了计策便马上实施。对了,娘,我们现在最需要一些好帮手,您抓紧查考下,列个单子给我,我有办法把他们都弄到咱们麾下来。” 母亲听云霞说得如此肯定,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嗯,这事可以交给杨妈妈去做,她对这府里的人可是清楚得很,我从旁协助她便是。霞儿你看上谁,也赶紧跟娘说。” 娘边说边站起身,喊香梅去书房研墨,准备写信。 云霞拉住母亲:“娘,您忘了明矾水啦?我去取来给您写信。到时候交代送信的人告诉爹浸入水中看。” “好,好,快去吧!”母亲催促她。云霞便撒丫子往烟霞院跑去了。 第84章 壮志 没一会儿,云霞便拿着明矾过来了,许是跑得仓促,一张小脸儿绯红,额上还冒了一层细汗,坐下来还喘气不匀。这小身板真是差,她暗忖苦笑。母亲则拿了锦帕贴心地帮女儿擦汗水。 云霞喘息稍定,便去化了明矾水,母亲很快写好密信,仔细地封好口,又用蜡油在外面滴了一层。 一切妥当,母亲悄声对女儿说:“明天娘把信交给你爹手下的刘校尉,他会安排送信和去丁管家家乡查探的。” 云霞点点头,心里也放心了。 “娘,那我就回烟霞院去了,念会书,明天散学后还要去练武呢。”云霞跟母亲告辞。 “好,去吧。”母亲笑着帮她理了理头发:“看你,刚才跑得太急,头发都乱了。” 云霞走出房间,母亲又追上来交代她要赶紧想办法,云霞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担心,她会尽快解决的。 母亲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转身回屋去了。 云霞边走边思索,该如何在不让老太婆和丁管家起疑心的情况下,和云霄一起搬入母亲院内?还有怎么把紫松这些人要到自己手下来?她拧着两道秀眉,加快脚步往烟霞院走去。 与此同时,萧先生家里,萧夫人正在给苇杭擦药,苇杭的脚肿已明显消了不少,但萧夫人还是长吁短叹,心疼得紧。 “娘,害您担心了,杭儿心里很过意不去。”苇杭对脸上写满疼惜的母亲致歉。 “杭儿,伤在你身上,疼在娘心上。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为了娘,好不好?”萧夫人轻柔地吹着他的脚,好让擦在他脚上的药快些干。 苇杭的视线之内正好是萧夫人的头顶,他发现母亲的黑发中竟夹杂了好几根白发,很醒目。他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一股无言的痛涌上心头。 “娘,对不起,儿子欠您和爹太多了!”他好想对娘说这句心里话,可又怕娘听了更难受,他强迫自己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好几遍,安静地盯着母亲为自己忙碌。 擦的水药干了,母亲又给他敷上药膏,等了一会,才轻轻地帮他穿好鞋袜。 苇杭对着母亲来了个灿烂的笑:“娘,一点都不疼了,看来明天就完全恢复了。”尽管还有一点疼,可为了母亲,苇杭悄悄隐瞒了。 果然,母亲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模样。 门外,刘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臣少爷,您回来了。”声音很大,屋里的母子俩都听见了。 苇杭收了笑,敛下眉,换了一副呆呆的面孔,盯着门外。 母亲起身开始收药,稍顷,臣杭那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已出现在门边。 “娘,我回来了。”他先给娘施礼打招呼,然后转身来到哥哥身边,蹲下来,皱着眉看了看问:“哥,还痛不痛?”一边说一边做动作,让哥能尽快理解自己的话。 苇杭歪着头想了想才说:“不,痛。” 母亲扭头对臣杭说:“你哥的脚肿消散了不少,刘老爹讨的这药还是挺灵验的。对了,臣儿小心些,别毛手毛脚再伤了你哥。” 臣杭听说哥哥伤好多了,高兴地咧嘴笑了。回答母亲的话也添了些俏皮:“娘,您就这么不相信臣儿?我又不是那些个毛头小子,儿子马上就十二岁了。” 母亲抿嘴一笑:“你就是二十岁,在母亲眼里也是毛头小子。” 臣杭抗议:“娘,您不能这样衡量儿子。再者说,儿子都快跟母亲一样高了,马上就是大人了。”边说边跳起来,挺直身子站到母亲身边,母子俩还真是差不多高度了。 母亲抬手揉揉臣杭的发:“你呀,还真是见风长,好像这段时间真长高了不少。” 这时一身青衫,飘逸隽秀的萧先生走了进来,听见母子在那斗嘴,再看到苇杭在母子背后偷笑,他也笑了。 先生凑个热闹,打趣道:“要不了多久,夫人和臣儿说话,可是要仰着头哪。” 臣杭欢喜道:“还是爹说的是实在话,娘总把我当小孩看。”说完跳到父亲身边,暗自和父亲比起身高来,只是和父亲比还差了一大截,臣杭低调地没吭声。 却没想到他的小动作把父母双亲都逗笑了,哥哥也跟着嘿嘿笑。 笑过,父亲拈须道:“好了,你哥哥有伤在身,让他好生休息吧。” 母亲便伸手拉臣杭:“你爹说得对,走,跟娘去吃点心,为娘亲自下厨做的,你哥哥吃了好多,可喜欢吃了,是吧杭儿?” 苇杭憨笑着使劲点头。 臣杭便随母亲去了。萧先生关好门,在苇杭对面坐了下来。 “爹,您今天布置的功课儿子都完成了。”苇杭抢先开口。 萧先生颔首。然后起身到柜子里找出一把钥匙,交给苇杭。坐在书桌前的苇杭打开书桌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本本册,恭敬地递给父亲。 本册上的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彰显着写字之人的笔力不凡。 “杭儿的字力道是真足!”看着儿子那力透纸背的手书,父亲开心赞叹。 “爹,是您教的好,再说,儿子的字与您比还差远了。”苇杭实心实意地说。 父亲摆摆手道:“假以时日,杭儿总会超过为父的。学堂里为父的几个学生所写之字都快胜过为父了,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这样子却是为父极愿意看到的。” “爹,儿子会努力的。”苇杭向父亲表态。 “甚好,甚好!现在容我仔细阅看杭儿所作文章。那你便自看会儿书吧。”父亲捧着儿子所作文章,专心看了起来。 苇杭听话地找出书卷认真看起来,不一会便沉浸其中。 父亲这边越看越高兴,眉毛飞扬,面目舒朗,拍着自己的大腿叫了起来:“杭儿写得好!” 说完兴奋地站起来念道:“少年振衣能成帆,少年甩袖亦如翅……且随骠骑战边庭,誓要留名标凌烟……” 苇杭得到父亲夸赞,亦是笑容满面。 父亲念了一遍,又再念了一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放下册子,习惯性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边踱步便讲起自己的看法。 先指出了杭儿文中的不足之处,父子俩一起更正了一番。再连起来一读,这文章比之先前又更上了一层楼;然后对杭儿文中表现的雄心壮志,父亲更是肯定加鼓励。 少年人,特别是杭儿,能有如此鸿鹄之志,幸甚之至啊!这孩子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是彻底走出来了。好,他本不是蓬蒿人,正应该翱翔九天的! 想到这里,他顿了脚步,拉了凳子坐到杭儿面前说:“爹上次说的那个学生王举廉和杭儿志向投契,今天在学堂里,他还提到应效仿汉高祖,一面选良将率精壮郡国兵、屯田兵为边防军,把守边关要隘;一面大力提倡和鼓励民众迁徙边境要害之处建立城邑,修建加强边防设施,以御外敌。” “爹,他和儿子的想法不谋而合。”苇杭双眼放光,惊喜地说。 第85章 归途 萧先生也兴奋起来:“是啊,说起来,举廉这孩子确实是个经天纬地之才,可堪重用!” “爹,儿子一直想去边关就是如他所想那样,目的明确,去大展宏图,去建功立业!儿子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了!”举廉一激动,刷地站了起来,受伤的脚立刻传来刺痛,让他眉头挤在一起,复又呲牙咧嘴地坐了下来。 “杭儿弄到伤处了?”萧先生心急忙问他。 苇杭摇头道:“没事,爹,咱们来讨论下举廉的建议,若是可行,您再与大家商量细节,待到时机成熟,便可以请李将军呈上奏折。” 萧先生拢了拢颌下长须,眼里迸射出赞许的光,笼罩着眼前如玉般的少年。 “好,李将军前次来信还给为父分析了边关当前的局势,他说若是事态再继续发展,边关形势恐怕不太乐观。我们确实应该居安思危,防微杜渐。” 父子俩便头碰头地在一起商议起来,一直到吃晚饭,两人才结伴出来…… 第二天散学后,云霞带着两个弟弟,跟着瑶华、举廉一起去练武。 师父见了她便打趣道:“小十八,上次受罪了吧。这就是你不听师父言,吃亏在眼前啊。记住以后不要这么好强,饭要一口一口吃,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知道了吧?” “徒儿再也不敢了,都听师父您的安排!”云霞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 师父哈哈大笑几声,收了笑后便严肃命令:“小十八,继续练站桩,自己觉得累了,就得放松一下。” “遵命!”云霞清脆应道,立刻去执行师父命令。这回她不再逞强,站一会累了,又休息一会,去看看师兄们舞刀弄棍、耍枪击剑,再观摩下旁边瑶华的练习过程,也佷不错。总之,她佷顺利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令她满意的是师父夸她站桩姿势很到位。师父还说,小十八就是身子弱了些,这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 云霞在心里偷乐,这全仰仗了自己以前站军姿打下的基础。那时咱可不含糊,军姿动作要领是“三挺三收一睁一顶”,即挺颈、挺胸、挺腿;收下颌、收腹、收臀;眼要睁大,并直视前向方;头要向上顶,每一项动作云霞都刻苦练习,力求做得标准无误。后来,她的军姿站得端正挺直,威武飒爽。就算在烈日或者暴雨中,她依然站得挺拔如松,简直是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有这个基础,她现在再来练站桩,这些动作要领自然手到擒来。若不是这小身板,云霞分分钟可以练进阶功夫了。 如今,还只能按师父的安排,慢慢练习,先把这小身板练壮实再说。 他们练完武,天空竟然飘起了雨,举廉不由分说地揽下了用马车送两个师妹回家的任务。云霞的两个弟弟以前都是自己走回去,师父说这样也算一种锻炼,但今天下雨,两个孩童自然要蹭马车了。 几个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话题很快扯到了蹴鞠上。 原来学堂里的少年们成立的蹴鞠社叫飞鸿社,而对手是另一个学堂成立的青云社。举廉是飞鸿社当之无愧的队长,而青云社的队长是一个世家子弟,名唤沈维青。两队多次交锋,有输有赢,基本不分伯仲,但飞鸿社运气稍好,在年度最大的赛事上,已经连赢了青云社两年,今年若是能蝉联的话,那就力压青云社,成为当之无愧的冠军了。 “既然这样,十五兄,你们这次便一鼓作气,拿下他们!”云霞鼓劲。 举廉摇摇头,面露难色。云霄插言道:“姐姐有所不知,第一年是我们飞鸿社险胜,第二年是那个队长生病了,没有上场,我们才赢的。十五师兄说,去年若是青云社的队长上场,我们怕是赢不了的。” 云忠证实了云霄的话:“那个队长蹴鞠佷好的,而且他还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云霞挑了挑眉说:“噢,看来他是个厉害人物啊。” 这话举廉其实佷不爱听,自己爱慕的女子当面夸奖对手,这心里能不酸酸的吗?但沈维青蹴鞠技艺实则比自己高,这点举廉又不得不承认,所以,他只能不吭声,但俊脸上一双剑眉都快挤到一起了。 不过,云霞第二句话让举廉瞬间又高兴起来,就像从山沟一下到了山顶,俯视满山美景一样舒爽。因为云霞很肯定地说:“十五兄,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带领下的飞鸿队一定会完胜!” 举廉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两簇火苗在闪动,嘴角上扬的弧度快达到极限了。他右手握拳对云霞说:“小师妹,我们定不负你的重望!” 举廉那满腔热情和信心,已经快冲出胸臆之间,直上云霄了! 云霞重重点头,一双晶亮纯澈的大眼睛眨动着,细密卷长的睫毛忽闪,两朵梨涡在白皙的脸上出现,举廉觉得眼前之人就是一株空谷幽兰,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幽香和致命的吸引力。 云霞自然也看到举廉看她的眼神,热烈而欢喜。可云霞心中对举廉是没有一丁点男女之情的,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兄弟来看,尽管喊他十五兄,但从心里年龄来说,举廉当她的弟弟是合适的。她低了头,攒着眉想了想,觉得应该从旁提示一下举廉。 “十五兄,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云霞没有兄长,以后就把你当兄长,咱们做一辈子的兄妹可好?” 云霞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举廉并未深想,他笑了笑说:“好啊,举廉没有姐妹,如此师妹便是我的妹妹了,为兄今后一定会护妹妹周全。” 云霞拍手道:“那太好了,霄弟、忠弟,以后十五兄就是我们的大哥了。” 两个小萝卜头对于举廉这个大哥,他们是佷尊敬的,所以立马一阵欢呼,还撺掇姐姐,择吉日和十五兄义结金兰。云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至于两只眼睛都笑弯了。 她依次拍了云霄和云忠的头一下,又连忙转头问举廉:“十五兄,那我们就赶紧举行一个结义仪式,如何?” 举廉歪着头想了想:“我们本就拜在同一师门下,仪式就免了吧。反正我心中永远把你们当我的妹妹和弟弟,这样就够了。” 这家伙,还不上套。对于聪明的举廉,云霞也只得在心里腹诽。 举廉心里爱慕云霞,所以考虑问题就比较全面,若是结拜为兄妹,今后他要追求佳人就会平添一些阻力,因为本朝风俗,若是拜天拜地结义了,那便是生死之交的结拜,以后就是异生兄弟或姐妹,当哥哥的再娶妹妹,虽说没有完全禁止,但总归不太为世人接受。 举廉自然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局面中,所以一口回绝了。 第86章 对白 车里的气氛一下冷了许多,气息都变得像冰渣子般冷嗖嗖的…… 两个小萝卜头唯举廉的话是从,云霄对着举廉直接喊上了大哥,云忠表示大哥说没必要办仪式,就不办呗。云霞本来想说还是办个仪式比较好,但看这架势,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得沮丧地垂下头。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感觉这事有些棘手。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倒是很快被她想出了应对之策。 只见云霞再抬头时已浅笑嫣然:“十五兄既然觉得没必要,那我们就不拘于仪式了。如此说来,今后我云霞也是有哥哥的人哪。大哥,您以后娶了嫂子,我便兄嫂齐全了。云霞现在就郑重承诺,将来一定会尊重哥嫂,特别是要搞好姑嫂关系。” 举廉乍一听这句话,脸上当即结了一层霜。什么嫂子?我的心里只有你好不好? 云霞却装作没看见他的满面寒霜,她心中的想法很明确,既然不喜欢举廉,总要跟他讲清楚才好,以免耽搁了人家,所以即使举廉满头黑线,满心怨念,她也必须说下去。 “大哥,”云霞再喊一句,并飞快地瞅了瞅举廉,见他把视线投向自己,赶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觉得吧,你找的嫂子一定是个温婉娴雅的窈窕淑女。” 举廉刚刚哀声连片的心因云霞这句话,泛起了丝丝喜悦,我喜欢的姑娘,对面的你,确实是个淑女,娴雅也算有吧,但温婉好像就谈不上了,你明明是个虎虎有生气,威风飒飒的巾帼英雄嘛…… 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举廉这么一想,口中的话也脱口而出:“小妹,大哥决定了,等你找到心仪的男子后再结亲,咱们就选在同一天,我娶你嫁,如何?” 他,他这暗示也太赤裸裸,明显得不能太明显啦,这人太慧黠了。 云霞眨了眨眼睛,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笑道:“好呀,大哥,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后便结成儿女亲家,亲上加亲更好!” 云霄和云忠起初还在她和举廉的唇枪舌剑中旁观看热闹,到听见两人都讲到结亲生子这么远去了,便玩笑起哄起来。他俩正处于懵懂年龄,又是说道这方面的话题,不免嘻嘻哈哈,对着云霞玩闹,羞羞羞三字不离口,把云霞和举廉生生说得面红耳赤,极不自然。 举廉也来不及思忖云霞这话里的意思了,他得赶紧管住眼前这两个孩童的嘴。于是端出大哥的架子,严肃地对两个小弟弟说:“你们若还要大哥认你们做弟弟,就此收住笑,而且要承诺今天这事不到外面去说半个字。” 他的话对两个小家伙还是蛮管用的,他们当即不再取笑,还表示不会告诉别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许之,必行之。”举廉再敲一记警钟。 云霞也说了一句:“那这件事只得我们四人知道啰。” 云霄和云忠都一阵狂点头,云霞和举廉悄然对望一眼,这才相视一笑。 云霞松了口气,反正自己咬牙总算把意思表达清楚了,都说到结为儿女亲家,依照举廉的聪明,应该完全明白自己婉拒的意思了。 偏偏举廉没有这样想,刚才云霞说结儿女亲家时的果敢大方,被两个弟弟取笑时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他更坚定和激发了他要娶她的决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来日方长,只要我举廉持之以恒地追求她,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心,赢得她的人,这点自信,举廉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的。 于是乎举廉心旌飘荡,竟生出跃跃欲试去征服云霞的决心和美好的期待来。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觉得自己会达到目的,一时脸上的表情便自然了许多。两个小的被禁止谈刚才的事,便转而开始讲起蹴鞠来。 这里的蹴鞠流传已久,起先是娱乐性、表演性蹴鞠大发展,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有人蹴鞠,蹴鞠已然成为全民爱好之一了。 自然而然,竞技性蹴鞠又应运而生,而且颇得民众青睐。 举廉还道:“我爹和你爹在军中练兵的项目之一就有蹴鞠。刘向《别录》有言:‘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我爹说蹴鞠确有训练武士的作用,还可丰富军中生活,助益兵士保持体力,愉悦身心。你爹在边关,更是经常让兵士练,还亲自上场哩。我爹还说你爹算是蹴鞠的个中高手,他都甘拜下风于你爹,而且心服口服。” 云霞并不太清楚自己爹爹在蹴鞠上还有如此造诣,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嘛。估计原主从来没关心过这事。现在举廉既然提及,云霞自然要附和着赞美下自家爹爹了。 于是她用饱含着十二分自豪的语气说:“我娘也这么说,我爹就是这么英勇神武,身为他的女儿,我对他那是堪堪景仰,尊敬无比啊!” 云霄也接过话头:“我长大了,要成为爹那般的英雄。” 举廉笑着摸了摸云霄的头说:“子承父业,大哥相信霄弟定会不负重望的。” 云忠眨着眼睛,咬着唇,欲言又止。云霞亲昵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问他:“忠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兄姐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小家伙这才张口道:“云忠也很敬佩伯父,可是,伯父不喜欢云忠的爹爹,也肯定不喜欢云忠。” 云霞瞪大眼,这绝对是老太婆等人在云忠面前乱嚼舌根所致,一股火直接蹿上来,在她胸膛里乱拱。再看向云忠,这孩子正一瞬不眨眼地盯着自己,那小身板僵直紧绷,小脸上写满紧张。 这时马车刚好走到云霞家的大门前,车夫勒马停车,举廉率先跳下车去,撑开伞,跑到门房去要了一把伞给他们拿过来。 车里,云霞压下火气,灿笑着对云忠道:“怎么会?忠弟是个可爱的小君子,诚实守信,心地善良,伯父自然是喜欢你的,而且霞姐姐也佷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第87章 暖心 “真的吗?”云忠紧张的脸上总算爬上了一抹笑容,有些煞白的小脸添了一丝红润,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了出来。 云霄抢着回答:“当然是真的啦,忠弟,我姐姐不会骗你的。”说完,笑弯了眼对着姐姐。 云霞捏了捏云霄脸上的肉肉,点点头佷肯定地对云忠说:“霞姐姐说的字字为真,绝无虚言。” 云霄偏了头从姐姐的手中夺回脸蛋,最近姐姐总爱捏人家,刚开始云霄还能接受,次数频繁了小家伙便开始闪躲。 还叉着腰抗议:“姐姐,您不能老捏我的脸,我现在是大人了,不是流口水的小毛头。” 噗,云霞笑出了声。她这个弟弟,是听进了府里的老仆妇们所说,老捏脸蛋会流口水,怕自己也中招。 这时,举廉把伞递了进来,云霞接过一把,在马车上撑开跳了下去,然后把云忠接下来,云霄则被举廉接了下来。 云霞和云忠在一把伞下,她把云忠揽在身边,在大姐姐温暖的拥揽下,云忠的小脸漾起了甜笑。 云霞把方才云霄所说的话学给举廉听,逗得举廉也大笑。 “霄弟不用担心,不会的。再说姐姐怎会害你流口水?”云霞憋着笑告诉他。 云霄这才释然,拥着霞姐姐的云忠细声细气地说:“霞姐姐,您可以捏忠弟的。”说完探出小脸仰望着她。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萌呢?云霞以前就喜欢逗萌宝,这下受邀之下,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 她哈哈笑着轻捏住了云忠的脸蛋,较之云霄的肉嘟嘟和软绵绵,云忠的胜在手感上,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滑。 举廉和云霄在旁边笑,云霞和云忠也乐不可支。 “好了,进去吧!”虽然雨不大,老在雨中站着也会被雨水溅湿,举廉开始催促大家,并执意要把他们送入府中。 云霞直说不用了,十五兄请回吧。两个小家伙却不买她的账,高举双手欢喜地邀请举廉去府里坐坐。拗不过他们三个连成的同盟,云霞只得说那就去我娘院子里吧。于是四人撑着两把伞,往云霞娘那走去。 路上,云霞不忘开导云忠,就大伯父喜不喜欢他和云霄听了别人说就害怕流口水这两件事讲起,告诉他不要去相信那些不实之言,做什么事都要自己动脑筋思考求证,不可人云亦云。还有,要做一个正人君子,永葆一颗质朴方正的心,坦荡诚信。就目前来看,忠弟做得很不错,但要一直坚持下去才行。 云忠听话地一直嗯,答应姐姐会永远按君子准则要求自己。 “这样甚好,忠弟也知道曾子之言:‘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吧?” “回霞姐姐,忠弟知道的。”云忠声音清脆的回答。 云霞把伞往云忠这边遮了遮,笑着说:“忠弟今后每天就这样做,霞姐姐相信,你这样严格要求自己,不断改进,就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一个像我爹那样的大英雄。” “霞姐姐,忠弟记住了。”小家伙捏着拳头挥了挥,活泼泼地样子把云霞逗笑了。 香梅听到他们的叫门声,打开院子一看,便激动地朝屋里喊道:“夫人,是大小姐和少爷们来了。“ 母亲连忙迎出来,在廊下接住他们。 举廉忙对着母亲施礼:“伯母,在下王举廉,冒昧登门造访,还请伯母勿要见怪。“ “哪里的话,廉儿客气了,快,快进屋去。“母亲招呼他们。 云霞暗自在心里嘀咕:“你还晓得说冒昧登门,刚才不让你送,却偏要送。“然后偷偷在举廉背后做了个鬼脸。 就像有心灵感应般,举廉扭头看了看云霞,云霞此时已经收不住了,只能让他全看了自己的怪像去,感觉羞死人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着。 举廉却被她刚才的鬼脸逗笑了,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屋内的油灯佷明亮,云霄和云忠给母亲见了礼,云忠便又跑到云霞身边,成了一块粘着云霞的牛皮糖。 香梅端上了茶水和点心,便退了下去,让他们好生叙话。 贴着云霞的云忠抬头见霞姐姐的肩膀都湿了一小片,想是刚才霞姐姐把伞都倾到自己这边,所以自己滴水未沾,而霞姐姐却被打湿了。他小小的心灵里,立时涌起一股暖流,就觉得霞姐姐对自己好得很。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当即在心里下决定,以后要对霞姐姐好,听霞姐姐的话。 霞姐姐人美,心善,懂得的东西又多,云忠觉得有这么一个姐姐,自己极幸运。慧姐姐虽然也好,可她从不像霞姐姐这般和我亲近,也没有霞姐姐这般耐心,总说我笨,不愿多搭理我。 小孩童云忠自己转着心思;云霄不客气,开心地吃起了点心;举廉则规规矩矩地陪着云霞娘说话。云霞娘可是佷有可能成为自己岳母的,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所以举廉含着真诚的笑,认真而耐心地回答着云霞娘的问话。 云霞推了推身旁的小”牛皮糖”说:“去吃点点心啊。“云忠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转出来,他跳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去拿点心,而是跑到外间去了。 纳闷他为什么跑出去的云霞,也跟着往外间走,刚到门口,就见云忠从香梅手里接过一方帕子折了回来。 拉着在门口的姐姐重回凳子旁,让她坐下,云忠便开始用帕子帮她擦肩上的水渍。云霞心里一暖,这孩子发现她肩头打湿了呀。看着他皱着小眉头,仔细地擦着水渍,云霞便笑着宽慰他:“忠弟,没打湿多少,一会就干了。不碍事的,你不用擦了,快去吃点心吧。” “马上就好了。”云忠固执己见,又擦了一阵,用手摸了摸,才满意地放下了帕子。 这孩子,这事做得可真让人舒服,云霞觉得心就像被熨烫过一样,不是一般化的暖和。 母亲和举廉相谈甚欢,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举廉。所以举廉起身欲告辞时,母亲非要留他在家里吃晚饭。 举廉推托不过,只得从了。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后,举廉给大家讲了好些风趣幽默的见闻,把大家都逗笑了,特别是母亲,大刺刺地直夸举廉好。 云霞在心里狂叫:“俺的娘哎,您可不能再加一把火了。”看样子,赶明儿得赶紧跟母亲说道说道这事。 第88章 有料 第二天去学堂,因蹴鞠赛就要临近,休息时,少年们把关注点都放在了那上面。云霞自然不愿放过这热闹,凑过去和少年们一起讨论起来,仔细了解了此间蹴鞠的打法。 为了能帮少年们出谋划策,云霞回家后又专门翻书查找有关蹴鞠的知识,又查看各类蹴鞠图,认真做了研究了,发现此时的蹴鞠已经接近现代足球的打法了。 参赛队伍分成左右军,每队十二人,队员称呼分别为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云霞把这些队员按自己的理解,与现代足球一一对应起来。 球头是队中的灵魂人物,他的帽子与其他队员的颜色是不同的,相当于现代足球队队长,举廉便是飞鸿社的球头。 骁球故名思议类似于现代足球队的中场。正挟、头挟应该都是前锋,左竿网、右竿网对应的是左前位、左后卫……云霞手绘了个布阵图出来,盯着那图陷入沉思。 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又不能上场,对比赛对抗实际上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那就只能从旁想办法了,看能不能助飞鸿社一臂之力。 她摸着下巴考虑,修竹在对面撑着手看她,大小姐皱着眉,是被什么事难住了吗?大小姐面前古怪的图又是什么?她想问,又怕扰了大小姐。 这时紫蔓从外间进来,修竹看到了忙朝她摆手,然后轻轻起身,几步来到紫蔓身边,伸手把她拉了出去。 “大小姐在想事呢,先不忙吵她。”修竹压低声音对紫蔓说。 紫蔓瞪大眼看她,看她那一副维护云霞小姐的架势,不禁抿唇在心里偷笑,面上故意垮下脸,严肃地说:“修竹,我有要紧事跟大小姐说。你浑不说白不说的,就把我拽出来,误了事你担得起么?” 紫蔓是个性子泼辣,说话爽利的丫头,修竹被她这么一质问,想想她说得也在理,不免就紧张起来,说话都结巴了:“紫,蔓姐,我,我只是……” 紫蔓见修竹被自己唬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紫蔓姐,你还,还笑我。”修竹指着捂着嘴继续笑的紫蔓,委屈得紧。 紫蔓这才止了笑,不再逗她玩。她拉住修竹好言哄了她几句,小丫头才高兴了。 “那,那我先去跟大小姐禀报一声。”修竹指指里间:“大小姐好像在考虑大事。” “快去吧。”紫蔓叉腰道。 修竹转回里间,不得不打断云霞:“大小姐,紫蔓说她有事要向您报告。” 云霞哦了一声,俄顷,她抬头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修竹把话又说了一遍,云霞便对外间喊紫蔓:“进来吧。” 紫蔓是个快人快语的丫头,给大小姐施过礼后便直奔主题说开了。 原来她刚和丹画见了面,下午散学后,云慧气冲冲地倒头睡在床上,大叫着把丫鬟们轰走了。只留了丹画在旁伺侯。 过了一会,她想起什么似的,遣了丹画到老夫人那去取东西。 丹画只得往老夫人那去,她取了东西出门正准备回去,就瞥见丁管家急匆匆地走进院子来。丹画不想和丁管家打照面,便一闪身躲在廊柱后,想等他走了再走。 没想到丁管家一进屋,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就被撵了出来,万幸的是那些丫鬟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倒没发现丹画。 若是平时,等那些丫鬟出了院子,丹画便会赶紧走路的。但昨天紫蔓告诉她,让她多留意老夫人的动向,说可以帮助大小姐之后,她就改了主意。 大小姐就是爹的救命恩人,自己无以为报,打探个消息是应该的。心里有了目标,胆小的丹画也有了勇气。 她四处瞅瞅没有人,便绕到老夫人主屋的后面,主屋后是一丛翠竹,丹画轻轻拨开竹叶,矮身蹲下,一步步挪到主屋窗下,贴着倾听里面的动静。 “卿哥,好啦,不要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略带撒娇的声音把丹画差点惊到,原来私底下,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居然还会巴结丁管家。 她微直了下身体,从窗户缝隙看进去,如果说刚才听声音让她呆了,这一眼便彻底让她石化了。 老夫人,竟然坐在丁管家的腿上,手还圈着丁管家的脖子。 反应过来的丹画生怕自己看了不该看的,眼晴会生疮,本能地闭了眼,把身子放得更低了,只是竖了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竹林里蚊叮虫咬,丹画强迫自己忍着。这时里面传来一阵调笑声,然后丁管家尖利的声音响起:“秀枝,你大可放心,老大家的有排头吃了!” “卿哥,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老夫人的声音,语气里对丁管家好生佩服。 接下来两人却压低了声音交谈起来,丹画不得不贴到窗缝上听,只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好像是把酒楼的什么人遣走……还有把酒坛子里的酒换了什么的…… 这时,先响起几声叩门声,接着老夫人最信任的大丫鬟月珠的声音响起:“老夫人,二夫人让奴婢先过来,她马上就到。” 估计是老夫人让月珠去请二夫人过来,月珠回来复命了。丹画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这了,若是二夫人撞见就惨了。 她立马蹑手蹑脚,尽量不弄出声音,缓缓钻出了竹林,想了想,先躲到了下人房后的角落里。 果然没多久,二夫人匆匆而来。丹画等她进了屋,便手脚并用从下人房旁边的柴垛爬上了围墙。 果然丫鬟们都呆在院门边,还好自己没从正门出去。丹画吐吐舌头,往旁挪了几步,抱着一棵树滑下地。 回去后,她先到自己房里换了件颜色相同的衣服,又把头发梳了梳,才悄摸着开门溜进云慧房间,把东西放好。 那云慧还在睡觉,自然毫无察觉。丹画在心里连声感叹自己运气好,看来帮大小姐,老天都会来助力。 后来她瞅了机会把这事说给了紫蔓听,让紫蔓赶紧告诉大小姐去。所以紫蔓心急火燎地便来报告了。 紫蔓很快把丹画告诉给自己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云霞。 云霞听了面色很平静,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维持不变。 这让紫蔓和修竹两人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大小姐是个什么态度?于是都噤了声,等着大小姐发话。 第89章 初证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才站起身,把像葱白一样细嫩的食指咬在嘴里,秀眉深锁,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 虽然早都猜出来了,云霞心里也有了一定的接受度,但真正从别人的话中得到初步证实,这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怎么说呢,对于老太婆和丁管家暗通款曲一事,她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想着祖母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云霞平静的外表下,已燃起了熊熊大火,恨不得生啖了这两个人渣的肉。这两个白眼狼,竟然向恩人下手,如此残忍狠毒,简直令人发指。等最后证据确凿,定要让这两个刽子手付出代价。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若那个泼皮无赖般的叔叔真是老太婆和丁管家的儿子,那一家人和自己便没有瓜葛,这让云霞心底升起一种解脱感,从此以后,除了云忠外,与其他几人该怎么好好算账就怎么算,她可是毫无心理负担了。 修竹和紫蔓的视线追着云霞的脚步移动,两人却是乖乖地站在原地。 不知转了多少圈,云霞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她收住脚步,对紫蔓说:“谢谢你,你碰到丹画也替我谢谢她。” 紫蔓收到云霞这么真诚的道谢,脸都涨红了,双手急摆:“大小姐,您千万别谢,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再说大夫人和您对丹画爹那么好,丹画尽点力是应该的。” “该谢的,云霞代母亲向你们致谢,这都是很管用的信息呢。以后你们去打探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老夫人、丁管家他们的人发现了,保护好自己。” 紫蔓是个性格直率的丫头,见云霞这般为她们考虑,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大小姐,您放心,奴婢们有分寸的。能为您出力,奴婢们荣耀着呢。今后有什么尽管吩咐,别的不敢夸口,这打听消息,您找紫蔓就对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紫蔓才发现自己竟然僭越了,居然把云霞的手握得紧紧的,还晃来晃去。她连忙松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云霞道歉。 云霞摇摇头,伸出一只手勾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搭上修竹的肩,眉眼含笑地对两人说道:“那就有劳紫蔓,还有修竹、青萝、丹画你们这些姐妹们啦!” 紫蔓和修竹听见自家大小姐竟然称呼她们是姐妹,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特别是紫蔓,自己刚才的行径,大小姐非但没生气,还亲切的和她勾肩搭背,这是何等的待遇啊。 看了两个丫头的表情,云霞故意逗她们:“怎么,不愿和我当姐妹?”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修竹被云霞这么一逗,有些语无伦次。紫蔓则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奴婢们有资格和大小姐当姐妹么?” “当然有啊,本姑娘说话难道不算话?”云霞反问。 修竹和紫蔓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那不就得了,好啦,以后私下你们都别拘着了,随便自在点,我不会恼你们的。” 修竹张大眼睛,认真地说:“大小姐,您待奴婢们真好,奴婢们感激在心,但是奴婢们不能坏了礼数,私下随便惯了,以后一下说出来,会被老夫人和丁管家挑礼的。” 紫蔓点头附和修竹的说法:“大小姐,修竹说的对,您的心意奴婢们领了,规矩咱们还是守着吧。” 老夫人和丁管家是压在她们头上的两座大山,云霞便不再为难她们,等将来扳倒这两人后,再让她们放松就容易了。 “那好吧,就暂时依你们。”云霞拍了拍两人肩膀,收回手,带着两人一起去了母亲那。 得知丹画从老太婆那里探得消息,做事仔细的香梅便带着修竹和紫蔓把母亲房屋周围检查了一遍,才放心了下来,然后三人在房屋外站岗放哨,让她们娘俩说事。 把丹画所说的复述给母亲听后,母亲双眼赤红,义愤填膺地说:“霞儿,你可怜的祖母,果真是折在了他们手中啊。娘这心里,这心里难受得要命。这一对狗男女,合伙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我们决不能饶了他们!” “娘,那是肯定的。”云霞毫不犹豫地回答。 母亲脸色发白,一只手撑着桌上,另一只手捶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亦如敲打在云霞心上,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忙伸手拉住母亲捶胸的手,劝慰她:“娘,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接下来还要和老太婆等人交战,可别气坏了身子,自个先倒下了啊。” 听了女儿的话,母亲把撑在桌上的手收上来,圈了女儿在怀里,眼泪跟着潸潸而下。 云霞急忙掏出锦帕帮母亲拭泪,又软语儿哄着她,好不容易才把母亲的眼泪止住。 母亲红着眼,用手抚着女儿额前鸦黑的头发,哽咽着说:“霞儿小小年纪,竟心思澄明,洞若观火,这些事都被你猜准了。” 为了缓解母亲的情绪,云霞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么聪明还是因为爹娘把我生的好呀,说起来,娘的功劳最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娘被女儿这句话暖了心。 天下当爹娘的,都是盼着子女有出息,对云霞,母亲心里是一百个满意,一千个自豪啊! “本来就是嘛,所以,娘咱不哭了,往前看,做咱们该做的事。” 母亲无言地点了点头,把云霞抱得更紧了。 “娘,您注意到丁管家那句话没有?”云霞打破沉默问母亲。 “霞儿,你是说他说要咱们吃排头?”母亲低头对上女儿那双聪慧的眼睛。 “对,可见他已经想出使坏的主意了。霞儿猜测,他们还是会打您嫁妆的主意。这嫁妆交出来,本就让他们觉得剜心剜肉疼,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娘心里也是有这层认识的。那天在酒楼,虽然丁管家顺从着领我办了交接,但是难保他私下不装怪,只是娘不知道该如何给他来个有力回击?霞儿,你好生想想呢,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说完,娘一双眼睛充满希冀地盯着她。 “娘,霞儿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之策。这样,霞儿把自己的分析跟娘讲讲,咱娘俩再合计合计。”云霞把手卷成喇叭,附在母亲耳边嘀咕开来。 第90章 布阵 母亲听得频频点头,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不少。待云霞说完,母亲的脸上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好,我的霞儿好聪明,放心,娘自会去准备的。”母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云霞站起身,笑着对母亲说:“那霞儿这几天可以暂时放松下,娘,我要帮举廉兄他们赢得蹴鞠赛,霞儿接下来就专心筹划这事啰。” “好,霞儿安心去办你的事,娘也要办好我的事,等你爹的回信来了,再看你爹有何说法。” 云霞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便辞别母亲,带了修竹和紫蔓回烟霞院,继续沉浸在蹴鞠布阵图中。修竹趴在桌上,也跟着看起了那图。 过了会儿,好奇心战胜了修竹的怯意,她还是开口问了云霞这到底是什么图?云霞指着自己画的一个记号说:“这张是我画的蹴鞠图,这些记号代表一个踢球的队员所站的位置。我正考虑用什么队形是最合适的。” “咦,您要上场去蹴鞠?”修竹挑眉,满脸惊奇地叫了起来。云霞的超级迷妹已经被迷晕了,张着大眼睛崇拜地盯着云霞:大小姐居然还会蹴鞠,只是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云霞摇头笑说:“我不去啊,不过,我要帮着学堂里的蹴鞠社布阵,助他们夺取冠军。” 原来是当军师呢,修竹照样佩服万分,她立马拍手欢呼,直说相信大小姐一定会成功的。云霞弯着唇拍了拍迷妹的头说:“你比我还有信心啊。好吧,看在你这么力挺我的份上,我也要全力以赴,达成目标。” 然后握着拳为自己打气,修竹也依葫芦画瓢握拳对着云霞嘻嘻笑。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修竹指着那图继续问云霞,云霞便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在讲少解中,灵感也倏然而至。云霞急忙指挥修竹研墨,赶紧提笔撰写成了一个宝典: 把每个位置需要什么样特长的球员,球员之前如何配合的建议,各位置需要注意的事项,怎样盯人防守等等内容,写得明确而详实。写完以后,云霞自己默读了两遍,感觉应该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她唇角便高高扬起,满意地笑了。 修竹见云霞刷刷刷就写完了,虽然不清楚写的啥,但她就是笃定大小姐写的都是上佳的文章,于是在旁边欢喜地拍着手叫好。 本来就在思索着球员们在场上出力,我们在场外的人也得做点什么才行的云霞,见修竹这样,又有了新的灵感,对啊,我可以借鉴下现代足球的运作手法,给飞鸿社也组织个啦啦队,加油鼓气啊。 云霞立刻确定这个点子很好,完全可以有。 组织个什么样的啦啦队呢?云霞想了一会,决定明天拉上瑶华,一起好好规划下。 第二天上学,瑶华一来,云霞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请她出谋划策。 “在赛场边鼓劲的队伍?小师妹这个想法甚妙,哎呀,你是怎么想到的?小师妹你真是太聪明了。”瑶华一听,双眼发亮,叫好连连。 “师姐,两军对垒时,一方若能大大提振作兵士的勇气,其克敌制胜的几率也就会大很多。我就是从这受到启发,想到在这蹴鞠赛中,咱们使劲给我方队员鼓励,让他们热血沸腾,勇气激扬,要赢得胜利不就容易多了嘛。” “甚好,甚好,咱们找些什么人来参加啦啦队呢?”瑶华托着腮问云霞。 “我本来设想的是由姑娘们来担当这鼓劲的差事,但估计一时我们找不到这么多姑娘,师姐觉得呢?” 瑶华指了指云霞说:“嗯,你我加上俊娴和云慧,一共才四个人。” “我了解云慧,她是不会参加的,不算她也罢。”云霞看着云慧的空位说。 “哦,那才三个人,太少了,家里的其他姐妹怕是也不会愿意的,那就把学堂里不去蹴鞠的人都叫上吧。”瑶华很快有了主意。 云霞摇头道:“师姐,不用都叫上,十人就好,咱们选嗓门大的、力气大的。” 瑶华不太理解:“师妹,嗓门大可以高声助威,这力气大的来队里要作甚?” 云霞眨眨眼笑道:“师姐,力气大的击鼓如何?” 瑶华大声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击鼓鼓劲?” “对呀,一鼓作气,戮力同心,我相信咱们蹴鞠社定能胜出。” 瑶华一拍桌子站起身:“此计大好,我完全赞同,咱们就这么办!” 组建啦啦队的点子得到瑶华的肯定,云霞也很高兴,她便又掏出自己昨天写的宝典,递给瑶华,让她先过下目。 瑶华接过宝典认真看了起来,看过后一脸惊叹,语气中充满敬佩,拉着云霞直说:“小师妹,你这也太内秀了,简直是大才女。师姐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你竟然懂得这么多,佩服之至啊!再者说,这宝典写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绝对是有锦囊妙计。我估计十五兄他们看了也会赞不绝口的。” 说完她小心地把纸叠好交还给云霞,朝窗外正围拢谈蹴鞠赛的少年们一指:“师妹,走,咱们赶紧去告诉十五兄他们。”然后便激动地拉着云霞的袖子,朝少年们走去。 “举廉兄,这次青云社口气很大,好像冠军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一样。”还未走近,就听见石文彬闷闷地说。 举廉接着他的话说:“青云社的实力确实不容小嘘。而且,我探得他们提早了一个月就开始练习,可见对夺冠很看重,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举廉兄,我们昨天才开始练习,整整晚了他们月余,这如何是好?”臣杭有些焦急,眉头都攒到了一起。 石文彬正好面对着云霞和瑶华,见她们站在圈子外,便热情招呼道:“大师妹和小师妹既然来了,也发表点意见吧。” 被围在中间的举廉转身帮她们把人圈扒开一个口子,让她们站了进来。 瑶华快人快语:“十五兄,聪明的小师妹想出了一堆好点子,我们正是来告诉大家的。” “噢,那小师妹快快请讲。”石文彬率先开口。 举廉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深邃的眼眸如一泓清泉,映出眼前人如桃花般粉嫩的小脸。 举廉的视线灼灼盯着云霞,抬手施礼道:“小师妹秀外慧中,聪慧灵敏,我相信你的点子必是好的。” 云霞不好意思地摆手,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纸说:“十五兄太抬举我了,这都是我个人建议,恐怕还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我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帮着完善下。” 第91章 防守 于是云霞展开那张精心撰写的宝典,瑶华搭手帮忙摊开,展示给少年们看。 少年们看着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内容,便撺掇云霞念出来。云霞也未推辞,一边念,一边把自己的想法逐条悉数说了出来。 云霞气定神闲地讲解,配上她那与生俱来的悦耳嗓音,少年们的耳畔仿若娇莺啼转,燕语呢喃,都听得如痴如醉。举廉更是沉浸其中,恨不得云霞一直这么说下去…… 云霞讲到盯人防守时,石文彬捅了捅举廉,兴奋地说:“盯人防守这个说法佷新鲜,佷有意思,举廉兄您说是不是?我们从来没想过在蹴鞠中要这样防守,小师妹真是高见啊。” 举廉正听得如梦如痴,被石文彬这么一打断,稍微皱了皱眉,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点头表示赞同。他眸光深深地盯着云霞说:“小师妹此法甚是绝妙,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 云霞还未答话,臣杭便抢着说:“这便是真人不露相,一露相就不同凡响。云霞小姐聪慧多智,完全可以胜任我飞鸿社军师之职。”听惯了父亲表扬云霞,臣杭毫不犹豫地也把自己的夸赞说了出来。 石文彬挠挠头,也好奇向云霞发问:“难道小师妹会蹴鞠?否则怎么对蹴鞠了解得这么清楚?” 云霞摇摇头,表示不会蹴鞠。少年们互相对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会蹴鞠的人来当军师,排兵布阵,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瑶华把他们的举动尽收眼底,想了想,抬手一挥,就如同是云霞的经纪人一般,挡在云霞身前,霸气回应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小师妹是个大才女,博闻广见,就算不会蹴鞠,通过其他方式了解蹴鞠,也很正常啊。” 大家重又把目光集中在了云霞身上,云霞淡淡一笑,很镇定地说:“我虽然不会蹴鞠,但是我爹是蹴鞠高手呀,经常听爹讲蹴鞠,看他们蹴鞠,我自然就会了嘛。”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举廉等几人听了都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呀,李将军可是本朝数一数二的蹴鞠高手,他的女儿自然是了解蹴鞠的。 大家不再迟疑,纷纷围拢来,听云霞讲具体应该怎么盯人防守。云霞站在少年们中间侃侃而谈,整个人神采飞扬,宛如一颗明珠,耀眼夺目,光芒四射。 “蹴鞠比赛除了主动进攻外,其实还有许多咱们可以做的地方。盯人防守只是其一,要做好盯人防守,首先要知己知彼,对方和己方的队员各自擅长些什么,要全部摸清。比赛前,根据对方队员特点,分配我方相应队员在其一箭步的距离,实时进行干扰或者拦截,让其无法把球传给最终将球踢进风流眼的人。” 少年们听了云霞的解说,都觉得很有道理。其中一个少年感叹道:“云霞小姐此法就如同兵法中的巧守为攻,守好了,也能积累胜势!” “对,相当可行,我们就这么办!” “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去防守对方,只是闷着头往前冲……” 其他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纷纷表示接受云霞的建议。然后又齐齐夸赞云霞,心思澄明,谋略过人。 “承蒙大家夸奖,云霞只是碰巧偶得而已。当局称迷,傍观见审,云霞所站角度不同,所以才更容易往这些方面去想。真正上场出力的是诸位同窗,云霞只能尽点绵薄之力而已。” 云霞如此谦虚,少年们对她更加钦佩尊重,举廉看向云霞的眼光更加热烈,那视线中含了满满的情愫,像一张密密的网,欲温柔地罩住这可爱的可人儿。 不过此时云霞的注意力还放在宝典上,倒没注意举廉的表现。她想了想,清了清嗓子说:“那现在咱们一起来分析下青云社的队员,然后分配我们的队员去逐个击破,如何?“ 在旁边的瑶华从人缝里看见先生大步跨过院门走了进来,便小声提醒大家说:“先生来了。“ “那咱们走吧,先去上课,等休息时再议。”云霞把纸叠好放入袖中,少年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让她和瑶华先走,他们在后面跟着往学堂走去。 在学堂里坐着的云慧,看见被一群少年簇拥进来的云霞,气得胃里抽疼,她恨恨地咬着后槽牙想:“死云霞,居然受到众星拱月般的对待,你凭什么?我云慧将来是要当皇子妃的,我才该有此待遇的。哼,别高兴地太早,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死死地踩在脚下。” 一行人进了学堂,都迅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接着先生就进来了。 先生见学堂内学生们都安静端坐,便开始授课。今天先生继续讲《诗经》,穿插着让大家练字。 中途休息时,少年们立刻唤上云霞和瑶华,继续研究蹴鞠比赛。 云慧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要如何打败青云社,而云霞正在为他们出谋划策。她气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恨恨地在心里嘶吼:你们这帮人都捧着云霞吧,有你们后悔的那天。云霞那蠢笨的丫头懂什么蹴鞠啊,若是按云霞说的去比赛,八成会大败而归。不,一定会大败而归。 特别是举廉那个不知好歹的蠢货,就等着丢脸吧。 这个念头一出,她按捺不住地在心里想入非非,好像看到了这群人自食其果,比赛输了后气得去撞墙的情形,她的火气也散了,还暗自阴森森地窃笑起来。 此时,云霞和少年们正集思广益地排兵布阵,讨论得那是相当热烈。 大家一致公认举廉的技艺是最强的,所以由他对阵青云社队长沈维青。沈维青技术全面,是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举廉说自己与沈维青在技术上相比略逊一筹的,但若是一对一盯人防守,自己与其周旋,却是不会输于他的。 见本社的核心人物都信心十足,少年们群情激昂起来。把对方的队员分析了一个遍,然后各自认领了要防守的人。力气大的一个少年点了对方的大力士;跑动速度最快的一个少年扛上了对方那个号称“追风轮”的人;颠球颠得好的自然对抗对方的传球者,有机会抢过球颠几下就可以传出去了;而传球的要与对方颠球的角逐,适时抢断;散立们也各自找好了纠缠目标…… 一对一安排好,少年们个个都觉得这样有的放矢,好过以前他们无序地进攻,夺冠的可能性大增,不免都眉开眼笑起来。 云慧看着欢天喜地的少年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死云霞出的主意佷有用?她拉着身旁一个少年低声问:“我姐姐说得佷有道理?” “当然啦,你姐姐很懂蹴鞠,她想的点子佷新奇,佷有效。”少年语气里充满对云霞的敬佩。说完话,便不再搭理云慧,往里挤了挤,继续加入讨论中。 云慧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群,站在原地没挪窝。过了一会,她那双眼睛快速转了起来,动起了歪脑筋。 第92章 挖角 与此同时,穿着一身黑衫的丁管家正站在一处宅院内,仰头看着房檐,那檐上站着一只白鸽,咕咕叫着,在房脊梁上走动着。 丁管家眼里迸出寒光,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不动声色地定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近,躬身道:“主人,人都带来了,全在偏厅候着。” 丁管家并未回头,只是提高音量道:“都老实了?“他的声音尖利,携带着戾气,屋脊上的鸽子也被惊扰了,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主人英明,现在他们都乖乖的了。“中年男子谄媚回答。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的东西。几个小喽啰自不量力,还想和爷斗,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还非要爷下狠手才听话。走,看看去。“他说完,得意地一转身拂袖而去,中年男子赶紧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道前往偏厅。 偏厅里坐着五个壮年男子,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他们本来在李将军府的酒楼里当厨子当得好好的,昨天上午,这丁管家突然来酒楼,命令他们全都跟他走,去一家新开的酒楼干活。 在李将军府酒楼干了好多年,对这里已经有感情了,他们自然不愿离开。特别是他们的厨头杨世昌,当即坚决地拒绝了丁管家,表示他无论如何不能背叛李将军。 老杨是外地人,当年家乡发大洪水,他领着老母和媳妇逃荒出来,一路乞讨来到京城,饥寒交加生了病,那天便一头栽倒在这间酒楼外。恰好老夫人当时正在酒楼里查账,立刻唤人把他抬进酒楼灌米汤,还张罗着让他的家人吃了顿饱饭。然后又为他延请大夫治病,算是救回他一命。 病好后,老夫人可怜他,收留他和媳妇在酒楼干活。他从杂役做起,慢慢熬成了大厨。于他来说,老夫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将军府酒楼当好差便是对老夫人的报答,何况,老夫人对他也不薄,每月给的工钱佷宽裕,他和媳妇因此还积攒了一笔钱,在京城买了一处小宅院,一家人终于有了安生立命之所。 虽然老夫人去了以后,现在掌权的这个老夫人苛刻了许多,工钱越来越少,但他和媳妇省吃俭用过日子,也始终没有动摇在酒楼当差的决心。却没曾想,丁管家执意要逼他们都离开。 他手下的四个厨子都受过原来老夫人的恩惠,和老杨自是一条心,便在他的带领下和丁管家杠上了,表示不愿离开。丁管家拿他们没办法,便叫嚣说有你们好看,气冲冲地走了。 当天下午,丁管家就找人拿了老杨在外面玩耍的小儿子,而拿人的这些人竟都是宫里当差的侍卫,找的由头是这孩子藐视官差,阻碍官差办公事。把这个罪名一扣,理直气壮地就把孩子抓走了。 然后还明目张胆地威胁他,不听话就剁了他儿子的手指。老杨这个儿子是老来子,前面生的都是女儿,这是第四个孩子,全家宝贝得不得了,尤其是他的老母亲,经常说这个孙子是她的锤心石,看得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 老杨起初以为丁管家不过是吓吓他而已,直到昨儿傍晚,儿子的小手指被扔进院子来了。看着那凝结着黑血的残指,老母亲一口气上不来,白眼一翻,昏厥过去,差点把老命都交代了。老杨才发现这丁管家是够狠,够毒… 在媳妇的哭天抢地和醒转来的老母哀声哭求中,老杨只得妥协了。另外四个厨子,在见了老杨儿子之后,也只得顺从了。 老杨的儿子被吓得缩在墙角,痴痴呆呆,本来一个聪明伶俐,虎头虎脑的孩童,就这么少了一根手指,还被吓出了魔怔。他们都怕了,怕丁管家把主意打到自家孩子身上,他们是惹不起丁管家的,认命吧。 此刻丁管家走进来,皮笑肉不笑地环视五人,那五人都身子一颤,俱垂了头不敢直视他。 “我说你们这些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丁管家一边说,一边大刺刺地坐到主位的椅子上,挥手让人给他斟茶。 这个丁管家,做出了那样的事压根就不以为意,也是嚣张。 此时五个男人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感觉就像菜板上的肉,被这残暴的丁管家盯上了,而且他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大刀,随时要切向他们。 很快有人端上茶来,丁管家拿过茶杯,翘着兰花指掀开杯盖,抿了一口。再抬起那双狭长泛着精光的眼睛扫了五人一眼,突然就把茶杯往地上一掼,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那描金绣纹茶杯就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飞溅的碎瓷渣和茶水落到了旁边站着的丫鬟裙角上,她顾不得管自己,连忙俯身去收拾茶杯,晚了大爷又会大发脾气的。只是丫鬟的手很快被碎片割出了血,殷红的鲜血和雪白的瓷片一对比,看在几个大男人眼中也刺目难受。 丁管家骂那个丫鬟道:“蠢货,我让你沏惠妃娘娘赐给我的茶,你沏的是什么?没眼色的东西,快收拾了滚!” 丫鬟连声应诺,不敢怠慢。大爷发这通火的目的就是为这句话,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认为可以透露的人面前,透露出惠妃娘娘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 很快丫鬟把残杯收走,又有仆妇上来把地擦干。丁管家这才心情好了些,对几个人说:“我丁某人实际上是对你们好,让你们去的这个酒楼是惠妃娘娘的亲戚所开,你们去那干活,那真真是抬举你们了。结果呢,你们不识我的好人心,让丁某人佷不高兴,也伤了我和你们之间的和气,何苦来呢?” 惠妃娘娘是皇上的宠妃,现在风头正盛,五个厨子也是知道的。若是他们不从,便是与惠妃娘娘作对,这个罪名就大了。 五个人交换了下眼神,还是没有人主动说话。 丁管家咳咳咳了几声,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去,没那么多闲心兜圈子,你们赶紧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去复命。杨厨头,你先说。” 老杨想了想自己可怜的小儿子,只得咬牙道:“在下都听丁管家的吩咐。“另外四个人也违心承诺按丁管家安排做。 丁管家勾了勾嘴唇,蔑视地看着五个厨子,鼻中哼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嘛。明天就都过荣胜居去干活,好好干,不会亏待你们的。还有,惠妃娘娘母仪天下,一贯地内敛,今后不许说出这酒楼与惠妃娘娘的关系,若是泄露半个字,都有你们的好看。记住了吗?” 五个男子都表示记住了,丁管家这才对着站立在旁边的下人说:“我乏了,你把他们送出去!” 第93章 笑闹 这厢丁管家在使坏,那边深得他真传的云慧也想出了坏点子。 哼哼,你们想赢青云社,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她主意既定,便换上一副笑脸,往人堆里凑,探听飞鸿社是怎么筹算的。刚开始她听得不甚明白,就抓住身旁的人问。 云霞抬头见云慧挤了进来,还问东问西,脑中立刻警铃大作:这家伙来凑热闹,定是没安好心。 她立刻折起手中的宝典,笑着对大家说:“先生快开课了,咱们就先说到这吧。” 众人于是散去了。举廉还想说什么,被云霞朝着云慧努嘴一示意,聪明的他立刻省悟,闭了嘴。云霞款款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云慧腆着脸挨着她坐下,朝着云霞讨好地说:“霞姐姐,妹妹都不知道姐姐还会蹴鞠呢,姐姐你这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嘛。” “慧妹妹是取笑姐姐吗?姐姐哪有你说的本事,只不过是随性谈谈,让飞鸿社的队员们参详而已。”云霞此话说得滴水不漏,把个云慧堵得方方正正。 云慧扯了扯唇,笑得很是牵强:“霞姐姐误会妹妹了,我真的是夸姐姐呢。”心里其实已经把云霞骂了好几遍了。 云霞笑着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幻,心中冷笑,面上淡静无波:“那姐姐就不客气收下妹妹的赞誉了。” “那是当然,姐姐你能否跟妹妹讲讲,妹妹也很感兴趣呢。”云慧展颜一笑,像只小狐狸般贴了上来。 “好啊,不过,现在先上课。”云霞朝先生那边看去。 云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先生已经站到他的案牍前,手中拿着书卷,准备开讲了。 这下云慧没辙了,只得乖乖坐好,不过,因为有心事,先生讲的是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而云霞则心情愉悦,专心听先生继续解析诗经作品,沉浸在诗歌的美妙中。 …… 散学后,云霞依旧去练武,还是站桩,她练得一丝不苟。师父说了,只待她把这小身板锻炼好,就可以学基础的武功了。 瑶华经过这段时间的刻苦练习,现在压腿已经压得像模像样了,师父便开始教她练习腰部身法技巧,俯腰、甩腰、晃腰等等,瑶华禀赋不错,很快掌握了动作要诀,兴致盎然地自己练开了。 时近五月,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师父看着两个女弟子额头冒汗,认真地练着一招一式,完全没有千金大小姐的娇气,而且从不叫苦叫累,感到甚是欣慰。他朗声对云霞和瑶华说:“你们两个徒儿,为师看来是收对了,哈哈哈……“ 正好走过来的举廉,见父亲笑得如此开心,便插言道:“爹,想当初您还不看好两位师妹,怕她们吃不了苦,不想收徒。若不是儿子极力举荐,您这会儿可不是要追悔莫及,因为错失了两个好徒弟啊。“ 被儿子当场揭了出来,师父老脸显得更红了,他瞪了一双虎目,挥手给了儿子一拳:“小崽子,长能耐了啊,又来取笑你爹。“ 举廉胳膊上挨了一拳,呲牙咧嘴地抱臂跳到一边,朝父亲做鬼脸,把瑶华和云霞逗得乐不可支。 瑶华好不容易忍住笑,立即站出来替师父说了话:“十五兄,师父当初怀疑我们是对的,莫说师父,就是徒儿的爹娘,也是不相信我会坚持下来的。所以,这不能怪师父。“ 瑶华这番话完美地帮师父解了围,师父看着刚练完武,小脸红彤彤的瑶华,心里感到好贴心。唉,这姑娘他是越来越喜欢,不仅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而且小嘴又甜,对自己尊重有加,最关键的是脾气和他很投契。师父心中暗想: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女儿,此生足矣。 可惜了夫人身子弱,生举廉差点没了命,我可不能再让她冒险了。师父晃晃脑袋,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云霞随后也帮师父正名,举廉只得举手投降:“我知错了,一张嘴怎么能说赢几张呢?” 两个姑娘听了举廉哀怨的话,都捂着嘴轻笑起来,师父则笑得更欢了,他上前又给了儿子一拳,这回举廉没能躲得开。师父便在嘴里碎碎念道:“小崽子,反应不够机敏,去,把连环击退招式多练练。“ “是,廉儿遵命!”举廉应声,乖乖地去练武去了。 今天的练武最后圆满结束,云霞又得到师父的表扬,心情倍好,一直延续到回府,愉悦的心情才被婶婶给打断了。 本来云霞是要带着云霄和云忠去母亲院子里吃饭的,结果婶婶恶狠狠地拦住她,一把把云忠拽到自己身边,还指桑骂槐地训斥起云忠来。说的话佷难听,什么你这个没眼色的东西,人家都存了分家的心,你还巴巴地跟在后头,等着被算计啊?还说什么跟着好人学好人,不听娘的话倒去听别人的…… 婶婶那张利嘴开开合合,就像点燃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容不得旁人插半句嘴。若换作以前,云霞早就被骂懵了,估计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可是今非昔比,现在的云霞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婶婶这回是本着既以撕破脸,我还客气啥的精神头来的,所以比之以前更显得猖狂。云霄被婶婶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吓着了,往姐姐身后躲去。云霞把他拉了出来,俯身对着他的耳朵说:“霄弟别怕,不过是个泼妇骂街罢了,看姐姐如何治她。” 然后她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婶婶,脸上无半点恼意,甚至还带着笑容,好像在旁观看一个事不关己的热闹。站在她身旁的云霄一心想看姐姐如何收拾张牙舞爪的婶婶,这时倒不再害怕了。 婶婶尖声尖气的声音把丫鬟仆妇招了好些来。青萝和修竹站到了云霞身边,做好随时保护云霞的准备。若是二夫人发起狠来要打云霞,她们只有拿自己的身子护住大小姐,任凭二夫人打骂了。 云忠为母亲如此行径感到脸红,他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大胆劝道:“娘,您别闹了好不好?霞姐姐对我很好的,从没有欺负我。” 婶婶撒泼正在兴头上,又看见云霞任凭她骂不敢还口,心里更加得意,哪里还顾得上理睬儿子,甚至连儿子说的是什么她都没听清楚,只是一个用力便把袖子从云忠手中抽出,继续大声骂骂咧咧。 这时云霞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句句严肃:“婶婶,您要骂自己儿子,是不是也得事出有因才行,胡乱地骂可不好,这样伤的可是祖母和叔叔的脸面。”她说完,摇了摇头,嘴里啧啧两声。 第94章 闹剧 婶婶被她的话和表情激怒,伸出指头指着她厉声道:“霞丫头,我骂儿子还轮不到你来说道,你搞搞清楚,婶婶我是你的长辈,可是连你都可以骂的。” “婶婶,您是可以骂我,您心里最想骂的可不就是我吗?”云霞挑眉,毫不示弱地还了嘴。 “你这个臭丫头,是想翻了天是不是?我今天还就要教训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婶婶一怒之下,早忘了形象,叉着腰,恶形恶状地朝云霞走近。 “叔叔……”云霞突然叫了一声。 婶婶一激灵,难道夫君来了?虽然她夫君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对这种撒泼骂人的行径却是不太喜欢的,总在她面前说你好歹是官家夫人,不要学了那些个市井泼妇的做派。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今天被云霞这么一激,竟然忘了这茬,差点暴露了。 她立马收声,回头望去,结果哪里有什么夫君,只有几个仆妇在自己身后,竟然明显在憋笑。 “你们这些吃白饭的东西,都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去干活。”婶婶只得把气都撒在了这些仆妇身上。 几个仆妇被骂得缩了脖子,麻溜地转身跑了。其他的下人也呼啦啦散了。 等到了二夫人目力不及的地方,大家便低声议论开来,把二夫人好一顿嘲讽。 悠悠之口,纵然云慧娘在府里横行霸道,也是堵不住的。对于今天大小姐与二夫人作对一事,她们大多乐见其成。一心力挺大小姐,甚至希望大小姐快快长大,这样就可以与讨厌的二夫人抗争了。 当然也有人殷殷希望大夫人能够掌管府里大权,大夫人宅心仁厚,对下人们好,在她手下当差的人都是好运气呢。比如香梅,好多下人都羡慕着呢。 有人又提起前段时间丹画爹的事,正在内中的丹画娘立刻激动地抹泪,直说大夫人救了她当家的,便是他们一家人的恩人,今后大夫人让他们一家人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半步。谁要敢伤害大夫人、大小姐、大少爷,就算拼上命,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有丹画娘的现身说法,再加上刚才二夫人的凶神恶煞,两相对比,下人们心中那杆秤,早就称出斤两来了。 再说这头,婶婶吃了个哑巴亏,转头对着云霞发泄:“霞丫头,你怎么能撒谎呢?你叔叔压根没有来,你叫什么?” “婶婶,是您自己没让我把话说完,我想说的是叔叔好歹是个五品官员,您这样当着大家的面辱骂忠弟,极为不妥。再说,忠弟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他又没犯错,您至于这么做吗?” 云霞丝毫不慌乱地回答,而且说得有理有据。那意思也很明显,刚才我云霞只是喘了口气而已,是您自己做贼心虚嘛。 看着这个站着笔直,脸上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称平静的丫头,旁边青萝和修竹又摆出一副衷心护主的架势,云慧娘的心里居然慌乱了起来。 此时云忠再次出声相劝:“娘,霞姐姐说得对,我们回去吧。” 云慧娘也起了赶紧逃走的心,但面子上还是要搏一搏,她伸手揪住了云忠的耳朵,骂道:“你这个逆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这是要气死老娘吗?”云忠被她揪得抽了一口气,疼得苦了一张小脸。 “婶婶,您这是做什么?”云霞急忙上前去解救云忠。 婶婶另一只手瞅准时机用力一甩,想趁机打到云霞身上。却没料到云霞早有防备,灵活一闪避开了她的手,婶婶挥了个空,人便往前冲去,全靠云忠拽住了她,才没有摔出去。 踉跄了几步站稳的婶婶,一张脸都黑了,自知在云霞这讨不到半点好处,搞不好还要被她算计,于是拖了云忠,老羞成怒地吼他:“云忠,跟娘回去。” 云忠只得满脸歉意地看向云霞,云霞朝他笑笑,安慰他说:“回去吧,霞姐姐没事。” 云忠这才转身跟着母亲走了。今天母亲这般,他感到很对不起霞姐姐,母亲字字句句,说的话都那么刺心,饶是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在骂霞姐姐。 霞姐姐那么好,对自己也是巴心巴肝的,母亲却不由分说地骂她,云忠看着走在前头母亲的背影,没来由地就难受起来。 小孩童皱着眉,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一边是自己的娘亲,一边是堂姐,他不愿意看到两个至亲之人互生嫌隙,只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可是自己的愿望好像是没法实现了呀。 云忠看向母亲的目光一寸寸暗了下来,心中也浮起淡淡的失望。 望着云忠母子走远,云霄有些担忧地对姐姐说:“姐姐,忠弟好可怜,他会不会又被婶婶揍啊?” 云霞收回视线,牵起云霄的手说:“霄弟放心,你婶婶她终是舍不得打忠弟的。”然后唤了修竹和青萝,一起往母亲院子里走去。 云忠和母亲刚走过拐角,他娘便俯身去看儿子的耳朵,刚才情急之下手有点重,会不会把儿子耳朵捏肿了?对于这个独生儿子,她还是很看重的。除了夫君打过儿子外,她几乎没动过儿子一个指头,今天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手揪了他。 看着儿子白皙耳朵上的红印,她心疼得紧,抖着声音问:“忠儿,还疼吗?” “忠儿不疼,娘别担心。”云忠摇头道。 “你这傻孩子,云霞丫头那是个外人,而且鬼心眼多,以后你和她不要走得太近,仔细她害你,听到没有?” 云忠板着小脸正色道:“娘,霞姐姐怎么是外人呢?她是忠儿的嫡亲堂姐。她不会害我的。” “切,她才不是…”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云忠娘把下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四下看看,才低声对儿子说:“忠儿记住,你的姐姐是云慧,云霞这个和她娘合伙闹分家的丫头,不配当你的姐姐。” “娘,您说什么呢?霞姐姐本来就是我的姐姐,何来配不配的说法?”云忠很不高兴地反驳母亲。 “忠儿,你又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又要让为娘生气吗?”母亲提高嗓门,右手捂着心口,立着眉毛看向儿子,好像气得不轻,心口都气疼了似的。 “娘,忠儿不想惹您生气,您消消气。”云忠毕竟年幼,被母亲这么一唬,赶紧软话劝母亲。 母亲这才舒缓了神色,摸着儿子的头说:“这才对嘛,娘说什么你就该相信,总之娘不会害你,都是为你好的。” 第95章 办妥 云忠心中极不赞成母亲说霞姐姐的不是,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娘亲,尊长敬老这个原则他是断不能违背的,所以只得抿了嘴唇,不吭声。 他的娘见儿子不再出声反驳,便继续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云忠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些,又是针对大伯母和霞姐姐的。任她怎么说,在云忠心里,还是对霞姐姐很认同和敬重,这个是任谁都不能动摇他的。 且说这边云霞一行四人自去了母亲的院子。母亲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才换了衣裳,觉得有些乏累,正斜靠在软椅上休息。 见女儿和儿子进来,母亲一下就精神了,眉目含笑,连声吩咐香梅去拿点心来。然后一手拉了云霞,一手牵了云忠,往软椅走去,娘仨一起挤坐在了软椅上。 香梅端上来的点心正是环饼,是母亲今天出门带回来的。还是自家酒楼厨子所做,不过,这些环饼算是那几个厨子在自家酒楼所做的最后一批了。 云霄毫不客气,抓了一大块塞进嘴里,连声叫好吃。然后两手又各拈了一块,兀自吃得有滋有味。 云霞也高兴的吃了一小块,满足咽下,笑得眉眼弯弯:“娘,您也吃啊,美味岂能辜负。” 母亲笑着说:“娘吃过了,你们吃吧。香梅,你拿点出去和青萝、修竹一起吃吧。” 香梅自是感激不尽地谢过夫人,拿了一些往外间去,母亲又喊住她,让她把云霄带出去吃。 云霞知道娘要和自己谈正事,便把点心盘子往云霄手上一塞,让他去外间吃。云霄这个小吃货立即欢喜地跟着香梅走了。 房间里安静了,母亲起身把门关上,回到椅子上,对女儿灿然一笑:“霞儿,你真是神机妙算,都被你猜了个正着。好在那些事情为娘找人办好了。” “娘,霞儿这是随了您和爹娘的聪明。“ 母亲笑道:“岂直是随了,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娘何其有福,生了个这么聪慧的女儿。“说完欢喜地把云霞搂紧。 云霞亮着眼睛问母亲:“二舅那边都交接好了吧?等他接管了酒楼,我要去和二舅商量做些新菜品来吃。娘,霞儿先饱饱口福再说。” “都好了,你二舅那么疼你,保准变着花样做好吃的与你吃。”母亲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地说。 “那太好了,把霄弟、辕弟、忠弟这几个小好吃一并叫上,咱们吃个心满意足。” 说起智辕,母亲想到了几个侄儿,便对云霞说:“对了,轲儿、轸儿、轩儿三兄弟都定了要参加今年秋天童试,你轸表哥和轩表弟才复学,是去参加县试。而轲表哥若是此番院试过关,便是秀才了。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母亲脸上很是自豪。 这几个孩子都聪明好学,个个上进,将来一定能蟾宫折桂,平步青云啊! 在云霞前世的记忆中,轲表哥院试是拔了头筹的,后来他参加“礼闱”,还高中贡士第一名,成了“会元”。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轲表哥却没能继续参加殿试。然后被外放到一个小县城去做了个芝麻官,好像一直郁郁不得志。 云霞揽着母亲说:“轲表哥才学出众,考中秀才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而且我预料轲表哥定能得院试头名,不信您到时看吧。” 母亲笑了:“你这丫头啊,好好,娘相信你的话,也希望你轲表哥能借你的吉言。” 云霞嘻嘻笑:“肯定能的。娘,以后轸表哥和轩表弟,还有辕弟,个个都会有出息的。” 这话说得母亲更高兴了,她抚着女儿的头发,温柔地说:“娘相信,我的霞儿和霄儿将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娘,您说对了,我和霄弟会努力的,保证不辜负爹娘的殷切希望。”云霞脆生生地答应母亲。同时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强大起来,担起责任,守护好这些可爱的亲人们。 母女俩相视一笑,心情愉悦。外间三个丫头和云霄叽叽喳喳地笑着说着什么,此情此景显得是那么温馨美好,处处都是幸福的味道。窝在母亲怀里的云霞贪恋地吸着鼻子,想把这幸福的味道吸满胸臆间。 好一会,娘才悠悠地说:“姓丁的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逼得那些厨子离开。我下午到酒楼去的时候,那几个厨子都不敢来见我。” “姓丁的残忍狠毒,多半是拿住了他们的软肋加以威胁吧。”云霞闷声说。 “是啊,那几个厨子也是不得以,怨不得他们。娘明天还是喊账房把钱一分不少的算给他们。“ 云霞认真的看着娘说:“娘,就知道您最心善了。那几个厨子也是不容易,我支持您的决定。“ 母亲点点头,一时母女俩都没有说话。 母亲定定地盯着轩窗,想着昨天多亏听了女儿的话,立刻找人做了周密的安排,先是在傍晚时分就派了个人在前楼和账房的对账,拖住丁管家的人无法行动,而刘校尉找了几个弟兄,天黑后便摸到后院,麻利地把那些酒坛里的好酒全部腾挪出来,重新换装了劣质水酒。 几人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弄完。办好事情后,遣走了弟兄们,刘校尉却留了下来,隐身在后院那棵大树上,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前楼对完帐后,酒楼便人去楼空。到了半夜三更时分,几个黑影开了门,抬着一个大桶窜了进来,一阵鼓捣,用瓢挨个往每个酒坛里乱加一气。 几个黑影做完这一切,关好门,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夜色中。 刘校尉从树上下来,打开酒坛里一闻,好家伙,那酒的味道难闻,他蘸了点来尝,好辛辣,这要是给客人吃了,保准会砸了酒楼的招牌。全靠夫人英明决断,抢在这些人之前把好酒保住了,心中不禁对夫人佩服不已。 天刚微微发白,刘校尉已经来到云霞娘的院子里,站在夫人窗前复命。 他拱手躬身道:“夫人,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云霞娘忙命香梅把他请进屋,刘校尉立即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讲给夫人听。 “……对了,夫人,盛先生和账房先生对完帐,账目上确实有问题。盛先生说这个账房先生是不能再用了。“最后他把盛先生的话一并转告了夫人。 “好,我知道了,今儿我就想办法把他遣了。有劳刘校尉和盛先生了,我谨代表将军谢过两位。“ “使不得,夫人,您太客气了。将军的事就是属下的事,夫人以后有任何用得着属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见外。“刘校尉抱拳郑重地说,还朝夫人长施一礼。 云霞娘急忙还礼:“将军常说刘校尉身上担子重,责任大,还请受我一谢!“ 刘校尉急忙再次施礼:“属下谢过夫人。承蒙将军挂怀,属下定当牢记在心,不负将军所托。“ 这时天光渐亮,刘校尉向夫人提出告辞。夫人亲自送他出门,来到院墙边,只见他施展轻功,身子一掠,眨眼间人已飞身上墙。他回身对着夫人再次抱了抱拳,然后轻轻一跃,从屋脊上纵身一闪,很快便消失在夫人视线外。 云霞娘看着静悄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房顶,再次惊叹刘校尉的身手不凡。 第96章 将计 云霞抬头见母亲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便问她:“娘,您在想什么呢?” 母亲回过神来,面带着欣慰的笑容,把刘校尉如何处理酒坛子一事,还有姓丁的派人往酒里加东西的事全都讲给云霞听了。最后她感叹道:“霞儿神机妙算,我们抢了先机,否则就吃大暗亏了。在这事上,丹画出力不少,她不顾危险探得到消息。看来与人为善,总是有好的回报。” 云霞点头道:“是啊,若不是丹画,我或许能猜到姓丁的会把厨子全带走,但恐怕不会猜到他会打酒的主意。娘,那些酒都是上好的酒,他们为了整治我们竟不惜糟蹋,太过分了!”云霞越说越来气。 “他们存了坏心,怎么会管旁的。你祖母以前对他们那么好,还不是被,”母亲说不下去了。 云霞咬牙切齿道:“娘,总有一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他们为非作歹,是会恶有恶报的。”母亲说完,对着祠堂方向鞠了一躬:“娘,您在泉下有知,就保佑我们能早些拿住他们,加以惩治吧。” “娘,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的。” 母亲点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平息了怒火。 “娘,明天二舅带着咱们的人接管了酒楼,接下就尽快把该遣的人遣走。” 母亲声音坚定:“对,咱们一定要把这酒楼的营生做好,决计不让那两个狼狈为奸的歹人得逞。” 听母亲这么说,云霞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她立刻坐直身子,用手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对母亲说:“娘,上次您说要把我和霄弟都搬到您院子来,我一直在想法子,现下两个歹人这么一弄,倒是给我们递了个机会。” “是吗?霞儿赶紧说说怎么做?”母亲一听,立刻兴奋起来,着急地问。 早一天把儿女揽在自己羽翼下,母亲的心才会落到实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云霞信心满满地说:“娘,他们不是见不得我们酒楼好吗?那咱们就先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好呗,这样一举两得,一来我和霄弟搬过来,二来可以把酒楼那些他们安插的人都清除了。” 母亲暂时还猜不透聪明女儿的想法,但她相信女儿一定是有了好主意。所以,她脸上笑容和急切的表情一起浮现,拉着云霞催促:“霞儿,娘有些不明白,你就不要绕弯子了,直接跟娘说吧。” “好,娘,这么说吧,二舅接了酒楼后,先不忙开业,我们歇了业把酒楼整治一下,顺便就把不想要的人给撵走。然后您就去跟老太婆说,不知道为什么,厨子们都不在酒楼当差了,酒楼现在生意不好,感觉快支撑不下去了。” 母亲眼睛一亮,她有些明白了:“霞儿是让娘到那边去哭穷?” “对啊,娘,您还得把这个穷哭得很像才行。让老太婆以为我们不知所措,走投无路。”云霞慧黠地眨着那双晶亮的眼睛对母亲说。 “哭完穷,然后娘就可以提要求了。”母亲站起身来,开心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娘,咱们很穷,您没有办法,又怕爹怪罪,便只得委屈两个孩子,跟您一块生活,这样缩减开支,勉强度日。” 云霞一本正经地说完,还抹了抹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母女俩对望,然后都噗地一声笑了。 母亲搂住云霞,抚着她柔顺的乌发,眼睛里盛满宠爱:“我的儿,这主意真是太让娘开心了。” 云霞亦想到老太婆被耍得团团转,没准暗自得意,满脸横肉抖动的样子,等以后发现真相鼻子气歪的情形,也很开心。 这时,香梅在门口禀夫人说:“夫人,大少爷说他饿了,您看要开饭了吗?” 母亲对云霞说:“霄儿喊饿了,这孩子,才吃了点心呢。看来是真到了吃长饭的时候了。” 她提高声音对香梅吩咐:“好,准备开饭吧。” 云霞跳起来,拉着母亲的手说:“可不是嘛,霄弟眼看着又长了一截了。娘,您看我是不是也长高了?” 母亲上下打量云霞,女儿天天在眼前晃,真还没觉得她长高了,但是看她的裙子,确是显短了些。她让女儿转了转身子,然后自语道:“霞儿是长高了哩,娘给你做两条新裙子,这裙子都遮不住你的鞋子了。” “娘,做裙子不急在这时,现在您不是还得让老太婆相信咱们日子难过吗?”云霞朝母亲挤着眼睛说。 云霞娘呵呵笑开了:“对对,霞儿说得对,娘糊涂了。等这事过去,娘好好打扮下我的儿。” 女儿从小就长得眉清目秀,现在出落得更加标致。秀眉如远山,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嘴唇粉艳艳的,皮肤细腻白皙,仿佛吹弹可破。女儿是个倾城可爱的美人儿,母亲心里可是极骄傲的。 唯一让母亲觉得美中不足的是这孩子身子柔弱,看着纤细,要是能长胖点,就圆满了。 于是她对女儿说:“走,吃饭去。霞儿多吃点,娘觉得你太瘦了。唉,都怪娘没把你生得壮实些,若是像你霄弟那般,娘就不愁了。” 云霞仰头对母亲笑了笑:“没事,霞儿在练武呢,身体会慢慢结实起来的。您看,我最近吃饭都比以前吃得多了。” 听母亲说自己还是小毛头的时候,曾经落在婶婶手里一段时间。现在想来,怕不是自己先天不足,而是婶婶后天照顾不周才导致自己身体差。还好,当时祖母尚在,有祖母照拂,自己这条小命才没有被老太婆和婶婶给折腾没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怕母亲自责和伤心,云霞并未将自己的推测说与母亲知道。算了,现在靠自己好好把身子养起来吧。 云霄闹着要和香梅她们一起去厨房选菜,三人便带着大少爷自去了厨房。 云霞和母亲坐在饭桌前,谈起了让杨妈妈选下人的事。母亲直夸杨妈妈办事认真,很得力。已经把人都选好了,母亲据此理了个名单下来,这会便拿出来让云霞看。 云霞仔细把名单看完,折了纸交还给母亲,母亲自去放好。 名单里面的下人都是杨妈妈精挑细选的,母亲也斟酌过,若是能为几用是最好不过了。但其中有三个下人在老太婆手下,两个被叔叔捏着,还有在叔叔手下的紫蔓哥哥紫松,虽不在名单内,云霞打听过了,这也是个老实靠谱的人,再说她也答应过紫蔓和青萝,要解救紫松的,看来要这几个人过来还比较麻烦,得想个可靠的法子才行。 香梅她们很快将晚饭搬进屋内,一一摆放在桌上。母子三人围坐在桌上开始了温馨的晚餐。 母亲忙着帮儿女布菜,云霞给母亲和霄弟搛菜,云霄又为母亲和姐姐挟菜,母慈子孝,吃得好不惬意。 第97章 搞事 云忠却没有这份安宁。晚饭前被母亲念,吃过晚饭,还得继续承受着母亲滔滔不绝的唠叨,再来姐姐云慧也加入进来,把个云忠吵得头昏脑胀。万幸的是他父亲今儿没回来,否则还要多一个训斥他的人,可不得难受死了。 “……忠弟,你怎么那么傻,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去向着云霞干什么?她和她娘把祖母都气晕了,公然闹分家,这桩桩件件的事还不能警醒你吗?还不能让你明白她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吗?”云慧一脸愤然,语气不善地斥责弟弟。 “可,可学堂里的兄长们都说大伯母要回嫁妆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她们没闹分家,霞姐姐也还是我们的亲堂姐。” 许是被念得实在听不下去了,云忠出声反驳。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他娘一下就炸了,她端出母亲的威严厉声道:“忠儿,别听那些人胡咧咧。还有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要是被你祖母听到,定会训娘一顿。反正以后你胳膊肘不能往外拐,跟那一家里不能同心,特别是云霞那个狡猾的丫头,你必须离她远点。这是命令,不许违背,否则,你爹又会揍你,知道吗?” 云慧帮腔:“忠弟听话,娘说得对,你以后都向着自家人才对。还有,咱们姐弟不输他们姐弟,凭什么他们就该是嫡孙,占着大小姐和大少爷的位置,祖母说我们也能的。” 云忠感到姐姐这话说得不可理喻,霞姐姐本来就是长房嫡出的,何来凭什么一说,姐姐现下争这个有什么意义?他不禁翻了翻白眼,很想和姐姐辩驳一番,奈何母亲马上接过话头说开了,连让他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怜的云忠,此刻内心崩溃,觉得圣人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用在眼前却是极贴切的。 云慧母女俩喋喋不休地把云忠说了好长时间,才同意他回自己院子去。云忠生怕她们后悔,急忙告辞出门,把他的丫鬟都甩在身后一大截。 出得门来,小孩童苦着脸,深深地叹了口气。丫鬟追上来,牵了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二少爷,回到您自己院子里就清净了。”刚才看见他被二夫人和二小姐轮番训诫,丫鬟都很同情他。 留在房间里的云慧娘还在恨恨地说今天下午云霞死丫头是如何如何讨厌。云慧自然是帮着母亲臭骂云霞,母女俩把云霞好一通骂,然后又极尽贬低之能事,直说得口干舌燥才罢休。 母女俩端起杯子喝了水,缓了缓,云慧想起云霞被学堂里的少年们拥奉,大家把她当作香饽饽,心里又来了气。飞鸿社,希望你们被青云社打得惨败,这样你们才知道错信了云霞这个蠢货。 想到这里,她抬头问母亲:“娘,您还记得沈夫人吗?” “哪个沈夫人?”她的娘一时不知道她所指何人。 “就是去年在皇后娘娘赛诗会上仅次于王举廉的那个沈维青的娘啊。” 云慧娘恍然大悟:“喔,那个沈夫人啊,娘知道。前不久还和她一起在吕夫人家见过面,你怎么突然提到她?” “还不是因为死云霞,她帮着学堂里的蹴鞠社商量要打败沈维青他们的青云社。王举廉是蹴鞠社的社长,他现在事事都听云霞的,他的那些队员们更把云霞当作神仙一般的人物。云霞最近就在帮王举廉排兵布阵,扬言要打败青云社。我就偏要让青云社大胜,气死那帮不识好歹的家伙。” “慧儿说得对,那你打算怎么做?“云慧娘马上表态支持女儿。 “当然是打探这边的一举一动,然后传给沈维青,让他了解这边的情况,制定对策,一举得胜。所以,我想请娘与沈夫人联系下,安排我和沈维青见面与他详说,助他的青云社夺冠。” 云慧娘对云慧一贯的有求必应,当下表示会立即着手安排。 云慧得意地一笑:“王举廉做梦也没想到,他极端信任云霞,反而会被她所累,最后倒吃了个大亏,估计会气死。“说完,她半带撒娇地对娘说:”王举廉越来越过分了,娘,他竟天天对云霞笑,还对她好得不得了,现在竟伙同云霞欺负慧儿,慧儿忍不下这口气。“ 她娘连忙哄她:“慧儿,娘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你是要嫁给皇子的,王举廉算什么东西。好了,以后你理都不用理他。“ 云慧扭着身子,不开心:“可是娘,我就是见不得他对云霞好嘛。“ “慧儿,你的意思是王举廉对那丫头有心?“ 云慧点点头,眼睛都快喷火了。 “云霞那死丫头也对王举廉上了心?“云慧娘好奇心大起。 “肯定是啊,毕竟王举廉才学出众,又长得一表人才,家世上乘,配云霞绰绰有余,那死丫头估计睡梦中都要笑醒。“ 云慧娘一拍椅子扶手,声音尖亢:“不行,咱们偏不能让那死丫头如愿,得想办法拆散他们才行。这等好事,不能便宜了老大家。“ “娘,您说得太对了,即便我不要那个王举廉,也不能留给云霞。娘,您快想想该怎么拆散?”云慧急切地望着她老娘,在这些事上,她老娘还是有办法的。 “让娘想想。”见女儿如此信任自己,云慧娘自然要绞尽脑汁想毒计了。 她先想到从王夫人那下手,但又觉不妥。王夫人和云霞娘关系很好,两个人恐怕本就有心结儿女姻亲,王夫人决计不会听,反而还可能促成他们两人,不行不行。 那就只有给王举廉另说一门亲了。但是这说亲的人必须能压住王举廉的爹,让他听从才行。那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惠妃娘娘了。 云慧娘脑中算盘打得啪啪响,倒是很快理出了思路。她把想法给云慧一说,云慧连声称好,直夸她好主意。 “那我的慧儿便要高兴起来,不生气了啊。”她揽着女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慧靠着母亲,也笑得得意洋洋,哼哼,云霞这下要哭鼻子了,到手的如意郎君就这么飞了,惠妃娘娘指婚,谁敢不答应,王举廉,让你和云霞要好,后悔死你吧。 “慧儿,你说给王举廉说个什么亲?哪家的姑娘合适呢?惠妃娘娘问起,娘总得说个过得去的人儿出来吧,而且要差不多相配,否则得罪了王将军也不太好。” 母亲这么一说,云慧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母女俩把认识的适龄姑娘排了个遍,发现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合适。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通通都傻眼了。 第98章 心思 母女俩僵默了好一会。别说,她和娘这通帮王举廉点鸳鸯,点来点去,竟不得不承认他和云霞是最相配的。母女俩因为这个认知,心里感到酸溜溜的,所以才呆立当场。 云慧毕竟年龄小,很快就把主意打到惠妃娘娘头上,让惠妃娘娘帮选个人不是很好吗?。 对,就这么办,她为自己骄傲了一番:看吧,我真是聪明,心思机敏,才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于是赶紧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自己了娘。 等着娘夸赞的云霞没料到母亲这回却极不赞同,她把头使劲摇了摇说:“使不得,慧儿你想啊,惠妃娘娘现在是皇上的宠妃,身份尊贵,现在又怀着龙种,若是这次生的是小皇子,以后就更不了不得了。我们去求娘娘指婚,哪里有让娘娘费心挑人的道理。所以这绝对不行。” 听她的娘分析了弊端,云慧不吭声了。娘说得也有道理,但给王举廉选不好人,就无法拆散他和云霞,这可不是云慧愿意看到的。 “那怎么办,娘,您快点想办法呀,若是晚了,王举廉家里来提亲,这事就不好办了。”云慧好着急。 云慧娘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老大家的和王夫人一贯交好,若是两家订了亲,两强联合,以后更加撼不动了。不行,不能这样。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把姑娘给挑出来。 她想了想,对云慧说:“要不娘去找几个媒婆问问,她们手里一大把姑娘,估计能挑出合适的来。” “对对,娘您这主意甚好!那娘您明天就先去办这个事,然后再去找沈夫人吧。”云慧恨不得立马给王举廉拉个姑娘来配,决计不想云霞得了好去,所以立马划分出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好,慧儿,你且看娘的本事,保证办得让你欢喜。”云慧娘说得老神在在,好似已经得手了一般。 云慧这才欢喜了,脸上又露出她那副标准的小狐狸似的笑容,然后往她娘怀里一扑:“就知道娘您的本事大。娘和我都是聪明人,不可能输给云霞母女俩的。您说是不是?” “那当然,娘本来就是聪明人,我的慧儿比娘更聪明,她们那两对蠢笨的母女怎么能和我们比?” 云慧娘是属于那种给点颜料就能开染坊的人,吹嘘自己完全不遗余力。而且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是别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的,将来要凤冠霞帔加身,荣华富贵的命。 云慧自然是和她娘同一条心,当下母女俩心里好不得意,先前的酸涩都冲淡了不少。 说起来,云慧提出给王举廉说媒,其实她内心复杂,颇不是滋味。因为她毕竟曾喜欢过王举廉,对他是动过心的。 还有那王举廉也算是名动京城的少年才俊,模样周正,风度翩翩,家世背景也是上等的,若是嫁与他,也是上佳之选。当然比起皇子,王举廉还是略逊色的。 但云慧是个贪心的丫头,即便决定抛弃王举廉另择高枝,但依然是希望王举廉能重视自己,她觉得喜欢自己的人要越多越好。若是那些个才貌双全的小郎君都围住自己转,那该多荣耀。 以前举廉哥对自己就挺好,温文儒雅,耐心细致,结果云霞才进学堂没多久,他就变心了,对自己疏远不说,看自己的眼神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总是冷冷的,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反而是看云霞的眼神灼灼如烈日骄阳,而且对云霞越来越好。 云慧觉得心口压了块大石头,胸闷得慌,自己在王举廉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看来已经轰然塌陷了。 因爱生恨是云慧此时的写照。所以她的初衷是希望惠妃娘娘给王举廉指一个远不如自己的姑娘才好,这样才能一解她的郁结之气。哼,让你对我不好,后半辈子看着不如意的娘子后悔死你。 但云慧毕竟不笨,心眼儿又多又活泛,讨好谄媚,阿谀奉承的事最是拿手。 惠妃娘娘是舅爷姐姐的孙女,和自己也是亲戚呢,将来更是能提携自己和忠弟的贵人。不过,祖母、爹娘和舅爷都跟自己打过招呼说不能对外人泄露,惠妃娘娘这层关系以后要派大用场的,所以,只能天知地知,祖母爹娘、舅爷和自己知道,云忠太小都不能告诉他。 其实云慧很想自豪地在众人面前显摆和惠妃娘娘的关系,那样不知要招来多少羡慕的眼光。但是大人们都说得那么郑重其事,而且反复交代和叮嘱她,她便只能在心里得瑟得瑟,终是不敢到外面吐露半句。 再谈到王举廉的爹,他与云霞爹一样,都是朝廷重臣,饶是惠妃娘娘,也少不得要对他爹客客气气的。所以让惠妃娘娘指婚,那也一定要指一个过得去的姑娘给王将军的儿子,断然不会找一个不相配的姑娘。 惠妃娘娘不可能自断门路的,不为她自己,也要为她的两个公主打算。还有娘说她又有喜了,没准这回会生个皇子,那更要拉拢这些朝廷重臣,将来为这个皇子争得好前程。 云慧这么一想,只得断了让惠妃娘娘给王举廉指个差劲的姑娘这个念头。她心里酸溜溜的,但转头一想,其他的人又与自己有何干系呢,只要不是云霞就好。 “慧儿,娘琢磨了下,明天我进宫求见惠妃娘娘,向她禀报清楚这事比较好。若是她不愿意,我们就只有另想法子了。”云慧娘突然开口。 云慧眨眨眼睛,点头赞同母亲的说法:“娘,就按您说的做。” “慧儿也觉得该如此吧,那娘赶紧去准备准备,还要给惠妃娘娘挑件礼物。上次你爹拿回来的那个玉如意,相当好看,便敬献给惠妃娘娘。慧儿,你觉得呢?” “那个玉如意确实是罕见珍品,娘,还是留在家里吧,惠妃娘娘在宫里什么稀罕物没见过?我觉得另找一件礼物,新颖一些即可。” “那娘听慧儿的,我去请示下你祖母,由她定夺。”云慧娘当下定了主意。云慧没有反对,她的心思已经飞远了,注意力集中在了一个与己相关的重要问题上去了。 刚才娘说惠妃娘娘若是生个皇子,以后就更不了不得了,云慧现在想来这是个大问题,若是她的儿子今后当了皇帝,那自己所嫁的皇子不就没机会了?那她的皇后梦也跟着破碎了呀,不好不好,惠妃娘娘这回还是生个公主吧。 下月初娘去庙里祈福,我也去,帮惠妃娘娘好生祈祷下,悄悄祝她生个漂亮的小公主。云慧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笑得很是张扬。 第99章 珍视 王将军府,被云慧和她娘惦记着的举廉,此时还一派悠然自得。少年手中拿着云霞写的宝典,眉眼里都是欢喜,盯着那张纸看得认真而专注。 他现在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在蹴鞠赛中赢过青云社了。当然,这其中云霞的功劳很大。他不得不佩服小师妹,她的心思怎么就这么具有前瞻性呢?她出的点子佷好啊,而且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新法子,他和队员们细细思量,发现照她所说的去做,不赢都难。 举廉把纸高高举起,仿佛拿到的是世间罕见的珍宝。而他眼前浮现出了云霞那双闪着聪慧光芒的大眼睛,还有她粉嫩嫩,比花还娇美的脸,正面对着他笑得巧笑嫣然。 他不禁抚额长叹一声,怨怪自己以前蠢笨得像头猪,居然生怕沾上云霞,还傻呼呼地把她推开。那次娘请她来府里做客,他这头猪干了些啥?举廉俊脸涨红,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转念又想,还好现在自己没有继续错下去,否则就失了美玉明珠,此生必然抱憾后悔啊。 想到这儿,他竟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概,眼中星芒闪动一番后,渐渐软成一汪春水。 少年把头往后一仰,两手交叠在脑后,往椅背上随意一靠,口中呢喃了好几遍云霞的名字,心里更是如小鹿乱撞般,跳得厉害,但也佷欢快。 跟举廉院子一墙之隔的院子主屋内,王将军正和夫人在关着门在房间里叙话,话题却是围绕着萧先生家的苇杭少爷。 “夫人确认过了,杭少爷的伤真没有任何问题了吗?”在房间里踱步的王将军,还是有些不放心。 “确认过了。再说杭少爷已经恢复练功了。夫君大可放心,他没有伤到骨头,恢复起来很快的。” “如此甚好,甚好。杭少爷是个练武的奇才,一天不练,我估计他就会浑身难受。”将军笑道。 “可不是嘛,萧夫人也是这么说的,这孩子现在一门心思习文练武,实在是有些苛责自己了。夫君,你们也不要逼他太甚,毕竟他还是个孩子。”王夫人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心疼。 将军接过话头,表示冤枉:“夫人啊,杭少爷现在哪需要我们逼他?全是他自己拿的主意。我们看他如此严格要求自己,也劝他放松些,慢慢来,可杭少爷说他一刻都不想等了,夫人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夫人敛了眉,口中念道:“唉,可怜的孩子。萧夫人说,杭少爷的文章现在写得也很好,经常被萧先生称赞呢。” 将军脸上的笑意加深:“那是当然,杭少爷是何等人物,就如同萧先生所言,杭少爷现在只是养精蓄锐,早晚要一飞冲天的。” 夫人点点头也笑了,王将军便哼唱起了小曲,夫妻俩都是一副捡到宝一般的开心状态。 片刻,夫人又问起云霞如今练武的情况,本来唱着小曲的将军停了声,微微拧了眉道:“这丫头亏在了身子娇弱上,按说,李兄的女儿不该这么不扛事啊。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看人霄儿,那身子骨多壮实,将来必是又一个虎威将军。” 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说:“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这身子骨不好,不仅有先天的,还有后天造成的,谁说得清呢?所幸的是霞儿比我强,她先天体质没有问题,这弱不经风多半是后天没有养好造成的。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过几天再仔细斟酌斟酌,给这孩子配点调理的药丸。” “对对,夫人要好生把我这个徒儿身子给养好啰。除了身子弱外,这丫头实在也是个适合练武的,她悟性极高,甚至不输廉儿。”说完,王将军讨好地靠近夫人坐下说:“那就有劳夫人了,相信夫人出手,霞丫头这身子骨很快就会强健起来。” 夫人捂嘴轻笑:“你呀,又来说甜话儿了。不用你说,我都会尽全力的。没看见我们廉儿有多喜欢霞丫头啊。” “哈哈哈,那个小崽子,处处维护霞丫头,都不惜揭他老爹我的短了。”说起自家儿子,王将军嘴上不饶,实则心中更乐了。 “廉儿和霞儿倒是般配,你和李将军,我和李夫人又堪堪投缘,将来成了一家人,也算皆大欢喜。” 王将军把头重重一点,手在椅背上一拍,眉开眼笑地叫好,仿佛看到了儿子和云霞成婚后一大家子的幸福生活。 王夫人则憧憬着今后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自己先天身体不好,纵然自家医术了得,父亲和兄弟都倾力为她诊治,并用上了上好的药材,也无法根治她的病。 成婚后很久她才知道,父兄瞒了她,原来她的身体情况是不适合生儿育女的,那时她已经深深喜欢上了夫君,一心想为他开枝散叶,所以她便瞒了父兄和夫君,把父亲开给她吃的药丸停了,偷偷怀上了廉儿。 万幸的是她总算把廉儿生了下来,而且廉儿还是个聪明健康的孩子。 后来她还想给夫君再添一个孩子,但却被夫君断然拒绝,夫君说她生举廉冒了好大的风险,当时都到阎王殿去走了一遭,差点就回不来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再置她于此种危险境地。 夫君当着她和她的父兄掷地有声地表态:这辈子只得廉儿这么一个孩子,也足够了。 再后来,她提出给夫君纳妾,夫君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她从此别提此事。她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个男人,是佷珍视她的。 还是少女时,她就偷偷想过自己今后的郎君,最好是儒雅有礼,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可以和她一起吟诗作画、抚琴而歌……他和她志趣相投,琴瑟和谐,一起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她的梦想后来戛然而止。她最喜欢的弟弟,因有好医术,被征召到军队当随军大夫,那天被敌军一记冷箭袭来,眼看着箭矢就要穿胸而过,弟弟必丧命的当口,夫君一个飞扑,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弟弟面前,舍命救了弟弟一命。自己却被射中,昏死过去。 后来弟弟拼尽全力救治,才把夫君的命救了回来。不久,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医治,弟弟把夫君送回家中养伤,让父兄接着帮他调理。父亲对这个小儿子的救命恩人,自然待若上宾,在为他疗伤的过程中,父亲越发喜欢上了这孩子。 然后父亲竟允诺把女儿许配给他。父亲之命,她是一贯不会违抗的,于是她便成了他的妻子。 刚嫁给夫君时,她还后悔过,觉得他就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武夫莽汉,全然没有一点情趣,更不懂风花雪月。她偷偷垂泪,哀叹自己命苦。 夫君却欢喜得紧,把她当作珍宝一般看待。当着夫君的面,她也没流露出丝毫异常,直到那天她躲在暗处坠泣,被夫君发现。 第100章 求娶 他当时佷震惊,着急忙慌地问她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平时直来直去,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男子,难得表现出紧张和不安。 她抬起泪眼,看见他黑红的脸膛竟变得煞白,手也在颤抖,嘴里还嘟囔着问她,要不要去请父亲大人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了。“她擦了擦眼泪,不想惊动父亲大人。更何况她对父亲大人还是有所怨恨的,为什么要把自己许配给一个这样的男子?他和自己心目中想象的人一点都不像。再说,父亲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她的终身大事。 但是父亲却一直理直气壮,在婚典前一夜还笃定地对她说,这个男子会对你好一辈子的,接着便是夸他如何可靠,如何实在,总之把他夸得世上无双。她感觉父亲已经把他看得比亲儿子还重了。她就纳闷了,这人到底有那点好,让父亲如此厚爱? 于是去问兄长,兄长佷爱她这个妹妹,平时她的要求,只要是兄长能办成的,都是有求必应。面对宠爱自己的兄长,她放得开多了,因而在兄长面前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表示不想嫁这样的人。 她以为兄长必支持她,铁定会去说与父亲听,让父亲重新考虑这桩婚事。没曾想那天兄长却是帮着父亲劝她,而且也对他赞不绝口,还说他表面看着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今后定会知冷知热。 兄长还说,他父母都没有了,一个人孤苦无依,又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就让他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吧? 那语气,竟然是诚恳的请求,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反驳父兄,她是断断不会做的。 于是乎,她披上红盖头,在父兄为她和他操办的盛大婚典上,流着泪当了他的新嫁娘。 然后便是后悔,觉得他与自己心目中的男子相去甚远。尽管婚后他对她真的很好,她依然万分委屈。 那天她哭过后,他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佷喜欢她。这个喜欢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了,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犹记得他被送到她家里那天,身体尚佷虚弱。她的兄长和弟弟把他从马车上抬下来,安置在家里的床上,因为舟车劳顿,重伤在身,他很快体力不支,一头昏睡过去了。 在糊里糊涂的梦中,他觉得有双温暖的手在轻抚他的额头,佷舒服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娘抚摸他一样。 “娘,娘“他竭力想喊娘,但娘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他大叫不要走,然后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他才发现哪里有娘的身影,只有一个姑娘,正在往他的额头上放湿毛巾。 湿毛巾搭上来,他瞬间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便挣扎着对姑娘说谢谢。 姑娘的声音比黄莺啼鸣声还要好听,她一边取下毛巾在水盆里揉搓,一边说:“这位大哥,您可是我家小弟的救命恩人,说谢谢的当是我们才对。“ 等毛巾重新搭在额头上,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姑娘的长相,那真是比画中仙子也不差分毫的。 “大哥,从今天起,您就在我们家里好好养伤,直到彻底康复。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姑娘温柔地说。 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好快,这姑娘长得真俊,特别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就像会说话一样,一眨一眨地,就这么刻进了他的心里,再也忘不了了。 在她和她父兄的精心照顾下,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转,渐渐能在床上坐着了,她便经常来陪他说话解闷,姑娘温软的性子,悦耳的声音,柔美的样子,让他越来越沉迷。 再后来,他能下床了,她又陪着他四处走动散心,她是抱着一颗报恩的心,而他却是抱着一颗爱慕的心,在频繁的接触中,他发现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被她占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姑娘了。 但很快他又陷入矛盾纠结中,她是知书达理,被父兄呵护的珍宝,而自己却是个只读了两年书的穷小子,虽然在军队里打拼,但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功名,他凭什么肖想她?他能让她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吗? 他沮丧、悲哀、愁眉不展、左右为难,若是让他放弃自己所爱,他实在不甘心;但不放弃,他又觉得愧对她,怎么选择都是难言的痛。 不过,最终还是要拿出个结论来,他前思后想,最后决定以她的幸福为第一考虑,自己必须放手。打定主意的他,决计不拖泥带水,他开始疏远她。 而她全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来陪他,他没有办法,便朝她发脾气,撵她走。但是每次看她怏怏离开,他的心就像被刀划拉出一条大口子一样,痛得不得了。她若是不离开,他便一句话都不说,要么蒙头大睡,要么自己转身离开,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暗自伤心。 他咬着牙忍受着,期盼自己早日伤愈回到军队去,去战场上杀敌,在沙场上拼杀。而她,也会有更好的选择,嫁一个比自己好的夫君。 就在他以为他和她的缘分到此为止的时候,却无意间听到她父兄的谈话,说她的身子不好,将来恐怕无法生育。他们便商量着让她嫁给一个死了发妻的举人,反正是续弦,那男人年龄大了,又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同意不用她再生孩子,父兄都觉得这样甚好,等她婚后,就让她服用家中专为她调配的药丸,这样她不会怀孕,也就不会因生孩子而丧命了。 他听到这些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天哪,他心爱的姑娘,竟然会有如此的命运,可怜她嫁到别人家里当后母,能承受吗? 他茶饭不思,为这事想了几天,他觉得与其让她嫁给那个老男人,还不如嫁给自己。至于孩子,不要也罢,什么都比不上她重要不是?或许去领养一个孩子也行,反正他不想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想清楚了,他便找到她的父兄,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父亲面前,把自己的来意如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一清二楚。她的父兄听了他所一番言论,很是感动。但也觉得再让恩人如此做,实在不好意思。所以她父亲,一再说他是小儿子的救命恩人,他们已经欠下了他天大的人情,再欠下去,他们无法偿还了,还是请他再重新考虑考虑。 他毫不犹豫地表示自己佷喜欢她,又说他已经考虑得不能再清楚了,此生能娶她为妻,是三生有幸。还说自己父母都没有了,全然能自己做主,她嫁给他不用看公婆眼色,也没有小姑、小叔子等要应对,他会对她一辈子好的…… 她的父兄早就从小儿子处得知他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今天应承了的话,异日必会做到,两人心里着实为她感到开心。 他还说,不要告诉她真相,就让她没有负担,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第101章 改变 最后,她的父兄被他的真诚打动,允诺了他的提亲,还倾力帮他操办婚典,让他风风光光地迎娶她。 他娶到了心目中深爱的姑娘,那种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洞房花烛夜,他望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用秤杆去挑喜帕时,手都不受自己控制了,抖的差点把秤杆掉到地上。 等揭开红盖头,在烛光之下,她秀美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瞬间被满足涨满。他暗自发誓要对她好一辈子。让她每天都温柔浅笑、开心快乐的活着,即便让他付出自己的一切,也是值当的。 却没料到,新婚的喜气还未散去,她已经不开心了,甚至一个人躲在背地里伤心的哭,她那可怜兮兮,黯然落泪的样子着实让他心如刀割,慌乱如麻。 “我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吗?夫人告诉我,我立马改正。“他终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她却只顾抹眼泪,一个劲地摇头不说话。 从她口中问不出来,他便去问她的父兄,最后才从她的兄长口中得知了缘由。原来,是自己与她心目中的良人形象不相符引得她难过。 早知如此,他断不会那么草率,只顾自己的想法娶了她。可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一切都成了既定事实,他该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做改变,向她心目中的形象靠近。于是他真心实意地与她谈话,把自己的想法和盘都说与她听,并让她指教他,该如何改变,他一定会按她所说的去做。 估计她没有料到他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张着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想看穿他的心。 他这个人,还真是粗中有细呢,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还愿意为了她去改变,而且他对自己好得确实没话说,她的心没来由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这以后,他真的开始慢慢改变。 因为家中变故,他念的书有限,识得字也不多,但因为她喜欢诗词歌赋,他便硬着头皮开始学诗。那段时间,他捧着诗集,读得痴痴迷迷。不认识的字,便请教她或者是她的父兄。 起初她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等新鲜劲一过,也就放下了。因为他学得佷是吃力,她看着都有些心疼他。 他却坚持了下来,后来回到军队里也没有懈怠。他的字越认越多,在军队里一方面在战场上奋力拼斗,闲下来还挑灯夜读兵书,如此一来,进步神速,在打了几场战役获胜后被提拔起来,一路向上,直到当上大将军。 他作战,不仅有勇,更有谋。所以才能从一个无声无息的小兵迅速成长为让敌军闻之丧胆的大将军,光耀门楣,风光无限。当时深得先皇爱重,御赐他封号龙腾将军,还说他和虎威将军都是国之柱石,就如同朕的左膀右臂一般,非常重要。 他为她努力改变,最后成全了自己,也修复了和她的关系。后来她跟着他随军,他会陪她散步、为她吟诗,讲笑话儿给她听,还亮着一双大眼睛笑看她,就如同在凝视人间珍宝一般。有时她一抬头,就撞进他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光中,而他黑红的脸膛也会变得更红。 她越看他越顺眼,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处处迁就她,时时为她着想的男子。就这样和他相携一生也挺不错的。 既然爱上了,她便开始为他考虑,想替他生儿育女,他在外面博取功名,她在家相夫教子,一家人过上和美的小日子。 那时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但医术不精,并不清楚自己要生儿育女的话会冒上生命危险。所以,她兴冲冲地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他的脸一下就黑了,厉声说自己不喜欢孩童,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她一下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虽然夫君是色厉内荏,但她心里还是委屈得紧。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又软语来哄她,她当时没有吭声,他便以为她默认了。结果他完全想错了,他这个娘子是个佷较真的人,表面看着脆弱,实则主见很大。 那时她的兄长也在军中,和小弟一起成了随军大夫。第二天她便找到兄长,把这事告诉兄长,希望兄长能帮她去劝一下夫君。兄长不肯去,还劝她听夫君的话。她再问兄长,兄长便缄默不语,实在问急了,兄长便说你既已嫁给他,就顺着他吧。兄长的做法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暗下决心要查清这其中的缘由。 也是机缘巧合,没过多久,她便从喝得酩酊大醉的兄长和他的酒后真言中知道了原因。得知真相的她,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他为她竟然做了那么多。 她当下便有了主意。自那以后,她苦心钻研医术,饱读医书,也跟着兄弟为兵士治病,不断精进悬壶济世的水平。同时也在兄弟的帮助下,仔细调理自己的身体。 后来,她自觉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便偷偷停了一直在吃的,父兄专门为她配制的避子丸,然后就有了廉儿,虽然生廉儿时她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凶险,差点就撒手人寰,但她从没有一丝后悔。 她生廉儿时,夫君在屋外跪了整整一夜,虔诚的乞求上苍保佑她能平安生产。她后来听说,知道她们母子平安之后,夫君想起身,却因为跪太久了,僵硬地都动不了了。后来被搀扶起来,拖着剧痛的双腿,来看她们母子,一个铮铮铁汉,竟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宣泄般地哭完,他紧紧地抱着儿子,深情地对她说:“夫人,谢谢你,你甘冒生命危险也要为我诞育麟儿,今生有妻如此,我何其有幸啊!夫人,我发誓,必不负你一分一毫,若是有半句虚言,必遭“ 天谴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他的嘴便被她捂住了。她虚弱地笑笑说:“夫君,我相信你。“ “夫人,我…“他才张口,便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他想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喜欢到胜过自己的生命;他不能失去她,否则他无法独活。 她微笑着伸手接过廉儿,看着粉嘟嘟的小孩儿,脸上的笑容荡漾不止,欢喜都要满溢出来了。 他却整肃开口:“夫人,你必须答应为夫,今后不许再冒险了,否则,为夫宁愿终身独守空房。“ 她还未开口,夫君又放软了口气:“夫人,我们有一个儿子就足够了,若是失去你,为夫必定随你而去,那儿子怎么办?所以,请你看在为夫和儿子的面上,答应我好吗?“ 他眼里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和满脸的深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夫君,我答应你。“ 第102章 相守 有了儿子,她何尝舍得离开他们父子?他们是这世间她的天,她巴不得能永远伴他们左右呢。所以她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和他们长相厮守,一生一世。 当夫君焦急地看着她,等她的回答时,她便应声答应了。这是她给他的郑重承诺,她一定会不会让夫君失去她,自己也不会失去那对父子。 时光飞逝,转眼,夫君和她已经相守近二十载,两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活过得很惬意。 廉儿从小聪明,身体健旺,读书用功,又懂事孝顺,是个让他们省心的孩子,也是个让他们骄傲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人人夸赞的才子,还有一身的好武艺,将来必会成为有出息的人。 而夫君为了她,拒绝纳妾,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说到就真的做到了。 有这样的夫君,有这样的儿子,她感到很满足。 这会儿,她收了回忆的思绪,定定地望着夫君,而夫君也正好望向她,两人的视线交错,包含了无数的柔情蜜意,然后,他们都会心的笑了。 王将军突然就站起身来,对着她深深施了一礼,声音响亮地说:“夫人,为夫今夜又想吟诗了。” “吟吧,奴家洗耳恭听。”夫人被他逗得笑了一脸灿烂。 “那为夫就抛砖引玉,博取夫人一乐。”夫君朗声回答。 “夫人啊,你且听好,下面这首诗可是说出了为夫的心里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夫人面若红霞,朝他递了个羞涩的眼神。王将军乐不可支,挨着夫人坐下,抓了她的手握在大掌之中摩挲,然后勾头偷的一个香吻。 夫人好半天才能说话,也送了一句诗给他:“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 “那我再来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人马上接了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夫妻俩你来我往,互相赠诗表白,一时房间内充满了风花雪月,连空气中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王将军伸出长臂,温柔地把夫人揽到他胸前,夫人柔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不禁悠悠地说:“夫君,我爹和兄长当年看人的眼光真是忒准啊,他们说你会是我的良人,会呵护我,让我放心地嫁与你。现在我很庆幸当年听了他们的话,没有反抗他们的安排,才幸得你这个如此好的夫君。“ 王将军接过话头感慨万端:“夫人,其实最应该感谢他们的是我,若不是他们同意把你交给我,我何德何能可以拥有你这样的贤内助?“ 夫妻二人一时感恩,一时庆幸,都颇为激动。 两人继续说着话,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廉儿身上,作为父母,两人自然也希望廉儿能如他们一样得到美满姻缘。他们都深信不疑,若是廉儿和霞儿成婚,那绝对是一桩良缘。 说话间,夫人突然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夫君,我看咱们得尽早去李兄家把孩子们的亲事订下来,若是被别家公子抢了先,廉儿保准会痛不欲生的。“ “嗯,我正要和夫人说这事,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事不宜迟,这事就有劳夫人去操办吧,我没有任何意见。“ 夫人点点头,浅笑道:“明儿我约好了罗夫人有事要办,那就后天准备纳彩的礼物,大后天让媒人去李府提亲,赶紧把霞儿给聘下,我才能放心呐。不过话说回来,霞儿那姑娘我是真心喜欢。“ “我也佷喜欢她。我们廉儿和霞儿,金童玉女,十分登对啊!“王将军语气里全是自豪。 夫妻二人说到儿子的亲事,话匣子一打开,收都收不住…… 次日一早,夫妻俩一起床,就听见有喜鹊在院子里的树上大声喳喳喳的叫个不停,两人惊喜对视了一下,都抑制不住的喜笑颜开。 这是有大好事要发生了啊。 昨天说要去霞儿家提亲,今晨就听见喜鹊叫,定是预示提亲顺利,两个孩子的亲事大吉大利。 当下两人神清气爽,通身都舒泰,开心得紧。 吃早饭的时候,王将军看着自个俊雅的儿子,差点按捺不住要把去李府给他定亲的事说出来,若不是夫人用眼神制止他的话,他就真说了,估计廉儿会兴奋地跳起来吧。 等廉儿吃完饭走了,他问夫人为什么要制止他告诉儿子,夫人嗔怪道:“夫君又沉不住气了,这没有议定的事就还有可能产生变数,万一不成,岂不是让廉儿空欢喜一场?希望越大,落空后就越难受。“ 王将军憨憨地笑了:“夫人说得是,为夫莽撞了。不过,我想这变数应该不大吧,你看,李兄和我的关系甚好,你和李夫人以前也是有此一心的,这两个孩子又投缘,现在还成了师兄妹,所以我觉得八成这事一说即成,咱们且等着给他们办婚典吧。“ 夫人笑笑,回答夫君道:“若是如此,那自是甚好。“ 说完,她抬头望向轩窗外,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天边霞光万缕,金灿灿,熠熠生辉,美得不像话。 “噢,霞儿就如同这朝霞一般惹人喜欢呢。“夫人对夫君说。 王将军点头表示赞同:“是啊,这孩子正是人如其名啊。“ 两人用完早饭,夫人帮夫君穿好官服,准备送他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这心里就升起了一丝慌乱不安。她微微皱了下眉,抬手按了按额角,在心里自己开解道:“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查觉她的异样,王将军连忙关切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紧? 她摇摇头,对他展颜一笑:“我没事,好着呢。夫君不用管我,今儿你不是要去兵部吗?快去吧。“ “真没事?“王将军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夫人的身体不太好,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担心得很。 “当然。夫君你看我走路便知没骗你。“夫人说完站起身来,精神头很足地在房间里走了好几步,以便让夫君打消疑虑。 看着夫人活力充沛的样子,王将军这才相信了。他方辞过夫人,出门往兵部去了。 第103章 清理 “霞儿这主意不错,这孩子真是冰雪聪明。”二哥听了妹妹转述云霞的意思后,禁不住夸赞起云霞来。 听二哥夸奖女儿,云霞娘那是满面春风,抿着嘴偷着乐,她也没有去说什么谦词啦,因为她和二哥的看法是一致的,自家女儿本来就值得夸赞啊! 今天一大早,她便来到酒楼,开始施行和霞儿一起定下的计划。二哥带着几个好友弟兄已经先她一步赶到了酒楼,几人纷纷挽起袖子进了灶房,正准备大干一番。她连忙拦住二哥,将云霞的妙计和盘托出都告诉了他。 二哥边听边点头,听完后当即表示可行,更为自家外甥女小小年纪,却思路清晰,机敏过人而自豪,云霞这孩子格局如此大,让他坚信她将来必有大出息。 接下来兄妹二人又商量了下一步如何做,把一些细节问题都斟酌考虑清楚了,便采取行动。 二哥跟几个好友说清楚了,让他们暂时先回家,等酒楼这边一切办妥后,他便会去挨个通知他们再来酒楼当差。这几个人都是好厨子,听二哥说有困难,纷纷表示要来帮忙解决困难。 现下知道他们兄妹要先清理酒楼门户,几个人都表示理解,施礼告辞先回去了。 “二哥,他们真是仗义,有友如斯,何其幸哉!“ 二哥笑道:“是啊,这几个弟兄都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回报他们。“云霞娘认真地说。 “那是应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好了,二哥先去把歇业的牌子挂上。“ “好,我去大堂,等人齐了都叫到大堂来。“ 兄妹俩各自忙开了。 等酒楼当差的陆续到齐,云霞娘便把他们都召集在一起听训话。 盛先生的意见是账房先生留不得,云霞娘决定首先拿他开刀。 那账房先生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总是东瞅西看,他瞪大眼睛的时候,明显眼白多,黑瞳仁小,就像在翻白眼。云霞娘暗中观察了他一下,见他缩着脖子,抱着双臂,豁着嘴,隐在角落里站着。 好巧不巧,他也姓丁,搞不好与丁管家是有渊源的,所以才会与丁管家沆瀣一气。不过,现在云霞娘也不想去追究了,这种人直接遣了为妙。 云霞娘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众人一圈,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今天我把大家请到一处来,有三个意思。第一,是感谢列位对这间酒楼的付出,大家不辞辛苦,让这间酒楼多年来生意兴隆,名声响亮,也赚了很多银子,这全拜了列位的功劳。在此,我代表将军,向列位施礼了。” 坐在椅子上的云霞娘起身向大家深深一福。 众人立马还礼,口中皆叫着使不得,大夫人这真是太客气了。 有个厨娘站出来说:“大夫人,原来的老夫人在世时,奴婢便在这酒楼当差了,算起来都快二十年呐。老夫人当初对奴婢有恩,奴婢尽心在酒楼当差那都是应该的,当不起大夫人这么大的礼啊!” 另一个穿着跑堂衣服的小厮接过话头说:“是啊,小的的爹以前就在酒楼当差,他总对我说在这里当差特别爽气。爹去世以后,小的便顶了他的差,现在都干了五个年头了,小的一定会按照爹生前的留话,在酒楼好好当差的。” 云霞娘听了他俩的话,很是感动。她找人暗中摸查过酒楼里的人,这两人所说确实是实在话。他俩自然是留定了的。 但是此时不能表现出丝毫要留下他们的意思,云霞娘只得打断还想继续说什么的小厮,表情严肃地开了口:“你们能如此为酒楼着想,将军和我甚为欣慰。但是,我不得不先向大家说声对不起。接下来,还请你们耐心听我把下面的话说完。“ 她此言一出,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大夫人这句话是从何说起,其中大部分人都一头雾水,不解地望着大夫人。 不过,有几个人却暗自互相使了眼色。而账房先生则微微扬起唇角,脖子反而比刚才伸直了。 云霞娘把他们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结合摸查到的情况,她确定了这几个人都是该撵走的。 “下面便是我要说的第二条。“云霞娘加重了语气,但并未把话一下说完,却停顿了下来,眼睛直接盯住了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感觉到了大夫人犀利的目光,身子明显一僵,脸色也肃然起来。 云霞娘这才收回视线,提高声音,语气也严厉起来:“大家也知道,这间酒楼是我的陪嫁,这么多年一直让老夫人统管,酒楼赚的钱也是全归了将军府,最近才还给我掌管。但是,你们都的某些人是不服我的,想趁机给我来个下马威,哼,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别以为我就是个瞎家雀,看不见,听不到,什么都不懂,可以恣意糊弄。“ 云霞娘说完再次停顿,拿目光扫视众人。 “大夫人,我们可不敢糊弄您。我们都是对大夫人一片忠心的“刚才使眼色的人中的一个,立马跳出来表态,妄图把自己择干净。 这时有个干杂役大声地说:“魏泰,是不是忠心,可不是嘴上说说就成的。“他早就看不惯魏泰偷奸耍滑,贪占便宜,所以忍不住要讥讽他。 立马有两人朝着干杂役的那人嚷嚷并辱骂,然后帮着魏泰说话,附和他,跟着向大夫人表忠心。干杂役的那人不怕他们,梗着脖子和他们争辩,但是他毕竟只有一张嘴,在对方三张嘴的攻击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云霞娘了然于心,魏泰的那两个帮腔者已经被她列入轰走的名单里。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生气,老太婆在酒楼的势力挺大的啊。 见那三人还在牙尖嘴利,云霞娘忍不住就大声吼了起来:“都给我住嘴,不要吵了!“平时少有这么大声武气地说话,猛然这么一下,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不过,霞儿说要恩威并举,她适才鼓起勇气一吼,这般气势一出,那些人立马鸦雀无声,还是让她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 “丁先生,那天我找人对了账目,问题很多,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还是说要让我请将军回来主持公道?“云霞娘再接再厉,厉声质问账房。 第104章 驱逐 账房明显没有料到大夫人会直接点他的名,转着一双贼溜溜的老鼠眼,思索着如何回答,一时没能接上话。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云霞娘不给他喘息机会,继续催问。 “大夫人,在下冤枉啊,您错怪在下了。”账房明显想来个一推二五六,死不认账。 要拿出气势来,要拿出气势来,云霞娘在心里念了两遍,一咬牙,大声呵斥道:“冤枉?你好意思喊冤,要不要我把你的糊涂账都一一揭出来?” 账房眨了眨老鼠眼,开始狡辩起来:“大夫人说笑了,在下不明白您何来的糊涂账之说,在下每笔账都认真记了的,这些账目也是月月清对过的,有问题的话,在下能一直在此间当差吗?” “放肆,你还想骗我?酒楼现在都入不敷出了,你还好意思说你认真记了账,没有作乱?你睁开狗眼看看,这些账目你敢说没有问题?”云霞娘把账本使劲往地上一摔,用手指着他的鼻子,痛快地教训起来。 那账本被扔在地上,把灰尘都扑了上来了。风一吹,账页哗哗翻动。 云霞娘走到账本前,拎起账本,一双眼睛瞪向账房,把账本拿在手中翻了翻,指着其中一条问他:“这条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买这批酒的价钱远远高于其他的酒?” 账房有点不可思议,这,这大夫人怎么一下就看出这批酒的问题了,那天和自己对账的那个姓盛的不是都没有看出端倪吗? “大,大夫人,这批酒质量上乘,所以价格是贵了点。”账房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已经萎下去了不少。 “质量上乘?庆禄,去把后院的酒给抱一坛来,让他尝尝好酒。”云霞娘向带来的小厮下命令。 “谨遵大夫人之命。”庆禄施礼回答后,便撒开脚丫子往后院跑去。 房间里的人都不敢言声,但那些个早就对账房有意见的人心里可高兴得很,得大夫人太英明了。这账房就是丁管家的一条狗,仗着丁管家的势,平时没少欺负他们,还经常克扣他们的工钱,他们早就希望有人能治治这人了。 好了,今天大夫人出手,可是帮他们出了一番恶气。于是,都满脸崇敬地看着大夫人,等着看接下来神勇的大夫人收拾账房的好戏。 而那几个丁管家安插的心腹,却个个急的脑门冒汗。 丁管家不是说这女人是个软性儿的人,不用怕她么,现在这情形,她哪有半点软弱,简直就是个狠厉角儿嘛。他们不免人人自危起来,生怕大夫人的下一把火就烧到他们身上来了。于是尽量缩着身子,以求不被人注目。 庆禄很快抱着一个小酒坛子回来了,大夫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酒坛子放到桌上。 账房的脖子又往下缩了缩,他不知道大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心里就像打鼓一般,砰砰乱跳。 大夫人面色阴沉地扫了他一眼,看着这个和丁管家狼狈为奸的账房,气不打一处来,好嘛,你要抱着姓丁的大腿,不管这往酒里加料的事你知不知道,这“美酒”你都喝定了。 “张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不是你所说的质量上乘的好酒?” 账房看了看酒坛子,嗫嚅出声道:“回大夫人,是的。” “那好,庆禄,请丁账房喝酒。”大夫人挥挥手,威严下令。 庆禄便倒出一盅酒,递给账房。账房没有伸手去接,他的酒量不大好,怕喝了说醉话,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丁管家指定要扒他一层皮。所以他急速思考该如何拒绝喝这盅酒。 大夫人容不得他想出应对的话,已经高声喝令他了:“丁账房,你这是想不给我面子,还是不能自圆其说你买的酒是好酒?快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账房的身子狠狠抖了抖,脖子缩得更紧了,本能地伸手接过了酒盅。 看他被自己震慑住,云霞娘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霞儿说得对,对付这些歹人,必须要强势起来。对于她这个一贯柔顺的人来说,迈出这一步确实有些困难,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却步。再者说,这样痛斥歹人,感觉好像也挺不赖的。 于是云霞娘挺了挺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账房把酒喝完。酒一入腹,那账房的脸色甫然大变,人也冲到角落里干呕起来。 这酒,怎么这么难喝啊?账房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菊花,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地难受。 “酒好不好?好的话再喝点,想喝多少有多少。”云霞娘拿着账本逼近他,带着浅笑问他。 账房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这酒,他是没有勇气再喝一口了,所以干脆不吭声。 云霞娘收了笑,高声怒斥道:“狗奴才,后院的酒全都是劣质酒,你窜通酒坊中饱私囊,害得酒楼成了空架子,已经无以为继了,你说,该不该拿你去衙门见官?” 一听这个话,账房全身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倒了云霞娘面前。 冤枉啊,他虽然采买了一批贵酒,与丁管家一起从中赚了些银子,可那批酒味道还是不错的啊,何时就变成了这么难喝的酒了? “大,大夫人,在下买的酒是贵了点,但是,味道不是这般……” 云霞娘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啰?那咱们去后院闻闻,那些酒是不是这个味?” 说完,她带头往后院走去,账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众人则呼啦啦都往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云霞娘命令把那些个酒坛子揭开了好多坛,让账房去闻,账房挨个闻了一遍后,那脸上的五官已经挤成一团,捂着鼻子再也不想闻了。 这时云霞娘慢条斯理地拿起账本,又指了另外几条账目,犀利地指出了其中隐藏的问题,这下账房自知瞒不过了,咚地一声再次跪倒在大夫人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地哭诉他只是一时糊涂,念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恳求夫人能原谅他。 账房本来就是受丁管家指使的,再说原计划也就是把他撵走就行了,现在目的达到了,云霞娘也不想和他多废话,便卖了他一个人情,说不送他见官,但是他得立马离开酒楼。 账房这会只求不去见官,所以哪敢说半个不字,当即朝着大夫人磕头如捣蒜,表示一切都按大夫人说的做。 云霞娘退开几步,指着酒楼大门说:“那你现在就出去,以后也不要再踏进这里一步。” 账房立刻扑爬打滚地往酒楼大门奔去,心中还在庆幸,大夫人没有把事做绝,拉他去衙门见官。 第105章 关张 等账房的身影消失,云霞娘便对余下的人说:“大家都看到了,丁账房勾结酒坊,采买回一批劣质酒,再加上酒楼账目一塌糊涂,目前酒楼的账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周转银两了,这酒楼暂时是开不下去了。” 大夫人语气中明显带着无奈和酸楚,听得那些支持大夫人的众人心里很难受。 跑堂小厮率先开口:“大夫人,求您想想办法把酒楼继续开下去吧,我实在舍不得离开这酒楼。” “我也不想离开。”讥讽魏泰的杂役也表态。 另有几个人也纷纷对大夫人说愿意继续为酒楼效力。 而魏泰那伙人还震惊在大夫人果断把账房撵走的事实之中,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云霞娘朝站出来说不想离开的众人施礼道:“大家对酒楼的不舍不弃,我甚为感动。但是酒楼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实在无法勉励支撑下去了。对不起大家了,都怪我没有本事。” “大夫人,这事说什么也怪不到您的头上,要怪就怪账房先生。” “啊呸,他算什么先生,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太可恨了。” “大夫人您太心善了,不该如此轻饶过丁账房的。” “对对,应该把他抓去见官。” “大夫人,丁账房的家奴婢认得,要不要奴婢带您去拿他?”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支持自己的话,云霞娘心里感动连连,这些人是真心实意为自己、为酒楼着想的人啊。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连,要把他们都牢记在脑中。 其实,有二哥帮忙,那批好酒也在,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了些银两,又变卖了一部分首饰,再加上杨妈妈她们凑了一部分银钱,支撑酒楼正常运转没有任何问题。 霞儿说,杨妈妈、香梅她们今天入伙的钱,等今后酒楼盈利了,就多还她们一些,譬如一两银子,到时再加一百铜钱一起退给她们,作为她们今天把钱投入酒楼的报酬。别说,霞儿这办法很有意思,这样我用杨妈妈她们的钱便不会有太大的负担了。 这孩子,总是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妙法。老太婆和姓丁的想给我们吃排头,怕是只有等到下辈子了。 云霞娘心思这么一转折,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好些。 她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很认真地说:“这个酒楼在老夫人手里时,生意很是兴隆。现在我收回来,却不幸遇到这批酒有问题,如此一来,若要再另去采买酒,又没有钱了。我也是实在没辙了,才决定先把酒楼关张,或许等我想办法筹到钱后再重新开张吧。” 说到这,她顿了顿,重重地叹口气,才继续往下说:“可能是我的运气不好吧,也带累你们了。” 魏泰这会儿回过神来,听大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有小欢喜的。丁管家交代的任务,他都不用出手就完成了,岂不是白捡便宜,还可以去跟丁管家邀功。 于是昂了头,想听大夫人下面会说什么。这酒楼关张了也好,继续下去,以前和丁管家一起干的那些事,万一被大夫人发现了,这女人执意要送自己去见官,还不成了天大的麻烦?再说,还有李将军那尊大神,到时候他怪罪下来,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还是趁早收手吧。 他心里便盼着大夫人遣他走,这样到丁管家那里也好交代。但另外几个被丁管家安插在酒楼的人却不这么想,他们以前并未如魏泰一般是丁管家的心腹,只是近来才拿了丁管家的钱财,要帮丁管家办事的。 所以这几人和魏泰的意见便相左了。这时跟着那些支持大夫人的人一起说:“大夫人没有带累我们。”气得魏泰朝他们狂使眼色,又翻白眼,才让那些人闭了嘴。 这当口上,二哥背着个褡裢走了进来,径直往柜台后去了。那褡裢里是准备给这些人结帐的工钱。 二哥坐好后,朝妹妹点了点头。 云霞娘便开口道:“话我跟大家说明白了,现在就请大家去那边领了工钱,回家吧。”说完,朝二哥所在处一指。 先前那个厨娘突然就哭了起来,她对这个酒楼感情深,又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差,这酒楼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相当重要,这会儿不免伤感,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一哭,很快把另外两个厨娘给带动起来,三个厨娘哭成一团,饶是那些男子也心酸起来。 跑堂小厮哽咽着问:“大夫人,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必须关掉酒楼了吗?” 云霞娘凝重地说:“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厨娘一抹眼泪,为挽救酒楼,异常坚定地说:“大夫人,我们愿意不拿工钱,将就这些工钱,您再去借点,我们大家也拼凑一些银两,把酒楼维持起来,您看行吗?” “绣娘说的是个办法,大夫人您觉得呢?” “大夫人,可不可以不关酒楼?” 几个厨娘跟着央求起来。云霞娘被她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看得心酸,她好想告诉她们,这酒楼绝不会断送在她手里的,她保证会把这酒楼经营得越来越好,而她们,以后将永远在这里当差。 但是这话现在却不能说,为了不让老太婆起疑,假装关门这一步必须要做啊。 这时二哥站出来帮她解围:“大家都听大夫人的吧。我就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工钱都是大夫人私下去借的。你们对酒楼的一片心可以理解,但是,咱们也不能逼着大夫人再去借钱吧?毕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荣事。” 众人听了都默然了。 二哥又道:“这酒楼是怎么要回来的,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大夫人现在心里难受,指不定老夫人那边还要埋怨她呢。所以大家行行好,放过大夫人吧。” 酒楼里的人大多不认识他这个二舅哥,但他们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个叫绣娘的厨娘朝着云霞娘福了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夫人,奴婢这脑袋里缺了根弦,咋咋呼呼的,也没往深处想,还请您莫要怪罪。奴婢们就按大夫人的话办。”说完,她带头往二哥那走去。 到了二哥那,她躬身施礼说:“有劳先生了。” 二哥拿了二两银子和一百个铜板递给她,她却只接了铜板,死活不要银子。 第106章 暂别 “拿着,这是大夫人交代必须给的。”二哥直接把银子塞给了她。 她又把银子放回柜台上,坚持不收。后面跟着的两个厨娘也上前去,趴在柜台边一口同声地说:“先生,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云霞娘指挥着剩下的人依次排好队,领取工钱。魏泰赶紧挤到三个厨娘后面排好,翘首等待着拿钱。和他一伙的几人,见大势已去,也跟着魏泰一起拥到前面。 排好队伍后,云霞娘朝柜台走过来,听见那唤作绣娘的厨娘正和二哥在推让,便走入柜台内,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绣娘,你一定要收下,否则夫人我不能心安,明白吗?” “大夫人,您现在正在困难上,奴婢不能为您分担,这银两就算奴婢的一点小心意。您大可心安,因为奴婢这么做是存了私心的,是希望大夫人能早日重开酒楼,可以还让奴婢在这当差。” “我们和绣娘的想法是一样的,大夫人您就依了奴婢们吧。”另外一个厨娘如是说。 “大夫人,也算小的一个。”跑堂的在后面高声叫。 “还有小的。”和魏泰不对付的杂役应声。 “小的支持大夫人!”“小的也是。”…… 一时之间群情激动,连魏泰那伙人都不得不跟着虚应了几声。 云霞娘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诚恳地告诉大家:“你们的一片深情厚义,夫人我甚为感激,将永远铭刻于心。但是,这些银两对现在的酒楼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大家还是都听我的,权且把银两收下,否则我更觉得有愧于大家,好好的酒楼断送在我手里,竟然连大家最后的工钱都不能支付,传出去我有何颜面见人?” 二哥接过话头继续劝道:“大夫人所言极是,另外将军大人若是知晓此事,一定不会允许欠大家的工钱,所以还请大家依了大夫人,别让她为难了吧。”二哥说完话,朝众人鞠了一躬。 见这位管账先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了。绣娘抹着眼泪接过了二哥递给她的银子,让到一边去了。 接下来,其他两个厨娘都默然接了银子,也退到绣娘身边,三人互相扶持呆站着。 魏泰接了银子便揣进了怀里,和二哥应付了几句,又朝大夫人施过礼,便抬脚往酒楼大门走去。 他那伙剩下的人,纷纷拿了银子告辞而去。走出酒楼大门,见魏泰在拐角处等着他们,于是一拥而上,和魏泰汇合在一起,等着魏泰拿主意。 魏泰此时一脸轻松,痞笑着说:“走,咱们去找丁管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去。” 他见其中一人面带愁色,便拍了那人一下:“娘的,方大头,你苦着脸干甚么,不是应该高兴起来么?” 被喊作方大头的那人呐呐开口:“怎么高兴得起来,这酒楼没有了,咱们不还得另外找差事做?我又不比魏兄的门路广。” “是啊,魏兄门子多,记得提携兄弟们一把。”另外一个人腆笑着接腔。 魏泰眨巴了下眼睛,打着哈哈说:“你们都是傻脑筋,明摆着丁管家这棵大树,不知道去靠啊?丁管家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快点,去禀告了丁管家,顺便再求求他。” 方大头被魏泰一席话说得散去了愁容,对啊,怎么把丁管家这个人物给忘了?他立马换了笑脸,响应魏泰的召唤,跟着喊走。 几个人便推推搡搡,有说有笑地奔心目中的金主而去。 酒楼大堂里,剩下的众人和大夫人在依依不舍地说着离别的话。魏泰之流一走,大家叙话的氛围明显轻松了不少。 “绣娘,别伤心了。”大夫人劝慰眼睛都哭红了的绣娘。 绣娘哽咽着点头,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 云霞娘鼻中一酸,眼眶也湿了,她看着众人问:“大家相信夫人我吗?” 众人皆表示相信她。 “那就对了,困难是暂时的,虽说这酒楼现下只能关张,但他日我必会重新开张的。” 绣娘擦了眼泪,脸上泛起神采,脊背挺直对大夫人施礼:“大夫人,只要您不嫌弃,酒楼开张之日便是奴婢重回这儿当差的日子。” 其余的人也跟着绣娘表态,特别是跑堂的小厮,云霞娘现在已经知道他叫郑立,他的声音最为响亮。 “大夫人,小的生是酒楼的人,死是酒楼的鬼,只要有关酒楼的事,大夫人一句话,小的保证放下一切赶过来做事。” 和魏泰叫板的杂役最后对大夫人施礼说:“小的黄双林今天在这发誓,小的必将以此间酒楼的事为重,只要是有关酒楼的,大夫人有需要都尽管吩咐小的,小的决计不会有二话的。”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云霞娘爽快答应。 接下来,郑立提出来要最后一次为酒楼做点事,立刻得到大家的拥护。 他们很快分好工,绣娘和几个厨娘一道,抬了水桶来,挽起袖子,挨着把酒楼的桌凳擦拭得干净光亮。 郑立则把所有的栏杆都擦得一尘不染。 黄双林则在灶房内,把平常用的家什一一清理干净并摆放整齐。另外有几人也在灶房忙碌,灶房的每一个旮旯都被他们清扫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人有的去扫后院,有的扫大堂,有的扫前门……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整个酒楼焕然一新,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还以为这间酒楼是新开张的。 云霞娘和二哥商量了一下,酒店招牌暂时不取下来,以后重开时就沿用这个店招,一来此店招有了一定的名气,二来这也是云霞祖父亲自取的名字,自然该沿袭下去。 兄妹俩一起斟酌写了个告示,说明酒楼目前遇到困难,暂时无法正常经营下去,从即日起将开始歇业,具体重新开张时间现在还无法确定,还望老顾主们海涵云云。 众人把一切收拾停当,又集中到大堂来,最后聆听大夫人说话。 云霞娘看着众人,千言万语涌上喉咙,但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含着泪深深地朝大家福了福。 二哥代替妹妹说了几句,对大家再次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众人都直说是他们应该的做的,大夫人千万不要客气。 终是到了惜别的时候了。 第107章 无果 众人和大夫人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云霞娘目送他们离开后,收回挥得有些发软的手,看着刚才还热闹的大堂,现在一片冷寂,心里就想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 二哥把写好的告示仔细贴在了大门上,和庆禄一起把大门关好,与妹妹在门前辞别,先行回家去了。晚上他会回到酒楼守夜,毕竟还有这么多家什,必须得给妹妹护好才行。 站在原地,直等到二哥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见了,云霞娘才和庆禄一起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她闭了眼靠在靠垫上休息。要不了多一会,老太婆她们便会知道酒楼关张的消息,不知道她们会乐成啥样。 但愿她们能乐够,现在笑得越欢,将来就会气得够呛。 云霞娘脸上爬上一抹浅笑,先酝酿下情绪,等两天作出一副落魄样,到老太婆面前去哭穷去。 今天云慧娘这个不请自来的红娘也起了个大早,昨儿她已经向娘请示过了,娘当即点头首肯,表示支持她去办这个事。两人还商量好,由她去多找几个媒婆打听,务必选出一个合适的姑娘,那样也算帮惠妃娘娘布个人情。 王将军可是个有大作用的人,适当得向他示好,惠妃娘娘也是乐意做的。 娘还大大夸赞了慧儿,说她不愧是自个的亲孙女,这脑袋瓜就是机灵。 云慧娘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坐着马车出门都还在回味。当然心里更多是骄傲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马车停在了了号称京城头牌媒婆家门口,这个媒婆姓韩,一张嘴就是妙语,那个口才简直了不得,夸人都不带重样,只要她愿意,可以把一个气得暴跳的人转脸说得就心花怒放,可见其多么能舌灿莲花。 如此她自然占了说媒行当里的头牌交椅。大概为了自己的招牌不砸,她一直坚守着某些规则,比如事先会走访调查男女方是不是相配,若是不相配,她是断不会去说的。正因为这样,她的说媒成功性很高。 大凡这种人,便有一些侍才而骄的傲气。若是不对她胃口的人相求,她必定婉言谢绝。 云慧娘只是冲着人家的名头而去,却未深入了解别人的具体情况。一大早兴奋地赶到人家家里,端着将军府的架子,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人家主屋的正位上。 韩媒婆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夫人,一副吆五喝六的架势,心情很是郁闷。所以和云慧娘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好话后,便打定主意,不管她要给谁说亲,直接拒绝。 云慧娘还不自知,笑眯眯地沉浸在韩媒婆的一番顺耳的话中,想着这事肯定就成了,所以一张脸笑得春光灿烂。 等她把正事噼里啪啦讲出来后,韩媒婆倒是吃了一惊,没想通她为什么要这么热心的替王将军的公子说媒。于是韩媒婆向她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夫人您这是受了王将军家里人所托吗?” 云慧娘打着哈哈说:“其实这事是宫里一位贵妃娘娘的意思。王将军夫人还不知情。”她还算识相,没有直接把惠妃娘娘给抬出来。但她自以为把贵妃这个牌子亮出来,这韩媒婆必定会尽心尽力说成这媒的。 却没想人家韩媒婆浑然不是她这种想法。 此时韩媒婆已了然,看来这贵妃想拉拢王将军,所以欲搞个赐婚招数。而李府二夫人要巴结贵妃,自然帮忙张罗。她很快捋清了事情,她嘴上说着应对的话,心思却在急转。 王将军的公子她是知道的,那真是个有才有貌,文武双全的小郎君,若是王将军夫人来让她说媒,她必定要使出浑身解数,为王公子觅得一位相配的娇妻。但若是要说这种利益联姻的媒,她必须慎重。 一来这位李夫人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她本就决定拒绝 再来这媒与宫中娘娘有牵扯,要是说差池了,她将里外不讨好,不仅得罪了宫里的贵妃,也得罪了王将军,还包括眼面前这位,或者还有其他一干人等。 三来王将军一家都还不知道此事,万一王将军不喜贵妃指婚,那她要是帮着王公子选出人选,将来必定要负责去提亲,王将军不敢怪贵妃,自然就会把气撒向她,想到这里,她身子不禁抖了抖。 权衡利弊,韩媒婆很快得出结论:这浑水,无论如何淌不得。但要拒绝的话,必须做很巧妙,方才能全身而退。 打定主意后,韩媒婆便继续与云慧娘虚应着,好话甜话儿使劲说着,暂且不提选人这事。给自己留了缓冲的余地,思索该如何婉拒。 周旋了一会,云霞娘先沉不住气了,她直接把话题引到明处。 “王公子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回夫人,当然知道。王公子的名头那么响,谁人不知啊。” 云慧娘点点头:“既如此,那依你看,哪家的姑娘最合适呢?” 韩媒婆此时已想好了如何拒绝,便故意蹙着眉头,掐着手指回答她:“夫人稍安,老身正在把认识的小娘子理一理,看看谁与王公子配得上。” 云慧娘只得闭了嘴,让她仔细斟酌。 韩媒婆很快筛选出好几个姑娘,一一说与云慧娘听,但说的同时,又指出这些姑娘在某些地方与王公子是不相配的,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到最后全部说完,竟没有一个姑娘合适。 韩媒婆苦着脸,摊着手,沮丧地说:“夫人哪,老身做梦都想把这媒说成,那要是说成了,老身这梦中都要笑醒转来。但您看,这千挑万选的,竟然没一个相配的,老身也没有办法了,夫人您说说怎么办哪?” 云慧娘被她抛过来的问题懵住,你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干瞪了两眼并未吱声。 韩媒婆又说了些不好意思的话,表示对这桩事自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人家话都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而且她提到的这些小娘子不少,但细说起来,云慧娘也觉得不好说与王举廉。于是只得起身同韩媒婆告辞而出。 云慧娘乘兴而来,败兴离开,坐到马车上直叹气。没想到王举廉这事还真棘手,但愿接下来走访的媒婆能有好人选吧。 第108章 交锋 云慧娘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家。这个媒婆对她的态度倒是毕恭毕敬,明显有讨好她的意味,但提了几个小娘子,她都觉得不妥。最后只得再去另一个媒婆家。 这个媒婆把她迎进家门,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甜话儿说着,把她捧得高高在上。等说到正事时,这媒婆倒是极力想做成,把知道的小娘子都搜肠刮肚地报了出来,又和云慧娘仔细合计了一番,最后竟然也没觅得一个满意的。 “夫人,我倒想到了一个姑娘,一定合适,就是,就是”媒婆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云慧娘追问。 媒婆心里中意的姑娘正是云霞,但眼前的夫人可是云霞的亲婶婶,若是她们属意云霞,也不会到她这来找人了。媒婆想到这一层,本来是想不提云霞的,但因为她太想做成这媒了,这可是宫里娘娘交代的差,办好了可能捞到不少好处呢。 她在内心寻摸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被好处诱惑,一咬牙说了出来。 “就是夫人府里的云霞小姐啊。这不就在夫人眼面前,而且李将军府和王将军府那是真真儿的门当户对,云霞小姐又长相俊俏,和王公子年龄相仿,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媒婆说完,笑得满脸起褶子,眼睛快眯成一条缝,等着面前的夫人夸奖自己。 没曾想夫人的脸色一下就黑了起来,声音尖利地说:“云霞是我们府里的大小姐,要是把她说与王公子,还需要我到你这来找你吗?” 媒婆吓得收了笑,或许人家云霞小姐另有高枝要攀,我这样冒失提出来,难怪眼前这位要发火。所以她立即低眉顺目,唯唯诺诺地道歉:“夫人,您别生气,老身只是觉得找不到合适的,无法帮夫人的忙,这心里很不安,所以才斗胆提了云霞小姐,若是您们不愿意,便当老身没说。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跟老身计较。” 说完,她狠狠地朝自己掌了几下嘴,试图取得夫人的原谅。 云慧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唾骂她是个没眼力劲的东西。嘴上也不饶人地训了她几句,最后警告她不许把这事拿出去说,否则得罪了宫里的娘娘,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媒婆赶紧表态,绝对不泄露半个字。云慧娘这才起身,拂袖而去。 最后一个媒婆那里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云慧娘这下彻底没辙了,灰溜溜地登上马车回家了。 下了马车,她便急匆匆的去跟老娘汇报。早晨出门信誓旦旦,这会儿却是无功而返,还不知道娘会不会责怪她办事不力。 她这心里还打着鼓,只管埋头往前走,差点撞到云霞娘,还亏云霞娘闪躲得快,才没碰在一起。因为前段时间撕破脸,她见到云霞娘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所以这时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喊了声大嫂,便又想往前走。 云霞娘见她行色匆忙,便兴起了捉弄她的意思,顺便也想为下一步行动做做铺垫,于是出声喊住她:“弟妹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云慧娘被迫站住,不情不愿地回答:“大嫂,我去娘那。” “噢,弟妹是有什么急事吗?瞧这火烧火燎的,走道都差点撞到我了。还有你这脸色也不好,是不舒服还是怎的?” 云霞娘故意拖着她。她嘴角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嫂,你今天怎么有闲工夫和我唠上了啊?对了,你不是到酒楼去忙去了吗?” 云慧娘嘴角微撇,在心里讥讽眼前的女人:娘说老大家的酒楼没几天日子就会气数大尽,敢情眼前这个蠢笨的还没发现,她这心也够大的。 听了她的话,云霞娘瞬间就愁容上脸,她一手按着额头,一手从袖中扯出锦帕,往眼睛上擦去。 云慧娘心中暗喜,假装关心地问:“大嫂,您这是怎么了?” 云霞娘拿下锦帕,双眼已经红通通的了。刚才揉搓的力度有点大,眼睛生疼。但是为了逼真地骗过这家伙,云霞娘咬牙忍着。好了,现在效果出来了。 她把眼睛闭了闭,再睁开,眼泪水跟着滴了下来。伸手拉住云慧娘的手说:“弟妹,酒楼被迫关张了,前段时间砸银子采买的酒全部出了问题不说,几个厨子又都跑了,一时之间让我到哪去找厨子去?还有酒楼的账上也没什么钱了,只有关停。我,我想死的心都有,好好的酒楼到了我手里,便无以为继,我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 说完,眼泪水就像开了闸般扑簌簌落下来,云慧娘使劲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内心就像开锅的水一样乐得冒泡。 “大嫂,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初你非要要回酒楼,结果呢,这么快就关张了,若是不要回,现在这酒楼不是还在正常营业,运转地好好的?你一个深闺女子,本来就不会打理这些,你偏生不听劝,这下后悔了吧?知道娘是为了你好吧,你还不识娘的好人心。” 这话说得可真是直接啊,云霞娘心里冷笑,口中却说:“弟妹,你说得对,我肠子都悔青了,所以正准备去求娘,问问她愿不愿意重新掌管这酒楼?” 云慧娘鼻中一哼,语气不屑地说:“大嫂,你当娘是专门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啊?” 云霞娘也不恼,还明显有讨好意味地求她:“所以我就想劳烦弟妹,在娘面前美言几句,让娘帮帮我,或者借点钱给我,看能不能把酒楼重新开起来?” 原来今天大嫂主动拦着我是有求于我啊,云慧娘瞬间就得意起来。心里更是暗嗤云霞娘不自量力,还想和爹娘那种人精斗法,就凭你那点斤两,不被斗得鼻青脸肿才怪。哈哈哈,太解气了。还想让我帮你,做梦去吧。 表面上当然打着哈哈:“嫂子,你想想前段时间做的事,娘当时可被你气得不轻。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做事太伤人了。若要取得娘的原谅,除非你把嫁妆还回来,再跟娘诚心道歉,我从旁帮你求求娘,或许能让娘答应。” 亏她还说得理直气壮,云霞娘很想朝她翻白眼。这伙人,贼心不死,还想着把嫁妆收回去,真是不要脸。不过,想收回去,恐怕你们没那本事啰。 第109章 转折 见云霞娘心思重重并没有接话,她又急着赶去禀告娘今天奔波的结果,所以并不希望云霞娘跟去,便装作为云霞娘打算,说大嫂你也不用着急,容你再考虑考虑。我这边先帮你在娘面前透个信,然后帮你劝劝她老人家,让她消消气才是首要的。 然后话锋一转,又提到还嫁妆一事,竟然还威胁上了,说什么嫁妆归还的事大嫂宜尽快定夺,否则酒楼坏在你手里,大哥回来你也不好交代。还有田庄,若是经管不好一样要大亏。到了那时候,娘也回天乏力了,便是你求着把这些交给她,她老人家也不会要的。 便说还边啧啧叹息,好似不还嫁妆,云霞娘就成了罪人一般。字字句句说得冠冕堂皇,一副为大嫂操碎心的架势,云霞娘只觉得她这脸比马脸还长,比城墙还厚。 看着她无耻的嘴脸,云霞娘实在是恶心至极,后背也升起一阵寒意。唉,以前的自己是有多糊涂,居然把她这种人当作知心妯娌,还无条件地相信她,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还好万幸的是,现在终于识破了她的真面目,不至于继续错下去了。 于是她抬起头对着云慧娘笑了笑说:“弟妹说的有道理,那就有劳你在娘面前为我说话了。也好,等娘消了气,我再去求她吧。”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成效,云慧娘眉开眼笑,不由分说地抓着大嫂的手道:“那就说定了,我这就过去帮你说去。大嫂,我这弟妹好吧,总是把你的事放在首位,事成之后,你可别忘谢谢我啊。” 对付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霞娘也违心地来了一句:“是是,知道弟妹总是惦着我,我这厢就先谢过弟妹了。”那谢字说得很重。 云霞娘把锦帕攥在手里,用力捏了捏,心道:就看你承不承受地住我这谢意了。 云慧娘听了这话,得意地笑着告辞,转身走了,看她走路的速度飞快,云霞娘便暗想这家伙估计又上赶子去和老太婆商量什么坏事吧。 云霞娘摇了摇头,多行不义,你们迟早会招报应的。她自回去了。 而云慧娘和老太婆这边一碰头,她立马附到老太婆耳边,把刚才从云霞娘口中探得的事告诉了老太婆。 其实老太婆早已从她的卿哥那得知了消息,老大家的一早就遣散了人,贴了告示,关了酒楼。 据说发给那些人的工钱还挺多的,不过都是借来的,连府里杨婆子她们也凑了银子。老大家的这下可算是欠了一笔不小的债啰。 卿哥还说多亏我及早把酒楼账上的钱转走了,厨子挖走了,那批酒也处理了,莫说老大家的没本事,就算是个有本事的,也会被折腾得元气大伤。 不过卿哥也有生气的地方,说安插在酒楼那几个蠢蛋还想继续跟着他,妄图捞点油水。一群没脑子的东西,现在他们于我什么用都没有,好嘛,还敢跟爷讲条件,爷直接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 “卿哥,就知道你最有办法。”老太婆连忙夸他。 “那是,爷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丁默卿挺挺胸膛,得意洋洋:“像爷这种人物,才有占尽别人的便宜的本事。秀枝你就看好吧,等咱们的大事成了,大仇得报,接下来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卿哥,秀枝相信,这一天不远了。”说完,两人俱笑得无比张扬。 卿哥临出门时,又特意交代了一遍,说为了稳妥起见,这事他还要再打听坐实,才能放心。 如今媳妇从老大家那亲自打听到消息,此事的真实性有提高了一些。老太婆这心里自然更高兴了。 “你做得对,就是要让老大家的知道,我很生气。不逼一下她,她不知道好歹,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还敢和我们叫板?现下知道营生不好做了,想来求我?哼,除非把从我这拿走的全部乖乖还回来。” 云慧娘的嘴就像抹了蜜,马上对着老太婆甜言蜜语:“爹娘最英明了,这回可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您们经历过大风大浪,这过的桥都比她走的路多,她有什么资格能和您们一较高下,简直是不自量力。娘,恭贺您,您老这下可宽心了。” 老太婆笑得嘴都合不拢,老眼眯成了一条缝,兀自点头赞同媳妇的话。 两人似乎看到云霞娘哭啼啼地来求帮忙,拱手奉上地契、田契的场景,不免又野心膨胀,恣意狂笑了一阵。 笑过了,云慧娘又赶紧禀报了今天奔波的结果。 临了最后,云慧娘把责任都往那些媒婆身上推:“娘,这几个媒婆都是虚有其名罢了,所以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最可气的是有一个不识相的东西,居然说云霞死丫头合适,被我臭骂了一通。” 老太婆转了转浑黄的眼珠,思忖了一会说:“这些蠢货不行,我们得赶紧想想其他招,这事不能再拖了,那王夫人既然有心要结儿女亲家,保不齐哪天就上门提亲了。必须赶在她前面,否则就不好办了。” “是啊,娘,我这心里也着急得很,但一时之间又没有眉目。” “祖母,慧儿来看您了。”这时院子里传来云慧的声音,接着是月珠向云慧问好的声音,屋里的两人听见了,几乎同时出声:“慧丫头(儿),快进来!” 云慧蹦跳着进来,欢喜地扑倒老太婆怀中撒娇:“慧儿给祖母请安。”老太婆搂着云慧连声喊我的乖乖。 云慧便迫不及待地转向母亲,问她:“娘,那事可有眉目了?” “嗐,娘正要跟你说这事,今天找了几个比较出名的媒婆,结果没一个中用,还是没选出来。唉,这王公子也是个不省心的,办他这事怎么就这么费劲?” “娘,您别着急,今天在学堂,我倒是看好了一个人选,周俊娴配给王举廉,好像也还凑合。” “周俊娴,就是你学堂里的那个姑娘?”云慧娘忙问女儿。 “对啊,娘,您是认识她娘的呀。” 云慧娘对这姑娘有点印象,她的父亲是枢密副使周智崴,母亲周夫人和她也算相识,说起来和王举廉还是相配的,哎呀,怎么把这丫头给忘了? “慧儿,我的好慧儿,这俊娴还真是合适啊。娘,您看您的宝贝孙女多能干,一下就把这事圆满解决了。” 第110章 选人 老太婆心肝儿肉般把云慧搂得更紧了,嘴里连声说云慧像她祖父一般,是最机灵的。 “祖母,祖父有您聪明吗?我觉得我像祖母您多一些。”马屁精云慧连忙对着祖母说好话,她想的是祖父反正都故去了,还不如讨好健在的祖母更实在。 老太婆和媳妇对望一眼,想着云慧毕竟还不清楚实情,只得略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慧丫头,你祖父也是很聪明的。” 云慧娘跟着帮腔:“对啊,慧儿要记住,你的祖父祖母都是顶聪明的人。” 云慧倒没心思和她们讨论这个问题,给王举廉指婚才是眼面前重要的事。于是她又把话题转了过来:“祖母,娘,既然您们都觉得俊娴合适,那便早些进宫去见惠妃娘娘吧。” 云慧娘是个急性子,跟着女儿一起激动起来:“娘,俊娴这丫头是周枢密副使的嫡长女,生得俊俏,家世背景和王家也配的上,那是相当合适,就她了,我明儿赶紧进宫禀明惠妃娘娘。” 老太婆毕竟多吃了好多年的饭,这心思要周密许多。她并没有如云慧娘那般冲动,反而冷静地寻思了一会才开口。 “这事慌不得,我们还是先打听下周枢密副使平日对惠妃娘娘的态度,还有他这个女儿有没有订亲再说,千万别弄得事情没办成,还惹一身骚在身上。” 云慧娘眨眨眼睛,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她连忙附和道:“娘说得是,媳妇考虑不周,是该先打听清楚。” 云慧插了一句话:“祖母,慧儿没说错吧,我这聪明劲都随了祖母哩。” “哈哈哈,我的宝贝孙女真会说话。”老太婆亲昵地搂紧云慧,大笑起来。 云慧娘皱着眉寻思着找什么人去打听,要打听俊娴定亲没有还好办,但她父亲平日对惠妃娘娘如何,却不知道该找谁去打听。于是打断老太婆和云慧的说笑,问老太婆有没有适合去打听的人选。 老太婆拿眼乜斜了她一下说:“你这个人啊,脑子就是不够用,我们慧儿说说,找谁去办啊?” 然后把视线落在云慧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云慧被祖母点名,小脸兴奋地涨红,祖母这是变相在夸自己脑子好用呢。于是歪着头,咬着嘴唇开始想祖母的问题。 祖母既然这样说,心里一定是有了目标人选了。她还那样说娘,那必然这个人娘是认识的。祖母身边的人,娘认识,我也认识,干事又得力的,那便是非丁管家莫属了。 云慧不愧是个小人精,这脑袋瓜飞快一转,便得出了结论。她仰起头,兴冲冲地对祖母说:“慧儿知道了,找丁管家去办。” “你看看,你连自个的女儿都不如。我的宝贝孙女一下就猜出来了,哦唷唷,欢喜死我这个老太婆啦,这是祖宗显灵,让咱们家得了个这么能干的继承人,兴旺发达不远啰。” 看着怀里的孙女,老太婆按捺不住兴奋,云慧长大了一定了不得,看来过些时候可以跟她讲讲她的身世了。 云忠这孩子也得加紧培养,虽然他比不上云慧机敏,但毕竟是卿哥和我唯一的孙子,日后还指望他能光宗耀祖呢。 于是又转头对云慧娘说:“以后咱们议事,都让云慧一起,还有,多带她到宫里走动,让她早见些大世面,以后应对上更从容。记下了?” “娘,媳妇记下了,一定按娘说的办。”云慧娘答应地爽快,自己的女儿被看重,她自然是欢喜的。 老太婆又对云慧说:“我的乖乖,你以后要多带着你弟弟一点,云忠有点笨笨的,可能随了你娘,虽然比不得你机灵,但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将来你们两姐弟可是要互相帮衬的啊。” 云慧娘听老太婆说儿子笨,像她,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面上虽没多大变化,心里却是极不服气的。觉得老太婆有些欺负人,你自己的儿子比云忠还要笨,你怎么不说是随了你儿子? 我权且忍住,等我慧儿、忠儿长大了,出了头,老娘那时比你老婆子威风多了。她不禁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骂了老太婆几句才罢休。 云慧马上乖巧地点头应声:“祖母放心,我会多教着云忠的。”然后从老太婆怀里起来,跑去挨着她娘坐。 刚才祖母说云忠笨像娘,娘的脸色很尴尬,云慧心里也有些怨怪祖母这样说自己的母亲的。所以这回贴着娘,默默地表示自己的支持。 老太婆倒是没在意这些,挥手对媳妇说:“这事定下来,你就赶紧去办吧。那事我等会跟卿,丁管家说,明儿一准给你回话。” 云慧娘牵了云慧的手起身道:“那媳妇就告辞了。” 云慧也朝着祖母施礼告别:“祖母万安,孙女先退下了。” “好好,去吧。”老太婆笑得见牙不见眼。 母女俩出来,云慧娘忍不住朝女儿抱怨刚才老太婆对自己的不公。云慧自然是好言好语相劝,让母亲不要在意。 “娘,等以后慧儿进了宫,保准让娘享不完荣华富贵,那时娘就可以到处骄傲地说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啦!” 云慧娘被女儿说笑了,她抚着女儿的头发,满脸憧憬地说:“好啊,娘盼着那一天早些到来。娘现在充满干劲,走,先去把正事办了。” 母女俩兴高采烈地分了手,云慧自回她的院子去了,云慧娘则马不停蹄地去找人打听俊娴的情况。 晚饭时分,云慧娘得到了回话,很不巧,俊娴被参知政事余大人的公子相中,上月登门提了亲,两家人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所以余大人家很快就下了聘礼把俊娴订下了。得知这消息,把云慧娘急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人选,这下又泡汤了。 回话的时候,云慧正好也在,跟着她娘一起哀叹事不凑巧,这俊娴也是,早不订,晚不订,偏要赶在这当口。也是你没福气,王举廉怎么也比那余公子强吧。 学堂里除了俊娴,其实瑶华也是合适的。但瑶华和云霞交好,让她恨上了,所以她并不愿意成全瑶华,便先提了俊娴。现在俊娴不成了,她又把主意打到了瑶华身上。 她一直以为云霞是喜欢举廉的,想来瑶华抢了云霞的心头好,那云霞也会不好受的。嘿嘿,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娶了别的女子,偏偏这女子还是自己的好姐妹,似乎也很刺激啊。 或许她们俩就此反目成仇也很有可能,云慧越想越兴奋,于是立马喊住那回了话正准备退下的人说:“你再去打听下,俊娴的表姐瑶华可有订亲?” 第111章 再选 那婆子站住朝云慧娘躬身施了一礼,然后等着她的吩咐。二小姐毕竟是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主意,所以还是看二夫人怎么说吧。 云慧见她不应声,有些不高兴了,朝婆子翻了个白眼,尖声道:“你懂不懂规矩,我说话你没听见啊?” 婆子被她一吼,不禁抬头望向她,这个表面上看着温婉秀气的姑娘,原来私底下是个骄纵的丫头。 云慧吼家里的丫鬟婆子是常事,现在也想当然地朝着这个婆子吼去,丝毫没考虑到这个婆子并不是家里的下人。 那婆子是有些来头的,曾是宫里贤妃娘娘的乳母,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时不慌不忙地回答云慧:“二小姐,老身我是受二夫人所托帮她打听的,自然也要听令于二夫人,难道二小姐的命令大过你的母亲吗?” 云慧一听来气了,正要开骂,她娘连忙止住她,朝婆子赔笑:“这孩子跟你开个玩笑,你别跟小孩子置气,按她说的去打听吧。” 婆子这才应了一声是,然后跟云慧娘告了别退下了。 她一走,云慧立即不满地朝婆子啐了一口,跟她娘抱怨道:“这婆子拽得跟二八五万似的,她凭什么?娘,刚才您就该让我教训下她才是。” “慧儿,她毕竟不是自家的下人,算了,咱们还要求她打听去,暂且饶过她,等以后逮着机会你想怎么治都随你。” 听了娘的安慰,云慧这才舒缓了脸色。 “娘,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云慧站起身,拉了她娘往饭厅走去。 路上,云慧娘问女儿:“瑶华的条件比俊娴还要好,开初你不说她,我还以为她订了亲呢。” 云慧哼叽了一声:“就是因为她条件好,我才不想说给王举廉的嘛,再说,她现在跟云霞好得很,都不怎么理我了。娘,我也是没办法,才点的她嘛,算是便宜她了。” 最后这句话明显说得有些酸溜溜的。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慧儿也别不开心,王举廉再怎么好,也好不过皇子对吧?” “知道了,娘。反正不是云霞,我都认可。”云慧噘着嘴回答。 母女两人说着话踏进饭厅,见云忠已被叫了过来,正乖乖地坐在饭桌上等着开饭了。云忠瞧见母亲和姐姐进来,立即礼貌地站起来施了礼,亲热地和她们打了招呼。 看来今天夫君又不会回来吃夜饭了,云慧娘的脸色瞬间黑沉了下去,心也直往下坠。李永钺这家伙才安分了没多久,又耐不住性子,开始不着家了。搞不好有了新的相好,现在正在外面厮混。 云慧娘越想越呕,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但此时又不便发作,只得生生咬牙憋着。不免在心中哀嚎:哎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怎么就摊上个这般不着调的夫君?身子晃动,有些站立不稳,她赶紧扶了桌子,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目光呆滞,颓然泄气。 两个孩子并未意识到母亲的不对劲,因为云慧今天对弟弟的态度亲近了许多,云忠感到有点受宠若惊,所以缠着姐姐嘻嘻哈哈地笑闹了一阵,两人才开始吃饭。 云慧还破天荒地帮弟弟挟了菜,云忠也欢喜地替姐姐搛了菜,姐弟俩吃得很是开心。看着弟弟笑得兴奋,云慧暗自在心里想云忠还真是个小笨孩,稍微对他好点,就高兴成这样,也太容易收买了吧。难怪云霞死丫头拼力要拉拢他。 不行,我的弟弟当然应该为我所用,我要让云霞死丫头趁早死了打云忠主意这条心。 她眼睫毛急速眨动,眼珠滴溜溜转,然后抬手又帮云忠挟了他喜欢的菜,云忠扬起小脸笑着跟姐姐道谢。她点了点头,在心里说忠弟不用客气,姐姐还指望靠你帮着打探蹴鞠社的一举一动呢,对你好点是应该的。 云慧娘木木地坐了一会,终是叹了口气,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过那筷子插到菜碗里,就跟和菜碗有仇似的,又重又狠。饭菜吃在嘴里,也像在咬仇人一般。 心里还在愤愤:“李永钺,你不要欺人太甚,惹急了老娘也会豁出去的。指望这家里的爹娘管治他是不可能的,他们只知道包庇纵容他,不会为我考虑多少的。只有回娘家跟自个儿的父兄说,让父兄给他点颜色看看,看他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不?” 云慧娘一时气,一时呕,一时怒,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儿。 好在吃完饭不久,那个帮打听到的婆子匆匆赶来,带回了打听到的确切消息。这回倒是好消息,那瑶华尚未订亲。听了婆子回禀的云慧娘也没有心思再伤春悲秋了,忙夺门而出,赶紧去禀告老太婆他们。 老太婆和丁管家也刚吃完饭,老太婆正就着水杯漱口,而丁管家坐在椅子上剔着牙花子,两人忙示意云慧娘快说。 听了云慧娘带来的消息,丁管家把手往椅子旁的高几上一拍,大声说:“好,等我得了瑶华他爹对惠妃娘娘忠心程度的消息,立马告诉你。若是他还算忠心,就定这丫头了,你便赶紧进宫面见惠妃娘娘,帮着她把这事办好。” “爹,我知道了,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的。”云慧娘答应地脆生生的。 丁管家朝老太婆使了个眼色:“去拿出来吧。” 老太婆转身去了里间,拿钥匙开了柜子,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看了看盒内那颗闪闪发光的大珍珠,这可是卿哥才入手不久的好宝贝儿。 卿哥说让媳妇带去给惠妃娘娘的作礼物,老太婆心里着实舍不得,但也不敢反对卿哥,再说以后仰仗惠妃娘娘的时候还多,所以只得咬牙割舍这心头宝了。 她慢慢走出来,最后摩挲了一把这颗亮闪闪的大珠子,才连同锦盒一起递与云慧娘说:“喏,你拿去收好,赶明儿敬献给惠妃娘娘。爹娘这回可是下了血本的,这礼物拿出去老有面子了。” 云慧娘赶紧接过锦盒,把珍珠拿在手里把玩,这颗珠子晶莹圆润,光彩夺目,云慧娘很快就迷上了,爱不释手地捏着不放。虽然只是从自己这过过手,但也算沾了沾这富贵气,感觉也值了。 等她拿回自己房间里,把云慧叫了过来,母女俩在灯光下,仔细欣赏了好久。 云慧便觉得那玉如意与这颗珍珠相比逊色多了。 “娘,早知道祖母有这么好的宝贝,慧儿就该去央求她,把这珍珠留给我的。“ 云慧娘点了点头:“是啊,你祖母那么喜欢你,应该会答应的。“ 云慧手里抓着珍珠实在舍不得,便大胆动起了歪脑筋:“娘,不如咱们把珍珠和玉如意交换了,拿玉如意去给惠妃娘娘。“ “这,能行吗?“云慧娘犹疑地问。 第112章 贪留 “娘,有什么不行,这礼物横竖都是您去送,难道祖母还会去问惠妃娘娘礼物如何吗?”云慧不以为然地回答。 云慧娘眨巴着眼睛思索了几秒。还是有所顾忌:“慧儿,你祖母是不会去问,但万一以后穿帮了,那娘怎么解释?你祖母能饶过娘?” 想想老太婆平时的所作所为,届时恐怕会跳起来痛骂,甚至动用家法暴打自己一顿,云慧娘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云慧看着手里光芒四射的大珍珠,不屑地说:“娘,您总往坏处想,怎么不往好处想呢?您想,那惠妃娘娘在宫中,奇珍异宝见得多了,现在又是当红宠妃,想巴结她给她献礼物的人也很多,我们当作宝的这一颗珍珠,她会放在心上多久?搞不好转天就忘了。” 云慧娘放软了语调,对女儿说:“慧儿,你说得是有道理,但凡事就怕万一,娘怕到那时不好交差,弄得里外不是人。” 云慧听了便有些不高兴,噘着嘴把珍珠塞回娘的手里,坐到一边不吭声了。 云慧娘又忙忙地去哄云慧,其实这颗大珍珠,她也委实舍不得把它拱手送人。 见母亲哄劝自己,云慧便撒起娇来:“娘,祖母常说您脑子不好使,您不也生气嘛。这回您就麻起胆子,给祖母来个障眼法儿,慧儿跟您保证,这事没什么风险。” 边说边贪心地看向母亲手上那颗珍珠,心里叫嚣着想把它留为己有。 云慧娘被女儿这么一撺掇,便有些动摇了,对呀,老婆子总是讥讽自己,说自己格局小,成不了大气候。哼,老娘这回给你来个大动作,也省得老被你瞧不起。 云慧见母亲面上露出生气的神色,暗自为自己的激将法生效高兴。她舔了舔嘴唇,继续动员母亲:“娘,您平时一贯都顺着祖母,她老人家绝对想不到您这回会违背她,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您身上去的,您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云慧娘还真觉得女儿说到点子上了,而且老婆子也很少能和惠妃见上面,这事穿帮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既然慧儿这么喜欢这颗珠子,我就放手搏一搏吧。 “慧儿,你再帮娘好好想想,既然要留,咱们尽量做得周全些,不要漏了马脚。” 云慧见娘已经被说动了七八分了,小脸满是兴奋,笑得眉眼弯弯,赶紧再加上一把火。 她贴着娘,搂着她的手臂摇晃:“娘,退一万步说,我们那玉如意也是好东西,真到了万一的时候,咱们跟祖母说那玉如意比她这珍珠更贵重,所以自作主张把最好的东西献给了惠妃娘娘,那祖母还能有什么话说,您说是不是?” 这下云慧娘彻底放心了,她贪婪地看了看手中的珍珠,对云慧说:“好,娘就留它下来。” “娘,就知道您最好了。“云慧抱着母亲的腰,开心的嚷。 母女两人仔细把珍珠收好,拿出玉如意放入装珍珠的锦盒内,收拾停当后,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儿。 两人继续聊了会,云慧瞌睡来了,直打呵欠。她娘便让丫鬟把二小姐好生送回去。临出门,她悄声对女儿说:“记住,这事要紧紧瞒住,特别是你爹,不要在他面前说漏嘴了。” 云慧边打呵欠边点头,有点不耐烦地说:“娘,慧儿知道了。” “好,回去吧。早些歇了。”她把女儿送到院门口,才转身回了屋。 坐在灯下,想着那颗上好的大珍珠,一个人兀自又笑了一回。又想着慧儿如此聪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得意了好一会,想着明天要去见惠妃娘娘,便把老太婆交代她要说的话再默念了一遍,加上自己想说的话,打了个通盘腹稿,仔仔细细地回味斟酌,以确保在惠妃娘娘面前不失礼。 然后才躺上床,头一挨着枕头,看着旁边空落落的位置,她又来气了。 心口堵着慌,越想越呕,李永钺这个死相,让她背地里抹了不少眼泪。 偏生他那对爹娘,还好意思说什么永钺没有娶妾,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让她就不要计较他在外的逢场作戏。 李永钺没有纳妾,这事说起来,她还得感谢云霞爹。 她嫁进来不久,新婚的喜气才刚消散,夫君便暗中与他的贴身丫鬟厮混,蠢蠢欲动想要把那丫头收为小妾。 那时她已经怀上了云慧,亲眼瞅见夫君和那丫鬟的奸情,气得差点小产。还好,掌家的是云霞的祖母,大概是看她哭得可怜兮兮,与当年自己的遭遇有些相似之处,便站出来为她出头。 云霞爹奉母亲的命把永钺抓去狠狠地训了一顿,他对永钺这个唯一的弟弟一向严厉,所以硬逼着他向自己道歉。老婆子当时估计是要讨好老夫人人,也在旁跟着痛骂儿子。 永钺自小就怕云霞爹,于是灰溜溜地道了歉。因在几个人的夹击之下,他熬不住,便向自己发了毒誓,说这辈子不会纳妾。 当时云霞爹便说:“这可是你自己做出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后你必须遵守诺言,否则,大哥这关你就过不去。” 在云霞爹的威压之下,永钺哼哼唧唧地应承了下来,自此不敢提纳妾的事。没过多久,老婆子找了个理由把那丫鬟打发出府去了。她这才过上了安生的日子。虽然没安生几年,但至少永钺没敢往府里抬进一房妾。 云霞爹对她有恩,按说她应该报恩的。可她因为自己的婚姻不如意,反观云霞爹娘的婚姻美满,心里极度不平衡,竟然升起了强烈的妒忌。 她看着云霞爹对云霞娘死心塌地的好,从来没动过纳妾的念头,而且还公开承诺他今生就只有云霞娘一个夫人。两人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她便狠狠地恨上了云霞娘,凭什么她就生的如此好命,自己却落得这般下场。 她这是典型的见不得别人好过她,自此处处针对云霞娘,在恩将仇报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可怜云霞爹娘,如同云霞祖父母一般,搭救的都是白眼狼,还浑然不自知。 第113章 清欢 云慧娘这头白眼狼郁闷不已的同时,云霞娘却睡得颇为安稳。 她想着这几天会相对轻松一些,等过段时间便又有得忙了,酒楼要重新开张,田庄也要打理,索性趁现在好生歇息,养精蓄锐,迎接接下来的大挑战,所以早早地上床睡了,很快沉入香甜的梦乡。 云霞也是一夜好梦,梦见蹴鞠社夺了冠,还梦见酒楼重开生意好得爆,娘笑得很开心,还有爹,他回来了,和娘站在一起,夸奖自己…… 早晨云霞是从美梦中笑醒的。醒来自觉神清气爽,好不精神。 她悄然走到外间,推开大门,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院子里的树叶已经变成深绿色了,在夏日的晨光中摇弋;而廊下的几盆茉莉开出了洁白的花朵,烂漫的香气似有如无,丝丝缕缕地飘入鼻端。 云霞凑近那几盆茉莉花,蹲下身子,拽了一枝藤在手里,看着顶端那朵漂亮的小花,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 她边唱边寻思着,这眼看着就要到端午节,这里和原来时空一样,也要吃粽子、赛龙舟的。不过,他们还有个重要的活动,便是那蹴鞠比赛。 十五兄他们这次要是赢了,可就是当之无愧的三连冠了。所以这次比赛对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自己一定要助他们圆梦才是。 云霞站直身子,拨步在院子里跑开了。一边跑一边继续想着如何组织好蹴鞠赛上的啦啦队,让啦啦队在赛场上一亮相就能抓住众人的眼球,也能气势饱满地鼓励到赛场上球员们。队员们的服装,击打的鼓,都要开始准备了。 就这么边想边跑,不知不觉地就跑了好几圈,云霞额头也冒出了细汗,但较之前段时间气喘得厉害,现在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看来这小身子逐渐再变强喽。 修竹、青萝和紫蔓都起来了,三人忙着打扫院子,拿着笤帚出来,见云霞已经早起在院子里跑圈儿了,便纷纷向她问好。 请完早安的修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对不起,奴婢没,没听见您起身,还睡得死沉死沉的,您罚我吧。”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修竹马上开展了自我批评,主动向小姐讨罚。 居然比主子还起得晚,这还好是在小姐手下当差,小姐最多也就是说说她,这要是老夫人或者丁管家知道,她恐怕会被骂得狗血浇头的。 “罚什么罚?没事,我愿意让你多睡会。”云霞跑到她们仨跟前驻足,笑意嫣然地说。 平日里,云霞一起身,修竹便惊醒了,也就跟着起床了。昨儿个她睡得有些晚,所以今早浑然未醒。而云霞看见修竹歪在她自己的小榻上睡着香,不忍心叫醒她,便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并没有惊动修竹。 这会儿听云霞说得如此亲切,修竹受宠若惊,连声谢过小姐。青萝和紫蔓也正准备向小姐请罚,云霞却先一步阻止了她们。 “青萝、紫蔓,你们俩也别有负担,我若是有事自会叫醒你们,没事的话你们多睡会也无妨的。以后你们仨都别为这事来找我请罚了。要是来请罚,我便罚你们不听我的话。” 说完,云霞灿然一笑,又转身跑开了。 青萝和紫蔓连忙欢喜地表示感谢。 紫蔓对着已跑出去几步的云霞大声道:“大小姐,奴婢听您的话,以后绝不为这事请罚。” 云霞挥挥手,大声回应:“这就对了,还是紫蔓爽快。” 青萝和修竹对望一眼,也大声道:“还要算上奴婢们。” “哈哈哈…”大小姐边跑边洒下银铃般的笑声。 “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相处了。”青萝望着云霞的背影感慨。 紫蔓点头赞同:“是啊,我觉得咱们现在能在大小姐院子当差,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才修来如此好运。” “小姐待我们太好了,我们要好好回报才是。”修竹满怀感激。 修竹这话说得三人都一致赞同,紫蔓率先挥动笤帚开始扫院子,大家伙干得又认真又卖力,脸上还洋溢着笑,欢快得很。 “紫蔓,希望松哥能早日到大夫人手下当差,大夫人和大小姐一样,都是好主子,比松哥现在伺候的主子可强多了。”青萝再次有感而发。 修竹接过话头:“青萝姐,你放心吧,小姐既然答应过要把松哥要到大夫人手下,她一定会有办法办成的。” 修竹对小姐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她的主子可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姑娘哩。 “我也相信我哥会过来的,咱们且耐心的等等吧。”紫蔓也相信小姐能说到做到。 青萝抿着嘴笑了,手上的笤帚舞得更起劲了。 大家很快扫干净了院子,修竹帮着小姐梳头洗漱,青萝和紫蔓准备早饭。前两天云霞吩咐把烟霞院原来的小厨房重新启用,让青萝和紫蔓按她说的食谱去采买食材,变着花样做营养可口的饭菜,调理自己的孱弱小身子。 然后又去退了大厨房的伙食,每月也不用再交月例银过去,自己安排反而吃得更好。她还有一层意思是先在烟霞院试点一下,等以后她和云霄都搬到母亲院子里,自然是要搞个自己的小厨房,有了这边的经验,也便这么操作就更得心应手了。 青萝和紫蔓两个丫头都挺会做饭菜。半个多时辰后,早餐便做成端上了桌子。 “小姐,按您说的步骤熬出来的小米粥,看着都流口水哩。”紫蔓一边把碗搁在桌上,一边真心夸赞小姐,真是什么都懂呢。 云霞笑着说:“那你们三个坐下来一起吃吧。” 那三人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纷纷跑了出去,任凭云霞怎么喊都不来吃。云霞没办法,只好不勉强她们,自己端起碗开吃起来。 这小米粥可是云霞让庆喜出去采买的上好小米熬出来的,那小米粒粒饱满光洁、泛着黄澄澄的色泽,熬出来的粥也晶莹润滑,颜色也养眼。 小米营养丰富,能开胃健胃,补虚益中,所以云霞选了小米熬粥来调理身体。 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泡菜坛子里捞出来的仔姜,摆放在碟子里,再加上现炒的时令蔬菜,一个白水煮蛋,早餐就齐活了,简单有料。 云霞耸了耸鼻子,香;抬手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粥,在嘴边吹了吹,喂进嘴里,小米粥的清香瞬间弥满口腔,很可口;咽下去,温热马上融进胃里,非常舒服。 就这么喝白粥都是一种享受呵,正如东坡先生那句诗:人间有味是清欢。 第114章 逗趣 吃完早饭,云霞绕到云霄的院子里接了他,一起往学堂走去。 今天破天荒地在路上碰见了云慧,只见她低着头急匆匆地往云忠院子里去了,倒是没注意到云霞姐弟。 本来云霞还想拐到云忠院子里去问问他要不要一起走,现在没必要了,看来那云慧也要效仿她,准备拉着弟弟一起去上学了。 这家伙大概怕云忠和我亲近,以后彻底倒戈相向吧。如今云慧和她爹娘估计心情很焦急,想拼命把云忠往自己的阵营拉去。可怜的云忠,但愿你能有自己的判断,不至于走错路,以后能有好运吧。 云霞默默地在心里为云忠祈祷,你可一定要出淤泥而不染啊! 云霄自然也看见了云慧进云忠的院子,他便扯着姐姐的袖子说:“姐姐,我担心忠弟那天会被婶婶打,您说不会,还真是的。第二日我问忠弟,他说他娘后来只是絮叨了半天,并未动他一根指头。您猜得真神准!” “虎毒不食子啊,云忠毕竟是她的亲儿子。若是换了你,你看她会不会下狠手揍你?”云霞摸着云霄的头,有所感触地说。 云霄歪头想了想,婶婶凶神恶煞地吼自己也不止一两次,若真是犯了事情在她手里,自己的皮肉绝对要遭殃。小家伙头皮一紧,身子轻颤,朝姐姐身边贴得更紧了。 “所以霄弟要记住姐姐的话,保护好自己,听到没有?”云霞感觉到了他有些害怕,便趁机教育他。 “姐姐我记住了。”云霄点头如捣蒜。 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霄弟再成那个被狼吃掉的小红帽了。想到这里,云霞停住了脚。她低头看着云霄,认真地告诉他,过几天老夫人那边的人若是问你咱娘的酒楼情况,你一定要说娘在家里哭保不住酒楼,很伤心很伤心。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说呀?”云霄有些不解。 “为了你和我能搬进娘的院子里呀。”云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真的?”一提到搬去和娘一起住,小家伙立即兴奋起来,双眼放光。 “嗯,还有,他们再问你说娘缺不缺钱,你就说缺,你告诉他们你还听见娘和杨妈妈说银子都快使完了,要过不下去了。” “好,我就按姐姐教的说:咱娘在家里哭得很伤心,说保不住酒楼,还和杨妈妈说银子快使完了,要过不下去了。对不对?”小家伙清楚地复述了一遍。 “完全正确,霄弟好棒!“云霞竖起大拇指表扬他。 得了表扬的云霄腼腆地笑了,对姐姐施礼:“承蒙姐姐夸奖!“ 看他那小大人模样,和那张笑得五官挤在一处的小胖脸,活脱脱的像一个热气腾腾,软绵绵的大肉包子。云霞乐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但是速度稍微慢了点,还是被姐姐捏了个正着。 “我的傻弟弟,不会流口水的。“云霞两只手揉着他白嫩的脸蛋,咯咯咯笑个不停。 云霄被姐姐取笑,便使劲挣脱了姐姐的手,退了一步,摸摸鼻子,再眨巴了几下他那双大眼睛,看向笑得前仰后合的姐姐,把个嘴儿撅得老高,姐姐又拿这个来取笑人家。 不过能让姐姐如此高兴,让她取笑就取笑呗。以前姐姐整个人很沉闷,也很少这样和自己亲近,更别提这样和他逗趣了。 小家伙在心里两厢一比较,觉得姐姐还是如此活泼更好,再说,就咱们姐弟俩,也没旁人知道,那便不算丢脸。小家伙自我安慰了一番,便放松了噘着的嘴,改为紧抿着,不过嘴角却悄悄往上扬去。 云霞抬头见弟弟在对面摆着一张扑克脸,心里想,喔唷,小家伙有点生气呐。于是她赶紧收了笑,把脸凑到弟弟跟前逗他说:”来,姐姐的脸给你捏,你可以证实不会流口水。“ “姐姐!“小家伙急了,跺着脚喊。 咯咯咯,云霞再次破功,继续大笑。云霄不由分说,拽了姐姐往前走去,再由着她在这笑,引得人来看热闹就不好了,我的小男子汉形象不就被毁了嘛。 姐姐被弟弟拖着,一路走一路笑,好不开心。直到进了学堂所在的跨院,才在弟弟的恳求下停了笑声。 及至到了学堂,王举廉觉得眼前一亮,面前的云霞笑靥如花,梨涡深深,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乐,而云霄在她身后磨蹭着,小脸绷着,那小表情特别可爱。 “你们俩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举廉立马好奇地问。 “是啊。”云霞说。 云霄几乎是同时出声:“没有。” 两个人,却是两个完全相左的答案,这让举廉楞了几秒,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突然就反应过来,八成是云霄又被姐姐逗着玩了。 举廉便上前拉着云霄的手,低头小声对他说:“云霄,跟十五兄说说,是不是你姐又取笑你了?别怕,十五兄给你撑腰,找你姐讨说法去。” 云霄可是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小舅子的,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举廉心里的小小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精。 终于被十五兄猜出了原委,而且他还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云霄差点滚出泪花,十五兄能出面也好,就让他好好说道说道姐姐,省得以后她老拿着流口水这事取笑自己。虽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但万一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搁? 于是云霄立即竹筒倒豆子般,把这事说给了举廉听,然后等着十五兄为自己伸张正义去。 哪知道举廉听了,剑眉上挑,眼睛里涨满笑意,要不是他使劲憋着,这会早就大笑出声了。 “霄弟,你看你十五兄,憋笑憋得好辛苦,脸都涨红了。”云霞毫不留情地在旁边揭穿他。 她的话音一落,举廉指着她刚说了个小字,连师妹两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便再也忍不住,笑着冲出教室去了。 气得云霄小胸脯一起一伏,好嘛,姐姐还没笑完,十五兄又开始了,说好的帮我讨说法的,什么嘛,比姐姐还笑得开心。 举廉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对不起人云霄,所以没敢当面大笑,而是飞跑出学堂才放肆大笑的。未来小舅子,你可千万别记我的仇啊! 第115章 趣对 云霄胳膊拗不过大腿,决定听之任之,不再理他们两个了。他低了头,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云霞看他走了,连忙跟上弟弟,挨着他一起坐下,揉着他的头发说:“好啦,我可爱的霄弟,姐姐不逗你了。” 小家伙嘟着嘴,把玩着自己的手不吭声。 “好霄弟,给姐姐笑一个好不好?嗯,这事怪姐姐,我在这跟你郑重保证,以后再也不拿这事取笑霄弟了。” 小家伙这才开心了,贴着姐姐和她说笑起来。等举廉收了笑进来看到姐弟俩春风化雨的场景,自个心里鼓点便打得密密匝匝起来。夭寿啊,我得赶紧去求得未来小舅子的原谅才行,否则人家姐弟情深,小舅子肯定不会生姐姐的气,但可是会把气撒向姐夫的。 于是举廉满脸堆笑,凑到姐弟跟前,温声软语地对云霄说好话儿,很快哄得云霄开口说不计较了,举廉的一颗心才落到实处了。 瑶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举廉和云霞都在跟云霄说着什么,便悄悄绕到三人的背后,调皮地吓了他们一下。 云霞被她一吓,腾地站了起来,等搞清了是瑶华恶作剧,便笑着伸手拍向瑶华,哪知瑶华最近练功长进了不少,一个下腰,完美躲过云霞挥向她的手。但因为速度过快,有惯性,瑶华的身子往旁边一歪,正好靠近了举廉。 举廉连忙伸手接住了她,姑娘娇软的身子顿时落入他怀中。两人的脸几乎碰到一起,呼吸更是几近可闻。瑶华率先反应过来,她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忙挣扎着离开了举廉的怀抱。 突然就温香软玉抱满怀,鼻端还萦绕着瑶华身上的清香味,举廉神思有些恍惚了。直到怀中一空,方才神思归位,紧接着他的脸瞬间变得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 站在旁边的云霞,全程观摩了两人的互动,被他们的一举一动逗得噗一声笑了出来。 但很快瑶华和举廉的两双眼睛,四道寒光向她围剿过来,云霞只得赶紧住声,忍着笑,关切地询问瑶华有没有伤着。 瑶华摇摇头,低着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云霄则盯着举廉非要问个子丑寅卯出来:“十五兄,您是怎么了,您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举廉心里哀嚎刚才不该取笑云霄,你看这会儿功夫,自己就遭报应了啊。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在等答案的云霄,支吾着说:“没什么,十五兄只是,只是有点热而已。”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云霞的耳朵里,她连忙捂了嘴,憋着在心里偷乐。她抬头看了下瑶华,又转头看了下举廉,竟然觉得他们俩很是般配,一对儿金童玉女的既视感,嗯,姐是不是应该撮合下他们,把他俩凑成cp啊? 这个念头一出,云霞便把手撑在下巴上,亮着那双大眼睛认真思考开来。 “热吗?”今天早上凉风习习,何热只有?云霄眨着眼睛表示不理解。举廉抚额,这未来的小舅子不好应付啊。 还好,这时臣杭和萧先生及时出现在了门口,举廉顿觉自己有救了,谢天谢地,萧先生您今天来得真是又早又巧。 于是赶紧和未来小舅子告别:“先生来了,十五兄得赶紧去坐好。”然后不待云霄说话,便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云霞见先生来了,也叮嘱弟弟一句,要认真听讲哦。立即跟着坐回了自己的坐位。瑶华这时已经调整过来,正从书袋里把书往外掏。 没一会,学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了,云忠和云慧是最后到的,等他们一落座,萧先生便开始授课了。 “为师前段时间同尔等讲授诗经,大家的兴趣极为浓厚。尔等学诗作文,自然希望自己能作出此番流传后世的动人诗篇,为师觉得,尔等要在诗文上有所建树,首先是必须打好基础,才能起万丈高楼于明光里。属对为工,是为律诗发端,今天,为师便为你们接着对子。” 学生们听了先生所言,纷纷点头。 先生说完进入正题,开始讲简单却精妙的对子。 “譬如此联,上联是莺啼北里,下联是燕语南邻,莺啼对言语,北里对南邻,对仗极为工整,意境舒然,北边莺啼声声,南边燕语呢喃,春天的生机勃勃之景立刻呈于眼前耳,堪称率尔对尔之妙笔。” “还有此联,上联是閒看门中月,下联是思耕心上田,其妙处就在于此联是拆字联,分别把閒和思字分别拆开,从文字本身到意思技巧,都很好。” 先生说完略微停顿,环视众学生,示意大家畅谈下自己的感受。 “莺啼燕语,生活气息浓厚。” “拆字联好巧妙的。” “两联都确实是好对。” “能作出这些对子之人当赞之。” “閒看门中月,思耕心上田也是意境舒然。” …… 云霞则总结性发言:“先生的意思是要做好对子或者是诗词歌赋,须得多观察生活,感受生活之美,方能佳品天成。” 先生心中对云霞大加赞叹,孺子,不,此女可教也! 他青眼有加,满面笑容对着云霞说:“云霞深刻理解了为师之良苦用意,师心甚蔚,尔等今后应如云霞一般,多思考,多总结,透过现象探究其本质,方能获得更大的收获。” 学生们都佩服地看向云霞,特别是云霄、云忠他们一干小童,更是对她崇拜不已。 举廉就像自己受了表扬一样,心里美滋滋的。云霞真可谓后来居上,端的聪慧过人啊! 作为云霞的同窗,大家都与有荣焉,一时整个学堂的人都心情愉悦,唯独除了云慧。 云慧很不开心,云霞现在满身光芒,把她的光全部都掩盖了。她更加妒恨云霞。还有王举廉,看他笑得那个痴样,好似他那回在皇后娘娘的赛诗会上中了头奖一般激动,还有,他看云霞的神情,竟同大伯父看大伯母的表情一样。 云慧更加肯定举廉和云霞相互欢喜,也更加觉得自己把瑶华配给他是明智之举。 她那双小狐狸般的眼睛眨了眨,眼底浮上戏谑之意。 先生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开讲:“下面,为师再说一个对子,上联是九重天上旌书贵,下联是千古人间义字香,此联之意,且让为师与你们细细道来。” 第116章 互对 “何为旌书?”先生问大家。 学生们窃窃一阵,并无人知道。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云霞和举廉,他们两人才华出众,应该会知道。 云霞是知道,但她刚才才受了赞扬,现在想低调一点,所以没有吱声。 举廉也知道,但他相信云霞能答上来,所以想让云霞来占这个风光。他喜欢看到她满身光芒,被大家仰慕。 先生见他们两人都不吭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说这两个得意门生应该是知道的。他不甘心地直接点了举廉来回答。 先生点名问,举廉只得答了。他站起来施了礼,朗声道:“旌书就是表彰的文书。” “举廉回答得很对。这对子实际应称为对联。是唐僖宗写给义门陈氏,挂在陈氏祠堂的。这庐山江州义门陈氏是个庞大的家族,拥有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家门中人才迭出,受到多位君王诠表。此联便是唐僖宗御笔亲题,旌表江州陈氏忠孝有义。” 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先生趁势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人生立世,必须有一片忠义之心…… 学生们都深受教益,特别是云忠,他听了先生的话,在心中把忠义两个字念了几遍,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做先生所说的忠义之人,这样方不愧君子之称,也不辱自己名字中那个忠字。 云慧表面上看不出异常,但她的嘴悄然瘪了瘪,她信奉的是自己至上,对先生所说的并无兴趣。什么忠义哪有她的荣华富贵来得重要啊。 旁边的云霞盯着这个小狐狸看了看,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揍像,真想上去暴打她一顿。但这是在课堂上,云霞用手撑住额头,挡在她和云慧之间的视线,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接下来,先生又讲解了几个妙对,其中有《老子》中的致虚极,安静笃;《论语》里的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福延新日,庆寿无疆;落叶满长安,秋风吹渭水等等,内容多元,题材丰富,再加上先生引经据典,妙解趣话,听得大家欲罢不能。 先生见学生们兴趣盎然,也生了兴致,便提出来由大家自出上联,其他的人来想对句的互动方案。学生们一阵欢呼叫好,整间学堂热闹盈天起来。 臣杭首先出了一个对子,那是他前几天在爹的书房里看到的,他觉得对得很工整,心下以为是爹的杰作。这会儿自然要拿出来抢个头彩。 他说的上联是六韬三略,然后自豪地请大家对下联。 先生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怎么知道这副对联,这不是杭儿所作,吗?莫不是他在书房里看到了?他应该不会怀疑到杭儿身上吧? 学生们都思索开了,有人皱眉,有人挤眼,更有人使劲挠头。一时半会却并无好对。 云慧想了半天,得了个七纵八横的答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对子对得好,看见别人尚未有答案,赶紧站起来说:“先生,云慧吟得一个。” “噢,那云慧请讲吧。”先生开心地鼓励她。 “云慧所对为七纵八横。” 云慧此对勉强可以接受,但实在称不上是好对,七八扣六三尚可,但纵横对韬略就欠佳了。 先生捻着飘逸的美髯,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那云慧心里不服,口上还是称是,有些不快的坐了下来。 等她一落坐,云霞立马站起身,笑着施礼一气呵成,然后报出了自己的答案:四书五经。 她的话音一落,先生立刻大笑起来:“好对,好对,韬略书经很相配。” 学生们也都跟着先生点头称是,臣杭更是睁圆了眼睛,小师妹太厉害了,轻松答对,哎呀呀,她这才华,简直是横溢啊!佩服佩服! 接下来有个学生说了个民间俗联:狗不厌烦家贫,请大家对下联。 学生们哈哈笑他的上联,不能登大雅之堂。先生却正色道:“此联虽是话糙,但理不糙,尔等不仅要欣赏阳春白雪,亦要从民间俗语中吸取营养,做到雅俗共享。” 先生既然如是说,孩子们便收了笑声,开始对答,此联相对难度小,很快就对得下联为子不嫌母丑。 云霞出了第三联:稻草捆秧,父抱子。 这联用句绝,比喻妙,连先生听了都陷入沉思中。大家思考了半晌,竟是没有好对与之相配。 最后云霞自己说出了答案:竹篮装笋,母怀儿。 先生朗声道:“云霞真是奇才,为师有你这么个高足,甚蔚甚蔚!青出于蓝胜于蓝,好,太好了!” 举廉听了先生所言,心里美滋滋的。他站起来再出一联助兴:凤落梧桐梧落凤。 这是一个回文联,也是精妙至极。 满堂众人都为此联喝彩。最后先生轻松对出下联:珠联璧合璧联珠,立即赢得满堂喝彩。 石文彬另外对了一句,也很不错:舟随浪潮浪随舟。 学生们越对越兴奋,最后云霄和云忠都站出来出对,虽然有些稚嫩,但大家都没取笑他们,依然认真作对,并帮着他们修改不当之处,两个小孩子激动地脸都红了。 云慧也站起来说了一个对子:看山山峻。虽然短短四个字,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对,言简意赅,也有画面感。云霞也承认,这云慧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先生听了也点头肯定此对不错。他踱步考虑了一会便有了一对,观水水清。但又觉得最后那个清字似乎有些不妥,便继续思考换个什么字比较合适。 这厢云霞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运转,既然是云慧出的题,我说什么也得给她对上,坚决要锉锉她的傲气。 一会儿功夫,她有了灵感,立马站出来对上了:望水水秀 云慧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云霞,这是自己刚才现编的一个对子,下句是什么她都没想好,便冒失地说了出来。她打的主意是先把对子放出去,再慢慢想,若是最后想不出,她便推说不讲答案,让大家多想想,总会想出来的。这样一来掩盖了自己不知道的事实,又好像抬举了大家,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这心眼,也是够多的。 云慧抱着这个念头暗自得意,却被云霞当头一棒。若是其他同窗对出来,她都觉得能接受,偏生不能接受云霞先对出来的这个事实。 可是云霞的对子立即受到先生再次赞扬,先生还说自己对的观水水清远不如云霞这个意深和协调。云霞连忙对先生施礼:“先生所对,实则比云霞的更有格局,先生却如此精益求精,让云霞觉得自己太冒进,今后应该向先生学习这种匠心之为。” “云霞能如此谦虚是好事,但这对为师是喜欢的。不过,你刚才所提提醒了为师,若是把咱们师生二人所对组合一下,变成观水水秀,确实更为完美!” 第117章 尚武 先生对这个新鲜重组的对子很满意,云霞也觉得更妥,其他学生们更是交口赞好。 云霞笑眯眯地看着兴奋的同窗们,觉得课堂互动氛围相当欢乐。在这样的氛围下更能学到知识,看来是古今相同啊。 先生接着出了好几个对子,启迪学生们来对,大家积极动脑筋,倒真对出不少绝妙好对,而且一个对子,通常有几个不错的对子来和。这堂课,让学生们都感觉受益匪浅。 课程最后在先生讲的一个对子趣事中结束。 先生所讲的趣闻轶事是关于大书法家王羲之的,说的是他巧写春联的故事。 因那王右军书法盖世,世人皆仰慕其书法作品,所以他家的春联一贴出便会让人给揭走拿去珍藏,以至于新年里,堂堂书法大家王右军家的大门上却是空落落的。 这年除夕夜,王右军想了一招,他让家人将他所书春联剪去一截,只将上半截先张贴于大门上,上联是祸不单行,下联是福无双至共八个大字。夜里来偷揭的人发现这内容太不吉利,便放弃了,这春联也就得以留了下来。 大年初一天刚亮,王右军亲自将昨天剪下的下半截拿去拼接好,春联变成了:祸不单行昨夜行福无双至今朝至。寓意吉祥,精妙绝伦,围观的人都拍手喝彩。 学生们听完也齐声称好,脸上除洋溢着听到好听的故事的兴奋,还有意犹未尽的表情。 下午散学,云霞照样带着两个弟弟和举廉、瑶华搭伴按时去练武。 下了马车,云霄和云忠立刻欢呼着先跑向练武场去了,剩下瑶华、云霞和举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 瑶华挽着云霞的胳膊,和她说笑着,举廉则在云霞右侧,很礼貌地没有打扰两个姑娘说话。 以前没有撮合举廉和瑶华的心,现在有了这个当红娘的意识,云霞开始想办法,一门心思要做好这牵线工作,姐可是很敬业的,既然接了活,那必须得干好。 于是她往左瞅瞅瑶华,往右又瞄瞄举廉。两人般配毋庸置疑,男帅女靓、门当户对、志趣相投、脾气什么的,好像也很合,以云霞的眼光来看,那简直是堪称一对完美情侣。 但这只是自己的个人看法,那瑶华姑娘大大咧咧,对举廉的好感有多少,还有是什么类型的感觉,都有待自己去打探清楚。若是瑶华无意,她也不能逼迫人家啊;而举廉对瑶华好似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反而他对姐附身这个云霞是有意思的。所以真要把两人凑在一起,还是很有难度的。 但因为姐对举廉只有兄妹之情,为了避免举廉越陷越深,为他的幸福计,姐必须迎难而上,力促这事能成。希望瑶华对举廉有好感,希望举廉能喜欢上瑶华,希望他们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云霞在心里一连念了好几遍老天保佑,一定要让自己心想事成才作罢。 当然云霞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神级助攻手已经出动了,届时阴差阳错地会大大助她一臂之力的。 走近练武场,便见师父叉着腰站在练武场上,正在看徒弟们舞刀弄棍。 大师兄手里拿着一杆长枪,那枪很抢眼,长五尺,菱形枪头寒光闪烁。枪头下悬着红缨,稍微缓解了枪头的冷硬。 大师兄端的使得好枪法,步法迅疾、长枪在他手里听话得像个玩具,被他舞得眼花缭乱,往上一挑,犹如新月出云;左右突刺,那力道之强,让人叹服。 三人站在旁边驻足看得啧啧称赞。这时,师父让耍刀的五师兄去和大师兄对练。五师兄应声进了场子,大师兄收了枪,两人相对鞠躬施礼,然后开始较量。 很快刀枪生风,大师兄一个劈刺,长枪直指五师兄,五师兄立刻抬刀招架,刀和枪撞击的清脆铿锵之声振聋发聩。 五师兄很快把刀往下一探,欲砍向大师兄的枪杆,大师兄随即把枪一收,五师兄扑了个空,不过,五师兄很快稳住身形,再次向前出刀。 大师兄不慌不忙,枪头一横,把刀拨开。五师兄只得往后直退,暂时远离长枪,等待时机再动。 两人的较量,明显是大师兄占了先机。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师父在五师兄再次出击的时候,指出五师兄犯了大错。 “老五,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你的刀远不如枪长度长,必须在安全距离处便与之粘住,彼到我到,让对方逃脱不成。” 五师兄咀嚼了下师父所说之法,精神抖擞地又冲了上来,不过这次在长枪所能刺到他的范围之外,便已把刀砍了出去。 大师兄身形一掠,一个拉防,长枪从刀刃上圆满滑脱。五师兄再逼近过去,大师兄再解脱出来,突然一个爆发,腾身而起,把枪头上挑直刺五师兄手臂而去。 “老五,右闪。”师父急促喝道。 五师兄步伐稍慢,大师兄的枪尖已碰到了他的左上臂,若是真枪实战,五师兄危矣。 “老大这招狠、快、准,运用自如,相当有气势。老五你此时应有个预判,来个降手一扣,把他的长枪这么一拉,就能连人带枪把他拽过来,不仅化解了你的危局,还能反败为胜。”师父一边点评,一边走上去示范给徒儿们看。 大师兄还是依前出招,围观的众人眼见师父身手敏捷地往右一跳,左手一翻,错过枪头,瞬间把长枪枪杆控制到了他手中,大师兄竟然抽不动,师父再用力后抽,大师兄就连人带枪被拉了过来。 徒儿们喝彩声响彻练武场,云霄和云忠更是拍手跳了起来,大喊师父威武。 “师父好功夫也是勤学苦练得来的,所以徒儿们快去开练吧。”师父大声提醒大家开始各自练习了。 瑶华跑上前去羡慕的摸了摸大师兄手里的长枪,云霞则找五师兄把大刀拿在手里掂了掂,看看自己这小胳膊能不能把大刀舞动,别说,这刀拿在手里很沉,云霞舞了两下,只得苦着小脸还给了五师兄。 自己的练武之路看来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一直关注云霞的举廉,这时见她蹙了眉头,心知她心中为何遗憾,便出言安慰她:“小师妹,慢慢来,再说你们姑娘家习武,没有必要选择这类太沉重的兵器,选轻巧的即可,不如跟十五兄一起练剑吧。” 第118章 拜见 皇宫内,云慧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宫女前往惠妃娘娘的寝宫。 皇宫里的建筑金碧辉煌,雄伟壮观,尽管已来过数次,云慧娘还是转着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瞅,贪婪地看着这些金银堆砌出来的院落和殿堂,肖想着云慧以后能在这里占得一席之地,分取这泼天富贵,连带着自己这个娘也能享受享受。 她那眼睛里也跟着迸出一股攥取之光,捏着锦盒的手紧了紧,加快了脚步追着宫女往前走。 惠妃娘娘现在是宠妃,很得势,加上现在怀了第三胎,更是地位尊贵。她的寝宫华丽程度仅次于皇后娘娘和贤贵妃娘娘,在宫里排在第三位。 转过拐角,便是一个硕大气派的红漆大门,门上高悬毓德宫三个字,这便是惠妃娘娘的寝宫了。 跨进宫门,宫女示意云慧娘在大门前站着,自去禀报惠妃娘娘的大殿宫女去了。 云慧娘看着那殿上的金顶,和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琉璃瓦,不禁眯了眯眼,太晃眼了。四角的飞檐,檐牙高啄,脊上的瑞兽活灵活现,显得气势非凡。云慧娘长吐了口气,皇家就是大手笔,就算是将军府,与这皇宫一比,也立刻变成小门小户,寒酸多了。 不一会儿,那引路的宫女折转回来,对云慧娘说:“夫人在此等着瑞香姐姐来领您进去,惠妃娘娘刚醒,您且耐心候着吧。” “好,好,姑娘去忙吧,我在这等着便是。”云慧娘满脸堆笑爽快答应,不过,她也不敢不爽快。 那宫女便告辞而去。云慧娘伸长脖子,在门首站着。岂料这一站就差不多有半个时辰,那大殿的雕花大门才打开,出来几个穿得像仙女般的宫女,径直说笑着往后院去了。又隔了一会儿,才有个宫女往她这走来。 那宫女长得水灵俊俏,穿得比刚才出来的宫女还体面好看。云慧娘和她一比,顿觉自己这身衣衫很土气,虽然这一身是她精心挑选的,在将军府一众人面前,还算显得光鲜亮丽,到了这,简直就没眼看啊。 唉,人比人,气死人哪。云慧娘情绪一下就低落了很多。此时那宫女已经来到跟前,请她跟自己进去见惠妃娘娘。 进得寝殿内,云慧娘眼前一亮,多日没来,这里又添了不少好东西啊。娘娘那红木大床上铺着的锦被,刺绣那叫一个精美好看,看得云慧娘转不开眼舍不得转开眼,恨不得看进眼珠里。细看那图案竟是百子图,现在娘娘怀着龙胎,自然要拥这祥瑞的图案。 床边悬着的碧绡斗帐,上面用银线绣着大朵牡丹花并点缀很多洒珠,风起绡动,如梦如幻,宛如仙境。 床边娘娘的梳妆台面上更是随意摆满了各色头面饰品,玉器珍玩,让那处熠熠生光。那就更别说下面的匣柜中了,估计已经全塞满了奇珍异宝。云慧娘顿觉手中那玉如意很是上不了台面。 惠妃娘娘穿着一身水红色华服,正斜躺在软榻上,后背塞了个抱香枕,两个宫女在旁边为她轻轻摇着扇子。见云慧娘进来,她抬起眼帘往这边看了一眼。 云慧娘立马趋前一步跪下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伸手虚扶了一下,让她赶紧起来,然后指挥宫女给她安置坐凳,娇声道:“夫人有日子没来了?家中老夫人可好?” “臣妇谢过惠妃娘娘关怀,托娘娘的福,老夫人身体还健旺。”说完便双手呈上锦盒:“这是臣妇代表老夫人敬献给娘娘的,还请娘娘笑纳。” 惠妃稍微坐正了些,对瑞香说:“你去收下礼物吧。“又转头对云慧娘说:“夫人回去代本宫问候老夫人。” “臣妇谨遵娘娘凤谕!”云慧娘忙不迭地施礼应答。 瑞香从她手中拿过锦盒,打开呈给惠妃娘娘看,娘娘只是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便命瑞香把礼物收起来。云慧娘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松,果然如慧儿所说,惠妃娘娘根本不在意这礼物。 这回大胆换礼物的做法太明智了,云慧娘在心里暗自开心,更为女儿的聪慧而自豪。等以后慧儿入主这皇宫,以她的聪明才智,定会过得风生水起的。 惠妃让瑞香把自己扶起坐正,摸着有些微隆的肚子,笑着对云慧娘说:“夫人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云慧娘望着惠妃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娘娘,正是老夫人让臣妇来求娘娘拿个主意呢。” 榻旁的高几上放着时令鲜果,云慧娘偷眼瞟了瞟,竟然有寻常人家见不到的新鲜荔枝,整整一大盘,又红又大,看着都想流口水。自己长这么大,就曾吃过一颗荔枝,那味道到现在都还令她咂舌回忆。 惠妃伸手拈了一颗荔枝,瑞香立马接过帮她仔细剥掉外壳,然后恭敬地递给她,她慢条斯理地吃完,对跟前的宫女说:“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和夫人叙会话。” 宫女们应诺后躬身退出,还为她们带上了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惠妃浅笑着说:“现在你可以说了,要本宫拿什么主意?” 云慧娘连忙咽下口水,谄媚笑道:“娘娘,是臣妇爹娘有好事让臣妇前来跟娘娘禀告。” “你快说说,舅公有什么好事?这也没外人,表婶放松,随意些吧。”惠妃立马变得亲切了许多,还招呼她坐近点。 云慧娘受宠若惊,激动地靠了过去。 “娘娘,您的舅公让我告诉您,龙腾将军王泽宁的儿子王举廉已到了可以谈婚配的年龄,您舅公便让民妇寻得合适的姑娘,现在已经找到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您乘此机会,替王举廉指婚,相当于给王将军卖个人情,以便于以后他为您所用。” “王将军倒是个人物,很有用。既然舅公如此打算,那这事便是很妥当的。好,这个红娘就由本宫来当了。那姑娘是谁家的?” “回禀娘娘,是中书侍郎吴承同之女吴瑶华。” 惠妃追问:“吴承同这个人本宫不太了解,舅公应该是去摸查过了吧?” “那是当然,您舅公为娘娘打算,肯定要彻查清楚,方才敢推荐给娘娘。” 惠妃嫣然一笑:“那本宫就放心了。” 第119章 惠妃 云慧娘又趋前禀告:“娘娘,您舅公还说,这事您最好先征得皇上的同意。这样您在同王将军和吴侍郎的夫人谈起时,便可以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她们,让她们知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惠妃呃了一声,有些不解:“不用惊动皇上吧?舅公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云慧娘耐心解释:“娘娘,您舅公是怕他们两家对此亲事不满而心怀怨愤,如果是皇上的旨意,以后是好好歹,他们敢说半个字,或者迁怪于您吗?” 惠妃这才恍悟:“如此说来,还是舅公考虑周全。那行,等会儿皇上过来,本宫便跟他先通通气,再求求他,放心,皇上一准会点头同意的。” “娘娘,那就太好了。就知道没有您办不成的事。”云慧娘可劲地讨好着惠妃。 惠妃长得很美,皇上曾夸她是倾国倾城之貌,她入宫好几年,依然圣宠不衰。皇上对她的宠爱,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过了皇后。 要知道皇后可是皇上的青梅竹马,山盟海誓的深情却敌不过中间插进来的惠妃,而轰然消弭。皇上现在几乎很少去皇后那儿,连带着对皇后所生的三皇子也不是很喜欢,一心盼着惠妃再给他添个皇子。 “等朕和你的儿子出世,朕一定把他宠成最幸福的孩子。”皇上信誓旦旦地承诺。 前两胎生了两个公主的惠妃,心下狂喜,若是这回一举得男,皇上那么欢喜,把这孩子立为太子的可能性也很大啊。 说起来,惠妃这个人还是有些心机和手段的,说话行事总是能入皇上眼,宽皇上心。只是皇上不知道,她走到这一步,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从小她就被严格调教,学习琴棋书画、规矩礼仪、朝政经略、为人处事等等,以及如何讨得皇上欢心、如何长占圣宠…… 这一切的付出,只为了能让她来到皇上身边,为父王打好前哨,将来干大事时能里应外合。 因为她是西戎公主,当今的西戎王正是她的父亲。 西戎最早是个弹丸小国,所在的地理位置不好,国土贫瘠,历来国力羸弱,物产亦不丰饶,民众多比较穷困。西戎便派了使臣,前来本朝呈递名帖,求归附本朝。 本朝欣然同意,于是西戎开始每年按例朝贡,本朝也给予西戎全方位的帮助扶持。 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现在西戎王的祖父继位,一切便悄然生变了。这位西戎王幼时被送到本朝京城来学习,见识了本朝的强盛,他便暗暗眼红。这是个野心勃勃,胸有谋略,不安于现状的人。在京城时他一方面拼命学习各类治国方略;一方面遍访名师,广交各路英雄豪杰,为西戎搜罗各色人才并纳为己用。 待他继位为西戎王之后,那些归于他麾下的人才就成了他的强大智囊团,他听取了这些人的意见,锐意革新,大力发展西戎经济,还强兵习武,屯军操练,不出数年,竟把西戎治理得日渐强盛,国力大增。 于是他有了不甘屈居于人下的念头,开始蠢蠢欲动,想脱离本朝依附,自立为一方霸主。 这位西戎王很快就采取了行动,他亲自披挂上阵,在西戎邻近四处征战,竟然把西戎周围的小国家都打败,纷纷向他俯首称臣,他毫不客气地把这些小国家全都收进囊中。 西戎国就这样逐渐扩大了版图,国力也越来越壮大。这位西戎王高高在上,享受着朝臣膜拜,觉得自己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一方霸主已不能满足他,他认为自己和京城的皇帝也可以一较高下。于是公然不再朝贡,单方面发声明不再归属于本朝后,立刻亲率西戎大军,一路挥师东进。其大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本朝当时的皇帝义愤填膺,当即决定御驾亲征,狠狠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西戎王。很快两军开始交战,几场厮杀下来,西戎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归。 当时随军大臣力主乘势一举收了西戎,若是继续打下去,这个目的不难实现,但本朝皇帝仁心宅厚,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只要他安分呆在西戎,朕便不与他计较了。” 于是本朝大军把西戎人撵出去后,并未趁势穷追猛打,便鸣锣收兵,凯旋班师了。 当时的皇帝并未想到,他的善举却为以后埋下了一些隐患。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次重创,让西戎元气大伤,西戎王也龟缩在一隅,黯然疗伤。但自此与本朝彻底决裂,而且仇恨深重,至死都没有消融。 接下来的西戎王,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虽然他的父亲临终前咬牙切齿要让他记着帮自己报仇,他却没有冒然采取行动。也是因为这样,西戎国在他在位期间,得到休养生息,多年征战引起的积贫返弱被缓解,国力也重新强大起来。 但惠妃的父亲却像极了他的祖父,骨子里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不想被别人控制,只想控制别人。从他即位那天起,他就在琢磨如何让西戎的影响力增强,如何再次扩大西戎版图,如何为祖父雪耻,如何与本朝抗衡,他也是个行动派,琢磨后便会付诸行动,所以,他翻手覆云,推波助澜,勾结一众支持者,制定了一个大计划,明里暗里也干了一些事…… 惠妃,便是他这盘大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惠妃的祖母是本朝人,丁墨卿的亲姐姐,年轻时长相绝美,被她的祖父相中,用了些手段娶回了西戎。 惠妃的好相貌正来源于她的祖母,除了眼睛较为凹陷外,她和祖母年轻时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不知情的人,单从长相来看,绝对不会想到她是西戎人。 她的美艳而不俗,别有一番韵味。黛眉修长,眼睛如杏核又大又圆,而眼眶较常人更加深陷,衬得鼻梁却显得更高挺俊秀起来。嘴唇很薄,红润粉嫩,一启丹唇,两排珍珠般洁白的贝齿格外引人注目。再加上细腻白皙的皮肤,高挑亭立的身材,活脱脱一个绝色佳人。 云慧娘此时望着惠妃,心里想的是难怪皇上这么宠爱她,即便我同为女人,看了她也觉得惊为天人,满心喜欢哩。 第120章 皇子 大概是被云慧娘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惠妃正眼看向云慧娘,云慧娘这才慌忙收回痴痴望着惠妃的视线。 气氛明显尴尬了一会儿,惠妃才清了清嗓子说:“表婶,云慧近来可好,这个妹妹倒是很得我的眼缘,本宫很喜欢她” “好,好着呢。能得惠妃娘娘的惦记,这是丫头有大福气啊!”云慧娘开心得找不着北了,脸都快笑烂了。 “表婶也是好福气,生了个聪慧机灵的丫头,长得又水灵,又会说话,你们好好调教着,以后让她进宫来,也可以帮衬着本宫。”惠妃摸着小腹浅笑着说。 云慧娘立马起身,扑通跪在了她的身前,说了些求娘娘提携,云慧是遇到了贵人相助,今后还仰仗娘娘给她寻个皇子成亲云云。 惠妃让她起来,请她放心,给云慧物色皇子的事都包在她的身上……… 惠妃心里自有一个小算盘,她当然会帮云慧选一个对自己最有助力的皇子的,至于云慧的婚姻幸福与否,自然是排在后面考虑的。 两个女人说起孩子来,话题明显多了。云慧娘指着惠妃腹中的孩子说开来,问惠妃怀这胎的反应大不大? “还好,没什么反应,就是胃口大开。” “那和娘娘怀两个公主的反应一样吗?”云慧娘追问。 惠妃略回忆了一下说:“好像不一样。” 云慧娘就跟自己捡到宝一般,开心不已:“那臣妇可要恭喜娘娘了,这一胎一定是个皇子。” 惠妃娘娘若生有皇子,这地位就更加稳固,那我们的靠山也就更牢靠了,这便是云慧娘的心思。 “唉,这都得见了天才知道。本宫怀三公主和怀五公主的反应都不一样,怀三公主喜食酸的,怀五公主却好甜的。”惠妃显然没有云慧娘那么笃定。 云慧娘尴尬地笑笑,这事确实没个准。她默了默,对惠妃说好话:“娘娘是有福之人,自有天佑,您放宽心,会有好消息的。” 惠妃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眼睛越过云慧娘的头顶,看向殿后的花园,那里几个宫女正在花园里忙碌着。 花园里种满了奇珍异草,皇上为了讨好她,还把西戎特有的一种花移栽过来,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种植成活。这不,今年皇上又命人去西戎多取了些花苗回来,昨天才让人栽种上了。这会儿几个宫女都在围着这批花苗仔细伺候着。 惠妃在心里叹了口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是枳.也不知道这批花苗这次能成活不? 自己不就像这花苗吗,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离开父母兄妹,独自面对眼前的一切,勉力为之,有的时候她真觉得很累。 但是为了父王的大业,她知道自己必须强颜欢笑,讨得皇上的欢心。在这深宫内,还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巩固自己的地位, 经营自己的势力。 除了跟随她一起来的奶娘和几个在西戎就伺候她的贴身宫女外,在这里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父王早年安插在京城里的舅公。所以,对这个足智多谋,帮她解决了很多问题的舅公她还是很尊敬的。 若是这肚子里的是个皇子,她的筹码又多了一个了。 云慧娘见惠妃突然就不言语了,只愣愣地盯着窗外。她也不敢出声打扰娘娘,跟着转头也望向窗外。 惠妃的寝殿地势较高,这么转头一看,窗外的美景立刻扑入眼帘。云慧娘啧啧称奇,这后花园真是越变越华丽了。古木参天,亭台水榭,幽静清雅。尤其是各色花儿,争奇斗艳,整个后花园美得堪比人间仙境。 云慧娘揉了揉眼睛,有好些花木她竟是从未见过的,看来这皇家什么都占了头一份啊。 惠妃终于开口了:“表婶,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本宫也有些乏了,想休息下。” “那臣妇就告退了,娘娘您好好休息,保重凤体,生一个最健康最聪明的皇子。”云慧娘这嘴甜的,就像抹了蜜。 惠妃听了很受用,笑意晏晏。喊了瑞香来,让她去拿了三个玉镯子过来,递给云慧娘:“这是送给老夫人、夫人和云慧的,你收下吧。” 云慧娘抖着手接过,激动地千恩万谢收入怀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瑞香见惠妃对她如此客气,送她出来时态度比先前恭敬了不少,云慧娘抬着下巴,得意了许多,心中更坚定了让女儿入主皇宫的决心。 此时,皇后娘娘的寝宫内,九岁多的三皇子正在母后的指导下看书。 皇后耐心地对儿子讲解着一首唐诗,三皇子认真听了母亲对这首诗的解读评析,扬起头对皇后说:“母后,这下儿臣全懂了,也记住了。” 皇后摸着儿子的头说:“皇儿念书用功,母后很开心,以后要继续努力,不可懈怠,知道吗?” “母后,皇儿再怎么努力,还是不讨父皇的喜欢。”三皇子有些郁郁地说。 “皇儿,你不要计较这些,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皇后温言劝慰儿子。 三皇子点点头,笑着对母亲说:“儿臣记住母后的教诲了,儿臣愚钝,没有大皇兄皇长子的名分,也没有二皇兄的聪明才智,更没有皇弟们的可爱,所以父皇不喜欢儿臣,也是儿臣自己的原因。” 九岁的孩子说的这番话,让皇后瞬间红了眼眶。她把儿子揽进怀里,紧紧地拥着他,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儿子明显是期盼父爱的,可是,自从发生那件事后,皇上迁怒她,连带着也讨厌上了儿子,儿子是被自己连累的啊。 这孩子虽然资质并不出众,但心地善良,有责任心,孝顺懂事,学习也刻苦,是个好孩子哩。无端受到这种对待,皇后的心里是最难受的。 三皇子感觉到母后情绪变化,贴心地问她:“母后,是不是儿臣说的话引母后伤心了,儿臣不该在母后面前说的。” 皇后摇摇头,呆呆地盯着儿子清俊飘逸的脸,儿子长得其实更像他的皇祖父,也更像死去的先帝,他的皇伯父。先帝肖似他的父皇,而皇上长得和他的母妃如出一辙。 这大概也是皇上不喜欢皇儿的另一个原因吧。 皇后想到这,秀眉微蹙,心有戚戚。 她心里对皇上也是怨怪的,就觉得皇上心肠太过冷硬。皇上也不想想,皇儿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他招惹谁了?在他心目中,你就是天,就是神,他仰慕你,渴盼亲近你,你却拒他于千里之外,这样的父子关系,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情何以堪啊? 怀中的儿子动了动,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看向母后,他伸手抚上母后的脸,轻轻地擦掉了母后脸上的泪滴。 皇后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第121章 宣见 第二天清早,举廉爹娘一起床,又听见树上的喜鹊叫喳喳的,好不热闹。夫妻两人对视而笑,心里很开心,喜鹊喳喳叫,好事要来到啊。 他们已定好今天上午带着媒人去王将军府上提亲,为表示重视程度,夫妻俩一起登门。 喜鹊叫在两人看来,是大吉之兆,预示着这门亲事是天作之合。要不然这喜鹊早不叫,晚不叫,偏挑在这两天叫个不停呢? 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后,夫妻二人就坐等媒人过来出发了。举廉不知内情,还纳闷地问父亲,今天您怎么还没去兵部? 父亲若是上早朝,一般是刚到凌晨寅时就会起床赶去朝堂;不上早朝,他也会在吃完早饭后就去兵部,现在都吃完饭好一会了,父亲还没有行动,也难怪举廉要提出疑问了。 举廉爹很想说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崽子的终身大事,爹娘为了你能娶回心爱的姑娘,可是费尽心思的。但是夫人早就警告过她,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举廉爹到嘴的话也只得咽回去,被憋得够呛。 “廉儿,你爹今天不去兵部,他和娘要出去办事。你快去学堂吧。”举廉娘出声替夫君解了围。 原来如此,举廉应了一声,挎上书袋,和爹娘告别后,自去学堂了。 两人看着儿子走远,心里喜滋滋的。儿子从一个尺把长的小婴儿长成了高大英俊的少年,马上就要订亲,接下来就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们作为父母,心里是有极大的成就感的。 两人继续轻松地说着话,等着媒人上门来。 很快有小厮跑进来了,举廉娘笑道:“来了。” 等小厮飞快扑进来,两人忙往他身后一看,却见并没有跟着媒人,而那小厮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地禀报:“夫人,惠妃娘娘,娘娘着人来请进宫,夫人。” 举廉娘霍地站起来:“你是说惠妃娘娘请我进宫?” 小厮使劲点头。 夫妻俩这下都觉得很奇怪,无缘无故惠妃娘娘为什么要宣进宫去? 举廉爹忙问小厮:“宣召的人呢?“ “回老爷话,管家带着正往这儿来,让小的先来通传一声,老爷夫人好准备准备。” 小厮话音刚落,他们已经见管家带着一位公公进了院门。 举廉爹娘连忙迎了那公公进屋。公公声音尖细地宣了惠妃娘娘的旨意,让举廉娘赶紧收拾跟他进宫去见娘娘。 举廉娘只得在忐忑不安之中随这位公公进宫去了。她前脚刚走,丫鬟带着媒婆就来了,却只见王将军一人呆坐在房间里,夫人并不在。媒婆施了礼,呐呐地想开口说明来意,王将军打断她的话说知道了,但这事须改期了,因为夫人刚被召进宫去了。 于是媒婆告退走了,剩下举廉爹慌乱地在屋里转圈,平时和这位皇上的当红宠妃并无什么交道,这突然把夫人叫去,所为何事?是喜是忧?他心里着实焦急。 肖管家送走夫人和公公折回来,自家老爷立即问他刚才可有向公公打听打听?管家说打听了,这公公口风却很紧,并未透露半点。 将军这下更急了,黑红脸膛上的浓眉立着,嘴唇抿着,在屋里跳着脚转圈。 “老爷,您也别着急,兴许是好事呢?” “好事?娘的,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将军在心里犯嘀咕,夫人是他最珍视的,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否则……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强令自己打住念头。 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这会儿却满腔绕指柔情,一味地担心夫人,在心里祈祷她平安无事。 这边举廉娘已被带入惠妃娘娘的毓德宫,公公复了命自去了。宫女领她进了一个房间,引了座让她坐下,又恭敬地为她上了茶,举廉娘打鼓般跳着的心略安了下来。 宫女的态度很好,笑而有礼,举廉娘也朝她回笑了笑,然后两人无话,静等着宣见。 一忽儿,门外又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吴夫人,这边请。” 紧接着有宫女和另一个夫人走了进来,举廉娘定晴一看,是中书侍郎吴大人的夫人。 吴夫人抬眼看过来,立马向她打招呼:“王夫人也在?” 两位夫人还算相识,便坐在一起低声交流起来。举廉娘悄声问:“吴夫人也是今晨被宣召入宫的?” “是啊,就是不知道惠妃娘娘突然宣见我是为了什么?” “我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人一头雾水,但总算是有了个伴,互相说了些宽心的话,相互扶持着等惠妃宣见。 没曾想,门外突然有声音高声道:“惠妃娘娘凤驾到!” 两位夫人刷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迎驾。 惠妃人还未到,娇软的声音先到了:“你们有没有伺候好两位夫人?” 有宫女应声称奴婢们谨遵娘娘口谕,已经安置好两位夫人了。 举廉娘和吴夫人跨出门槛,往前方行几步,惠妃娘娘已至跟前。两人忙躬身施礼,惠妃笑容灿烂:“两位夫人免礼,在本宫面前不必拘谨,随意些。” 惠妃携着宫女的手打头先进了房间,然后给两位夫人赐了座。 举廉娘抬头看惠妃,她满面春风,心情好像不错。今天惠妃穿了一件浅黄色的大袖华服,腰间系了飘逸的长绸带,袖边和裙摆处都有精美繁复的绣花,坐在软榻上,可以看出她的小腹微隆,怀孕大概齐三月有余了。 再看她如云乌发上插着一支硕大的雕花金簪,双耳上坠着珠环,皮肤白皙胜雪,眉如远山,目若含珍,丹唇红润,泛着光泽。整个人妩媚娇美,光芒耀眼。 听说这位娘娘是西戎公主,但长相与本朝人并无甚大区别,而且精通本朝文化和风俗,人也是精明而有手腕的,在一众妃嫔中很是拔尖,难怪能把皇上迷得魂不守舍,对她圣眷不衰。 举廉娘只能在心里为皇后娘娘不值,皇上现在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这时,惠妃娘娘开口了:“今天本宫请二位夫人进宫,是有大好事要宣布。” 举廉娘和吴夫人对视了一眼,实在想不透惠妃娘娘要说什么事,只能陪着笑听着。 “知道两位夫人很好奇,我就不饶弯子了,开门见山说吧,本宫今儿是准备当个红娘,给你们两家牵个线,做媒。” 第122章 玉成 此言一出,两位夫人同时被惊住了,呃,这是什么情况?平白无故招她们进宫,竟然是让她们结为儿女亲家。这可是让她们抠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见两人都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惠妃抿嘴轻笑了几声,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也是皇上爱重两位的夫君,所以本宫才能有幸当这个红娘。” 听了她的话,举廉娘只觉得耳畔嗡嗡声乍起,吴夫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都显得不知所措。 但刚才惠妃娘娘的话外音,两位夫人都听见了,也听懂了。那就是惠妃娘娘今天做这个媒,是皇上让她做的,也是我们不能违抗的。 惠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了几转,留了些时间给她们消化自己刚才的明话暗话。 惠妃则浅笑着轻抚小腹,眼睛望向窗外,思绪也飞远了。还好,昨晚她甜言蜜语哄得皇上龙心大悦,便顺势提了这事,不出她所料,皇上很爽快地允了,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还大夸她很有眼力劲。 皇上笑眯眯地说:“爱妃,这两位都是朕的爱卿,你能替朕考虑笼络权臣,为他们牵线定儿女亲家,真是太体贴了。朕心甚蔚,看来朕平日没有白宠你,哈哈。” 惠妃做出一副不敢邀功的表情,窝在皇上怀里仰着头,很认真地说:“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的荣幸啊!臣妾想着不能在朝政上为皇上做点什么,那便在这些能尽力的地方出点力,却蒙皇上如此夸赞,臣妾都不好意思了呢。” 皇上抬手抚着她的脸颊说:“爱妃,朕要重重赏你。”她自然是娇滴滴地谢谢皇上,皇上大笑着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对着肚子说:“皇儿要好好听你母妃的话,不许折腾你母妃,否则等你出来,父皇会揍你的。” 惠妃一双大眼睛眨啊眨,撒着娇道:“回皇上,有皇上的爱护,即使皇儿折腾臣妾,臣妾也乐意的。还有啊,皇儿那么弱小,皇上舍得揍他么?” “哈哈哈,朕舍不得,朕爱他还来不及了,揍他只是玩笑话罢了。” …… 皇上摆驾走后不久,总管太监便拿着圣旨,身后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箱笼,另外两个各端一个托盘,浩浩荡荡地来了。总管太监宣读了圣旨,把皇帝的赏赐都留了下来。 惠妃开心地清点了下:一个托盘里装满了各类玉器,另一个则是玛瑙珍珠等。打开箱笼,里面全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惠妃更觉舅公这招棋下得很妙,不仅卖了人情给两位重臣,还讨得皇上开心,更重要的是让皇上觉得她有能力为他分忧解难,将来,这可是一个好的跳板哩。 昨晚一整晚,惠妃都在做梦,不过全是美梦,清晨她是从梦中笑着醒来的。 惠妃愉快回忆昨晚经过情形时,两位夫人心中也不平静。 吴夫人还好,举廉这孩子声明远播,文武全才,女儿能嫁与他便是寻得很不错的归宿了。再说,两个孩子都在李将军府上的学堂读书,彼此也是认识的,新近华儿还拜了举廉爹为师习武,现在又蒙惠妃娘娘主动牵来姻缘线,他们真是缘分不浅啊。 举廉的娘却五味陈杂,不知怎么办才好。廉儿心里属意的姑娘是云霞,我们正要去提亲,怎么就半路杀出来这么个程咬金?还得罪不起。她太阳穴突突跳,头一阵阵抽疼,这可怎么办才好? 惠妃觉得两人应该消化的差不多了,便再度开口:“凡是有关皇上的事,不管大小,本宫都会当作最重要的事来对待。所以,两个孩子的情况本宫都已摸清,王将军家的公子丰神俊逸,文武全才;吴大人家的千金长相好,脾性好,实为良配啊。两位夫人意下呢?” 吴夫人连忙回话:“臣妇的小女能得到惠妃娘娘的青睐,臣妇全家感激涕零,既然是惠妃娘娘玉成,那一切都听凭惠妃娘娘做主。” 惠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视线投向举廉娘:“王夫人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惠妃又话里有话说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如若反抗,那就是违背圣旨,是杀头之罪。举廉娘只得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意见,并代犬子深深谢过惠妃娘娘的抬爱。 说完,举廉娘就在心里后悔得想跳脚,若是早些去李府订了亲,今天不就没这事了吗? 惠妃展颜一笑:“那就太好了,本宫这媒便做成了,皇上那也好交代了。” 两位夫人再次谢过惠妃娘娘赐婚。惠妃叫来瑞香,赐给了两位夫人一人一个玉手镯,两位夫人自是千恩万谢,方才收下。 惠妃又开心地说笑了一阵,然后留她们在宫里用午膳。自己则起身,让瑞香扶着去休息了。 瑞香扶着惠妃走进寝殿,把她安置好后,便撇了撇嘴说:“公主,您帮她们牵线,还打赏,对她们也太好了。” “这两人的夫君是皇上看重的人,须舍得点笼络她们。”惠妃斜靠在软椅上,懒洋洋地说。 瑞香是她从西戎带来的,也是她最贴心的奴婢。听了公主这么一说,便没有吭声了。 “瑞香,你要记住,有舍才有得。”惠妃拈了一颗荔枝让她剥开。 瑞香接过荔枝一边仔细剥皮,一边点头说:“公主说的是,奴婢记下了。” 剥好后递给惠妃,惠妃接过小口吃起来,吃完一个,瑞香又拿了一个荔枝仔细剥皮,突然想起什么来,便用西戎话和瑞香谈了起来。 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好一会,惠妃的眉头越皱越紧,渐渐攒在了一起。瑞香看她的脸色不对,便闭了嘴。惠妃则沉着脸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好端端的天,突然就阴了下去,乌云密布,不一会打起了雨点,接着越下越大,很快屋檐水牵成线往下流。 这雨丝就像下在举廉娘的心里,她愁得不行。 圣命如天不敢不答应,可答应了回去又如何面对廉儿,那孩子是个执拗的性子,跟他爹一样,认准一个人,就不容易改变啊。我要如何劝服他放下他心心念念的云霞,去娶瑶华? 举廉娘觉得心都打结了,如同一团乱麻。而吴夫人心情却不错,她主动凑到未来亲家母身旁,想和她聊聊。 “王夫人,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在这用午膳,就想早些回去告诉夫君这天大的喜事,估计他会乐得合不拢嘴。”吴夫人笑着说。 吴夫人主动来搭话,举廉娘不得不打起笑脸回应她:“吴夫人说得是,我也想赶早回家,告诉他们父子呢。” 第123章 交代 等用午膳这段时间,举廉娘度日如年。一用完膳,便盼着惠妃放她回家。还好惠妃是个孕妇,精力有限,吃完午饭自去休息去了,举廉娘才得以脱身回家。 她急匆匆赶回去,下了马车,撑着伞就往门里走。肖管家恰好在门房和门子说事情,见她回来了,连忙朝她施礼并告诉她说:“夫人,您可回来了,自您进宫去后,老爷就开始担心,中午连饭都没怎么吃,您快去主屋看看他去吧。” 夫人应了一声,又脚步不停地往内院去了。进了院子,举廉娘直接冲进了卧房,刚把门打开,夫君立刻从里面窜了出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关心地开口问她:“夫人,你没事吧?” 举廉娘摇摇头,夫君脸色立刻舒霁,拉着她欢喜道:“没事就好,可把为夫给吓了一上午。对了,夫人用饭没有?” “我吃过了。”举廉娘沉声回答。 “唉,为夫中午没吃饱,现在饿了,估计能吃下一头牛去。要不,夫人先简单跟我讲讲惠妃娘娘召见说了什么,我便好去吃饭。”举廉爹放下心来,这会儿顿觉胃口大开。 举廉娘便忍住到嘴边的话,笑着对他说:“中书侍郎吴大人的夫人也去了,娘娘只是和我们聊了一些事。走吧,夫君先去吃饭,我陪着你。” 举廉爹立刻欢快地打头往饭厅去了,走出去发现夫人没跟上,便回头催促:“夫人,快点啊。为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举廉娘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就让夫君开开心心吃个安宁饭吧,吃完了再和他说这糟心事。 饭厅里,举廉爹大口吃肉,大口扒饭,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满意地擦了嘴,对着夫人憨笑。 见他已吃完,举廉娘便摒退所有下人,等他们都出去了,举廉娘终于脸色严肃地开了口:“夫君,咱们摊上事了。” 举廉爹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再看夫人满脸愁云密布,他紧张地问:“夫人何出此言?难道惠妃召见时说了什么不好的事?” “唉,这事在别人眼里兴许是好事,可是落在咱们头上,那便是为难之事。”举廉娘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跟夫君说起。 这下举廉爹急了,他拉住夫人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催促道:“夫人别绕弯子了,快点告诉为夫吧。” 举廉娘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揉上了眉心,郁闷无比地道出了原委:“惠妃娘娘找我和吴夫人去,是为了给我们两家做媒,帮廉儿和瑶华说亲。” “什么?”举廉爹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见夫君脸上染了怒气,她连忙把惠妃娘娘的话外话告诉了夫君:“娘娘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举廉爹登时语塞,站起来攥着拳头在饭厅里猛转圈。既是皇上的意思,又有惠妃娘娘出面做媒,这事便板上定钉了。可是廉儿,喜欢的是云霞啊。 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转头望着夫人。举廉娘叹了口气,劝说丈夫坐下来,可举廉爹哪里能坐得下来,他扯回衣袖,继续狂乱地转着圈。直到举廉娘说了一句:“夫君,你再转下去,我头该晕了。”举廉爹才立刻收了步子,乖乖地坐在了夫人旁边,还关切地问长问短。 “夫君,我没事,你不转我也就不晕了。好了,不说我,说说咱们如何劝廉儿吧,我担心这孩子,如此打击,能不能承受得了啊。”举廉娘担忧不已。 举廉爹拧紧眉毛,低声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到给廉儿赐婚呢?” 举廉娘苦着脸,如鲠在喉:“谁知道呢?君心难测。夫君,我好后悔,要是早些去云霞家求了亲就好了。” 举廉爹没吭声,只是一拳擂在了桌子上,脸上现出痛苦之色。儿子,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娶不喜欢的女子,却做不了什么了。 夫妻两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整间饭厅气氛低沉得不能再低沉了。 而此时,举廉却兴奋得很,正召集蹴鞠社的队员们在做动员。 经过大家齐心协力的努力,蹴鞠赛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除了云霞的啦啦队刚把人找齐外,其他的都布置好了。 为了让蹴鞠社的队员们加强配合,举廉依了云霞的建议,已去青云社送过贴子,邀请他们来几场演练赛,地址选在离云霞家不远的城东蹴鞠场。沈维青欣然同意,回了帖子,说下午散学后将带着队员们过来赛第一场。 蹴鞠社的队员们也很兴奋,队长的动员听得他们热血沸腾,纷纷表示定要打败青云社。 旁听的云霞怕他们过于轻敌,便嘱咐了一句:“大家也不要掉以轻心噢。“ 少年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之下,听了云霞的话,却并没有太在意。有个少年还说:“云霞小姐,我们可是有你的宝典在手,这次赢定了噢。“其他少年们跟着起哄回应,大家就跟已经拿到胜利似的,高兴不已。 云霞还想说什么,但想想今天这场毕竟只算个友谊赛,即便输了,让他们长点教训也好,便没有再开口。 云忠不知何时来到云霞身边,他拉了拉大姐姐的衣袖,云霞低头见到小家伙正睁着滚圆的眼睛望着自己,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忠弟有什么事要跟霞姐姐说吗?“ 云忠点点头,语带乞求地说:“霞姐姐,我想去看蹴鞠赛,可不可以带上我?“ 男孩子都是喜欢蹴鞠的,云霞了然。于是朝他一笑说:“当然可以,等会跟霞姐姐一道去吧。“ 云忠得到她的允诺,小脸立刻笑开了花。 远处,隐在学堂窗角的云慧,看着云忠跟云霞说了话,便高兴地跑回学堂,就知道云霞同意云忠跟着蹴鞠社一起行动了,她勾唇一笑。 云忠一进来就搜寻姐姐在何处,见她端坐在她的坐位上,忙朝这边走过来。云慧却喊住他:“忠弟,赶紧去你的坐位做好,先生要开课了。“ 云忠只得停了脚步,乖乖地往自己坐位走去。 坐下后,小家伙在心里默念:要听二姐姐的话,悄悄帮二姐姐打听蹴鞠社的事,二姐姐才会到娘面前帮我说话,同意我和大姐姐一起玩。 云忠,你一定会完成二姐姐交的任务,然后就可以跟着大姐姐,做大姐姐的小跟班了。 小家伙小拳头捏得紧紧的,自己替自己鼓起劲来。 第124章 一赛 云霞进来就看见云慧窝在自己座位上,今天云慧没有去围观蹴鞠社讨论,她在云慧身边坐下后,云慧也没有贴上来问蹴鞠社的事,竟是出奇地安静。 这有点不符合她的性格啊,如此反常,势必有妖。云霞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见她故作淡然的神色中暗含着不一样的情绪。看来小狐狸又在憋什么坏招。 云霞决定在她身上都多留点心眼,免得被她算计了。 先生从外面进了房间,重新站到了案牍前,开始继续往下讲课。云霞认真听课,举廉也认真听课,只是在听课的间隙会偷偷望着云霞傻笑一下。 痴情的少年郎,现在是行也思霞,坐也思霞,满心满眼都塞满了对云霞的爱慕。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御赐了一门亲事。当然他未来的媳妇瑶华也和他一样,完全状况外。 散学了,蹴鞠社的少年们和云霞招募的啦啦队员都留了下来,整个学堂的人只有云慧,默默地拿了书袋,走了。 俊娴看着云慧孤单单的背影,有点可怜她,就把云霞拉倒一边悄悄说:“云霞,也让云慧来鼓劲队吧,那么多人就剩她一个人没来了。” 跟过来的瑶华听了,把嘴一撇道:“俊娴,你还不知道吧,我亲自去请过她,居然被她一口拒绝了。” 俊娴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 瑶华顺手搭在她的肩上,取笑她:“你最近忙着约会余公子,哪有旁的功夫来理这些事,是不是?” 说完就伸手去挠俊娴的痒痒肉,俊娴脸一下红得像要滴血,一边闪躲着瑶华的攻击,一边想捂住瑶华那张大大咧咧的嘴,哪料到瑶华现在是练过功夫的人,滑得像个鱼鳅一样,她根本逮不到。 俊娴只得噘着嘴,气鼓鼓地看着溜到云霞身后躲着的瑶华,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向云霞撒娇求救:“云霞,你快管管她。” 一直在笑的云霞受了俊娴的委托,便转身抱住瑶华,对她说:“快来找瑶华报仇。” 俊娴欢脱地扑上来,使劲挠瑶华的痒痒,瑶华被挠得咯咯笑,最后只得求饶。 三人远远落在众人后面,举廉回头见她们笑闹成一团,便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我去催那三个人。” 说完便返身跑回来,边跑边笑,奔向他心爱的姑娘,他能不开心吗? 瑶华见举廉过来,便捅了捅云霞说:“快走吧,十五兄都急了,你看折回来了。” 三人停止了笑闹,迎上前去,跟着举廉追向大队伍。 举廉回归,继续和少年们做赛前的最后安排,云忠认真地听着,使劲记在心里。 云霞则和瑶华商量着去买三个大鼓,训练三个力气大的,不上场的少年,下次在赛场旁边一敲,声势一下就起来了。 云霄听姐姐她们这么说,就自告奋勇要求打鼓,瑶华逗他:“你小胳膊小腿的,能打得响吗?” “怎么不能,大师姐你小看我。”云霄不服。 一大一小便你来我往地斗起了嘴。 云霞笑着拉过云霄说:“霄弟莫慌,姐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锣,到时你和忠弟敲锣,锣鼓喧天,必将激励飞鸿社勇夺桂冠。” 云霄这才满意地笑了,他跑到云忠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云忠嗯哦的应了几声,又竖起耳朵听十五兄他们说话去了。 到了蹴鞠场,沈维青他们还没来。举廉让队员们先各自活动下,大家便散开来,伸胳膊抖腿,跑跑跳跳。 蹴鞠场是块很大的草坪,那草坪纯粹是被人踩踏而成的,坪内的草没有经过专门管理,参差不齐,不过却有纯天然的味道,深吸一口气,还能闻见青草的香味。 蹴鞠场两边有球门,但那球门是用两根高竹竿,拉网于竹竿上形成的。 没一会,沈维青带着他的队伍到了。举廉和沈维青两个队长凑在一起交流起来。 沈维青是个身材颀长,瘦高的少年,五官线条硬朗,猛一看,他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只是他和举廉说话之间,张嘴一笑露出牙齿时,可见他那两颗大门牙中间有条宽缝,一下让这个外表冷酷的少年显得呆萌起来。 有了这个发现,云霞控制不住,低头偷笑了一阵。 “师妹,你笑什么?”旁边的瑶华低声询问。 云霞便把自己的想法咬着耳朵告诉了瑶华,瑶华把她拉到旁边,忍不住自己也大笑了起来。 见其他人望向这边,云霞便把瑶华再拉远了一点。 瑶华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说:“沈公子要是知道你这样评价他,脸都要气黑。他可是个骄傲的人,而且在京城也小有名气,文武之才虽略逊于十五兄,但也算人中翘楚。据我所知,有很多姑娘喜欢他的。” “呃,师姐,你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姑娘?”云霞红娘角色觉醒,连忙追问她。若是瑶华喜欢的是这位有牙缝的帅哥,那举廉就没戏了,自己这个红娘也当不成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喜欢他了?”瑶华狠眨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伸手作势要打云霞。 云霞突然正色道:“不喜欢就好。师姐,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瑶华的手轻轻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听她这么郑重说话,不禁紧张起来:“什,什么事?” “师姐,昨天你和十五兄站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好感动。”云霞说完看向瑶华。 瑶华同学明显和她没在一个频道中,奇怪地回问她:“为甚么感动?” 云霞顿了顿,调皮一笑,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说:“一幅好和美的画面啊,简直不忍打破。只是可惜,你们一走开,画就没了。” 瑶华更摸不着头脑了:“我还是没明白,你感动甚么?” 云霞一拍瑶华的香肩,贴近她耳边说:“师姐,我的意思是你和十五兄太般配了,若是你们俩在一起,那和美的画面就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啦。我再说明一点吧,十五兄是我大哥,你来做我的大嫂怎么样?” 听了她的这番话,瑶华张着小嘴,好半天出不了声。饶是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人,这会儿也不知所措起来。那脸上的表情变化更是好玩,浅红变成绯红,再变成通红,最后成了赤红了…… 云霞决定赶紧逃离,也留她自己先想想。 第125章 首捷 恰在这时,那边蹴鞠赛准备开始了。先前下过雨,虽然现在天放晴了,但蹴鞠场草地上还是有些湿滑,不过完全没有妨碍少年们澎湃的热情,他们嗷嗷叫着,一个个兴奋地飞扑进了赛场。 刚跑过来的云霞立刻招呼啦啦队员们站成整齐的一排,跟着过来的瑶华也红着脸站进队伍。云霞最后和大家再确认了口号:飞鸿社必胜,飞鸿社稳赢! 蹴鞠赛开始时,还要煞有介事的给球添气,云霞早就仔细看过那球了,竟是用十二片香片缝合而成的充气球,十五兄说这香片实际上就是硝过的软牛皮。球的做工很不错,缝合线细密整齐。 添好气后就直接开球了。举廉高喊了一声到位,大家便各自找到自个的目标靠近。 球滴溜溜在地上滚动着,石文彬得球,他的控球水平挺高,那球就跟粘在他脚下似的,随他往前推进。 沈维青很快亲自前来抢球,若是以往,这球一准会被他抢走,但现在举廉盯着他防守,他一出动,举廉便贴近他,牵制住他,饶是他再强的个人功夫,也没法施展。 于是石文彬安全地传着球跑远了,到了对方的半边场地,他将球传给了骁球,骁球加快速度带着球往前推进。 青云社的人被看住了,左冲右突之时,骁球已把球送到了正挟的脚边。正挟连忙往前冲去,一路无人阻拦,毫无悬念地将球踢进了球门,夺得开门红。 球进了,云霞便挥手,鼓劲队立即齐声大喊:“飞鸿社必胜,飞鸿社稳赢!” 青云社先失一球,本来就信心流失,再听到飞鸿社那边的支持者整齐划一地,兴致高昂的喊声,更觉烦躁。 举廉和队员们纷纷转头对着鼓劲队笑,鼓劲队队员们喊得更起劲了。 很快第二球开出,这回青云社率先抢到球,得球的少年长得很壮硕,一路凶猛地往前推进。负责防守他的臣杭几次想把球夺过来都无果。 很快他已推进到飞鸿社这边的半场来了,臣杭决定最后一搏,飞身上前抢断,却因地滑自己摔了出去。青云社的队员看到臣杭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都轰然大笑。 举廉跑上前去扶起臣杭,关心地问他有没有受伤,臣杭摇摇头,便又冲了上去。 那壮硕少年赶紧把球传给了他们的骁球,那骁球带着球往前刚跑几步,就差点被抢断。他慌乱起来,大喊沈兄,沈维青便去接应他,很快把球控制到自己的脚下。 沈维青的球技确实不错,球在他脚下很听话,他左盘又带,绕过举廉,飞起一脚把球踢向了球门。 眼见着这球就要进门了,飞鸿社队员和场外的鼓劲队员们都摒住了呼吸,青云社队员也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见一个身影跳起,用头将球顶起,往左使劲一偏,大喝一声,球应声飞出去老远。 只一瞬之间,飞鸿社球门前的危局立解。 众人反应过来,两队情绪呈两极分化,飞鸿社爆发出一阵欢呼,而青云社的人呆愣之后便是极大的失落,沈维青更是脸都黑了。 鼓劲队的喊声再度想起,飞鸿社必胜,飞鸿社稳赢的口号响彻云霄。举廉和一众队员把刚才立了功的少年围在中央,差点没把他给抬起来。 少年红着脸说不敢贪功,全靠队长和云霞小姐定的妙计获得胜利。 原来,在云霞的建议下,举廉选了这个少年在球门前防守,虽然这个少年跑动不快,但他有自己的特长。他的身体灵活,多处都能控球,特别是用头顶球,那是又准又好。 避其所短,用其所长,云霞提出不让他再担任骁球一职,改任跑动较少的门前防守。这样相当于在门前设置了一个好的屏障,球来了他能挡开。 刚才这一安排已然见效,少年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飞鸿社现在是信心大增,少年们脸上洋溢着快乐,大家互相鼓励后,齐声一吼,又纷纷散开来,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沈维青见形势不妙,召集他的队员们做了部署,又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让大家收拾心情,背水再战。 第三球应声开出。青云社有些急眼,拼命抢到了球,一个飞踢,那球凌空划过,往队长沈维青那飞去。其他人立刻散开,与飞鸿社的人纠缠,连刚才头球立功的守门员都被看住,目的就是力保沈维青能单刀赴会,直捣球门。 还别说,这一招很奏效,沈维青带着球快如闪电地冲到球门前,一记大脚,把球稳稳送入球门。青云社终于得了一分。 青云社队员们这下心里稍微有了底气,欢呼过后,个个摩拳擦掌起来,大叫着要连下几城,反超飞鸿社。 举廉对队员们说:“大家都不要慌,也不要急燥,稳打稳扎,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少年们纷纷点头称是,鼓劲队也送出祝福,这回他们整齐划一念出一首打油诗,是由云霞临时创作的:轩轩飞鸿,凌空长虹,蹴踘有方,赢球得法! 念完了接上口号,立刻把飞鸿社少年们的斗志激到最高处,他们在草地上驰突,一举抢到了第四球。 石文彬不慌不忙地控住球,往前传送。大家各司其职,保住石文彬前行。举廉则甩掉粘着他的青云社队员,跑到离球门不远的地方去接应石文彬,等石文彬把球踢给他,他便来一记远踢,以他的准头,在此处要进球门应该没问题。 青云社负责缠着他的那个队员眼见自己看不住举廉,有些急了,就动起了歪脑筋,他转而对付石文彬去了。带着球的石文彬被他挡住,左冲右突竟无法前进。 举廉回身要来帮他,青云社那队员觉得不妙,居然伸出腿扫向石文彬,一个绊子把他绊到了地上。球也滚了出去,立刻被沈维青抢走。 大家都看清楚了青云社队员使阴招,便纷纷向沈维青提出抗议,沈维青大概也觉得理亏,便停了球,训了那队员几句。 举廉走过去重重地拍了那人的肩膀说:“兄弟,没有学过十禁戒吗?还是学过了忘了?“ 那人脸刷的红了,嗫嚅着说:“学过,没忘。“ 举廉厉声道:“那就念出来!“搭在他肩上的手,力道明显加重好些。 “戒多言,戒赌博,戒争斗,戒是非,戒傲慢,戒诡诈,戒猖狂,戒词讼,戒轻薄,戒酒色。”在举廉的威逼下,那人赶紧念了出来。 “这就对了,若是谁以后再有这种不齿的行为,我绝对不轻饶他,沈队长,你的意思呢?” “我也是这个意思,王兄道出了我的心里话。”沈维青沉着脸说,顺便朝那人甩了个眼刀子过去。 “那就好,下不为例,咱们继续比赛。”举廉挥手招呼大家归位。 接下来,飞鸿社势如破竹,连赢数球,青云社虽然扳回一两球,但难挽颓势,最后败北而归。 目送青云社队员们落落寡欢地离开后,飞鸿社爆发出一片欢呼声,首战大捷啊!这么多年交战,这是第一次以大比分悬殊获胜,他们怎能不开心得要跳起来? 第126章 鼓动 少年们恣意张扬,笑闹着庆贺了一番,才散了各自回家去。 俊娴因要赶着回家办事,比赛一结束就跟大家告别,先行走了。瑶华想着这里离家也不远,就决定和云霞一路走回去。 举廉自然是跟着她们,并提出要送两个师妹回家,云霞拗不过他,便提出让他先送自己回家,再送瑶华回家。 她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有事要急着回去,所以先送她。其实真实目的是创造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她这个红娘也是相当敬业的说。 举廉对云霞的要求有求必应,瑶华也表示没什么意见,于是三人结伴同行,后面跟着云霄和云忠,两个小家伙尚沉浸在赢了比赛的巨大喜悦中的,叽叽喳喳讨论着,哪个球踢得好,哪个球没踢好,嘴巴就没停歇过。 云霞和瑶华则一路走一路商讨着鼓劲队的队伍建设,两人争论着去哪买锣鼓,买来由谁击鼓,选择什么鼓曲,因意见一时得不到统一,所以两人也难免有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 相持不下,云霞只得先提出鼓劲队的服饰问题来讨论。 “我觉得大家的服饰要统一起来,到时往场边一站,那阵仗才显得气派。”云霞如是说。 “可现做衣衫还来得及吗?“瑶华觉得有困难。 云霄插了一句:“我们也可以穿蹴鞠服的。“ 云霞和瑶华对望了一眼,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蹴鞠服可以买现成的。“举廉一锤定音,把这事决定下来。 接下来他说:“现在我来把几个问题挨着理一理,逐条解决。“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他拍拍胸脯说:“买鼓的事就交给我吧,爹训练士兵时会用到鼓,所以我家的肖管家有买鼓的经验,他保证能帮我们挑三个好鼓。” “除了鼓,还要买两面锣,云霄和云忠负责打锣。”瑶华提醒举廉。 举廉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接下来便是选谁来击鼓,鼓劲队里力气大的人选有五个,挑哪三个好呢?这五个人都找云霞表示过,强烈要求由自己击鼓。这样的话,未被选中的两个人一定很不开心,所以云霞有点犯愁。 举廉微微一笑,很轻松地说:“我有个办法,选剩的人一定口服心服。” “真的,十五兄快说说。”云霞催促他。 旁边的瑶华则飞快的瞟了一眼举廉,对于他说笑间就把问题解决很是佩服。再加上比赛前云霞跟自己说的那番话,瑶华的脸儿又不由自主的红了。 十五兄文武全才,什么事到了他那里,都能被他四两拨千金地化解掉。以前她就对十五兄是无上的钦佩,如今云霞那么一提,她面对十五兄的时候,心态就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钦佩仰慕,还多了好些情愫。 就如现在,她越看越觉得十五兄丰神俊秀,器宇轩昂,一颗少女之心飘飘忽忽,羞涩而兴奋地为眼前这个少年跳动起来。 若是能和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像也很值得期待呢…… 很快,瑶华把低了下去,以便掩盖自己越来越红的脸色。 举廉不慌不忙地说:“很简单,谁音律节奏强就选谁。”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十五兄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啦。”云霞对着举廉施了一礼:“还是十五兄最有办法。“ 举廉摆摆手,谦虚地说:“小师妹缪赞了。“ 云霞粉面丹唇,笑得梨涡深深,高兴地对瑶华说:“师姐,咱们也不用争了,圆满解决。“ 瑶华没抬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说:“是啊,早知道先征询十五兄的意见,省得我们俩吵得不可开交。“ 云霞笑着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不过我们俩虽然是争得凶,但我们姐妹之情,可是越争越深的,对不对?“ “对,你的道理最多。“瑶华笑着回应。 云忠听了这句话,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我大姐姐就是懂得多,所以道理多。“ 看着他骄傲自豪的夸奖云霞,举廉伸出两只手,拍向他和云霄的头,认真地说:“既是如此,那云忠、云霄以后可要多听大姐姐的话喽。“ “我知道的。“云忠脆生生地回答。 云霄不甘落后,乖巧地表示:“我本来就很听姐姐的话。“ 两个小家伙的童言童语,把几个大的都逗笑了。 瑶华笑得脸儿红红的,不过这回没有人会怀疑她为什么脸红了,所以她扬起头,红光满面地面对大家。 云霞止住笑,对举廉说:“十五兄,最后一个问题,鼓曲选哪个?“ 她心里是属意欢快的鼓曲,但对此间的鼓曲并不熟悉,瑶华也只接触过琴,打鼓什么的搞不懂。 举廉对鼓曲也不太了解,平时也没听什么人打过鼓曲。但这问题必须得解决啊,刚才两个姑娘对他的夸赞还言犹在耳,现在可不能让她们失望。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征询道:“莫如我们去教坊求个鼓曲?“ 两个姑娘眼睛刷的亮了,对啊,教坊里的人都精通音律,谱个鼓曲不成问题。 于是就说好由举廉出面去联系教坊的人,把鼓乐用于什么目的告诉乐师,求乐师谱个好鼓曲,届时在赛场上热血沸腾地一打鼓,保证惊艳四方。 所有的问题都被举廉快刀斩乱麻般迎刃而解,现下大家都轻松了,接下来的路程中便只听见大家的笑声了。 到了云霞家门口,她让两个弟弟先进去,拉过瑶华悄声说:“等会要珍惜大好时光,和十五兄来个花前月下,不对,月亮升起还早得很,就来个一路漫步,花前约会吧。“ 瑶华被她说得跳起来就抱着她,使劲挠她的痒痒,两人缠在一起又笑又闹,好一阵才消停。 举廉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姑娘说悄悄话,然后又娇羞玩闹,极有涵养地等在旁边。 分别的时候,云霞拉着瑶华对举廉说:“十五兄,要负责把师姐安全送到家里噢。“ “那是自然。“举廉满口答应。 云霞便朝瑶华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跳进大门里,朝他们挥了挥手,一溜烟地跑了。 举廉目送云霞,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头对瑶华说:“大师妹,我们走吧。“ 瑶华羞涩低头笑道:“好,十五兄请。“ 第127章 欢喜 两人客气一番,才往瑶华家的方向走去。 起先两个都没说话,没有云霞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凝滞。 走了一截路,瑶华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十五兄,你,你“因为过于紧张,瑶华你了两声,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她竟然一下想不起了。 瑶华欲哭无泪,尴尬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事。 举廉意识到不对,抬去头望向瑶华,有些着急地问:“大师妹可是身体不适?“ 瑶华脸刷地红了,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今天这脸不知道红了多少次,都快红来烧着了。她在心中哀鸣:我这生下来十二年多,很少红脸,偏集中在一天来红吗? 举廉见她不回答,以为自己猜对了,急忙追问她要不要紧? “咳咳,十五兄,我只是有点头昏,不碍事的,过会就好。“瑶华决定从善如流地装病,免得被十五兄看出端倪,可不羞死人了。 “啊,那要不要到哪坐一坐,歇息一下?“举廉拧了眉,英俊的脸上写满担忧。 瑶华连忙表示不用,自己这是老毛病,不严重的。 “那我们慢些走,若是不舒服,你及早告诉我。“举廉体贴地做了安排。 瑶华点点头,两人便以蜗牛般地速度往前走。 这样倒也不错,可以多和十五兄相处一会儿,瑶华抿嘴偷笑。 都怪云霞这丫头,彻底把人家的心打乱了,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我就此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哎呀呀,我瑶华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怀春少女啦。 不过,这心里怎么这么亢奋,还夹杂着甜丝丝的味道,反正很舒服啦。 走了一会,瑶华对举廉说自己好多了。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无外乎是关于师父和师娘的话题。家长里短,瑶华却听得津津有味。 举廉亦问了下瑶华家里的情况,才知道她家里有好几个兄弟。瑶华娘生了瑶华的大哥、二哥和瑶华,她爹娶了两个小妾,又给瑶华生了三个弟弟。 瑶华笑着说:“虽然我们家六个孩子,但我是唯一的女孩子,我爹其实是最疼我的。” 举廉很羡慕她有那么多兄弟,对于他这个独子来说,手足之情望而莫及啊。 等举廉把心里话跟瑶华一说,瑶华脑袋一抽,顺嘴就说了出来:“十五兄,我的兄弟就是你的兄弟。“等她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时,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举廉到没觉得有什么,还爽快地说:“好啊,我以后可要经常去府上拜访,看看我的兄弟们。哈哈哈…” 说笑间到了瑶华家门口,瑶华兴起调皮的念头,对举廉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进去看。” “今天,太冒昧了吧,还是改天吧。” 两人便道了别,瑶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才转身进了大门。 刚走几步,她的二哥从里面出来,见到瑶华,立即叫道:“华妹,你终于回来了,爹娘说让你一回来就去娘的院子去,你快去吧。” “二哥,什么事啊?不会娘又要训我吧。”瑶华期期艾艾地说。 “不会训你,是大好事,爹和娘都高兴着呢。”二哥笑得别有深意。 “大好事?二哥您是不是骗我去挨骂?”瑶华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挪动脚步。 “二哥真没骗你,你要是再不去,保不齐就要挨训了。”二哥正色道。 平时二哥最爱逗弄她,但只要他一脸正经,严肃正色起来,那便是没逗她。 瑶华便朝二哥挥挥手,转身飞快地跑向娘的院子。 路上碰见最小的弟弟,那是个调皮讨厌的主,今天他居然没做鬼脸,反而乖乖地朝着瑶华笑,浑然不似往常的做派。 莫名觉得有点诡异,瑶华甩甩头,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一心想早点搞清是怎么一回事。 一进娘的院子,就听见小弟的娘童姨娘高亢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瑶华皱了皱眉,她又在这干什么? 狐疑地跑进堂屋,嗬,不仅童姨娘在,潘姨娘也在呢。看来大人们都到齐了。童姨娘率先发现她,立马尖声道:“姑娘可回来了,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潘姨娘也欠了欠声说:“姑娘有福了。“ 娘立即站起来,笑容满面地朝她招手,瑶华不知童姨娘何出此言,便往母亲走去。 “华儿,我的宝贝儿,今天可真是跟爹娘长脸了,也给吴府添光了。“娘一把搂住她,欢喜地说。 爹摸着下巴下的短须,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吴某人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哈哈哈。“ 瑶华再也忍不住,忙问娘这喜从何来? “华儿,今天惠妃娘娘宣娘进宫,说是按皇上的旨意,把你指婚给王公子。“ “什么?哪家王公子?“瑶华觉得自己已不能思考了,这是在搞什么?她何时入了皇上和惠妃娘娘的眼,要劳动他们来帮她牵姻缘线?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是喜欢举廉的,这突然飞来的指婚让她情何以堪? “呵呵,你看娘都高兴糊涂了,忘了说了,王公子就是王将军的儿子王举廉呀。“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爹接过话头:“你和举廉不是还在一个学堂念书,又是他父亲的徒弟,这门亲事相当于亲上加亲,甚快人意。再说,举廉那孩子我很满意,简直是万里挑一的佳婿。“ 爹说完,兀自继续笑起来。 瑶华刚刚听到消息被高悬起来的心慢慢回归原位,竟然是举廉,她命定的姻缘,那男子是自己喜欢的人,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会得到如此厚报。 笑容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母亲很快发现女儿笑了,心知这事女儿很满意,她就更满意了。 童姨娘跳出来打趣:“看看,我家姑娘欢喜着呢。妾身在此恭喜老爷,恭喜姐姐啦!“ 潘姨娘跟着站起来,向爹娘施礼:“妾身也恭喜老爷、姐姐和姑娘。“ 爹朗声笑道:“那是,这可是御赐的良缘,天作之合,值得庆贺!“ 第128章 忧愁 吴府阖家上下一团喜气,都对这门亲事满意至极。 举廉回到自己家时,却见爹娘满面忧愁,正坐在厅里哀声叹气。他心一下被揪紧,莫非爹娘遇到什么难事了? 举廉急忙趋前去意欲询问,直到他走近出声,爹娘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发现了他,然后同时望着举廉。 爹说:“廉儿你回来了,心情好不好?” 娘说:“廉儿快坐,累不累?” 两人的举止把举廉搞得莫名其妙,直觉爹娘今天有些不同寻常。而且,爹娘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于是他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一并回答了爹娘的问题:“儿子心情很好,也不累。” 爹凝重的脸色稍许缓和,声音有些干涩,语调缓慢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什么跟什么嘛?举廉更觉爹行为反常,他不禁攒起了眉。 娘看了爹一眼,两人视线相汇,无声地交流了一番。 咳咳咳,举廉爹握着拳头敲了下胸口,有些艰难地再次开口:“廉儿,今天一大早,宫里惠妃娘娘便将你娘宣进了宫。” 举廉一挑眉毛,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爹娘如此发愁,那惠妃娘娘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为难了娘? 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对举廉摆了摆手:“惠妃娘娘没有为难你娘,只是,只是给你指了一门亲事。” 亲事,亲事,在心里连念了两遍,举廉才反应过来,他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一个健步跳到了父亲身旁,用手指着自己说:“爹,您,您是说惠妃娘娘给我指婚?” 父亲还未言声,母亲便抢先代替父亲作了回答:“廉儿,指婚不仅仅是惠妃娘娘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对,廉儿,你这桩婚事算得上是御赐。”父亲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下举廉只感觉五雷轰顶,皇上和惠妃娘娘,什么时候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魂不守舍地走回椅子前,颓然坐了下去,把头埋在两手之间,惶然地想:爹娘这般为难,看来皇上指婚的对方并不是云霞。 天哪?举廉心内立时一片零雨其濛,涨满愁思。 “廉儿,君命不可违,你,你认了吧。”父亲无奈地说。 举廉圆睁了眼睛,有些愤然道:“爹,您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云霞啊!皇上高高在上,他一句话,就要改变我……”只觉喉头一堵,他竟是往下说不出话来了。 听了他的话,父亲厉声喝道:“廉儿,当心祸从口出。”母亲则连忙到门口四下瞅了瞅,回身过来说:“廉儿,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母亲说完红了眼眶,又接着说:“廉儿,这事怨娘,若是我早些去帮你把云霞订下来就好了。”她走到儿子身边,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廉儿,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要不然你哭出来吧,爹娘不会笑话你的。” “你娘说的是,廉儿想哭就哭。唉,本来今早我和你娘是要去王将军府提亲的,终是晚了一步。” 举廉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夺眶而出,恣意滑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就因为皇上御赐姻缘,他就必须放弃自己深爱的姑娘吗? 爹娘见他无声痛哭,爹黑沉的脸色中添了心疼,娘则陪着儿子流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举廉原本想一直就这么哭下去,哭得昏天黑地。可他透过泪眼,看见母亲双目红肿,脸色惨白,又于心不忍起来。 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再说这事与爹娘有何干系? 这般想着,举廉生生地把泪水吞下了肚中。他突然出声,那声音瓮声瓮气:“爹,娘,是哪家的姑娘?” 爹见儿子不哭了,正暗自松了口气,又听他询问,急忙告诉他:“姑娘其实不错,就是瑶华。” “瑶华?”举廉张着一双眼睛探询地看向母亲。 娘点点头。 “瑶华家事先知道?”举廉追问。 娘摇摇头。 “今早瑶华她娘也是突然被宣进宫,她一点不知情,还不安地问我可知道惠妃娘娘宣见是为了何事。” 听完娘的话,举廉将头往后一仰,砰的一声靠在椅背上。母亲惊叫一声,忙问他磕着没有,举廉却觉不出半点痛,因为他的心太痛了,其他的感觉已经无暇顾及了。 瑶华是个好姑娘,可他一直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的。而瑶华,也是敬他如兄长的。如今,却因为皇上的一己之意,便要把两个仅有兄妹之情的男女捆绑在一起过日子,这未免太残忍了吧? 举廉闭着眼睛,只觉悲伤不能解,愁恨无所医…… 母亲看着痛苦万端的儿子,一咬牙,对夫君说:“要不然让廉儿逃了吧,有什么罪责咱们来背。” 举廉猛然睁开眼睛,有所希冀地看着父亲。却见父亲摇着头叹息道:“能逃到哪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廉儿侥幸能隐居在某处,可让他一辈子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于心何忍?” 举廉刚刚升起的希望火苗又熄灭了,爹说得没错,那种不见天日的逃亡日子是常人不能忍受的。再说,也是最重要的是:自己逃了,皇上若是震怒,必然迁罪于爹娘,我岂能置爹娘于不顾,做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不能逃,不能逃……他颤颤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就只能面对现实了,屈从圣威,迎娶瑶华。 可是,我的云霞,我的挚爱,就这样失之交臂了吗?举廉的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两股力量撕扯,而且已经到了极限,就快被彻底扯个稀巴烂了。 他的痛苦神色都被爹娘看在眼里,爹握了拳头,对着自己的头猛敲,娘则继续絮叨怪自己没有早些去云霞家提亲。 其实这怎么能怪娘呢?当初自己听信云慧乱说,连云霞的面都不愿意见,才推开了自己的好姻缘。说到底,这事应该怪的是自己。 于是他起身走到娘跟前,蹲下拉着娘放在膝上的手说:“娘,您不要自责了,没去提亲不是您的错,追究起来,是我去年回绝了云霞,才导致今天错失她的。” “廉儿…”母亲喊了他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家三口都无话可说,房间里昏昏默默,杳杳冥冥,如同乌云压顶,风雨欲来,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129章 沈家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沈维青也在发愁。 眼看着今年蹴鞠赛要到了,他召集队员们提前训练,辛苦备战,指望一举赢得胜利,却没想到王举廉说来个试赛,自己的青云社就被他的飞鸿社打了个落花流水。 去年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才让飞鸿社钻空子赢了,可如今这样的结局,怕是要赢飞鸿社远不是想象中的容易啊,或许根本不能赢。 沈维青越想越窝火,脸色铁青,那张俊秀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沈家是个大家族,掌权的沈老太爷是沈维青的祖父,皇上刚即位时,祖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深得皇上重用。不料在仕途正旺之时,他却以身体病弱为由坚辞官爵,归隐民间。 他当时的举动被很多人不理解。不过,他辞官以后,皇上赏赐百千强,沈家后来又自己做营生,所以多年来依然是富甲一方。 沈家到沈维青这一辈共有七个男孩,分别以七种颜色命名,依次叫做沈维玄、沈维赤、沈维黄、沈维紫、沈维蓝、沈维白、沈维青。沈维青是最小的,也是最受老太爷喜欢的。 沈家七个颜色兄弟,个个长得英俊出众,才学精明都是拔尖的,尤以沈维玄、沈维白和沈维青最为了得。 此时,老大沈维玄正毕恭毕敬地站着跟沈老太爷回话。 沈老太爷穿着一领褐色的暗纹绸衣,腰间系了一条皂丝绦,端坐在椅子上。须发皆白,脸上的肉却红润饱满,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 孙子在回话时,他手里捏着一串玉佛珠摩挲着,看似漫不经心,耳朵却竖得老高,孙子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他的耳朵里。 等孙子说完,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缓慢开口:“维玄,他不过是说说,不敢来真的。下次你不用这么害怕,记住,祖父的从龙之功绝非浪得虚名。” “可是祖父,他毕竟是…” “胆小,我手里攥着他的把柄,他敢不忌惮?祖父当年隐退就想好了退路,今后你们给我挺起胸膛,该讨要的尽管讨要。”沈老太爷说这话时一扫刚才的温和,变得狂厉起来。 “孙儿记住了。”沈维玄见祖父面有怒意,连忙答应。 “没出息,大点声。”沈老太爷不满意他的音量,呵斥他。 沈维玄立即提高音量重复道:“孙儿记住了,该讨要的尽管讨要。” “这还差不多,下去吧。”沈老太爷挥了挥手,把眼睛一眯。沈维玄立刻唤来外间的亲随,让他搀扶老太爷到床上歇着。 沈维玄走到门口,听见祖父又说了一句:“我沈家韬光养晦的日子也差不多了。” 沈维玄顿了顿脚步,侧耳听了听,祖父再无下句,他才迈开步子穿廊而出。 抬头望天,雨霁后,一条彩虹横卧在空中,煞是好看。祖父说得对,也该是我沈家入世兴风作浪的时候了。 他那双狭长上扬的桃花眼里满是得意,勾唇邪魅地笑了。 沈维青郁闷不已,从房间里走出来散步,正好见到大哥沈维玄志得意满地走过来,好像心情很不错。 大哥和六哥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三兄弟的感情自然是最好的。二哥、四哥是赵氏姨娘所生,而三哥是文氏姨娘所出,五哥的母亲则是苏氏姨娘。 沈维青还有几个姐姐,不过都已经出嫁了。 这边大哥很快发现七弟落落寡欢地靠着廊柱,便开口问他:“老七,遇到什么闹心事了?” 沈维青撇了撇嘴说:“还不是王举廉那个小子,今天我的青云社和他的飞鸿社打比赛,被他大比分赢了去。” “王举廉蹴鞠技艺不是远不如你吗?”沈维玄不屑一顾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飞鸿社就跟如有神助一般,个个都像猛虎下山,厉害无比。我们青云社的人都被他们吃得死死的。” 沈维玄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饶有兴味地说:“呃,还有这种事,居然敢让我家老七吃排头,大哥不能坐视不理。” “大哥,您要出手?但是青云社的人他们都认识,您去蹴鞠他们定然会闹的。今天队里有个蠢货,想阴着使绊子,结果被王举廉给发现了,好一通教训。”沈维青刚刚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我说了我要去蹴鞠吗?”沈维玄摸着下巴,笑得很狡黠。 “那您的意思是?”沈维青一心求胜,这时便把希望寄托在很有办法的大哥身上。 沈维玄把手搭在他的身上,感叹道:“我的傻弟弟,你大哥我手下有的是蹴鞠高手,随便借几个年龄小的给你,让他们冒充到队伍中去比赛不就成了。若是那姓王的小子有异议,你们便统一对外称这些是青云社新招的队员,他们还能有何办法?” 沈维青还以为大哥要亲自指导他们,没想到他居然出的是这个主意。他有些犹豫地说:“可这样一来都不是我们青云社的真功夫了。” 沈维玄顺手在他后脑勺拍了拍:“今天你们用的是真功夫,结果呢?惨败!只要最后结果是你们赢,管他过程干甚么?再说离蹴鞠赛已经没多久了,不这样能来得及吗?” 沈维青想了想,现在好像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对大哥说:“您说得有道理,那就照您的办法,帮我找几个水平高的少年来,保准把飞鸿社打成飞不动。” 说完,沈维青顿觉郁闷之气一扫而空,与大哥一起开怀大笑。 沈维白一身白衣飘然进门,听到大哥和七弟的笑声,便凑了过来。 三兄弟都长得俊秀飘逸,沈维玄一身玄色,沈维白从小就喜欢白衫,沈维青虽然平日不择颜色,好巧不巧今天穿了一领青衫,这样三兄弟所穿衣服颜色竟然与名字完美暗合。 现在三人玉树临风地站在一起,竟翩翩然组成了一幅美图。 沈维白长得和沈维玄很像,也是一双桃花眼,只是他的皮肤比沈维玄更白皙,一笑起来更显得妖魅。 因他晚来,并不知道大哥和七弟在说笑什么,便好奇打听。沈维青于是把蹴鞠赛怎么输了,大哥又提出出手帮他解决的事都告诉了六哥。 沈维白听完点点头,对七弟说:“这下你放心了吧,有大哥的人加入,你不赢都难。” 沈维青咧开嘴一笑,门牙中的宽缝又露出来了。他又想起飞鸿社在场外的那只鼓劲队,好像很有作用。于是便对两个哥哥说起王举廉还别出花样地搞了这么个队伍,一赢了球便使劲吼。 “青云社也可以搞一个嘛。”沈维白说。 “老六,这事你最擅长,就交给你了,你帮老七拉一支队伍出来,也去鼓劲。”沈维玄当即拍板。 沈维白一口答应,说包在他身上。 于是,沈维青的信心从下午的低落重新膨胀到最高点。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对三位少爷施礼后,转向沈维白说:“五少爷,教坊的汤大人派人来请您去谱首曲子,来人正在门房候着。” “我知道了,你先去回话,我收拾收拾就来。”沈维白吩咐他。 那小厮立刻屁颠颠地跑回门房去了。沈维白便向两位兄弟告辞,得瑟道:“小爷我精通音律,在京城名气大,现在都上赶子来求我,唉,推都推不掉。” 第130章 告求 “娘,学堂正好放两天假,今天您去找老太婆,我跟您一块去。”一大早,云霞便旋风般刮入母亲的院子里,高兴地告诉母亲。 “好,好,有我霞儿助阵,娘更有信心了。”母亲欢喜得很。 这时云霄也从外面手跑进来,一头扑入母亲怀里:“娘,今天您就要去跟祖母说,让我和您住在一起了吗?” “是啊,霄儿高不高兴?”母亲问他。 “高兴,太好了!”云霄蹦跳欢呼着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云霞止住云霄的狂跳,拉着他说:“现在咱们可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成不了事了。” “知道了,姐姐,咱们偷偷高兴。”云霄立刻乖巧地压低声音说。 “这就对了,我霄儿真懂事。”母亲夸奖他,小家伙立刻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对了,那天月珠来问过你之后,还有人来问你没有?”云霞问云霄。 云霄歪着头想了想说:“昨天庆功来问过我,我也是那么说的。” 于是云霞笑着对母亲说:“看来她还真是不放心呐。” 母亲则笑着看向女儿,好在霞儿聪明,猜到老太婆会暗地打听她是否已经走投无路才关酒楼,所以预先教了云霄如何应对。云霄把姐姐告诉他的话都背得滚瓜烂熟。 果不其然,老太婆派了月珠来试探云霄,希望从小孩童嘴里套出话来。云霄面对月珠把姐姐教的说辞噼里啪啦地背了出来:“娘天天哭,现在一点钱都没有,酒楼只有关张了,外公知道了一定会伤心……” 那月珠从云霄这得了信后,老太婆又找人盘问过母亲院子里的好几个丫鬟。还好为了逼真,云霞娘这几天确实真哭过,晚上还悄悄用明目的草药熏眼睛,把眼睛搞得肿泡泡的,看着像是哭肿的。所以老太婆的人得到的答案便是云霞娘确实哭得昏天黑地,好不伤心。 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哼,可惜的是你栽在我霞儿手里也讨不到半点好去。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云霞娘便吩咐香梅带着云霄在院子里呆着,她和云霞简单收拾了下,动身往老太婆那边走去。 尚未进门,就听见老太婆中气十足地声音,好像在训斥下人。云霞故意大声叫:“祖母,霞儿来跟您请安了。” 老太婆的声音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说:“霞丫头快进来。” 云霞先走了进去,云霞娘面露愁容跟在后头。 婶婶和云慧都在,老太婆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褙子,搂着云慧在软椅上歪着。云慧穿着一身黄色,祖孙俩如此扎眼的颜色撞在一起,搞得老太婆像绿油油的玉米叶,而云慧就像那黄玉米棒子,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有喜感。 云霞使劲抿着嘴,才勉强憋住笑。 这时“黄玉米棒子”从“玉米叶”怀里探出头来,看着云霞母女。 “祖母大人万安、婶婶万安。”云霞对着两人有礼貌地施礼。 老太婆和婶婶都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几句,便把眼神都集中到云霞娘身上去了。 云霞娘趋前一步,开始正式哭穷。 “媳妇给娘请安,还求娘能大人不计小人过,伸手帮一下媳妇。”云霞娘带着哭音说道。 “老大家的,你的事老二家的已经给我讲了个大概。”老太婆慢条斯理地说,眼睛里全是促狭之色。 为了配合母亲,云霞及时飚了下演技,她张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不得了,悲悲切切,好不伤心。那眼泪珠儿跟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往下掉。云霞娘也跟着女儿的哭声,掏出锦帕开始擦眼睛。 见母女俩哭成一团,老太婆故意面色凝重地对婶婶说:“可怜见的,你去劝劝吧。”心里可是欢喜得很,想着这笑话看得好过瘾。 “黄玉米”小脸虽然绷着,微张的嘴,那嘴角上扬的弧度泄露了她的心思。 估计婶婶的心里也是一阵嘲笑加狞笑吧。不过这会儿得了老太婆的指令,她自然要跳出来当好人,所以拉着云霞娘的衣袖劝解:“哎呀,大嫂、你这是何苦呢?还有霞儿,你们都别哭了。娘心肠最善,看着你们这样她老人家也会伤心的。” “是啊,霞丫头这哭得我心里怪难受的。来来来,霞丫头到祖母这里来。”“玉米叶”对着云霞招手。 尽管十二万分不愿意,云霞还是只得蹭到“玉米叶”跟前去,“玉米叶”便拍拍自己身旁,示意她坐下来。 云霞挨着她坐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云慧,正好逮住她瘪嘴。云霞猛得盯着她,她脸上的不屑全然落进眼里。不过,她被云霞这么突然一盯,慌乱地收不住自己的表情,显得特别尴尬。 “霞姐姐,别哭了,你再哭妹妹都想哭了。”云慧只得胡乱找话来掩饰。 云霞抽泣着回答她:“可是慧妹妹,霞姐姐忍不住,我娘这几天连饭都吃不下,成天发愁,我担心她会病到,呜呜呜…” 她哭得越可怜,那三认心里的嘲笑越盛。就让你们尽情地笑吧,谁能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不是? 不等其他人说话,她又转头对着老太婆哭求:“祖母,嗯,求求您一定要帮我娘,让酒楼能继续开下去,否则爹回来一定会怪罪娘的。” 云霞说完,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太婆。 “玉米叶”便站起身来,抖着满身的肥肉往云霞娘走去。 云霞娘正低着头无语掉泪,锦帕都打湿了。 “老大家的,不是娘不帮你,实在是娘寒心了哪。你以为这么多年,娘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你以为那酒楼好打理吗?不做不知道,做了才晓得娘的辛苦了吧?”老太婆又开始自卖自夸,为自己大唱赞歌了。 云霞娘抬起泪眼,对老太婆说:“娘这么多年的心苦,媳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正是看着娘如此操劳,媳妇才想着为娘分担一些,所以提出自己打理带过来的嫁妆产业。只是媳妇没想到会这么难。酒楼的厨子跑了,花大价钱买的酒又有问题,账上剩下的钱连付这个月的工钱都不够,媳妇,媳妇实在没办法了。” “现在知道难了也不晚,大嫂,娘管理了这么多年,有经验也有办法,莫如你还是交还给娘来管吧。”婶婶走过去,和老太婆一起规劝云霞娘。 “可是我还是想学着自己管理,这毕竟是我父亲赠与我的产业,我不想断送在我的手里,反而应该让其发展壮大,娘您说是吧?” 老太婆一听这话,那脸色立刻与身上的绿色同步了,她生气地一甩袖子,返身回到软椅上坐了下来。 婶婶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开始苦口婆心劝解云霞娘:“大嫂,你不能犯浑哪,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劝得娘愿意接手你的烂摊子,你却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哭鼻子都来不及。你交还给娘,每年轻轻松松地拿钱使,酒楼也生意兴隆,这才不会让你父亲赠与你的产业败在你手上,大哥回来也不会怪罪你。这是多好的事,大嫂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见云霞娘不吭声,她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效,便自作主张地对老太婆说:“娘,您看在大嫂急火攻心的份上,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第131章 哭求 云霞听她此言,真想跳到她面前给她一拳才解恨,计较?她还以为娘如同以前一样任由她糊弄?真真是无耻之极。 “我怎么会和她计较?老大家的,好啦,别哭了,娘自会帮你的。”老太婆也以为母亲有所动摇,连忙顺杆爬,妄图想劝得母亲松口。 母亲接下来的言辞却给了两人重重一击。 只见她转头认真地对婶婶说:“弟妹,我已经打定主意了,酒楼在我手里关张,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把它重新开起来,这样才对得起所有的人,包括娘。所以,你别劝我了,若是真想帮我,就借点钱给我吧。你知道的,大嫂自来不好意思找外人借钱。” 两人听到这番话后,脸上的表情变幻那叫一个好看,直把云霞看得咂舌,最后两人的脸色定格在墨黑色上。 母亲又说自己也想了不少办法都没用,还到娘家去问过,娘家人也一时凑不出钱来。 婶婶眼睛里闪过一抹了然,你那娘家早就被爹给搞成空壳子了,钱也悉数进了爹的腰包。如今要是能凑得出钱来,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还一时,一世都凑不出来好不好。 而老太婆则默了默,有些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想借多少钱?” 母亲按商量好的说辞回答老太婆,说大致估算了下,可能要五百两银子,至于后续还要追加多少,就得视具体情况来定了。 老太婆明显松了口气,面露难色地说:“老大家的,我可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娘,您能凑多少先借我,剩下的我变卖一些首饰再凑点。借您的钱我按月算利息给您可好?娘,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母亲把姿态放得很低,让老太婆以为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老大家的,不是娘不帮你,前段时间娘买了些珠宝,所以手里的现银真的不多了。”老太婆摊着手做无奈状。 云霞娘闻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流了起来。 云霞则跑过去扑到娘怀里,继续嚎啕大哭。 她们哭得越凄惨,这场戏就越真实。所以娘俩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力求演得入木三分,让玉米组合和婶婶高兴高兴。 “玉米叶”悄然转过身去,云霞偷瞄到她的肩膀在微微耸动,一定是在憋笑。然后她抖着一身的肉,又回到软椅上,把“黄玉米”搂紧,不再出声。 抬起婆娑的泪眼,云霞看向站在母亲身边的婶婶,就像病急乱投医的人一般,猛然伸手抓着婶婶的衣袖,向她求助:“婶婶,您帮帮我娘吧,您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娘?” 小脸上尽是哀哀乞求之色。 婶婶翻了翻白眼,狠心把袖子从云霞手中抽出,然后果断拒绝,理由是她就只有每月的月例,而且基本上都用光了,没有多余的钱来资助。 云霞和她娘听了自然哭得更凶了。 “大嫂,你还是听我的劝吧,反正都是破酒楼,你也没法让它重新开张,何苦把自己逼到绝路呢?交给娘,娘一定能让它起死回生的。”婶婶继续游说,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 云霞故作困惑地问:“呜呜…婶婶,您和祖母都没有足够的银子,如何让酒楼重新开张呢?呜呜呜…难不成您们有银子,只是不愿意借与我娘?” “你,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婶婶被云霞问住,一时无法回答,只得佯装嗔怪她。 老太婆咳咳两声说:“霞丫头,祖母做酒楼营生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不少,要是酒楼在祖母手里,人家都肯帮祖母的,也会允许祖母赊账。” 言下之意是,你娘两眼一抹黑,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办法都没有,可不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酒楼关张吗? “那霞儿求祖母去跟那些人说说,让他们也帮帮我娘,行不行啊?” 云霞一脸真诚地继续哀求老太婆。 面对云霞的步步紧逼,老太婆明显有些吃不消了。她不敢回答,使劲眨着眼睛在想如何圆话。这死丫头,也真是够刁钻的,老太婆忍不住在心里把云霞骂了好几遍。 看老太婆吃瘪的样子,云霞暗自好笑。 “黄玉米”终是忍不住了,她从“玉米叶”怀中挣脱出来,指着云霞说:“霞姐姐,你这是污蔑祖母。” “有吗?我怎么污蔑祖母了?”云霞不紧不慢地给她怼了回去。 “当然有,你话里有话,说祖母不愿意帮大伯母。”“黄玉米”愤愤然,“玉米叶”在旁边也愤愤然。 “慧妹妹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求祖母帮忙。祖母她老人家自己说她有的是办法的呀。” 云霞的话让“黄玉米”声音尖利地叫了起来:“你明明有的。” 这时,老太婆终于醒过味来,她拍拍“黄玉米”的背,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则转头对云霞娘说:“老大家的,你看看这霞丫头,又没大没小的了。” 母亲用锦帕抹了下涟涟泪水,哽咽道:“娘,霞儿只是忧心我,所以才那么急切的。” 老太婆鼻中哼了一声,舞了舞那双肥圆的“熊掌”,好似给了多大恩赐似的说:“算了,我也不跟霞丫头计较了,但是我要跟你们说明,人家那些人都只认娘,只肯帮娘本人,其他不相干的人,他们才不会帮的。” 婶婶立马附和:“对对,大嫂你把酒楼攥在手里,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帮忙?人家只买娘的面子。”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云霞真为她们的智商捉急。 她抹了把眼泪发问:“祖母,婶婶,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那些人脑子有问题啊,帮我娘难道不是帮祖母吗?” 回击得相当漂亮,云霞心里窃笑着等她们回答。 “你,你你你…”婶婶指着她连声你了几个字也没放个屁出来。老太婆则明显被噎住了。 “黄玉米”不愧是狡猾的小狐狸,她跳出来说:“是大伯母先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的好不好?” “呃,我娘怎么没当你们是一家人?”云霞反问。 “大伯母强要回嫁妆,就是想分家,还把祖母气病了。”云慧振振有辞。 “笑话,那嫁妆本就是我娘的,你们阻挠我娘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设卡子,搞出什么抓阉的法子,我娘不也都认了,最后是抓阉胜了才得回嫁妆的好不?这算是闹分家吗?” 说完云霞委屈大哭,边哭边说天上的祖母要帮帮我娘什么的… 老太婆后背一阵恶寒,又怕又气,闭着眼睛往后靠在软椅上,开姑呻吟起来。 “娘,您怎么了?”婶婶叫得好大声。 “祖母,您又气恼了?别生气,您的身子要紧。”云慧和她娘唱起了双簧。 第132章 挣扎 “廉儿,廉儿,你别吓娘啊…”举廉房间里,举廉娘摸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哭喊着叫他。 举廉却并没应声,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站在旁边的举廉爹见夫人又忧又急,便出言安慰:“夫人别急,你帮他看看,再给他开点药赶紧灌他点,很快就会恢复的。” “可是夫君,我心慌意乱的,还怎么给廉儿诊治?廉儿一贯身体健旺,这病来得这么凶猛,我害怕啊…”举廉娘抖着唇说。 举廉爹搂过瑟瑟发抖的她安抚道:“夫人,镇定些,廉儿只是急火攻心,不会有大碍的。反倒是你才让我担心,昨晚几乎一宿没睡,今早一大早又来照顾廉儿,身体会吃不消的。” 举廉娘抹了抹泪,摇了摇头:“夫君,我没事,你说得对,我该镇定下来帮廉儿治病。” 她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几口气,拉了儿子的手腕,在他手腕下垫了个小硬枕,仔细替儿子诊起脉来。 稍许,她起身往书桌旁走去,提笔写了药单子,举廉爹立即吩咐人拿着单子去药房抓药。 开了药,举廉娘又让丫鬟端了盆水来,亲自动手把汗巾浸湿,稍许拧干后,敷在儿子的额头上。 此刻的举廉觉得自己正在一团火旁边炙烤着,浑身燥热,头痛欲裂,而更疼的是心口窝那里。 正当他在热和痛中挣扎时,头上有了一丝清凉,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显得很遥远而听不真切。 就如在梦中一般,举廉脑海中的场面在不停的转换。一忽儿在学堂,一忽儿又在练武场,一忽儿在路上,突然他看见云霞巧笑嫣然地站在前方,于是挣扎着想喊云霞,却喊不出来;抬脚欲追过去,可是脚就跟不是自己的一般,根本不听使唤,提都提不动。 他急了,拼尽力气伸手要抓住什么,然后觉得自己的手被谁握住,再然后他又陷入没有知觉中去了。 握着儿子的手,举廉娘抬头对夫君说:“不能看着廉儿这样下去了,我们一家豁出去逃了吧,就算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也认了。” “我们可以逃,你的父兄也逃吗?再说,即便逃了,举廉喜欢的是云霞,逃到远离云霞的地方他能开心吗?”举廉爹反问她。 举廉娘被问得哑口无言,逃确实不现实,可不逃,廉儿会痛不欲生的。噢,我可怜的廉儿。 举廉娘又哭了起来。举廉爹叹口气,走到她身旁,揽着她的香肩说:“夫人,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绝望,廉儿这又不是遇到什么生死大事,只是被赐了一门姻缘而已。即便他不喜欢这桩亲事,就好比当年的你,也是不喜欢我,但在我的精诚所至之下,你不也被打动了,喜欢上我了吗?” “你,你说什么呐,廉儿的事你往自己身上扯什么?”听夫君这么说,举廉娘脸微红,嗔怪起他来。 “我这也是打个比方嘛,若是瑶华能如我一般,慢慢让廉儿喜欢上她,这也是一桩好姻缘嘛。再说,瑶华那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做我们的媳妇也是当得起的。” 举廉爹这番话,还真是让举廉娘慌乱的心奇异般地平静了下来。是啊,当初自己憎恶的姻缘,现在不也是和和美美,令人歆羡么。 这时下人把药抓了回来,前来请示夫人煎药事宜。夫人说自己要亲自去煎药。 举廉爹便说你去吧,我在这守着廉儿就行。夫人在这看着廉儿这样子,心里不好受,让她去煎药也好。 夫人走了以后,举廉爹也学着夫人帮举廉冷敷额头,他粗手大脚的,刚开始水没弄得太干,敷上去那水就顺着举廉的脸往下滴,他急忙把汗巾撤下,把水拧干。 这回敷上去又太干了,举廉动了动,好像觉得不舒服,拧了拧眉毛。举廉爹又赶紧重新打湿汗巾,再度为儿子敷上。 “你这小崽子。”他一边敷,一边爱怜地对着儿子念叨,铮铮铁汉显露出一腔柔情:“廉儿,男子汉大丈夫,遇事情不能退缩,应当勇往直前,想办法解决才是。” 举廉刚清醒一些,正好听见自己耳边的说话声。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父亲那张黑红的脸膛映入了他的眼帘。 才一天时间,父亲憔悴了不少,下巴上的胡茬也长长了,许是没睡好,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举廉的心更疼了,像刀子在绞。刚才父亲的话是悉数全落进了他的耳朵里的。 父亲并未发现他已醒来,低头又把汗巾浸在水里,准备拧了再给儿子敷上。多弄了两次,他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父亲转过身来,举廉赶紧闭了眼睛。 他的头上又是一阵清凉。父亲又坐下对着他继续絮叨起来。 “廉儿,人生在世,沟沟坎坎太多了,你可要坚强起来,直面一切困难啊。”他说得语重心长。 举廉再次缓缓睁开眼睛,盯着父亲出声:“爹,我明白。” “啊,廉儿你醒了,好些了吗?”父亲惊喜地叫了起来。 举廉点了点头:“爹,好些了。我怎么了?” “你呀,急火攻心,发烧了。” “我娘呢?”举廉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娘便问爹。 父亲朝外努努嘴,告诉儿子说你娘几乎一夜未眠,快天亮了来看你,发现你生病了,更是吓得不轻,守着你哭哭啼啼了半天。刚才又去给你煎药去了,再这样下去,爹怕你娘身体撑不住啊。 “爹,都是儿子带累了娘。”举廉好生自责。 父亲重重地叹口气说:“廉儿,这事不是你的责任。”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对儿子说:“傻孩子,这样,爹跟你讲个故事听。” 举廉一愣,这可是稀罕事。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爹说要讲故事,而且是主动提出,太匪夷所思了。这还是那个严厉的爹吗? 他咽了咽口水,好奇心大盛:“爹,您快请讲。” 爹清了清嗓子,略有些扭捏地说:“这个故事是关于爹和娘的,先跟你讲清楚,小崽子你不准偷笑。” 关于爹和娘的故事,举廉一时都忘了疼痛,能听到爹讲他们俩的故事,让举廉精神亢奋,他连忙向爹保证不会乱笑。 在他的记忆中,爹娘感情甚笃,恩爱无比,只是他们从不会对自己讲关于他们的事,现在能听爹主动道来,举廉兴致能不高吗? 第133章 说定 爹于是娓娓道来了一个荡气回肠的精彩故事。 听了爹的故事,举廉才知道,原来娘最初是不喜欢爹的;爹面对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沮丧放弃,反而用自己的一片赤诚打动了娘; 爹和娘心心相印,为对方做着改变;而自己能来到这个世上,竟是娘拼了性命换来的…… 爹还未完全讲完整个故事,娘便端着药进来了。 爹立马朝举廉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告诉娘。举廉丢了个让他放心的眼色过去。 见儿子醒了,举廉娘心情好了一大半,连忙叫夫君把儿子扶起来,让举廉喝正好温度适中的药。 那药的味道很不好闻,喝到嘴里又特别苦。举廉是捏着鼻子才把一碗药灌进了肚中。 见儿子五官都缩成了一团,举廉娘好笑地对举廉爹说:“咱们廉儿平时少有吃药,这一喝药,你看看,苦得皱眉挤眼的,好逗趣。” “是啊,廉儿偶尔喝点药都觉得苦不堪言,你娘身体不好,以前经常一碗一碗地喝这种苦药,我在旁边闻着都觉得苦,可你娘愣是当白开水那么喝下去。她说,要养好身子,和我们父子相守到老。” 爹说完,含情脉脉地看向娘,看得娘羞涩地低了头。 听爹这么一说,举廉立即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呆呆地盯着她那温和的脸,感激的情绪在胸膛里喧嚣。娘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也该我这个儿子为娘做点什么了。譬如眼前的御赐亲事,不能再让娘操心了。 娘以为他又不舒服了,抽出手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好像已经没有先前烫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廉儿,要不然躺下休息吧。喝了药,发发汗,等再醒来,你这病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她一边说,一边帮儿子掀开薄被,想让他睡下去。 举廉睁着大眼睛,深邃的黑眸里泪光点点,饱含着深情对母亲说:“娘,廉儿仔细想了下,圣命不可违,那就不违吧。” 爹娘同时惊喜地盯着他,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廉儿想通了?” “正是!”举廉应了一声,然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这是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那就好。”爹搓着大掌,咧着嘴开心。 娘眉眼含笑:“廉儿能如此作想,自然甚好!” 两人便又轮番说了一些劝慰他的话,他为了让没睡好觉的爹娘能去休息,便说自己困了。 爹娘赶紧让他躺下,娘还仔细帮他掖好被子。 “爹娘,我这没事了,您们也去休息,补补眠。”举廉央求。 “那行,娘现在确实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你爹明早还要上早朝,我们得去休息下。你有什么事就唤芍药她们,都在外间候着的。” “知道了,您和爹放心去吧,我已经好多了。”举廉催着他们。 爹娘这才相携而去,那一双背影都透着浓浓的甜蜜。 直等到爹娘走远了,举廉才重重的唉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自然是睡不着的,心依然钝痛,脑子里也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云霞导演的大哭戏快收尾了。 在云慧和她的娘唱双簧,明里暗里指责云霞不尊老和云霞娘疏于教导自己的孩子后,云霞娘终于说话了。 “娘,弟妹,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忙没法帮了?”她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老太婆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大家的,不是娘不帮你,是帮不了。” 婶婶应声虫似的跟着说:“是呀,大嫂又不愿意听我的意见,一意孤行,那肯定是没办法了。” 云霞娘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既然这样,那酒楼就先关着吧。” 那边三人得了母亲的答案,估计都在心里幸灾乐祸个不停。 不过,云霞娘很快转了话题:“娘,媳妇为给那些酒楼当差的发放最后工钱,把手里的银子,还有丫鬟仆妇们凑的钱都用出去了,现在手头很紧巴。过几天,我准备把首饰变卖换些钱,先把丫鬟仆妇们的钱先还上。“ 抱着“黄玉米”的“玉米叶”,脸上的横肉抽了抽,虚情假意地说:“老大家的,娘最近手头也紧,不能帮你还钱,不过,这欠人家的钱你确实该还,要不然传出去,这李将军府的大夫人居然借下人的钱不还,估计整个京城的人都要看李将军府的笑话。” “黄玉米”的娘自然是要帮腔的:“娘说得是,若是大哥知道了,一定会气得跳脚。大哥是最讲究将军府脸面的。” “我知道,所以不管多困难,这钱一定是要先还上的。“母亲点头应声。 “玉米叶”和“黄玉米”的娘交换了下眼神,不置可否地虚应了两声。 已改为默默哭泣的云霞,这时伸手抹了一把泪,对母亲说:“娘,霞儿的月例不用了,都给您。“ 母亲会意,对老太婆说:“娘,媳妇有个不请之请,不知当将不当讲?“ 老太婆眨眨眼睛,做出一副宽容地姿态说:“老大家的,你讲吧。”心里想的却是:不管你说出什么大天来,老娘我就是不会借钱给你。 “您也看到媳妇现在的窘迫,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媳妇想把霞儿和霄儿都搬到我院子里去住,这样我们娘仨一起开销,可以节约不少钱。我们三人院子里的丫鬟仆妇还有下人也就不需要原来那么多,只留一个院子的数量就可以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向老太婆。 老太婆正在心里欢喜,窘迫,哈哈,你也知道自己窘迫了。看你还能撑几天。对于老大家的把孩子们搬去一起住,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还有看到笑话的酣畅淋漓之感。 其实早前卿哥提出让孩子们单独拥有一个院子,她是不赞同的。后来卿哥说把最偏僻地那个大院子分给云霄,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云忠争得风水最好的那间院子,她才欣然允诺。 卿哥考虑问题总是比较深远,再说那风水先生来看过云忠现在住的院子后,便说这里瑞气笼罩,将来会出一个贵不可言的人。 虽然她有些想让云慧去那院子里住,但卿哥坚决要让唯一的孙子云忠入住,她也就没有提出异议了。 这会儿云霞娘既然提出请求,她想了想对自己家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便决定卖她个人情,然后顺道再捞点钱回来。 “老大家的,这个你自己安排就行。不过,你们三个院子不要的下人我还得重新安排,该发放的要发放出去,当然总得给他们一些遣散费,所以,你们这两月的月例要少一些,你得有思想准备。” “祖母,月例再少的话,我们都快喝西风了。”云霞故意表示不满。 “霞儿不得无礼,你祖母也有难处,少就少吧,反正就这两月。不过娘,这留什么下人在我那院里,得由我来挑,这个您没意见吧?” 老太婆摆摆手说:“随你。” 云霞和母亲好想跳起来欢呼,这事就这么成了,太好了! 第134章 探望 宫里早朝的净鞭响了三声,悠长而清晰。 鞭声一落,皇后娘娘便起床了。今天要出门,昨儿把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早起来,她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放心。 接着就是梳洗,让宫女把她的头梳成一般妇女的模样。略略化了点淡妆,便吩咐传早膳。她想早些用完膳,早些出发。 不一会儿,皇后便带着她的两个贴身宫女离开寝宫。早有马车在寝宫外不远的夹道候着,是一辆平常人家用的那种马车。一个宫女把两个大包袱先搬上了马车放好,另一个宫女上前撩开布帘,转身过来扶着皇后娘娘登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起来很普通,里面却布置得舒适典雅。皇后坐在铺着软垫的长椅上,两个宫女一左一右跪坐在长椅前。准备停当,一个宫女对着车前喊了声:可以出发了。 车夫得了指令,一声吆喝,马蹄声便哒哒响起。 车夫和坐在他身边的男子都是宫内侍卫中一等一的高手,皇后娘娘出宫一般都由二人负责护卫。 马车内的皇后娘娘穿着普通人的衣衫,上身是一件浅紫色的交领窄袖短衫,一片素紫,唯有领边有绣花;,下配一条烟灰色暗花罗裙,脚上是一双绣花鞋,通身简洁秀致。但皇后娘娘天生丽质,即使如此简单的衣裳,也难掩她的光芒。 她是典型的瓜子脸,笼烟眉,杏眼,那双大眼睛看起来总是湿漉漉的,琼鼻,樱唇如明珠点绛,真真是美人如玉。而她的脸上那抹与生俱来的淡淡的忧郁之色,无端让她添了些许神秘。 皇后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气质,多年浸染在诗词歌赋之中,她身上有了浓浓的书卷气,举手投足也温婉而优雅,加上对人温和亲切,凡是跟她接触的人,都折服并尊敬她。 比如现在窝在皇后娘娘脚边的两个宫女,就有一种荣幸的感觉。前面赶车的两个男子,一个专注赶好车,一个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就是要确保他们敬重的皇后娘娘出行安全。他们对自己下的命令便是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马车往通往城外的路驶去,七拐八绕到了城门处,天色才刚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守门的卫兵头目见到马车前的两个男子,立刻恭敬地向他们行礼,然后亲自麻利地把城门打开,恭送马车出城而去。 卫兵头目伸长脖子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才收回视线。 有新来的卫兵发问:“头,这车里的人是不是大有来头?” 卫兵头目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对那发问的士兵说:“去去去,不该你打听的瞎打听个啥?好好守好你的门,听到没有?” “听到了,头!”新来的卫兵大声回答,然后摸了摸鼻子,赶紧站到了城门前。 出了城,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马蹄扬起阵阵灰尘,马车疾驶而过后,那些灰尘又慢慢回落在道路上,归于平静。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马车行到了目的地,正是仙临观的山脚下。车停住,一个宫女率先跳了下来,然后转身小心地把皇后娘娘搀扶了下来。 另一个宫女则把包袱拿出来,车夫旁边的男子立即伸手接过背到了自己背上,朝皇后施了礼,才走在前头开路。车夫则把马车交给前来迎接的人,自己跟在了皇后一行后面往山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护送着皇后往道观走去。他们一行人来得太早,直到快走到道观门口,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其他旁的人。 道观道尊女冠和张道姑带着几个小道姑前来接娘娘凤驾,倒身欲拜,被娘娘拦住。 “大家不必拘礼,这儿又不是皇宫,随意些。”娘娘温婉地说。 几人齐声谢过娘娘,恭敬地随她一起踏进道观大门。 进得门来,娘娘对道尊小声嘱咐了几句,道尊便吩咐小道姑领着宫女和两个侍卫大哥去休息,张道姑则把两个包袱接过来背着,只她们三人一起往内里走去。 拐了几个弯,再走过一段狭长的甬道,便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院门旁,两个小道姑分站在门的两边,见她们过来,忙不迭地要跪下。 皇后摆摆手说:“不用了,快把门打开吧。” 两个小道姑赶紧地把门推开,皇后急匆匆地走了进去,等道尊和她们的师父张道姑进去后,又把门拉上,两人继续尽责地履行自己的站岗任务。 主屋的大门边还有个小道姑站岗,见了皇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清修,本宫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跪吗?又忘了?”皇后笑着逗她。 “贫道愿意给皇后娘娘下跪。”被唤作清修的小道姑一本正经地说。 皇后娘娘和里面的娘娘都是清修很喜欢的人呢,清修这个名字还是皇后娘娘赐的,所以每次皇后娘娘来,清修就特别高兴,更愿意跪拜皇后娘娘,然后让皇后娘娘逗她玩。 哈哈,你这小家伙。皇后一边笑着与她说话,一边伸手推开门,往里走去。 道尊和张道姑都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才进去了,清修咧着缺了门牙的嘴笑得可欢实了。 “三姐姐,我来了。”皇后人未到,声音已先到了。 床上斜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连声说:“妹妹,姐姐可是好想你啊。”皇后疾步向前,握住了姐姐朝她伸出来的手。 姐妹俩见面,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此刻却无语凝噎,只呆呆地瞅着对方。 这名美丽的女这人正是当今皇后的堂姐,死去先帝的皇后。 说起来,三姐姐比自己才学更为出众,而且长得更漂亮。可是因为一场阴谋,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她都受了很大的伤害,以至于郁郁寡欢,身染重病,僵卧在床多年。 皇后娘娘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是极美的,可她眼中,三姐姐才是最美的人。 就算卧病在床多年,三姐姐的容颜依然清丽出尘。她的美让人惊艳,是那种质朴明媚、飘逸轻盈的美。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诗,便像是为她量身而做的。 若仔细看,那惠妃的样貌确实与三姐姐有七分相似。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里添上了稍许无奈之色。 也难怪,皇上会对那惠妃宠爱不衰,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啊…… 第135章 心路 皇后轻轻摇了下头,把目光放到了姐姐身上。 姐姐的脸色比她前次来探望时好了一些,脸上也稍长了点肉,显得圆润了那么一点。看来姐姐的病是有了起色,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啊! “三姐姐,看着您的气色有所好转,我这心里总算好受了。”皇后开口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喜悦。 “姐姐最近确实感觉好受了些,这多亏了李将军,从西戎人手里搞到药,解西戎人的毒甚是有效。你看,我这手比之先前有力了许多。”姐姐说着加了力道在手上,皇后感到握住自己的手确实不再如以前那般软绵绵了。 “那就太好了。三姐姐,咱们姐妹俩总算盼到了希望,继续治疗下去,您一定能康复如初的。” 姐姐点点头说:“为了你们,我会努力好起来的。你们这么多年为了我操碎了心。特别是小婉,这么多年苦心孤诣,钻研医术,为治我这病费了不少劲。”姐姐对着安静站在旁边的张道姑展颜一笑。 皇后看向安张道姑:“谢谢小婉,你着实是最辛苦的。” 张道姑使劲摇头:“娘娘,属下无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您治好,哪里还敢言称自己辛苦。再说,王将军的夫人擅长针灸,上次来指点了我一二,我觉得大有收获。” “王将军夫人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但小婉付出得太多,我都知道了,你为了我多次以身试药,有几次还差点丧命;还有为了帮我针灸,你往自己身上扎针,手臂上、腿上都被扎上许多针眼。小婉,苦了你了。” 小婉继续摇头:“娘娘,属下不苦,为了两位娘娘,即使赴汤蹈火,属下也是愿意的,那也是家父临终前叮嘱于属下,属下必须尽到的责任。” 两姐妹听了小婉的话,对小婉的一片忠心极是感动。皇后指了指身旁的凳子,很是热情地招呼小婉坐下来。 张道姑不敢拂了皇后的好意,听话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间小屋收拾得很整洁,窗明几净,清幽安宁。推开小屋的窗,便是满目青翠的山景。徐徐清风吹进来,把挂在窗棂上的风铃吹得铃铃作响。 而现在这间小屋里呆着两位人中之凤,小婉觉得整间屋都亮堂了不少。 此时道尊正在院子里的小庖厨内,准备亲自为皇后娘娘泡茶。皇后娘娘每次来,必然要喝自己泡的茶。 道观泡茶的水取自观内的山泉,清冽澄澈,非常适合泡茶。 道尊泡茶很有讲究,她先是在厢房中合掌焚香之后,才进入这庖厨之中,把水烧上,然后在等待水开的时候,她仔细把杯子洗了,然后静候在旁。 水咕噜噜开了,烧开的沸水倒入茶壶中,给壶来了个香汤烫浴后,她才把上好的天圣茶倒了一撮到壶里。再冲水入壶,那茶立刻如漫天法雨般旋转着下沉,绿叶芽慢慢舒展开来,有些又浮上水面来,成就了一幅漂亮的“水丹青”。 香味瞬间弥散开来,她这才把茶壶盖上盖子,和洗好的杯子一起放入托盘中,端到两位娘娘的房间里。 然后她和觉修一起退了出来,让那两姐妹说一下体己话。 皇后拿起茶壶,倒出两杯,替姐姐凉了一杯,自己则端起另一杯,在唇边吹了吹,看着汤色澄碧、清香扑鼻的茶水,对着姐姐笑道:“三姐姐,我就是好仙临观这口茶啊。” “道尊泡茶是极用心的,所以才会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姐姐浅笑着回答。 皇后赞同点头道:“是啊,直缘多艺用心劳,心路玲珑格调高!” 听了这话,姐姐脸上的笑容却收了回去,她敛眉垂眸,浓密的长睫毛颤动着,盯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无了声息。 皇后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她懊恼的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顺口就偏捡了这句诗来说? 妹妹念的这句诗,是先帝以前经常说的,而且是用来夸自己的。这时听到,姐姐的心海不禁泛起波澜。 对先帝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上来,那种阴阳相隔梦晨昏的锥心之痛也越来越清晰。 “姐姐,您看我真是糊涂。您要不要喝茶,温度正好合适?”皇后小心翼翼地问她。 姐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妹妹也不容易,她来一回,我们姐俩该高高兴兴地聚聚的。 于是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好啊,你喂我喝一口吧。” 皇后高兴地拿着茶杯,就手放到姐姐的嘴前,她轻轻的喝了一口,皇后又忙拿锦帕给她擦了擦嘴,再喂她喝了一口。 两人间的互动又恢复成先前愉快的模样,说笑自如。 唠了会家常,话题就扯到了三皇子身上。 “珩儿最近做功课很用功,姚太傅对他大加夸奖。珩儿却跟我说:母后,儿臣知道自己天资平平,不能与皇兄和皇弟们相较,所以只能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但是母后请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母后蒙羞的,也定要让父皇看得起儿臣。” 皇后说起儿子,脸上也满是自豪之色。 姐姐一直很喜欢珩儿,听到珩儿如此懂事,也替妹妹开心:“珩儿是个好孩子,心地纯良,为人敦厚,又能如此严格要求自己,将来必成大器。姐姐恭喜妹妹了。” “三姐姐,可怜的珩儿最渴慕他父皇的喜爱,却总是得不到。皇上冷落我,继而迁怒于珩儿,这几年一直都对他爱理不理。” 这也是皇后心中的苦,皇上对自己怎样她无所谓,可是珩儿,那毕竟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崇敬自己的父亲如神祇,却被父亲冷对,他小小的心如何受之,岂不痛之? 姐姐安慰她:“珩儿是个男子汉,他会慢慢长大,懂得应对这一切的。妹妹不要过于担心。只是,皇上那个人,还是那般专宠西戎来的惠妃?” 皇后蹙了眉:“可不是嘛,现在那惠妃又有了身孕,皇上高兴地忘乎所以,若是这胎是个皇子,估计皇上立这孩子为储的心都有。” 咳咳咳,姐姐剧烈地咳了起来。 “三姐姐,怎么了?”皇后忙站到姐姐身旁帮她拍背。 好一会才消停,姐姐眼中都咳出了泪。等她能说出话来,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然:“他这是,这是忘了前程往事了吗?他口中最尊敬最亲近的皇兄,先帝就是死在了西戎人手里,可怜先帝才去数年,他便忘了在先帝灵柩前发的大誓了?” “三姐姐,您先别着急,当心身子。”皇后轻轻地把姐姐的抱在怀里,担心不已地劝解她。 “当初他说得掷地有声啊,要为先帝报仇,他的仇就是这样报的吗?”姐姐怒吼。 第136章 当年 “三姐姐,莫急,就算是被他打入冷宫,我也会直谏于他,让他不能如此任性而为的。再说,朝堂里总还有那么几个忠臣和诤臣,包括李、王二位将军在内,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想立储君,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品行才干,这些都要考虑,总归是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皇后忙说话宽解姐姐。 姐姐闭了眼,有些虚弱地往后仰躺去。 过了一会,她才悠悠地说:“妹妹说的话也有道理,是我太急躁了。听李将军带回的信说,现在西戎在边关不安分,皇上也不至于置朝廷和天下民心于不顾,执意立西戎女子所生之子为太子。再说那惠妃这一胎是男是女还是未定数,我就自乱阵脚,确实不该。” 皇后嗯了一声,伸手把姐姐身后的被子叠好,让她能斜躺地更舒服一些。她的手碰到姐姐的腿,问她腿上可有好转?姐姐摇摇头,说还是僵直无甚知觉,皇后心里难受,便顺势坐了下来,帮着姐姐捏腿。 姐姐不良于行瘫在床上多年,也多亏了道尊和小婉她们的仔细照顾,经常帮她翻身,帮她按摩推拿,再配上小婉施针治疗,才让她的腿没有萎缩废掉。 看着妹妹面色瞬间变得凝重,姐姐便岔开了话题,说起家里人的情况。两姐妹家中长辈仅有祖母还健在,下月初,正好迈入入古稀之年。家中兄弟们自然要给她老人家过大寿的。 而她们作为家中唯一的两个女子,一个卧病在床囿于道观,一个困在深宫内,反倒不能承欢于祖母膝下。这也是她们心中的痛。 皇后想,要是当年,自己没有嫁给皇上,另觅一位普通的世家子弟婚配,或许今天也就不会过这般尴尬的日子了。 先帝那时还是太子,姐姐被选中为太子妃。因为这层关系,她认识了现在的皇上。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这个不苟言笑,心思深沉的玉面男子。 皇上在皇子中排行第七,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地位很低的嫔,他在一群皇子中也并不出众,但因他和太子皇兄极要好,太子皇兄对他处处照拂,才让他在皇子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她和七皇子因姐姐和先帝,接触渐渐多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她深深地爱上了他,而且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经常呆望着他清隽脸上的那抹郁色,除了心疼,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是可以帮他消除忧郁,开开心心生活的。 她爱他,愿意他笑,愿意为他能笑做任何事…… 所以,在姐姐和先帝大婚后的第二年,因五皇子对她起了求娶之意,她便厚颜求七皇子先娶了自己。 她嫁给他,他也是有好处的,她的家世背景、才学、再加上有一个当太子妃的姐姐,所有这些,对他以后的前程都是有所助益的。 他考虑了两天回话表示愿意,她开心地如同孩子,拍手跳了起来。那几天,走路都如踩在棉花团中,幸福得飘飘然。她以为,她和七皇子的大好日子就要开始了。 直到大婚当夜,喝得醉醺醺的七皇子抱着她一声声叫三姐姐的闺名,她才知道他爱的是自己的姐姐。 而姐姐和先帝是两情相悦,大婚后恩爱甚笃,七皇子经常到东宫去,看着皇兄和皇嫂甜蜜和美,心理已经扭曲了。 醉酒后,他发泄了一大通,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吼叫,凭什么我就不该得到我喜欢的? 一双大手使劲捏着她的肩膀,毫不怜惜地使劲摇晃着她,一会笑一会哭,胡乱地说着话。 她很伤心,自己爱的人爱的不是自己,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会难受的。可是她更担心他,觉得他好可怜。 他突然怪笑着问:就因为我不是太子?对不对?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扑上来把她狠狠地抱在怀里:“我会对你好的,皇兄,能给你的,我也能,你要相…信我。” 知道自己又被他当成了姐姐,她再也忍不住,两行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他看到她哭,歪着头想了下,直说:“不哭,不哭,我去当皇上…呃…”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不怕隔墙有耳,惹祸上身吗?她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翻了翻白眼,一头栽倒在婚床上,睡死过去,徒留下她对着孤灯,黯然神伤。 那晚,是她的大婚之夜,也是她的不眠之夜。她的眼泪几乎流了一宿,天还没亮,她便起床,去洗了脸,净了面,用厚厚的脂粉才掩盖住了肿起的双眼和眼睛下的乌青。 第二天早晨起来,酒醒后的他全然忘了昨晚的所作所为,又恢复成那个冷面理智的样子。 “昨天我喝醉了,没有对你无礼吧?”他试探着问她。 她抿了抿唇,使劲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很快就睡着了。” “那就好。”他冷冷地说,甚至都没有往她脸上扫一眼,便拂袖而去。 她又哭了,这回是为自己可怜而哭,枉自她想了一晚上,她爱他,放不下他,所以最后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好好和他过日子。没想到换不来他温柔的一瞥,或是暖心的一句话。 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她茫然了…… “妹妹,你想什么呢?”姐姐见她愣愣的发呆,出言提醒她。 她回过神来,对姐姐浅浅一笑说:“没什么,姐姐,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没办法去给祖母祝寿,你就走神了。” 皇后不好意思地说:“怪我,怪我。我们虽不能亲自前去,但礼物一定要送去,这回我得好好想想,连同你的那份,给祖母送上两份厚礼。” “那就有劳妹妹了。” “自家姐妹说这些干嘛。对了,我今天给三姐姐带了好东西来。”皇后拎来包袱放在床前的桌上,一一取出来给姐姐看。 有名贵的补身体的药材,帮姐姐做的好几套衣衫和裙子,还有胭脂水粉、茶叶……桌上很快摆满,几乎成了一个小杂货摊。 “妹妹每次来都像搬家一般。”姐姐笑她。 皇后笑笑,心里说:姐姐,对不起,我只能为您做点事,帮皇上赎一点罪就算一点吧。 第137章 迁新 有很多事,姐姐都不知道。算了,或许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就让姐姐安宁的养病吧。 所以皇后咬了咬牙,把都到舌尖的一句话给吞进了肚子里去。只是扬起脸,又回了姐姐一个微笑。 姐姐也笑得很开心,眉眼就如被春风拂过,柔和而温情。 那天皇后走的时候,心情复杂,亦喜亦忧。喜的是姐姐的病有了起色,忧的是被蒙在鼓里的姐姐,一旦知道那些事实真相,铁定会受不了的。 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姐姐,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即使皇上做错了那么多事,也惹她伤心经年,但她没有弃他于不顾,总是默默的在后面帮他善后。 如此付出,依然换不来他的半句暖心话,自己真的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或许出家修行,面对青灯古佛,参禅悟道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但可怜的珩儿,没有父亲的疼爱,再失去母爱的话,他决计会受不了的。 所以,自己也只能这般继续过下去,就算是为了珩儿吧。 皇后抬头望望天,今天又是好天气,火红的太阳已高高升起,光辉洒在大地上,也洒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她在心里说:珩儿,在你成年之前,不管多难,母后都会陪着你,伴你成长的。 灿烂的阳光同样照着烟霞院,云霞站在院中,亭亭玉立沐浴在阳光之中,脸上细腻白皙的皮肤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好美! 修竹和紫蔓同时发出感叹,又同时指着对方说:“快点干活啦!” 云霞听了两人的对话,觉得有趣,便哈哈笑着说:“你俩还真是神同步!” “神同步?这个说法好新鲜,小姐是说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对吗?”紫蔓摸着头问。 “聪明,正是这个意思哩。”云霞夸奖紫蔓,这丫头还真是慧质明心。 得了云霞夸奖的紫蔓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修竹则连念了几遍神同步,决定把这个新听到的词记住,下次可以用。 这时,青萝抱着一个打好的大包袱出来,唤紫蔓帮她放到背上去。紫蔓正要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帮忙,云霞已经抢先一步把包袱接过来,帮青萝放在背后背好了。 青萝瞥了一眼小姐白嫩的小手,发现她现在还真是有把子力气了,刚才居然一下就把包袱给举了上来。看来小姐最近加强锻炼,调养身体见成效了啊。她很是为小姐高兴,希望她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病怏怏的。 修竹拿着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小姐,您怎么拿得动那么重的东西,没有弄伤哪儿吧?” “没有,我好好的。走,我要跟你们一起搬东西。”云霞挽起袖子说,顺便还向她们展示了下最近稍微长粗些的手臂。 不过紫蔓还是跳出来拦着:“小姐,不用啦,您就在院子里呆着,奴婢们很快就搬好了。” 青萝和修竹的意见与紫蔓高度一致。 但是云霞主意定了,她们拦也拦不住,最后只好各自退让一步,由云霞拿着轻巧的东西跟她们一起搬。 大家欢欢喜喜地收拾好,决定分两趟搬完。院子里的大件东西已经让下人们先行搬过去安置好了,余下的小件东西便由几个丫鬟搬运过去。 紫蔓锁好门,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搬着东西往大夫人院子走去。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母亲欢快的声音。她正在指挥下人们把云霄院子里搬来的大件东西归置好。 见云霞进来,便喊她:“霞儿,你的房间基本上都摆放好了,快去看看,合你的意不?若是不满意,我让他们弄好云霄的房间再弄你的。” 母亲精神抖擞,站在云霄的房门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云霄听到姐姐来了,立刻从房间里跑出来,和姐姐站在一处,小脸上满是欢快的笑容。 云霞便牵着他的手去看自己的房间。家具摆放位置都挺好,她很满意。于是招呼修竹她们几个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开始归置。 修竹负责铺床,小丫头动作麻利,很快把床单铺好,然后让青萝姐帮着她一起把蚊帐挂好,又把被子搬出来重新叠成整齐的豆腐块。 一切齐活,她才去收拾自己的小榻,她的被子自然也被叠成了豆腐块。 青萝负责整理搬过来的衣物,全部重新叠整齐,放入柜子中。 紫蔓手不停脚不住地拾掇好各类摆件,又去打来水擦拭家具,把一应家具摆件擦得干干净净…… 云霞也没闲着,跑进来帮忙清理杂物。 把第一次运来的家什归置好后,又去把剩下的都运了过来,大家齐心协力,没一会儿就把房间布置出来了。 新房间窗明几净,除了原有的家具,母亲又把她原来房间里的家具挪换了几件过来,把整个房间布置得整洁温馨。 靠窗两张交椅,中间一个小几,小几上摆放着小花瓶,花瓶里绽放的鲜花,为房间增添了亮色和美感。靠墙是一溜“燕几”,类似于组合家具,但雕花花纹却极为精美,看着很养眼。“燕几”过来便是床,床头安放着带镜台的梳妆柜。妆柜再过来便是叠放的三个描金大箱子,里面装着云霞最为宝贝的书。家具和床上用品都是淡暖色调,云霞很爱的颜色。 母亲为了布置她的闺房,是花了巧思的。为避免引起老太婆等人的怀疑,所以不能太高调,但母亲又觉得不能委屈宝贝女儿,便悄悄添置了些小物件,大的家具想法从其他房间里的家具中精选出来的。因为母亲的用心,这房间处处透着浓烈的爱,充满着幸福的味道。 云霞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心里跳腾着无限的欢喜。一方面是真心喜欢这间闺房,另一方面是离母亲近了,她的心也踏实了。 云霄房间的布置,母亲也是费了心的。整个房间简洁,线条硬朗,色调偏深色,适合男孩子住。云霄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很是满意的样子。其实他最开心的是能挨着母亲和姐姐住,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最爱的母亲和姐姐,那是多美好的事呢。 比起以前住在那冷冰冰的大院子里强多了,即便那间院子里好些有丫鬟、仆妇、小厮,但他总觉得自己是孤独的。这下好了,以后都能热热闹闹的了。 第138章 尚书 萧先生和苇杭此时也站在家中洒满阳光的院子中。吃完早饭,夫人带着臣杭出去了,他便唤了苇杭来,告诉他上午先给他授课,习武改到下午,苇杭表示没有意见,于是两人说笑着往书房走去。 臣杭不在,苇杭也就不用伪装了,瞬间感觉轻松不已。 爹娘办事一直谨慎,他们考虑到臣杭年幼,怕他在外面不小心说漏嘴,所以臣杭在,苇杭便是一个傻哥哥。 不过,臣杭年龄渐长,说话做事也比较理性,苇杭就跟爹娘提议,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一些事情的真相,这样的话,他便不用伪装,也不用因欺骗臣杭而觉得对不起他了。 可爹娘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等等才告诉臣杭真相。 苇杭只得尊重爹娘的决定,继续当好一个只知道吃、睡、练武和呆笑的傻兄。 两人在书房里落座后,萧先生便拿出一卷书,对苇杭说:“今天继续讲《尚书》。这本《尚书》都讲了一多半了,杭儿收获如何?” “爹,虽然此书难读,但在爹您的悉心指导下,杭儿认真研读,越读越清明,从中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甚感获益良多。对了,杭儿还把学过的个中名言,都认真记诵多遍,均已能倒背如流。”苇杭睁着发亮的双眼回答父亲。 “杭儿如此聪明用功,自然是能学得深透、扎实,所得颇丰的。甚好!爹希望杭儿能从这部如同津渡的书中了解前朝社会的历史,特别是王室的具体情况,今后在治国理政中予以借鉴,定会大有助力。”萧先生面露满意之色,清朗笑言。 “杭儿明白,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提醒自己绝不负爹和大家之厚望!”苇杭大声对父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萧先生和苇杭现在都劲头蓬旺,意气风发。 于是萧先生翻到《君奭》这篇文章,在开讲之前向苇杭提问:“上次我讲的是《无逸》,杭儿先把内容中的精髓,结合你自己的看法讲与爹听听吧。” “好,请爹听杭儿道来。这篇无逸是周公对成王的训示,告诫成王不可贪图安逸享乐,要做尽职尽责的好君王。所以向成王例举了四位君王,让其仿效。” 苇杭说完,突然话锋一转,对着萧先生深深鞠了一躬:“爹便如周公一般,对杭儿耳提面命,尽心教诲,杭儿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萧先生连忙拉他站直:“杭儿不必多礼,爹理应如此,杭儿也理应如是!” 苇杭深邃的黑眸中有点点星光,他回答的声音虽轻,但气度不逊:“爹,杭儿会如是的。这四位君王分别是中宗太戌,高宗武丁、祖甲和文王。“ 中宗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所以执政能长达七十五年,使商王朝抑败而兴;高宗即位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民间艰苦劳作,即位后勤政无逸,嘉靖殷邦,造就武丁中兴;及至祖甲,因其亦有民间生活经历,即位后保惠于庶民,弗敢侮鳏寡;而文王更是知稼穑之艰难,仁善待民,勤勉为政,在位五十年。 这四位君王堪称明君,周公用他们做榜样,教导成王在位时不能放纵自己,不能过分的贪图安逸享乐。要容得下批评意见,要为万民的事尽心尽力,方能长治久安…… 苇杭一口气把《无逸》讲了个清楚明白,萧先生听得颔首微笑。 “爹,这篇训示杭儿全都熟记于胸了,今后会时时警戒自己。“ 萧先生伸手拍了拍杭儿的肩,因为激动,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大:“杭儿,爹对你放心,也为你高兴!“ 他清矍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这么多年的努力终是有了好的成效,没有不辜负那么多人的付出啊! 接下来,他开始讲《君奭》。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周公作《君奭》。 念完这句,萧先生停顿下来,对苇杭解释:奭为召公之名,周公称其为君奭,是对他的尊称。 苇杭点头表示明白,萧先生继续往下念: ……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 …… 通篇念完,萧先生引经据典,开始讲解。他指出此篇经文全部都是周公的话,未见召公回复只言片字,所以可能是周公和召公谈话内容,但仅记录了周公所言,抑或是周公写给召公的一封书信。 整篇内容涵盖了几层意思:一是周公对周王朝取代商王朝的看法,他认为周虽顺应天命取代了商,但前景并非一片光明,表示不能以天命自居,而应看我们做得怎样;其二他再次强调若不能敬畏上天,不爱惜民众,就可能失去天命;其三是表示顺从上天,任用诚信的人为辅佐,上天是不会随便就收回天命的;其四又指出成汤有伊尹;太甲有保衡;太戊有伊陟、臣扈和巫咸;祖乙有巫贤;武丁有甘盘的协助才能完成天命;其四是提出为什么文王会受到天命嘉奖,除了自身才德出众外,还仰仗了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括等贤臣的辅佐;最后他说到自己肩负重任,特别需要召公的协助…… 总之就是周公劝说召公做贤臣辅助成王,成就伟业。 “爹,周公的劝说应该是有效的,杭儿读史书时看到过,后来召公在旧都镐京为周公当了数年后援,帮他化解了不少危机。“苇杭插了一句话。 “杭儿说得很对,圣君手下多贤臣,贤臣多亦能成就圣君。“ 苇杭重重地点点头:“爹,杭儿知道,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 萧先生笑了:“杭儿已悟得精髓了!切记以后践行之。“ “爹,杭儿不会忘记的。“苇杭很认真地回答父亲。 两人在对答中继续研读完全部内容,其间萧先生数次提问苇杭,苇杭皆能应答如流,萧先生甚是满意。 第139章 查见 父子俩正畅谈起劲之时,刘妈妈的大嗓门响起:“夫人,臣少爷,这么快就回了?哎呀,臣少爷背了这么多,快放下来歇一歇。” “刘妈妈,我不累。我和娘也不算快,都去了几个时辰哟。”臣杭回答的声音传来。 萧先生立刻坐到书桌前埋首于书卷中,苇杭则移到窗前凳子上坐着,呆望着外面。 臣杭脚步咚咚声近了,欢快地叫嚷着:“爹,哥哥,我们回来啦!”很快人已推门进屋。 萧先生抬头望着臣杭笑了笑:“臣儿回来了?” 臣杭点头:“嗯呐。”又道:“爹您在看书啊,臣儿可有打扰?” 萧先生摆摆手:“不妨事。“而苇杭则站起身跑向臣杭,呆笑着抱住他。 “哈哈,哥,娘和我买了好多棕叶和酒米,要包很多很多你喜欢的棕子吃,开不开心?“臣杭拍着兄长的背笑着告诉他。 开…心…” 苇杭傻乐。 “走,咱们出去玩,不要打扰了爹。”臣杭牵了兄长的手说。 “玩好…好…”苇杭高兴地咕噜不停。 “去吧。”萧先生大手一挥,两个孩子就如同出笼小虎般没了影。他会心一笑,再次埋首于书中。 两个少年在院中奔跑玩闹。母亲和刘妈妈搬了家什,在院子一角清洗粽叶,淘洗酒米、红枣之类的,为包粽子做准备。 沐浴在阳光中的小院充满欢笑声。 这时刘老爹从外面进来,着急询问萧先生在哪?臣杭指着书房说我爹在书房里。刘老爹便匆匆往书房去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从书房里出来。母亲和刘妈妈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洗得干干净净的粽叶摊开在筛盘内,颗粒圆润的酒米浸泡在水中,等两个时辰就可以包棕子了。 苇杭最先看见父亲和刘老爹神情严肃地出来,心知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便收了脚步,往两人走去。臣杭见哥哥过去,也跟着跑了过来。 夫人把手擦干,有些不安地看着夫君,萧先生便朝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臣杭努了努嘴。 夫人立刻会意,叫上臣杭要他帮忙,拉着他和刘妈妈一起去厨房忙活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人,一下显得好安静。苇杭一脸凝重地开口:“爹,刘老爹,是什么事?” “杭少爷,属下已与前段时间派出去调查的人见了面,他查得当年先帝被害,不仅仅是西戎人做的,还有朝廷里的人在幕后联手。目前还没有查出这人是谁,只知道位高权重,而且,”刘老爹顿了顿,看向萧先生。 “但说无妨。”萧先生对他点头。 刘老爹便继续道:“杀害太子一事,这人恐怕也有参与。“ “什么?身为臣子,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苇杭脸色已经铁青了,拳头捏得咯咯响。 萧先生唤他道:“杭儿,冷静些,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接下来我们要加派人手探查,一方面找出这人是谁,一方面更要谨慎行事。“ “先生说的对。杭少爷先息怒。属下们定当尽心竭力,查明真相。”刘老爹对着苇杭深施一礼,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摸着颌下长须思索的萧先生,拧着眉毛道:“那时位高权重的人现在都不在朝堂之上了,有几人甚至都作古了。“ 萧先生想起这故去人中就有自己的恩师,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翰林院首席大学士。恩师深得先帝赏识,在先帝薨后数日却毫无征兆地暴病而亡。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觉得内中有蹊跷,恩师身体一直很好,怎会无端暴病? 因为当时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没来得及进行细查,他便带着夫人和杭儿避回老家隐居,后来派人去查时,因为时间久远,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现在联想到有重臣与西戎勾结一事,萧先生更加肯定恩师是被人加害了。 他转头对刘老爹说:“你们追查时,一并查查我的恩师,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的父亲,当年是否也是被人残害致死的?“ “是,属下记住了。“刘老爹立即应下。 “爹,当年位高权重的人应该不多,咱们一个一个排查,就不信找不出这个败类。“苇杭一想到那个敢伙同西戎人弑君杀太子的歹人,胸中就燃起熊熊的仇恨之火,这会儿便说得咬牙切齿。 萧先生点头:“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败类是跑不掉的,一定会被揪出来接受应有的重罚。只是我有个疑问,当今的皇上曾在先帝灵柩前发重誓,要讨伐西戎为先帝报仇,但他即位后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拒,并未履行自己的承诺,甚至后来还娶了西戎公主为妃…“ 苇杭紧张起来:“爹,您的意思是他也有参与?“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可能是默许之。“萧先生有些艰难地说。 “当年他无法护娘娘和太子安全,属下们早就寒心了。若是这些都是他授意的,那,那简直是太可怕了。“刘老爹脸色刷的白了,有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刘老爹,这都还只是猜测,一切都要等查实后方有定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大家的小心谨慎是正确的。“ 刘老爹一抱拳:“先生所言属下牢记在心,这就安排下去,就算翻个底朝天,也得查清事实。“ “好,我马上修书一封,你着人送到李将军手上去。我等下就去见王将军,把这事知会于他。“萧先生迅速做好了安排。 两人立即分头准备,苇杭则皱着眉头跟着爹进了书房。爹很快写好密信,交与刘老爹藏入衣服内里中,然后刘老爹立即背着他刚才收拾好的小包袱出门去了。 萧先生则带着苇杭进了厢房,他反锁好厢房门,和苇杭一起推开厢房里的那个坐地柜,在墙上凸起的机关上一按,旁边的“燕几”慢慢挪开,显出一道门来。 两人闪身进入门内,把门关上,苇杭在门旁的机关上一模,这边燕几又缓缓挪回原位。 密道内光线很暗,两人摸索着走到对面门前,苇杭摸了摸,抓到一根线绳。拽紧拉了一下。 立刻有叮铃铃的声音传出,过了好一会,门才有了动静,接着被人拉开。光线一下亮了起来,萧先生和苇杭都赶紧眯了眯眼,才适应了明光。 王将军恭敬地站在门旁,撩袍就要跪下去,苇杭赶紧扶住并制止了他。萧先生则对他施了一礼,告诉他有要事相告。 他立即将两人引进房内,安排落座。王夫人打发了院中的丫鬟出去,仔细把院门关好,方才走进来。 与萧先生和苇杭见过礼之后,夫人忙着去帮他们沏茶。 萧先生便把刚才刘老爹所说之事全部告诉了王将军。 第140章 密见 王将军听完,黑红的脸膛泛起愤懑之色。 啪的一声,他往椅背上来了重重一拳,也顾不得手都擂红了,站将起来激愤而大声的说道:“先帝当初最疼爱的弟弟就是他,如果真是如此,他便是弑君杀兄,毫无人性之徒!”把正端着托盘进来的举廉娘吓得差点摔了托盘。 “你小点声,什么事惹你这么生气?”举廉娘把托盘放下,柔声问他。 举廉爹尚在气头上,双眼赤色,胸脯起伏不平,并未回答举廉娘。 萧先生只得代他回答:“嫂夫人,我们正说到先帝遇害的事,现在初步查到一些情况,那就是当年除了西戎人,朝廷内也有内贼参与其间加害先帝,或许当今皇上也脱不了干系。当然,目前只是查到了一点皮毛,并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 举廉娘听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吧?当初若不是先帝,皇上早就没命了。他能对舍命救过自己性命的皇兄下杀手?若是这样恩将仇报的话,他简直就是泯灭良知。“ “怎么不可能?当初信誓旦旦的他,为娘娘和太子做了一丁半点吗?登基后又为黎民百姓做了多少?只知道自己享乐罢了,还不顾臣子的反对,要了西戎公主为妃,我早就对他失望了。“举廉爹梗着脖子吼了起来。 “将军息怒。一切等查实后才能定论。今天我急着赶过来就是想与将军商量,如何能尽快查实,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有就是提醒将军,今后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萧先生放心,我会加派人手暗访,把当年的在位的重臣挨个查一遍。以后行事也会更加小心周全。先生一家人更是要保护好自己。“举廉爹又抬眼看了下苇杭,有些不放心地说:“特别是杭儿。” 萧先生点头答应:“那是自然。对了,李将军那里我已写了密信,来将军这儿之前让刘校尉送出去了。大家双管齐下,我想很快会有斩获的。” “义父不必担心,杭儿自会保护好自己的。再说,我现在早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童了。”苇杭举了举胳膊,表示自己有这个能力。 萧先生帮他证实:“杭儿天资颖悟,是个练武奇才。近两年功夫更是突飞猛进,现在对付一般的人,三五个男子不在话下,就算与一个成年高手交锋,也不一定会输。刘校尉那天同我讲,都快教不了杭儿了。” “哈哈,这是先帝在天之灵保佑啊!杭儿,义父会尽快帮你再寻觅一位功夫更高的高手,以后代替刘校尉教你功夫。”举廉爹高兴地说。 刘校尉的功夫与自己不相上下,还略强一些,杭儿竟然都要超过他了,这当真是可喜可贺。文韬武略的杭儿,将来必定大有作为的! 先帝开创的太平盛世,也会承继下去的。 屋子里凝重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举廉娘把装着点心的小盘递给苇杭:“杭儿,来吃点义母做的糕点。” “好,我最喜欢吃我娘和义母做的点心了,一吃就停不下来,直到肚子吃撑了才会罢休。” 哈哈哈,三个大人都被苇杭的话逗笑了。 “杭儿这是太给你义母面子,她又得开心好几天。”举廉爹咧嘴笑。 苇杭拿起装有点心的盘子,让爹、义父和义母各拿了一块后,自己才拈了一块放入口中,香软可口,让人食欲大开。他很快吃完,又拿起另一块…… 举廉娘看他吃得那么香,就想起自家廉儿这几天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不免心头涌起焦虑,便叹了一口长气。 正要伸手拿点心的苇杭停了手中的动作,连忙跑到义母身边,关心地问她:“义母,您又叹气了,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吗?跟杭儿说说吧,杭儿很担心。” 举廉娘看了一眼夫君,夫君也正好看向她,收到她的眼神,便说:“你又在为廉儿犯愁了吧?其实廉儿这孩子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苇杭更着急了:“义母,廉兄他怎么了?您快说与我们听听吧,说出来,兴许我爹能帮您们出出主意呢。” 举廉娘蹙着眉头开口:“还不是因为皇上宠爱的那个惠妃娘娘,不知怎么她突然宣我进宫,说是遵照皇上的意思,给廉儿御赐了一门亲事。“ “赐亲?皇上怎么突然有这闲工夫?“萧先生觉得这事有点可笑。 “是啊,也不知道举廉怎么就入了他们的眼。不过,我猜测极有可能是惠妃娘娘去求了皇上的同意。那天在她宫里,我无意间听到那里宫女们的对话,间接证实了是皇上亲口所言要为廉儿赐婚的。“举廉娘说完,又叹了口气。 萧先生点点头:“也对,依皇上对她的宠爱程度,一定是有求必应的。“ “但是她为什么把主意打到廉儿身上,我实在是想不通。可苦了我们廉儿了。“ “嫂夫人,她的目的应该是将军,因为将军手握实权,她想拉拢将军,便借着赐婚为名来讨好您们,但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举廉不领她这个人情。“ 举廉爹和举廉娘都崇拜地看着萧先生,举廉爹抱拳道:“先生料事如神,王某佩服不尽。“ 苇杭有点搞不清状况,便问义母:“廉兄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 举廉娘一下红了眼眶:“唉,说起这个话就长了。你廉兄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和你义父那天正要去帮他提亲,好巧不巧,那惠妃娘娘的宣召就到了,结果那边亲未提成,这边又来了个君命难违的亲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萧先生看向举廉爹询问他:“她给举廉指的是哪家的姑娘?“ “先生认识的,正是您的学生吴瑶华。“ 听到瑶华的名字,萧先生略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惠妃总算没有给举廉胡乱地指个姑娘。他便对举廉爹说:“瑶华这姑娘还是很不错的。“ “我们都知道瑶华是个好姑娘,可廉儿喜欢的是云霞。“举廉娘接过话头,很无奈地说。 苇杭听到云霞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胸口一阵砰砰乱跳。他连忙问:“云霞是哪个云霞?“ “还能是哪个云霞,便是李将军的女儿李云霞啊。“ 举廉爹的回答让苇杭一下愣住了。 第141章 曾见 李云霞啊,那个记忆中柔弱可爱的小姑娘,她还好吗? “杭儿,发什么楞呢?”义母连说了两次,苇杭的才回过神来。 他的脸有些微红,只得埋着头回答:“没什么,我在想娘她们应该把饭做好了。” 萧先生接口道:“估计是差不多了,那将军、嫂夫人,我们就先赶回去了。一会臣杭找他哥哥,找不见又要咋呼了。” “唉,也不能留你们吃饭,那行,有什么进展我们随时通气。”举廉爹站起来,准备送他们离开。 萧先生又对举廉娘说:“嫂夫人莫要太操心,等举廉到学堂来时,我和他好好谈谈,探探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然后大家再想想有没有好的解决方案,您看可好?” “那当然好,廉儿最听萧先生您的话了。若是廉儿一味委屈自己成全我和他爹,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此,我先在这里跟先生道谢了!” 萧先生忙摆手:“您客气了!” 四人在密室门前告别,萧先生和苇杭闪身进了密道,从厢房门出来,关好密道门,又把柜子搬回原位,然后才走出厢房。 两人刚走几步,臣杭就从厨房那边跑进了前院,看到爹和兄长,便唤他们去吃饭。 等父子三人到了厨房旁边的小饭堂,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刘妈妈招呼大家入座,准备开饭。 “刘老爹怎的还没来?”臣杭说:“要不要我去叫他?” 爹回答他:“刘老爹出去办事了,估计赶不回来吃午饭了。” 刘妈妈便说不等他了,咱们吃饭吧。她指着几个菜告诉萧先生和苇杭,今天这几个小菜都是臣杭少爷炒的,味道还不错,大家尝尝吧。 娘坐在爹旁边低声问:“没事吧?” 爹摇摇头。娘这才松了口气,举箸吃饭。 吃完午饭,苇杭回到自己在后院的小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闪现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还有小脸上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天的记忆清晰而真实地涌上心头,向他袭来。 他永远记得那天,他不小心得罪了一个恶魔般的小丫头,然后就被这个外表甜美,内心狠毒的小恶魔推倒在地上,踩住右手,那个讨厌的恶魔又跳又跺脚,他的手流了很多血,当时痛得他几欲昏过去。 在他以为自己的手就要废掉的时候,又来了个小姑娘,她冲上来抱住小恶魔,不让她再踩他。他看见小恶魔使劲推搡那小姑娘,说什么他是个坏小子、傻小子什么的,该打。那小姑娘就算是生气,说出的声音依然很好听。他听见她说:“慧妹妹,你若是在这样,霞姐姐便要生气了。” 小恶魔稍微消停了一下,但很快挣脱她的手跑到他面前,朝他吐口水。小姑娘去拉小恶魔的时候,被小恶魔狠狠地打了几拳。 从他躺着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的看见小恶魔是故意打的。但那小恶魔一叠声地对小姑娘说对不起,称自己是不小心的,让小姑娘一定要原谅她。 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谎话连篇的家伙,他气得翻白眼。这时义母扑了上来,抱住他,大声叫人来帮忙。 小恶魔见义母出现,便一溜烟跑不见了。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蹲下来问他:“这位哥哥,我妹妹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请哥哥原谅她,好么?” 她那双晶亮的大眼睛,带着乞求看着他,让他瞬间就心软了。 本来是想找李伯父参一本的,但看在可爱的小姑娘的份上,就原谅那个家伙吧。 他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原谅。 她立即笑了,像一朵盛开的小花,只是脸上被小恶魔挥拳打到的地方,青肿一片,让美丽的花儿显得有些瑕疵。 这时有丫鬟和仆妇赶过来,帮着把他抱到了一间屋子里。义母唤小姑娘:“霞儿,去找你娘要点治伤止血的药来,再拿点干净的布,我帮他包扎一下。” 她立刻哒哒哒地跑走了。 他好想对义母说声谢谢,可那时他的身份就是个傻子,所以,他不敢言声,全程傻笑着。 当时义母也不知内情,看他那样,就摸着他的头说:“好可惜的一个俊俏后生,怎么就是个傻孩子呢?你不知道痛吗?” 他忍着痛继续傻笑。 丫鬟端来水盆,义母把他的手仔细清洗了一遍,盆里的水立刻变得鲜红。 义母摇着头说:“云慧这丫头,怎么这么狂暴狠厉啊。傻孩子,也多亏云霞来了,要不然你这手,搞不好就废了。” 他才知道小姑娘叫云霞。 义母让丫鬟重新打一盆干净水来,又给他仔细清洗了一遍。 没一会儿,小姑娘回来了,使劲喘着气,把东西都递给了义母。后面跟着一位夫人,他是认识的,那是李将军的夫人。 她看了他的情况,脸色立刻煞白,连声问义母这孩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云霞对夫人说:“娘,是慧妹妹,她不懂事伤了这位哥哥,不过,哥哥说会原谅她的。对不对?” 他只是朝着云霞咧嘴傻笑。 原来云霞就是李伯父的女儿啊,那个小恶魔便是李伯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女儿,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李云霞,这个灿若朝霞的娇美小姑娘就这么被他记在了心里。 义母和李伯母一起,对他的手进行了仔细包扎。义母满心心疼他这个傻小子;李伯母知道内情,可怜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内疚他这伤是自家兄弟的孩子造成的。所以两个人都是眼里含着热泪,唏嘘着帮他弄好的。 李伯母也诚恳地向他道了歉,请他原谅。 义母还说李伯母不要白费劲,这孩子听不懂的。 云霞却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问:“哥哥,你能听懂的,对不对?” 她的眼睛里跳动着希翼的光,浓密的长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扇呀扇,扇得他鬼使神差地朝她又点了点头。 “哥哥能听懂的。”云霞对母亲和王伯母说。 义母摸着她的头说:“就算是吧。来,我也帮你上点药,你看看这小脸,也被打伤了。” 李伯母惊道:“霞儿也受伤了?”刚才听女儿一说,她急得心慌意乱,匆匆赶过来,确实没有留意女儿脸上的伤。这时忙扳过女儿的脸看,心疼地问女儿疼不疼? “娘,不疼了。”云霞笑着回答母亲。 义母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小丸子,说是疗伤好药,给了他和云霞一人一颗,看着他们就水吞下。 第142章 回忆 那天他是被李伯母亲自送回家去的。李伯母十分歉然,告罪于娘,娘虽十分心疼他,但也未责怪李伯母。 但自此后,娘便再不准他去李府了,他也就再未见到过云霞。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去了。当然可爱的小云霞长大了,都到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年龄了。廉兄喜欢她,她也是喜欢廉兄的吧? 虽然廉兄并不认识他,但他却是久闻廉兄大名。才兼文武,超群绝伦,在京城少年中出类拔萃,若是云霞与廉兄能喜结连理,倒是很般配的一对才子佳人。 苇杭便有些怨那西戎来的惠妃娘娘多事,净做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来。他深邃的黑眸中有怒火闪烁,西戎人,不也害得他至今都要装傻子吗? 廉兄的事很遗憾,可他也没有办法相帮。但愿廉兄和云霞都能想开些,有些事,真的是勉强不来的。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心里堵的慌,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稍微好点。但心里又有一丝奇异的侥幸之感,但还未等他厘清那是什么,奇异感觉就转瞬即逝,消失无踪了。 他压下心头的悸动,披衣起床,推开窗户,看着外面如墨的夜空,和那弯发出惨淡之光的月牙儿,思绪飘飞,记忆便回到了小时候。 打记事起,爹娘总带着他搬家,他依稀记得有个高高壮壮的叔叔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 那时他们住在山里面,开门就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树林。五颜六色的野花开满坡,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遍山跑,他撒着欢追着小野兔的情形是这段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些片段。 还有就是那个叔叔把他高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他巡山坡;爹抱着他席地而坐,讲故事给他听;娘做好吃的,总是先拿给他吃……这些他记得,其他的记忆却是模糊了。 五岁那年,有天早晨,叔叔和他道别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那天晚上,爹和娘连夜收拾,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他和臣杭匆匆离开了那里。 后来再也没见到对他极好的叔叔,直到他长大了,知道一切真相,才晓得那叔叔武功很高超,是专门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为了他,被残忍地杀害了。 那次爹娘带着他搬到了一个小镇上,他记得爹娘轮番交代他,以后见到人都不能说话,要装成一个小傻子。 “为什么呀,我不要当傻子。”他噘着嘴,天真地抗议。 娘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杭儿,你不装傻子,就会有仇家来追杀我们。” 他望了望爹,幼时爹就是他心目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所以他想从爹那里得到确认。 爹蹲下来,很认真地对他说:“杭儿记得你叔叔射箭打野猪么?” 苇杭点了点头。 “可怜你叔叔已经被歹人用箭射死了,现在他们要来杀杭儿,杭儿若是装成小傻子,他们便认不出来,就害不成杭儿了。” 爹说完,娘一把抱住他,边哭边说:“爹娘不能失去杭儿,杭儿也不愿意失去爹娘的,对不对?” 听了爹娘的话,他歪着头想了想,先问爹:“叔叔死了,去哪了?“ 爹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哽咽地说:“叔叔不知道被歹人带到哪去了。“顿了顿,爹又缓缓开口:”杭儿记得埋掉的小兔子吗?” 在山里,娘养过兔子,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兔是苇杭最喜欢的,后来那只小兔病了,过了几天,苇杭看见它一动不动,任凭他怎么喊它,摸它,都没反应,爹娘告诉他小兔子死了,他很是伤心。 然后爹带着他在屋后挖了个坑,把小兔子埋了进去。接着又把土填回去。他哭着问小兔子在哪去了,爹便告诉他以后再也看不到小兔子了。 听爹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叔叔了。 小孩童瞬间紧张害怕起来,他抱紧了娘。 娘在他耳边说:“杭儿听话,装成小傻子才能和爹娘一直在一起。要不然我们一家都会死,大家都互相看不见了。” 苇杭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爹娘后来又跟他讲了好久,千叮咛万嘱咐的,直到他点头答应。 自那以后,他便是个傻孩子了。起初,他很不适应,伪装得很辛苦。特别是别的孩童嘲笑他,欺负他,不和他玩耍时,他便会跑回去抱着娘哭,问娘他可不可以不装了? 娘摇着头说不可以,于是他和娘一起抱头痛哭。 为了不让娘伤心,他哭过后又继续乖乖地伪装下去。慢慢地就驾轻就熟,越装越像了。 后来臣杭渐渐长大,便一直认为哥哥是傻的,弟弟贴心的对他说:“哥哥不怕,今后弟弟会保护你的。” 臣杭说到做到,处处维护他,甚至为了他,去和嘲笑他的孩童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还特别高兴,说是总算为哥哥出气了。 有这么好的爹娘和弟弟,苇杭一定要保护他们。就算装傻子是个很艰难的任务,苇杭也一定要圆满完成。 直到苇杭懂事后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真相是多么的残忍。 他不能接受,近乎崩溃。那段时间消沉到极点,成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这样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快成了真傻子,或许那样,就不会有锥心之痛。 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李伯父找来,安排他们重回京城,和他彻夜长谈了一次后才有所转变。 李伯父告诉他了很多事,让他知道了爹娘没有告诉他,却默默为他所做的一切,也知道了他们为了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巨大牺牲;更知道自己能性命无忧是很多人舍命换来的…… 知道了这些,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如若再继续沉沦下去,会让所有爱他的人失望,也将辜负所有他爱的人。 更对不起的,是他自己的良心…… 小小的苇杭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查清当年的真相,冤有头,债有主,必须为那些冤死的人伸冤,向害人的人讨债,要这些歹人血债血偿。 第二天,他便彻底振作起来,从此学文习武再无半分懈怠。几年下来,他文武齐进,已然成了一个少年英才。 爹娘、义父、李伯父都很欣慰,为他自豪,以他为傲。 …… 夜凉如水,可苇杭的心里却有一团炙热的火。他把盯着夜空的视线收回来,目光坚定,手握成拳,在心里说:“苇杭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143章 留用 云霞和云霄在母亲院子里住的第一个晚上,姐弟俩反应完全两样。云霞激动地睡不着,直到半夜三更才入眠;而云霄睡得香甜无比,早上喊都喊不醒,母亲说他那均匀的呼吸声都冒着幸福的泡泡,害得她都不忍戳破。 最后还是云霞挠耳朵,捏鼻子才把小家伙给折腾醒的。 母亲估计因为把儿女护在了自己羽翼下,心下踏实了,所以一夜好眠,早上起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地张罗着早饭。 云霞院子里的丫鬟、仆妇只留了修竹、紫蔓、青萝,以及两个老实肯干的仆妇。 而对云霄院子里丫鬟、仆妇和小厮的去留着实费了些心思。最后按霞儿说的留了香桂和秋菊两个丫鬟。祝风和祝雨两个小厮。 云霞这么留人是有原因的。上一世,香桂和秋菊在云霄溺亡的前一年,便被撵出府去了。如此看来这两人决计是没有参与加害云霄的。或许正因为两人发现了什么,或者拒绝了什么,才会被轰走。 而祝风和祝雨两个小厮,年龄小,心思纯正,和云霄是要好的玩伴,自然要留下来。 当然留下的人选,云霞都请杨妈妈看过,并得到了她的首肯的。其余的人,云霞就毫不客气地退回给了老太婆。 果不其然,老太婆把安插在云霄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仆妇留了自己用,还美名其曰是看着这几个人家境可怜,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才把他们收留了下来的,其余的都被老太婆遣走了。 昨儿下午,婶婶还把紫蔓叫去威胁了一番,现在她就只有紫蔓这一个安插在云霞眼皮下的眼线了,自然很重视,所以威胁后又拿了点甜头给紫蔓,想哄着她。 紫蔓捏着二夫人给的一两银子,回来给云霞看过后,又一五一十地把二夫人对她说的话都告诉了云霞。 “大小姐,这银子奴婢要不要?”她有些不安地问。 云霞浅笑着回答她:“干嘛不要,不要白不要。你放心收着自己用。” 婶婶还以为她的眼线会起大作用,想要收买,却不知道紫蔓早就倒戈了。最有趣的是,那么抠门的婶婶,拿出这一两银子一定心疼得肝颤吧。 “那奴婢把这一两银子交给大小姐吧,夫人的酒楼急需要钱,奴婢有一点凑一点吧。”紫蔓把银子放到云霞的手中。 云霞递还给她,悄悄说:“不用,这银子你自己留着。我和娘已经想办法筹到钱了,但是现在还不能声张。” 紫蔓焦愁的小脸一下明朗了:“那太好了,大小姐放心,打死紫蔓都不会说的。” “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等几天,我会让你去跟婶婶说事情。那样,你在她面前能立功,也可以帮上我的忙。” “大小姐办法最多,奴婢都听大小姐的。”紫蔓笑嘻嘻地说。 青萝进来时正看见这主仆二人笑得开心。她对于能留在大小姐身边侍候,感到好庆幸。而紫松和丹画就没有自己这般好运了,一个在二老爷手下提心吊胆的当差,一个在二小姐那里委委屈屈的讨生活,很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青萝便又对大小姐提了紫松和丹画的事,希望大小姐能早些想出好办法来。 云霞一口答应:“青萝你别愁,我已经有办法了。最多半个月,他们两人就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了。” 紫蔓和青萝听了她的话,互相对视了一下,脸上都浮现出惊为天人的神色,大小姐一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会这么足智多谋啊。 两人顿了几秒,立即拉着手欢快地跳了起来。 云霞看着她们开心,自己也捂着嘴笑开了。 “大小姐,您能告诉奴婢们是什么办法吗?”紫蔓抑制不住好奇,凑近问她。 “我要暂时保密。不过,这件事要办成,主要还要靠紫蔓哟。”云霞卖了个关子。 被点名的紫蔓晃了晃脑袋,有点质疑自己的听力。待看到云霞笑着朝她点头时,她才确信这个事实。于是用手指着自己问云霞:“大小姐,奴婢能行么?” “当然能行,这事也不难,只需要你去传传话就成。”云霞笑着对她说。 紫蔓这才放心了,她对云霞表态一定要圆满完成大小姐交代的任务。而青萝则因未来的小姑子即将立功,而对她闪起了星星眼。云霞看着青萝那萌萌的样子,便逗她:“青萝,以后紫松到我娘这来当差,你会不会偷懒去和紫松约会呢?” 青萝的脸一下爆红,拼命摇头说:“大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和紫松一定好好当差的。” 紫蔓也赶紧为青萝作证说她不敢,还保证紫松也不敢。 哈哈哈,云霞再也憋不住,大笑道:“青萝,我是逗你玩的。” “小姐,您吓着青萝了。”青萝憋了一会,扭捏着对云霞说。 云霞更乐了:“青萝,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奴婢,奴婢”青萝红着脸嗫嚅半天说不下去了。 这下连紫蔓也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现在青萝终于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云霞其实很希望修竹、青萝、紫蔓在她面前可以放松些,大家像朋友一般愉快相处,但这几个丫鬟都墨守成规,自己也只能慢慢改变她们了。 今天云霞想起昨日逗青萝的事,又无声地笑了。正在为云霞梳头的修竹,帮她挽好了两个双环髻,便去拿了铜镜来在她面前比划,让她看效果如何? 正好就瞅见小姐的笑模样。 “小姐您笑什么?”修竹好奇地问。 因为昨天修竹不在现场,云霞便把当时发生的事跟修竹讲了一遍。修竹瞪大眼睛问:“青萝姐居然会撒娇?“在修竹印象中,青萝姐总是木着一张脸,拼命干活,从来没见过她对谁撒娇呢。 “那当然,本姑娘我呢,今后要让你们都开开心心的。“云霞拍着胸脯说。 修竹小迷妹点点头:“奴婢相信小姐一定能做到的。“ “霞儿,吃饭了,吃完饭还要去农庄。“母亲欢快的声音传来,伴随她声音的是云霄的嚷嚷声:”娘,霄儿也想去农庄,您就答应吧,好不好?“ 云霞急忙应了一声走出去,娘正在劝弟弟不要去,说农庄的路不好走,让他就跟家里呆着。云霄一脸不情愿,云霞便劝母亲说:“让霄弟去吧,多见见些场面也好。“ 母亲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等会不兴叫苦叫累哟。“ “霄儿不会的。谢谢娘,谢谢姐姐。“小家伙飞扑过来,开心地抱住姐姐直跳。 第144章 乡路 吃完早饭,云霞母子三人只带了一个下人,便低调地出门去了。 而老太婆和丁管家一早就凑到一起,在房间里密谋要整治下云霞母女。 老太婆咬牙切齿地说:“卿哥,特别要治治云霞那个死丫头,她气得我心窝子疼,你要为我出气。” 丁管家眼里凶光毕露,对老太婆点头说:“那是自然,也该让这死丫头长点教训了,爷不发威,这两娘母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 老太婆脸上堆了笑,正要说话,庆贵嬉着脸来禀报说云霞母子三人出门去了。 丁管家回了声知道了,让庆贵继续盯着,便打发他出去了。 “哼,多半是去借钱了。”老太婆些幸灾乐祸地说。 丁管家却摸着下巴,转着贼溜溜的眼睛思索着。他可不认为老大家那个懦弱内向的女人会去找外人借钱。 “八成去农庄了。酒楼无望,想到农庄去看看有可取的没有。”他对老太婆说。 还真是被老奸巨猾的他猜准了。 “去农庄,对了,说到农庄,卿哥你为甚么不去把农庄搅和搅和,也像酒楼一样,给她来个大大的排头吃。难道你想就这么便宜了她?”老太婆恨恨道。 丁管家脸上浮现出阴森森的笑容,他摊着手说:“农庄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再说,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自然会让她在农庄也吃到苦头。” 老太婆听了这话,便知道他早就有所安排,立即谄媚夸他:“卿哥,就知道你是最有办法的。” 丁管家得意大笑:“那是自然,论头脑,我丁某人逊于何人?”满是一副信心膨胀,天下他最聪明的自大样。 而被他们念叨着的云霞母女,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往农庄赶去。 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在城外的土道上奔驰,略略有些颠簸,但车里三人的心情极好,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农庄离京城不算远,在城外西北方向,背靠着一座山,那座山是京城附近最大最高的一座,没有之一。 车上,云霄趴在小窗上便不肯把头缩回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蓝花小窗帘子顶在他的头上,衬得他的小胖脸更加可爱,云霞好不容易才忍住伸出“魔爪”去捏那肉嘟嘟脸蛋的欲望。 唉,上次答应了他不捏他的脸,总要说话算话吧。 无奈的她也凑过去,紧挨着云霄也往外看。一路上景色如画,夏日的田野中,庄稼长势特别喜人。麦子已经长得绿油油了,风一吹来,麦浪翻滚;还有些方块地空着,娘说那是刚播下种子的粟米地,还未出苗;然后便是间杂着的蔬菜地,有农人在田间辛勤劳作,而家里的垂髫小儿在旁边玩闹奔跑;远处的农舍掩映在竹林树木之中…… 这景致有种自然质朴之美,着实迷人。云霞兴致高涨,便对云霄说:“霄弟,咱们来形容下这车外的风景,诗词不限,一句也行,如何?” 云霄听姐姐这么说,也兴趣盎然,咧着嘴说:“好啊,好啊,姐姐您先来。” “那好,来啰。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云霞在孟浩然的诗中摘了两句。 母亲点头笑说:“很合适呢。霄儿该你了。”看着一双儿女对诗,母亲也凑起了热闹。 云霄搔搔头,歪着头想了想说:“有了,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 “也很妙,霄儿真不错。”母亲夸奖他。云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娘,要不您也来两句?”云霞撺掇母亲。 云霄跟着起哄:“对啊,娘您快点念,霄儿洗耳恭听。” “你们两个,是成心的吧。娘好多年都没念过诗了,也不知道还能想起来不。”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云霞鼓励她:“娘,您好好想想,一定能想起的。” “好,让娘想想啊。”母亲蹙眉思考起来。 云霞和云霄静静地等着,不一会,母亲便想起了王维的另一首诗:《新晴野望》,她很快把整首诗都背了出来。 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 诗一背完,云霄就拍手叫好,直嚷嚷:“娘,您太厉害了,姐姐您看远处的山,可不是碧峰出山后吗?” “是啊,娘,霞儿必须给您点赞。”她说完对着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母亲有点迷惑,跟着重复了一遍点赞这个词。见母亲满脸探究的神色,云霞扑哧乐了,一时不察,把这词搁这说了。她连忙搂住母亲解释:“娘,点赞的意思就是霞儿觉得娘背的诗特别应景,非常好。” 娘摸着她的头发笑了:“你这个机灵的丫头,说的新词娘都不懂。” 旁边的云霄则活学活用:“娘,霄儿也跟您点赞。” 一时之间,母子三人互相点赞,好不欢乐。 过了会,云霞正色问母亲:“娘,我听杨妈妈说,您以前经常念诗的,后来怎么不念了?” “嗐,还不是老太婆,说什么你念那劳什子能当饭吃么?还说她最见不得酸文假醋,因为她连字都认不了多少,就更别说诗了。娘以前也是太不中用了,想着她不喜,便收拾了那些书,没有念了。后来连那些书都被老太婆取走了,然后不知所踪了。娘自然就更没心肠念诗了。” 母亲今天谈起来,才觉得自己以前太懦弱了,又没有什么主见,便长叹了一口气。 “娘,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只要今后咱们不被她们摆布就好了。”云霞忙劝慰母亲。 母亲嗯了一声,脸色还是有些落寞。前几年自己糊里糊涂地过日子,还没有年幼的女儿活得明白,真是羞愧啊。 云霞为了让母亲开心,便赶紧转开话题:“娘,您的诗是谁教的?您能被多少首诗呢?“ “啊,那是以前跟着你舅父他们学的。后来嫁给你爹,又跟着你爹学了些。能被好多首啊,娘还真没数过,但你舅父那卷唐诗我都会背。“ “哇,娘您好厉害。“云霞抱着她的胳膊摇。云霄学着姐姐。抱了娘的另一只胳膊说:”给娘点赞,点赞,点赞……“一连说了好多个,他把这新词越说越顺溜。 或许说到舅父,母亲突然红了眼眶,她拉着云霞的手说:“娘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妹妹,父兄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还浑然不知,你说娘该不该?“ “娘,这也不能全怪你,外祖父和舅父他们为了你,不也可以隐瞒了嘛。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把这些产业收回来,便可以赚多多的银子,今后不仅能帮扶外祖父和舅父、表哥表弟们,您还可以尽情地乐善好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对不对?“ 云霄仰起脸,对母亲说:“姐姐说得对,娘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一只手摸着儿子的头,一只手揽着女儿,喃喃道:“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145章 进庄 云霞则在心里说:那是自然的,娘,霞儿一定会拼力帮您达成所愿的。 说话间,马车到了目的地。母子三人下了马车。 农庄是有庄头打理的,母亲带着姐弟俩直接去找庄头。她抬手指向远处一个气派的大宅子说:“那便是庄头的院子,他的院子是这一片最大,最显眼的。” 下人打头在前面开路,田埂路确实不太好走,以前住在小镇上,小镇外都是广袤的农田,云霞练就了在田埂上飞奔的本领,这会儿走这样的路还算轻松自在。 可是娘和云霄就不行了,两人走得颤颤巍巍,东倒西歪的。云霞只得伸手扶住娘,牵着她慢慢往前行。云霄则拜托那下人去照顾,下人拽着云霄走了一段后,实在觉得没辙了,便把云霄背了起来。 母亲有些奇怪地看着女儿问:“霞儿怎么这么能走小土路?” 云霞嘿嘿笑,胡诌道:“娘,这便是我习武的好处,有功夫自然如履平地,等以后武功长进,说不定就飞过去了。” “可你弟弟也在练武啊。”母亲还是觉得不可理解。 “娘,弟弟年纪小,练的武跟我又不同,自然不一样嘛。”云霞撒娇。 “哦,这样啊。”饶是狐疑,母亲还是接受了女儿的说辞,没有再问。 话题转到庄头身上,母亲便对她说庄头这人挺不错的,那天来交接时,跟他沟通很顺利,他也很尊敬自己。 云霞却觉得有些蹊跷,按说这个庄头在丁管家手下干了那么多年,理应是对丁管家胃口的。否则,他早当不成庄头了,丁管家岂会任由一个不听自己话的人来干这肥差?这个和丁管家臭味相投的庄头,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我得多留个心眼,观其言,察其行,早日看清庄头的本来面目才是。 终于挪到了庄头家,拍开门,一个瘦小的少年看到他们,应该是认识母亲的,急忙把他们迎了进去。并朝着里面大喊:“庄主,大夫人来了。” 很快,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圆滚滚的身材,把身上的直缝宽衫撑得很饱满。一张大圆脸,眯缝眼,肉鼻头,略有些豁嘴,满脸汪着油腻腻的笑。 “哎呀呀,大夫人驾到,属下失礼,未曾远迎,还望大夫人赎罪。”庄头一面说,一面吩咐庄客给他们一行人看茶,又向云霞和云霄施礼问好,倒是周到得很。 母亲坐下后,和他叙起了话,简单的讲了下今天来的目的。又问起了农庄的情况,他回答得不慌不乱,有条有理,貌似是一个尽责的庄头。 云霞在旁边暗中观察他,一时也未看出什么破绽。这到底是个无害的人,还是个“笑面虎”,看来要多方验证下才行。 又有个村妇模样的人,端了糕点来,请少爷小姐用。云霄拿起一块,刚咬一口,便苦着脸吐了出来:“好硬,一点不好吃。”里间闻声走出来一个妇人,穿着远比村妇上档次,头髻还斜插着一只金簪子,双耳坠着珍珠耳环,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精明。 庄头指着妇人介绍说这是他的内人,又对妇人说:“快来见过大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妇人立刻满脸堆笑,朝母亲福了福,又对着云霄和云霞施了理。 然后便骂村妇不长眼睛,给少爷小姐吃不上台面的点心。那村妇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低了头,任由她骂。 “好了,不要怪她了。”母亲看不下去,出言制止。 妇人便挥手让那村妇出去,然后朝着母亲说:“大夫人,家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吃食,皆因为今年年成不太好,庄上日子难过…” 庄头截住老婆的话道:“你莫再给大夫人添堵了。” 那妇人横了他一眼,继续朝母亲吐苦水,大谈庄上的光景艰难什么的,又把庄头夸了一番,说他为了庄子尽心竭力,对将军府一片忠心……巴拉巴拉,好一张巧嘴。 云霞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倒是个人物。她站起身,打断妇人的喋喋不休,对母亲说:“娘,不如我们让庄头带着去庄上转转吧。” 母亲大概也听得心烦,哪有这样滔滔不绝,自卖自夸的。所以立即答应,转头对庄头说:“那就有劳你,带我们到处看看吧。” 庄头堆着笑爽快答应,唤了开门的瘦小少年一起,在前面带路。 那妇人正讲得兴头上,被横生打断,脸上怨气满满,对着云霞一行人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她眼里冒着火,死盯着远去的大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几句。丁管家说得对,这妖妇要收回农庄,就会断老娘的财路,不收拾你,老娘如何能解恨? 农庄东边是成片的良田,庄头说大部分种的是粟米。所以看过去空落落的一片,只有少部分麦田和蔬菜地。云霞和沿途看见的情况一对比,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不多种点小麦呢? 于是向庄头提出这个问题,庄头支吾着说:“这之前,地里种得麦子多,不知啥原因,苗死了很多,昨天便全部锄了,补种粟米。” “不对啊,我前几天来,还看着那麦苗挺好的啊。”母亲惊讶道。 云霞心说不好,这一定是丁管家的毒计,这庄头也非善类。她悄悄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母亲大概也意识到了问题,脸色有些苍白,泛着焦急之色。 “大夫人,您不知道,咱们这种庄稼就是望天收,老天不开眼,属下也没办法,那些麦苗染了麦瘟,不除掉赶紧补种,连粟米都没得收,岂不是更糟糕?”庄头说得很恳切。 母亲一时无语,只是抓着云霞的手明显在颤抖。云霞意识到,这庄头是土生土长的农庄人,和这里的农户都是盘根错节的关系,现下要动他肯定牵一发而乱全身,只能先按兵不动,赶紧找出好的解决办法才是。 于是对母亲点头笑了笑,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忧的眼神。 然后故意天真地问庄头:“昨天你们锄的苗扔哪去了,我想看看哩。” “禀大小姐,都抛到河里去了。”庄头回答。 明显的是毁灭了证据啊,云霞蹙了蹙眉,再未说什么。一行人各怀心思,都只管默默地往前走。 走了好一会,才来到农庄西头,这儿便是那座山了,山脚下的地都开挖出来,种了不少蔬菜。但山坡上便全部荒废了,光秃秃的一片。山坡再往上,树木渐多了起来,青翠一片,直到山顶。 “这一大片地荒着好可惜。”母亲指着上坡地说。 “大夫人,那山地很瘦,又不好引水,即便种了也收不了,还不如不白花那功夫。”庄头回答得理所当然。 云霞看了看那片山坡地,空空的着扎眼。她想起以前家乡小镇外的山坡,都被开发出来种植中药材,那种耐旱的药材,在这般山地上收成反而很好。 这里可不可以也弄来种药材?云霞脑海里闪过念头。 于是便往山坡上跑去,蹲下看了看土质,好像还不错,心里也安定了不少。母亲和云霄紧跟着她来到坡上,三人站在那往下看。 庄头则在下面往上看,脸上笑意满满。 第146章 走访 云霞再往高处走去,来到林子边,回头一望,近前的庄稼地一览无余,远处的一望无垠。农庄地契上写的是八十亩良田,确实够大。云霞在心里默了默,计算了一下,若是把六十亩都拿来种小麦或粟米的话,一亩两石的产量,那就是一百二十石的收成。 云霞心里的小算盘拨得飞快,一石是十斗,约五十公斤,一百二十石那就是一万二千斤粮食,除开七七八八的成本,这可是一大笔进账啊。 还有杨妈妈曾说过,现在药铺收药给的价钱都很合理,那这片山坡地,按照自己的打算都种上中药材的话,应该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云霞笑了。 她默默地在山坡上规划着农庄的未来建设,山风轻拂,吹动着她的秀发。云霞胸臆间充斥着激情,大有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之感,暗暗发誓要在农庄这方天地中大有作为。 “霞儿,霄儿,咱们下去吧,再往其他地方转转。”母亲提议。 一行人便下了山坡。云霞回望了下,满山的葱郁树林里,应该有山珍之类的吧,比如菌类、比如野鸡、野兔等各种野味,这些都可以往酒楼输送啊。或者放养一些鸡、兔什么的,把这儿搞成酒楼的食材基地,岂不妙哉? 云霞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念头很不错,不过要一步步稳打稳扎的去实施才是。 庄头迎上来,照例堆着笑问他们准备去哪儿?云霞便说:“去那些庄户家看看吧。” 到庄户家走访了解下情况,也顺便看看庄头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如何,这才是云霞的真正目的。 庄头应了一声,便走在前面引路,带着云霞一行往庄户聚居的地方去。 农庄的庄户分成两处聚居,一处在庄头宅院的东边,一处在西边。他们从山坡下来先经过西头,所以首先拐进西边聚居地。 还未走拢,鸡犬之声就传进耳朵里。有庄户的门前鸡鸭在大摇大摆地走动,平日云霄很少见到这些小活物,觉得特别新鲜。一会去轰鸡,一会去赶鸭,不亦乐乎。 这个云霞本尊平时也鲜有接触这些,所以为了不让娘觉得古怪,她也配合着云霄,貌似看到了好大的稀奇,跟着云霄一起去追鸡撵鸭,两姐弟一边玩闹,一边嬉笑。 没想到,一只大黑狗不知打哪窜了出来,直冲着云霄就奔了过去。云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黑狗,一时呆愣在原地。 眼见就要扑到云霄身上,那庄头大喝一声:“赛虎,站住。”黑狗才听话的站住了。 大家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实处。 云霄有些后怕,大黑狗又大又凶,若是那狗咬自己一口,恐怕够受的。他有些委屈地走到母亲身边,拉紧了母亲的衣衫。 母亲则拍了拍胸口,刚才大黑狗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时,可把母亲给吓着了。她很快醒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咬,于是准备飞扑上去,挡住那恶狗,保护儿子。 还好有庄头喝住了大黑狗,免了自己受伤。母亲连忙诚恳地向庄头表示了谢意。庄头摆摆手表示说大夫人客气了,这些许小事,是不足挂齿。 云霞满怀感激地看了看庄头,刚才若不是他在,弟弟绝对被那大黑狗给咬伤了。 其实庄头完全可以不吱声的,看来这庄头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袖手旁观,或者落井下石。 因为对庄头的印象有所改观,云霞看他也觉得没有先前那么不顺眼了。他那肥腻的大圆脸看起来也可爱了不少;脸上堆的笑,亦显得真诚了些。 庄头带着他们敲开了一户庄户的门。听了庄头的介绍,庄户便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家里。 几个人围坐着攀谈起来。聊着大家的劳作,每年的收成等生活琐事。听那庄户的语气,对庄头很是满意,庄头对他们挺好,他们在庄头手下也很自在。 云霞对庄头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些。但她还是没有轻易下定论,因为庄头毕竟是农庄的地头蛇,这些庄户也可能碍于他的淫威,违心说他的好话,所以还得再多看看。 大致了解了些情况后,他们辞别这个庄户,又起身到下一户庄户家去。这家人家里有个男童跟云霄年龄相仿,听说云霄是将军府的大少爷,便含了手指在口中,眼露羡慕之色,但是却不敢近前来,反而往后缩在角落里。 云霄看到同龄人,也想和他一起玩,却看到对方躲他,他便理解为是摆出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所以也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撅了嘴。 “小兄弟,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云霞欲缓解那男童的紧张,便出声问他。 小家伙听大小姐问话,声音都结巴了:“八,八,八岁,石头“ “哈哈,我就叫你小石头噢。小石头和霄弟一样大呢,你们俩一起去玩吧。“云霞说着把云霄往前一推。 “石头,可以吗?“小石头忽闪着眼睛问云霞。 “当然可以,去玩吧,只是要好好玩,不可以打架,听到了吗?“云霞笑着回答小石头,又叮嘱了两人几句,便放他们去玩。 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开心去玩去了,云霞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去。 娘和这家当家人聊得挺开心的,庄头坐在旁边陪着聊天陪着笑。云霞走过去挨着娘坐了下来,听他们谈论农庄的情况,家长里短的,倒也听得新鲜。 这家人对庄头的态度也很好,还说跟着庄头在这农庄里,除了家中吃穿用度,还能得点闲钱。若是在别的农庄,别的庄头手下,就没这么好的事了。 庄头则笑着说:“郭兄弟言重了,你老实肯干,我的手下要都像你,我这庄头当着可就轻松了。“ 云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话外音,就问他:“莫非有些庄户不听你的命令?“ “回禀大小姐,正是这样。比如我们庄子,一起栽秧子时,有些人就出工不出力,偷奸耍滑,我要是说他们吧,还跟我又吵又闹,搞得我头疼。“庄头无奈地说。 云霞这才了解到,农庄的规矩是由庄头统领,庄户们集体出工,共同劳作。这样的生产方式难免会养一些懒人和闲人,磨洋工、偷奸耍滑,还拿着和真正做活的人一样多的工钱,对真正做活的人来说颇为不公平。 解决这个弊端的根本原则便是要让多劳者多得。云霞眯了眯眼,看来需要我在这里搞“包产到户“了。 第147章 规划 “你没有想想办法解决吗?”母亲问庄头。 庄头还是一贯的笑脸,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呐呐地说:“回禀大夫人,是想了些办法,但都没有解决根本问题。而且,那些人也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回大夫人,小人可以作证,庄头为解决这事,还被他们联合起来打了一顿。”庄户忍不住插言。 母亲有些生气:“甚么?这些人竟然如此嚣张?” 庄头有些无奈的回答:“大夫人,属下确实尽力了,那些人,那些人中有好些是二夫人的亲眷。丁管家护着的。”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这农庄成了他们的一言堂了,现在我娘收回来决计不能再容许他们继续这般了。”云霞怒道。 母亲望向聪明的女儿:“霞儿别上火,先想想,有什么好办法解决问题。” 庄头和庄户很不以为然,想着大小姐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大夫人居然还郑重其事地问她,这不是闹着玩吗? 没想到云霞笑了,用轻松地口吻说:“娘,霞儿想到一计,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庄头和庄户两人听了,都露出惊异的神色,齐刷刷地盯着云霞。 母亲说:“霞儿且说说看。” “很简单,我们把农庄的地划成等分,庄户一户一份,各自认领一份。自己种庄稼,谁种得好,收成好,就按卖出粮食的钱,给一定比例的赏银。懒闲人等,自己不劳作就没有收获,喝西北风也怨不得别人。” 庄头声音明显激动起来:“大小姐,您的意思是让大家不在大锅里吃饭,各自做饭吃,懒闲人不做就没饭吃,对吧?” “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养懒闲人。”云霞肯定答复他。 云霞的话音刚落,庄头顿觉茅塞顿开,若用大小姐的这个办法,还真能解决这么多年困扰自己的问题啊。 庄户在旁边使劲点头,别看大小姐人小,主意还真不错。但是这般做,二夫人会干吗?毕竟那些人好些都是她的亲戚。庄户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担忧提了出来,看看大夫人和大小姐有没有应对之策。 庄户提的这个问题,也是庄头顾忌的,所以他收了笑,有点紧张地等着主人的回答。 母亲立即给他们吃了定心丸:“不用理她,这农庄今后没有她说话的权利,一切都由我来安排。” 两人得了这答案,都很高兴,齐声说好。 “你先把庄户和田地情况都摸清楚,理个单子报给我娘,等我们商议后定出方案,就可以开始实施了。”云霞接在母亲后面对庄头做了安排。 庄头连连称是,庄户则主动表示会协助庄头完成任务。 母亲很高兴,女儿快刀斩乱麻,很快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她这几天一直忧心忡忡的,怕打理不好农庄,现下却有了极大的信心。 于是唤了云霄,大家一起往下一户庄户家走去。在西头走访了好几家,了解了很多信息,收获不小。 一行人又往东头去。东头住的农户比较多,婶婶的那些亲戚们都住在这边,他们的房子都在一处,远看着连成一片,颇为气派。 云霞心里一嗤,老太婆这一家还真是伸长手不客气,哪的油水都在捞,都敢捞,本姑娘出手,必要断了你们的财路,哼哼,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到东头要经过一条小溪,溪水清亮,有农妇在小溪边洗衣服,挥着捣衣砧忙碌着,几个孩童在溪水里扑腾,游泳嬉戏。 云霄看着那些孩童羡慕得很,都有点走不动道了。云霞停下来等他,见他如此,不禁心念一动,前世云霄惨死于水里,为预防万一,现在让他学会游泳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对云霄说:“霄弟,你看那些孩童在水里玩水多开心啊,你要是学会了游泳,也可以去玩。” 上次她跟云霄也提过,可小家伙天生怕水,当场拒绝,云霞劝了半天无果。今天趁着看到这几个孩童游泳的场面,她又逮住机会劝他。 云霄亲眼见到他们乐呵呵地戏水,欢笑声洒满河面,确实有点动摇了。 “霄弟,三师兄可是游泳高手,请他教你就行了。去学吧,好不好?”她继续动员他。 云霄眨了眨眼睛,对姐姐说:“姐姐,要不您跟我一块学吧?”他觉得有姐姐在,自己的胆就壮得不得了。 “好啊,姐姐陪着你。”云霞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爽快地回答。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霄伸出手要和姐姐击掌盟誓。 啪的一声脆响,两姐弟都开心地笑了。 又搞定一件事,云霞大松了一口气,牵着云霄撵上了娘他们。 过了小溪不远,有个大堰塘,蓄满了水。云霞问庄头这是做什么用的,庄头说这里原来是个大坑,天长日久就蓄了水,庄户们也从这里取水浇庄稼,旁的用处就没有什么了。 云霞在心里大叹,这么大一个水塘,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养鱼啊,立体养殖,套养几种鱼,不仅供给酒楼,多出来的还能卖钱,妥妥的小金库啊。 再说,大堰塘离开小溪也不远,换水什么的也很方便,这边的死水弄干了,挖个小沟,引了小溪的活水来,轻轻松松便能蓄满。 于是她兴奋地双眼放光,不过她按捺下内心的激动,打算先暂时不声张,等自己去了解下适合养些什么鱼,再选好要养的鱼品种,才进一步安排。 几人顺着小溪再往前走,云霞看见了一个水车,有农人趴在水车辕木上,正用脚使劲踩着车水。那水车上绑着竹筒,在农人的踩踏下,低下去舀水,升上来倒水,车轮转动,如若川虹饮,颇为巧妙。 阳光下,农人、水车和嘎吱嘎吱的车水声,组成一幅美景图。 而小溪沿岸都是桑树,桑树正是茂盛的时候,绿油油的心形桑叶在阳光下发光。这可以养不少茧呢,云霞眼中飞出星星。 其实在这小溪边还可以种植些合适的果树,取水灌溉又方便,很轻松就能有收获,何乐而不为呢? 等我研究考证下种什么果树合适,就让他们种上。云霞又在心里记上了一笔。 …… 农庄里处处都是宝藏,云霞同学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挥起小锄头挖宝喽。 第148章 咫尺 那天云霞几人从农庄打道回府时,已经是黄昏了。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天际,景色甚美,坐在马车里的云霞心情也甚好。 庄头这个人貌似还不错,看得出来庄户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夸他。除了婶婶那些极品亲戚外,众人对他的口碑其实挺好的。 只是他那个老婆,云霞就有点啧啧了。话多鸹躁不说,还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对云霞母子几人还算客气,对家里帮忙的那个村妇就换上了另一副脸孔,对人家呼来喝去的。 给她们开门和带路的瘦小少年,原是庄头的侄子。送别她们时,在云霞的追问下,告诉了云霞那村妇的情况,原来她是庄头的一个远房表姐,死了丈夫,又无儿无女,就投靠寄居在庄头家,被庄头老婆当作免费劳力差使。 庄头老婆爱财又贪便宜,嘴巴讨厌,但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她不喜那村妇的主要原因,就是觉得村妇寄居在家里要花她的钱。 云霞只能心里呵呵了,不过,这般奢财的人,若是自己让农庄赚进大把的银子,那庄头老婆估计会把她奉为上宾的。 她庆幸的是庄头总算不是丁管家的人,丁管家想像整治酒楼那般对付农庄恐怕就不容易了。 “霞儿,你在想什么呢?”母亲看着抿着嘴思考的女儿问。 “娘,我在想农庄的情形比酒楼要好,接下来就是打理好农庄,赚多多的钱。”云霞笑答。 听女儿这么说,母亲觉得她一定有了好主意。 “好,霞儿最有办法,放手去做,娘一力支持!” 云霞脆生生的答应:“好啊,娘,霞儿一定不辱使命。” 她的话音一落,云霄便拍着手说:“给姐姐点赞。” 把母亲逗乐了,摸着他的头说:“也给我的霄儿点赞。” …… 第二天,丁管家便收到农庄传来的消息,但具体云霞母女有啥动作,他却是不清楚的。所以吩咐了媳妇家那些亲戚们,暂时按兵不动,听他的命令再行事。 反正刚长出的麦苗,他都让庄头那个爱钱的傻老婆找人给齐齐割了,补种的粟米种子也是长不出苗的,嘿嘿,到时候有的是好戏看。 他阴险嬉笑,眯缝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在心里冷哼:“想跟爷斗,看爷弄不死你们。” 此刻正坐在学堂里的云霞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举廉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抿了嘴,俊朗的脸上一片灰暗之色。 他喜欢的姑娘近在咫尺,可也远在天边,他们终是有缘无分了。 坐在云霞旁边的瑶华,今天穿了一件粉嫩嫩的短襟,配上紫红色烟罗裙,恍若一朵娇花,静静地开在一隅。 瑶华当然也知道赐亲之事,今天早上见到自己时,竟满脸羞红,与平时大大咧咧全然不同。 瑶华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自己的心现在已被云霞占满,容不下其他任何人。哀莫过于心死,瑶华,我的热情已消失殆尽,只能对不起你了。我可以娶你,但可能不会喜欢上你,这或许会成为今后我俩的悲哀…… 他眼神无光,如若老僧入定。而内心却很不平静,正酸涩地咀嚼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先生讲完一段课程,让大家休整休整。学生们立刻呼啦啦往外跑去。蹴鞠社的队员们自然围拢在一起,想继续谈谈接下来的第二次赛事,要如何应赛得胜。结果发现他们的主心骨,队长王举廉压根没来。 石文彬便转回来找举廉,从窗户上望见了他,正呆呆地坐在桌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举廉兄怎么了?他很是纳闷,正欲张嘴叫举廉,却见先生先朝举廉打了招呼。 “举廉,跟为师出去走走,为师有话要问你。”先生对举廉说。 “是,先生请。“举廉站起来对先生施礼。 既然先生有事与举廉兄说,石文彬便没有打扰他们,自己回到了少年们中间。 “文彬兄,怎么没把举廉兄叫来?”有学生问。 “萧先生有事找他。”石文彬摊着手说。 少年们只得自行商议开来。 而瑶华和云霞则站在院中最隐蔽的一角。 刚才瑶华低声跟她说有重大事情要告诉她,所以两人便一起往外走。结果瑶华拉着她直冲这角落奔来。 一站定,瑶华就摆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而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云霞的好奇心一下就上来了:“师姐,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什么事啊,快点说呀。” 瑶华捏着自己的衣角搓来搓去,羞怯不已的低了头。 云霞又催她,她还是没出声。 “师姐今天是怎么了?和平时表现大不同。嗯,让我猜猜,这一定是件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对不对?”云霞矮下身,看师姐的脸色。 只见瑶华脸色更加红了,朝着云霞胡乱地点了点头。 云霞兴起逗她的心,便伸手作出要挠她的姿势嚷嚷:“那你快说啊,再不说我就使大招了。” 瑶华闪躲到一边还是不说,虽然她很想和云霞分享喜悦,但实在是害羞,所以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话到嘴边又被她憋了回去。 “不说就不能怪我了。”云霞抱住她开始挠她痒痒,直到瑶华求饶才罢休。 两人喘息方定,云霞便让她交代。瑶华只得张口,那声音低如蚊呐,云霞几乎把耳朵贴近去才听清楚了。 “师妹,你说我和十五兄般配,现下宫里的惠妃娘娘还真给我们赐婚了。” “纳尼?居然有人抢了我的红娘资格?“云霞有点小失落。自己一心要当瑶华和举廉的红娘,没曾想眼见要到手的称号给弄飞了。 不过,她真心为瑶华和举廉高兴,立马给了瑶华一个大熊抱:“恭喜师姐,贺喜师姐。十五兄和你真是有缘啊,看好你们成双成对的人也多,不然宫里的惠妃娘娘怎会出面?“ “谢谢师妹,我这几天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瑶华的声音总算提高了一些。 “十五兄感觉怎样,你没跟他谈谈?“云霞立即在院子中搜寻举廉的身影,却发现他不在院子里。 瑶华摇摇头,羞怯地说:“谈什么谈啊?我看见十五兄都说不出话来了。“ “啊哟哟,师姐这是见了心上人,只顾欢喜都忘了说话了吧?“云霞打趣她。 可怜瑶华被她说得一张脸都快滴出血来了。 云霞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好啦,好啦,我不逗师姐了,正经说话,十五兄应该也如你一般是开心的。“ 第149章 开解 云霞说得不是很确定,但她觉得瑶华很好,是个漂亮可爱、大方有趣、热情善良等诸多优点加身的姑娘,举廉是会渐渐被瑶华吸引,继而喜欢上瑶华的。 瑶华则羞怯地说:“我可不知道,我都没,没和他说上话。” 两个姑娘又说笑了起来,继续讲女儿家感兴趣的话题。 而学堂内,举廉眉头凝重,心下不知道先生找他所为何事,所以和先生走到学堂外的一角,便迫不及待地相问先生。 先生斟酌了下字句才开口:“举廉,你被赐婚一事为师知道了。” 举廉着实一愣,这事先生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转念一想,宫里赐婚自然是消息发散速度极快的,于是他默然点头。 “举廉,你对这桩亲事不满意,对吧?” 举廉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先生不愧是先生,连这都看出来了,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也是,自己这副落落寡欢的表情,内心的想法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啊。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暗哑地说:“知我者,先生也。学生确实未曾想到会被赐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喉头一堵,他竟又说不下去了。 先生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举廉,为师能理解你。既是如此,你内心是怎么想的,都可以敞亮的告诉为师,咱们师生二人不用生分,大可畅所欲言。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为师也可以给你一些意见参详参详。” 看着温文儒雅的先生,听着他暖心暖肺的话,举廉眼睛瞬间有了湿意。他赶紧望望天,眨眼把泪逼了回去。 清了清嗓子,他再度开口:“举廉谢过先生,学生让您操心了。虽然学生不满意这门亲事,可圣命难违,学生不能置父母亲族于不顾,抗旨拒婚,所以,学生已决定接受赐婚。” 先生听出举廉的话里饱含着很多无奈,但这孩子能以大局为重,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愿连累亲人,也是很难得。他决定好好开解下举廉。 “举廉的主意已定,为师也就不再多论。子曰,君子处之于天下,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举廉能把义放在心上,考虑问题先人后己,首为父母亲族计,为师很是为你骄傲。为师有一句话送你: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对于那些无奈,不能罔替,便淡然受之,勇敢对之。” 举廉对先生深施一礼:“先生的苦心,学生明悟。学生会调整心态,逐渐接受的。” “这便对了。举凡世间之事,若是你能以大度之胸襟处之,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前路沟壑最终都是能想办法跨过去。” 举廉点点头,先生见他的脸色较之前舒缓了些,便找了些轻松的话题继续劝慰他。 先生的话字字句句,如春风化雨,融入举廉的心田。而先生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儿一般,推心置腹的谈话,更让举廉心里暖意融融。 师生二人此番谈话后,举廉的心情开朗了不少。先生说的对,大丈夫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何必囿于那方小天地惆怅满怀,陷在儿女情长中不能自拔? 举廉长舒了一口气。 先生也长舒了一口气。 先生继续授课时,举廉便集中精力认真听课,休息时和蹴鞠社少年们继续热烈讨论,相约一起去操练,全力以赴准备第二次试赛。 那个阳光飞扬的少年慢慢回来了。 下午散学,大家又去练武场习武。 因为被赐婚的缘故,瑶华反而不好意思面对举廉,两人之间轻松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便拉了云霞坐了自己的马车单独前去。结果两人是最先到达练武场的。 瑶华对着举廉爹施礼,那脸又红得如火烧一般。以前是单纯的师徒关系,现在却大不相同了,她自然放不开。 举廉爹点点头,没有像平日一样打趣这个徒儿,安排她继续练习,便走开了。 他昨日与瑶华爹聚过一次。瑶华爹很开心,对他说女儿非常满意这门亲事,自己也中意举廉做女婿。还说得此佳婿,是此生乐事,其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举廉爹自然不能拂了瑶华爹的兴,只能哈哈笑着说,自己一家人同样都很高兴,举廉能娶到瑶华亦是幸事。 两位父亲的见面看似欢乐祥和,但瑶华爹是真心实意的快乐,而举廉爹却是心里打鼓,涩涩不安。 他本来就很喜欢瑶华这个徒弟,若是儿子也是喜欢她的,这桩亲事那便是皆大欢喜。但儿子心中另有其人,又不得不依照圣命娶瑶华,今后最苦的恐怕就是眼前的瑶华了。 那瑶华原是个爽朗欢快的性子,他有些不敢想像瑶华被蹉磨成怨妇的情形,那样太残忍了。所以这时,他心里存的是十分的愧疚,几下安排好瑶华后,自个就赶紧走开了。 站在云霞面前,他紧绷的心才松懈了下来。 “师父,徒儿还要多久才可以开始练基本功?”云霞这段时间每天早晨锻炼,小厨房的伙食又开得好,营养可口,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天强似一天,便想探探师父的口气。 “最近你站桩的时间越来越长,师父看你气息均匀,轻松自如,确实比刚来时,身子骨健旺了不少。这样,再站几天,就开始练基础功夫。” “真的?”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有点蒙,所以还有点不相信。 师父故意板着脸,提高声音道:“为师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云霞瞅了瞅师父,今天一来她就敏锐地发现师父心情不太好,脸上都不带一丝笑模样。也不知道师父遇到什么烦心事了,灵机一动,决定把师父逗乐。 于是嘻嘻一笑:“对对,师父总是一言九鼎的。徒儿这是太高兴了,才一时不察,质疑起师父的权威,极不应该。这样,师父您骂我一顿吧,解解气。” 一张甜嘴儿,这般说辞,还真把板着脸的师父给逗乐了。 “你这丫头,师父哪有真怪你。哈哈,快点站桩,等会师父要抽查你。”师父总算笑了。 第150章 撮合 “徒儿遵命!”云霞大声回答,立马去认真站得端端正正。 瑶华练习得也很用功,一招一式练得非常带劲。 另一边,举廉把剑舞得呼呼生风,少年心里憋着一股劲,没有地方发泄,便融入剑中,在劈、刺、抹、撩、挂等一系列动作中宣贯而出 那剑舞得比平时凌厉了很多,步伐亦加快,一身青袍的少年,在银白剑光中闪展翻腾,上下飞跃,剑如流星,人若脱兔,散发着拨剑与蛟龙争的豪气。 不一会,举廉便汗湿衣衫,脸也涨红了。他收了剑准备稍微歇息一下,猛然抬头,就见瑶华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瑶华练功中途休息,不自觉地就走到举廉这边来了。正好看到举廉仗剑起舞,那剑似飞凤,少年清俊的身形敏捷移动,竟把瑶华看呆了。 直到举廉抬头看见她,两人视线相对,瑶华才反应过来,立即爆红着一张脸落荒而逃。 举廉望着她的背影,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瑶华快跑到云霞这边时,才放慢了脚步,想着刚才的窘态,她不禁笑了。 以前都大方自然和十五兄相处,现下反而不自在了。不过,心里那甜丝丝的感觉却愈来愈强烈了。她远远的望了望玉树临风的青衫少年,嘴里低吟了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云霞擦着汗走过来,对呆站着的瑶华发问:“师姐,你在干嘛?” 瑶华急忙说:“没干嘛,我累了,休息下。” “师姐可是在欣赏对面的如玉君子?”云霞又调皮起来。她其实早就看到瑶华先前的视线落在何处了。 瑶华叹了口气:“师妹,我现在真的都不知怎么面对十五兄了,总觉得我们俩反而比以前的距离更远了。” 云霞挽了她的手,安慰她:“师姐,可能是突然被赐婚,你们俩都毫无准备,自然就手足无措。等慢慢适应了,也许就好了。” “可,可十五兄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了,而我,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同他说话,若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只会更加生分。” “不会的。待会我去和十五兄谈谈,帮你们拉近下彼此的距离。师姐,其实你可以去找十五兄说话啊,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你主动一些又有何妨?” 一时嘴快,云霞把话说得好直白。 瑶华楞了一下,用手捅了她一下:“师妹,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说法,我怎么听起来特别新鲜呢?” “哈哈,我也是听府里的婆子们说的。”云霞连忙打哈哈。 “师妹,我看你人不大,懂得可不少。看你说得这么顺溜,我怀疑你也有心上人了,快点老实交代与我。”瑶华终于恢复了平日的活波机灵,缠着云霞笑问。 “没有,没有,师姐,我还是个小孩子嘛。”云霞撒娇。 “你就比我小半岁而已,说不定那天就被求亲了。快,跟我说说,你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瑶华这么问,还真让云霞想起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是许配给了一个傻子的。 但她又想到后来云慧主动要代替她去嫁给傻子,若真是个傻子,那云慧怎么会主动去跳这个坑吗?这中间一定有大大的玄机。 老太婆一干人等狰狞的笑声,也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这一次,云霞发誓要查清这背后的真相,再不会容许老太婆等人害了自己一家人。 见云霞久不说话,瑶华以为她被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 “师妹,师姐和你开玩笑的,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云霞被她的话逗得噗呲一笑,她收了笑,又反逗瑶华,正色道:“师姐,你吓到人家了,我要告给十五兄听。” 瑶华连忙说:“师妹不能说,那样岂不是让师姐更不好意思了。” “偏不,谁叫师姐要取笑人家。”云霞继续搞怪。 “师妹,师姐跟你道个歉好不好,千万别对十五兄说,算师姐求求你了。”瑶华急得使劲摇晃她的胳膊。 哈哈哈,再也憋不住,云霞大笑起来。她指着师姐又说:“师姐,我可抓住你的小辫子了。嘿嘿,今后要是你欺负我,我便去告给十五兄听。” 瑶华这才知道鬼灵精怪的师妹在逗自己,不禁脸上红霞飞,追着云霞跑,要抓住她治治她。 却没想到师妹跑得飞快,瑶华刚要逮住她,就见她拐到举廉那边去,直接躲到举廉身后,对他大叫:“大哥,你快管管我大嫂,她要治我。” 瑶华只得住了脚步,埋头看着地下。 “师妹,我看应该管的人是你吧。”举廉清朗的声音响起。 云霞吐了吐舌头:“不是吧,大哥这么快就向着大嫂,一起来欺负小妹了?” “你瞎说什么?看我不捏你的嘴。”瑶华一把抱住云霞,和她笑闹成一团。 举廉看着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眼前嬉笑,他心中的郁闷之情似乎也少了一些,唇角慢慢往上扬起。 云霞和瑶华好不容易才消停,许是云霞劝解她的话起了作用,这会儿面对举廉自然了许多。她主动问举廉:“十五兄,你的剑舞得真好,有空可不可以教教我?” 举廉尚未出声,云霞已经抢着回答了:“当然可以,对吧十五兄。你和大嫂可以练一套剑法,以后双剑合璧,行走江湖,那简直是羡煞旁人啊。” 说完,笑得眉眼弯弯,看着他们两人。 那两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又同时别开眼,腼腆地低下了头。 云霞的话在举廉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她描绘的那幅执剑走江湖的场景,竟然让举廉有了一丝心动。 此时,夕阳西下,淡淡的金辉洒向大地,沐浴在这光芒中的少年和少女们,也被蒙上了一层浅金色,三人之间的气氛也出奇的和谐融洽。 有了云霞的插科打诨,举廉和瑶华之间的互动总算不是那么生硬了,两人都努力作到轻松自然,想恢复到以前那样的相处模式中。 练完武,云霞让两个弟弟等等她。她把举廉喊到一边,要和他谈谈。 两人并排站着,举廉静静地听她讲瑶华的好,讲他们是如何相配,又是如此有缘,能得到御赐婚姻,要他珍惜这情缘,还让他主动一些,甚至还畅想他们以后一定会过上鹣鲽情深,和美幸福的生活…… 举廉把她说的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里,竟是没有半点的厌烦。 虽然现在他还是为失去云霞心痛,但那痛感已经没有当初那般强烈了。或许他一辈子都不能喜欢上瑶华,但既然他们被捆绑进婚姻中,他至少要做到尊重她,给她作为一个妻子应有的礼遇。 第151章 平静 那天之后,举廉和瑶华之间那种尴尬和别扭总算好多了,虽然不像以前那般毫无嫌隙,至少两人能平静的正常交流了。 当然最开心的非云霞莫属了。我就说嘛,十五兄迟早会接受瑶华,渐渐喜欢上她的。这么好的姑娘,不抓紧的话,他是不是傻?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相对平静。举廉又一头扎在蹴鞠社里,组织队员们练习,安排部署等,全力准备第二次比赛。 云霞则把自己对农庄的设想打算告诉了母亲,母亲觉得女儿的主意甚好,便着人去挑选适合种植的药材,要养的鱼之品种等等,她精神抖擞,事无巨细地张罗着。 当然这些都是背了老太婆那边的人悄悄进行的,当然云霞娘去请安时,一如既往的愁苦着一张脸。估计老太婆几人定在背后偷笑,觉得云霞母子三人窝在院子里,整天哭天抹泪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哼,跟老娘斗,你们还太嫩!”云霞学着老太婆的样子说,因为她学得惟妙惟肖,直把修竹几人逗来笑得喊肚子疼。 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老太婆胡乱找了借口便一直扣在手中,说要晚些时间才发放。还说因遣散云霞母子三人院中的丫鬟仆妇花了一大笔钱,手头紧张,生生从他们应得之中扣了一半下来。 云霞娘不想和她计较,也怕和她纠缠耽误了自家的正事,便同意母子三人都只拿一半的月例。 老太婆阴谋得逞,顾着自个得瑟去了,也就无暇顾及云霞母子了。于是母子三人把小院门一关,在里面过得有滋有味,欢乐愉快。 小厨房也应运而生,每天变着花样做出各种色香味俱佳,营养丰富的饭菜。 青萝她们几个小厨娘做美食的功力日渐长进,又有云霞从旁指导,想些新颖的菜式和巧妙的做法,让她们逐一尝试做出来。几人的兴趣高涨,搞得一到吃饭时间,饭厅里就满是香味儿。 只是闻一下,就馋得不行……云霞天天吃得又饱又好,小身板越来越结实了。 她已经想好了,等闲下来,还得好好鼓捣下菜式,把以前的家乡菜稍微改良一下,不要那么辣,让娘和弟弟品尝,保证他们会赞不绝口的。 等以后酒楼重新开张,也可以把这些菜在酒楼推出,一定会吸引不少客人前来。二舅父有一身的好厨艺,到时候我根据那些个菜谱,和二舅父一起琢磨创新,弄些招牌菜出来,那酒楼还不成了个大聚宝盆了啊? 对了,还要在酒楼管理上借鉴些现代经验,也来个vip会员制、顾客diy什么的,云霞越想越兴奋,酒楼的前景那是如花似锦,不可限量啊! 没准,这酒楼就被做成了百年老店,打响金字招牌了,那样自己也算是当之无愧的功臣之一啊!嘿嘿嘿,云霞自个不禁笑得眉飞色舞。 更让她开心的是师父开始教她的基本功了。先从腿功练起,虽然比同时开练的瑶华晚了很长时间,但总算卖出了第一步。云霞练得很刻苦,进步也很快。师父对她不是督促,反而经常提醒她不要太累,注意休息。 师父说这她这个徒弟太自觉,勤勉有加,让他操心她身体吃不消,所以不得不限制她的练功时间。 今天也是这样,她正练得兴致勃勃,师父走来说:“小十八,可以了,收工休息去。” 师命不可违,尽管云霞还想再继续,也只得听话的停了下来。 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交代她回家晚上用热水泡泡脚,舒缓一下。 云霞对着师父一抱拳,脆生生地回答:“徒儿记住了,谢过师父!” “好,明天让你师娘再给你把把脉,看最近身子情况如何。另外回家让你娘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吃,把身子调养结实,以后练武才吃得消。”师父又叮嘱了一番。 云霞笑嘻嘻地说:“师父对徒儿真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霞是个有福之人呢。” 师父笑着来了句:“你这丫头,这嘴抹了多少蜜?哈哈哈。”朗笑着走开了。 唉,若是早些给廉儿提亲,这丫头可不就得叫我一声爹,见天说些甜话儿,逗得我开开心心的,多好啊!举廉爹在心里自说自话,不免又长叹一声。 好在这几天看举廉的表现,竟是平静了不少。念书、习武也重回正轨,而且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他和夫人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了下来。 这边云霞掏出锦帕擦了擦满头的细汗,然后往瑶华那边走去。瑶华也练得差不多了,等云霞过来便收了式。 两人站着刚说了几句,举廉飞跑过来告诉她们:“走,跟着肖管家去看买回来的鼓去。” 三人立刻欢喜地随了丁管家去看,三面大鼓,两面锣,都是丁管家精挑细选的。少爷交办的事,他一贯不含糊的。 云霞挨着摸了摸三面大鼓,那鼓身圆木质量很好,鼓上蒙的革很紧致,用鼓槌一敲,声音咚咚,激越而富有穿透力。再拿着锣试了试,锣声锵锵,音质清脆响亮。 举廉和瑶华也试告了一番,大家都觉得不错。 “少爷,小姐们,这可是属下挑了好久才定下来的。”肖管家在旁笑着对他们说。 “很好,我很满意。”举廉对着肖管家一笑。 云霞和瑶华也向肖管家致谢。肖管家特别开心,又说大家的蹴鞠服也会尽心去选,保证让大家满意,然后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三人即兴敲打着锣鼓,一时房间里锣鼓齐鸣,好不欢快。 “十五兄,现在锣鼓齐备,就差鼓乐了。”瑶华提醒举廉。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举廉眉毛都拧在一起了。那天他去教坊求曲,结果递了帖子进去,竟被告知乐师没有闲暇时间给他们谱曲,让他去找别的人帮忙。 他不死心,第二天又去,结果这回直接吃了个闭门羹,那门子连门都没打开,就从门缝里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乐师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然后便是请他回去。 看见举廉愁着一张脸,两个姑娘忙问怎么了。举廉便把两次求乐师不得之事,告诉了她们。 “嗬,他们还拽上了?这点忙都不肯帮?”云霞很生气,声音也大了些。 “兴许是有事吧。”举廉回答。 瑶华想了想说:“不如我们就不要鼓乐,有节奏地敲击也是一样的。” “十五兄,师姐,咱们自己谱曲吧。”云霞突然提议。 第152章 擂响 “可是我们都不太精通鼓曲,自己怎么谱?”瑶华犯愁地提出疑问。 云霞并未回答,只是转身问举廉:“十五兄,这鼓曲我们自由发挥也是可以的吧?” 举廉点点头:“当然可以,师妹何出此问?” 云霞微微一笑:“我以为要有一定的规矩,既然如此,那就无妨了,我会一种鼓曲。”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用四大名鼓中的常山战鼓好了,其起源自三国名将赵子龙故里的常山郡。常山战鼓节奏明快、气势奔腾,用来助威壮胆、催人奋进是很合适的。 最巧的是,云霞在学校的社团里练过这个鼓,而且会其中大多数曲牌。只是她原本寄望举廉能要到适合这里特色的鼓曲,所以那天并未往这方面想。但现在举廉要不到鼓曲,那就只能自己出大招了。 云霞自信满满,把队员们组织起来,尽快教会他们,在赛场上一亮相,保准鼓角铮鸣,气贯长虹。 “师妹,你太让我佩服了,怎么什么都会呢?”瑶华一双星星眼发着光,满脸钦佩地看着她说。 “嘿嘿,凑巧而已。”云霞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举廉眼里心底也都充满了敬佩之情。云霞真是个神秘的姑娘,她蕙心纨质,聪敏灵韵,于谈笑中就能解决问题,连他这个少年才子都自叹弗如。 他浓密的长睫毛闪了闪,别开脸,心里有点酸涩的想着,将来能娶到云霞的那位公子,该是多么的幸运啊。 这时,云霞走到大鼓前,伸出纤手,执起了鼓槌。先凹了个造型,才略低下头,敲起了鼓点。 那鼓点甫一敲响,清脆动听,瞬间吸引了瑶华和举廉。两人并排站着,屏息静听。 云霞手中挥动的鼓槌灵巧地敲打在鼓面上,时而如雨打芭蕉,欢快清越;时而如万马奔腾,气魄非凡…… 打鼓的人沉醉其间,听曲的人如梦如痴,房间里环绕着质朴豪迈的鼓点声,声声振奋人心。 等云霞打完,放下鼓槌,瑶华立马上前拉着她表示要学。连举廉都急迫地决定就用这个鼓曲,效果肯定非常不错。 “师姐,稍安勿躁,我们把鼓劲队召集到一起,我一定把大家都教会。”云霞拍着胸脯表态。 三人很快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云霞就开始教学打鼓。 看着天色不早了,云霞和瑶华决定回家了。举廉自然要当护花使者,瑶华还没吭声,云霞便抢着答应了,不过要求还是先送自己和弟弟们回去,再送瑶华回去。 举廉答应了,带头先走出了房间。云霞拉住跟着往外走的瑶华,朝她挤了挤眼,贴着她的耳朵说:“把握好机会噢。还有,你可以邀请十五兄去府上坐坐嘛。” 瑶华红着脸低声道:“十五兄可能不会去的。” “你傻呀,不会说是你爹请他去坐啊?我跟你讲,主动出击,早日俘获十五兄。”云霞对着她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提醒她要多努力。 瑶华眨了眨眼,对呀,把爹拉出来,十五兄恐怕就不好拒绝了。还是师妹有办法,她笑着捅了捅云霞说:“都听你的。” “这就对了嘛。我呀,真是操心的命,看着你们这对笨鸳鸯,着急得慌。以后你们甜甜蜜蜜的,可别忘了我啊。”云霞逗瑶华。 “你,你讨厌,又取笑我们。”瑶华娇羞嗔怪她。 走在前面的举廉,回头一看,两个姑娘磨磨蹭蹭的落在老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女儿家之间的悄悄话,还笑得前仰后合的。 他笑着摇摇头,驻足下来等她们。 两个姑娘抬头见青衫少年站在廊下,夕阳余晖把他的侧颜映照得俊美耀目。云霞收了笑说:“快点吧,别让十五兄等了。” 等两人跑着追上来,举廉才转身往前走。云霞径直跑向两个弟弟那,这两个小家伙还在看二师兄挥舞铁锤,两人的视线随着二师兄转动,已然看得忘乎所以。 她把手搭在两人的肩上:“走啦,回家了。以后再来看二师兄耍大锤。” 二师兄正好收了势,和云霞打过招呼,云霄和云忠才不舍的与二师兄道了别,跟着姐姐回家了。 路上,云霞问云忠:“大姐姐借给你的书看完没有?” 云忠乖巧的点点头:“昨儿才看完,待会回家就给大姐姐送过来。” “不用,你明天带到学堂里给我就行,有不懂的一并跟大姐姐说,我给你讲解。”目前还在与老太婆他们周旋,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让云忠到娘的院子里来比较好。 “那云忠听大姐姐的。”小家伙咧着嘴笑着答应。 云霞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说:“真乖。跟大姐姐说说,你看了有什么想法?” “大姐姐,我要按书上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 瑶华插嘴:“你给云忠看的什么书?” “师姐,我大姐姐给我看的是君子标准。”云忠很自豪的回答。 举廉挑了挑眉,有些狐疑道:“论语?你让云忠看?”云霞给这么小的孩子看论语,他能看得懂吗? 云霞笑笑说:“只是是论语中的一部分,我让书坊的人摘抄下来,主要是孔圣人讲的君子九思和四不,做了通俗易懂的相关解释,先给云忠看,再给云霄看,让他们学习君子之仪,以君子标准来要求自己,将来成为谦谦君子。” “喔,师妹倒是很有心。云忠和云霄有姐如此,实为大幸!”举廉大有感概。 云霄骄傲地说:“十五兄说的没错,我和忠弟最喜欢姐姐了,是吧,忠弟?” 云忠点头如小鸡啄米,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拥着姐姐,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幸福之色。 举廉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面前这姐弟仨人温馨有爱的画面,让他满眼羡慕。 等把云霞姐弟送到将军府门前,他跳下马车,站在马车前,看着姐弟三人进大门,然后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才登上马车,送瑶华回府。 而云霞进了大门,便对云忠说:“忠弟,咱们一起走,若是被你娘看见了,又会不高兴,还责怪你,所以就在这分开走吧。” 云忠虽依依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和大姐姐、哥哥道了别,独自往他的院子走去。 云霞带着云霄回到母亲院中。母亲迎出房间,张罗着让小厨房赶紧炒菜,准备吃晚饭了。 等安排完,母亲回房间对云霞说:“霞儿,走里间去,娘跟你说件事。” 云霞立即随母亲进了里间,母亲关好门,低声对她说:“去调查丁管家的人回了信,在丁管家所说的老家,根本查不到他的一丁点儿消息。” “什么?难道那里根本不是他的家乡?” 第153章 思忖 母亲脸色凝重,点头说:“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他后来改名换姓了,那样就不好追查了。” 也是,若姓丁的改名换姓,现在去查这个人肯定没人认识。 云霞咬着唇想了想提议道:“娘,要不咱们偷偷找个人把他的像画下来,拿着去当地打听打听。若是改名换姓,总有人识得长相吧。” “行,娘自会去办。但若是如你所猜的那样,他根本不是那里的人,我们又怎么查呢?”母亲还是有些发愁。 “娘,总会有办法查的,他们不可能一点都不留下蛛丝马迹的。” “霞儿,娘预感这姓丁的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问题。可怜你祖父祖母,以前对他还那么好,怎能想得到他是恩将仇报的人哪。” 可不是吗,他们曾经策划了那么大的阴谋,害了李将军全家不说,还腆着脸抢占了李将军的功劳,心安理得享受着李将军留下的荣誉和赏赐,过着骄奢富贵的生活。 太可恶,太可恨了…… 想到这,云霞拳头捏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抬头见母亲一脸焦急,她赶紧调试好自己的情绪,出言安慰母亲:“娘,咱们不怕,查出他有问题,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决不手软。” “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母亲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必须的!”云霞掷地有声地回答。 母女俩紧紧靠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力量。 这时修竹在外间禀告说饭菜已经好了,请夫人和小姐去吃饭。 云霞握了我母亲的手说:“娘,走吧,吃饭大过天,咱们先吃饱再说,这样才有力气对付那些歹人。” “好,娘听我儿的。”母亲迈步往外走去。 饭厅里,饭菜摆满了一桌。云霄看那一盘盘菜都是自己喜欢的,立马小胖脸笑得像个大包子,欢快地坐到桌子面前去了。 一家人吃得很满意。自家的小厨房可比那大厨房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味道好,营养好,关键还省钱。 投到大厨房的钱被层层捞油水,到最后只能降低标准,能吃得有小厨房好吗? 云霞娘觉得女儿这个小厨房太靠谱了,也只有自己这个异常聪明 的女儿才能想出如此的妙计。别说,这才吃几天小厨房,她觉得那姐弟俩的脸都圆了一圈了。没准要不了多久,女儿也能长得壮壮实实的,这样自己这个当娘的也不用那么内疚和自责了。 吃完饭,云霞回到了自己房间。修竹把灯点亮,又帮小姐磨好墨,便安静地坐在桌边守着。 认真的看完先生要求读的书,把该背的背得滚瓜烂熟才放下书卷。云霞接着提笔练了两篇字,写完一看,那字已经颇有美感了。 修竹小迷妹在旁边夸奖:“小姐,您的字和这帖子上的比起来,都一样好看呢。” 小迷妹显然是夸大其词了。云霞笑着说哪有,比起字帖还是差远了,就是和学堂里的字写得好的同窗们比,也是比不上的。 修竹摇摇头,睁着大眼睛说:“反正奴婢看着很好看哩。” 云霞没有再扫修竹的兴,拿起自己的字帖,也仔细看了看,进步是很大,现在的字形娟秀飘逸,婉转圆润,间构合理,笔法自然,比起刚练习时那歪扭如蚯蚓般的字可真是强太多了。 好吧,且就让修竹的夸奖化为鼓励自己的动力,继续加油。云霞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又想起以前为写字和十五兄还产生争执,不禁抿嘴偷乐了一番。 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云霞打着哈欠,赶紧的洗漱后,爬上床去了。 原以为头一挨着枕头,就会睡着,却没曾想真躺下来,脑袋又清明了,睡意不知跑哪去了。翻来覆去在床上烙了会饼后,她把手枕在脑后,索性睁着眼睛,思考起姓丁的事情来。 无外乎两种可能,姓丁的是当地人,或者姓丁的是外地人。 是当地人要好办一些,派人拿了他的画像去找,或许会花点时间,但总会找到的;如果不是当地人,那就更棘手些了。 那样要怎么去查?姓丁的和老太婆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俩的口音是一样的。虽然两人因为久居京城,口音与京城本地人都接近了,但某些语调还是能听出些不同来的。 还有一些风俗习惯,也会承继下来,仔细留意下应该能有所发现。 对,明天找杨妈妈问问,让她老人家仔细回想一下,看看她对当年这两人的口音还有没有印象。若是杨妈妈能识得他们是哪个地方的口音那就更好了,便可以顺藤摸瓜了。 另外还有没有漏掉的信息呢?云霞开始在脑中搜寻姓丁的和老太婆身边的人和事,看有没有可以加以利用的。 她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后,月珠这个名字跳了出来。对啊,她是老太婆的心腹,好像就是从老太婆老家找来的。那家伙每年都要回去一趟,实在查不出,便从月珠身上下手。 这样一想,云霞觉得有了眉目,这查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 她的唇往上扬起大大的弧度。 把脑后压得有点酸麻的手抽出来,她翻了个身侧躺着,又细细理了理原主的记忆,只可惜对丁管家的情况并无所获。 当年这伙人步步为营,狡猾无比,自然会掩饰好,避免留下什么把柄的。原主也是在被烈火焚烧之前,才知道父母和幼弟是他们所害的,然后就轮到她在烈火中肝肠寸断地死去。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让这几个人渣罔顾祖父的收留之恩,祖母的真心呵护,爹娘的坦诚以待,反而要置她们一家于死地呢? 云霞实在想不通,眉毛几乎攒在了一起,在暗夜里忽闪了几下眼睛,然后盯着窗外的夜幕发起了呆。 说他们是人渣都太轻了,他们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极品,人渣中的战斗机。 不行,我云霞一定要狠狠地虐他们,不把这几个歹人收拾了誓不为人。 过了一会,困意来袭,两个眼皮开始打架,她这才闭上眼,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之中。 但是睡得一点都不安稳,一个梦接着一个梦,一直做到天明。醒来时,全身竟汗涔涔的。 有几个梦境片段挺吓人的,十足的恶梦。梦里一群人打打杀杀的,有人受伤,鲜血流了一地,然后又起了大火,烧得很猛…… 云霞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稳了稳心神,对自己说不过是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要大惊小怪的。然后便翻身起床,准备出去晨跑。 第154章 应对 云霞刚起床,修竹就跟着醒了,急忙爬起来帮她准备洗漱的东西。 一身清爽的推来门,云霞深吸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围着院子跑动起来。 边跑边想着今天要开始教啦啦队员们排队形,挑选鼓手教学,还要指导云霄、云忠练习敲锣,总之要尽快把啦啦队带出来。 所以吃完早饭,便喊了云霄往学堂走去。 而云慧此时正在吃早饭,丹画给她添饭慢了一点,她立马耍横,把粥碗朝着丹画站的地方一掼,碗摔成了碎片,稀粥溅得到处都是,丹画的裙角都沾了不少稀粥。 那云慧还不解气,又叉着腰,指着丹画臭骂了一顿。 丹画气得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眼里蓄满了泪。这个可恶讨厌的二小姐,她实在是伺候够了,和她娘联手,三天两头的折腾,对自己和其他丫鬟仆妇们非打即骂。可是自己又逃脱不了这个小恶魔。 经常听紫蔓和青萝说起在大小姐手下当差是多么的开心,丹画就只有羡慕的份。 丹画没有功夫管自己身上的汤水,先去重新给云慧盛了粥,又把地上的粥和碗收拾干净。等着小恶魔吃完饭走了,才得空换裙子清洗。 一边洗,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越想越伤心,眼泪也越掉越凶。 紫蔓那天得了大小姐的保证,想着哥哥和丹画没多久就会被大小姐解救出来,着实欢喜了好久。今天正好想着过来找丹画,悄悄给她透个底。 丹画常跟她哭诉受够了二小姐的气,还说活着都没有盼头,若不是怕她家里爹娘想不开,早就自寻个解决法子解脱了什么的。紫蔓吓得连忙宽解她,跟她讲道理,要她前想后想,万不可做那让亲人们伤心的事。 最后,紫蔓拥着丹画说:“丹画,我娘常说好死不如赖活,你一定要挺住,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的。” 丹画抹着眼泪点了点头:“紫蔓,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头,我怕撑不到到头的那一天啊。” 看着她那可伶的样儿,紫蔓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今好了,大小姐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丹画的苦日子可不就要熬出头了吗。在路上想着就兴奋,紫蔓不禁连蹦带跳起来。 等会丹画听了,一定也会像自己这般,高兴地跳起来的。于是加快脚步往云慧的院子跑来。 因为答应了二夫人打探云霞这边的事,所以二夫人和云慧的院子她还是可以随便进入的。不过,修竹和青萝被她们防着,每回青萝去找丹画都要看脸色,青萝背地里就对她抱怨过:“若不是丹画在那儿,拿八台大轿子抬我去我都不会去。” 这会,她畅通无阻地进了院子,去丹画的房间里找了一圈,没人。转到房后,碰见一个小丫鬟,她还未开口问,小丫鬟便向她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去听。 “紫蔓姐姐,今天早上二小姐又摔了碗,还骂了丹画姐。” 刚说完,有仆妇叫小丫鬟去干活,小家伙赶紧跟紫蔓道了别跑走了。 这个坏心眼的二小姐又骂了丹画?紫蔓心里不免着急起来,丹画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赶紧把院子房间搜了个遍,才在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里找到丹画。 丹画蜷缩在角落里,哭得满脸泪痕。 略松了口气,紫蔓急忙走进去,抱住丹画。 丹画抬起泪眼,看见来人是紫蔓后,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把紫蔓紧紧箍住,呜呜哭得更响了。 “丹画…”此情此景,让能言会辩的紫蔓都说不下去了,她只得由着丹画发泄一会儿,只有那样丹画才会好受些。 等丹画哭了一阵,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塞给丹画:“擦擦眼泪,好了,咱不哭了。她越是欺负咱,咱越是要挺起胸膛。” “可,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折腾了。”丹画一边擦泪一边摇头说。 紫蔓四下看了看,把手卷成喇叭,贴近丹画的耳朵说:“丹画,再忍忍,要不了多久,大小姐就会把你解救出去了。” 正万念俱灰的丹画,听了紫蔓的话,一下愣住了。 “大小姐说她已经想到办法了。”紫蔓颇为自豪的说。 丹画举着的帕子的手忘了收回,就那么高举着问:“大小姐跟你说的?” 紫蔓点点头,从她手里拿过帕子,轻轻帮她擦拭眼泪:“大小姐还说,需要我帮忙呢,我当时就跟她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紫蔓,这么说,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了?”她朝云慧的房间努了努嘴。 “当然了。所以这段时间你就由着她,反正也受不了她几天气了。” 丹画眨了眨眼睛,放开紫蔓,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紫蔓,我听你的。”她拿手把脸抹了抹,刚才的哀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 紫蔓跟着站起来:“这下不哭了?又哭又笑,羞羞羞。”她好笑地逗丹画。 丹画伸了伸舌头,轻轻捅了下紫蔓。紫蔓又回捅了她一下,两人笑闹了一会。 突然,眼尖的紫蔓看见二夫人进了院子,两人立即收了声,安静下来,并俯下身子不让她看见。 二夫人气势汹汹地进来便叫:“丹画这个死丫头死哪去了?” 丹画听到后,身子不禁瑟瑟抖起来。 “怎么办,小恶魔走了,大恶魔又来了,看来自己今天又要被惩罚了。”丹画在心里连声哀叹。还好,刚才紫蔓带来的消息让她振奋,也给了她勇气。 她正要出去,紫蔓拉住她,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动。 然后紫蔓自己走了出去。丹画想制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那二夫人站在对面的房间里正在训斥丫鬟和仆妇,原来云慧恶人先告状,就为早上那点芝麻大的事又到她娘那去告了丹画,二夫人总是无条件维护女儿,所以过来想把丹画治一治,顺便再给其他丫鬟仆妇立立规矩。 她发了一通威后,吩咐一个仆妇去拿打人的大板子来,又轰大家去把丹画找出来,说是要好生惩戒下丹画。 摸到房门外的紫蔓见情形不好,急中生智,想到了个帮丹画的法子。于是赶紧回丹画躲着的房间。差点与正要往外走的丹画撞了个满怀。她急忙堵住丹画,低声说你赶紧趁现在没人注意,麻溜地回你房间去。丹画不肯,她便朝丹画低吼道:“你想挨板子吗?想想你爹,上次被打得差点没命了。” 丹画身子一缩:“可我能逃得掉吗?” “我有办法,你就听我的就行。记住,呆会二夫人问,你就说我让你去跟踪杨妈妈了,看到她去典当夫人的首饰去了。”紫蔓说完就闪出了门。 她飞快地跑回云慧娘呆的房间,笑嘻嘻地进了门。 “二夫人您在这啊,奴婢找了您好半天了。” 云慧娘以为紫蔓又有发现,立马急切地问:“是不是那边有啥动作?” “二夫人,奴婢就是发现她们有动作,今天一大早,大夫人和大小姐嘀咕嘀咕之后,大夫人便说要带着杨妈妈出门去。可是她们说个人走一条路,奴婢就奇怪了,她们这是想干什么去?所以立马决定跟踪。但是奴婢一个人不可能跟着她们两个人,就来找了丹画,让她跟着杨妈妈,我跟着大夫人。” “我就说丹画那死丫头去哪了?原来你找她去办事了呀。” “二夫人,您不怪奴婢找她帮忙吧。”紫蔓问。 “不怪,快说你们有什么发现。”云慧娘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奴婢还未和丹画碰过面,等会她来了您直接问她。奴婢先说说跟着大夫人发现了什么吧。 “发现了什么?快讲!”她瞪圆了眼睛催促道。 第155章 助力 “回二夫人,奴婢跟着大夫人出去,发现她先到巷子尽头的大宅子前停了下来,走来走去的转了好一会。后来并没去上前敲门,反而到巷口雇了个马车走了,奴婢,奴婢就没追上了。”紫蔓低着头说。 云慧娘脸都黑尽了:“你这个蠢货,你不知道也雇个马车追出去啊?”说着就手给了紫蔓一掌。 “大夫人,奴婢没钱,雇不了马车。”紫蔓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倔强地昂起头回复了她。 “你个死丫头,那天我给你的银子呢?”云慧娘暴吼起来。 说到这个,紫蔓就来气。难怪那天这抠门的铁树夫人舍得拿银子给她,原来“铁树”早就打好主意收回去的。 拿了银子给她的第三天,“铁树”出去逛街便喊上了紫蔓作陪,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就叫自己先垫着,说是等她回去再还。 紫蔓只得拿出那两银子帮她垫,店主找补来碎银交给她,她竟理所当然地收进了腰包里。可怜的紫蔓当时是欲哭无泪,好想丢个大白眼给她。心里暗叹,“铁树”给自己银子不过是让自己看看,过下眼瘾的。 既然“铁树”现在还有脸提这个,紫蔓也就不客气了:“二夫人,那天您给奴婢的银子,奴婢都用来给您买胭脂水粉了,您忘了吗?” 云慧娘想想是有这么回事,就吼住她道:“下次机灵点,跟紧些。”然后从钱袋子里倒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她。 紫蔓也没客气,就听大小姐的,先收下来再说。于是笑嘻嘻地接过来:“谢谢二夫人,奴婢会谨记二夫人的吩咐。” 心里想,“铁树”的钱不要白不要,让你肉疼也是好的。 这时丹画被一个婆子找到并她带了过来。 云慧娘把婆子打发了,对着丹画挤了个笑脸说:“丹画,快跟我说说你跟着杨婆子出去,看见她干了些什么?” 对于云慧娘这个笑,丹画满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偷偷看向紫蔓,紫蔓回了她一个灿然的笑容。 也是奇怪了,紫蔓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让大恶魔没有怪她,居然还朝着她笑,丹画着实搞不明白。 “丹画,二夫人问你话呢,快点回答呀。”见她发愣,紫蔓出言催她。 丹画回过神来,便按紫蔓交代的回答:“回二夫人的话,奴婢一直跟着杨妈妈,看见她去了典当行。” “典当行?那你看见她当了什么东西没有?”云慧娘赶忙追问。 “当铺里没有什么人,我不敢进去看,怕她发现我。”丹画也算机灵,现编了个理由出来。 云慧娘有些失望,但总算知道云霞娘去典当东西了,这心里自然幸灾乐祸了一番。还有紫蔓丫头看见她在杜大人家的大宅子前转,多半是要想去借钱,最后抹不开脸,才没敢敲门的。 就她那德性,也就坐着马车转悠一圈,还不得灰溜溜地回家。再这样下去,恐怕几娘母就只能喝稀饭了。而且这还是她们自找的,即使大哥回来也不好说我们,嘿嘿嘿。 丹画和紫蔓都看见她脸色舒缓了。丹画朝着紫蔓递了个佩服的眼神,若不是紫蔓,兴许这回自己又被大恶魔痛打一顿了。 “你们两个听好,以后多注意那边的行动,有什么及时来给我汇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个姑娘口头答应,心里却都在想: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总算逃过一劫,丹画和紫蔓庆幸不已地走出房间,一转过拐角处后,见四下没人,两人立马拉着手跳了起来,愉快地交谈了一会才道别,各自忙去了。 紫蔓回到大夫人院内,立即就把这事禀告了大夫人和杨妈妈,这样即便那边的恶人们想起来问,也不至于穿帮。 杨妈妈听了,首先捂着嘴笑了起来:“夫人,您看看这丫头,又精又能,把那一位耍得团团转。” 云霞娘也乐了:“紫蔓做得好,这么一来,更让那边相信我们生活窘迫,也就不会老是把注意力放在酒楼和农庄上,也让我们有个喘息的机会。” “回禀夫人,奴婢还答应她了,继续盯着。那样,奴婢就可以继续给她假消息。您想怎么说,要怎么说,都告诉奴婢,奴婢立即去说给她听。” “好,紫蔓丫头辛苦了。”大夫人微笑着回答。 紫蔓连忙摆手,忙不迭地说:“大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也是心甘情愿为大夫人做的。” 杨妈妈伸手搂过紫蔓,乐呵呵地直夸她是个乖丫头。 修竹和青萝进来后,知道了紫蔓做的好事,也跟着开心。主仆几人有说有笑,房间里的气氛好不欢乐。 再说到沈家大院里,一身白衣的沈维白轻摇着一把扇子,身姿飘逸地斜靠在廊柱上,笑得很狂狷。 “老七,看看六哥这办事效率,是不是很高?鼓曲你也听了,满意吧?”他拍着站在他左手边的沈维青说。 “六哥的效率自然是高的。至于鼓曲,那是极为满意啊。六哥不愧是音律高手,这鼓曲听起来,亘古典雅,仿若高山流水,余韵绕耳不绝。七弟佩服之至。”沈维青对他躬身一礼。 这个哥哥真的是个音乐奇才,天赋禀异,小小年纪已名声在外,如今更是盛名远播。连教坊的汤大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十分礼遇,经常邀请他去共谱妙曲。 有六哥坐镇谱出的鼓曲,肯定会把飞鸿社比下去的。沈维青觉得有十足十的信心。最令他高兴的是六哥那天在教坊,正好看到王举廉递进来求曲子的帖子,立即跟教坊的汤大人说了几句,汤大人自然言听计从,吩咐人出去回说乐师们没有空,把王举廉打发走了。 第二天,王举廉不死心,又来求过一次,当然也被拒绝了。 老天开眼,真是处处帮忙。那李将军府的二夫人来找母亲一处聚聚,又告诉了很多飞鸿社的事情。原来他们搞了个盯人防守的战术,难怪上次比赛大出风头,一举夺冠。哼,这次我沈维青给你来个反防守,看你们还有什么招?那二夫人还把她知道的飞鸿社的事情都告诉了母亲,包括他们的鼓劲队要买锣鼓的事。 沈维青立即行动,买回了锣鼓,由六哥谱了曲,挑了人进行练习,今天六哥便是让他来观听成效的。 成效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沈维青想想就开心,大哥派来的人都是蹴鞠高手,鼓劲队也非常不错,接下来就该等着青云社得胜凯旋了。 沈维白立在鼓前,拿起鼓槌又敲了起来,边敲边哼唱着,好不惬意。一曲敲毕,他放下鼓槌,对沈维青说:“对了,六哥给你找来鼓劲的队员,个个都是精通音律的,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届时一出场,敲锣打鼓起来,绝对是满堂喝彩。” 沈维青使劲点头,那是肯定的。他不禁眯着眼,手搭成凉棚往天上望去,入眼的是红日中天,光芒正盛。 第156章 组队 昨天和举廉约好了,今晨他要把鼓运过来。所以云霞特意提早到了学堂,便与举廉一起把运来的三面鼓安放在学堂旁的一间房内,让云霄先试试敲锣。 云霄小脸兴奋得通红,拿着锣直嚷嚷:“姐姐,快教我。” “好。”云霞拿起另一对锣说:“霄弟先跟着姐姐的节奏敲一遍,然后姐姐再细说。” 说完,把那两面锣敲到一处,锵锵的清脆声音随即响起。 然后便是有节奏的敲击,那激扬的声音就如同带上了魔力,贯入耳朵,钻入心中,感觉非常动听。举廉禁不住闭目静听,享受锣声的美妙。 云霄手忙脚乱的跟着姐姐敲,刚开始还能勉强跟上,一会儿就乱了分寸,于是苦着一张小脸,等云霞一敲完就向姐姐申诉:“姐姐,好难敲,云霄会不会学不了啊?” 云霞笑了,和声细语的对他说:“霄弟别担心,你和忠弟乐感都不错,肯定能学会的。你这是才开始学所以觉得难,等多练练就好了。放心,姐姐保证教会你的。” 云霄皱成一团的小苦瓜脸这才舒展开来,哦了一声。 “来,姐姐手把手的教你。”云霞俯下身,抓住云霄的手,和他一起敲击起来。 旁边的举廉别开眼,刚才云霞温柔若水的模样又拨动了他的心弦,痴情的少年再次羡慕起云霞未来的夫君来。 “看来我又晚了一步,你们都比我早啊。”瑶华跨进房间。 还未进院子,她便听到了锣声,立即寻声而至。 “是啊,小师妹说先让云霄练练节奏。”举廉朝仍沉醉在敲击中的姐弟俩努努嘴。 这时姐弟俩把锣声敲得特别响,害得瑶华没有听清,便凑近举廉问:“让云霄干什么?” 举廉鼻端立刻盈满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馨甜香气,再看见瑶华因为刚走来而显得红润润的脸,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几下,俊脸爬上一抹红。 瑶华毕竟是御赐给他的妻啊。 “十五兄,你大声点再说一遍!”瑶华催问。 举廉只得提高音量再说了一遍:““小师妹说让云霄练练节奏,瑶华…” 因为刚才在心里念了瑶华的名字,所以他脱口而出瑶华两字,后面接着要说的是你听清了吗? 没曾想,云霞姐弟恰在此时停了锣声,屋子里便只余举廉清朗,富有磁性的声音,而且是清晰的瑶华两个字。 被念了名字的瑶华,微张着嘴,嗯了一声,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有明显的惊喜。 “你听清了吗?”举廉赶紧的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瑶华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听不听清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满脑子都是举廉温雅的声音,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看着两个人互动的云霞,很替他们高兴,这是看对眼的节奏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霞可是拎得很清的。她决定再调皮一次,顺便给那两个人造造势,再拉近拉近距离。 “大哥,您这可是直呼我大嫂的闺名,而且叫得情深意重,啧啧,明显是想在我面前显示对大嫂的好,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云霄便用手在脸上比划着说羞羞羞,举廉和瑶华两人瞬间全都面红耳赤,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安放了。 云霞咯咯咯地笑,再加上一个云霄跟着笑,那两人恨不得能有遁地功夫,赶紧躲到地下去。 还好同窗们陆续来了,才把举廉和瑶华解救了出来。 云霞见啦啦队的队员来了好些,便不再笑那一对笨鸳鸯,转去张罗着叫那些队员们进来。 大家看到大鼓,都惊喜地围着摸来摸去。几个人都说自己来打,言语不合,还争执起来。 举廉咳了一声说:“大家都想把鼓劲这项事做好对不对?” 几个人点头应是。 “那就推举力气大、乐感强的来打鼓,这样才能打好,才能大造声势,鼓励蹴鞠社赢球。”举廉耐心解释。 云霞也拍着手说:“没关系,大家都在鼓劲队,只是位置不同而已,对不对?” 队员们便不再争吵。 “行,我们听举廉兄和云霞小姐的。”有个队员率先表态。 其他的人也纷纷附和,如此便圆满解决了大家的争执。 于是云霞让他们排好队,依次来打鼓。她先示范了一小节,然后让他们打,自己在旁边侧耳细听他们打鼓的效果。 举廉和瑶华也在旁边帮着审视和听鼓声,云霄则拿着锣,姐姐叫敲的时候他便敲,好给他们配乐。 很快,云霞选出了四个人,这四个人的音感强、节奏也把握得不错,关键力气都大。 她都不忍再筛掉一个,但是只有三面鼓,必须淘汰一人。最后在举廉和瑶华帮着斟酌下,敲定了留下的人选。 臣杭和萧先生进来时,学堂旁的房间里正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爹,去看看吧。蹴鞠社的鼓劲队在里排练呢。”臣杭怂恿自家严肃的老爹。 早听臣儿说起鼓劲队,萧先生今天还真来了兴趣,便迈步往那边去,准备凑个热闹。 在门口,就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忙乎着,云霄和云忠两兄弟敲着锣,三个少年打着鼓,其余的人各自立好,云霞则站在中间指挥,举廉和瑶华则在旁边帮忙,帮少年们和李府的两个少爷调整位置什么的。 那锣鼓声,虽然尚未成形,但断断续续的听起来都觉得不错,特别能让人精神勃发。 于是萧先生击掌赞叹道:“很好,此鼓曲气势磅礴,激昂深邃,实在是让人踔厉风发。只是你们还需多加练习,方能达到行云流水的效果。” 学生们这才看见站于门处的萧先生和臣杭,又得了萧先生的表扬,大家都兴奋起来。停了敲打,纷纷围到萧先生的身边,表示一定会好好练习的。 萧先生望着学生们问:“这鼓曲是何人所做?” “先生,是学生自己编的,当时灵感乍现,学生便编了出来,实属运气,还请先生雅正。”为避免被怀疑,云霞只得把这功劳往自己身上背,施礼恭敬地回答先生。 萧先生一听是云霞所创鼓曲,大吃一惊,这姑娘也太让人惊叹了,这点她与杭儿倒是很相似,都是有一番好本事,却深藏不露。 第157章 苦练 杭儿文韬武略,已是千里挑一,没想到云霞亦是如此优秀绝伦,作为他们的先生,萧先生甚感自豪,也深为这两个孩子骄傲和开心。 他展颜笑了,抬手朝学生们挥挥手说:“鼓曲甚好,再辅之以认真练习,定能收到极好效果。尔等继续再练半个时辰,先生在这反而碍了你们的发挥。” 说完,萧先生便知趣地走了。 学生们纷纷表示说不会有碍,但先生已转身飘然远去。 “先生如此看好咱们,大家赶紧好好练起来。”云霞趁势大声对众人说,要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众人果然振奋,立即投入其中。云霞则走到云霄和云忠面前,指导两个弟弟。 云霄已渐渐摸到门道,云忠因为来得晚,练得少,所以还有些生疏。 “霄弟,注意你敲击时的力量与节奏要相应,忠弟你的节奏还掌握得不好,来,大姐姐再手把手教你一遍。” 云忠张嘴说:“大…对…” 此时房间里已经锣鼓齐响,云忠说的话云霞听不清楚了,她便拉了云忠到房外去,问他怎么了? 云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姐姐,对不起,都怪云忠太笨了,老是敲不好,哥哥比我强多了。” “忠弟不要乱想,你可不笨,大姐姐才教你这么一会儿,你都领悟成这样,再多教下,岂不是就超过大姐姐了?”云霞笑着逗趣他。 “大姐姐,您这是谬赞,忠弟愧不敢当。”小家伙竟然有板有眼地回答。 哈哈哈,云霞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有进步,小嘴越来越会说了。” “大姐姐,跟您在一起,云忠肯定会进步的,也是最开心的。” 云忠说这话时的神情极为认真,像个成熟的小大人。 他说得那么诚恳,那么真诚,让云霞的左心房涨满暖意。 她心中升起爱怜和欢喜,这孩子,在那样一个汲汲营营、心术不正的家庭里长大,还能保有如此的质朴纯真,太难得了。 于是云霞揉揉他的头,温软地说:“那以后大姐姐多多陪着你,陪你学习、玩耍,咱们一起成长。” 得到大姐姐如此承诺,云忠开心地拍手跳了起来,欢乐也从他的眉梢眼角流淌出来,铺满一脸。 “大姐姐您真好!”云忠扬起头,云霞从他波光盈盈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笑脸,也看到了仰慕。 “走吧,进去练习去。”她柔声说道,然后牵了云忠的手,两人笑咪咪的往里走去。 云霞手把手教他,把最需要注意节奏的地方,重复教了几次。云忠敲得明显比先前更好了。 这当儿,萧先生遣了个学生来叫他们开课了。大家急忙停了下来都去上课了。 学堂里书声琅琅,新的一天课程又开始了。 …… “刘老爹,刚才那一式我还没有练到位,总觉得差点火侯。”萧宅后院内,苇杭皱着眉对刘校尉说。 “杭少爷,属下回禀,这一式是此套拳法中最难之式,您已经练得很不错了,再多些时日,必然更进一步,得其精髓,此套拳法就大功告成了!” “刘老爹,可我对这一式老是不得要领。” “杭少爷,您对自己要求太高,当年属下练这套拳整整用了一年时间才成,您才花三个月,已快赶超属下了,要属下说,这已属天才所为。”刘校尉抱拳施礼,恭敬而且满怀敬佩地回答。 “刘老爹过奖了,苇杭愧不敢当。” “杭少爷,属下所言都是出自真心。等杭少爷练完这套拳,属下便已经无法再教您了。”刘校尉抱拳颇具歉意的说。 “刘老爹,您说的是哪里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苇杭永远敬您如师如父。” “杭少爷,您…”刘校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却是极为高兴,杭少爷如此优秀,实在是大幸事啊! “刘老爹,您的心意苇杭都知道。”苇杭握住他的手说。 刘校尉无言点头,师徒二人对望一眼,会心笑了。 接下来,师徒二人重回正题,继续就那一招式进行练习,苇杭仔细观察师父的动作,在心里揣摩其动作要领,再自己做了好几遍。又连着其他招式一起打了一套。 好像比之前有所进步,苇杭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兴头更足了,行云流水般又来了一套。 刘校尉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就知道苇杭少爷这一练又得几个时辰才会收手,如此努力,有什么他练不会的? 能有这样一个徒弟,我刘某人此生足矣,也算对师门有所贡献,以后师门必会荣耀于天下的。 等苇杭又练了一遍,拿汗巾拭汗时,刘校尉躬身施礼道:“杭少爷,您看起来已越来越得法了。那您便先练着,属下出去办事了。”刘校尉躬身施礼。 苇杭点头说:“好,去吧。刘老爹注意安全。” “谢杭少爷关心,属下谨记。”刘校尉再次抱拳施礼,然后身形一闪,纵身一跃,已飞身上了墙二人,往下一跳,便无踪影了。 苇杭又开始再练,正练得如火如荼时,母亲急匆匆来到后院,找刘校尉。 “娘,您找刘老爹什么事?他出去办事了。”苇杭收了势,迎着母亲说。 “哦,杭儿,你爹的书好像忘拿了一本。”母亲举了举手中的书。 “爹怎么会忘呢?每次出门他不是都要检查一下么?” 苇杭知道爹做事最谨慎,一般不会犯这种丢三拉四的错误。 母亲不好意思地说:“这事怪我,我见你爹那书袋角上有个小孔,便把书拿出来,替他缝补好了。然后再装上书给他,他问我都装齐了么?我还肯定地跟他说装齐了,结果居然漏掉了一本。” “娘,爹装到书袋里的书都是当天授课要用的啊!”苇杭也有些急了。 母亲也着急道:“可不是嘛,娘当时把这本书放到旁的那一摞书上去了,以为记得到,哪知你爹一催,娘就给忘了那一摞上的这本。刚才去收拾书房才发觉,娘就赶忙拿过来想让刘校尉给你爹送过去,结果又恁的不凑巧,刘老爹又出去了。” “娘,您别急,让杭儿送过去吧。”苇杭安慰母亲。 “杭儿去?算了,还是娘去吧。” 母亲摇摇头:“你爹说最近要谨慎又谨慎。” “没事,杭儿会小心的,再说杭儿跑得快,一来一回很快,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母亲还是有些犹豫。 苇杭从母亲手里接过书:“娘,交给我吧。” 第158章 发现 “那杭儿快去快回。”母亲叮嘱他。 “娘放心,杭儿去了。”苇杭回了一声,脚一蹬墙,人已跃上墙头,转头对母亲笑笑,便跳下去了。 一路狂奔,只一会功夫,苇杭已来到了李将军府。 凭着以前的记忆,他找到爹所在学馆位置,四处看了下,便飞身蹿上墙头,跳进院内。 他落在院墙的树后,把身体隐在树后,探出头看了看,院内空无一人。对面的房间里,父亲正在授课,学生们在专心听讲。 苇杭猫下身子,移行到学堂外的窗前,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忽哨。 正在上课的萧先生听到声音,停顿了下来。 苇杭又打了个忽哨。萧先生不再迟疑,对学生们说:“尔等把刚才我讲的这段话朗诵一遍。” 学生们立刻齐声诵读,萧先生才转身往门口走来。 迈出大门,萧先生一眼看见蹲在窗边的苇杭,连忙走过去急问:“杭儿,发生什么事了?” 苇杭压低声音回答:“爹,没事。杭儿给您送这本落下的书过来。” 萧先生松了口气,接过书,低声道:“杭儿辛苦了。那爹进去了,学生们还在等着。你回去时小心些。” “是,杭儿知道了。爹您进去吧。”苇杭挥手示意父亲。 萧先生点点头,转身进了学堂。苇杭又猫着腰回到树后,蹬着树干重回墙头,正准备往下跳。 就见墙外两个男子鬼鬼祟崇正在墙角逡巡,试图要翻墙进来。 苇杭连忙伏下身子,把脚收回到一侧,从墙头跳回院内。然后抱着树干,飞快地爬上树,隐身在树枝叶中。 果不其然,那两个男子很快翻上了墙头,从墙上跳了下来,正好掉落在树下。 两人都穿着一身黑,就像在暗夜中行走的夜行人。他们呆在树后,其中一个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展开在手中。 苇杭往下一看,男子手中的纸正好对着他,纸上内容尽数落入眼中。那是一张画像,画中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眉眼如画,面若桃花,正在展颜欢笑。 直觉让苇杭觉得这两人有鬼。他立刻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密切关注两人的动作。 “大哥,这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哪有丁管家所说的那么厉害,您说是不是?” “管他那么多干甚,收钱办事就成。”被称作大哥的那个人矮胖圆滚,说话翁声翁气的。 “大哥说的是,小弟多话了。”这个略微有点瘦高的男子躬身附和。 “走吧,趁现在绕到学堂后面去,对着画像认清楚,以后绑人时不能弄错了。”大哥吩咐小弟。 “大哥,咱们挟持了李云霞,以后李将军怪罪下来,恐怕会吃不消的,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去你的,现在我们正缺钱,这送来的肥差不接,你傻啊?快点。”他顺手拍了小弟的头一掌。 那个小弟再不敢吭声了。两人顺着墙根往学堂后溜去。 树上的苇杭只用了一会儿功夫就理清了事实,这两个人是受人之托,先来探看云霞,准备把她挟持了。 委托之人是丁管家,而且从两人的谈话中可以推断出丁管家是认识云霞的,那应该是李将军府的管家。 这也太过分了,公然敢挟持主家小姐,好大的胆子。 又过了一忽儿功夫,那两人又溜了回来,隐在树后。 那小弟蹲下身,让大哥踩在他身上,爬上墙头后,自己才跃身上去,很快两人便跳了出去。 看见两人走出了一箭之地,苇杭才从树上一跃而起,跳上墙头,再下到院外,然后悄然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去往何处。 跟着两人七拐八拐,苇杭一直紧紧咬住他们。那两人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一个小巷子里,矮胖子大哥推开一个院门,在门口对小弟说:“等我通知行动时间。” “是,那小弟就回去了。”瘦高个儿堆着笑说。 “回去吧。”大哥手一挥,径直进了院子。小弟继续往巷子尽头走去,直走到最后一间房子,推开一扇破木门,走了进去。 苇杭记住了那两人的院子位置,又看了看这巷子尽头再无出囗,便退了出来。这巷子的所在地苇杭也搞清楚了,这才往家里赶回去。 回到家,母亲迎上来直说:“杭儿可愁煞娘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娘,没事,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还多亏我跑了这一趟,竟然发现了一件大事。” “啊?甚么大事?杭儿快跟娘说说。”母亲着急地抓住了苇杭的衣袖。 “是关于李伯父的女儿的事。李伯父府上的管家找了两个人来探看云霞,准备挟持她。” “什么?”母亲嘴巴张成了圆形,一时都收不回来了。 苇杭拧着眉毛,瞪着眼睛,生气地说:“娘,这是典型坑主子的货色,简直是无法无天。管家找人挟持云霞,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对了,李伯父府上的管家是姓丁吧?” “是姓丁,好像还是老夫人的表哥。” 果然被自己猜对了,苇杭愤然。他最恨这种人,食人之禄还不忠人之事,竟然想谋害主子,最可恶的是还把主意打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杭儿,那怎么办?我们得敢紧去告诉你李伯母,保护好云霞。”母亲拨脚想往外走。 “娘,您别急,儿子自有分教。”苇杭扯住母亲的袖子,温声安慰母亲。 母亲这才略微回了神:“杭儿,快跟娘讲讲,你有什么办法?” “娘,杭儿跟踪了那两个人,探得了他们居住的地方,知道了他们的老巢,下一步就好办多了。” 苇杭办事很可靠,且有分寸,母亲一贯是放心的。所以听了杭儿如是说,她大松了一口气。 “杭儿,娘相信你。只是云霞现在很危险,咱们得赶紧通知啊。” “娘,是得通知,但不能由您去通知。若冒失前去李府,反而会打草惊蛇。那样他们说不定会取消行动,那怎么治他们的罪?” 母亲眨了眨眼,想了想,觉得苇杭说得对。 “杭儿,那娘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让刘妈妈马上跑一趟李府,把这事告诉李伯母,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我们立刻走密道去找义父义母,若是义父不在家,先跟义母说,等义父回来,再碰头商量。” 第159章 狂妄 “那就这么办,娘去跟刘妈妈说。”母亲急吼吼地立马转身要去找刘妈妈。 苇杭挽住母亲的手说:“娘,杭儿和您一道去,顺便我要交代刘妈妈几句话,让她带话给李伯母。” 母亲点头:“那一起走吧。” 两人径直赶去灶间找刘妈妈,苇杭一边走,一边跟母亲说了说自己对这事的看法和下一步打算,母亲频频点头,慈爱的目光罩在苇杭身上。 “杭儿长大了,越来越有主见,考虑问题极为周详,娘真的很开心。”母亲笑如春风,那笑意都快眉梢眼角溢出来了。 苇杭颇有感触的说:“娘,杭儿能有今天,都是爹和娘苦心栽培的。即便杭儿有所成就,那多半的功劳应归于爹和您。” 母亲回应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谦和。” “不是谦和,这是事实。爹娘的大恩大德,杭儿结草衔环都无法回报,若有来世,杭儿还要当爹和您的儿子。” “杭儿…”母亲喊了他一声,又说不下去了。 扶着母亲的苇杭却赶紧哎了一声回应她。 直到走到灶间,母子俩都再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妈妈接了命令,立刻摘下围裙,擦干净手,赶忙奔李将军府去了。 再说丁管家的房间里,几个西戎人正大声嚷嚷着,群情激动,似在争论着什么。不过他们说的都是西戎话,叽哩呱啦的,在外面站着的两个丫鬟小声嘀咕说完全听不懂。其中一个说:“这些人不知又在商量要做什么事,真是讨厌。” “能有什么事,八成是坏事。”另一个说。 “对啊,也不知丁爷为什么要和他们打交道。” “还能为什么,肯定有好处嘛,那天我见西戎人抬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送给丁爷。” “哼,丁爷只顾自己。” “可不是嘛,西戎人在边关屡屡侵犯,丁爷还和他们走得那么近。”丫鬟的声音带着气愤。 “还威胁我们不准说,呸!”另一个丫鬟朝地上啐了一口。 “小声点,唉,咱们鸡蛋不敢碰石头,且忍了吧。”先前那个丫鬟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还忍到什么时侯…”她顿了顿,又皱眉道:“我哥哥还在边关,不知道几时能回来,若不是这些西戎人挑事,我哥也不会长期都回不了家,惹得我的老娘亲在家里经常掉眼泪。” “我爹也去了五年了,每回让人带信回来,我娘听完信都要哭一场。还好,我爹说他是在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就是李将军手下当差,李将军对他们这些属下一直都很好,总算万幸。”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就见丁管家走过来了,两人立马噤若寒蝉。 “丁爷好!”“给丁爷请安!”等丁管家走近,两个丫鬟忙不上迭问好,若是慢了一步,阴阳怪气的丁爷没准又会处治她们。 她们这些小人物是得罪不起丁爷这样的人的。 算了,胳膊终是扭不过大腿的人,两个姑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丁管家听了两人的招呼,只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了下,便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来。 “丁爷来了。”几个西戎人立即停止了争吵,齐齐向他问好。 丁管家坐在主位上,看了看几个西戎人,捻着手说:“大家小点声。” 几个西戎人互相看了看,堆起笑脸说好。 然后便用西戎话啦呱了起来,丁管家亦是用西戎话和他们讲,丁管家的西戎话竟然说得很地道。 接下来几个人低声用西戎话密谋,嘈嘈切切之中,丁管家的面上益发得意,甚至有些狂妄之色。 几个西戎人也个个笑得猖獗…… 丁管家又与几人布置了任务,那几个人领了命,都抱拳表示听命,然后各自从丁管家府里翻墙出去散开了。 丁管家坐在椅子上默了默,大声叫来人,立刻有人进来躬身施礼:“丁爷有何吩咐?” 丁管家起身去了里间,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说:“福祥,去把这个我新得的宝贝给沈老太爷送去。记得跟他说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聊表寸心。” “是,属下记下了,这就送去。”被唤作福祥的双手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脸上全是惊异之色。立刻合上盒子,小心装入背着的搭裢内,拱手退下去送礼去了。 丁管家负着手走出正房,沿着回廊走到了一间厢房前。看了看四下无人,他便掏出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因房间内的窗户都糊了厚厚的窗纸,里面的光线很暗。 面向窗户这面一块大屏风,把里面全部遮住了。即使捅破窗户纸,也看不见屏风后的情形。 丁管家闪进门内,立刻关上房门。绕过屏风进到里面,昏沉沉的房间内,只有一个硕大的香案,案上却什么都没放,只孤零零地放着两个牌位。 丁管家撩袍下跪,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儿子给您们磕头了。”他的声音打着颤,竟有些哽咽。 抬起头来,眼里赤红一片。 伸手趴在香案上,他保持跪地姿势,对着牌位说:“爹,娘,儿子不孝,一直还未能替你们报仇,不过快了,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儿子已经筹划得差不多了,定会为您们申冤出头。他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 他用手摩娑着牌位,然后又对着牌位笑了:“爹,娘,儿子和姐姐现在都过得很好,您们放心。您们的外孙女这一胎若是生了个儿子,以后便是皇上,这江山就是我们的呐。” 丁管家无声笑开,到最后嘴巴咧开至最大。 收了笑,他站起身,躬身对着牌位深深施了一礼。 转身绕过屏风,眼神狠厉,面色晦暗不明,先贴在房门前听了听,然后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飞速闪身出门,再拉上门迅疾的落了锁,一拂袖离开了。 门一碰上,许是丁管家动了牌位没放好,有一个牌位倒了下去。 阳光从房顶上的明瓦透了一束进来,正好打在牌位上。 立着的牌位上面的黄色大字清晰可见,抚远将军汤立晏之位。 倒着的牌位写的则是抚远将军夫人丁氏之位。 原来丁管家隐姓埋名用了母姓。 第160章 部署 那丁管家走出来之后,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勾唇冷笑了一声,狭长的眼睛里寒光闪烁,脸上反而尽是得意之色。 他背着手,抬脚沿着回廊往回走去。 再说到刘妈妈,得了杭少爷的吩咐之后即刻出门,一路几乎是在开跑,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来到了李将军府。守门的门子认识她,笑着和她打招呼:“刘妈妈,是来找萧先生么?” “是啊,我家夫人让我来给先生带句话。”刘妈妈没有半点停顿,边说边往里面闯去。 门子也没有任何阻挡,随她进去。 刘妈妈熟门熟路地找到云霞娘的院子,此时院门紧闭,小厨房正在准备午饭,等大小姐、大少爷回来就开饭。 她四下瞅了瞅,并无一人,便上前拍门。因为几个丫鬟都在小厨房里忙碌,云霞娘便自己前去开门,边走边想:“霞儿和霄儿今天上午这么早就散学了?“ 不过走到院门前,她并未听见孩子们的声音。为小心起见,云霞娘还是先问了句:“谁呀?” “夫人,学馆萧先生的夫人让我来的。”刘妈妈应声。 “是刘妈妈啊…”云霞娘听出了她的声音,立刻拨开门拴,拉开门把她迎了进来。 重新关上门,云霞娘挽住刘妈妈的手说:“刘妈妈这时前来,一定是有急事吧?咱们进屋说话。” 刘妈妈点头:“正是哩。杭少爷有很重要的事要通知李夫人。” 云霞娘很快把她带进房间,亲自给她倒了一盅水,递给她:“刘妈妈,你说吧,这里讲话很安全。” 刘妈妈跑得急,此时口渴,连忙咕噜噜喝了几大口水,用手擦了擦嘴,凑近云霞娘道:“李夫人,您们家的丁管家找了绑匪来想要绑架云霞小姐。“ “什么?“云霞娘惊叫出声。 “是杭少爷偶然听见的,杭少爷让我给您带话,这几天先尽量别让云霞小姐单独出门去。“ 云霞娘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这姓丁的好大胆子,居然要动我的霞儿,若是霞儿、霄儿有什么事,不就要了我的命了啊。 她抖着声音问刘妈妈:“刘校尉知道这事不?他说怎么办?还有,绑匪会不会绑架霄儿?“声音急切,脸上尽是恐惧和担忧。 刘妈妈连忙安慰她:“李夫人切莫着急,杭少爷说他自有安排,一定确保您们母子三人的安全。另外,夫人和杭少爷现在已经去找王将军商议去了。“ 听刘妈妈这么说,云霞娘才松了口气,杭儿有安排就好,还有王将军很快会知情,霞儿和霄儿的安全就无虞了。 刚才猛然知道这消息,云霞娘整个人都懵了,额头和后背都冒了冷汗。这会头脑才清明起来,她掏出锦帕擦了擦额上的汗,问刘妈妈:“杭儿是从哪里听得这事情的?“ “杭少爷说他给萧先生送本书到学馆,发现两个绑匪潜入学馆,拿着云霞小姐的画像来比对,说是收了丁管家的钱,要来绑架云霞小姐。“刘妈妈把杭少爷告诉她的话一五一十,原样禀告了李夫人。 云霞娘怒道:“好你个姓丁的,果真是狼子野心,处处与我作对不说,连孩子都不放过。我要给将军写信,告诉他这个人不能用了,直接轰出府去。“ “李夫人,杭少爷说,他要借助这次把姓丁的底细好好摸一摸。还有,他说云霞小姐他会亲自保护的。“刘妈妈想起杭少爷后面的交代,又赶紧告诉了李夫人。 云霞娘脸色一下缓和了,若是杭儿亲自出马保护云霞,再加上王将军做后盾,区区绑匪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她点点头道:“杭儿办事牢靠,我很放心,就听他的安排。“ 刘妈妈听她如此夸奖杭少爷,也很开心,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嘛,杭少爷现在的功夫比我家老头子都要强了。“ 云霞娘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笑着说:“那是,杭儿少年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是可喜可贺!刘校尉估计也高兴得不得了吧。“ “李夫人说的是,我家老头子高兴地跪在地上望天磕头呢。“刘妈妈笑得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云霞娘也欢喜不尽,这是老天有眼啊。老天爷,今后也一定要继续保佑杭儿,保佑他越来越强大。 笑眯了眼的刘妈妈又仔细回想了下杭少爷说的话,确定都说与李夫人听了,没有什么遗漏的话后,又端起水盅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干了。 然后起身向李夫人告辞:“李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灶房里还小火煨着汤。“ “好,刘妈妈回去吧,谢谢刘妈妈,辛苦你跑这一趟。“云霞娘感激地说。 “李夫人恁的客气了。以后有用得着刘老婆子的,一句话的事。“刘妈妈握着云霞娘的手摇了摇。 知道盛情难却,云霞娘便点了点头:“以后有得是要麻烦刘妈妈的地方,我预先在此谢过刘妈妈了。“ “不用谢,都是一路人,就像一家人般,自然要互帮互助的。“刘妈妈笑着说。 送走刘妈妈,云霞娘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学堂去接姐弟俩回来吃饭,顺便把这事告诉两个孩子,让他们警醒一些。她觉得早告诉孩子们一刻,孩子们就安全一分。 于是对丫鬟们说自己要出去接姐弟俩,便转身往门口走去。紫蔓叫住云霞娘:“夫人,要奴婢陪您去吗?“ 云霞娘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她出了门,急急匆匆地往学堂方向走去。赶到学堂,萧先生正好讲完课说散学,学生们一拥而出。在学堂里吃饭的都去了学堂左边的饭堂房间,等将军府大厨房送饭菜来;回家吃饭的学生就出跨院,再从后门出去坐马车回去。 得让杨妈妈提醒下后门守门的门子,看好后门,云霞娘在心里暗忖。 萧先生和臣杭平时也是在学堂吃午饭的,臣杭先行去了饭堂,萧先生这会儿出来见到李夫人,连忙施礼问好,云霞娘亦忙不迭地回礼。 “李夫人来此有什么事吗?“萧先生问。 “没什么大事,来接两个孩子。“云霞娘大声回道,然后又压低声音说:”杭儿会告诉先生的。“ “哦,如此萧某人就先去吃饭了。“萧先生拱手作别。 云慧和云忠一起出来,云忠看见云霞娘,便跑过来喊大伯母好,云霞娘笑着答应了他。云慧则笑不达意地喊了她一声,拉着云忠走了。 云霞和云霄差不多是最后才出来。 “娘,您怎么来了?“云霞率先发现她,连忙跑过来。 第161章 诱饵 “霞儿、霄儿跟娘走,咱们边走边说。”母亲一手拽着女儿,一手拉着儿子,赶紧地出了学堂的院子。 一路上,母亲脚步匆匆,把儿女的手捏得紧紧的。 “娘,发生什么事了?”云霞敏锐地发觉母亲不对劲。 母亲四下看了看,低声说:“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不能单独外出了,姓丁的动了歪脑筋,找了绑匪要绑架霞儿。” “绑架我?”云霞指着自己向母亲确认。 母亲面色忧戚,用劲点了点头。 这姓丁的也太好笑了吧,居然想绑架我。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难道一点不顾忌爹,不怕爹找他算账? 除非他为达到什么目的而选择了狗急跳墙,又或者他以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云霞皱着眉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又问母亲:“娘,您又是从哪打听到姓丁的会如此行动的?” 云霞娘不敢说是苇杭听到的,因为前段时间萧先生说过,为安全起见,苇杭还得继续装傻子,她便决定推到刘校尉身上。 “是你爹的一个手下刘校尉无意中探知的,绑匪手里还拿着你的画像。” “娘,霄儿会保护姐姐的。”云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母亲揽过他:“我的儿,你还小,不是那绑匪的对手。只有好好念书习武,长大了才能保护姐姐。现在一定记得不能单独出门,别让绑匪把你也给绑去了。” 云霞接过母亲的话说:“娘说得对,霄弟现在把自己保护好就行了。” “霞儿你也不要怕,刘校尉说了会找人保护我们母子三人的。”母亲担心女儿会恐惧,便向她交了底。 “娘,我不会怕的,只要多加小心,姓丁的阴谋不会得逞的。娘您也别担心。”云霞反过去安慰母亲。 母亲郑重的对两个孩子说:“霞儿、霄儿,你们俩就是娘的命,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你们俩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会活不下去的。” “娘,霞儿记住了。您和爹也是霞儿和霄弟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您也一样要保护好自己,以后都不要单独出门。” 云霄跟在姐姐后面说:“霄儿也记住了,霄儿也请娘保护好自己。” 母亲对儿女展颜一笑,点头应了一声好,捏着他们的手才稍微放松了一些,云霞感觉手上都是母亲的汗,湿涔涔的。 她仰脸对母亲笑:“娘,刘校尉是不是上次去查姓丁的底细那人?” “是他派了可靠的人去查的。这次又遣人拿了姓丁的画像再查去了。”母亲回答,顿了顿又说:“他也想通过这事摸摸姓丁的情况。” 云霞说很好,我愿意做这个诱饵。 母亲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虽然知道有人保护女儿,可作为一个母亲,总是怕那万一的。 云霞对母亲灿然一笑:“娘,不怕,霞儿有分寸的。” 母亲张了张嘴,想再叮嘱女儿几句,却觉得那话哽在喉间,上下不得,自然也没说出来,只是胡乱朝女儿点了点头。 母子三人没再说话,沉默地往前走。一抬头,已到院子前了。 云霄蹦跳着上前拍门:“我们回来了,开开门。” 修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很快把门打开了。 “夫人、小姐、少爷回来得正好,饭菜马上就上桌了。”修竹笑眯了眼说。 三人进去后,修竹赶紧把门关好。 今天小厨房的菜品丰富,三荤两素,外加一盆喷香的鸡汤。青萝端上鸡汤时还笑说这鸡是杨妈妈藏在篮子下偷运进来的。 “现在偷着吃,以后咱们要光明正大的吃,娘,霞儿和您共同努力,尽快把时间提前。”云霞对着母亲眨眼。 “好,娘会的。”母亲回了她一个微笑。 于是大家开始大快朵颐,连丫鬟仆妇们也分得菜肴,在小厨房里吃得一脸满足。 吃完饭,云霞对母亲说:“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把庆喜,还有紫松要来帮咱们院子么,霞儿觉得现在把他们要过来正好可以给我和霄弟当保镖。” “娘早就想把他们要过来了,庆喜那小厮头脑灵活,做事端正、可靠;紫松身强体壮,憨厚实诚,他们两人都是干活的好手,而且会些武功,若说保护你和霄儿,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娘,我让紫蔓去云慧娘那去说一段话,不出三日,他们两人就归咱们院子差遣了。”云霞说得煞有介事。 母亲面露惊喜:“霞儿,娘相信你有了好主意,也相信你一定能把他俩要过来,但三日之限恐怕难,那边也舍不得放他们的,特别是咱们去要人,肯定更要横加阻拦。” 云霞淡定自然:“无妨,娘就看我的吧。”说完她大声唤紫蔓进来。 紫蔓正在小厨房内洗碗,听云霞唤,忙把碗放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把围裙解了抛给香梅,答应着跑向主屋。 进屋一看,大夫人和大小姐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官帽椅上,似有话要向她交代。 “夫人、小姐,您们唤奴婢来有什么事吗?是奴婢做错了事么?” 大夫人神色肃然,这让紫蔓略有些紧张,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咽了一口口水下去,手也把短襟衣角抓得紧紧的。 不过她又转头再看了看大小姐,还好,大小姐一脸轻松,一对酒窝浅现,似乎心情不错。 紫蔓的手又放松了一些,把衣角抻了抻。 “紫蔓,上次我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吧?就是要你去帮忙把庆喜和你哥要到咱们院名下来那件事。”云霞笑眯眯地看着她说。 本来还想卖卖关子,但看紫蔓紧张兮兮的样子,云霞还是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紫蔓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把头使劲一点:“小姐,奴婢记得,当然记得!” 云霞起身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说:“现在就是该你出马的时候了。” “真的,小姐您定了主意了?”紫蔓又惊又喜。 云霞点点头:“我都筹划好了。” “那您快告诉奴婢,需要奴婢怎么去跟那边说?”紫蔓急忙问。 昨天对付二夫人那事,大夫人告诉小姐,小姐把她好一顿夸,说自己是她今后惩治恶人的好帮手,没想到今天就启用自己了,紫蔓心里那个乐啊,简直无法形容了。 第162章 解救 紫蔓满脸兴奋中夹杂着好奇,一双眼发着光,盯着云霞舍不得转眼。 云霞对紫蔓说:“待会你去跟云慧她娘说我娘觉得最近诸多不顺,去找了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说是因为遇到命运相克的人了。” “霞儿,你莫非想让他们认为庆喜、紫松与咱们相克?”母亲眨了眨眼,有点开了窍。 “对啊!”云霞回答得很爽快。 说完,她对母亲和紫蔓说等我一下,便飞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又跑了进来,来去如旋风。 紫蔓迎上前去,把刚才想到的问题提了出来:“小姐,他们会相信吗?” 云霞坐回椅子上,抿唇一笑,淡定地说“由不得他们不信。也是凑巧,我查过庆喜和紫松的生辰日子,均是八月上旬,而且府里就他们俩人是八月上旬出生的,说八月上旬生人和我们相克,便只有他们俩了。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听女儿这么说,母亲也很高兴:“这便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紫蔓见夫人和小姐都笑得很开心,她也咧嘴笑了。 “小姐,那奴婢现在就去说去了。”风风火火的紫蔓已经按捺不住了,转身就抢出了门。 “且慢,我话还没说完。”云霞笑着叫住她,招手让她回来。 紫蔓这才想起跑到二夫人面前真还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禁为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起来,她抠抠头,然后把两只手放到两边衣角,又捏巴起来。 “紫蔓,这回咱们一并把丹画给要过来。”云霞不紧不慢地笑着告诉她。 紫蔓的眼睛瞬间睁大,语带惊喜地问:“也说丹画相克么?” 云霞摇摇头说:“要丹画不用这么说。” 紫蔓已经涨红脸,眼神飘忽,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彻底砸晕了。云霞起身走到她面前,拍了拍她,调皮地说:“这不是梦,是真的。” 紫蔓的泪夺眶而出,典型的喜极而泣。 昨天丹画可怜兮兮的模样从紫蔓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哭着说什么时候能熬出头时,紫蔓是满心疼惜的。但是紫蔓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受苦受煎熬,那滋味儿让紫蔓很不好受。 这下好了,小姐出手直接就把丹画解救出来,丹画的苦日子立马熬出头,自己堵着的心也畅快了。 “紫蔓丫头,这是好事,快别哭了。”云霞娘劝紫蔓。 “大夫人,奴婢这是高兴。奴婢替兄长和丹画谢谢大夫人和大小姐。”紫蔓扑通一声跪下,给云霞母女磕起了头。 云霞连忙制止了她继续磕头,又把她扶了起来,掏出锦帕要给她擦眼泪。紫蔓把头一偏:“小姐,使不得,奴婢自己来。”说完,抬起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了。 泪水一干,紫蔓的笑容也立刻浮现。 “这就对了,要笑,紫蔓笑起来多好看啊。”云霞捅捅她。 云霞娘看着紫蔓郑重地说:“丹画到这边来,我会好好待她的,这个苦命的丫头,总算苦尽甘来了。你哥哥和庆喜我更会好好培养,让他们以后能独挡一面。” 紫蔓已经开心得说不出话来了,只顾着咧嘴笑。 云霞再拍了拍她,让她回神。然后对她说:“好啦,咱们言归正传,现在说说你该怎么说这事。我都给你想好了说辞,你照着我的说吧。” 紫蔓把头使劲一点,表示记住了。 “你见到云慧娘就跟她说,昨天你跟丢了我娘,今天就特别留意。看到杨妈妈来找我娘,你便躲着偷听她俩说话。 然后你就听到我娘说昨天找了算命先生算命,这个算命的算得还真准,特别是算出了我娘最近运势很不好这一点。我娘就问他该如何化解,他说造成最近运程背的原因是府里有和我娘相克的人。 那算命先生掐指算来算去,算出了和我娘相克的人是出生于八月上旬的人。让我娘不要和这个时期出生的人走得太近,千万不能让他们呆在身边。“ 云霞一口气说完,看着紫蔓说:“紫蔓,都记住了吗?” 紫蔓把云霞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基本上正确。云霞欣慰得笑了:“不错,紫蔓这脑袋瓜还挺灵的。” 紫蔓被云霞这么一夸,脸一瞬就红了。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被别人一夸奖,这脸就爱红。 “接下来,云慧娘一定会说你做得不错,然后你趁机提出要个丫鬟跟你一起在我们院子盯着。” “霞儿,她会同意吗?”云霞娘有些担忧地插言问了一句。 “娘,会的。她们一伙人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都被清除干净了,目前唯有紫蔓一个人,而紫蔓又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她们必然会更看重眼线的作用。紫蔓再说自己一个人实在盯不过来,必须找个帮手,她们肯定愿意。” “那也不一定答应丹画过来啊,万一另外遣一个她们那边的人来呢?” “所以接下来得让丹画装病,上次青萝说过,丹画不敢多吃鸡蛋,吃多了身上要长红团块。我已经让青萝给丹画拿了两个鸡蛋过去让她吃。这会估计已经起了红团块了。”说完,云霞狡黠地挤了挤眼。 母亲又惊又喜:“霞儿刚才出去就是吩咐青萝去送鸡蛋给丹画?” “正是。丹画会为自己身上的红团块哭泣,说家里的亲戚就是长了这种红团块后,拖了好长时日便不治身亡的,大夫说这种红团块有可能会传染人。云慧娘会捂着鼻子,厉声叮嘱丹画不能说出去。然后逃离丹画。 这就齐活了。紫蔓这时又来要人帮忙,云慧娘一定会手一挥说,就派丹画去帮你忙。“说完,云霞还模仿了她的动作,竟然惟妙惟肖,把母亲和紫蔓都逗笑了。 云霞又让紫蔓把自己后面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便让她出门往云慧娘院子里去了。 等紫蔓走了,云霞又转头对娘说:“娘,等她们把丹画逐过来,您得端着架子不要,说自己的丫鬟、仆妇够用了,而且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养闲人。保准老太婆会说,你们三人才几个人支使,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将军府的当家人会被人戳脊梁骨的。然后一定要多安排个丫鬟给我们听用,还不让我们使钱。” 云霞娘想了想,觉得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老太婆还真可能会这么说。 “丹画在府里出了名的能干,云慧娘一定会装出一副处处为您着想的样子,说自己是忍痛割爱,其实很舍不得让出丹画,但老太婆的旨意她又不得不从。“ 第163章 入瓮 紫蔓在院门口停了脚步,深呼吸了两口,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才进去。 果然见二夫人在院子里马着脸,叉着腰,正吩咐云慧院子里的两个婆子说:“你们去把她弄到角落那个房间去,暂时不要让她出门。” 紫蔓站在院门口,看着两个婆子应了声是,便往丹画住的下人房里去了。紫蔓抿嘴偷乐,看来丹画已装病成功。 大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她在心里佩服得不得了。又为丹画高兴了一番,眼看着就要跳出火坑了…… 云慧娘眼尖地发现了紫蔓,便喊她:“紫蔓丫头有什么事?” “二夫人,奴婢是来找丹画的。”这是云慧娘给她定的暗语,规定她每次来汇报都得这么说,以便掩人耳目。 “你进来,我正要跟你说说丹画的事。”云慧娘说完转身,径直走进了主屋。 紫蔓憋着心里的欢快,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跟在她后面进了主屋。 她一坐在椅子上就催促紫蔓:“你有什么说的快点说,慧儿和忠儿在我院子里等着开饭。” 丹画的病把她吓得不轻,娘仨本来在云慧院子里吃午饭的,丹画一病,把她吓得当即决定换地方吃饭。紫蔓来之前她才让儿女先到自己院子里去了,她留下来处置丹画后就准备回去。 “二夫人,奴婢是来跟您汇报在那边打听到的事。”紫蔓恭敬地回答她。 “那你快讲。”她一下来了兴趣,激动得身子往前探,嘴微张,忙忙地问:“发现了什么?” 紫蔓便把云霞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云慧娘的脸色越来越兴奋,到听完紫蔓所言,她已经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不过她马上收敛住了。 正如小姐说的那样,她眼睛里精光乍现,两只手紧攥着椅背,若不是那样,估计整个上身都兴奋地窜出来,人恐怕也跌到椅子下去了。 “八月上旬生人,八月上旬,嗯,八月上旬…”她嘴里嘀嘀咕咕了三遍。然后又盯着紫蔓问:“你确定没有听错?”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听得清清楚楚的。”紫蔓回答得很认真。 只见她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几转,咧嘴露出了牙齿,又抬袖遮住。等她放下袖子,脸色已恢复如常。 “唔,你做得不错。要帮手这事我没有意见,就派丹画去帮忙吧。”说完,她真挥挥手,打发紫蔓先回去。 事情既已圆满办成,紫蔓巴不得早点回去,一定要好好夸夸大小姐才是。于是赶紧和云慧娘告别,欢天喜地地跑回去了。 等紫蔓一走,云慧娘哈哈哈大笑了一阵,才唤了她的贴身丫鬟,急急往自家院子里赶去。 一路上她心里乐得翻腾不休。八月上旬生人克着你,那偏要找出来克死你。还有丹画这个烫手糍粑,也一并甩给你,让你享用下,没准也被传染上…… 恶毒的内心叫嚣着,脸上也堆满奸佞的笑。云慧娘脚下生风,准备吃完饭就去老婆子那去邀功,再和老婆子合谋下一步行动。 再说在这边的云慧嚷肚子饿了,便吩咐丫鬟把厨房里的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准备开吃。 云忠却出声阻拦:“姐姐,娘还没来,我们等一等娘吧。” “刚才过来时娘不是说了吗,让我们饿了就先吃。”云慧不以为然的回答。 两个丫鬟不知道该听二小姐,还是二少爷的话,便有些犹豫。 见两个丫鬟磨磨蹭蹭,云慧瞪着两个丫鬟怒道:“愣着干什么,快布菜呀。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蹄子。” 云忠觉得姐姐这样有点过分,再次出声劝阻她:“姐姐,您别骂她们,就等着娘回来一起开饭不好吗?” 两个丫鬟见云忠这么说,都觉得二少爷是个孝顺的孩子,纷纷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开始把菜往外拿,但动作还是慢。 两个丫鬟的表情都被云慧瞅进眼里,这让她很心烦,脾气火爆地把她们又臭骂了一顿。 “姐姐,忠弟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损您淑女的形象。”云忠实在受不了了,大声提醒姐姐,心里甚至拿她和大姐姐比较,大姐姐温文淑雅,比她可是强太多了。 小家伙心里对自己的姐姐好失望…… 那云慧原来总是以欺负云霄为乐,但现在云霄成天跟着云霞,她已经好久没有欺负到云霄了,这会儿云忠送上门来,还敢教训她,可想而知她有多冒火,于是也就不管不顾,对着云忠骂开了,直骂道她娘进门来。 云慧娘满脸的喜色,被女儿这中气十足的骂声给吓跑了一些。 “慧儿,你们这是在干嘛?”她不解地问。 见母亲进来,云慧停了骂,恶人先告状:“娘,慧儿饿了,说先吃饭,两个小蹄子动作慢,我便骂她们,结果忠弟不让我吃不说,还帮着丫鬟说话,我便教训了忠弟几句。” 原来是这等小事,云慧娘现在心情正好,便转头对儿子说:“忠儿,是娘让你们先吃的,你别怪姐姐。还有姐姐骂丫鬟,你就让她骂呗,娘在这也要骂的。”说完,转身就把两个丫鬟又骂了几句,让她们动作快点。 云忠咬着嘴唇,低了头,这样的母亲和姐姐,这个家,突然让他想逃离开去。 云慧见弟弟不吭声了,得意地拿起筷子吃饭;云慧娘则坐到女儿身边,悄声说:“慧儿,待会跟娘去你祖母那一趟,有好事。”说完朝女儿挤挤眼,好不嘚瑟。 云慧一听,又兴奋又好奇:“娘,什么好事?” “等会你就知道了。”母亲朝着云霞她们的院子努了努嘴。 云慧了然,心情愉悦,开始大吃大喝。 云忠拿起筷子,率先挟了一块肉给母亲。 云慧娘开心的摸摸儿子的头:“忠儿真乖,快吃饭吧。” 云慧转头看了看云忠,想着刚才好像是骂他太凶了,还指望他打听蹴鞠社的事情呢,便换了副笑脸对云忠说:“忠弟,刚才姐姐对你发脾气,是姐姐的不是,你不要跟姐姐见气哦。” 说完,也各挟了一块肉给母亲和云忠。 云忠还未吭声,母亲便抢着说:“姐弟间有什么气可生,咱们慧儿和忠儿都是乖巧的,要抱成团儿,对不对?” “是啊,忠弟肯定会原谅姐姐的。”云慧放下筷子,侧身伸手捏了捏云忠的脸蛋。 云忠只得点点头,这个变化多端的姐姐,让他很不适应。还是大姐姐好,言行一致,让他觉得和大姐姐相处,既轻松愉快,又自然自在。 云慧见他点头,脸上那小狐狸般的笑容又闪现,放心地开始吃饭。云忠则总觉得不自在,他悄悄抬手,把姐姐捏过的地方擦了擦方才舒服了。 第164章 斗诗 云慧娘俩吃完饭,一刻也没耽搁就往老太婆那去了。 云慧甚至连课都没来上,云忠看着姐姐的空位子,小脑瓜摇了摇。再望向大姐姐,见她正专心致志地听先生讲课,云忠轻叹了一口气,便挺直了脊背端坐,也认真听起课来。 中午娘跟自己说了那事以后,云霞镇定自若,淡然处之,她认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只要不单独行动,绑匪能奈我何? 先生前段时间已把诗经全部讲完了,通过这次学习,云霞觉得收获良多。先生妙趣横生的讲解,再结合她现在所处的社会环境,让云霞从另一个层面对诗经有了深刻的认知。她觉得荀子那句“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对诗经确实是个恰当的注脚。 讲完诗经,先生趁热打铁,接着开讲诗词,最近着重讲的是律诗。律诗格律严密,追求对仗,因先生以前讲对子花费了不少功夫,为学生们学律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大家学得都较为轻松。 再加上先生专门对诗韵做了讲授,以《唐韵》为基础,通过具体诗例,让学生们识辨不同韵部的常见韵字,并仔细揣摩,他再从旁评述并提点,如此铺垫下来,云霞感觉自己都快能出口成诗了。 学诗自然绕不开李白,先生今天讲的正是诗仙李白之作。 太白诗无敌。先生说起李白的诗亦是颇为推崇。他深入剖析李白诗歌的精髓,理解精辟,入木三分,传授于学生,让大家对李白这个人和他的诗能进一步深层次理解。 “李白其人胸怀壮志并立志报国是为师最欣赏的一点,诗仙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有横海鲲,负天鹏之宏略,所以他不求小官,以当世之务自负。其为人也很洒脱不羁,豪放纵横,让诗圣杜甫也写诗形容他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自己也说过兴酣落笔摇五岳云云。” 先生说到这,略为停顿,环视在座的学生问道:“尔等对李白应该不陌生,他的诗能背出来的也不少吧?” 学生们纷纷回答说是。 先生笑道:“等会为师和尔等来斗诗,看看咱们师生能背出李白的多少诗。” 先生此言一出,下面的学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云霞看着大家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禁扬唇微笑。 先生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学生们静了下来。先生才说:“尔等先不要激动,等先生再讲讲诗仙诗歌的特点。为师研读李白的诗,感觉其诗格局弘大,气度非凡。立意高远,热情似火,绚丽如虹,奇峻堪比高山……” “……想象之丰富,仿若神游物外。澎湃乎同江流入海,奔放兮如白云在天;虽天马行空但收放自如,无拘无束却有章可循……” 先生越说越激昂酣畅,连带着学生们也情绪飞扬,整间学堂沉浸在诗意盎然之中。 云忠很为姐姐可惜,错过了这么精彩的课,也不知道她和娘去干甚么了,小家伙皱了皱眉,轻轻呼了一口气,又把眼睛盯紧先生,生怕漏下一句话。 先生结合李白所处的时代特色,李白的人格特征、兴趣爱好等,把李白诗歌的独特魅力捧在学生们眼前,学生们已然乐陷其中。特别是先生讲到李白集儒、释、道、侠于一身,喜好骑射击剑,尤擅长剑术。二十五岁携书剑出蜀,游历天下,真真的有胆有识,亦文亦武时,云霞和瑶华两个习武的女孩子特别开心,两人悄悄捅了捅对方,抬眼相视一笑,甚为愉悦。 …… 先生清朗的声音响在学堂中,学生们个个听得认真而专注。 接下来的斗诗更是精彩,先生把大家的积极性充分调动出来了。学堂内的少年们争先恐后,与先生对答,一道来了个李白诗词大盘点。 先生对李白的诗可谓是信手拈来,《望庐山瀑布》、《望天门山》、《静夜思》、《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赠汪伦》、《送友人》、《望天门山》、《关山月》……个中名句先生张口即出,学生们对上句或下句,直到全诗背完。 云霞和举廉在斗诗上名列前茅,云霞稍微领先。先生对云霞特别加以表扬:“云霞着实是用了功的,对李白的诗甚为了解,为师都考不倒你,后生可畏也!” 举廉虽居于云霞之后,但他对云霞极为服气。李白的某些不太出名的诗,云霞竟然都能背诵,简直跟先生一样,是个李白诗词活辞典啊! 此时先生又来了一句: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这是《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题北榭碑》中的首句,云霞活辞典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在大家还在搜索记忆思考的时候,她已经接上了下一句: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并把这首诗的题目也一并说了上来。 先生拈须颔首,笑意晏晏,学生们歆羡的目光齐聚在云霞身上,估计不日之后,云霞的才名便会传得更为广泛。 然后先生从《南陵别儿童入京》、《梦游天姥吟留别别东鲁诸公》等长律诗中出句,云霞亦全部抢答如流,而且正确率极高。师生二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一个声音清越动听,一个声音悠扬悦耳,口中吟出的诗句便似翠鸟鸣,黄莺啭,珠玉叮当,斐然文采更如同吹出的很多美丽泡泡四散飘开…… 一直飘到学堂外那棵大树上斜躺在树杈上的青衫少年身边,并钻进了他的心里。 云霞的安全,苇杭拍了胸脯要守护,所以吃完午饭,他便开始履行职责,在暗处保护云霞。 这也是和义父、义母、母亲商议后决定的。虽然他们也有些担心苇杭的安全,但让苇杭司职保护云霞,是眼前最妥当的办法。不过苇杭走马上任前,母亲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好一会才放他出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苇杭悄然潜入学堂,这次选了学堂窗前那棵大树,爬上去背靠树干,斜躺在大树垭子上,把自己隐藏在树上。 母亲早已遣人来将此事告知了父亲,他也想好了,即便被人发现,装傻让父亲来认领自己就行了。 没想到,刚在树上摆好舒服的姿势,就听见父亲开讲李白的诗,他立刻竖起耳朵听起来,一直听得津津有味。斗诗开始,苇杭也在心里对答。不过,云霞的优异表现很快吸引了他,让他对云霞刮目相看。 于是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那个活泼自信,蕙质兰心的少女身上。 第165章 自大 从苇杭的角度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云霞的正脸。经过他的仔细比较,觉得真人比那天画像上的还要美多了。 怎么形容呢?这个少女浑身上下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她站起身来和父亲对诗时,那镇静自若,信心十足的样儿,竟让苇杭怦然心动。 当年那个勇敢救他的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苇杭脑海里冒出宋玉辞赋里那一有名的辞句: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用在云霞身上,苇杭觉得堪堪合适。只不过,她的嫣然一笑,惑的是苇杭的眼,迷的是苇杭的心。 隐在树上的少年,心跳如擂鼓,双眼灼灼,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云慧母女俩急急冲到老太婆院子里,赶忙屏退了丫鬟婆子们,三人关上门来说话。 “娘,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云慧憋太久了,实在是不想再晚一分钟知道。 搂着云慧的老太婆也是一脸好奇,催促云慧娘快些讲。 云慧娘挤了挤眼,得意地说:“娘,媳妇安插在那边的紫蔓可起了大作用啰。云霞她娘最近不是很倒霉吗?紫蔓偷听到她和杨婆子的谈话,说是找人算命,求化解之法,原是被八月上旬生人克住了,算命先生让她千万不能与八月上旬生人走得太近,否则还要更倒霉。” 一口气说完,云慧娘已然眉飞色舞。 云慧娘说完,老太婆首先问:“紫蔓那傻蹄子可听得真?” “娘,媳妇问过她了,听得真真儿的,那傻蹄子一直很听媳妇的话,再说她那兄长还攥在爹,舅老爷手下呢,她不敢造次的。”差点在云慧面前漏了馅,云慧娘背着云慧吐了吐舌头,也招来老太婆的一个白眼。 不过听说紫蔓听得真切,老太婆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那就好,但是八月上旬生人,偌大的将军府肯定有,怎的以前她没被克住?” “娘,这运程是讲究时段的,或许这个时段正好克住她了。”云慧娘立马解释。 老太婆想想也是这个理,她满是褶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嘴里哼哼两声:“克的好,慧丫头,你说咱们下步怎么办?” 老太婆其实心里已有主意,但自家这个孙女聪明伶俐,她认定云慧传承了她和卿哥才智,将来一定会有大好造化的,所以老太婆也是费了心思,处处着重培养云慧,这不,就先让孙女说自己的看法。 云慧仰着头,娇声娇气的说:“祖母,咱们偏要找来八月上旬生人,送到她身边去克她。” “哈哈,我的慧丫头和祖母想的是一样的哩。”老太婆抱着孙女的脸啃了一口。云慧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还配合着祖母做出一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娘,媳妇也是这样想的。”云慧娘赶紧表明了自己的看法,想谋得老太婆的夸奖。 岂知老太婆就跟没听见似的,欠身朝外间喊月珠进来。 在外间负责守门的月珠立刻跑了进来,如同哈巴狗见了主人摇尾巴般,谄媚笑着对主子施礼后,等着老太婆的吩咐。 “你去找舅老爷手下管事的何二,让他把府里下人的名册簿拿来,我有用。记住,叮嘱何二闭紧他的嘴,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借过这册子,否则我饶不了他。” 老太婆的话音刚落,云慧便接茬:“月珠你也一样,任谁都不能说。” 月珠立即狗腿的应声:“小姐放心,奴婢省得,不会说与第二人听。“然后便拉上外间的门出去了。 老太婆则对云慧投去赞许的目光,得意的笑浮上脸来。云慧娘对女儿自然青眼有加,但对老太婆却是心中腹诽,刚才自己跟她邀功,她居然不理不睬。哼,拽什么拽,不靠我安插的眼线,你能得到这么有用的消息? 今天你瞧不起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今天的行为后悔。再怎么说,云慧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将来发达了首先是孝敬我这个娘,你还不是得排在我之后。 云慧娘又在心里愤愤的骂了几句方才平复了心情。她想起还有丹画的事,便把丹画全身起红包,得了家里面人曾经得过的病,说不定这病还会惹人,自己决定把丹画打发到云霞母子院里去的事一并说与老太婆听了。 “好好好,就这么做,千万别让她再伺候慧丫头了。“这回老太婆总算夸了她:”你干得不错。“ 云慧娘便把自己担忧说了出来:“娘,现在就怕那边不要这丫头。“ “这确实是个问题,还有找出八月上旬生人,又该如何送过去,这些咱们都得合计合计。“ “祖母,娘,还得不让她们知道这些人是八月上旬生的才行,要不然她们更不会要的。“狡猾的云慧提醒道。 “慧丫头说得对,大家赶紧想想,务必要把人都推到老大家的身边去。“ 三人怀着鬼胎思考起来。这时,月珠返回,从怀里摸出名册簿,讨好地递给了老太婆。 “老夫人,奴婢都交代了何二,他发了誓,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奴婢拿到手就回来,没有一个旁人看见。“ 月珠说完立在旁边,老太婆夸了她几句,她才离开。 云慧抢过名册簿快速翻了起来,老太婆认不了几个字,知趣地没凑热闹。云慧娘则挨坐到女儿身边,和她一起查找起来。 她偷偷瞄了一样老太婆,心里暗嗤了一番:“老是挤兑我,在认字上你也得认怂吧,我会认的字可比你多太多了。“着实把老太婆嘲笑了一通。等她再把注意力放在名册簿上时,云慧已经看到了第二页。 母女俩足足查对了半个时辰,确定找出了四个八月生人,排除一个中旬,一个下旬的,便剩了庆喜和紫松俩人。 老太婆听了答案,高兴嚷道:“老大家的前段时间一直在支使庆喜,难怪,看来是庆喜克住了她们。“心下也就坦然了,更加相信算命先生所言非虚。 接下来,几人合谋了半天决定由老太婆出面,说云霞娘身边人手太少,显得寒碜,传出去让人笑话不说,老大回来也不好交代,所以挑了两个实诚肯干的小厮,和一个能干的丫鬟给云霞娘支使,要云霞娘务必留用。 这边再把紫松和庆喜叫来威胁一通,让他们说自己是八月中旬生人。又吩咐何二把名册修改,重新誊抄一份。如此便万无一失了,老大家的就等着继续走霉运吧。 定了主意,三人不可抑制地笑了,心里装满了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得意之情。 第166章 拳拳 先生上完课散学,云霞还是按照惯例去练武。 苇杭站在树杈上,手搭凉棚,看见父亲亲自把云霞送上马车,弟弟臣杭、举廉和另外一个女孩子与她一起上了马车,便放下心来。此去义父府上都是大道,又有那么多人同行,云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旦进了义父府上,那就更安全了。 于是他又重新坐回树杈上,靠着树干,吊着两条腿等着。直到确认大家都走完后,他才悄然滑下树,翻墙出了学堂大院回家去了。 来到练武场,师父已经一脸严肃地等在那里了,他快速把大家的练习都布置完了,才专门来安排云霞。 把云霞叫到一边,师父低声问她:“那事都知道了?” “回师父的话,都知晓了。”云霞淡定地说。 “那你要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师父今天教你一套拳术,可以防身。不过,还是那句话,不可逞强,吃不消就跟师父讲,立即停下来。”师父略有些担忧的眼神扫过云霞。 这孩子身子还是有些单薄,不过气色却是比以前好些了。 云霞拍拍胸膛说:“回师父的话,云霞最近都有加强锻炼,身体比之前健旺了不少,应该能学下来。若是有不适,师父您放心,云霞自然会说的。” 师父点点头:“那咱们就开始吧。”说完拉起架势,转头对云霞说:“仔细看着,我先全套示范一次,然后分解招式教你。” “行,师父您请。”云霞爽快回答。 师父左脚向左侧横跨一步,两手变拳上提,撩手摘心,开始出拳。拳如风似电,快得让云霞眼花缭乱。好在她以前练过些拳脚功夫,还专门学过散打,屏息凝神仔细观摩了一会,倒也逐渐看清了师父此套拳法的巧妙之处。 若是师父面前站着一个人的话,他次次出掌都能击中对方要害。而且应该是考虑到自己是初学者,年龄小且身子弱,师父明显是精简了步骤,只是摘了一套或几套拳中的一部分招式再连贯而成的这套拳。 看来师父煞费苦心,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防身拳法。这套拳发劲短,且都借助了巧力,脚下的动作也不繁琐,但招式凌厉精妙。 一套拳,师父打得行云流水,出拳看似软如棉,但拳劲强,估计打到身上也是够受的。 打完后,师父收了势,问云霞可看全了步骤? 云霞点头并把自己的看法略讲了一二,师父听了面露惊喜,这丫头还真是冰雪聪明,竟然领悟得如此透彻。自己确实是如此打算的,从几套拳中挑了部分适合她练的重新糅合编排,以便让她能迅速上手,遇到劫匪可以略加阻挡,求个保全。 “小十八,你还真猜对了师父的心思。既然这样,咱们师徒便练起来。”师父脸上的愁云跑了不少,还对云霞笑了笑。 云霞脆生生应道:“回师父,徒儿一定尽快练会。” 于是师徒俩开始一招一式的练习,每一式开始,师父首先告诉云霞这一式的拳谱名称,然后再把动作要领悉数告诉她。师父口中要诀频出:什么握拳要如卷饼,出掌要像瓦楞;什么手是两扇门,全凭腿踢人。足踢敌人莫留情,手领门路招式清;什么起如龙腾,落似鸟停等等……加速了云霞对拳法的领会。 遇到比较难的招式,师父便让她手脚分开学练,练好后再组合起来。 如此下来,师徒演练了一遍后,云霞已经基本上手,拳法也有了雏形。 师父的脸上终于见了笑容,看来这丫头也是个练武奇才,脑袋瓜子很灵活,再把她的小身板调理锻炼强壮,异日功夫必有大成。 于是背着手,站在边上看云霞继续练习。 瑶华练了一个段落,过来看云霞,觉得她这套拳劲力与柔美并重,很是羡慕,便想让师父也教自己练。 但是因为和举廉有婚约,面对师父时瑶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口。 师父却把瑶华欲言又止的举动收入眼中,他抿了抿嘴,黑红的脸膛上泛起对孩子那种宠溺的表情。 既然廉儿已经接受了这桩婚事,瑶华这孩子他也一直很喜欢,和瑶华的爹喝了几次酒,也感觉颇为投缘;再加上夫人和瑶华娘也甚谈得来,于是他在心里已经把瑶华当媳妇看了。 其实说来廉儿和华儿都是好孩子,成亲过日子很合适。但廉儿心里那个坎,不知道何时能跳过去。唉,世事无常,若是廉儿以后冷对华儿,我这个当爹的少不得要干涉下,教训廉儿的。 师父心里这般心念急转后,便笑着问瑶华:“华儿想说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的师父即将成为真正的爹,这让瑶华对师父除了敬重,还有孺慕之思。如今听师父叫自己华儿,瑶华心里甜滋滋的。 她涨红了脸,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小声道:“师父,华儿也想练这套拳。” 师父却回答:“你不用练这套拳,先把基本功打扎实了,为师自会教你适合你的拳法。” 既然师父这么说,瑶华只得乖巧的点头应声。 云霞这时正好累了,决定歇一歇。 师父于是识趣地背着手走开了,好让这两个小丫头说她们自己的话题。 云霞找来锦帕便擦汗边对瑶华说:“咱师父偏心。” 瑶华一愣:“偏什么心?师妹何处此言?” “还不偏心啊,刚才我可是听到了,他老人家喊师姐就是华儿,喊我就是小十八。”云霞一本正经地回答。 反应过来的瑶华嘴一噘:“师妹又拿师姐逗趣了。” 呵呵呵,云霞笑开了:“师姐,咱师父可是把你当准媳妇看待了。” 瑶华脸红筋胀,只顾得低头拿脚尖在地上划圈圈,她现在学乖了,不和鬼灵精怪的云霞斗嘴,因为从来没有斗赢过。 云霞笑过后,跑到瑶华身边搂住她:“师姐,真是好福气呢。师父和师母人那么好,今后师姐嫁过来,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哩。” 瑶华这才抬起头应了一声,视线却直直往前,定格在那边练剑的举廉身上。 是上辈子积了德吧,才有了这么好的一桩姻缘。夫君文武兼备,是自己爱慕的的谦谦君子就不说了,连他的爹娘都是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人呢。 最开心的是他们也都喜欢我啊! 瑶华青春朝气的红润脸蛋上全是幸福的甜笑。 第167章 做梦 正如云霞预料的那样,没出三天,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庆喜、紫松和丹画便被老太婆强力塞进了云霞家的院子里。 云霞娘自然是坚决回拒,但老太婆恩威并施,使劲劝说了云霞娘好半天。云霞娘最后才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让了步。 三人是被老太婆亲自押来的。等她一走,关上门来,小院就像过年一般充满喜气。 云霞娘安排丹画和紫蔓、青萝住在一个房间。紫蔓帮丹画把她的被褥铺好后,一把抱住丹画欢呼起来,丹画却喜极而泣,眼泪留个不停。 青萝则和紫松站在院子里,两人视线相对,含有无限的甜蜜情意在其中。 不过这是突如其来的惊喜啊,所以青萝和紫松一时也无语凝噎。 云霞看了看这对恋人,咳咳两声,走到他们跟前说:“青萝,本小姐准许你们去那边角落单独谈谈心。” 被云霞这么一说,那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很快顺从了小姐的吩咐,往院子的西南角走去。那里有株大树,正好可以隐在树后,他们确实有太多的话要互相倾诉下。 庆喜则是满脸欢喜,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在大夫人手下做事而不能如愿,不得不每天心惊胆战的在丁管家手下讨生活。正心灰意冷之际,好事突然从天而降,老夫人非要让他说自己是八月中旬生人,还告诉他这样就可以安排他去大夫人那帮忙。 他虽然不愿撒谎,但到大夫人手下干活的巨大诱惑,让他答应了老夫人古怪的要求。 来了这里后,才知道这都是大小姐的好计谋,他心下放松,只余了满腔的开心欢喜。 云霞又走到丹画房间,丹画抬起泪眼,对进来的大小姐不停地说感谢。云霞笑着制止了她:“丹画,今后在这个院子里,我们就如同一家人一般,所以不用说两家人的话。” “丹画,好好伺候夫人、小姐和少爷,做好我们的本分便是对小姐最好的感谢。”紫蔓握着丹画的手说。 丹画使劲点头:“奴婢一定会的,奴婢的爹娘说了,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事就是奴婢一家最重要的事。” “丹画,到了这边就把那些愁啊,苦啊,都抛开去,快快乐乐的过活。”因为从紫蔓口中得知过丹画的境遇,所以云霞开口劝她。 “一定的,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奴婢就算重活过来啦!”丹画轻松愉悦地回答云霞。 云霞这才放心地出了房间,寻母亲去了。 因院内都是女眷,云霞娘把庆喜和紫松安排到烟霞院去住宿。让修竹拿了烟霞院的钥匙,带着两个仆妇把两人的房间收拾出来。 修竹三人收拾妥当回到这边时,紫松和青萝衷肠正好诉毕,便和庆喜高高兴兴地去搬自家的铺龙罩被到新居去了。云霞娘说两个小厮估计也弄不好,让青萝随同他们去帮忙整理。 青萝应了声是,连忙欢快地追着他们去了。 丹画目送着小姐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转头对紫蔓说:“你不是说要跟我讲讲来龙去脉的吗?快讲呀。” “现在才想起问我啦?刚才只知道哭来着。“紫蔓嗔怪她。 丹画眨眨眼说:“我那是高兴,本来以为都走到悬崖边的绝路上了,等着要掉下去,突然被救了回来,你不也会高兴得找不着北,哭一场嘛。” “我才不会,我跟着大夫人和大小姐,永远不可能走到绝路上去。因为咱们大小姐这脑袋瓜绝顶聪明,她的好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呢。” 于是便把小姐如何把他们三人要过来的过程全都告诉了丹画,丹画听得张大了嘴巴,小姐就像文曲星下凡,才智无双,轻轻松松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丹画简直都想给云霞跪拜下去了,小姐可是一点不比戏文上那些英雄差,真乃仙女也。 而修竹这时站在云霞身边,崇拜地对云霞说:“小姐,您就跟对老夫人施了法术一般,让她很听很听您的话,您让她走东,她不敢走西。“说完一双星星眼对着云霞眨呀眨的,就差没给云霞跪着磕头了。 云霞想着如提线木偶般的老太婆,被整蛊了还蒙在鼓里做着春秋大梦,也忍俊不禁起来,捂着嘴笑弯了眉眼。 等老太婆那伙人知道真相,估计会气得吐血而亡,哈哈哈… 这个夜晚,云霞家的院子里的人都带着兴奋和安心入梦,特别是丹画,梦里都在开心的笑,甚至把紫蔓和青萝都给惊醒了。两人无奈地看着还在熟睡中的丹画,最终放弃了摇醒她的念头,就让这丫头继续她的美梦吧。 在烟霞院的紫松和庆喜当然也是好梦连连。 而老太婆一伙人,也是很兴奋,老太婆把人塞进云霞家院子后大为舒心,云慧娘更是喜不自胜,云慧也飘然窃喜,在心里哼哼:看你死云霞还能得意几天。 虽然丁管家回来后听了她们的汇报,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就架不住老太婆和云慧娘喋喋不休的鸹噪,也被兴奋冲昏了头脑,默认了她们的做法。 他和秀枝商量过后,由他出面去找了绑匪绑架云霞,目的就是要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如今双管齐下,他觉得一定会治得老大家的那母女俩都服服帖帖的。 趁着这当儿,他一并告诉了秀枝和媳妇两人,说是自己已经安排好了,瞅准时机,让绑匪绑了云霞去。 那两人听了,就如同捡了宝贝一般乐不可支。三人各怀着一颗看大戏的恶毒心肠,等着好戏开演。 这真是痴人做梦还笑别人痴…… 这时,他们心中恨着的,想加以伤害的对象云霞正安然在梦中。 晚上睡得好,早晨起来精神头很足。云霞绕着院子跑了好多圈,又把师父昨天教的拳打了两次,今天比昨天有所进步,招式之间的衔接明显流畅多了。 云霞边打边动脑筋,力图尽快把师父设计的这套拳法理解透彻,再转化吸收,最终能让这套拳发挥应有的作用,保护好自己。 因为腿功有所欠缺,云霞专门把脚下的招式再练了一遍,才收功吃饭。 吃完早饭,想着今天要把打鼓的队员们都召集起来,让大家配合做一次全员彩排,后天的第二场蹴鞠邀请赛上来个惊艳亮相。于是撂下饭碗,云霞便带着云霄直奔云忠院子里去了。 第168章 合练 因昨天大姐姐跟自己约好今天要提早去学堂合练,云忠昨晚睡前特意交代了他的大丫鬟好几遍,要记得早些叫醒自己。结果,天蒙蒙亮,小家伙不等人叫便自己醒了,再也不愿意赖床,所以一骨碌爬了起来。 必须要守时,这可是君子之为。云忠坚决不愿在大姐姐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快速吃完早饭,收拾停当后,就跑到院门口等着兄姐到来。 大姐姐也很守时,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来一会。云霞看见院门口那个站得笔直的孩童,疾步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他:“忠弟真是说话算话啊,对了,大姐姐让你等久了吧?” 云忠弯着眼睛笑答:“大姐姐,我也是刚出来一会,没有等多久哩。” 云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真乖。” “忠弟,给你点赞。”云霄拉起云忠的手,翘起大拇指。 自从学会了这个点赞,云霄频繁运用,现在已经快成条件反射了,一夸人就是这个动作。 云忠也学着他的样子做,嘴里嚷道:“给大姐姐点赞,给哥哥点赞!” 两兄弟抱成团笑闹,云霞则捂着嘴乐。姐弟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学堂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孩童,云霞颇有感慨:原本木讷寡言的云忠,现在是越来越活波了。而且他能听得进自己的话,心地也善良,与老太婆,特别是云慧等人,是有云泥之别的。 “我一定要好好帮助云忠,让他走正道。”云霞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学堂静悄悄的,姐弟三人是最早到的。 云霞带着两个弟弟来到放锣鼓的房间,指着铜锣说:“你们两兄弟先把锣给敲起来,姐姐打鼓替你们和。” 云霄和云忠立即欢快的把铜锣拿在手中,开始敲起来。 靠着学堂的那棵大树上的枝叶轻晃了晃,云霞的守护者苇杭其实早已就位。 看见姐弟三人进了房间,苇杭便从树这边的树桠移到那边的枝桠上坐好,以便看得更清楚。 三人进去后没一会,锣鼓声就传了出来。 云霄和云忠经过云霞手把手教学和集训,已经掌握了其中要诀,锣敲得像模像样了。云霞双手执鼓槌,时而槌击鼓面,时而击鼓边,或者两槌互击,鼓点变幻,一时间,气势雄浑的锣鼓声直冲云霄。 苇杭很想大叫一声:好鼓曲!这鼓曲自己虽然从未听到过,但其铿锵有力,鼓锣争鸣,震撼人心,实实在在让人称赞。 云霞打得很好,透过树叶缝隙看过去,那姑娘打鼓的姿势相当优美,鼓槌在她手中一上一下,比之轻灵的燕子也不逊分毫。两个弟弟在旁边敲着锣,也有模有样。时不时的,云霞会停下来指导两个弟弟,她耐心细致的跟他们说着什么,让苇杭感到眼前所见竟是一幅美妙的画卷。 这时学生们陆续进到学堂,举廉来了之后便把蹴鞠社队员的召集起来在院中踢蹴鞠练习,鼓劲队的队员把大鼓也搬到院子里,云霞指挥他们继续敲打起来。 振奋人心的锣鼓声咚咚锵锵的想起来,院内蹴鞠的少年们更加精神抖擞,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左冲右突追着圆球,肆意挥洒着青春热血。 在树上的苇杭笑了,此情此景,便是:遥闻击鼓声,蹴鞠院中乐啊。 这时,云霞叫停了锣鼓声,走到其中一个打鼓的少年面前,指出他刚才打错了的地方,专门给他重新做了示范,少年认真学习后重新开始敲打,果然比刚才听起来好多了。 那边举廉拿到球,在脚边盘带,绕过了几个阻拦他的队员,直捣虚设的球门而去。一个劲射,球应声落在球门区域,迎来大家的欢呼喝彩声。 在云霞的手势指挥下,锣鼓声戛然而止。这边鼓劲队的队员们整齐划一地喊道:“飞鸿飞鸿,气贯长虹;飞鸿飞鸿,力争冠军!” 踢球的少年们听了这鼓励之声,更加嗷嗷叫着,挥舞着、跳跃着,开始了下一轮的争夺。 一个少年拿到球,大力一踢,球凌空而起,直奔苇杭所在的大树而来。苇杭连忙把吊着的脚缩了回来,完全把自己藏在浓密的树叶中。 球擦着树干直接飞到了苇杭身边,为了不让球被树枝划伤,或者卡在树杈上,苇杭长手一伸,把它打了下去。 正奔过来的少年看见圆球落了下来,高兴地回头对其他人说:“是好的,没有被弄坏。”然后欢天喜地地捡了球跑回去了。 举廉拍了拍归队的少年说:“兄台甚是能干,你这是达到了王维诗中所言的那句话了。“ 少年憨憨地笑问:“举廉少爷说的是那一句?“ “蹴鞠屡过飞鸟上那句,很恰当是吧?”举廉笑答。 大家纷纷表示还真是贴切… 于是哈哈哈的笑声乍起,院子中的学生们欢乐沸腾起来。大家对这次蹴鞠赛夺冠又增长了一份信心。 让大家笑了一会,举廉便拍拍手说:“大家乐过了,继续吧。” 蹴鞠社的少年们把口号再喊了一遍“飞鸿飞鸿,气贯长虹;飞鸿飞鸿,力争冠军!”然后继续投入鏖战之中。 咚咚锵锵的锣鼓声紧跟着也响了起来。 树上的苇杭在夏日的绿荫中惬意地享受着这份热烈和热闹。其实学生们都来了以后,云霞便是安全的了。等爹开始授课,苇杭便可以撤退了。 可苇杭偏生不想走,就想赖在这里。虽然在这树上呆着总归是不舒服的,但他心甘情愿。 少年知道自己留下来的目的,那就是想多看看那个魅力四射的少女。 那个曾救过他,在他心目中圣洁神圣的小姑娘,长大了,更漂亮,也更加优雅了,越发吸引他了。 苇杭瞅见父亲爹走进院子,目睹了院子里一派热气腾腾的场面,父亲清俊的脸上也随之洋溢起欢笑。 先生背着手玉树临风般站着,眼睛盯着这帮孩子们,少年人真是意气风发,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啊。 他又往院子里的两株大树望了望,依稀看到窗前那棵树上苇杭的衣衫一角。杭儿真真是个负责任的护卫。 在踢球的臣杭率先看到了父亲,对其他少年说:“我爹来了。”蹴鞠的少年们都住了脚,朝先生那边看去。鼓劲队的学生们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见先生正站在远处微笑的看着大家。 既然先生都来了,大家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收拾好大鼓抬进房间里,然后纷纷往学堂走去。 站在学堂门口的先生把他们让进了房间,方走到自己的几案前,开始新一天的授课。 第169章 玄乎 眼看着就要进行第二次比赛了,沈宅里沈维青已经没有忐忑,正悠闲自得地躺在天井的竹躺椅上,哼着小曲,闭目养神。 夕阳余晖笼罩着他,他的唇上扬的弧度很大,嘴微微咧开,两颗大门牙和中间那条宽缝被蒙上了一层浅金色。 大哥派来的少年蹴鞠技艺还真是了得,个人水平高不说,团队作战配合默契,明天把飞鸿队打下去定无悬念。还有六哥的鼓劲队,绝对压倒飞鸿队的队伍,六哥的鼓曲明显是阳春白雪,岂会被超越? 这么想来,沈维青心中竟是好期待明天的比赛…… 隔壁院子的主屋里,坐在高背椅上的沈老太爷,伸手从旁边几上那盘炒栗子里,拿了一颗,放到嘴里一咬,咔的一声,炒栗子被咬开壳,沈老太爷再慢条斯理的把栗子壳剥开,把栗肉扔进嘴里。 “祖父您的牙齿还是那么好,与咱们年轻人比都毫不逊色。”旁边的沈维玄满脸笑容,恭维沈老太爷。 “呵,呵…”老太爷笑而不语。 我沈慕涛本来就宝刀不老,这么些年只是养精蓄锐罢了。哼,等我出手,必将掀起大浪。 他微眯着眼,看着自己最中意的孙子沈维玄,这孩子最肖他,办事果决凌厉,冰冷强硬,当断则断,绝无妇人之仁。 这几年,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培养这个嫡长孙身上,将来成大事时,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得力帮手。 “祖父,您唤孙儿前来,是又要给孙儿派任务了吗?”沈维玄语气中兴奋满满,一双桃花眼更是水波荡漾。 此时的他就像一头随时想扑出去的饿狼,有着嗜血的狂热。 特别是祖父给他描绘了将来的大好前景后,他更是止不住想立即出手,发起攻击,早日达成目标,如愿登上人生巅峰。 吃完栗子的沈老太爷终于把眼睛睁大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姓丁的最近有了惠妃这个护身符,不太把老夫放在眼里了,你找人去教训教训他。” “丁默卿?他居然敢对祖父不敬,看孙儿不扒了他的皮。”沈维玄火起,把拳头一握,在祖父面前表决心。 “扒皮倒不用,他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留着还是有用的。他的珠宝生意赚头太大了,去帮他收收紧就行了。”沈老太爷回答。 “孙儿记下了。话说祖父您真是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啊,也算他姓丁的交了好运。不过,姓丁的一向很听话,怎的有了如此变化?祖父,您说他会不会发现了点什么?” 沈老太爷摇摇头:“当年的事,祖父安排的滴水不漏,他不可能察觉。祖父分析,姓丁的最近膨胀得厉害,多半是因为惠妃。惠妃他姐姐和西戎王的女儿,现在正深得圣眷,地位稳固,又怀了龙胎,若是一朝得男,姓丁的肯定打算辅佐这孩子夺了天下。呵呵,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沈老太爷又拿起一颗栗子,嘎嘣咬碎后,拿在手里把壳一剥开,往地上一甩,再踩上一脚,并使劲碾了几下。 这才像解了气一般,吁了口气,然后轻松惬意地嚼起了栗子。嘴里咀嚼着栗子,心里去在腹诽丁默卿:当年你英明神武的爹都栽在老夫手里,就你那样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旁边的沈维玄在心里暗骂自己刚才说话不过脑子,这样问明摆着是质疑祖父的能力嘛,若是惹了祖父不高兴,可不好。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个个都极力讨好祖父,欲取代自己为快。要捧立谁,还不是祖父一句话的事。 沈维玄后背有了凉意,决定赶紧在祖父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立即狗腿地讨好祖父:“祖父英明,是孙儿愚钝了。祖父办事,自然是最周到最细致的。莫说丁墨卿,即便是皇上,也是不能比之的。”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沈老太爷,他的脸上也浮起一抹得意的笑,眼里闪着精光,盯着沈维玄道:“维玄,你以后行事都得像祖父这般,不管作甚么,必须得放开眼界,不能只盯着眼面前那点,得多看几步。” “祖父说的是,孙儿谨遵祖父教诲,虽现在不及祖父一二,但好在孙儿有祖父的亲自指导,如此,孙儿定竭力向祖父的要求靠近,争取不辜负祖父的殷切希望。“沈维玄吹捧的功力历来上乘,这溜须拍马的话张口就来。 沈老太爷听了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他拿过搁在高几上的玉佛珠,开始捏那玉珠子。 偷偷看了看祖父的脸色,沈维玄也搞不明白高深莫测的祖父心中在作何想,屋里的气氛有点僵。 等了一会,沈维玄决定扯开话题,便说起他娘要给沈维白订亲的事。 沈老太爷停了手上的动作,眼光扫过沈维玄,开了口:“维白怎么说?“ “祖父,六弟还是那句话,得让他看中的姑娘才行,不许娘胡乱塞个他不中意的姑娘做妻子。“ “维白娶谁我不介意,你必须尚公主,将来我们起事也有名目。“ 沈维玄口中应着是,心里却是极不乐意。与他适龄的只有二公主,那二公主是所有公主中最丑的不说,脾气也很不好,将来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屈从在她的淫威之下,想想就让沈维玄头痛。 而且二公主气量出了名的小,今后要纳个妾什么的,八成没有戏了。明着装君子,暗着到处花的沈维玄岂能受得了。特别是去年在皇后的赛诗会上,他新觅得一个小美人,这还没弄到手呢,太不甘心了。 那个将军府的二小姐年龄虽小,但长相标致,长大了一定是妩媚妖娆的人物,在赛诗会上还很出了些风头,皇后还赏赐了她。好家伙,那不盈一握的小腰,娇滴滴的声音,让沈维玄当时就心痒难耐。 若不是顾及到她的伯父,鼎鼎大名的虎威将军李勇钦,小爷我早就把她给弄到身边了。 想到这,沈维玄舔了舔嘴唇,桃花眼里眸光幽暗,不管了,这丫头小爷要定了。 二公主算什么,等小爷我登上大宝,直接给扔到冷宫去。 “维玄,二公主虽然无才无貌,又养得骄纵跋扈,但你必须忍着。就如祖父一般,这么多年不是照样忍过来了。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还有,你若不愿意,弟弟们可是还伸长脖子等着这个机会的。“沈老太爷的佛珠虽捏得哗哗响,话音却异常寡淡。 沈维玄一激灵,祖父这话里有话,自己必须立马表明态度才行。 于是站起身,躬身对祖父施礼,毕恭毕敬,诚恳无比地说:“祖父总是为孙儿考虑周全,孙儿哪能拂了祖父的好意。孙儿自然一切都听从祖父安排,绝无半点异议。“ 第170章 练诗 沈老太爷很满意他的回答:“你能想清楚甚好,去吧,先给姓丁的来个小教训。” “是,那孙儿就不叨扰祖父告退了。” 沈老太爷挥挥手,沈维玄便躬着身子,倒退了几步,快到门口才转身迈出门槛。 出了门,长吁了一口气,沈维玄决定出门去会一会珠宝商会的朋友,赶紧地把祖父交代的事给办好喽。于是他自往大门走去,一身玄色衣衫融入渐渐合上来的暮色之中,很快看不见了。 翌日,天光乍亮,云霞就翻身起床了。 照例是跑步打拳,在小院子里跑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圈数也越来越多。耳边呼呼的风声,和着自己平稳的呼吸声,笑意如水波荡漾在云霞脸上,柔光潋滟。 天天吃得好,锻炼得好,再加上师母亲自配的调理药丸,自个这小身子自然是益发强健起来。 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晨风,叽叽喳喳的鸟鸣,带着醇香的夏日清新空气,感觉无比的惬意。 下午散学后的蹴鞠赛也让她有所期待,心里是雀跃和欢喜的。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练习,飞鸿社队员们的整体水平都有所提升,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再下一城希望很大的。 一吃完早饭,云霞就带上云霄出发了。姐弟俩拐到云忠院子时,云忠已经等在院门口了。 摸摸他的头,云霞又夸了他两句,姐弟三人往学堂赶去。 先生今天继续讲诗词。 杜甫、白居易、王维等诗人的诗都有涉猎,都是先生近期详细讲解过的。今天讲完剩下的,学生们便跟着先生抑扬顿挫地朗读背诵起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 这些诗词名句被少年们整齐地念出来,听到耳朵里宛如大珠小珠落在玉盘中一般,让人沉醉在其间。 她下意识的瞅了瞅云慧,只见云慧也在认真诵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神色亦是难得的柔和。 这大概就是诗词的魔力了。云霞记得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大抵是说诗词由简洁抒情的语言组织起来,竟打破了日常生活的感觉方式,可以把人从现实生活中的麻木状态中解救出来。 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 云霞觉得确实如此,正如现在的学堂,就像一方氤氲着诗文,饱蘸着文墨气息的小天地,坐在这里,空灵而平静,脑中再无其他杂念。 学生们完成诵读,先生交代大家回去后温习背记后,开始出课题让学生们练习。 先生所出课题,便是咏物。随机选取的要赋诗的物事,让学生们对其用诗句来描述,可以借鉴前人的诗,也可以自己创作,一句或者几句都随意,最后选出最合适、最恰当的诗句获胜。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掌握写诗炼意的诀窍,引导他们认识诗词的魅力,启迪他们创作出好的诗词。 学生们听了先生对咏物练习的解释后,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期待的神情。 其中尤以云慧为甚,这可是她的强项,她觉得学堂里除了举廉,应该就属她背诵的诗最多,呵呵呵,等会不是就该稳拿第二,没准还能蟾宫折桂呢。 死云霞,你便只有眼巴巴看着我被先生夸奖,被同窗们羡慕的份。想到这里,云慧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大弧度上扬,脸上又浮现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云霞虽然不想去看云慧,但她就坐在身旁搔首弄姿,搞得动静很大,让云霞不注意都不行。她那点心思云霞岂会不知? 懒得理她,等会让事实说话便罢,到时候解气的看她笑话就行了。 这最先吟咏的事物由先生指定。先生抬眼看向窗外,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学生们,往那株大树望了望,又看见了杭儿青衫的一角。 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杭儿的,为便于隐蔽,这孩子最近都穿青袍。先生清朗的脸上升起浅笑,杭儿真是实诚,尽职尽责到严苛自己的地步。其实这会儿他完全可以回去了,这孩子还苦苦地守在树上,实在是不易啊! 越过杭儿藏身的树,墙角的那棵梅树撞入先生眼帘,有了,就咏梅吧。 “尔等便以梅花为题吧。”先生朗声宣布。 话音刚落,云慧便抢着站起身施礼,表示自己已经有所得了。 先生颔首道:“好,云慧你先说吧。” “唐代诗人张谓的《早梅》,学生以为甚妙。”接着云慧流利地背了出来。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不错,接下来谁来?”先生笑眯眯地问。 云慧马上接着说:“先生,学生还有好多首,崔道融的: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李商隐的: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云慧会诵背的诗多,所以才能如此轻松拈来,为师要你们多诵多背的道理便是这个。“先生夸奖了云慧,并再次提点学生们学诗词的方法。 那云慧得意洋洋,斜睨了云霞一眼,又欲张嘴,举廉站起来打断了她。 看这个样子,自己再不阻止云慧,她恐怕会霸占着不让别的学生说了,所以举廉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见举廉站起来,云慧只得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心里自然是对举廉一阵怨怪,少不得咒骂了几句才罢休。算了,等会你们都没诗了,我再说也不迟。 旁边的云霞并未有动作,只是端坐着,她在想用哪一首新奇的诗合适。而云慧误以为她怯场了,嘴角撇了撇,很是不屑。 第171章 咏诗 举廉朝先生深施一礼道:“禀先生,学生要咏的也是《早梅》,不过是唐代齐己的。“ 然后举廉朗声背出来,少年人声线清峻动听,诵诗也是声情并茂,立刻把云慧平板板的背诵声压了下去。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举廉背完的同时,树上的苇杭也在心中背完了。 望春台啊,苇杭想起父亲告诉他的,皇宫里那个高台,其名便为望春台。快开春的时候,历代皇上便会在那上面举行迎春的仪式。 仪式一般是在立春的前一天举行,隆重异常,经过一年的寒冬,即将迎来新的一春,作为天子的皇上,自然要诚心祭祀,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能获得大丰收,期盼天下能太平吉祥。 举廉背完了便自觉坐了下去,其实他心中还有好几首咏梅的诗,但他愿意先给其他同窗一个表现机会。 另外他还自己吟得一首,不过觉得还有些差强人意的地方,需要仔细推敲。坐下来一边听其他同学吟诗,一边可以把自己的诗修改完善一下。 树上的苇杭换了个姿势,刚换好,就看见弟弟臣杭站了起来。 臣杭背的是杜牧的《梅》 轻盈照溪水,掩敛下瑶台。 妒雪聊相比,欺春不逐来。 偶同佳客见,似为冻醪开。 若在秦楼畔,堪为弄玉媒。 臣杭流利背完也坐下了,石文彬又背了一首,接下来好几个学生 纷纷背了与梅有关的全诗或者诗中写梅的句子。 倒把云慧给气了个半死,这些人居然把她想好的诗都背了出来,现在要她在哪去想出别人没背过的? 她恨恨地瞪圆了眼睛,偷偷朝举廉抛了个大白眼去。不过抛白眼时要越过云霞,她的气又稍微消了一些,死云霞一首都还没背出来,我怕什么? 哼,蠢笨的家伙,咏梅的诗都被背得差不多了,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估计连张都开不了啰。云慧胸膛中翻滚起幸灾乐祸之情,不免拿眼乜斜了云霞几次。 云霞用眼角余光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依然不动声色。 云慧还不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很快就会落空,就让她再多得意几分钟,等会失望才更甚。因为云霞正是等着大家把知道的都背了,她好背些他们不知道的。 苇杭也有些奇怪,云霞是父亲口中才华横溢的学生,怎的今天一言不发?这咏梅的诗都快被大家背完了,莫非她要自己写一首? 若是自己写的能胜过这些名诗也罢,但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这些咏梅诗好多都是名家之作,流传经年,自有它过人之处。 其实云霞要背的这诗是陆游的《梅花绝句》,共六首,云霞选了其中自己喜爱的一首准备献给大家。她早就查证过,在这个时空是没有陆游这个人的,她背陆游的诗便是头一份了。 等学堂里再没有学生站起来背诗的时候,先生环视了整间学堂,鼓励学生们还可以自己写,就算写得不好也不打紧。 但学生们面面相觑,一时也没有人吟得能拿上台面的诗作。因而学堂陷入冷场之中。 有个学生起身施礼问先生:“先生,您以前写的咏梅诗可以借用么?” 先生笑道:“不可,为师要的是你们自己吟得的。” 那个学生应了一声,乖乖地坐了下去,抓耳挠腮思考起来。 先生抬眼看向云霞,今天这孩子怎么安安静静的,连前人的诗都未背一首,是人不舒服吗? 正疑惑间,云霞站了起来,对着先生鞠躬施礼:“回先生的话,学生吟得一首,还请先生和同窗们雅正。” “快快念来!”先生高兴地挥手道。 “闻道梅花坼晓风, 雪堆遍满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亿? 一树梅花一云霞。“ 原诗最后一句是一树梅花一放翁,放翁是陆游的字号,在这里念自然不太合适,云霞便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在心里也对放翁先生说了,借您老的诗一用,还望您老不要见怪。 云霞的诗一念完,满堂鸦雀无声,就连树上的苇杭都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沉默之后,先生率先发问:“便是刚才这么短的时间,云霞就吟出来了?能不能把这首诗为大家解释下?” 此诗一入之耳,饱读诗书的先生便觉甚为美妙,只是这孩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做出此等好诗,着实让先生惊艳。 但严谨的先生还是决定问问她,先生一贯认为,做学问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必须确定这首诗是云霞本人所作,而不是借用别人的诗作来充数。 对先生此问,云霞只能点头承认,毕竟这里的人是没有听过这首诗的,总不能向他们解释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吧。 她对先生再施一礼道:“学生自小爱梅花,爱它的不畏严寒之姿,傲雪凌霜之质,不屈不挠之魂。今天先生既以梅花为题,学生自当全力为梅花而歌。在同窗们一首首咏梅诗中,学生灵感乍现,才写成了这首诗。“ 听了云霞的解释,除了云慧外,同窗们脸上全部写满钦佩,云霞所作之诗实为好诗啊。 有些记住了大概的学生已经在心里默念了,没记住的正殷殷希望云霞赶紧再念一遍。举廉叹服不已的同时,默默决定不再把自己作的哪首诗拿出来了,因为比之云霞这首,简直就拿不出手。 等再好好琢磨下,或者请教云霞帮忙润色后再说吧。 云霞停顿了几秒,接着开始阐述这首诗的意境:“首句闻道梅花坼晓风,学生讲述的是梅花在清晨凛洌的寒风中傲然绽放;次句雪堆遍满四山中,是指放眼四顾,开遍山野的树树梅花,犹如山中落满了皑皑的白雪。 后两句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云霞。学生是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我的身子也化为几千几亿个?让每一棵梅花树前都有一个云霞常在?云霞愿做那梅花般的人,清艳有风骨,高迈且不俗。” 云霞的话音一落,满堂喝彩声登时响起。 第172章 思之 毫无疑问,这是云霞自己所作,先生脸上的笑意加深,拈着飘飘然在颌下的胡须,赞叹道:“云霞堪比东汉班昭,着实当得起扫眉之才的称誉。为师有你这样的学生,深感欣慰,甚是荣耀!” 学生们自然也是啧啧称赞,有的学生已经开始背诵云霞的诗作了。还有的忙着把诗誊抄在自己的本子上。 只是这赞誉之声灌入云慧耳里,让她妒忌得发狂。若不是在课堂上,恐怕已经失态到大吼大叫了。不过,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云霞身上,并没有任何人去关注她。 先生话音毕,云霞即对先生和同窗们施礼,称自己也是偶得之,还需要继续努力,请先生和同窗们能给予帮助云云。 她诚恳谦虚的态度,让大家对她的好感更加强烈。 先生亦是在心里更加肯定云霞,这孩子就像当年的先皇后以及当今的皇后一样,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才女。 坐在远处的云霄和云忠两个小家伙激动得满脸通红,好像受到夸赞的是他们两人一般。这不,他们步调一致地竖起大拇指,嘴里嚷嚷着给姐姐点赞。 瑶华悄悄捅捅云霞,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现在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光芒万丈啊!” 云霞也低声回答她:“师姐,我真的是碰巧吟得的,当不起。” “好啦,就知道你最自谦。师姐我从今天开始,便是师妹的头号崇拜者。”瑶华看着她,很认真的说。 举廉耳朵尖,听到了身旁两个姑娘的话,他很想插一句:“我才是师妹的头号崇拜者好不好?” 不过话翻在舌尖还是被他压了回去,他扯唇一笑,现在自己是有婚约的人了,这话还是放在心中就好。 学堂里人声喧哗,学生们和周围的同窗们都在热烈讨论着云霞的诗作。先生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居然抬了三次手才让学生们静了下来。 这些孩子们呀,兴趣甚浓啊! 他笑着说:“尔等可还有自己所吟之诗?若有便一并念出来吧。” 学生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即使有,被云霞这首好诗也给震住了,不好意思拿出来。都想着等拿给云霞看看,雅正之后才好拿出手。 “那这样的话,咱们就来评选今天咏梅诗中的翘楚吧。” “先生,学生认为云霞小姐这首当之无愧。”石文彬第一个发声。 臣杭接着附和说好。 接下来是举廉、瑶华、俊娴……学生们对云霞的诗喜爱追捧到极致。云慧低着头,瞪着怨毒的眼神,在大家的欢呼中咬着牙。可就算她把牙咬碎了,也没一个人理睬她。 云霞的诗毫无悬念的获得最佳诗作之称号。很快,她在京城的名声又要大上一层了…… 虎威将军的女儿,不仅生得标致,还是不折不扣的才女呢。躲在树上的苇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云霞如此才貌双全,若是,那些个仰慕她的青年才俊找人前来提亲,可怎生是好? 若是提亲的是举廉兄,他只能割舍成全。可是其他人,他却是要争一争的。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苇杭悄然溜下树,趁着学堂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霞身上,急速奔到墙根,借力一跃,上了墙头,然后跳下去,站稳脚跟后便拔足狂奔,很快消失在小巷尽头。 还是从后院翻墙回到家中。站在小院中的苇杭晃了晃在奔跑中逐渐清明起来的脑袋,理了理思绪,再整肃了下长衫,往母亲房间走去。 萧夫人正在房中绣花,绷架上的绷框中,绷着的棉布上,好巧不巧,一朵清雅的梅花已具雏形。 母亲正专注着轻挑慢捻地细描着,银针和丝线在她的巧手中翻飞,灵动而多姿。 看着那朵漂亮的梅花,耳边响起云霞念出的哪首诗,苇杭的心意更坚决了。他走近母亲,温言出声:“娘,杭儿回来了。” 母亲闻声抬起头,连忙停了手中的针线,一叠声地问:“杭儿可饿了?渴了?在树上呆着不舒服,杭儿有没有弄伤哪里啊?“ “娘,杭儿没事,不渴不饿,好好的。“说完还在母亲面前转了一圈,让母亲看。 母亲这才灿然一笑。 接着指着身边的凳子道:“杭儿来坐坐吧。“ 苇杭正有事要说与母亲听,便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杭儿啊,你爹说刘校尉办完事回来了,明天你就不用去你李伯父府上了。刘校尉亲自去,你大可放心。“ “娘,刘老爹还有他的事要办,保护云霞这事还是我来吧。“ 见苇杭还执意要自己去,母亲劝他道:“杭儿,你就不去了吧,爹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娘,杭儿没那么娇贵,您就放一万个心,好不好?还有,娘,杭儿有点事想问您。“ “呃,杭儿要问为娘什么事?“母亲没有和他再继续争辩下去,坐直了身体,笑着问他。 苇杭有点扭捏,张了两次嘴才问出来:“娘,举廉兄确定是默认了他的亲事了吗?“ “这个事啊,不默认能怎么办呢?毕竟是皇上御赐的。举廉那孩子,是个极为孝顺的,总不能置他父母的安危而不顾吧?“母亲说完叹了口气。 又转头盯着苇杭问:“杭儿怎的问起这个来了,你莫不是想帮你举廉兄?杭儿啊,这个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见母亲神情肃然,脸上明显爬上了担忧之色,苇杭连忙握着她的手说:“娘,杭儿自有分寸,不会置举廉兄和义父义母于危险境地的。杭儿所言之事不是这个。“ 母亲松了一口气,追问道:“那是什么事?“ 苇杭眨了眨眼睛,鼓足勇气问母亲:“娘记得那年我去李伯父府上,被那李云慧欺负的事吧?“ “记得啊,可杭儿突然提这件过去很久的事干什么?“母亲一头雾水。 “娘,当时是云霞救了我。“苇杭俊脸微红,低头掩饰着自己的害羞。 母亲眨眨眼,愣愣的望着苇杭头顶的乌发,还是没醒过味来。 第173章 求之 苇杭略微提高了音量,郑重其事的说:“娘,杭儿从那时起,就深深记住了云霞。“ “喔,所以杭儿这回才非要自己亲自去保护云霞,便是因为云霞这份情。“母亲恍然大悟:”好吧,娘会跟你爹和你义父说清楚,就让你继续去护着云霞。“ 低着头的苇杭脸更红了,母亲会错了他的意了呐。云霞自是要亲去保护,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啊。 见苇杭许久没吭声,母亲又道:“杭儿,为娘都已答应你了,你怎的好像还不太高兴?” 正在心里为自己鼓劲,要勇敢的把事情说出去的苇杭,连忙回答母亲:“娘,杭儿没有不高兴,只是,只是杭儿还有事想相求与母亲大人。” “那你说吧,只要娘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妥。”杭儿这孩子一般不会求人帮忙,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所以她急着催促儿子。 苇杭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娘,杭儿喜欢云霞,您可不可以帮杭儿去李伯父府上提亲?” 听完他的话,母亲一脸惊呆,杭儿突然这么说,她完全懵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再次看向苇杭。 杭儿抬起头,白皙的俊脸上泛着红,对着她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娘,杭儿喜欢云霞,想请您去帮杭儿提亲。杭儿想,想与云霞,执她之手,与她偕老!” 母亲终于缓过劲来,原来自己耳朵没有问题,杭儿真说了喜欢云霞,想求亲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喜欢哪个女孩子呢。 心里泛起欣喜,杭儿长大了,也开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母亲侧过头看着俊美无俦,英气勃发的苇杭,开心的笑了。 “娘,您答不答应?”苇杭又开口追问,说话的腔调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母亲本能地就点了头:“好,娘答应。” 得到娘的回答,苇杭刷的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欢喜地跪在娘的面前,对娘说谢谢,娘对杭儿最好…… 一大堆夸赞和致谢的话把娘说得眉梢眼角都盈满笑意。 “杭儿,快起来,地上凉。”母亲笑着拉他起来坐下。 母子二人愉快的又聊了一会。 不过等母亲平复了心情一想,杭儿现在对外的身份还是个傻子,就算是李将军和夫人知情,可云霞那孩子不知情啊,若是云霞坚决不从,这可怎么办是好? 于是赶紧把自己心中担忧告诉苇杭,苇杭默然了两分钟说:“娘,那就求李伯父和李伯母暂时不要征询云霞的意见,只说这是早就订下的一门亲,您看如何?” “这样恐有不妥,要不杭儿再等些时日,等你不用再装这个劳什子的傻子之后,咱们再去提亲怎样?” 苇杭摇摇头,云霞是他放在心底好久的姑娘,既然意识到自己是很喜欢她的,而且她又那么优秀,他便不敢冒被别人捷足先登求了亲的险。 “娘,不是杭儿不愿等,就怕等不起啊,云霞是个极好的姑娘,万一被别人先求了亲,儿子该怎么办?” 苇杭说这话时,眉头微皱,刚才光彩煜煜的眼睛竟然黯淡了许多。这孩子也不容易,母亲不禁心疼起他来。 “杭儿,要不然这样,等你爹回来,娘和他商量后再定夺。你顾虑的问题确实可能发生,让你爹想想,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母亲连忙安慰儿子。 苇杭这才笑了,他望着母亲认真的说:“杭儿保证,一定会对云霞好一辈子的。” “娘知道,你是个言出必行的孩子。但是咱们也得探探云霞的想法不是,毕竟这是你们俩的终身大事。”母亲想了想,还是专门提醒了儿子。 “杭儿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儿子心中急迫,生怕失去云霞,所以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先不同云霞说清楚,毕竟她还年幼,等几年说不定一切形势都不一样了,杭儿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身边,那时再告诉她也不迟。” 苇杭一口气把心中想法全告诉了母亲。 母亲深刻理解了儿子的焦急和迫切。她也年轻过,自然知道杭儿此刻的心思。 痴情的少年郎啊…… 她笑了笑,但是眼眶却渐渐涨满眼泪,若是当年… 苇杭敏锐地发现母亲眼眶中的泪水,他知道又让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怎么就没考虑到呢,简直欠揍。 他立即端着笑,对母亲说:“娘,都怪杭儿不好,杭儿自罚自己。”说完闭了眼,举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去。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清脆声音,苇杭睁眼一看,他的手被母亲紧紧的攥住了。 母亲终究是舍不得他受到一点伤害的。 “娘,杭儿太不懂事了,杭儿真的认打认罚。”苇杭诚恳地对母亲说。 母亲一边抬手拭泪,一边说:“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好了,是娘的不是,若是你爹在又要说娘了。” “娘!”虽有千言万语,苇杭这会儿却只喊了声娘,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把头埋在母亲的膝上,以此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 母亲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乌发:“杭儿,咱们娘俩都不伤心了,正如你爹所说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都要珍惜现在,往前看吧。” 苇杭的泪再也止不住流了出来,他怕泪水打湿母亲的裙子,连忙抬起头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母亲拨开他的袖子,温柔地替他拭泪:“杭儿不哭了。” “娘,杭儿此生一定要孝顺爹娘,来生也要当您们的儿子。”苇杭哽咽出声,却说得异常坚定。 “爹娘也为有杭儿而无比荣幸。我的杭儿吃了不少苦,爹娘都心有戚戚,没有照顾好你啊。” “娘,您说的哪里话,您和爹对杭儿掏心掏肺的好,杭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恐怕都还不清您们的大恩呢,何谈没有照顾好我?”苇杭挺了挺胸膛又说:“您们把儿子养得壮壮实实,教给儿子做人的道理,学文习武也都没落下,难道您不认为杭儿也是优秀的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俏皮了些,而且有点厚着脸皮自夸的嫌疑,但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他还是问了出来。 母亲使劲点头说是,杭儿当然是优秀的。 第174章 二赛 “孩儿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求天佑爹娘,能每天都开心,平安健康,即便让孩儿献出一切,孩儿也是乐意的。”苇杭抑制不住,扑在母亲怀中。 “我的好杭儿,老天会保佑我们的。你爹常说,顺道者昌,逆道者亡,我们顺着道呢,只会越来越昌盛的。”母亲一字一句,说得异常郑重沉稳。 苇杭扬起头,星眸里微光点点,伸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虽然没有说话,但眼光异常坚定,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来请夫人和杭少爷吃饭的刘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母子两人,亦露出慈爱的笑容。 母亲看见刘妈妈,才惊觉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便拉起苇杭:“走,先吃饭去。” 苇杭点点头,跟在母亲和刘妈妈身后去吃饭。 这边学堂里的学生们也进入了午餐时间,云霞和云霄回家吃完饭,碗一放,又赶回学堂去了。 他们要继续合练敲锣打鼓去。散学后的比赛他们可是要露脸的,一定要在赛场上给飞鸿队最有力的鼓劲。 “霞儿,霄儿,你们俩慢点。”看着两个孩子猴急的背影,云霞娘笑着大声叮嘱他们。 “娘,我们知道了。” 回答云霞娘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两个孩子却是早已经跑出老远了。 快到学堂时,只比他们晚了一步的云忠追了上来,云霞扭头一看,噗的笑出了声,这孩子八成是急吼吼的吃完饭就跑来了,嘴上还残留着饭渣子呢。她掏出锦帕细心地帮他擦干净,三人才迈进了院子。 在学堂吃完饭的啦啦队员们已经在放锣鼓的房间里打起了鼓,两个小锣手一就位,激昂的鼓乐声就传了出来。经过集训,现在大家配合默契,已经颇有声势了。 云霞很满意,这支啦啦队从当初的不成型到如今的训练有素,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但效果却是出奇的不错。 而举廉也把蹴鞠社的队员们召集在一处,商量等会上场如何排兵布阵,并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少年们轻松地聊起了天。 大家都认为,若是第二场比赛赢了,第三场乘胜追击再赢,便是难得的三连胜。这对青云社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估计青云社会就此泄了气,士气低沉。到正式比赛,只要能稳打稳扎,飞鸿社就赢定了。 所以此时的少年们个个笑容满满,士气高昂,满心期待着散学后的比赛。 一散学,大家便有说有笑地赶往比赛地,到了那一看,沈维青已带着青云社等在赛场上了。 今天沈维青明显很轻松,身后的队员们着蹴鞠服,头上是蓝色头巾,上身是青色窄袖长衫,下着黑色绸裤,腰上系着蓝色宽幅腰带,足登黑色靴子,雄赳赳的列队站在沈维青旁边。 比之上次比赛,青云社显得气势昂扬了许多。 更让云霞大跌眼镜的是,沈维青居然也带了个啦啦队来,而且显然比自己的队伍阵容更加豪华。 啦啦队为首站着一个少年,一袭白衣胜雪,乌发如墨,俊美的脸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斜睨着这边,明显表现出不屑的神情。 其他啦啦队员都穿的是统一的青袍,整齐划一的负手站着,五面大鼓一溜儿摆在前面,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以敲打起来。 哟呵,学得挺快嘛,云霞在心里腹诽。 看来飞鸿社的情况都被人泄密了。 她收回视线,往自己这边环视了一圈,发现飞鸿社的队员和啦啦队的队员们都是一脸惊讶。 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声音传到了云霞的耳朵里:“咦,他们怎么也弄了鼓劲队?” “好像比我们的架势还大呢。” “对啊,今天都穿了一样的衣服来,显得我们好随意。” “那锣和鼓比我们的都大了一圈…” …… 云霞心里已经大概猜出了泄密者,九成九是云慧。鼓劲队阵仗大,肯定是瞒不住她的,但蹴鞠队的阵法什么的她会不会也泄露出去了?云霞揉了揉额角,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不过云霞很快释然,阵法什么的云慧应该不清楚,毕竟每回议事都回避了她的。再说她后来也没什么兴趣打听了,离我们都远远的。 云霞悄悄吐了吐舌头,自嘲自己乱了方寸,自个吓自个。 这时旁边的瑶华转过头来,有些生气的对云霞说:“他们这是明显的抄袭我们,好过分!等着本姑娘去跟他们理论。” 说着就要往那边冲去,云霞急忙伸手拉住了她。 “师姐,没有任何规定不许他们组建鼓劲队,算了,由着他们吧。”云霞出言相劝。 “可,可他们这也太招摇了,你看沈维白那个鬼样子,我恨不得过去给他两拳才解恨。”瑶华愤愤然。 “你们放心,不管他沈维白搞出什么花架子,只要我们在赛场上赢了青云社,他们照样丢脸。”站在她俩背后,一直没出声的举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作为队长的举廉此话一出,蹴鞠社的队员们停止了议论,队长说的对,咱们赛场上见分晓。 举廉手一挥,飞鸿社的队员们立刻站成一列,精神抖擞地往比赛场中间走去。 今天天气晴好,比之那天在湿滑的地上比赛更能施展开来,可以完美呈现一场精彩对决。 走到场地中央的两个队伍站定,互相施礼问好。 接着两个队的队长都从各自队伍中往前一步,相对而站,向对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各就各位,准备开球。 两个啦啦队则分站在了赛场两边,遥遥相对。白衣少年摇着纸扇,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仿佛他不是来鼓劲的,而是来看笑话的。 云霞瞪了他一眼,转头低声问瑶华:“那个穿白衣的人,是叫沈维白?” 瑶华点点头:“正是,他是沈维青的六哥,骄傲自大狂一个。不过,这家伙倒是个音乐奇才,在音律上造诣甚高。” “这么说来,青云社的鼓劲队是他的大手笔啰。沈维青也算是知人善用,等会我得好好领教下。”云霞眯了眯眼,看向对面那个招摇的少年。 球场上却迟迟未开球,原因是举廉发现对方的球员中竟有好多陌生面孔,所以他喊了停,质问沈维青,这些新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我青云社新招的队员,难道不可以吗?”沈维青语气很冲地回答。 “你这样不公平,谁知道你这些队员是什么来历?若都是你网罗的高手,那我们飞鸿社岂不是只有输的份?” 沈维青眨眨眼,咧嘴一笑说:“没有规定不许我的蹴鞠社增招队员吧?你飞鸿社也可以增招啊,我保证没有意见。” 一句话把举廉噎住了。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说那就开球吧。 第175章 连输 添好气的球应声开出,举廉首先抢到了球。 他把球踢给石文彬,自己则去防守沈维青。同时高喊了一声大家到位,飞鸿社的队员们便看向自己盯守的对象,没有更换的人好办,队员们立刻贴了上去近身防守。 但大家对那几个新面孔却是不知情,举廉只得跑到队员中间,硬着头皮按身高块头随便分配了下,大家才各就各位。 石文彬停住球,先稳了稳,准备带球突破。岂知刚跑没两步,斜刺里钻出一个青衫少年,速度极快,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球已经在他脚下了。 石文彬急了,伸出脚想把那球救回来,却见眼前青影一闪,带球少年完美盘带躲过了他,轻松的带着球往前疾跑而去。 举廉想跑过去帮忙,却被沈维青挡住住。 飞鸿社的队员们都发现青云社也采取了盯人防守,他们竟然被青云社限制得束手束脚,根本无暇顾及己方的队友。 很快,那球到了另一个青云社队员脚下,他将球用脚尖一挑,那球听话的在他脚尖打着旋,这少年还气定神闲地看了看,才将球传到队友脚下。 旁边的臣杭见了,一咬牙,挣脱缠着他的对手,想冲过去抢球,可惜人还没跑拢,那球已经被一道青影控制,大脚一拐,球如流星般往球门前的队友飞去。 球门前的青衫少年,很快甩掉飞鸿社的防守队员,猛然飞身,再腾空而起,正好用头接住那球,一个漂亮的佛顶珠,球便应声落入网中。 青云社旗开得胜,赢得一球。 沈维白把扇子一收,得意的把手挥了挥,那些鼓劲队员便咚咚呛呛地敲了起来。 鼓曲果然很好听,旋律优美,但云霞却笑了,这种悠扬悦耳,慢节奏的鼓曲与自己的战鼓相比,却少了振奋和激昂的效果。 沈维白的理解完全偏差了,只注意了音乐性,却忽视了气势,不过耳耳。 飞鸿队虽然输了,但更需要鼓励,云霞当即示意大家把锣鼓敲打起来。 收到云霞的示意,飞鸿社的战鼓擂响了。不出几分钟,雄浑醇厚,气势不凡的战鼓声就把青云社的鼓乐给盖住了。 飞鸿社的队员正在沮丧之中,但听到到己方的鼓声又振奋起来,才失一球,有什么了不起的,继续再战啊。 举廉和聚拢在一起的队员们分析了一下形势,发现都是那几个新面孔在起大作用,决定改变战术,把最会防守的几个人安排来与这几人缠斗。 第二个球开出后,青云社那几个新队员被飞鸿社的队员死死缠住,便没有刚才那么自如了。 球在沈维青的脚下缓慢往前推进,好不容易突破纠缠的一个青云社新队员,欲去接应沈维青。石文彬憋着一股劲,豁出去挡在了他的面前,再趁沈维青掉以轻心,果断的把球抢了过来。 负责防守石文彬的青云社队员和这个新队员,再加上沈维青,三人把石文彬围住,想把球夺走。 石文彬却是毫无惧色,脚蹑着球,防备着他们。举廉很快过来帮他,瞅了个空子,石文彬一蹬,举廉一勾,迅速把球拨了出来。 这下石文彬大松了一口气,一个人与两个青云社队员纠缠起来。臣杭则跑来挡住沈维青,让举廉得以将球带走。 举廉带着头左冲右突,终于快到球门了。正要瞅准时机凌空一记大脚的,眼前晃过一个青影,眨眼间那身影已经伏到了地上,来了个旱地拾鱼,生生把举廉脚下的球给抢断了。 这家伙速度惊人,脚下一个转乾坤,球飞速旋转着以刁钻的角度进了球门。 青云社的队员们立刻欢呼起来,沈维白那边也随即鼓噪开了。 云霞算是看出来了,青云社找了外援,而且是水平极高的外援。这样的话,飞鸿社想要赢球,便是难上加难了。 看来不能这样下去了,云霞悄声对瑶华说:“青云社明显是找来了蹴鞠高手充数,这样飞鸿社简直与其不在一个层次上,还比什么赛,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是啊,走,咱们去跟十五兄商量下,总得找个解决的办法才行。”瑶华起身拉了云霞往举廉那边跑去。 飞鸿社的队员们正聚在一起,大家脸上早已没有来时的轻松,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云霞和瑶华在场边招手,队员们都往这边走过来。两个姑娘向队员们提出了青云社找高手帮忙这个问题。 举廉摇摇头,无奈地回答:“没有规定不可以找人帮忙。” “是啊,我们也可以去请高手帮忙。” “可我们这时候去哪找这种高手啊?” “沈维青绝对是找了他大哥帮忙。” …… 少年们嘀咕起来。 “开始了,你们还在那边磨蹭甚么?”沈维青在那边叫,他心急得很,想要一举获胜,把飞鸿社打得落花流水。 “走,先上场,不要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怯场了。”举廉对云霞和瑶华点了点头,便召集队员们继续投入战斗。 第三个球打得异常艰难,虽然飞鸿社的队员们拼尽全力,但还是再次输了。 连失三分,飞鸿社队员们的信心明显流失得更多了。而青云社则士气张扬,最可气的沈维白,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这边的鼓劲队说:“小爷觉得你们都不用忙乎了,因为鼓半天劲,结果还是输。” 他说话时还带着笑,挑着眉,狭长的桃花眼促狭的眨动着,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要你管,沈维白你别高兴得太早,若不是你们青云社心虚找了帮手,早被我们飞鸿社大败了,上次比赛不就是这样吗?”瑶华可不怕他,直接给他顶回去了。 别看沈维白表面上好似能说会道,实际上是个口拙的人,被瑶华这么一呛,他竟然无语反驳,只得甩下了一句好男不和女斗,落荒而逃去。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姑娘笑得前仰后合。 “这家伙,还挺搞笑的。”云霞边笑边总结。 瑶华笑出了眼泪花,她边擦边说:“沈维白这人其实不坏,除了孤高点外,纯粹就是个活耍宝。” 两人说话间,场上的赛况又激烈起来,青云社的人再次得球并推进到球门前了。控球的青衫少年宛若一条滑溜溜的鱼鳅,从飞鸿社围堵的三个队员之间钻出,一脚劲射,球如飞燕归巢,稳稳地落在了球门中。 第176章 惜败 这个进球就像一把大铁锤,狠狠地砸在飞鸿社队员们的心上,痛彻心扉。开局这么久,己方还是零分,大家岂能不难受? 见围在一起做短暂休息的飞鸿社队员们都耷拉着头,云霞心念一动,飞快地跑到队员们面前,给他们加油道:“大家不要泄气,毕竟只是试赛,我们仔细观察摸索,一定能找到他们的短板。这个时候已经不仅是蹴鞠比赛,还是精神和意志的较量,请千万不能失去信心。” 说完向大家深深施一礼,紧跟着赶过来的瑶华也学着云霞的样子,朝大家躬身施礼,而那边的鼓劲队员们则齐声喊起了口号。 少年们被大家诚挚热情的鼓励所感动,都纷纷向两个姑娘回礼,又朝着鼓劲队员们挥手致谢。队员们互相打气,激情和活力也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 第五个球,飞鸿社已逐渐摸清了青云社那些新人的路数,他们虽然个人技艺强,但还是没有完全融入青云社,而且恃才而骄,与其他队员的配合也差强人意。 飞鸿社的少年们抓住他们的软肋,拼进全力,大家有多大劲就使出多大劲,最后终于安全护卫着把球传送到了球门前。 球门前的举廉往左虚晃一枪,等沈维青跟着往左挪动的瞬间,猛的从他右边蹿了出去,成功接住了队友传来的球,再迅速带球转身,从空隙里一脚把球踢进了球门,得分! 迟来的胜利让飞鸿社的队员们大声欢呼起来,大家拥抱在一起,为这次来之不易的进球庆祝,同时也重拾了信心。 被围在中间的举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看着眼前欢天喜地的队员们,清了清嗓子,抬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少年们这才停止了说笑,都专注的看着他们的队长。 举廉很认真的说:“虽然面对青云社的强大高手,但刚才的胜利告诉我们,只要不乱阵脚,稳打稳扎,不断调整战术,取胜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大家重振旗鼓,誓与青云社一决高下吧。” 臣杭点点头接茬道:“刚才云霞小姐也说了,这个时候已经不仅是蹴鞠比赛,还是精神和意志的较量,所以我们飞鸿社首先要战胜自己,坚信事在人为。” “举廉兄和臣杭说得有理,努力,飞鸿队壮哉!”石文彬握拳吼道。 飞鸿社的少年们齐声大喊一声好,表示一定要奋力夺取胜利。 接下来这一球,首先就被青云社控制住了,带球的青衫少年身体如风摆杨柳,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举廉朝石文彬努努嘴,示意一起去拦截他。 石文彬想法摆脱防守他的对手,和同样挣脱出来的举廉会合,一左一右夹击那个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眼见不妙,欲把球传出去。他停住球,迅速观察了下周围,把球往后一磕,球往他身后不远的沈维青滚去。 臣杭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预判他会怎么做,还真别说,被臣杭猜了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球一磕出,早做好准备的臣杭一个虎跃,瞬息之间人已到了球面前,抢在沈维青的前头把球截走了。 飞鸿社其他少年们见了,心中大喜,这可是成功完成了一次虎口夺食的壮举啊,于是纷纷拼力护卫臣杭,保护着他传球。 举廉则极速往球门前跑去,等着臣杭大脚把球传给他。 臣杭带球跑动,瞅准时机把球朝举廉踢去。球儿凌空飞来,举廉跳起身用肩接住了球,然后头略歪肩膀一耸停住了球,单肩背月,绕过前来阻击的一个青衫少年,再侧头一甩把球顶进了球门。 飞鸿社的锣鼓声立刻沸腾喧天,蹴鞠社的队员们高兴的绕场飞奔,庆祝又扳回一分。 飞鸿社连得两分,青云社有点绷不住了。沈维青没有了先前的轻松,拧着眉头,把队员们召集在一块,商量着接下来的打法。 沈维白则对鼓劲队的人员下命令,给我使劲敲打,至少要在声音上盖住他们。 云霞远远看见他把扇子一扔,亲自上阵去打鼓,只是沈维白那打鼓的姿势特别逗,穿了一身白衣的他摇头晃脑,加之人又瘦,看起来就像一个僵尸在跳腾。 噗,云霞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旁边的瑶华问。 云霞笑起来停不住,便没来得及回答她。瑶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大耍宝沈维白在那边花式表演。 哈哈哈,瑶华也大笑起来。 两人都笑得捂着肚子,直到两队又进入比赛,才停了下来专心观赛。 青云社这次打得有些狠厉,拿到球后众人都来保护,让飞鸿社的队员基本无法近身。 石文彬勇敢地突破进去后,就被两个青衫少年一前一后地把他夹住,想让他动弹不得。 臣杭见状冲过去帮忙,青云社上次踢人的那家伙又使坏,不过这回学会了隐蔽,他装作不经意,往臣杭那边顶过去,悄悄伸出手肘狠狠地戳了臣杭的背一下。 后背传来钝痛,让臣杭倒抽了一口气。他知道被人暗算了,回过头来瞪了那家伙一眼。 那家伙摆出一脸无辜,拔腿跑远了。 因臣杭吃痛,动作也慢了下来,很快青云社带球突破,虽然举廉在球门前阻挡了一会儿,还是被青云社又拿去了一分。 场边的云霞和瑶华都看见了臣杭躬着身子,脸上呈现痛苦之色。两人急忙跑过去问他怎么了。 于是臣杭把刚才青云社那家伙故意伤他的事告诉了她们,两个姑娘一听特来气,直接去找沈维青理论去了。 沈维青虽然一心想赢,但基本的蹴鞠精神还是有的。他黑着脸把那家伙教训了一顿,告诉他若再这样,就取消他踢球的资格。 旁听凑热闹的沈维白用扇子在那家伙头上打了几下:“童辉,你给我搞清楚,我青云社靠的是真功夫取胜,搞这些雕末伎俩你不嫌寒碜,我还嫌丢脸呢。再敢如此,莫说七弟,便是我也不会容你。去,跟人家道歉。” 童辉吓得连头都不敢抬,一叠声说再也不敢了,又听话地跑到臣杭面前道了歉。 不过他心里却嘀咕怨怪:“真他娘的倒霉。老子这么做全是为了青云社,结果搞得里外不是人。若是大少爷在,一准不会这样对我,还会夸我机灵。” 短暂的休整之后,臣杭缓过劲来。比赛继续开始。 赛场边的云霞和瑶华窃窃私语,在说沈维白这个大耍宝刚才的表现挺好的。云霞表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这家伙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人还不错。 这次飞鸿社踢球进门,取了一分。 接下来,两队各有胜负,飞鸿社越战越勇,比分逐渐追了上来,到最后一个球开球前,双方已打平。 这样一来,最后一球就至关重要了,两队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赢球。拼抢是前所未有的厉害,飞鸿社得球后被抢走,然后又抢回来,再被截,反复几次。但青云社急了眼,那几个高手全力以赴拼杀,还是技高一着,最后如愿进球,飞鸿社惜败。 第177章 破解 比赛结束,青云社获胜自然高兴,他们很快收拾起锣鼓先走了。 飞鸿社累坏了的队员们就地歇息了一下,便被举廉召集到一起。云霞和瑶华带着鼓劲队伍的人也过来了,大家伙儿全部围到了一块。 “举廉兄,下次青云社进一步磨合后,我们恐怕胜算更小了。”一个队员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举廉眉头微皱,今天这一场硬仗打得很不容易,青云社那几个高手确实是吃了轻视飞鸿社的亏,若是他们严阵以待,使出全力,飞鸿社要赢几乎不可能。 云霞眨了眨眼睛,提议道:“青云社能请高手,我们也请,不请太多,两三个就行。” “可我们在这节骨眼上到哪去请?”石文彬摊着手,无奈地说。 举廉没吭声,默认了石文彬的说法。 “人由我来找,大家放心,明天就能到位,和各位一起训练。”云霞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地说。 众人眼前都刷的一亮,急忙追问云霞去哪找人?云霞笑着说:“容我先卖个关子好不好,其实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家都安心啦,相信我吧。” “我们当然相信你…”同窗们纷纷表态,个个都流露出钦佩的目光。 瑶华则挽着云霞的手说:“师妹,我真服了你,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能轻松解决了,请收下师姐我五体投地的佩服!” 云霞忙摆手:“哪里,哪里,师姐过奖了。” “姐姐,给您点赞!”两个弟弟异口同声道。然后冲过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云霞身边,朝她伸出大拇指。 “你们两个真是学以致用。”云霞满眼宠爱的伸手楼住他们的肩,瑶华也伸出大拇指逗趣嚷嚷算上她一个。 站在旁边的举廉没说话,默默在心里咀嚼着云霞刚才所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莫非……他搔搔头,会心的笑了。 既然解决了请高手的问题,蹴鞠社的少年们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感觉底气足了很多。 大家伙继续总结今天比赛所得的经验教训,商讨下次比赛的应对战术。云霞则拉过云忠走到一边,说要问他几个问题。 “大姐姐,您问吧,云忠知无不言。”小家伙对于姐姐赐问,很是开心。 “忠弟,你二姐姐是不是向你打听过我们蹴鞠社的事情啊?” 大姐姐问这个啊?云忠有些为难,二姐姐可是恐吓加威胁了好几次,不许他告诉云霞自己找他打听过蹴鞠社的事。还说如果敢说给云霞听,就告诉祖母和爹娘,以后再不许他跟着云霞姐弟走在一起。 有一次,二姐姐交代他的时候,爹娘正好在旁边,爹娘都认可二姐姐说的话,还要求他按二姐姐说的做。小家伙被吓着了,他要和大姐姐和哥哥一起,所以便应承了云慧的要求。 可现在若不老实回答大姐姐的话,他又于心不安。 云忠纠结,脑袋里天人交战,一时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所以便愣在原地。 他的表现让云霞心里已经有数了。于是蹲下身去,很认真的对云忠说:“忠弟,二姐姐是不是跟你下了命令,不准告诉我?” 这个大姐姐都能知道啊,简直跟神仙一样神。云忠惊讶的看着云霞,面上却露出崇拜之色。 看来自己猜中了,云霞心下了然。 “好吧,接下来,大姐姐问你问题,忠弟不用说话,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但一定要诚实,可不可以?还有,大姐姐不会告诉任何人,问过你这些问题。” 云忠眨了眨眼睛,又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下,大姐姐只是让我点头,摇头,我并没有说话,二姐姐也不能怪我。再说大姐姐不说,二姐姐也不会问我告诉大姐姐没有。 小家伙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很快厘清了头绪,于是展颜笑对大姐姐说:“好吧,大姐姐您问吧。“ “二姐姐是不是让你打听飞鸿社是怎么排兵布阵的?“ 云忠略迟疑了几秒,轻轻地点了点头。云忠迟疑实在是因为惊奇,大姐姐是不是在旁边凑巧听到了呀,居然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二姐姐是不是说你告诉了我,以后便不许你和我一起学习玩耍了?“ 这回云忠眼睛瞪得更大了,云霞话音刚落,他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云霞不再提问题了,她站起身,轻轻摸了摸云忠的头,微微叹了口气。 “好了,姐姐知道了。忠弟是个小君子,不过关于二姐姐的事,忠弟一句话都没说。就算你娘和二姐姐她们问起,忠弟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她们你没说一个字,知道了吗?“ 还是直接给云忠指条路,要不然这个老实的小家伙又要被他那个极品祖母和爹娘、姐姐所算计利用。 “嗯,云忠记住了。”听大姐姐这么一说,云忠更加释然。 “走吧,我们回家去。”云霞转身打头往大家那边走去。 过去一看,蹴鞠社的队员们也讨论得差不多了,于是众人各自回家。 照例由举廉护送两个师妹回家,出了蹴鞠场,举廉招来马车,大家一起坐上车。 马车夫旁边坐着一个少年人,脸色黝黑,一直埋着头,头发已乎遮住了大半个脸。 云霞有些警惕地看了看那少年,又上下打量了下车夫,那车夫一身装扮看起来一脸老实相。他抬手拉缰绳时,云霞瞥见了他手上的厚厚的老茧,应该是个真正的车把式。 或许那少年人是他的儿子或是徒弟什么的吧。云霞不再犹疑,安心地坐上了马车。 一上车坐定,云霄和云忠两个孩童又缠着举廉说起了刚才的比赛,瑶华也加入了讨论,只有云霞很安静。 她微微蹙着眉,眸光清浅,脸色有些黯然,正回想着刚才与云忠的对话。 心里火气上冒,云慧这可恶的小妮子,暗中作梗也就算了,还非得拉云忠下水,太过份了! 视线也下意识地移到云忠身上,此刻小家伙脸上挂满笑,晶亮的大眼晴盯着举廉讲话,听得非常关注。 这个孩子现在是纯良的,决不能让他们家的人给带歪了。 云霞收回视线,琢磨着怎样在不伤害云忠的前提下,让他知道云慧利用他来打探蹴踘社的情况并告诉青云社的事,也让这孩子能意识到自己姐姐这么做是不正确的,有违做人的基本准则。 也希望云忠能从这事上吃一堑,长一智,逐渐明辨是非曲直。 云霞在马车里陷入沉思时,隔着车帘子坐在车夫旁的少年正目光炯炯的平视着前方。 少年脸上抹了一层锅灰,所以脸黑黢黢的,此时心情甚好,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脸上的黑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原来是正是苇杭呢。 第178章 邀约 苇杭坚持要认真履行保护云霞之职,他决定安排好马车在蹴鞠场外等候,届时把云霞安全送回府才放心。可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他出门前,刘妈妈只得从灶坑里抓了把灶灰糊在他的脸上。立时,苇杭英俊白皙的一张脸被大变形了。 除了眼睛和嘴唇,其他地方都黑灰一片,把母亲和刘妈妈给逗乐了。 母亲捂着嘴轻笑:“刘妈妈,你快还我那个漂亮的杭儿!” 刘妈妈憋着笑回答:“夫人,等杭少爷办完事,老身保准还您一个光鲜的杭少爷。”然后又转头问苇杭:“杭少爷可要不要照照铜镜看看?” “不用,我知道此时尊容肯定与众不同。但为了保护我要保护的人,一切都是值得的。”苇杭笑着摆手作答。 他咧开了嘴,显出一口白牙,再加上一双澄澈透明的大眼晴,整个人依然像天上的星子一样耀目,母亲便说:“即便这样,还是掩盖不住杭儿满身的光芒。” “是呀,杭少爷本就不是凡人哩。”刘妈妈感慨道。 …… 现在坐在马车上的苇杭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自个又无声的乐了一会。此时夕阳微斜,微风轻拂,身后坐着自己要珍惜和保护的人,听着车厢里隐隐的谈笑声,苇杭只觉得这一切无比美妙。 在车辚辚,马蹄哒哒声中,李将军府到了。车夫喝住马儿,勒了缰绳,车稳稳的停了下来。在云霞他们下车前,苇杭赶紧埋下头,又把头发拨开来挡住自己的脸,同时在心里哀怨阵阵,这路途太近,仿佛一瞬之间就到了,他还完全没走够呢。 这时云霞带着两个弟弟下了车,与车上的举廉和瑶华道别后,迈进了大门。 苇杭看着云霞聘婷秀雅的背影,灵动跳跃着消失在门里,才怅然若失的收回了视线。不过,也松了口气,进了将军府的门,云霞便应该是安全的了。 举廉也收回凝视的视线,转身走到车夫面前,对车夫说了瑶华家的地址后跳上了车。 车上只剩了举廉和瑶华两个人,气氛明显低沉了下去。瑶华羞怯的低着头,抿着唇,看着自己叠放在膝上的手,不吭声。 坐在她对面的举廉也意识到气氛凝滞,觉得这样突兀的安静不太自在,遂别开头去,伸手撩开帘子往外看。 瑶华飞快地抬头看了举廉一眼,见他正专心看着窗外。他完美的侧脸撞入瑶华眼中,让瑶华忍不住把视线定格在了他脸上。 这才发现他的睫毛浓密细长,微微上翘,鼻梁高挺,宛如精工雕刻出来的一般,嘴唇端方,凑在一起煞是好看。自己未来的夫君长得真是不输潘安哪。 瑶华心里涌起一阵窃喜,老天待她真是不薄啊。心念一转,又想起云霞告诉她的,要主动些,要抓紧之类的话,脸儿不禁微微发烫。 在两人无言中,马车拐上了去瑶华家必经的永安街,这是个繁华的长街,两边商铺林立,很热闹。 瑶华掀开布帘往外看,两个人无言地欣赏着外边的喧嚣。 眼看着走完长街,再拐弯往前一箭地,就快到家了。瑶华意识到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于是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云霞说的对,该争取时就争取,莫要错失良机来后悔。 便捏着自己的衣角,勇敢地开了口:“十五兄,我爹跟我说了几次,让我邀请你去家里坐坐。每次你都把我送到门前就走了,我爹娘都训我不懂事呢,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十五兄今天便去我家里,怎样?” 就像有人从旁催促她似的,瑶华一口气不停歇的把话说完了。没说的时候瞻前顾后,说了还不是就说了,话音落,她当即感觉爽快了。 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导致略微有点大,以至于外面的苇杭都听得清清楚楚。 举廉嗯了一声,隔了少息,才开口:“晚生是该去拜访岳父大人的,只是今天雇了马车,不好让车夫久等,要不改天吧。” 瑶华被他那句岳父大人给彻底取悦,心海翻起波涛,不过全是一朵朵幸福的浪花儿。 脑袋一兴奋,转动得非常快。她几乎脱口而出:“十五兄,没事的,等会到我家就把账结给车夫,晚上让我家的马车送你回去就可以了。” “这不好吧,刚才跟车夫是讲好了的。”举廉还没做好去拜访瑶华爹娘的准备,再说这样空着两只手上门,好像有失礼数,于是再度借口拒绝。 两人的对话却悉数落进了苇杭的耳朵里,他悄悄跟车夫嘀咕了几句,车夫点点头低声回答:“回主人,属下记住了。” 马车往前走了不到半里地,就在繁华的街市上靠边停了下来,车夫跳下马车,在车厢外跟举廉道不是,举廉打开车门疑惑地问怎么了? 只见车夫一脸歉意的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的车轮像是卡住了,没法再往前走动了,请少爷一定原谅,车钱他就不收了。 举廉只得跳下车,还是从怀里摸出钱袋,倒出一块碎银子交给了车夫:“老伯,这也不是您的错,车钱还是该拿的,您收好吧。” “少爷,您真是大好人,小的就厚脸收下了。”车夫见自家主人点了头,便接过车钱向举廉致谢,然后蹲在车轱辘前鼓捣起来。 瑶华跟着下了车,搞清楚状况后,心里直念阿弥陀佛,真是老天帮忙,这下举廉没理由拒绝了吧? 她立时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盛满喜悦的星光,对举廉再次发出邀请:“十五兄,你看车夫的问题解决了,又快到我家了,你就别推辞进去坐坐好不好?” 瑶华说这话时明显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又满怀期待的盯着自己,举廉有些举棋不定了。 他略思考了些许时间,又抬起头望向对面,正好是个酒坊,旁边则是一间茶叶店,都还未打烊,便对着瑶华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了,瑶华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双波光盈盈的眼睛里全是欢喜。 “那咱们走吧。”瑶华语气欢快的说。 举廉却开口让她等一下。 “好!”瑶华想都没想就应了声好。 于是举廉往街对面跑去,瑶华的视线立马随着他而去。 只见他先跑进了茶叶店去,买了一包上好的茶叶,又到旁边的酒坊要了一小罐好酒,很快一手抱着酒罐子,一手拎着茶叶回来了。 原来是去买礼物了呀,瑶华的一颗心就像掉进了蜜罐子里,甜的不得了。 “现在走吧。”举廉说完转身,打头往瑶华家走去。 瑶华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紧跟上了举廉的步伐。 马车上的苇杭,看着那双背影,那张黑脸笑得很生动,一口白牙在夕阳下闪光。 等他们走远,蹲着的车夫直起身,重新坐回马车上,一声长吁,马儿乖乖开步,载着马车掉头走了。 第179章 有招 话说云霞回到家里,连忙拉着母亲问以前爹是不是曾加入过一个蹴鞠社?在她残存的记忆中,父亲是加入过的。 母亲狐疑地问她:“霞儿问这个干嘛?” “娘,很重要的事情,您快告诉我,是不是?” “你爹前两年是曾加入过一个叫通达社的蹴鞠社,也请了通达社的人去军队教习士兵蹴鞠。不过自他去了边关驻防,已经很久没和通达社联系了。” 云霞心里大乐,就算父亲现在没联系通达社,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明天去找通达社挖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笑嘻嘻地追问:“娘,您知道通达社的队长是谁吗?” “我倒是听你爹说起过,好像叫杨志通,通达社便是他和他弟弟杨志达一起创建的。” “太好了,娘,您认识这个队长吗?” 母亲摇摇头说:“不认识,霞儿找他作甚?” 于是云霞便把蹴鞠赛的事跟母亲详细讲了一通,表示自己要负责挖三个高手来,力争打赢青云社。起初她是想去师父所在的兵部找人的,但后来考虑到军队里的士兵有练兵任务,在时间上说不定会有冲突,若是能从其他蹴鞠社找到那就最好不过了。 若其他蹴鞠社找不到的情况下,也就只能求师父帮忙了。 母亲蹙着眉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是得去找几个强手帮忙。还有,那云慧丫头也太过分了吧,居然利用云忠把你们的战术都捅给了对手?” “是啊,这小妮子真不是个东西,把云忠拉去参与其中不说,还欺骗云忠单纯的心。我觉得云忠摊上她这样的姐姐,还有老太婆他们这等长辈,也是大不幸。” 母亲叹口气:“但愿云忠那孩子不会被他们带坏。” 云霞坚定地说:“不会的,娘,我会竭力要让云忠走正道的。” 母女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母亲对云霞笑了笑:“好,要娘帮忙的话,霞儿就告诉娘。” “好的,娘最好了,霞儿跟云忠比,可是有大福之人呢。”云霞双眸含笑,把头贴在娘的肩上蹭着撒娇。 娘抬手摸着她的秀发说:“那娘是不是该说,有你和霄儿两个聪明懂事孩子,爹娘做梦都会笑醒。” 哈哈,母女俩都笑出了声。然后腻歪在一起,好不开心。 娘突然停了笑说:“我想起来了,你爹好像曾说过,杨志通是个行商,经常都在外地做买卖,就是找他都不一定能找到。 “呃,这样啊?”云霞沮丧地嘟了嘴,不开心。 母亲叹了口气说:“要不然去找你师父帮挑三个人,给他们假,保证他们能参赛不就行了。” “只能这样了。”云霞揉揉自己的额角,懒洋洋地回答。 母女俩接着又叙了一会话。 母亲却突然一拍自己的腿说道:“霞儿,你看娘这脑子,竟然忘了这一茬了。杨妈妈的侄儿也在通达社踢过蹴鞠,没准他能帮上忙。 云霞一听还有这等好康的事,沮丧顿时消散了不少。 娘,我马上去找杨妈妈。撂下话,云霞便风风火火地跑了。 “这孩子,真是急性。霞儿,杨妈妈这会儿在庖厨里。”母亲在后面提醒她。 “谢谢娘,我知道了。”云霞并未停步,拔足飞快的跑没影了。 在大厨房里找到杨妈妈,云霞拉了她出来,把这事跟她说了个大概齐。杨妈妈立马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吩咐仆妇们继续做饭,解下围裙就匆匆去找侄儿打听去了。 云霞则回到家里静候佳音,她转身慢腾腾的往家里走去。 回去经过云慧的院子时,她想起这丫头做的事就烦躁,要怎么有技巧的让云忠知道他姐姐出卖飞鸿社的事呢? 她一边踢着小石子往前走,一边咬着唇思考。要是能让云忠亲自听到云慧承认是她自己把飞鸿社出卖的就好了。但云慧那个狡猾的小狐狸,怎么可能会承认? 拐过弯,便是云忠的院子,走过虚掩的院门时,云霞朝里面望了望,听见云慧娘的声音在里面响,貌似在说云忠什么。 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缠,云霞赶紧走开了。她垂下眼帘,盯着脚下一路踢过来的小石子,在心里默默地为云忠惋惜,这孩子投胎投错了呀,托生在这般家庭中,便如这小石子一样,被他的至亲踢来踢去,也不知道会被踢往何方? 想到这里,云霞霍然收脚,弯腰捡起那个小石子,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假山边上的小石堆里,终结了它颠沛流离,被人踢来踢去的命运。 这才对着那小石子露出了笑容,还自言自语道:“就该这样嘛。” 回到院子里没多久,小厨房的饭菜就做得了。现在院子里一共六个丫鬟,青萝、修竹、紫蔓、丹画、香桂和秋菊,六个丫鬟端着饭菜鱼贯而入,没一会就把饭菜布好了,满当当的一桌,冒着热气,喷着香气。 云霞端起碗吃饭,脑袋里都还没闲着在想招,慢慢的也理出了思路。对啊,云慧不承认,我就给她来个不得不承认。 很快想出了妙招,云霞开始轻松地享用起美味的晚餐。 小厨房每天的菜谱都是由云霞制定,她根据娘和弟弟的口味,再依据养生、健康、营养来调配时令菜肴,基本做到了每天有花样,不重样。 晚膳一般只有一个荤菜,主要是云霞觉得晚上吃太油腻了不利于健康,但兼顾到自己和弟弟在长身体,所以才配了一个。余下的便是时令菜蔬,或清炒,或入水汆一下捞起来烩,或凉拌,或煮汤……总之每天都打造出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来。 青萝和紫蔓都惊异于小姐的本事,经过她指点,按她说的做出来的吃食,味道好不说,那颜色、那品相,那香味也都是极好的。 几个丫鬟私下都议论,小姐一定是仙女转世,所以才这般的有聪明能干。 今天的荤菜是万字扣肉,此间并未有万字扣肉这道菜肴,而云霞会做,所以亲自督阵,看着几个丫鬟操作,直至学会。 母亲曾惊奇的问云霞怎么会做?云霞只能搪塞说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做法,便记了下来,倒也没让母亲起疑深究。 万字扣肉成菜后色泽红亮,香浓可口,肥糯软绵却不腻人,母亲和云霄都非常喜欢吃,于是经常叫小厨房做这道菜。 其实做法并不复杂,取五花肉修成正方形,刮毛洗净用水煮硬,再丢入卤汁锅内略煮片刻,捞出晾凉切成方块。唯有接下的用刀把肉横片的工序稍难些,肉片到角时不能断,需旋转地一直片到肉中心。 然后再将肉片原样卷好,整齐地码入碗内,加酱油、葱、姜等调料上笼蒸至酥烂,滗去汤,扣入大盘中,肉皮朝上。煮肉的汤加料酒、盐和玉米粉勾芡,再淋上明油即成。 此刻云霄吃得满嘴冒油,一个劲地叫好吃。母亲吃得很优雅,但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云霞见两个最爱的亲人都很满足,自己也幸福感爆棚。 第180章 有戏 吃完饭后,云霞母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等着杨妈妈回来。 在云霞到门前张望了好几次后,杨妈妈的声音终于在院子中响起:“安平,你先在门外候着,大夫人和大小姐问你话再进来。” 然后帘子轻响,杨妈妈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笑,神色轻松,云霞见她的表情便知事情多半成了,心下大喜。 “杨妈妈,能联系上吧?”云霞率先发问。 杨妈妈一边对夫人和小姐了礼,一边开心地说:“这也是小姐有福,运气就是好,老奴的侄儿安平说能帮上忙,老奴已经带了他来,在外面等夫人和小姐召见呢。” “杨妈妈,快快请他进来吧。”母亲听了连忙吩咐道。 杨妈妈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出去唤了那男子进来,这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后生,年龄约三十岁出头,一进来便恭敬的给母亲和云霞请安问好。 杨妈妈是他的姑妈,他经常听姑妈念叨大少爷一家人如何好,大夫人如何和善,大小姐如何乖巧等等,所以他对云霞娘和云霞自是尊重得很。 云霞笑意嫣然的看着他,脸上一双梨涡浮现,眼睛更是亮晶晶的,语气甚是欢快:“你快跟我说说,那通达社的蹴鞠队员可不可以外借?” 安平抱拳应道:“大小姐要借,肯定可以的。以前志通兄和志达兄对李将军可是佩服敬重得很,大小姐的忙自然会帮的,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好,有这句话就行了。”云霞一拍手,激动地站起身来:“走,带我去找挑人。” “我的儿,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都快黑尽了,要去也得明天。“母亲跟着站起身,出声阻拦女儿。 这孩子,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心急的一刻也不想耽误。也不想想还有人正在暗处伺机要绑架她呢。 再说现在杭儿也不在她身边护着,出去出了事怎么办?母亲才不要女儿被置于危险的境地呢。 杨妈妈也接着母亲的话说:“大夫人说得对,明天去也不迟,对吧,安平?“ 安平搓着手使劲点头道:“不迟,不迟。“ 云霞抬头看了看窗外,暮色确实已经四合了。知道母亲也很担心她的安全,便按捺住心中的急切说:“那好吧,就劳烦你明天一大早就过来,好不好?我早些把事情落定了才能心安。“ “不敢说劳烦,小的一定谨遵大小姐吩咐,明天一早便过来候着。“安平急忙回答。 既已说定,母亲便和杨妈妈、安平寒暄了几句,安平接着知趣的提出了告辞。母亲便喊了香梅来,低声吩咐她去包些点心,让安平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尝。 香梅很快拿来了包好的一大包点心,母亲接过,又从钱袋中拿出了两锭银子,一起递给安平。杨妈妈这个侄儿家中孩子多,家境也不太好,既表谢意,也权当小小的帮衬他一下。 安平看着这些东西,直摆手表示不敢接,直到他姑妈发话说:“安平你接着吧,这是大夫人的一片心意,不要拂了大夫人的好意。“安平方才千恩万谢的接了。 心下更觉姑妈说得是,大夫人真是个好人,也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主子。 送走安平,杨妈妈也跟着出去吃完饭去了。屋里便只剩母亲和云霞,母亲便有些嗔怪的说女儿:“霞儿啊,明天不能去得太早,得等保护你的人来了才出去,听见没有?” 云霞不以为然地说:“娘,没事,叫上紫松和庆喜,天亮了出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母亲摇头:“不好,这事你得听娘的,否则娘这心从你出门一开始就得悬着,一直要到你回家才落得下去。你也不想让娘这么吊着难受吧?” “那好吧,就依着娘您说的办。”母亲的心情可以理解,所以云霞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娘这才笑了,充满宠爱的视线投向云霞。 云霞回了母亲一个大大的笑脸,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只觉得左心房那暖流涌动。 母亲揽着她的手也紧了紧。她的声音从云霞头顶传出:“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嗯,霞儿知道的,请娘放心。“云霞抬头对上母亲的视线,宽慰她。然后又带着好奇问:“娘,刘校尉派来保护我的人是谁啊,能不能让我见见?” “当然是暗卫高手,还是不见吧,免得被老太婆他们那边的人瞅见了,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苇杭的身份还不能公开,母亲便一口回绝了云霞。 “那好吧,不过我觉得这人功夫应该是极高的,保护我那么多天,居然如神龙般不见首尾,着实厉害。“云霞感叹道。 那是当然,苇杭可是刘校尉一手带出来的。刘校尉对他的评价是天赋秉异的练武奇才呢,再说现在杭儿的功夫已不输于刘校尉了。 不过母亲也只能在心里说说,暂时还不能跟女儿说。 是夜,夜空中的下弦月儿弯弯,发出淡淡的银辉,星星闪烁着,与月牙儿交相辉映。在这样的夜晚,有心事的云霞捱得比平日晚了半个多时辰才去睡觉。 但躺在床上的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睡意,索性把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帐子,思考起来。 眼看着正式蹴鞠赛就要开始了,若明天能搞定了外援这事,首要的便是立即让他们融入队伍中,尽快磨合。其次是再制定出新的战略战术。 这回不能再让那云慧得逞了,云霞在心里暗自发誓。 翻个身,她开始把刚才的那想法理了理,把细节考虑得更为周到一些。嗯,这次让云慧来个自己打脸,而且要打得响亮有声才行。 云霞偷偷捂住嘴,无声的笑了。 笑过了,又想起云忠来。于是再把自己的计划斟酌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会伤害到云忠的地方,最后确认没有,云霞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手从脑袋下拿出来,平放在胸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平稳有力,这才安然了。 手下面扁平的胸脯现在已经有了些起伏了,摸着手感软软的,这具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发育了。 不过云霞在心里自嘲:“现在这充其量也就是两个旺仔小馒头,要长大还有些时日要等啰。“ 忆起当年,在养父母的忽视下,自己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成长的喜悦并不多,反而更多的是对于身体变化的羞怯和惶恐。以至于那时出门,她总是不好意思的弓着背,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胸前的改变…… 如今好多了,有了疼爱自己的母亲,虽然知道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但在母亲庇佑下,重新体会一次成长,这感觉却是不一样的,那肯定是蛮有乐趣的。 于是云霞又捂着嘴乐了一会,才带着笑睡着了。 第181章 边塞 月夜,边关。 还是那一弯月牙儿,散发出淡淡的月光,朦朦胧胧的笼罩着这个边塞小城邑。 四面高城墙围着小城邑,两个城门,现在都已经紧闭。城墙四角的岗亭上都有戎装士兵杵着长枪,站得笔直,正在站岗,而城墙上有两队士兵在绕城墙巡逻。 每天这个时候,在这驻防的军队之最高首领,虎威将军李勇钦照例要来城墙上看看大家。 他首先来到主城门左边的岗亭上,一见到他上来,站岗的士兵便齐声向他问好。 李将军微笑着回问了大家好,才走进岗亭,站在岗亭上,往外望去,视线内黑漆漆的一片,很安静。离城稍远点,西戎人的地界里,依稀可见点点灯火。 他收回视线,对负责岗亭值守的小将说:“这段时间西戎人虽然很规矩,但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这些士兵又是入伍不久的新兵,你更要多费心教导他们,让他们尽快提升战斗水平。” “回将军的话,卑职必不辱使命。一定带着士兵们都打起精神,警惕着狡猾的西戎人搞出什么小动作来。”英气勃勃的小将一抱拳,信心满满的回答。 李将军点点头道:“甚好!我一再强调大家必须要有这个意识,就是要防微杜渐,不能给西戎人钻空子的机会。” 小将挺身站直,再次中气十足地回答:“卑职明白!” 岗亭内的士兵们也整齐而大声地回答:“报告将军,标下明白!” 李将军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一个士兵道:“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小将和士兵们被李将军夸奖,自然是满心欢喜。特别是这些新兵,早就听说虎威将军治军严苛,一般是不会轻易夸人的。这番得了表扬,心下更是决心好好表现,一定要给将军长脸。 接着小将又带着将军去其他三个岗亭去看了一遍,路上遇到巡逻的士兵,李将军又和他们交谈了一番。 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李将军才巡视完毕。小将名叫王良,是李将军亲自带出来的。他刚入伍时在李将军身边跑腿,人很机灵,做事认真,特别勇敢大胆,得到李将军的赏识,经过几场战役的锻炼,把他提拔上来当了城防副都史。 下城墙前,将军对王良说:“夜凉,值守的将士们要穿暖和点,饿了的话就让厨房做热乎的饭菜送来,照顾好大家的生活。” 王良连声谢谢将军的关心,表示会遵照将军的吩咐照顾好大家。将军方才下了城墙,迈步回住处去了。 将军住的地方离城墙并不远。房间里家具很少,显得简洁整齐。靠墙的一个大书架子特别显眼,上面放满了书、公文、卷宗和卷轴等。 回到家中,将军脱了战袍,换下夫人亲手缝制的家居薄布袍,从一大堆兵书中翻找出一本,坐到桌子前,开始从上次读到的地方往下继续读。他读得很认真,神情专注。 也难怪他带兵打仗有勇有谋,这兵书都读了一大摞,又有丰富的实际作战经验,在这方面自然是有极大造诣的。 柔和的灯光照着将军刚毅的面庞,仔细一看,真是相貌堂堂。国字脸,天庭饱满,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坐在那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有夜风吹来,把油灯的火苗吹得往旁边歪去,眼见着火苗变小了,将军连忙后起身去关窗。 站起身,便可见他身材高大结实,从小习武使他的身姿挺直而刚健,整个人显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关好窗子后,他坐下来继续研读兵书,一边看一边还拿纸来写写画画,时而拧着眉陷入沉思,时而自言自语,煞是用功。 仔细看来,云霞的脸与将军竟是九成多的相似度,堪称将军的脸之缩小版,只是脸部线条和轮廓比父亲更柔和娇美而已。 云霞姐弟两人的长相便是云霞酷似父亲,云霄则肖似母亲。正应了那句话,爹的闺女娘的儿。 难怪云霞是个颜如舜华的漂亮姑娘,人家可是有个极英俊的爹啊。 夜渐深,边关苦寒之地,虽已是四月末的天气,但依然凉如水。将军起身披了一件外袍,走到窗边,推开窗,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禁思念起家中的妻儿来。 他想起前两天夫人的来信,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让他勿要挂念。在云霞的帮助下,已经要回了嫁妆,并且把酒楼暂时关了,等待重新开业,这样顺便也把心怀不轨的人清理了,身边的丫鬟、仆妇、小厮、随从等下人也挑的是信得过的来留用。 还有农庄的事在同步安排中,彻查丁管家的事也在办,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将军看了信,心里甚是欢喜,特别是对女儿的表现满意极了。到边关来之前,这孩子还是个柔弱胆怯的丫头,这才没多久,就长大了,懂事了。不仅主动要求学文习武,还干出了这么多令人赞叹的漂亮事,不愧是我李勇钦的女儿。 这才是将门之女的样子,我虎威将军的女儿,那可是虎威娇女啊! 想及此,将军眉开眼笑,一双虎目在月色下奕奕有神,心中亦充满力量。 而此时,数百里外西戎国的都城里,西戎王正在王宫里听着臣下的汇报。 他高高坐在殿内的王座上,抱着双臂,眼神犀利而阴翳,脸色并不太好看。 臣下汇报完毕后,西戎王才挥了挥手说:“起来吧。” 跪着的下臣才敢起身,许是跪的时间有点久了,这个年老的老大臣揉着膝盖,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西戎王略嫌弃的看了他两眼。 臣下立即抖着身子站到了旁边,口中歉然:“臣无能,乞求大王恕罪。“ 西戎王没理他,兀自从王座上站起身,虎背熊腰的身体挡在了臣下和灯台之间,那臣下眼前阴影蔽目,瞬间觉得有股迫人的压力袭来,压得他逼仄的慌。 遂赶紧低了头,弓着身子候着,心里七上八下一阵跳腾。 “一群废物,他让等就等吗?本王早就等不下去了。“西戎王大踏步走下台阶,抬脚把一张小几踢飞,小几上的银器皿叮叮当当地滚落到远处。 两旁垂手的宫女们和大殿内外的侍卫们全部都不敢出大气。 那臣下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大王息怒,都是臣下之罪,请大王责罚臣下吧,千万不能气坏了龙体。“ 哼!西戎王鼻中长哼一声,正待要发作。 “放儿,你现在必须忍一忍!“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浑身筛糠般打抖的臣子,和忐忑不安的宫女侍卫们终于松了口气,王太后来了。 第182章 陪同 话音落,很快走进来一个妇人。妇人穿着华贵,竟与殿内西戎人的打扮大不相同。她穿着一件领和衣襟镶有精美花边的对襟宽袖长衣,有些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很齐整,并斜插了一枝镶金青玉簪子,双耳戴着同样材质的坠子。 王太后虽年近六旬,但脸盘如满月,气度雍容。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此人正是丁默卿的亲姐姐,当今西戎王的母亲,惠妃的祖母。 “母后来了,恕儿臣未施远迎。“西戎王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携了母亲的手往殿内走来。 “无妨,放儿,母后听了他们的汇报,就知道你又会发脾气,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西戎王对母后是极为尊重的,听了她这么一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咳两声道:“儿臣又让母后操心了。“ “放儿,母亲知道你的想法,也体谅你的心情,不过,小不忍则乱大乱大谋,当年…“ “母后,儿臣知道了,皆听母后的。”西戎王打断了母后的话语,把母亲引到软椅上坐。 “放儿,其实母后心急程度不比你低。”母后悠悠的说。 西戎王未吭声,殷切的扶着母后坐了下来。 他母后转头看了那老臣一眼,西戎王只得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老臣连忙谢了恩退下了。 母子两人那晚说了好一会话,西戎王恭送母后回寝宫的时候,脸色好看了许多,心情看来也愉悦了不少。 次日,云霞起得比平日更早。 吃完早饭,修竹还在不停的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可怜样,把云霞逗乐了:“修竹,待会儿你就不用陪我去了,让紫蔓陪我吧,你再睡个回笼觉。” “使不得,奴婢清醒了,小姐让奴婢跟您去吧。”修竹一激灵,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出声恳求云霞带上她出门。 知道她误会了,云霞拍了拍她的肩说:“我真是看你没睡醒,没有别的意思。” 修竹使劲把眼睛睁到最大,对云霞说:“小姐,您看,奴婢清醒着呢。” 看着修竹那对铜铃大眼,云霞破功,噗的笑出了声。 “好吧,好吧,跟我出门。” 修竹这才乐颠颠的去收拾东西,准备开拔。 母亲一大早派庆喜出去买豆腐,并悄悄塞了封信给庆喜,让他带给豆腐坊的老板娘。豆腐坊的老板娘正是刘妈妈的联系人,看了密信,即刻去找了刘妈妈,刘妈妈自会转告苇杭。 这会儿苇杭应该已经知道云霞要出门的事了吧?母亲在房间里转着圈,等着刘妈妈的回信。 霞儿那个急性子,怕是巴不得马上出发,刘妈妈再不来,估计又得来催我了。 母亲摇摇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深了。 还好,没等多会,刘妈妈来了,和母亲嘀咕了几句,便匆匆告辞回去了。 母亲便来到云霞的房间,一进门,正眼巴巴等着的云霞欢快地跳过来,笑眯眯的问她:“娘,我们可以出发了?” “可以了,庆喜和紫松都不用去了,霞儿你记得出门坐门口那辆帘子是黄色的马车就行。”母亲吩咐她。 “好的,霞儿明白,修竹,我们走。”云霞一招手,修竹便拎着小布袋应声而出,紧跟在云霞身边。 “对了,杨妈妈的侄儿在门房等着的。” 已到门口的云霞回头对母亲一笑,说知道了,便转身往大门跑去,修竹在后面狂追,快到大门口时才追上云霞。 云霞把安平叫了出来,一起走到除了大门。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黄色帘子,看来是刘校尉派来保护她的车。云霞走上前去,才看见马车夫就是那天蹴鞠赛后送她们回去的那车夫。 车夫旁边照样坐着那位皮肤黝黑的少年郎。 原来,这车马和保镖是刘校尉那天专门安排的,看来这车夫便是那神秘高手。至于旁边那少年郎,多半是高手身边的跑腿吧。 云霞不再犹豫,带着修竹上了马车,安平走过来,云霞掀开帘子让他快些上马车来,好早些赶到杨志达那里。 苇杭立即往旁边坐了坐,又悄悄捅了捅车夫,朝安平努了努嘴,车夫会意,立马叫住安平:“大兄弟,你就做我旁边吧,不要挤着两位姑娘了。” 安平本来就不好意思与两个小姑娘同车,立马跟云霞说:“大小姐,小的就坐前面,这样您也随意些。” “好吧。那就动身吧。”云霞准了,缩回头,放下了帘子。 安平跳上车坐好,三个男子挤在前面,勉强坐下。车夫一甩鞭子,一声驾,马儿便拉着马车出发了。 清早,路上行人很少,马儿的速度也快,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在车里晃悠的云霞觉得这速度让她满意。 脸上抹着灶灰的苇杭也很满意。 他虽低着头,但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上挂着笑,嘴唇往上高扬。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好舒服好爽快啊! 杨志达住在京城的另一边,此去路途上大概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到。马车一停下,车夫旁边的少年郎便率先跳下了车。 云霞和修竹出了马车,与接着跳下马车的安平汇合,上前去敲响了杨家的大门。 很快有门子打开了门,门子与安平是熟识的,忙把三人迎了进去。 苇杭等门子复又关好门后,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墙根下,几下跃上马车,然后攀上车顶,跳上围墙,四处观察了下,纵身跃入杨家宅院内。 宅院是两进的,院子两边靠墙种植了很多花木,苇杭便贴着墙沿,隐身在花木之中,远远的跟着那四人往里走。 那四人刚跨入二进的院子,杨志达便从主屋里迎了出来。苇杭贴着房子和墙之间的狭窄夹道也进了第二个院子。 看见云霞被主人礼让进了主屋,苇杭便放心地退回夹道内呆着。 没一会儿,杨志达又带着云霞她们出来了,苇杭估计他们是要去蹴鞠社挑人了。 他便猫腰从夹道跑出来,迅疾地来到了前门,隐藏在树后。等一行人说笑着出后院的,他们的视线被后院门房挡住的时候,苇杭脚一蹬,几下上树,跃到墙头跳了出去。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那几人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前门右边的墙角树影,被风吹得轻轻摇动而已。 第183章 化解 等云霞一行人出来,见车夫和少年已经好端端的坐在车厢前面了,他们出来,少年连头都没抬一下,如入无人之境。 因为有杨志达的加入,这次车夫让安平和杨志达一起坐到车厢里去。 马车载着他们很顺利的赶到通达蹴鞠社的训练场,等着云霞挑选的队员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杨志达对云霞说:“大小姐,这些都是我蹴鞠社里一等一的高手,您尽管挑。” 云霞开心地表示感谢,然后开始挑人。首先挑了队员中最年轻的两个人,这两人都是十七岁,只比飞鸿社队员略大一点。 接下来挑第三个人,这下就不太好挑选了,因为剩下的都是二十岁以上的成年人,若加入到飞鸿社中显得年龄太不相当了。 杨志达面露为难之色,挠挠头说:“大小姐,社里倒是有年龄小的,但踢球技术又不行。您看怎么是好?” 见他这么说,云霞只得又把剩下的那些人挨个打量了一下,最后选了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人,没办法,只能让他冒充下年轻人了。 杨志达和安平都说云霞眼光好,这个叫董立鸣的人,尤其擅长传球,会是进球最好的助力之一。 云霞又问先选出的两个人各自擅长什么?还好,其中一个人擅长头球,另一个人擅长抢断,三个人的特长都不重复,这让云霞很满意,于是当即拍板把这三人定了下来。 又与他们约好,今天下午到城东蹴鞠场于飞鸿社进行配合练习。 杨志达立即替他们答应:“大小姐放心,一定准时来的。”脸上更是春风拂面,为帮上了李将军女儿的忙而感到高兴。 云霞深深谢过杨志达和安平,才带着修竹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刚走,那两个劫匪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钻出来,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路后,那劫匪头目对着前面的劫匪就是一脚,还骂骂咧咧道:“他娘的,你这个蠢货,让你找机会,结果每天都没找到机会下手,今天急吼吼的把老子叫来,连人毛都没薅到一根,气死老子了。” 被踢的劫匪揉着痛处没敢吭声。 劫匪头目有上去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再这样下去,到手的钱也得泡汤。” 劫匪小弟敢怒不敢言,回过头堆着笑对劫匪头目说:“头儿,丁管家说了,让我们务必在合适的时机下手,这不没有合适的机会嘛?那他也不能怪我们。” “他娘的,也是邪门了,她出门怎么都有一堆人前呼后拥的,你说是不是察觉什么了?”劫匪头目突然问。 小弟连忙回答:“头儿,应该不会,丁管家说了,这事她连想都想不到,更别说察觉了。” “从今天起,白天你就跟老子到将军府外头蹲守去,老子还不信了,她就没有落单的一天?” “是,头儿,小弟会守好的,到时候拿了赏钱,可别忘了您给小弟的承诺。” “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快滚。”劫匪头目圆睁了眼吼道。 小弟赶紧一溜烟跑了,劫匪头目这才恨恨地跟在后头,边走边琢磨:“恐怕得想个法子,找机会把那小丫头给引出来绑了,否则白花花的银子就飞了。” 他那双鼠眼贼溜溜地转了几圈,肉头鼻子皱了皱,就像一只瞅准猎物的饿狼,阴恻恻地笑了。 再说云霞办完事赶回学堂,萧先生还没开始上课。她便一溜烟跑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云慧瞅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她一声姐姐,接着又说姐姐今儿可是来得有点晚啊。 “唉,有事情耽搁了,太不顺利了。”云霞故意唉声叹气,并让云慧误以为自己办事不利。 云慧心中窃喜,嘿嘿,你不是拍着胸脯说能找来高手吗?这下丢脸了吧?就你那点斤两,还好意思上秤?飞鸿社没救了,你也笑话闹大了。 知道云慧此时心中一定在暗爽,云霞撇撇嘴,在心里自言自语:“先让你乐一会儿吧,这样明天哭起来更刺激。”遂不再睬她,拿出书本摆好,然后专心听萧先生讲课。 下午散学,飞鸿社的队员们立马赶往城东蹴鞠场,从通达社过来的高手们稍后也来了。 云霞把三位高手一一介绍给蹴鞠社队员们,包括他们擅长什么都讲得一清二楚。 “小师妹,你真是太能干,说到就做到了!”石文彬大加夸奖。 另一个队员啧啧几声:“这几位一看就是真的高手啊!” “对,不会亚于青云社那几位。”立刻有人附和。 “那是,通达社可是很有名的。” “云霞小姐居然认识通达社的高手,青云社这下惨了,哈哈…” …… 队员们议论纷纷,对云霞满心佩服和夸赞,同时获胜的信心蹭蹭蹭的往上升。 举廉原以为云霞会去找爹帮忙,没想到人家自己不声不响的就找来了通达社的人,其实爹手里还真没有这般高手。云霞啊,云霞,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真真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开心的咧嘴笑了。然后大手一挥,立即召集大家开始练习,想尽快让高手融入队伍中。 按几个高手的特长,举廉进行了分配,完全让他们各司其职。己方的队员重新布阵,把实力较弱的三个队员替换下来,作为备选队员待命。 大家配合练了一会儿,高手不愧是高手,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举廉按他们所说又进行了一些调整,继续开练。效果很快显现,队员们充分发挥了己之所长,三个高手与他们的配合也逐渐默契。 看着场上奔跑的队员们个个都生龙活虎,气势昂扬,练习也渐入佳境,在旁边观战的云霞和瑶华都满心喜悦。 飞鸿社如今整体战斗力大大提升,明天的试赛取胜应该没有问题。 “师妹,这事情圆满解决,师姐我必须给你点赞。”瑶华也学着云霄,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云霞笑笑:“承让承让。好了,接下来我得一门心思去对付出卖飞鸿社的叛徒了。” 瑶华一愣:“叛徒?师妹何出此言?” “师姐没发现吗?飞鸿社的情况都被人出卖给了青云社,所以青云社才会也搞盯人防守,甚至拉出了一支鼓劲队。” 瑶华从没细想过这些,被云霞一提醒,发现还真是的,于是揪住云霞的袖子,忙忙地问:“是谁?快告诉本姑娘,我去撕了她的嘴去。” “云-慧。”云霞一字一句地告诉了瑶华。 “她?不会吧,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瑶华有点不能接受。 第184章 设局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云霞认真的看着瑶华说:“师姐,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暂时放在肚子里不要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见她神色严肃,瑶华一下郑重起来,连忙跟云霞保证不会跟别人说道此事。 于是云霞便把云慧从假山上推她下去和利用云忠打探飞鸿社的事都讲给瑶华听了。 瑶华的脸越听越暗沉,等云霞一讲完,她立刻愤愤然地嚷了起来:“原来她竟然是心思如此歹毒又两面三刀的人。以前她就经常在我和俊娴面前取笑你,不过我以为她就过过嘴巴瘾头,没想到背地里真能做出这般龌蹉的事,她太过分了!这哪里是妹妹,简直就是个敌人啊。” “是啊,她对付我就罢了,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利用云忠这个单纯的小孩童。” 瑶华更怒了:“云忠可是她的亲弟弟,她也能这般阴险的算计?她下得去手吗?” “所以我决定明天要给她一个教训,也让云忠能看清自己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顺便教育他以后为人行事不能像他姐姐这样。” 瑶华又拽了云霞的袖子,脸上流露出好奇:“师妹,快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对了,必须算上我,我也要出一份力。” 云霞朝她招招手,瑶华附耳过来听了云霞所言,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到云霞讲完,瑶华脸上的笑容已如鲜花绽放了。 她捅了捅云霞道:“师妹真有你的,这么妙的办法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云霞嘿嘿两声,眼神清浅淡定,脸上却现出调皮的神色:“对付她这个小狐狸,那是必须要使出绝招的。” “师妹,我负责把云忠带过来,让他见识他姐姐的真面目。”瑶华马上揽下差事。 “好,那就劳烦师姐了,师妹这厢有礼了。”云霞向瑶华致谢。 瑶华拍了她一下:“少来,跟师姐客气作甚,不过,我想象到云慧明天哭鼻子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 云霞做了个鬼脸:“那就笑吧。”于是两个姑娘咯咯咯地笑开了。 …… 第二天一早,到课堂上后,当着云慧的面,云霞故意对瑶华说:“我想出了一个对付青云社的法子,保证可以让飞鸿社赢得胜利。” “是什么法子?”瑶华装作很好奇,追着云霞问。 云霞眨眨眼说:“天机不可泄露,这事要等到下午比赛开始时我再安排,一定给大家一个惊喜。” 竖着耳朵听着的云慧,表面上一副根本不关心的样子,实则心里已经打上了主意,在想要怎么探出云霞的办法,好告诉青云社,让青云社能想法应对,打败飞鸿社。 所以此刻云慧心里是极盼着瑶华能继续套话的,哪知道瑶华哦了一声说:“好吧,等到时候看你的,相信你不会让大家失望。我觉得这样等待惊喜也满有趣的。” 她朝着云霞来了个大笑脸,云霞亦回了笑,两人便各自埋头看书。 稍许,云霞悄悄瞄了下云慧,见她脸上神色明显有变化,看来内心正搜肠刮肚在想办法呢。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不知怎么的,云霞就想起了《断章》那首诗里的这句话,觉得用在这里倒是挺妙的。 只是云慧不是在那看风景罢了,而自己却是那个楼上的人,哈哈,云霞在心中窃笑了几声… 下午散学后,大家收拾好便准备往城东蹴鞠场赶去。 见云慧还坐在位置上,瑶华转头偷偷问云霞,那云慧好像并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啊,要是她不去怎么办,那计划就没法执行了呀? 云霞却很笃定的说,她一定会去的。 此时看着准备出发的飞鸿社队员,云慧心急如焚,想了一下午,也没有想出办法能从云霞嘴里撬出话的办法来。她明白,这场比赛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而云霞到底要怎么做?也是她极想知道的。 她怎能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等云霞她们说说笑笑的出了院子,她终于下了决心,要跟着去蹴鞠场看看,等一拿到消息就想法告诉青云社。 现在在云慧心目中,青云社赢了飞鸿社是她的头等大事,能看到云霞和举廉之流的人伤心难过,便是她最大的开心。 真真儿是阴暗的心理。 只见她一咬牙,站起身来,飞快的跑了出去,追上了云霞她们。 瑶华看见她来了,不禁朝云霞递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然后故意问云慧:“云慧,怎么,要跟我们一起去看蹴鞠赛?” 瑶华这么一问,正愁没梯子下的云慧,连忙就着梯子往下爬。她脸上堆起笑,讨好地说:“是啊,瑶华姐,今天是决赛前的最后一场比赛,我也想去为他们助威。” 旁边的云霞笑着说:“这就对了嘛,慧妹妹早就该去的,多一个人,也就能多尽一份心力了嘛。” “霞姐姐说得是,妹妹其实早就想去,可是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所以耽搁了。今天我好点,这不就来了嘛。”小狐狸娇滴滴地回答。 顺势就挽住了云霞的手,故作亲热状。 云霞很想一把甩开她的手,然后送她一句话:“离我远点,要多远滚多远。” 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云霞很快按捺住自己对她的嫌恶,对付这种小人加渣女,那便是与她虚与委蛇。 于是扯出笑脸道:“噢,那妹妹可真是有心人。正好,今天霞姐姐就让你见证飞鸿社大胜青云社的历史时刻。” “好啊,好啊,霞姐姐有什么妙招能说给妹妹听听吗?“小狐狸一脸欢快地开口。 “等会到了赛场就知道了。“云霞故意朝她挤挤眼。 那云慧虽心急想知道,但见云霞不吐口,也没办法,只得点头赔笑,表示很期待知道。 走在前面的云忠,听着两个姐姐的谈话,心里特别开心,今天姐姐终于愿意去看球赛了,而且还和大姐姐有说有笑,真好!好希望她们以后都能这样其乐融融的! 第185章 布局 几个姑娘谈笑风生,表面上是很和睦,只是暗潮已经开始涌动了…… 举廉有些狐疑的看向云霞,深觉得她今天愿意与云慧相谈甚欢是有原因的,肯定要发生点什么吧。 只有云忠是最欢喜的,小脸上笑意流淌,与云霄边走边玩闹。通达社的三人都等在蹴鞠场外,见他们来了便迎了上来。大家说笑着进了蹴鞠场。 云慧才赫然知道,飞鸿社也请了高手来帮忙。所以一进蹴鞠场,她便四下张望,找寻沈维青。 沈维青他们早就来了,正围成一堆在商量着上场的战术打法。云慧咬了咬唇,打定主意等会探得消息便偷偷去找沈维青。她并不知道云霞已经清楚她所做的事,所以还自以为传递消息只要小心避开云霞她们就没问题了。 于是眼巴巴的等着云霞揭晓口中的惊喜。 云霞却一直不说,跟没事人一样与蹴鞠社的少年们一起讨论,做最后的部署安排。 等快开场的时候,云霞朝瑶华使了个眼色,瑶华立即按预先说好的跑到云慧身边:“云慧,我肚子突然好疼,请你扶我到那边土坡上坐会,好不好?” 瑶华弯着腰,一副疼得很难受的样子。 虽然在心里骂骂咧咧,云慧还是不情不愿地把瑶华扶了过去。 云霞立即跟这边的队员们说:“等会我说什么,大家都不要反对,全部说好。因为我要惩治一个人,给她来个深刻的教训。” 队员们虽不甚明白,但都当即表示任凭云霞安排,他们没有异议。 既已说定,云霞便等着云慧走过来。 这边把瑶华扶到小土坡坐下的云慧,尚未等瑶华坐稳,便找了借口跑了回来,她可不想错过云霞即将献出来的惊喜。 见她快走近的时候,云霞开口了。 举廉也立刻明白云霞要对付云慧,看来云霞已经查实飞鸿社的情况,泄密明显是云慧所为了,心下对她更生嫌恶。 “大家等会再仔细检查下鞋上的针,在场上抢球时,这么一伸脚,给青云社的人扎过去,还愁不能从他们那边把球抢过来吗?” 队员们都说好,举廉率先带头拍手,还叮嘱这一招要用在关键时刻,而且手脚要快。 少年们拍着胸脯表示知道了。 这些话语当然全部悉数落进了云慧的耳朵里。 趁着大家不注意,云慧一侧身远离了人群,四下看了看,见飞鸿社的球员们、鼓劲队的人还有远处的瑶华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她,不禁心下狂喜。 而沈维白已经拉开了他的队伍,在指挥着那些人练习敲锣打鼓,断断续续的锣鼓声在响。 狡猾的云慧假装蹭到沈维白的队伍后面去,若是飞鸿社这边的人问起,她便说自己是去看热闹的。 在沈维白那呆了一小会,原来沈维白重新修改了他的鼓曲,正让他的队员们再合练一下。 “还是不满意,哎,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好歹给本少爷提点意见成不成?”沈维白对那些队员们提要求。 云慧眼见时间不早了,也没工夫听沈维白说教,再次确认没有人注意她,便朝沈维青那边潜去。 “沈维青,过来一下。”离青云社队员们围成的圈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站住脚,招呼沈维青。 沈维青自是认得云慧的,这次能探知飞鸿社的内情还多亏了云慧帮忙,所以云慧一叫他,他便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讨论,我去去就来。” 他还未跑拢,云霄不知从哪钻了出来,跳到云慧面前,笑嘻嘻地问:“咦,二姐姐您怎么也在这?” 云慧赶紧瞅了瞅四周,见没有其他人,云霞还在那边,被围在圈子中间,连人都看不见了。 而沈维青见云霄在,也停了脚,故作是累了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她略松口气,对云霄说:““是霄弟啊,你怎么也跑这边来了?” “二姐姐,我追这个蜻蜓来着。”云霄得意地举起小胖手,手上捏着一只蜻蜓。 “我嘛,到处看看啰。”云慧巴不得快点把云霄这家伙撵走:“霄弟,你一个人别乱跑,快回我们那边去。” “噢,好的,二姐姐。”云霄听话的转身,按云霞交代的把手上的蜻蜓给放了。 “哎呀,蜻蜓飞了。”小家伙围着蜻蜓又撵又扑的,那蜻蜓翅膀被他捉了那么久,刚放开,只能在附近飞,云霄自然不会离开。 云慧只得朝沈维青努努嘴,示意他到蹴鞠场的角落里去,蹴鞠场四个角落都栽植了一堆树木,所以那不引人注目,方便说话。 沈维青会意,两人趁大家不注意溜到角落里。瑶华却早带了云忠蹲在树林子里。 云忠虽然搞不懂大师姐为什么要带自己到这来,但大师姐让他不要出声,只管听,显得特别神秘,勾起了小家伙的兴趣。这会儿便乖乖地蹲在大师姐身边,等着听稀奇。 “我刚听云霞跟他们说了,飞鸿社要在鞋上做手脚,加了针,等会抢球的时候就戳你们。” 沈维青大惊,立马怒道:“什么,他们居然想使阴招,还反了他们不成?这明显是违背蹴鞠精神的。好你个王举廉,上次还义正辞严的说我青云社的队员使绊子,看我不去好好收拾他这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沈维青这少年,脾气火爆,最恨人背后使绊子,所以一听云慧这么说,火气直冲脑门,立马捋起袖子就要去找飞鸿社算账。 见沈维青冲动,云慧急忙拦住他:“沈维青,你现在不能去。” 沈维青这个人,其实是个直肠子的人,远没有他的两个哥哥心思机敏,有点愣头青。所以被云慧叫住,他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去,我可不能容忍他们这样的举动!” “我说你怎么不考虑周到些呢?我煞费苦心把飞鸿社的情况打探清楚告诉你,就是要让你们稳赢飞鸿社的。你现在一激动,跑去收拾他们,他们马上会反驳你污蔑的。因为你没有证据,他们现在压根就没拿针戳你们嘛。”云慧回答。 蹲在树后的云忠眼睛都睁大了,这,这是姐姐的声音。姐姐刚才说什么煞费苦心把飞鸿社的情况打探清楚告诉你们,原来,她竟是套我的话,还出卖飞鸿社,怎么能这样呢? 云忠的小胸脯起伏不平,瑶华握着他的手,朝他摇摇头,又揽住小家伙,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无声地安慰着这个可怜的孩童。 冷静下来的沈维青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自己必须要惩罚飞鸿社,对,就让他们把鞋子拿出来检查。 这时,场上喧哗起来,青云社在喊他们的队长,蹴鞠赛开始了。 沈维青下了决心,对云慧说:“我先出去,你等会看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出来,开场一会儿我就检查他们的鞋子。” 云慧想想这也是个办法,便没有反对,嗯了一声,由着沈维青走了。 第186章 组局 等了一会儿,云慧也走了。 等姐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到听不见的时候,云忠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而出。瑶华低头看着他,莫名心酸加心疼,连忙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小师弟,不哭了,走,我们告诉你霞姐姐去,霞姐姐会开导你的。” 然后掏出锦帕,轻轻的为云忠拭泪。小家伙还处在愣怔和伤心之中,茫然的任由她帮自己擦眼泪,也任由她牵了自己的手出来。 姐姐怎么能这样做呢?她不帮飞鸿社就算了,居然还帮着青云社对付飞鸿社,还,还拉我做帮手,呜呜呜,云忠小小的心灵受到很大伤害… 出树林前,瑶华特地先探头看了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再看云慧,见她正抱着双臂站在场边,紧盯着赛场。 于是拉了云忠绕到沈维白的鼓劲队后面,再悄然绕了一圈回到云霞身后。云霞转身张开双手,把云忠揽入自己怀中。 而扑入大姐姐温暖怀抱的云忠,立刻一边哭一边把刚才听到的,统统说给了云霞听,还自责自己把飞鸿社的事都捅了出去。 云霞帮他把眼泪擦干,让他站好,蹲下身很认真的对他说:“忠弟,告诉大姐姐,从这件事上你得到什么教训?” 云慧远远看见云忠和云霞在说什么,以为是云忠敲锣出了什么问题,撇撇嘴想,最好是胡敲一气,让云霞的鼓劲队乱套才好。又想着云忠能再探听出点什么才好,毕竟还有决赛要打的嘛。因此并没去打扰他们,依然站在原地未挪窝。 这也让这边的云霞能和云忠能好生交谈了一番。 “大姐姐,是我的错。”小家伙继续诚恳的认错。 “听大姐姐说,这件事错不在你。但是你姐姐从你这套话,出卖飞鸿社却是大错特错。忠弟立志要成为君子,必然知道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诚者,忠诚、真诚也,你姐姐身为飞鸿社队员的同窗,却为了自己的私利去帮助对手,实则大不该,你说是不是?” 虽然云慧是自己的亲姐姐,但云忠没有丝毫包庇之心,他觉得姐姐错了就是错了,所以对着云霞点点头:“是。” “我相信忠弟不赞同你姐姐的做法,也相信忠弟以后绝不会如此行事。”云霞对着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被心中景仰的大姐姐如此信任,云忠既感动又自豪,心中鼓荡起不一样的激情,他向姐姐起誓:“大姐姐,云忠绝对不会的。” “好,忠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一定要做到。”云霞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 小家伙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姐姐,也郑重其事地点下了头。 就知道云忠孩子可教,云霞站起身来,拉着云忠来到啦啦队这边。她拿着鼓槌轻轻敲了下鼓边,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云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大姐姐要表达什么意思。 对他笑了笑,云霞问他:“忠弟,你知道响鼓不用重锤这个说法吗?” “知道的,姐姐。” “忠弟,大姐姐觉得你就像响鼓一样,轻轻点拨一下就响了,可你姐姐就如那种敲不响的鼓,怎么打都闷着声。” 云忠回想起姐姐的所作所为,深以为然。他抬起头看着大姐姐,而大姐姐也亲切的看着他。 其实云霞这么告诉他的目的是想让他知道,他的姐姐已经和他有了本质区别,以他的能力是无法改变云慧的。他的母亲和姐姐那般德行,如果硬要去改变,反而会连累到云忠。 见云忠还是有点茫然,云霞再次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说“忠弟,大姐姐直白的告诉你吧,你现在还小,管好自己,做好自己就可以了。至于你姐姐,不要去怪她,也不要去追问她,就当这次是经一事,长一智吧。” 云忠没吭声,但再次点了点头。 “不过忠弟以后说话行事多动动脑筋,不要你姐姐让你做什么就做,该坚守的原则一定要坚守,不能违背你推崇的君子之道,好吗?” 虽然只听懂大概,但云忠心里坚信云霞是不会害自己的,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大姐姐,云忠听您的。今后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来请教您。” 云霞轻叹了一声:“大姐姐果然没看错忠弟,真是个好孩子。” 说的云忠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总算高兴了。”云霞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 这当儿,赛场上鼓噪起来,抬眼望去,两只队伍突然停止了比赛,在场中央争执起来。 在旁边准备随时阻拦云慧过来的瑶华,这时开心凑了过来:“大戏开始了,沈维青要检查鞋子了。” 云霞捂嘴一笑,眼睛里跳动着机灵调皮的光,清了清嗓子道:“走,凑热闹去。” 然后一挥手,带着鼓劲队的人一窝蜂涌了过去。 举廉正梗着脖子和沈维青争执:“你这样明显是输不起,眼看着我们就要进球了,却突然不踢了,简直是无赖之行为。” 沈维青并不恼,脸上还挂着笑意:“举廉兄,谁无赖还说不一定呢。我喊停是有原因的,全是因为你们飞鸿社要行龌龊之举。” “你不要乱污蔑人,我们飞鸿社光明磊落,不耻于做甚么拿不上台面的小动作,请不要胡言乱语。”举廉义正言辞地驳斥。 “对啊,你们青云社前两次背后使绊子,才是龌龊之举好不好?”臣杭站出来抗议。 飞鸿社其他队员也纷纷出声为飞鸿社正名,现场一下如同炸锅般热闹起来。 沈维青提高音量道:“既然你们飞鸿社不承认,那敢不敢把鞋子脱下来看。” 飞鸿社少年们一时面面相嘘,大家互相对望,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联想到云霞刚才说的话,也大致猜到了。于是个个如斗鸡般对着沈维青吼回去。 “凭什么啊?” “沈维青,你发哪门子邪?” “莫名其妙,青云社故意的吧…” “不可理喻,胡折腾!” …… 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大家静一静!”见云霞抬手示意,飞鸿社少年们立刻停止了质问,都安静了下来。 第187章 现局 沈维青抬眼看去,一个姑娘逆着阳光,从飞鸿社少年们让出的夹道中走过来。 他眨了眨眼,才看清了那姑娘的样子,是飞鸿社鼓劲队里带头的那位。只见她脸上恬淡宁静,一双晶亮的眸子深邃清幽,仿佛盛满星光,煞是耀眼。 及至她站定在自己面前,那般的娉娉袅袅,轻盈而灵动。沈维青竟然莫名有点紧张,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下去。 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那说话声也并不高,但那气度却端的不凡,沈维青再吞了一口口水。 “我们飞鸿社可以脱鞋子检查,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是不是?” 很简单的道理,很简单的话。 云霞说完,盯着沈维青等他回答。 沈维青不自觉的抬手摸了下鼻子,顿了顿才开口:“理由么?理由就是,就是我,我觉得你们鞋子上有鬼。” 这回话回得却有点结巴了。沈维青自己都小脸一红,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 “那你的意思是这是你拍脑门想出来的?”站在云霞旁边的举廉,冷冷地出声,那声音仿若冰刀,嗖嗖嗖地扎向沈维青。 不等沈维青回答,云霞接过话头说:“既然这样,我们飞鸿社便脱了鞋子检查,若是没有任何问题,那你和你的青云社自动认输如何?”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你们明明说要用鞋子上的针戳我们的。”情急之下,沈维青吼了起来。 云霞呵呵笑了:“我们飞鸿社谁说过?你想血口喷人也得找个稍微可靠一点的理由,居然如此强词夺理,也太好笑了吧?” 于是飞鸿社的少年们个个怒目圆睁,痛斥沈维青,要他给大家一个说法。而青云社的少年自然要帮着沈维青说话,两方的人便争吵了起来。 早在大家刚开始声讨沈维青时,云慧便开始往后面躲,所以这当儿被围在中间,在一片吵嚷声中头大的沈维青下意识的往周围搜寻,想找云慧时,却连人影都没看见。 沈维青想着自己毕竟是个男子汉,其实早决定把这事扛下来的。 但云慧也太那个啥了,居然溜了,好歹在现场呆着也是个安慰不是。 沈维青无语望了望天。 然后一咬牙,梗着脖子说:“好,你们脱鞋下来检查,若是没问题,我们青云社自动…” 认输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沈维白挤进了人群:“慢!” 沈维白突如其来的阻止,让云霞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大耍宝要出什么幺蛾子吗? 瑶华也在旁边低声道:“别看大耍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精着呢。”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云霞悄声回答,并朝瑶华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六哥,你相信我,他们真是有阴谋。”沈维青拉着沈维白,连忙表示自己的清白。 “七弟稍安勿躁,六哥有分寸。”沈维白说完,刷的一下收了扇子,捏着扇柄在弟弟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俊美的脸上浮出痞痞的笑容,眉毛一挑,一双桃花眼放电般往云霞扫来:“这位姑娘,你不要欺负我老实巴交的七弟啊,他不会平白无故乱说的。” “是吗?你自然要袒护自家的弟弟的。再说,我只是要配合你弟弟,拿出证据来让他看,若真如他所说,我们认输,否则他认输,有何不妥?”云霞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回敬他。 之前沈维白本来在专心琢磨更改自己的鼓曲,他承认自己所作的鼓曲与飞鸿社那边比起来,欠缺气势,显得阴柔有余而阳刚不足,但改来改去总觉得难以超越飞鸿社的鼓曲。 正郁闷憋气之中,便听到一个队员向他汇报:“六少爷,七少爷和飞鸿社的人杠起来了。” 他才猛然抬头望去,果然见七弟他们不知何时停了赛,在争执着什么。 “走,去看看。”沈维白这个排场大的人,来蹴鞠场还叫小厮给他带了个凳子,这会儿往后踢掉凳子,大步往场上的漩涡中心赶去。 沈维白走拢并未吱声,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很快搞清楚了事情原委,他憨厚实在的七弟明显着了道。 犀利的眼神扫了扫四围,正瞧见李云慧贼溜溜的往后躲,联想到先前晃过一眼,李云慧好像和七弟说过话,莫非那云慧是代飞鸿社来下套的? 沈维白嘴唇一撇,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提他分开两这的人挤了进去及时制止了七弟。 被云霞呛声,沈维白不怒反笑,眼里闪过慧黠,把他的扇子再度打开,不疾不徐道:“我没有袒护自家弟弟,倒是你支使自家妹妹来做坏事,还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很好糊弄,才端的可笑。” “哟,你可真是螃蟹打呵欠…”云霞说到这顿了一下。 沈维白扯唇轻笑:“有趣,螃蟹打呵欠,这个说厂乡我第一次听到,怎么讲?” 旁边的沈维青听着六哥两人的唇枪舌剑略有些不解,六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姑娘?还有说什么指使自家妹妹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姑娘是云慧的姐姐?那六哥是从何得知是她派云慧来的? 一连串问题让沈维青脑子有点混乱,不行,得好好捋捋。 于是扯了身旁青云社队员打听,果然是云慧的姐姐云霞。 而云霞此时璨然一笑:“好说,就是满嘴吐泡泡,打胡乱说啊!” 飞鸿社队员全都轰然一笑。 沈维白白皙的俊脸添了微红,不过他很快往云慧一指,戏谑道:“我吐的是不是泡泡,得问你妹妹李云慧,她亲口告诉我七弟的,你这个当姐姐的会不知道?” “六哥…”沈维青急喊出声,可是已经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云慧。 云霞咯咯笑了起来:“沈维白,你少胡言乱语,想栽赃陷害么?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云慧去找你七弟。” “我刚才看到了。” “是啊,是她来找的七少爷。” “开场前来喊的。” 为证明自家队长的清白,青云社的少年们纷纷出声。 这下让云慧在那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整张脸就像煮熟的虾子,红得通透,估计此刻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第188章 赢局(致谢新堂主飞都飞不掉加更) 见已经无法逃避,狡猾的云慧决定把云霞拉下水。 于是她走了过来对云霞说:“霞姐姐,就在刚才,我亲耳听你说的要大家检查鞋上的针,等抢球的时候好戳青云社的人。你转脸就想不承认了吗?” “云慧,我会说过这个话吗?问问大家,刚才听到我说了吗?” 飞鸿社这边的一众人都纷纷摇头,然后力证说云霞并未曾说过此话,反而都向云慧投去鄙视的目光。 见此情形,云慧立即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拿手指着大家尖声喊叫:“你们,你们全部串通起来对付我。” “是你对付我们吧?把飞鸿社的事情都捅给青云社,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我从没讲过这般不要脸的人。”瑶华冷冷地开口,不客气地诘问云慧。 “我什么时候…”她还欲狡辩,瑶华打断她的话,直戳了当地告诉她,自己全程听到了她和沈维青的对话,奉劝她不要再撒谎不承认。 举廉双眼冒火,怒瞪了云慧两眼,其他队员们都群起谴责云慧,这让云慧一下萎靡了下去,她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飞鸿社不能取胜,原来都是拜了这个内贼所赐,大家伙的怒气可想而知有多盛,恨不得把那云慧揪出来痛骂,甚至暴打一顿。 不过,少年们见队长举廉未动,也不敢乱动。 在纷闹吵嚷中,云忠突然走到了圈子中央,他对着飞鸿社的队员们深深鞠躬,承认姐姐做错了,请求大家的原谅,还说要打要罚就冲着他来。 唉,这是什么事?云慧千错万错,但云忠是个小君子,他并没有错啊。看着云忠小小的单薄身体挡在云慧前面,张着一双黑葡萄般的清亮大眼睛,乞求地望着大家,众人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云慧并不领弟弟的情,她一把将云忠拨到一边,走到云霞面前,继续揪着鞋子这事说话。 云霞笑得很淡然,她慢慢转头紧盯着云慧,云淡风清的说:“我的头若是被撞坏了,或者被门挤了,才会想出这种不入流的办法来。” “你,你”被抢白的云慧,拿手指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霞灿然一笑。哼,小样,你再伶牙俐齿,今天本姑娘也得让你羞得开不了口。 沈氏兄弟看着这对掐架的姐妹反应却不太相同:沈维青兴趣泱泱,端着看热闹的心在旁边看;而沈维白却对着云慧撇了撇嘴,在心里念叨道:“看着挺机灵的丫头,原来也是个蠢笨的。“ 云忠上前来拖住姐姐的袖子:“姐姐,您少说两句吧,做错了认错,再诚心改正就好了。“ 云慧却一脸厉色,对着云忠吼道:“你刚才也听到她说的话了吧?快点给姐姐作证。“ 云忠摇摇头:“我没有听到大姐姐说过这样的话。“ 他确实没有听到,因为云霞讲的时候,专门安排了云霄,让他把云忠给带开了。 见弟弟也不帮她,云慧心下更急躁了,把心一横,对着沈维青催促道:“沈维青,你磨蹭什么,让他们脱鞋检查啊。待会儿他们毁灭证据了,你还能发现什么?“ 被点名的沈维青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要说话,却被沈维白给制止了:“不用检查,我相信他们鞋子上没有任何东西。” 沈维白此言一出,青云社的人不解,就连飞鸿社的人都不解了,他怎么知道我们鞋子上没有针。 瑶华嘴微张,面露惊异之色,沈维白这个家伙,居然没上当? 云慧的脸一下黑得如墨云,沈维青的六哥是发疯了吗?不帮着自己弟弟说话不说,居然为云霞和飞鸿社开罪,难道他被死云霞给迷住了? 顿时燃着熊熊妒忌之火的眼睛朝云霞横过去,恨不得把人给吞下肚去一般。 云霞自然是猜得到云慧此时的内心想法,故意转头朝云慧回了个不屑的笑,你今天这脸可是丢得不小,就慢慢生气吧。 那云慧被云霞这么一笑,心里就像被猫尖利的爪挠过一样,说不出来的烦躁,一口气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憋着非常难受。 “六哥,你怎么护着他们?”沈维青终于开了口,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沈维白没有回答他,反而走到云霞面前,好脾气的说:“这事算是误会一场,就此揭过,如何?“ 既然沈维白都端正了态度,云霞也笑脸相向:“好啊,我们飞鸿社的人一贯大量,那就不计较了。“ 沈维白这家伙还真是聪明,竟然能看得如此明白通透,云霞不禁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听了她的话,沈维白笑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闪着光芒,墨黑的瞳仁深邃而迷人,仿若一潭不知深浅的清泉,就这么晃得人心里荡起涟漪。 而沈维白眼中的云霞,亦是光芒四射,他发现这个姑娘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 “你们什么意思?“可惜啊,本来甚好的氛围就这么被云慧口中发出的尖利声音给破坏了。 沈维白和云霞同时朝她抛去一个大白眼。 沈维青则走到六哥面前,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没曾想被六哥轻轻拂开,还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李云慧,我劝你还是尽快走吧,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沈维白冷冷的说。 “你,你凭什么来安排我,还有你和云,姐姐,你们俩是不是暗中勾结好了,合起伙来欺负我?“云慧索性耍横,刁蛮大吼起来。 “慧妹妹,饭不能白吃,话不能乱说,你自己背叛飞鸿社,还敢这般无理取闹,真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了吗?还嫌没丢够我李将军府的脸吗?非要我当场揭穿你才好过是吧?“云霞一连三个质问,把云慧问得哑口无言。 云忠蹬蹬蹬跑到云霞身旁:“大姐姐,您宽宏大量,先消消气。“ 然后又转身跑到云慧旁边劝她别说了,赶紧认错。 看着小云忠一脸的焦急和为难,云霞叹了口气,权当看在云忠的面子上吧。她转身对身后飞鸿社的队员说:“劳烦大家把鞋子脱下来给青云社的人看看吧。“ 又转回身,直视云慧道:“等下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不会傻到在鞋子上加针的原因。“ 飞鸿社的队员们响应云霞的号召,纷纷脱了鞋子,举到青云社队员面前,让他们一一过目。可怜的青云社队员不得不闻着鞋子特有的味道,特别是有些鞋子,那味道不是一般化的浓厚啊。经过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沈维青也看了举廉的鞋子,只是因为凑得太近,他那表情可有得一看,把旁边的沈维白逗得哈哈大笑。 他走过去,把扇子刷的一打开,在空中扇了扇道:“七弟,我早跟你说过不用检查,绝对没有问题,你非不相信,非要闻到鞋臭才安心啊。“ 第189章 三赛 “六哥,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七弟愚钝,还请六哥明言。” 沈维白一收扇子,扯唇一笑,低声对沈维青说:“李云霞说自己不会傻到用这种办法时,我就想到了,往鞋子上加针,那球还能踢吗?多戳几下你看它漏不漏气?” 一句话让沈维青立时恍然大悟,对啊,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上面呢?一冲动,就把心思放到了飞鸿社做小动作上去了,压根没去考虑这针放不放得的问题。 他为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到,而且鲁莽行事而深深愧疚,连脸都红了。 完了,我沈维青一世英名会不会就在此处丢失殆尽了呀,他好生懊恼。虽然不能做到像哥哥们那般,但至少遇到问题该动下脑筋的啊,唉… 不过,飞鸿社没有多给他面壁思过的机会,举廉手一挥,招呼队员们准备继续战斗。 “沈维青,还愣着干嘛,带着你的青云社上场啊,咱们来个公平对决。”举廉又回头催促沈维青。 噢了一声,沈维青借坡下驴,叫上队员们跑进场里继续比赛。 云霞则带着鼓劲队员们回到场边,留在原地的只有云慧姐弟俩。云忠便小声劝姐姐先回家去。那云慧又羞又愤,也没脸呆在这,自顾自的转身跑了。 看姐姐走了,云忠这才回到鼓劲队中,云霞朝着他笑,招呼他挨着自己站着看比赛。 云忠受伤的小心灵总算得到蔚籍,他紧紧的贴着大姐姐,小脸在云霞的衣服上蹭了又蹭,云霞低头揽着他说:“没事,开心些。” “大姐姐,以后我不会把飞鸿社的事告诉姐姐她了。”小家伙小声嘀咕起来。 “好,以后大姐姐告诉你不能说的事就不说,这样就可以了。”云霞干脆直接告诉了他,免得小家伙焦躁不安,彷徨在哪些能说,那些不能说之间。 果然,云忠脸色舒缓,他很果断地答应:“大姐姐,云忠都听您的话。” 云霞朝他笑笑说看比赛吧。于是,姐弟俩开始认真看蹴鞠。 飞鸿社有了高手助阵,如虎添翼,全然没有上次比赛时的忙乱,踢得有条不紊。 首先由董立鸣得了球,他立刻上演了一场花式传球大法。成套的解数让人眼花缭乱,即便在青云社的两个高手的阻击下,他还是成功突破防线,把球传给了在球门前的举廉。 被通达社另外两位高手保护着,举廉很顺利的就伸腿将球接住了,然后一脚劲踢,那球旋转着直奔球门而去,最后稳稳的落在门内。 飞鸿社拔得头筹,少年们立马欢呼起来,连请来的三个高手也被感染,跟着欢呼,好不热闹。 两只鼓劲队同时敲打起来,云霞他们庆祝胜利,沈维白他们则希望带给青云社鼓励。 被沈维青召集在一起的青云社队员们,围在一起总结刚才的失误。沈维青觉得自己刚才丢了脸面,更是一心想赢了飞鸿社,出一口恶气。 所以这会儿拧着眉毛在对大家进行调配,重新布防。几个高手主要负责对方新来的那三个高手的盯防。 “咱们有四个高手,他们才三个,你们使出全力,不信不能控制住那三人。”沈维青自信满满,对四位高手寄予厚望。 四位高手已逐渐融入队伍中,与其他人的配合越来越娴熟,这会儿立马跟沈维青表态,那三个人就交给他们来收拾,一准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其他的人各自得了令,大家互相鼓励了一番。 沈维白也凑了过来,并支了几招,别说他全部都说到点子上了,等青云社再上场时,明显比第一个球打得好多了。 两方一阵厮杀,青云社夺到了球,交由控球能力最强的高手传送,其余三个高手一对一阻拦了飞鸿社高手的靠近,一路小心护着把球传到飞鸿社球门近前并捅了进去。 一比一平。 接下来两方比分咬得很紧,到最后一球时,双方依然是平局。 于是,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决胜球上。 一开球,双方的精兵强将就如猛虎扑食一般,对准球儿抢了过去。飞鸿社占得先机第一个抢到了,举廉喊大家围上去保护。 众人都在两边筑起人墙,不让青云社有机会抢断。球很快传到了董立鸣那里,董立鸣带着球往前推进,那球就跟粘在他身上一般,随着他顺利到达对方那半场地。 青云社大概也急眼了,奋起阻拦抢断,趁董立鸣停住,寻找传球的目标时,青云社出动两个高手过来纠缠他,而董立鸣环顾四周,发现己方的人都被青云社盯得死死的,根本无法给他解围。 董立鸣只得带球突破,但终因势单,球落入了青云社之手。 飞鸿社很快组织起来重新夺球,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把球拿了回来。然后又被抢走,如此反复拉锯很多次,那球就在两队之间来回流转,却一直无法决出胜负。 双方队员都拼尽了全力,个个累得够呛,体力欠缺些的都快支持不住,要瘫下去了。 眼见着天色渐晚,太阳落山了,大家也该各回各家吃饭了。于是两方队长暂时停了比赛,商议决定今天的比赛就算平局了。 既已说定,自然是鸣锣收兵,各自拾掇好,准备散场。 举廉安排好人把锣鼓送回学堂,其余少年则自行离开了,不过,瑶华和云霞她们还是由他来护送。 出了蹴鞠场,眼尖的云霞便发现了熟悉的马车停在街上。刘校尉派来保护的人,车夫和少年,正坐在马车前。少年低着头,靠着车厢的一个柱子,貌似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云霞心里生出一股暖意。为保护她,他们天天蹲守,也是不容易啊。遂招呼大家快走,去做那辆马车。 云霄和云忠立刻先跑了过去,跳上了马车。紧接着瑶华和云霞也上了马车。 落在他们后面的举廉走到近前一看,好巧,还是那天那辆马车。举廉上车前和车夫确认了下车钱,车夫却表示不敢收钱,因为那天没能将少爷送到家中,今天就算作补偿,免费的。 举廉没和他争执,想着等会直接把钱给他留在车上,下车时知会他一声就行了,人家赶车也不容易啊! 第190章 安慰 在马车上坐定,大家又讨论起今天这事,瑶华对云慧做的事表示很生气,但在云霞朝她使眼色后,她赶紧打住了话头。 可怜的云忠还在车上呢。 她赶紧对着云忠笑了笑说:“云忠,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内疚。” 云霞则揽过云忠安慰他:“不要难过了,道不相同不以为谋,随她去吧。” 云忠扬起小脸,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开口的鼻音有点重:“大姐姐,她为什么不能像您这般,这般知理?” 对于云忠这个说法,举廉心有戚戚,云慧那样的,怎堪和云霞相提并论?于是他伸手摸了摸云忠的头,又张开五指给他看:“云忠,你瞧,一个人的手指还是三长两短的,何况是不同的人,没有可比性的。” “十五兄说得对,她是她,你是你,忠弟还是我的好弟弟。”云霄接着举廉的话说,还把手搭在云忠的肩膀上,表达自己对云忠不会嫌弃。 云忠低下头。为姐姐的事,他心情复杂,有生气、有不解、有担忧、有失落、有伤心等等,个中滋味难以形容,陈杂在胸,堵得难受。 但大姐姐、师姐和十五兄、哥哥都在极力劝解自己,他们的一席话,让他憋闷的心吸进了新鲜空气,总算畅快些了。 复又抬起头,对着大家露出了笑容,马车内凝滞的空气一下因为云忠这个笑变得柔和而流动起来。 身旁的云霄轻轻的碰了碰他:“忠弟,回头我把六环刀送给你。” 云霄那把特制的六环刀可是云忠喜欢了好久的东西,听哥哥这么一说,眼睛瞬间都瞪大了,开心得紧。 不过他很快又问:“可是哥哥,那也是你很喜欢的,我,我不能夺人之好。” “没事,哥哥对六环刀已经不感兴趣了。”云霄故意满不在乎的说。 云忠这才释然,两个孩童便自去叽叽喳喳的说他们的话题,云霞三人会心一笑,开始讨论起蹴鞠之事。 “别说,今天沈维白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那个少年,虽然表面上痞痞的样子,但其实内心灵秀,看东西通透明彻,云霞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双桃花眼,说起来,那双眼睛还真是酷似那个人呐。 那个人,现在还好吧? 在原来那个时空,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可她和他曾经那么深的感情,终究是敌不过门第的差异而夭折。 分手的那一天,她记得,眼中的世界没有任何色彩,除了灰黑还是灰黑。而且,那天天空飘着细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回忆,那雨就立刻飘在了她眼前,打在她的心田上。 垂下眼眸,云霞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心湖里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直到耳畔传来瑶华有些急切的声音:“师妹,你可要记住啊。师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才赶紧眨了眨眼,驱赶走眼睫毛上那些许湿意。等重新抬起头,又是明媚的笑脸。 只是实在不知道瑶华之前说的是什么。 “师姐,对不起,我没事,只是先前有些走神了,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云霞抱住瑶华的胳膊卖萌。 “没事就好。我刚才说呀,沈维白这家伙鬼精鬼精的,绝不是个草包,千万别被他那个耍宝德性给骗了,提防着别着了他的道。“ “这个啊,师姐放心,我记住了。“云霞从善如流的答应。 只是眼前又浮现出沈维白那招牌笑容,引得云霞不自觉的扬起了唇。 接下来,三人的话题便围绕着蹴鞠赛的决赛展开,就今天这场比赛来看,决赛只会更激烈…… 举廉认为飞鸿社保持住状态,摆平心态,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云霞点点头说:“这两天大家再好好琢磨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抓紧改进。总之,一定要养精蓄锐,争取一举拿下青云社。“ 举廉表示同意云霞的说法,明天召集队员们再练习,然后边练边改进提升。 说话间,云霞家到了。 已是掌灯时分,云霞下车时,苇杭已经先一步下来了,他把自己隐在角落中,门房内透出的灯光正好照找不到的那里。而他却可以清楚的看清楚灯光下的云霞。 只有这样,他才能肆无忌惮的多看看她,蔚籍自己的相思之苦。 爹娘已答应他,等几天母亲便会去找云霞的母亲,跟她提提这事。苇杭正忐忑的等着即将到来的这一天。 虽然可以用自己的身份直接施压,可他一丁点都不愿意这么做。所以特别交代母亲,一定要跟李伯母说清楚,这门亲事他完全尊重云霞的意见,云霞什么时候不乐意,不愿承认这门亲事,都依她。 少年对云霞是真的很用心,把她当作时间之珍宝一样在珍惜着。 此刻情根深种的苇杭痴痴的看着云霞,看着她言笑晏晏的和别人道别,再看着她牵着两个弟弟走进大门,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紧张的站着,脊背竟然僵硬不堪,连脖子都直了。苦笑着活动了一下,才跟在举廉他们后面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起步,车内的举廉和瑶华,虽然没有说话,可今天明显自然多了。 瑶华看着头后靠,闭着眼睛陷入沉思的举廉,思绪回到举廉到家里做客的那天。 他的表现简直太好了,爹娘和挑剔的姨娘们,没有一个人挑出了他的不是,一致对他赞不绝口。 长辈们喜欢举廉,兄长们也喜欢,连那个混世魔王般的小弟,都对举廉服服帖帖。 废话,在京城的公子哥儿中,举廉的名声可是传得如雷贯耳,不仅文能治国,武也高强,小弟可不想惹了未来姐夫生气,到时候给他几拳,可不得打得他生疼啊? 所以,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小弟表现乖乖的,他悄悄对姐姐说,讨姐夫的欢心才是他目前正确的做法。 混世魔王小弟对举廉尊敬有加,讨好得紧,童姨娘罕见儿子对一个人这么好,大觉惊奇,继而对举廉也更加喜欢,嗯,以后儿子不听话,让举廉管管,自己也就省心了。 那天举廉告辞回去,爹娘是亲自送到了大门口的。他们还对举廉说,今后这家里就跟你自己的家一样,要经常过来。 举廉上了马车,娘又笑眯眯的喊住他:“廉儿,以后再来不要带什么礼物了,只要你人来,我们就开心了。“ 当然,爹娘给举廉带回家的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贵重之礼,足以见证爹娘对这个佳婿的看重程度。 第191章 恶状 正想着,马车停了,举廉率先跳下车,瑶华下来后,两人道了别,举廉今天比往常多说了几句话,乐得瑶华眼睛多笑弯了,脸也红了,还好,天黑了没人看得见。 瑶华进了门,又回头对举廉挥了挥手,举廉才转身上马车。 进门后的瑶华并未走远,等门子把门关上后,她便重新折回大门口,从门缝里看着举廉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马车门之后,才笑容可掬的转身,脚步轻快的往里走去。 这边瑶华欢欢喜喜的把家还,那边回到家的云忠却摊上了烦心事。 事情自然是云慧惹出来的,她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在祖母和母亲面前把云霞说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如何让她颜面扫地,如何欺负她等等,边说边哭得伤伤心心。 老太婆和丁管家自然是劝慰不已,云慧娘更是跳起来要去找云霞的碴。 丁管家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急。老太婆也说:“我看你乱了分寸了,去找她干甚么?要训她也得叫她滚过来。” 老太婆说完欠起身吼道:“月珠,过去把老大家的和云霞鬼丫头给我都招过来。”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月珠应了声便往云霞娘院子去了,气势汹汹的去当抓手。 可是没一会,她便灰溜溜的回来了,苦着脸禀告道:“老夫人,大,大夫人说她不舒服,有什么事明儿再说;还有,大小姐尚未回来。” 啪的一声,老太婆一拍椅背站了起来:“反了她了,公然敢不来。去,月珠再去催她,就说是我说的,必须来。” 呜呜呜,云慧配合着老太婆的声音,哭得更响了。她的娘在旁边手忙忙的帮她擦泪,一边擦一边骂云霞。 见月珠愣在那没动,老太婆厉声喝道:“你还站在那干嘛?快去啊。” 被吼得身子一抖的月珠,只得再跑一趟,不过,她心内一片忐忑。 不像以前,大夫人脾气好,柔顺得很,可以任人捏巴。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那大夫人大变样,态度越来越强硬,竟让月珠感到有点怕怕的…… 唉,这边老夫人更不是省油的灯,夹在这中间真难做人。月珠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所以一路上都打着肚皮关系,脚步也虚浮起来。 这头月珠嘀咕着、踉跄着往大夫人院子赶去,那头老太婆和丁管家耳语起来,老太婆眼光狠扈的追问丁管家怎么还不动手,你看那死丫头都欺负到我们云慧头上来了,再不给她点苦头吃,怕是要翻天了。 丁管家恨恨的说:“这个死丫头最近从没单独出门,所以那两个蠢货还没有找到机会。明天我再去催催那两个蠢货,给他们时间限制,还不能办到,老子就换人来做。” 老太婆听了,脸色才稍微舒缓了些。她起身走到云慧面前,挨着她坐下,心肝儿肉的叫了一通,又哄又劝,好不容易才让云慧止住了哭泣。 云忠这孩子纯善,因为担心姐姐,回家后,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拐到姐姐院子里去了,想看看姐姐的情况如何。结果院子里的小丫鬟告诉他,二小姐在老夫人那里。 云忠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姐姐的院子。刚出院子,就碰到他院子里的丫鬟霜菊。霜菊是专门出来寻他的,所以见了他,大松了一口气,对着他直嚷嚷:“二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找了您几回了。老夫人有请,让您一回来务必第一时间去她那,您赶紧到老夫人跟前去吧。” 唉,心知又要卷入官司的云忠,只得硬着头皮去见祖母。 云忠甫一进门,他的娘立马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拽着他到了祖母面前,语气不善的说:“忠儿,你快仔细告诉祖母和娘,今天他们是怎么欺负你姐姐的。” “娘,他们没有欺负姐姐,这事情本来就是姐姐的错。”云忠鼓起勇气说出了事实真相。 窝在老太婆怀中的云慧又开始放声大哭。 老太婆拍着她的背哄劝她不哭,云慧娘则拉过儿子开始数落:“忠儿,你是不是犯傻?你不帮姐姐,还指责姐姐,哪有你这样当人兄弟的?待会你爹回来,知道了保准又要揍你。” 原本以为这样威胁儿子会有效果,哪知道云忠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只见儿子瞪着一双大眼,很认真的回答她:“娘,就算爹揍我,我也要说实话,姐姐出卖飞鸿社,失了诚信,难道她还有理吗?飞鸿社的兄长们都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她应该感恩才对,怎么可以还说别人欺负她?” 云慧娘伸出手在云忠额头上一点,厉声道:“你这个傻小子,计较这些干甚么?你只要记住,云慧是你姐姐,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帮你姐姐的。” “娘,姐姐让我去杀人我便该听话的去吗?”云忠不满的反驳母亲。 他的额头又被母亲点了一下:“你姐姐会叫你去杀人吗?我看你这个孩子越来越胡搅蛮缠了,是不是跟着云霞那个疯丫头学的?“ 云忠一脸正色,郑重的回答母亲:“娘,儿子帮理不帮亲。姐姐错了就该认错。还有,霞姐姐不是疯丫头,请您不要这样说她。” “你,你这个犟牛,信不信娘也会揍你。”他的娘愤愤的抬起手对他扬了扬。 母子俩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老太婆都听到了,云慧也停了哭声,尖着耳朵听母亲和弟弟的对话。 “娘,就算你打死忠儿,忠儿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姐姐就是做的不对,大家对她已经够好了,忠儿没有看见有人欺负她。”说完,几步走到云慧面前,一字一顿的说:“姐姐,您不要让忠弟失望,好不好?” 老太婆伸手把云忠划拉到自己面前,脸上堆着笑对孙子说:“云忠乖,你听祖母的,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自个的亲姐姐,必须要帮忙,还要保护她,知道吗?“ “祖母,姐姐若是做对了,云忠定会支持姐姐,但姐姐做错了,云忠绝不会帮她的。” 云忠小身板挺得笔直,话说得坦荡正气,小小年纪竟显得气度非凡。 “你,你,简直反了你了,云忠,你要气坏祖母吗?”老太婆指着云忠,脸色阴沉的骂开了。 第192章 乱相 “祖母,云忠不想气您的。”被自己的祖母如此责骂,小家伙还是很伤感,急忙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一直没吭声的丁管家,这时终于站了出来,打起圆场道:“好啦,云忠毕竟是个孩子,再说他也管不了那帮人,你们老是斥责他干嘛?” 云忠可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丁家的香火独苗,所以丁管家一贯爱重他,不舍不得孙子受屈待。 总算是有舅公出来主持公道了,正委屈的云忠向舅公投去感激的一瞥。 只是让他高兴了没几息的时间,舅公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更加生气。 舅公竟然说的是:这事去找那云霞母女算账就行了,咱们不要自己内讧。 原来他和祖母、娘的想法是一样的,全都一个鼻孔出气,还是把责任都怪到大姐姐头上。小云忠不禁瞪了他一眼,正要出言为大姐姐辩护,老太婆在丁管家的授意下,挥手让丫鬟把云忠带下去。 云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两个丫鬟连拖带抱的给弄走了,送回他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这时,月珠也恹恹的回来了,她刚才去不仅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刚回家的大小姐好一顿数落。 大小姐怒道:“云慧是个背叛师门同窗的人,她还好意思颠倒是非,来找我兴师问罪?你回去禀告老夫人,这事我一点错都没有,错全在她孙女身上,我没工夫也不会过她那去;还有,让她不要老拿着芝麻大点的事来烦我,有那精神,还不如好生管教下自个的孙女。” …… 到最后,大小姐甚至搬出了将军大人,说什么老夫人若是再这般为所欲为,她就要把这些事情都写信告诉父亲去。 然后不容月珠想出应对的话,便把她轰了出来。 在老太婆的追问下,月珠战战兢兢的把去那边的经过讲了一遍,果然,老夫人听了后大怒,一时找不到地方撒气,只管逮着月珠臭骂了一顿,接下来,月珠再次被轰出了门。 灰头土脸的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月珠越想越气,娘的,两头不讨好,真是受够了。 她拿起床头小几上的一个很精致的脂粉盒,往墙角一掷,脂粉盒被打成了两半,脂粉也都纷纷扬扬的洒了出来。 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月珠起身把门吱呀一声打开,立刻闪进一个身影,嘴里叫着小心肝儿,我来了。 只是看见墙角摔烂的脂粉盒时,来人有些不解的问:“谁惹小心肝生气了?” 月珠在心里骂了一句死鬼,嘴上却娇声道:“你才来,小心肝儿都要冤死了。还能有谁,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呗。” 那人返身把门关好后,含糊道:“摔了就摔了,小心肝儿消消气,赶明我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话毕,立刻扑过来把月珠抱住,一边上下其手,一边推着月珠,很快把她推倒在了床上,着急忙慌的要直奔主题。 “讨厌啦,你的那个恶婆娘还在院子里没走。”月珠附在他耳边说。 伏在她身上的男子停了动作,抬起头往主屋那边看了看,复又埋下头低声道:“小妖精,那咱们就动静小点。”用嘴在月珠脸上胡乱亲了一气,才衣衫不整的起身下了床。 他欲去吹熄桌上的灯,走到灯前,借着灯光,赫然看清了此人正是李永钺。 色迷迷涎笑着的李永钺熄灭了灯,赶紧摸索着爬到床上,和那月珠纠缠在一处,两人迫不及待的颠鸾倒凤起来。 这两人勾搭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了,老太婆和丁管家都是知道的。老太婆背地里还允诺了月珠,日后若她有了身孕,她自会做主让儿子把月珠收了做通房丫头,若是得了男丁,便擢升为妾。 这件事,他们自是几个人做成一路,唯独把云慧娘瞒了个滴水不漏。 再说到主屋里,老太婆被月珠带回来的话气得不轻,她兀自在屋里踱步,一张老脸黑沉如墨,鼻孔都快冒烟了。 云慧这下也不哭了,专注的在骂云霞,把云霞骂的一钱不值,总之,怎么解气怎么骂。 而她那娘则在骂云霞娘,骂得唾沫横飞。 若是云忠在现场,见到这样难看的局面,恐怕会被气哭。 丁管家也是满脸阴沉,眼睛里一片赤红,掺杂着凶光。娘的,这两个小娘们,居然胆儿肥了,敢公开叫板对抗。看来,把云霞那个死丫头绑了吓一吓,太他娘的便宜她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要给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妮子,来个沉重的打击。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手握成拳头,嘭的一声擂在身旁的小桌子上。 这声音让屋子里老中小三个女子住了嘴,她们齐齐把目光锁定在丁管家身上。 丁管家咬着牙,阴森森的说:“你们都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会让老大家的和云霞死丫头痛哭流涕,后悔求饶的。” 云慧娘俩听了,都露出不同程度的高兴之色。只有老太婆有些担忧老大会发疯大怒。 “秀枝,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得滴水不漏,他查不出来的。” 老太婆这才奸笑出声,云慧更是直接讨好起丁管家来:“舅公,就知道您最有办法。” 云慧娘则搂着云慧说:“那慧儿就别生气了,我们都开心的等着好消息吧。” “娘,我不生气了。舅公,您一定不要同情她,要狠狠的整治她,好不好?”云慧挣脱她娘的怀抱,跑到丁管家跟前提要求。 丁管家难得语气柔和的回答:“好,我答应慧丫头。” “那您准备怎么整治她?”云慧追问。 他语气暴戾,声音中带着狠绝:“坏了她的名声,看她还能像今日这般得意不?” 听了这话的云慧心中狂喜:“舅公,您老人家太厉害了。” 等云霞名声臭了,王举廉还能喜欢她?那些夸她的人还会夸她么,恐怕没有一个男子会娶她吧? 那样她云慧不就是将军府唯一拿得出手的千金小姐了吗?嘿嘿,死云霞到时候只能龟缩在角落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是何等的解气。 重新投入她娘怀抱的云慧越想越开心,止不住的笑出了声,那笑声饱蘸了毒辣和阴险…… 老太婆和云慧娘也笑了,老太婆甚至低声对丁管家说:“卿哥,你看是不是把你的真实身份给慧丫头讲了?” 丁管家沉吟了一下,狭长的眼睛里迸出罕见的亮光,他点了点头道:“可以,先只是把身世告诉她,其他的留待以后慢慢讲吧。” 第193章 丑事 得了令的老太婆立即招手让云慧过来。 怀着歹毒的心思,沉浸在幸灾乐祸中的云慧,被她娘推了推才回神,茫然的望着她娘。 “慧儿,你祖母叫你过去,快去吧。”云慧娘对女儿努了努嘴,提醒她。 “噢。好啊。”云慧应了一声,立马跑到祖母面前,和她一起挤坐在椅子上,狗腿地望着祖母笑道:“祖母,您要跟慧儿说什么呀?” “我的慧丫头就是聪明,祖母和,我们正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呢。”老太婆差点把祖父两个字说了出来。 云慧忙问:“什么事啊?是不是关于慧儿的亲事?” 老太婆摇摇头,略微停顿了下才说:“慧丫头,你知道你为什么跟云霞死丫头一直都不对付吗?” 云慧被老太婆这句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她眨巴着眼睛,看了下老太婆,又看了下娘,也没看出什么门道,索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还不是因为她讨厌,处处压着我,要是没有她,我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哼,我明明比她长得好看,也比她聪明的,祖母,您说是不是?” 她的话音一落,老太婆就点了头。 这话说得也真是不着四六,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云慧是妹妹,居然还想抢姐姐的排行,真真儿不可理喻。 太不要脸,也太可笑了,大概也只有老太婆这一干人才会接受这般说法吧。 咳咳,旁边的丁管家咳了两声。 老太婆看了丁管家一眼,收回视线,脸上堆着笑对云慧说:“我的慧丫头自然是比云霞那死丫头强多了。不过,将军府大小姐有什么好的,将来慧丫头入了宫,还会稀罕这个破名头吗?” “祖母,我也不是稀罕这个名头,我就是想超过云霞,处处比她强。”云慧悻悻然的回答。 “慧丫头,你肯定会比云霞死丫头强的。接下来祖母要跟你讲的事,你必须牢牢的记在心里。” 老太婆突然间变严肃,让云慧意识到事情的一定极为重要,所以赶忙挺了挺胸,使劲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是这样的,嗯,”酝酿好的话,到了嘴边,老太婆竟结巴了。毕竟告诉自己孙女,她的祖父另有其人,终归与她自己的妇德有关,也不是很能说得出口的事。 所以她老脸一红,转了转眼珠,决定把这个难题甩给了丁管家。 于是转头对着丁管家,带着撒娇的腔调说:“卿哥,还是你来告诉她吧。” 丁管家没法,只得被迫接招。他组织了下语言,又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开口:“那个,慧丫头,你和云霞不对付,实则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是堂姐妹。你是我丁家的人,这么说吧,我其实不是你的舅爷,而是你的祖父,你实实在在是我嫡亲的孙女。” “什么?”云慧眼睛大睁,一脸懵。 这句话成功的震住了云慧。 丁管家一贯的能言善辩,谎话连篇,为了自个面皮好看,他当初是这么解释给儿媳听的,说秀枝怀了身孕,他们准备成亲之前,云霞的祖父却看上了秀枝,巧取豪夺把秀枝从他身边抢走了,还威胁他,为了秀枝肚子里的孩子,他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也同样解释给云慧听,大肆编排云霞祖父的不是,把他说成欺男霸女的混世魔王,全是因为他,才导致自己和秀枝被拆散云云。 他说得有模有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派胡言,却脸不变色心不跳。 云慧听了丁管家的解释,急忙望向老太婆,老太婆对她笑了笑说:“慧丫头,是真的,你祖父不容易啊。” 这两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有志一同的唱起了双簧。 云慧又转头看向娘,她娘赶紧嚷嚷开了:“慧儿,快叫祖父。你祖父等你这一声可是有好些年头了。” 那云慧心里其实有些各应,对于丁管家是自己祖父这个事实有排斥情绪。 一直一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堂堂虎威大将军的亲侄女,将军府的二小姐,却突然被告知,原来是管家的孙女,让虚荣心很强的云慧情何以堪? 她磕碜得慌,甚至希望是自己听错了,这一切并不是真的,可是祖母和娘都亲自出面证实了,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自己确实是舅公的亲孙女。 许是看出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丁管家又开了口:“慧丫头,你的曾祖父,以前曾是朝廷的抚远大将军,比云霞他爹还要威风许多。“ 听到这句话的云慧猛然抬起头:“抚远大将军?“ “是啊,慧丫头,你也是真正的将门后代。“丁管家朝她笑,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阴森寒冷,而是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老太婆在旁边加了一句:“惠妃娘娘其实是你祖父亲姐姐的孙女。和你也是很亲的表姐妹。“ 因为和惠妃攀上了很近的关系,云慧的排斥情绪瞬间少了很多,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心里很清楚,能得到惠妃的提携,那自然是会风生水起,八面威风,能很快走上神坛,受到众人尊崇的。 云慧开始想象,有朝一日自己高高在上,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侍候她的人群,接受他们的欣羡,掌控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享受着他们永远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她得意的笑了。嗯,为了这个,其他的就不用计较了。 见此情景,丁管家和老太婆都放心了,看来慧丫头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挺好的。不愧是我丁家的种,很识实务。 等她适应一段时间,是该跟她讲讲她曾祖父的事情了。丁管家暗自打定主意。 “慧丫头,那快叫祖父吧。“云慧娘再次撺掇女儿。 云慧这次很爽快,脆生生的喊了声祖父,顿时把丁管家喊得哎了一声,然后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爹,今后媳妇也可以这样叫你了。“云慧娘转头又讨好丁管家。 丁管家笑笑:“在外人面前暂时还是按原来的叫法吧,再说云忠还小,现在还不能告诉与他。慧丫头,你记住了吗?“ 云慧点点头,有些恼,弟弟这家伙,傻乎乎的,老是帮着云霞,她根本就跟你没关系,我才是你的亲姐姐,唯一的姐姐啊,真是。 在这一晚,这家人把自己的丑事包装成好事,乐颠颠的揭开来,一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第194章 歹毒 那天商量好毒计后,丁管家次日便在自家宅子里召见了那劫匪头目。 劫匪头目绰号叫大头,进了丁宅后便点头哈腰的跟在丁管家身后,随丁管家到厢房去了。 丁管家自顾自坐在了主位上,朝着旁边的凳子努了努嘴,闷声让大头坐。 “谢谢丁爷赐坐,小的还是站着吧。”大头圆胖脸上的肉头鼻子一耸一耸的,仿佛在闻铜钱的味道。但是心里又怕丁爷怪罪他还未得手,万一生气要收回任务,那钱就到不了手了。所以在丁管家面前露出极力讨好的笑,这不,丁爷赐坐他都表现出不敢坐的恭敬。 他不坐,丁管家也没有再喊他,架起二郎腿,鼻中哼哼几声后,拿眼睛扫向大头。 “大头,爷交代的事你他娘的放在心上没有?” 大头连忙应道:“丁爷,您交代的事,小的哪敢不放在心上,只是,还是向上次小的跟您汇报的一样,她,她出门都有很多人作陪,实在是找不到时机下手啊。” “蠢货,找不到时机,你们不知道制造时机吗?大头,你他娘的这脑袋里装的是肠子吗?狗东西,一点脑筋都不会动。”丁管家越说越气,朝他淬了一口。 大头伸手抹掉飞溅到脸上的口沫,陪着笑脸,诺诺道:“丁爷息怒,小的正在想办法。再说您上次也发了话,让我们不急,慢慢来的。” “爷现在改主意了,要越快越好。”丁管家厉声喝道。 大头陪着笑,连声应是,只能在心里嘀咕抱怨,您倒是一句话,说改就改,摆明了是在为难小爷我,他娘的,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小爷也不会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你。 丁管家换了条腿翘脚,狭长的眼睛斜睨了大头一眼,冷笑了两声,突然就换了副面孔对大头说话,语气也放缓了些。 大头,爷是看你可怜,才把这美差交给你的。你现在手紧,难道还不想要银子?罢了,爷一片好心你不领情的话,老子立马交给别人做,有的是人排队想干这一票。” “丁爷,别,大头一定不会让丁爷失望的,不出五天,保证把那丫头给绑到手。” 为了银子,大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跟丁管家拍胸膛。 “那老子就再信你一次,第五天上就是端午节,最迟你必须在端午节那天给老子完事交差。” “丁爷,小的记下了,您且看小的的吧。”尽管大头此时头皮有些发麻,腋下冷汗直滴,后背僵硬,但嘴上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这才对嘛。”丁管家站起身,对着大头的肩膀猛的一拍,直拍得大头一激灵。 其实丁管家选中大头来干这事是有原因的,他了解这家伙爱财如命,胆也大,还是个缺心眼,什么事直来直去,极好糊弄;而且大头守道上的规矩;再者,丁管家把他的家庭情况摸得通透彻底,时不时拿他的老婆孩子来说事,还有意向他透露了自己和惠妃的关系。 如此一来,丁管家甚觉放心,笃定这家伙不敢出卖他。若是大头失手被抓住,或是日后翻案,都不会查到他丁某人的头上。 等大头缓慢转身后,发现丁爷正直愣愣的看着他,别看他平日里胆儿很肥,但接触到丁爷这种目光,竟让他瞬间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丁爷,您,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大头胆战心惊的问。 这个丁爷,一惯的喜怒无常,而且和宫里那位惠妃有关系,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大头在他面前,总是很安分的。 丁管家笑得很邪气,他转身拿背对着他说:“大头,爷要跟你加一倍的银子。” “丁爷,您说的是真的?”一听说要加钱,大头的眼睛都放光了,连口水都快包不住,要淌下来了。 丁管家转过身给了大头一掌:“娘的,你还不相信老子?” 挨了一掌的大头继续陪着笑:“丁爷英明,小的不是不相信,小的,总之,小的谢谢丁爷。”费了好大劲,大头才把话圆回来。 丁管家哼了一声:“不过,老子有条件,这条件可他娘的美死你了。” 大头一听,凑到丁管家面前,讨好道:“丁爷,好处您先拿着,小的不敢抢在您前头。” 丁管家脸色明显沉了沉说:“算了,老子不感兴趣,这好处就便宜你这小子了。” “哦,那小的谢过丁爷,给您鞠躬。”大头对着丁管家一鞠,美滋滋的猜测丁管家会开出什么好条件。 “你绑了这丫头后,先自己玩玩,尝尝鲜。”丁管家坐回椅子上,用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语气说道。 “什么?”大头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或者是头壳坏了,居然听见丁爷说这般的话,立马下意识把两只肥手摆了起来,口中连声道:“丁爷,您不要吓小的,小的不敢。”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那个肥大胆?水嫩嫩娇滴滴的小娘子,让你开荤,居然不敢?算了,让别人去吧,这差事没你份了。” 大头眨了眨那对老鼠眼,一下跪倒在丁爷面前:“丁爷,这人小的可以绑,但让小的去玩她,小的害怕。她爹可是大将军,若是怪罪下来,小的就算十个脑袋也扛不住啊!” 丁管家一脚踢在他身上,骂道:“瞅你这点胆量,谁他娘的知道是你绑的她?她爹从何查起?老子还在将军府里,老子都不怕,你怕个甚?……” 一阵噼里啪啦的大骂,如同狗血浇头,直接把大头骂得不敢吭声。 不过,大头从他的话里倒是为自己找到了壮胆的理由,对啊,自个怎么糊涂了,蒙着面把那丫头绑了,那丫头岂能认出自己来。只要事情做得干净利落,这边又有丁爷撑着,嘿嘿,不是白捡的便宜么。 还有,那丫头长得实在是好看,仙女似的,皮肤白嫩的能掐出水,若是把这般水灵新鲜的小娘子…… 大头越想越兴奋,色胆窦生,他果断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然后嬉皮笑脸的对丁管家说:“丁爷,这活小的接了。” “早就该这么爽快。你傻啊,这么好的事还犹豫。”丁管家明显心情变好了,难得的和大头这么有耐心的说话。 “丁爷,嘿嘿,小的永远不会忘了丁爷的,这件事情保准做得干脆利落。还有,丁爷不用加钱了,那钱权当小的孝敬您的。” 丁管家的脸色更加好看了,还算大头这小子上道。若是他真敢要,爷定然也会想办法让他吐出来的,这下也就不用再费那脑筋了。 他朝大头勾勾手,让大头附耳过来,两人低声密谋了好一会才作罢。 第195章 雨前 且说到当天傍晚,云霞生气撵走月珠,且拒绝到老太婆那儿去之后,那边后来也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事就这么风平浪静般的掀过去了。 临睡觉前,云霞还对母亲说:“娘,老太婆她们真是些欺软怕硬的人,您看看,咱们一强硬,她们便偃旗息鼓了。所以,以后咱们都不要怕她们,坚持咱们的立场,给对抗就毫不留情的给她们对上去。” 听了云霞的话,母亲蹙着眉,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霞儿,话是这么说,可她们这般反常,娘这心里还是有点,有点不安。” “娘,您就放宽心啦,咱们现在和她们互换了位置,她们在明,我们在暗中,密切注意她们的举动,时时提防着她们,所以她们绝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的。” 母亲想了想好像也是女儿说的这个理,于是她按了按自己的心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女儿露出了笑容。 不过,母亲稍微停了停,还是又叮嘱了云霞一番,让女儿时刻警醒些。 “霞儿不会怪娘啰里啰嗦的吧,好像不讲,娘这心就悬着的。” 云霞抱着母亲的胳膊笑道:“娘,霞儿才不会怪您呢,您想说多少遍我都照章全收。” 云霞说的是真心话,原来的养父母哪有这心思管她的死活,在他们眼里,云霞不过是个免费的小长工而已。这里母亲的关爱,正是云霞求之不得的,何谈怨怪? 因为第二天母亲要到农庄去视察,母女俩又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 母亲决定带了庆喜一起去,因为庆喜的爹以前是做农活的高手,庆喜在农事上也懂得不少。 云霞则考虑到母亲的安全,所以提出让紫松也跟着一起去。 有会些功夫的庆喜和紫松,又有壮汉车夫随行,再加上杨妈妈和香梅陪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母亲自然是接受了女儿的建议,云霞这才放宽了心。 母女俩继续略叙了会话,云霞想着母亲明天要早起,便朝母亲请了安,然后告辞回自己房中,让母亲也能早些休息。 次日一大早,母亲便起床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云霞特地交代母亲,一定要让庆喜看看那片坡地,再多问下农庄的人,结合大家的意见,选出适合栽种的药材,尽快栽上。 还有那大堰塘,可是要拿来养鱼的,这回也一起把鱼的品种定下来。 对了,最重要的包产到户,看看庄头动员的咋样了?有什么问题,娘您出面帮他解决了。 坡地上放养家禽这事让他们先不忙做,等我空了去指导他们把后山给围上篱笆,免得那些小家禽跑了。 另外…… 母亲笑着打断女儿:“霞儿,你等等娘,娘拿笔来你一条条列出来,你说了这么多,娘都快记不住了。” 云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拉住娘说:“娘,怪女儿考虑不周,您等着,我去拿笔来写上。” 说完,撒腿往书房跑去拿纸笔去了。 母亲看着机灵活波的女儿,翩翩然的背影,不禁喜上眉梢:我的霞儿,可真是个能干的小家伙。 在旁边的杨妈妈也笑着说恭喜夫人,大小姐端的是个不平凡的人物,比那下凡的星宿也差不离了。 “杨妈妈,这孩子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以前,她爹还说这个女儿没有将门虎女的做派,只能娇养着,以后嫁个好人家过平凡日子呢。” “夫人,您这么一说,老奴想起来了,大小姐自小就纯善,胆子也小,完全没有现在这般的精气神。不过,老奴就喜欢小姐现在这样,可是好得不得了。” 云霞娘听了笑颜如花,对杨妈妈的话满心认同,自己可不也对女儿的进步感到异常欣慰嘛。 “夫人,那天老奴去绸布庄买绸布,都听见有两个公子在谈论小姐的诗作,啧啧称好哩。老奴看啊,过不了多久,这提亲的人恐怕要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了。” 这番话提醒云霞娘,对啊,女儿也到了被提亲的年龄了。她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有喜有忧。 喜的是家有娇女初长成,天生丽质。 忧的是女儿大了,即将嫁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这心里着实是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身边的啊。 唉,甜蜜的忧伤…… “娘,纸和笔墨我都拿来了,我先把刚才说的写上,您想想还有什么要加的,一并写上去。” 说完大声唤了修竹来磨好墨,云霞便坐在桌旁开始认真写,一条一条给母亲罗列清楚了,才交给她。 母亲小心的把纸叠好收妥,带着杨妈妈和香梅出门去了,庆喜和紫松早就和车夫等在大门外了。 云霞把娘送到院门口,看着她们往大门走去后才转身进屋,进得屋来,发现云霄已经嘟着嘴坐在桌前,虽然看着很萌,但明显是气炸毛的状态。 “霄弟不要再生气啦,你看看,你这小嘴翘得这么高,都可以挂油壶了。”云霞笑着打趣弟弟。 云霄不开心是因为申请和母亲一起去农庄没有获得批准。 上次去农庄,他玩得很开心,看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也结识了农庄里那个朴实的小男童石头,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所以这次听说母亲要去,他便极力央求母亲带他去。母亲却以他要念书为由拒绝了他。 眼巴巴的看着母亲走了,小家伙能开心才怪。 揉了揉弟弟的头,云霞出门唤紫蔓,让她把早膳端进来,然后返身挨着云霄坐下,劝他道:“霄弟,你看姐姐这次不也没去吗?好啦,下次娘去的时候,姐姐帮你求她,保准带你一块去。咱们吃早饭了,吃了赶紧去学堂。” 云霄这才没有翘嘴了,不过,他转头亮着眼睛再次与姐姐确认了一下,在得到姐姐肯定的答复下次能去后,才弯着眼睛笑了。 没一会,紫蔓和青萝把早膳端了进来,今天吃的是面片儿汤。 这面片汤里的面片,可是现擀现切的,然后往翻着水花儿的浓鲜高汤里一丢,煮好后捞起来,再浇上有碎肉的油汤汁,和上调料,撒上葱花,香气扑鼻。 云霄立马拿起筷子,把碗划拉在自己面前,哧溜溜的吃了起来。还腾出空来叫姐姐快吃,可好吃了。 能不好吃吗?这可是我云霞参照油泼面的配料方配的私房调料。她笑眯眯的举起筷子,优雅的吃了起来,热噜噜的面片下肚,立刻通身舒泰起来。 那美食味道,可用八个字形容:香溢可口,滑美殊常! 第196章 强拉 萧宅,一片宁静。 苇杭等父亲和弟弟走去学堂以后,自己也赶紧收拾了下,准备继续去学堂当云霞的树上保镖。 想着又可以见到可爱的云霞,苇杭就抑制不住的开心,俊朗的眉目之间都被笑意晕染了。 少年的心飞扬悦动,此时看着这世间一切都觉得是美好的。 母亲包了一小包点心给他送过来,让他带上,又把装满水的小羊角水壶递给他挂在腰间。 “杭儿,等等娘再去给你拿个果子去。”母亲说完忙转身欲走。 苇杭急忙扯住她的袖子说:“娘,不用了,儿子是去保护人的,用不着带这么多吃喝的东西。再说,吃了喝了,一会该老跑茅厕,容易被人发现。” “可娘担心你饿着,渴着。“母亲顺了顺苇杭的乌发,心疼的说。 “不会,娘,我早上吃得很饱。“苇杭拍了拍肚子,跟母亲证明。 母亲又说:“杭儿,要不然不去了,在将军府里,云霞是安全的。“ 苇杭连忙摇头表示不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娘,您知道儿子的心思的。“ “娘知道,杭儿放心,今天娘就去找你李伯母去,跟她说道说道。“ “谢谢娘,就知道娘对杭儿最好。“苇杭抱了母亲的手臂,满脸感激的说,只是那声音里却带了些许的娇憨。 “你这孩子,还会撒娇了,哈哈。“母亲一阵乐。 苇杭挠了挠头,脸有些泛红,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又回身跟娘道别:“娘,那儿子就走了。您出门小心点。“ “去吧,杭儿更要小心些。“母亲朝他挥挥手。 “娘,杭儿知道了。“话音落毕,苇杭已经跑到墙根下,很快攀上墙头,在墙头上对母亲笑了笑,一跃跳到墙外去了。 萧夫人朝那墙头望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这孩子啊,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又孝顺又贴心。 想着要去李府,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一定得好生打扮下。 于是萧夫人便转身回房,重新梳理了下头发,戴了个雅致的玉簪子,画了个淡妆,又换了件漂亮的短襟,搭配紫色的罗裙,整个人显得鲜亮而精神。 她拿着铜镜照了照,镜中人娴静端庄,优雅自然。于是满意的抿了抿唇,提着昨天准备好的礼盒,还有一包刘妈妈亲手做的酱菜出门去了。 一路款款而行,到了李府,她刚要进去。门子看见了她,连忙迎上来:““萧夫人,您来了?是找大夫人么,真不凑巧,大夫人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 “哦,那我改天再来吧。”萧夫人对门子笑笑。 “也好,那您慢走。”门子对萧夫人很尊重,客气的和她道别。 刚辞别了门子,才走几步,就被人喊住了。 “哎哟哟,这不是萧先生的夫人吗?”那声音高亢尖利。 萧夫人只得停了脚步,转身看过去,只见将军府二夫人满脸堆笑的站在大门口。 “萧夫人是来咱们将军府的吗?怎么不进去啊?”二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一双眼睛直往萧夫人手中拎的东西看。 自打出了杭儿被云慧残害,手受伤严重,养了多日才好的那件事后,萧夫人对云慧和教育出这样的女儿的李府二夫人就敬而远之。 那云慧后来在夫君学堂读书,夫君夸这孩子虽然有时显出傲慢和娇纵,但人确实是极聪明的时,她便撇嘴道:“只是聪明,人品不行,我还是不喜。” 夫君还劝她不要跟一个小孩童计较,云慧那会儿也年幼,不懂事罢了。 但她心里就是不能原谅这个小姑娘,小小年龄,就心思如此歹毒,长大后如何得了? 所以这会儿被云慧娘缠住,她极想赶紧摆脱云慧娘。 却不曾想,那云慧娘打着哈哈,竟上前挽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大门处拖,嘴里还嚷嚷着说:“萧夫人,您难得来一趟,说什么也得让您进来坐坐,要不然我娘,就是老夫人又得说我不懂事了。” 萧夫人没有办法,只得说:“是这样的,大夫人上次吃过我家刘妈妈做的酱菜很喜欢,所以我便给她带了点来,不凑巧的是大夫人不在府里。我就想着不叨扰你们了,明天再过来。“ 她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那包酱菜,对云慧娘说:“我们小门小户自己做的东西,自是不能跟你们将军府比,主要是大夫人好这一口,我便厚着脸把酱菜拿来了。” 云慧娘对酱菜什么的不敢兴趣,她讨好萧夫人纯粹是因为萧先生。萧先生才名在外,京城权贵圈都很尊崇他,个个都对萧先生青眼相看,礼遇有加。 仿佛与萧先生走得近,自己也便成了风雅之名士。 云慧娘明白这个理,但她又不可能去巴结萧先生,自家郎君更是不得萧先生喜欢,所以现在逮着萧夫人,岂愿意放手。 这么拉拉扯扯的就把萧夫人给拉进了大门里,万般无奈的萧夫人只得打起精神随着她往老夫人那去。 老太婆正斜躺在卧室的软榻上,眯着眼睛打盹。云慧娘还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娘,您在忙什么?我把学馆萧先生的夫人请来啦。” 老太婆正欲发火,嫌媳妇扰了她的浅眠,等听清楚了是萧夫人来了后,连忙睁开眼,站了起来。 “老二家的,快快请萧夫人到主屋里坐,我拾掇拾掇就过来。”然后急忙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衫,赶到主屋来了。 一进门,就打着哈哈道:“萧夫人驾临,可是让寒舍生,生火了。”老太婆想在萧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本意是要说蓬荜生辉这个成语。但她四个字就想起了一个生字,在心里嘀咕了一下,好像最后一个是火字,所以老太婆就直接省略了前面蓬荜两个字,想当然的把辉字篡改成了火字,得意洋洋的说了出来。 萧夫人听了差点没憋住笑,费了好大劲才忍住。 既然被拉了进来,又加上手中提着礼盒,萧夫人只得顺手把礼盒呈给了老夫人。老太婆笑得满脸褶子,嘴上说着萧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还拿什么礼物来,以后随时想来就来,我们可是盼着、欢迎着呢。 假意推辞了一下,便唤了月珠来收下了礼盒。 云慧娘则开心的转了话题:“萧夫人,您快请坐。”于是萧夫人在她半拖半拽的情况下,被按在了椅子上。 然后自然是宾主寒暄。 第197章 鸣蝉 先是说萧先生学问大,老太婆夸了又夸,这倒是老太婆的真心话,萧先生是出了名的才子,她自个又没什么学问,所以对萧先生还是很敬佩的。 云慧娘则明显要功利些,拉着萧夫人说什么云慧跟着萧先生念书以来,长了不少知识,经常会在家里念叨先生的好,夸先生呢。 萧夫人含着笑,礼貌的应对着。 “萧夫人,说到我家慧丫头,不是我自夸,可是个实实在在的聪明机灵的孩子。”老太婆高兴的说。 她那张老脸本就满脸褶子,这一笑,那褶子更加明显了,层层叠叠的,像朵快开败了的老菊花。 旁边的云慧娘脸上更是得意之色满满。 只有萧夫人在心里想:三岁看到老,你们家的云慧对苇杭做的事情足以看出这孩子的心思有多歹毒,恐怕日后是个祸水还差不多。 老太婆和云慧娘浑然不觉,还在滔滔不绝的夸自家的丫头,仿若两个夏天的鸣蝉,叫个不停,吵得萧夫人头疼不已。 但萧夫人是个涵养极好的人,纵然如此,依然脸上挂着浅笑,被迫听那一对鸣蝉制造出来的噪声。 话题转来转去,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苇杭身上。 老太婆故作惋惜的说:“唉,这事摊在谁身上都不好过,萧夫人你得想开些。” “是啊,萧夫人,您那孩儿能自己吃饭什么的吗?”云慧娘不愧是长舌妇,专挑人家的痛处说事。 萧夫人徐徐开口:“这孩子生活上基本能够自理,他其实是个安静的孩子,不吵不闹,很听话的。” 云慧娘指指自己的头说:“那可是真真可惜,要是他这儿是灵光的便好了。等您和萧先生老了,这孩子可就可怜啰。” 不知为什么,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好像就变了味道,萧夫人竟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所以便摇了摇头,对一对鸣蝉说:“我们老了,不是还有他弟弟么,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好得很,所以我和他爹都不担心。” 老鸣蝉哦了一声,小鸣蝉也跟着哦了一声。一对鸣 “那感情好,等他再大点,给他讨个媳妇照顾他也可以。如果你们放出风声,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小娘子,听说能进你们萧家大门,保准乐意,搞不好还争着抢着挤破头呢。” 老太婆一边说,一边打着哈哈,那声音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萧夫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孩子还小,等以后再说吧。” 云慧娘忙凑近萧夫人,想送个人情,扯着她的袖子道:“萧夫人您可以开始考虑了,我认识很多媒婆,我可以帮忙的。” 老太婆马上跟云慧娘作保,告诉萧夫人这事交给云慧娘不会有错。 萧夫人在心里一阵苦笑,面上只得摆手称还是再等几年再说,毕竟自个的孩子不正常,也不想耽搁别人家的姑娘。 两个鸣蝉互相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下眼神,两人的想法高度一致,都估计萧家的傻儿子恐怕不能人道。 于是一对儿鸣蝉立时噤若寒蝉。 萧夫人趁机提出告辞,可受够了,再呆下去,她觉得耳朵都快轰鸣了。 两个鸣蝉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再扣住别人,不过,两人都虚情假意的留了她吃饭,萧夫人毫不犹疑的婉拒了。 两人一起把萧夫人送到大门口,看着萧夫人走远了才回到老太婆的院子里。 又是一番鸹噪,两人肆意评论了一番萧家的家事,然后大大的取笑了别人家的傻儿子一把。 等老太婆眼睛横到萧夫人留下的那包东西时,便好奇的取了打开来看,一看是家里做的酱菜,便对云慧娘说:“她也真拿得出手,这般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 “娘,我听她说是送给云霞娘的,云霞娘那傻货,还把这当作好东西呢,萧夫人说那傻货吃过她们家老仆妇做的酱菜,就惦记上了,这不,她就给带了些来。” “傻货能有什么吃福?”老太婆挤着眼睛笑了起来。 云慧娘马上应声附和:“可不是嘛。娘,您看这东西给她拿过去不?” “拿过去干嘛?扔了也不给她吃。去,喊个丫鬟给扔到潲水缸里去。”老太婆厉声道。 得了令的云慧娘马上照办,可惜了,萧夫人和刘妈妈亲自动手做出来的酱菜就这么浪费了。 不过,萧夫人提来的礼盒,云慧娘打开来看,都是比较贵重的礼物,老太婆和她一起欣然瓜分了去。 话说,萧夫人走出去没多远,又转回身来专门跟门子叮嘱了几句,让门子帮她带话给大夫人,自己明天再过来拜会。 门子一口答应,说等大夫人回来一定记得告诉她。萧夫人才道了谢,回家去了。 杭儿的一片心,满腹急切之情,当娘的自然想早些帮他落实下来啊。今天不凑巧,明天一早再来走一遭吧。 这么想着,萧夫人加快脚步,先奔闹市而去。 精心准备的礼盒被送出去了,她得重新去挑选礼物。还好李夫人爱吃的酱菜家里还有,明天再带一包好了。 只是可惜了自己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两幅绣品都落入了老夫人之手,怕是不会给李夫人了。 因为李夫人对自己刺绣水平的认可和喜欢,萧夫人便赶天赶地的绣了两个枕套相送,一个给云霞,一个给云霄。 给这两个孩子的绣品,萧夫人是极为用心的。 云霞的枕套绣了艳如朝霞的牡丹花,云霄的则是翩然飞鸿。萧夫人专门采用的滚针绣法,虽然繁琐,但绣出来的图案针脚细密,更逼真和精美。而且她仔细琢磨,选取的丝线颜色配色和谐,秀丽多姿。所以成品名副其实是巧夺天工的好绣品。 这下再赶工做出来已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得另外选礼物了。 明天只是先和李夫人谈一谈杭儿的心思,再加上杭儿一再强调不可以对云霞有任何勉强,萧夫人选择礼物也就比较随性,没有拘泥于选求亲必送的礼物。 不过,为挑选礼物萧夫人来来去去逛了几转,才最后选齐了,买好后才高兴的把家回。 第198章 补救 那天快近晚饭十分,云霞才在大门口接回了母亲。 去农庄一天的母亲,满身疲惫,回到家里就累得靠在软椅上休息。 云霞指挥修竹端了一盆热水来让母亲洗洗脸,紫蔓则去准备了一杯微温的水递过来,洗好脸的母亲喝了水,感觉缓过些劲来。 “霞儿,幸好娘带了庆喜去,不然今年错过栽种粟米的时机,咱们损失很大啊。”放下水杯,母亲便告诉了云霞这件大事。 正帮母亲捏肩揉背的云霞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便从头说起,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 原来农庄里上次因小麦染病倒苗,便把所有的小麦都除掉了,重新种上了粟米。 处理小麦苗的时候,小苗已经长成了,绿油油的可喜人了。眼看就要进入快速生长期,结果又惨遭麦瘟。 说到这事,庄头在母亲面前不停的叹息。他说自己只是出了趟远门,没曾想回来就看不见辛苦栽种的麦苗了,心里郁闷的不行。 云霞惊奇的插了一句嘴:“娘,您的意思是这事发生的时候庄头不在?” “是啊,庄头出门去了。” “那是谁说小麦染病了?又是谁指挥把小麦苗通通给割掉了?” 不对,凭着敏锐的直觉,云霞意识到这中间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庄头说是农庄里的一个老把式发现的,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还多亏他发现及时,所以,庄头的老婆组织大家及时进行了清理,重新种下了粟米。”母亲回答。 蹙着眉的云霞心里咯噔一下,庄头的老婆?虽然和她接触时间很短,但云霞对她的印象可不太好。那人说话尖酸刻薄,看人的眼神让人不舒服,再加上庄头侄子对她的评价,云霞便很不喜她。 趁着庄头外出,她跳出来指挥大家换品种栽种,总觉得有些怪异啊。这么想着,云霞便问母亲:“也就是说,庄头全程都没有参与这件事?” 母亲点点头。 “娘,您接着说,庆喜发现了什么?”摸着下巴,云霞着急的追问起来。 要尽快理清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行。 “庆喜说那粟米种子可能有问题。” 这句话突然惊醒了云霞,原来庄头老婆还来了这一手啊。 “娘,我让修竹去把庆喜叫来,我要亲自问他。”云霞起身一边对母亲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修竹,修竹。”她出声唤道。 正在厨房帮忙的修竹欢快应声而来,给夫人和小姐一一施礼,便问:“小姐您要让奴婢做什么事?” “你赶紧去把庆喜给我叫过来。” “是,小姐,您等着,奴婢以最快的速度把他给叫来。”修竹转身如兔子一般,往烟霞院跑去。 看着女儿雷厉风行的做派,母亲很欣慰,她笑着说:“霞儿,你也觉得这中间问题很大,对不对?” “是啊,娘,庄头难道没发现这种子有问题么?”云霞有些生气,照理说庄头应该首先发现才是,就算庄头对农事不是很在行,但这么多年在庄里呆着,不会也看会了嘛。 “庄头说他是觉得这批种子该出苗了,却一直未出。他还专门请了庄里那位老把式来看,那人说没问题,有些种子可能会出苗晚一点。再说,也不是一点苗都没出,有些地方是冒了苗的,只是没有大批量的出苗。” “这批种子是买来的还是?” “娘正要说到这个问题,庄头说他很相信这批种子的质量,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留的种,都精选的上好的粟米蓄的。” 云霞心里已经有点谱了,八成是丁管家搞的鬼。 这时,修竹已经和庆喜一起进了院子。 庆喜一进门,云霞便逮住他问开了。 “庆喜,粟米种子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细细给我讲讲。” “回大小姐的话,这种子大部分是不会发芽的。”庆喜明显有些焦急,那么一大片良田,就这么被耽搁了啊。 “你说说为什么发不了芽?”云霞着急的追问。 “小的刨开土看了下,那些种子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像极了那年小的的爹种的不发芽的种子。说起来这事也怪小的,那时小,调皮捣蛋,小的不小心把开水倒在了种子上,又怕爹娘打骂,就自作主张,偷偷把种子晒干了,没告诉爹娘。” “结果你爹用了那种子就悲剧了。”云霞道。 “大小姐说得对,小的的爹下了种后发现老不发芽,当时他还奇怪,说这回这种子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倒霉,蓄了坏种子?那可就惨了,本来家里日子就过得紧巴,还指望着它出收成呢。 当时把爹娘愁的不行,小的觉得良心不安,就跟爹娘坦白了。后来爹把小的一顿揍,说小的耽误了播种的好时机,坏了大事。 然后带着小的去地里看,刨开土来,让小的看了好多种子,小的从此就深深记住了被开水泡过的种子是啥样,那是真出不了苗的。” 母亲指着庆喜说,你呀,也是太调皮了。 “夫人教训的是,自那以后小的就跟着爹下地,所以才学得了好多农活。” “等等,我来把思路理一理,这批粟米种子很大的可能是泡过开水,庄头不在,应该是庄头老婆和那老把式动的手脚。庄头太自信,自己的种子,所以才造成今天这局面。” “小姐,您就跟亲眼见到一样啊!”庆喜表示自己的佩服。 云霞心说,可不跟亲眼所见嘛?本姑娘还具有透视功能,这幕后黑手必是姓丁的无疑。 她转头看向母亲:“娘,庄头可采取补救措施了?“ 娘点点头说:“他马上就召集人来准备重新翻种,又派人跟着庆喜去买了种子,现在种下去还算能赶上趟,再晚了就不成了。所以娘才庆幸今天把庆喜带去了,庆喜可是立了头功啦!“ 受了大夫人三番五次的表扬,庆喜怪不好意思的。他摆着手说:“大夫人您真是太客气了,不用谢小的,这本就是小的应当做的。您这么好的主子,小的就是掏心掏肺都无法报答,您今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母亲笑着说:“你这孩子,这嘴可是真甜哪。“ “小的只在大夫人、大小姐面前才嘴甜。“庆喜又道。 这话说得母亲和云霞都笑了。 第199章 提亲 庆喜走后,云霞问起母亲土地承包的情况如何了? “庄头做了动员,但云慧娘那边的人不同意,所以还搁置着。庄头有去劝说,没效果。” 云慧娘那帮亲戚怎么可能愿意?他们可是长期浑水摸鱼,占便宜占惯了的。 云霞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真正实施下去的话,那帮人不能偷奸耍滑,又舍不得出力,日子恐怕会不好过啊。娘,让庄头再做做工作,避免落下口实,被这帮人揪着。若是还不成,等段时间,咱们就把他们划出去,给足够分量的土地让他们自成一个小团体去糊弄,剩下的人推进承包。” “如此甚好,霞儿可真是娘的好军师。“母亲对云霞这个建议没有任何异议,非常赞同。 正说话间,修竹来禀告晚膳备好了,请夫人小姐用餐。 母女俩到饭堂时,云霄已经在桌前乖乖坐好,等着母亲和姐姐来就开吃。 桌上的美味飘着香气,几个丫头的烹饪功力日渐增强了。云霞觉得自己的脸比以前圆润了不少,个子也开始往上蹿。 包括几个丫鬟都长好了,气色红润,丹画尤其明显,比在那边时强多了,而且一扫以前的阴郁,成天乐呵呵的。 云慧娘还专门召丹画去问过话,丹画按照小姐交代的答复她,说自己的病暂时稳定了,但哪天就严重了也说不准。那家伙才没有多说什么,再加上心里还望着丹画打探这边的消息,所以便放过了丹画。 母亲坐下去,柔声对云霄说:“霄儿,还在为没去农庄生气没有?“ 有些不好意思的云霄抠抠头,睁着眼睛望着母亲说:“娘,霄儿早就不生气了。“ 刚坐下的云霞笑着说:“是啊,霄弟那嘴只挂了一会儿油壶,然后就不堪重负,放弃了。“ “姐姐,您就知道取笑我。娘,您说说我姐姐。“云霄不干了。 母子三人都笑了,在笑声中开始温馨的晚餐。 第二日,姐弟二人去学堂后,母亲迎来了萧夫人。 见到萧夫人,云霞娘喜不自胜,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又吩咐丫鬟们上茶上点心。萧夫人比云霞娘略微年长些,两人自来以姐妹相称。 宾主落座后,萧夫人指着酱菜说:“这可是妹妹念叨好几次的酱菜,刘妈妈专门多做了许多,就是为你准备的。“ “那可得好好谢谢刘妈妈,也得谢谢姐姐,我有口福了。“云霞娘开心不已,眉梢眼角都是笑。 萧夫人挑着眉道:“昨天给妹妹拿的那一包,最后不得不放到老夫人那边去了。“说完,萧夫人把自己被云慧娘强拉进来,被迫去见老夫人的事跟云霞娘讲了一遍。 “嗐,那两人就是这副德性,昨天回来时,门子跟我说姐姐来过,见我不在本来要走,又被二夫人请进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受罪。“ 萧夫人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头说:“是挺受罪的,耳朵被吵得嗡鸣,脑仁儿泛疼。最可气的是她们拿着苇杭来说事,说杭儿是个傻子云云,然后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让我听了、看了心里反而堵得慌。“ 云霞娘知道萧夫人身体不太好,素来喜欢清净,非常理解她被那两个鸹噪的家伙缠住时的无奈,特别是不知内情的两人,往苇杭身上扯话题,萧夫人只会更无语。 她向萧夫人投去歉意的目光。 萧夫人接收到她的视线,立刻会意,笑着说:“妹妹可别为她们背黑锅,这事怎么也怪不到你的身上去。“ “唉,可不还是因为我而起的,实在是对不起,让姐姐您见笑了。“云霞娘再次表达自己的歉意。 萧夫人摇摇头:“快别这么说,她们是她们,你是你,这是两回事。我倒是为你心疼,在一个屋檐下,成天价的对着她们两个不省油的灯,才是不好受。“ “可不,以前我不是和您说过吗?一直被她们铺排算计,还想着是一家人就忍了,结果忍让换来的是什么?是她们的变本加厉,上次把云霞推下假山,差点要了孩子的命……”时隔这么久,云霞娘说起这事依然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萧夫人连忙相劝,让她想开些。 云霞娘停了停,对萧夫人笑笑说:“以前都怪自己好歹不分,傻呼呼由着她们摆弄,现在好了,独立出来了。所以姐姐您放心啦,如今她们也不容易欺负到我,我也不会再任由她们欺负了。“云霞娘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坚定,眼睛里跳动着火苗。 萧夫人握住云霞娘的手,开心道:“那就好,咱们不能软弱,该强硬的时候必须强硬起来,姐姐支持你。“ “谢谢姐姐,说到这个,还真的感谢我的霞儿,是这孩子让我勇敢坚强起来的。“ 说到云霞,萧夫人便接过话头,谈到今天来的正题上。 “妹妹,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说云霞,苇杭这孩子喜欢上她了,求着我来向你提亲呐。“ 云霞娘惊问出声:“苇杭想娶我们家霞儿?“ 萧夫人握着云霞娘的手紧了紧,很认真的点点头:“是啊,正是杭儿的意思。” “可,可杭儿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云霞娘实在是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苇杭对霞儿上心了。 萧夫人笑着说:“妹妹且听我细说因果。这事还得追溯到那年苇杭在你府上被云慧打伤那日。” 这事云霞娘印象深刻,夫君为此还大为光火,怨怪过她没有安排得当,造成苇杭受伤。她自己也自责了很久,苇杭的身份何其尊贵,却在自家府上,自个眼皮下伤了那么重,实在是她的失责啊。 可这跟苇杭喜欢云霞有什么关系吗? 云霞娘抬起眼睛,狐疑的望着萧夫人说:“姐姐,您快点告诉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 “妹妹也知道那日是云霞阻拦云慧救下苇杭的,杭儿自此就把云霞放在心上了。前段时间杭儿无意识发现有人要绑架云霞,亲自见到云霞后,更加确定了喜欢云霞的心。这孩子便央求我来求你,能不能考虑下他,还说他这辈子非云霞不娶。” 萧夫人一口气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云霞娘。 而云霞娘听完萧夫人的一席话,一时之间大脑完全空白,愣愣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处于了神游状态。 第200章 定亲 萧夫人压下小紧张,轻抿了唇,脸上换了淡雅的浅笑,在静静的等待云霞娘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娘终于把盯在某处的虚浮视线收了回来,重新聚到了萧夫人身上。 看到萧夫人那娴静,略带期待的笑脸,云霞娘缓缓开了口:“姐姐,我们都是知道苇杭真实身份的,我怕霞儿配不上他。” 这是云霞娘的心里话,她确实有点担心,毕竟苇杭不是平凡的孩子。 听了云霞娘的话,萧夫人略松了一口气,还好,云霞娘并没有一口回绝。以她对云霞娘的了解,最令她担心的事便是云霞娘会以云霞已经订了亲为理由来拒绝。 对于苇杭的身份,也许有些人不会在意,但她自己和云霞娘定是会在意的。因为苇杭说不定哪天就重登大宝,成为本朝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那个人。 换作她是云霞的母亲,也不愿意以后女儿会与很多其他女子分享一个夫君。 “妹妹,你我都是了解杭儿的人,他的人品贵重,以后也不会负了云霞的,再说云霞是他最先想明媒正娶的嫡妻,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于其他女子,所以也不用太担心。”为了杭儿,萧夫人还是想略微争取下,所以出言劝说。 其实云霞娘正是看中了苇杭这个孩子,才没有找借口一口回绝的。她和萧夫人心里的想法是完全相同的,原是想为女儿挑个能专一待她的夫君。 但苇杭这孩子,真的是惹人喜欢啊。 见云霞娘没有吭声,萧夫人继续把苇杭的意思转告给了云霞娘:“杭儿让我一定要说清楚,不可以勉强云霞一丝一毫,一切以云霞的意思为准。 另外我也要跟妹妹说清楚,你知道的,杭儿的身份目前得维持原样,现在也必须继续装傻,所以你暂时不能明白的跟云霞提及他。” “姐姐,我省得的,自然要以苇杭的安全作为首要考量。”听了萧夫人这话,云霞娘挺了挺身子坐直,回答得无比郑重,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置苇杭于任何危险之中。 接下来,姐妹俩各自的思绪都纷扬开了,室内陷入安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萧夫人又开了口:“妹妹,这事你也不要太为难,有了决定就直说。噢,对了,要不然,先问下李将军的意思。” 云霞娘摇摇头,很肯定的说:“霞儿她爹那边根本不用去问,只要是苇杭提出的,他绝对是会毫不犹豫的全盘允诺。姐姐,苇杭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是代表着先帝,如同先帝在世一般。” 话题提到先帝,云霞娘站起身来,先走到门口,仔细把门关好,又到窗边,探头四下看了看,方才回到座位上。 萧夫人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明显放低:“这个我清楚,李将军对先帝的忠心堪比日月明光。” “可不是嘛,霞儿她爹经常对我说,先帝是圣贤明君,胸怀天下百姓,勤政恭俭,精明持重,治世下国富民安,喜乐升平,深得子民衷心爱戴。他自己便对先帝景仰尊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家萧先生也是如此,他认为先帝堪比尧舜,恩布四海,当得起圣皇贤帝之誉。”萧夫人接过话头,赞同道。 “姐姐说的是,先帝对云霞她爹来说,便是如君如兄,亦师亦友。不仅给予他绝对的信任,也给予了他施展抱负的良机,只是可惜,先帝竟会遭到歹人暗算…” 云霞娘说到这停住了,与萧夫人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禁一阵唏嘘,都感到伤心,为先帝英年早薨而哀叹。 同时也对苇杭寄予了更高的期待,增添了更多的疼爱之情。 还有先帝的皇后,那是个真正的人中凤凰,母仪天下的贤德皇后啊。云霞娘想起那个美貌倾城,才智出尘,现在却孱弱的躺在病榻上的娘娘,心下很是难受。 当年先帝薨后,娘娘还怀着身孕,在众臣的力保下,伤心欲绝的娘娘方得以平安生下苇杭。但风云诡谲,苇杭刚一落生,母子俩就险些被害,真是牺牲了好些人的性命,才侥幸救出了娘娘和苇杭。 不过,娘娘自此身体大伤,历经几度病危,也是让人揪心不已。好在苇杭在萧先生和萧夫人的庇佑下,在众人的暗中相助中,健康成长起来,而且长成了一个异常优秀的人。 想到这里,云霞娘朝萧夫人投去感激的眼神,他们夫妻俩义薄云天,功劳盖世。特别是萧夫人,站在母亲的角度,云霞娘觉得她作出的牺牲是最大的,她的付出也是最多的。 只是这感激她现在却是不敢说,怕说了又会让萧夫人伤心了。 对啊,对于苇杭娶云霞,娘娘有没有意见呢?云霞娘心里乍然跳出这个疑问。 “姐姐,我们都没有意见,皆大欢喜,但娘娘呢?您问过娘娘么?“ “妹妹放心,我自是禀告过娘娘的。娘娘说就依杭儿的意思,这么些年,她已经看淡了许多的事,所以她只希望杭儿开心就好。“ 萧夫人的话给云霞娘吃了一颗定心丸。 于是立即拍板道:“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霞儿的亲事我就做主了,先就此定下来。今后但凡有来给霞儿提亲的,我都一口回绝,就说将军已有属意的佳婿人选,您看这样处理如何?“ 萧夫人略一思索,也觉得这样甚好,既可以不公开杭儿的身份,也避免了云霞被旁人求亲,所以直点头表示赞同。 她伸手拉住云霞娘致谢道:“妹妹,谢谢你,给了杭儿机会,这孩子知道了一定开心的要跳起来。“ 萧夫人说这话时明显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欢快。说完先自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然而明媚,仿若三月天的艳阳。 云霞娘也笑了,秀丽清雅的脸上,和云霞一样的两个酒窝清晰可见,笑容在里面凝成了佳酿,香味飘出来让人心都醉了。 萧夫人心说,云霞笑起来也跟她娘亲一样的美。难怪有人说醉心的笑容,这便是了。 既然已经说定,萧夫人的心便彻底放到了实处,心情也好得不能再好;而云霞娘亦是很愉悦,两姐妹就着两个孩子的亲事,开始畅想起来。 越细想,越觉得两个孩子很般配。都是那般的人品贵重、俊美聪明、才干双绝,而且对长辈极为孝顺。将来成了亲,夫妻恩爱,再生几个孩子,绕于我们膝下,那是何等美妙。两个母亲心有灵犀的想到一处,都流露出了无比的憧憬之情。 第201章 风平 许是两位母亲念叨的太厉害,此时在学堂外树上呆着的苇杭耳朵莫名发烧,而学堂内的云霞则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站在学堂中间的先生,正在继续讲诗,今天侧重说到诗词的作法。先生强调学生们对韵律要熟悉并加以掌握。 “唐代以前的古体诗和唐之后到今天新兴的五言七言格律诗,有一定的差别。古体诗在韵律的对仗,押韵和平仄上并无硬性规定,但后者则相反,尔等一定要切记这个区别。 下面为师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五言七言格律诗的押韵规则。除第一句入韵的外,一般都在双句句尾押韵。除开五绝外,正格的绝体诗,只能押平声韵……“ 先生娓娓道来,把韵律讲得很透彻,很好的弥补了云霞在诗词韵律方面的欠缺。 以前这些她从未深究,也未弄懂过。一说到这方面,云霞总觉得在云里雾里之中,如今先生这么一讲,好多不清楚的地方却一下明悟了。 难怪古诗词读来朗朗上口,悦耳悦心,韵律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通过韵调的重复,形成声音的环回,旋转,产生和谐共鸣,自然如音乐般美妙。 想到音乐的云霞,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沈维白那双桃花眼,还在眨呀眨的。 她的思想紧跟着就开起了小差。因为瑶华说这家伙是个音乐奇才,她竟然就设想开来,若是这些诗词由沈维白来谱成曲,会是什么效果呢? 一幅画卷在眼前展开:明媚的阳光下,清幽的竹林中,白衣少年,衣诀飘飘,含着笑抚琴而歌。那场景,竟然是那样的如梦如痴,如痴如幻,朦胧飘渺。 感觉,这画卷出奇的美。 “尔等都记住了吗?”先生的声音适时想起,拉回了云霞飘远的思绪。 同窗们正整齐划一的回答记住了,云霞也赶紧应声凑了个数。 她连忙晃晃脑袋,怎么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赶紧收回心神,认真听先生继续讲课。 …… 下午散学后,和瑶华、举廉一路去练武。 路上举廉提起那个车夫,说跟车夫很是有缘,都坐过两次他的马车了。昨晚,车夫把我送回家,还提出以后要雇用马车,便可以提前找他预订,不论早晚,他都保证按时赶到。 我估摸着他的家境一定很清寒,才这般拼命,起早贪黑。所以就跟他说定了,今天酉时左右赶到练武场外接我们。 举廉告诉云霞和瑶华的目的是想知会她们一声,也顺便听听她们的意见,若是两个姑娘不喜,他以后就辞了那个车夫。 瑶华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举廉话音一落,她就表示都听举廉安排。 所以举廉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云霞。云霞当然也没有任何意见,这车夫本就是刘校尉派来保护她的。 “十五兄心地真好,不如,我们以后尽量多用他的马车,反正雇谁的马车都是雇。” 听云霞这么说,举廉很开心,他点点头说行,等送你们回家时我便跟车夫说一下。心里还想着每次多给车夫一点车钱,也算尽点心力。 几人有说有笑,又讨论了下即将到来的端午蹴鞠决赛。 原来这里是端午节当天早晨举行蹴鞠赛,下午则是赛龙舟。 届时来观看蹴鞠赛和赛龙舟的人绝对都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得密密麻麻,形成人山人海的盛况。 当然,那天来观看蹴鞠赛的人除了普通百姓,达官贵人也不少,基本上是全城出动,所以决赛受重视的程度相当高。 云霞也搞明白了,决赛是要分成两大组进行的,其中一大组类似于专业球队,譬如通达社这类的球队;另一大组便是业余球队,飞鸿社和青云社皆属于业余球队。 专业球队组都是些由世家大族出资组成的蹴鞠社来比赛,竞争尤其激烈,业余组球队竞争相对小一些。 业余组又按儿童、少年、青年、壮年分成四小组,各小组在头年下半年进行预选,决出前两名争夺今年的冠军。 少年组便是飞鸿社与青云社两队在预选中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双双胜出,进行对决。 这也是两队进行的第三次对决。前两年都是飞鸿队胜利,所以这场比赛对飞鸿社来说异常重要,牵涉到飞鸿社能否三连冠。 若是三连冠,专业球队会得到丰厚的奖励,业余球队的奖励虽然与专业队没法比,但获胜队队员每人依然会得到一个银碗和宰相宴请的奖励。 奖励银碗不是最吸引人的,反而是与宰相共进晚宴是最让人心动的奖励,胜利者将身披红绸带,骑在由驯马师牵着的高头大马上,在满街人羡慕的目光中,往宰相府逶迤骑行而去,恍若个个都是状元郎,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所以,大家都想赢,都想得到这份荣光,飞鸿社离胜利就只差这一步之遥了,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而青云社是飞鸿社的死对头,肯定不想飞鸿社赢,所以千方百计要阻断他们的三连冠。 大家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走到了练武场,于是散开来,各自都投入到醉心的武术中去了。 师父特别关注云霞,这段时间都在重点教授云霞,今天也不例外。 那套拳云霞已经练得很熟悉了。所以师父让她打完一遍后,专门把其中云霞动作不到位的地方挑出来让她重新练习。 比如扫腿,云霞的动作明显比较凝滞,这在遇到危险时,还未扫出去,便被人撂倒了。 师父指出云霞扫腿时蹲下的时机不对,出脚的时候,腰部塌陷,不扫腿的那只脚没有及时弓步,所以牵扯到出腿动作慢了。 找到原因,师父重新做了示范,然后分解动作让云霞练习,云霞渐渐找到了感觉。 “小十八,你可得加紧练习,必要时会派上用场的。”师父脸色凝重的叮嘱她。 “收到,师父,您放心,徒儿会认真练习的。”云霞俏皮的回答,好宽慰师父。 “其实其他路数你基本已经掌握,把扫腿这个动作练好了,再加以糅合,把拳打得一气呵成,步步生风就成了。” 云霞使劲点点头,大声应是,然后就投入到刻苦练习中去了。 师父笑笑,这孩子干劲足,小身板也日益强健,越来越适合练武了。 第202章 谈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继续风平浪静,大家该干嘛就干嘛。 母亲带着庆喜又去了一趟农庄,庆喜翻开土来抽看那新播种的粟米种子,发现有些种子都有萌发的趋势了。他大松了一口气,告诉大夫人这次没什么问题了。 庄头也审问了自家老婆,原来是自家老婆搞不懂,听了农庄那老把式的话,信以为真,被麦苗染了瘟病吓着了,急忙组织人给割了去,然后重新种上了粟米。 而粟米种子是由老把式提供的。 母亲把这些告诉了云霞,云霞听了简直要气炸毛了。 她拍桌而起,愤然道:“姓丁的果然是阴险,胡乱说麦苗有问题,又提供开水烫过的种子,是想让我们颗粒不收白忙一整季,真真的可恶狠毒。还有那个老把式,绝对是被姓丁的收买的一条走狗,枉顾大家辛苦种出来的麦苗,娘,咱们一定要收拾他。” “霞儿,庄头已经把他叫来狠狠训了一顿,但那家伙一口咬定麦苗是有问题,至于种子,他也是去集镇上买的,并不知道有问题。” “哼,他以为咱们找不到他的罪证?先让他苟延几天,等收集好证据,定要严惩不贷。”云霞语气坚决。 母亲也郑重点头同意。又说:“好在咱们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姓丁的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娘,庄头的老婆多半也是收了姓丁的银子,那个女人一看就是个贪财的主。她八成没有完全交代,得了钱,即使知道麦苗没有问题,也昧了良心,不顾一切的把麦苗给割了。”想起庄头那个老婆,云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母亲也赞同她的说法,庄头那老婆在农庄好多人嘴里都是个爱财的家伙,反倒是庄头的口碑还不错。 于是母亲略欣慰的说:“霞儿,还好庄头不是那样的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但通过这几次接触,我发现他这人挺不错的,老实可靠。” “嗯,娘,我也就是看在庄头的份上才不去和他老婆计较了。我们以后多重用他,农庄搞得好,银子也多分些给他。咱们就得激励认真做事的人。” “霞儿说得对,娘也是这么想的。咱娘俩不谋而合了。” 母女俩对望一眼,会心的笑了。 “那当然,霞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嘛,自然和娘心连心。”云霞连忙窝进母亲怀里,撒娇卖萌。 母亲抚着女儿乌黑的秀发笑道:“是啊,娘的乖女儿,跟娘最贴心。霞儿长大了,娘都舍不得你离开啊。” “娘,霞儿才不离开您呢,我要天天在娘跟前孝顺娘。”云霞接过母亲的话说。 “傻闺女,你长到了总要嫁人的,怎么能成天价待在娘身边呢?” 云霞抬起头,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母亲:“娘,霞儿还小呢,嫁人的事早得没边,您说是不是?” 母亲摇摇头笑道:“不早了,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和你爹订了亲呐。” 云霞才意识到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放在这个时代是不太现实的。这里的姑娘很早就订亲了,比如瑶华也就比她大半岁而已,人家可是都被赐了婚了,而俊娴订亲就更早了。 下意识的,她缩了缩脖子,宝宝还想着多过几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呢,岂料美梦难成,眼看着要被催婚了。 母亲趁势把话题引到女儿的亲事上来:“霞儿,你跟娘说说,你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娘,您真的要让女儿说看法么?”云霞说完狡黠的一笑。 母亲不明就里,啊了一声说:“是啊,爹娘总是希望霞儿有最好的归宿,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呢。” 心下又想到苇杭,那个尊贵的翩翩少年郎,就是个不折不扣,让人称心如意的良人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可能不仅仅属于霞儿一个人。 “那女儿就有话直说了噢。娘,女儿要嫁的人,必须是同女儿两情相悦的,而且要对女儿一心一意才行。” 云霞要的爱情是只羡鸳鸯不羡仙那种,憧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希望与另一半相携以共,直到白发苍苍。 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嗯,就是那种,细水长流的浪漫,平平淡淡的幸福,相濡以沫的真情,便是自己想追求的,否则宁愿继续等待。 想到这些的云霞,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粉嫩娇怯,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动人。 云霞娘看着自己如花般娇美的女儿,心里充满自豪和怜爱。 苇杭喜欢女儿,可现在还不知道女儿喜不喜欢苇杭,若是不喜欢,这便不满足女儿的第一个条件,而第二个就更困难了,苇杭若是真成了帝王,要一心一意对女儿一个人也很不现实。 如此,我做主的这桩亲事,对女儿好吗? 云霞娘心里突然没有底了。 她有些惶惑的按了按额角,斟酌字句,声音缓慢的对女儿说:“霞儿,娘问你个问题,若是,若是宫里的皇子来提亲,娘该怎么回应?” 噗,云霞笑了起来。她娇憨的对母亲说:“娘,您还真把自己的女儿看作珍宝了啊?我离皇宫太遥远,宫里的皇子根本不认识我,谈何来提亲?” 母亲清了清嗓子,笑着拍了怕女儿的后背:“我的霞儿本来就是珍宝啊,宫里的皇子发现也不足为奇。” “娘,要真那样,您就一口回绝,说我订了亲了。您瞅我这样的,能适应那皇宫高墙内的生活吗?”见母亲如此说,云霞坐正了身子,很认真的回答母亲。 云霞娘一时无语,女儿竟是如此排斥与皇家联姻,我该怎么办呢?唉,苇杭要娶到云霞,恐怕不容易啊。 “霞儿,若是,若是那皇子是个很不错的郎君人选,你也不考虑吗?” “娘,既然他是皇子,今后必然不会只有我这么一个妻子,我可不愿意和其他姑娘共有一个夫君,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云霞回答的干脆利落,可让母亲心潮难平起来。 第203章 心声 夫君曾说过,当今皇上在登基时就亲口承诺,他只是暂摄皇位而已,一旦有合适的帝位人选,他会立马让贤。 为保护苇杭安全,避免其被追杀,先帝的忠党们隐瞒了苇杭的真实身份,就连当今皇上都不知道苇杭还好好的活着。 等到了能光明正大说出身份的那一天,苇杭作为先帝唯一的儿子现身,当今的皇上应该就会让出皇位,拥苇杭重登大宝,那时,苇杭说的话便是不能辩驳的圣旨了。 霞儿,娘不是有意要做你的主,在这件事情上,娘也有无奈。你若回绝苇杭,今后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就太多了。即便苇杭不怪罪你,但你爹如何在苇杭面前自处?毕竟那是君臣身份了呀。 再说,苇杭那孩子,着实是个值得托付你终身的人呐。他光彩耀眼,有夺人的魅力,任谁都会被他所吸引的。娘深信不疑,如果霞儿你和苇杭接触一段时间,也定会喜欢上他的。 这般转着心思,云霞娘的目光在女儿身上流转,心里祈祷但愿霞儿能接受苇杭。又一转念,想到现在苇杭尚不能暴露身份,还有好几年的光景可以缓冲,那就慢慢来吧,或许到那时,霞儿的思想早就转变了也不一定。 于是云霞娘敛下心中的那抹忧思,换了一脸灿然的笑,对云霞说:“霞儿,咱们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一切看缘分吧。” 对于母亲这个说法,云霞觉得没毛病,尤其让她欣慰的是,母亲居然还是个很开明的人,在这个古时代,也能说出一切随缘的话,真心挺不错的。 于是把母亲搂得更紧了些,脸在母亲怀里蹭,闻着母亲身上淡淡的馨香,感到无比的开心和心安。 嘴里小声嘟囔着:“娘,霞儿听您的,且行且寻缘。” 听了这话的母亲眉稍眼角都溢满笑,好一个且行且寻缘。若是女儿的缘分真是苇杭,很有可能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道观里的师尊说霞儿今后贵不可言的话,可不就应验了吗? 云霞娘慈爱的揉着女儿的黑发,低头在女儿头发上印下一吻。 这边母女俩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那边劫匪头目大头也没闲着。 从丁爷家出来,他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了,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和白嫩嫩的小娘子,大头蠢蠢欲动,贼子野心膨胀,心急的想赶快都弄到手。 回去就把他的小弟叫上,两个人凑在一起一阵苦思冥想,还真让两人想出了一条毒计。 今天此时,两个劫匪终于把下手的时间敲定在了端午节那天,欲趁那天人多,来个浑水摸鱼。两人又密谋了半天下手的细节,才分头准备去了。 而萧宅里,萧夫人和苇杭也正在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 “娘,杭儿太开心了,这两天走路都轻飘飘的。”苇杭眉飞色舞的对母亲谈起自己的感受来。 萧夫人笑道:“杭儿,你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脚步自然轻快,就像走在软棉花里。” 苇杭摸摸头,一本正经道:“也是,儿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有希望了。” “那是大有希望好不好,杭儿如此优秀不凡,定能赢得云霞的芳心。” 被母亲如此说,苇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娘,您可真是夸自家儿子不遗余力啊。” “有吗?娘怎么不觉得,娘只是感觉还没夸到位哩。”萧夫人伸出指头轻轻点了点儿子的额头,笑着回他。 苇杭的俊脸涨红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大眼睛散发出灼灼的光,站直身子,给母亲施了一礼,很真诚的对母亲说:“娘,儿子的好全是爹娘以及为儿子付出和奉献的人所赐,真正的功劳应该属于爹娘和他们。所有人的大恩大德,儿子会永远铭记在心,此生不忘,矢志不移。” 说这话的苇杭,一脸动容,情荡于心。 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苇杭在心里暗暗发誓。 萧夫人小声的叹了口气,声音几不可闻。 但苇杭还是听见了,他连忙挽住母亲的胳膊,有些自责的说:“娘,杭儿一时兴起,又提到了让您悲痛的事了。都怪杭儿,娘千万别伤心,求您了。” 说完,苇杭眼巴巴的望着母亲,甚至还晃动起母亲的胳膊来。 萧夫人朝他笑了笑说:“杭儿,娘没事,娘反倒是觉得难为了我的杭儿呢。” 苇杭急忙声辩:“娘,杭儿从没有被难为,爹娘就像为杭儿遮风挡雨的伞,护了杭儿周全,杭儿只有舒适惬意啊。” “杭儿就知道说话来宽娘的心,你受的苦不少,你却总是自己悄悄承受,拼命想分去爹娘肩上的担子,这些爹娘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娘,杭儿没有您说的那么苦,在这个家里,杭儿的快乐绝对多于痛苦的。”苇杭提高音量,急切的回答母亲。 “我的好杭儿……”母亲出声,却说不下去,无语凝噎了。 “娘,高兴起来,咱们都要开开心心,笑着面对生活,笑着过日子,笑着迎接将来。”苇杭沉声劝慰母亲。 母亲掏出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湿润,点头表示会的。 母子二人紧握了手,给予对方最大的力量支持。 稍顷,萧夫人想到云霞娘,便正色对苇杭说:“杭儿,以后对你李伯母也要像对娘这般孝顺。” “娘,我会的。我会像对爹娘那般,对李伯父和李伯母的,您尽管放心。” “你李伯母能做这个主,很是不容易,明知你将来不会只有云霞一个妻子,还是原意将云霞许配给你,着实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啊。我很了解你李伯母,她原来一直属意云霞嫁给一个真心疼云霞,专情于云霞的男子的。” 苇杭突然有些激动,他拍着自己胸膛说:“娘,今天杭儿在您面前认真的表个态,今后我也只有云霞一个妻子。即便我做到那个位置上,也要同我那个父皇一样,除了母后,没有后宫佳丽。我只要云霞,不会再要其他女子了。” 少年说的铿锵有力,果决异常。 他身边就有好几对这样恩爱的夫妻,他的爹娘,父皇母后、李伯父和李伯母以及义父义母。从小看惯了他们伉俪情深,琴瑟和谐的甜蜜,苇杭也满心期待自己能拥有这样的小日子。 只是这些他藏在心里深处,以前是不好意思拿出来说,现在为了云霞,都鼓足勇气央了母亲去求亲,这番心里话终是顺当的说出来了。 第204章 决赛 盼望着,盼望着,端午节到了,蹴鞠决赛开始了。 早晨,飞鸿社及鼓劲队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蹴鞠社队员们脸上都洋溢着勃勃生机,个个精神抖擞。鼓劲队队员也喜气盈盈。 因考虑了飞鸿社鸿字的谐音,最后定下的蹴鞠服是很喜庆的红色锦衣。队员们统一着红衫,腰系白色锦带,显得热情如火。 鼓劲队也是红锦衣,但腰系绿色锦带以示区别。 队长举廉一声令下,大部队立即开拔,前往蹴鞠比赛场。 到了决赛现场,好家伙,四周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决赛的蹴鞠场很大,分成两个赛场,一边是专业队,一边是业余队,虽然业余队观战人数略少,但依然是人潮涌涌,热闹得很。 青云社已经先到了,统一的青衫,列队站在赛场左边。唯一出挑的是沈维白,依然着一身白衣,在一群青衫少年中无比打眼。 云霞她们到业余队比赛区外边把大鼓安置好,才安下心来。因为第一场是儿童组决赛,所以大家都退到赛场右边站着。 瑶华拉了拉云霞的袖子,悄声对她说:“你看那沈维白,总是喜欢特立独行,非要穿着白衫亮相。” 云霞点点头,正要收回看向沈维白的视线,却见沈维白直愣愣的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和沈维白的视线相接,对视了几秒,云霞的心跳莫名加快,她连忙转头移开了视线。 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目光,云霞只得开始打量整个蹴鞠场。 蹴鞠场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高台,搭着彩棚,棚子正中挂着大红绸花,两侧的彩条布被拢到两边的柱子上,用流苏穗子拴着,让棚子内观看者的视线一览无余之外,也添了赏心悦目之感。 当然能在高台上就坐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现在业余队赛场这边的看台上只有两个人入座,云霞是不认识的。好在身边有百事通瑶华,在瑶华的介绍下,云霞知道了那个穿宝蓝色绸衣的老者正是沈维白的祖父,旁边坐着的便是他大哥沈维玄。 沈家祖父须发皆白,脸色却是红润的,颇有点鹤发童颜的味道。坐在那显得很威严。 “师姐,沈老太爷这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云霞转头对瑶华说了自己的看法。 “可不是嘛,我听我爹说过,他没有隐退前,在朝堂上就是个铁腕人物。” 云霞不免多看了沈老太爷几眼。 视线扫到沈维玄,只见这青年男子一脸冷酷森严,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盯着台下。 这时,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紫色圆领凉衫的人往高台上走去。 “宰相大人来了。”旁边的瑶华兴奋道。 原来这人就是当朝宰相啊。等他的陪同人员散去,云霞正要好好看看宰相大人的尊容,却又被沈维玄给挡了视线。 沈维玄凑到宰相大人面前不知在说着什么,他又转头对祖父说了几句,一扫刚才的冷冽脸色,堆满了媚悦的笑容。 然后他让了开了,沈老太爷和宰相大人寒暄起来,云霞又只得见沈老太爷的后脑勺儿。 等那两人说完了各自落座,云霞才看到了宰相大人的侧脸,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面皮白净,浓眉高鼻,颌下长须飘着。 据传宰相大人政绩不错,在朝中左右逢源,很受皇上爱重。 高台上陆续有新的人登台,拜见宰相后落座。宰相大人在这边高台坐了一会,主要是和沈老太爷谈天说地。 过了一会,宰相起身告辞,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下右边高台,往左边而去。 “咦,他不在这边高台坐吗?”云霞好奇问瑶华。 瑶华低声道:“宰相大人都是在左边高台看比赛的,那边的比赛更精彩。” 原来如此,云霞是看出来了,这退隐的沈老太爷影响力不小,刚才宰相走一遭,全是因为沈老太爷在这边啊。 等宰相在那边高台坐定,便有宰相的随从人员在高台上示意大家静一静,等赛场沸腾的声音小下来,他便高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很快,两个赛场同步开始了捉对厮杀。 这边的儿童组,看着蛮有趣的。开球后,两队萌萌哒的小队员们奔跑起来,小短腿也快如风。传球、抢断、射门等都像模像样。 云霞看着这群小朋友,脸上的笑容也掺杂了更多的柔和之色。站离云霞不远处的沈维白望着她清丽秀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这丫头长得真不错,俏丽可比三春桃花,清素不逊九秋之菊。 沈维白眼神入定在云霞身上,桃花眼内光彩熠熠,唇角往上飞扬起来。 儿童组的比赛很快决出了胜负。赢了的那队小朋友欢天喜地,又蹦又跳又吼的,渲泄着他们的快乐;输了的那队小朋友沮丧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与赢队打成一片玩去了。 该飞鸿社和青云社出场了。 两队雄纠纠气昂昂的入了场。红衣少年们与青衫少年们互相对望,眼神都是要与对方分出青红皂白的决心。 一声令下,决赛的球开了出来。 举廉比了个动作,飞鸿社队员立刻四散开去,还互相比了些奇怪的手势 他们听从了云霞的建议,用一些约定的手势等肢体语言及暗语来代替明喊明叫,避免对手知道己方的目的和布署。 还别说,这样的效果不错,青云社的队员对于飞鸿社这些做法明显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飞鸿社队员已趁他们懵了的时候完成了布防并成功抢到了第一个球。 董立鸣接应到那个球,立即往对方球门推进。场外观战的云霞对他那炫酷的传球技术膜拜不已。若说球是一块铁,他的脚就像磁铁,牢牢吸住那球,与他同进退。 负责保护他的臣杭和石文彬也表现不错,生生用自己的身体给董立鸣拦出了个安全通道。 青云社见势不妙,几大高手齐出,往董立鸣扑过来,想抢走他脚下的球。 举廉及时挣脱防守,朝外围疾跑,等停脚落定,他高叫了一声起,董立鸣立刻将球一挑,朝举廉踢了过来。 举廉接过球给了通达社另一高手,那少年一个倒拐踢,球旋风般回到了举廉这边。倒把青云社朝他围拢来的队员耍了一把。 举廉拿球并未停留多久,大脚往上一开传给了球门前暗伏的通达社第三位高手。 那少年趁防守他的青云社队员不备,如一条火龙般腾跳起来,用头准确地接住了球,再一甩,那球儿往球门飞去。 云霞和场外鼓劲队的队员们都摒住了呼吸。 一瞬之间,球进入了一丈多高,有彩色雕绘的球门。满场欢呼声乍起,尤以飞鸿社鼓劲队队员们的欢呼声为最甚…… 第205章 夺冠 锣鼓声紧跟着响起,雄壮高亢,节奏明快的锣鼓声吸引住了很多看客,一些专业组那边的观众也朝这边涌来看新鲜。 入眼的是一群着红锦衣的少年们,中间也有三个可爱的姑娘,两个敲锣的男童,好听的鼓曲正是他们敲打出来的。 因为还没在蹴鞠场见过这样敲锣打鼓,也没有听过这个鼓曲,人们自然很好奇,一时议论纷纷。 “这曲子是教坊谱的吗?” “别说,这鼓曲听来,很振奋。” “确实是很别致的庆祝方式…” “刚才进球的是哪个队伍?”这是刚从专业组那边过来的人,还不清楚状况,所以逮住周围的人询问。 “飞鸿社”、“呐,就是红衣队”、“这些少年人打得还不错”…… 周围的人立刻热心的替他答疑解惑。 听大家这么说,这人便兴起,决定留了下来观赛,陆续又有那边过来的人留了下来,鼓劲队很招来了一些人气。 今天沈维白那边没有敲打,因为沈维白没有让队员们动作。他抱着手臂,静静的站着,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云霞有些不解的瞟了他一眼,心说算了,难得管他。 她一挥手,鼓劲队齐声喊起了口号:飞鸿社加油!飞鸿社加油! 这加油两个字深得队员们的喜爱,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喊叫,那声音竟盖过观众们嘈杂的声音,直冲云霄,把赛场上空的飞鸟都惊得赶紧飞开了。 观众们都没有听过这加油两个字,但听这些孩子们喊起来,却很快领悟这词的意思,有些甚至跟着喊起了加油。 场内飞鸿社的队员们振奋不已,举廉也高声喊了加油,其他队员们跟着也喊加油,一时之间,加油声此起彼伏。 第二个球便在加油声中开出,训练有素的飞鸿社鼓劲队停止了敲打。 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赛场上。 一个青衫少年抢到了球,云霞定睛一看,是青云社的外援之一。那人把球停住,在脚上颠了起来。当然,青云社立刻组织了护卫力量,对他进行了保护。 瞅准时机,这人从人缝中把球传了出来,球同样如粘在他脚上一样,跟着他左冲右突,很快到了飞鸿社这边场地来。 飞鸿社几个高手联合组成防线拦住了他。 接应他的沈维青见状,拼命甩掉防守他的石文彬,如同猛虎出笼般扑了过去,生生饶过飞鸿社的防线把球控制在了自己脚下。还未等飞鸿社的人去抢断,他一脚劲踢,把球传给了青云社另外一个外援。 那人站的地方离球门还很远,他用脚把球停住,在脚下盘旋了几下,在原地来了个飞踢。这家伙,出其不意,竟然来了个超远射门。 云霞暗叫不好,这记远射又准又狠,九成九得分了。 果然,那球应声落入球网中。 青云社队员们立刻欢呼起来,沈维青甚至跳了起来。 沈维白的鼓劲队员们也应着欢呼声擂响了鼓,敲起了锣。沈维白更是亲自出面打起中间那面大鼓。 云霞仔细一听,他的鼓曲竟然改进了不少,比起以前的阴柔曲调,显得更阳刚和激昂,旋律和节奏也比以前紧凑,看来沈维白下了不少功夫。 他的鼓曲自然也受到观众的好评,以致于业余组这边的观众越涌越多。 瑶华捅了捅愣神的云霞问:“我们敲打不啊?” 回过神来的云霞摇摇头说:“我们进球时他们都没有敲打,他们进球我们也不敲打了,既然对方都尊重我们,我们也要回应人家。” “哦。”瑶华应了一声,又笑着说:“行,听你的。” 转头对队员们说:“咱们赢球时再鼓劲。”鼓劲队队员们表示听从安排,都专心听对方的鼓曲,看他们的敲打法,也好取取经使自己有所提高。 接下来的比赛竞争趋于白热化,两队队员在场内跳跃奔跑,为胜利而竭尽全力。那球儿时而在地上滚动,时而在队员身上起落,时而被踢入高空,而场外观众们的心也是时而提起,时而放下,好不激动。 比分咬得很紧,各有胜负,赛程过半时,飞鸿社领先两分。 青云社越发拼抢的狠起来,个个如斗鸡般猛打猛冲,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慢慢竟追平了比分。 得分后有专人到得筹方架上插一面小红旗,得筹后暂停一会。 高台上的沈老太爷对沈维玄说了什么,沈维玄点了点头,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直奔在赛场一角聚拢的青云社队员而来。 云霞见他把青云社那几个外援单独叫了出去,大概是在给那几人下命令吧,那几人频频点头,沈维玄方才挥手让他们回了球队。 接下来的比赛,那几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简直打疯了。看那架势,云霞猜测那沈维玄很可能允诺了他们赢球后有重赏。 大概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青云社很快反超,领先了飞鸿社一分。 沈维白的锣鼓敲打的更起劲了,等比赛继续的时候,闲下来的他带了些小得色的眼神尽往云霞这边瞟,脸上似笑非笑,痞痞的邪魅样,气得云霞狠狠的回敬了他一个大白眼。 沈维白收到白眼,并不生气,反而笑开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做派。 “神经病,欠揍找抽的主。”云霞在心里骂道,骂过了又忍不住低头无声的笑了。 举廉把飞鸿社队员召集起来,让大家不要着急,切不可在这时乱了分寸,一定要稳打稳扎,就像云霞所说的那样,首先要战胜自己,再去战胜别人。 队员们都表示听队长的,大家互相鼓励了一番,才各自散去,跑入赛场内。 再开球,飞鸿社队员们明显打得沉稳了,人心一定,发挥反而变好了,在大家的配合下成功进球,追平了比分。 而且把平局一直保持到了最后一个球。 最令人激动,也最紧张的时刻到了。这个球决定着冠军将花落谁家。 两队队员都严阵以待,球一开出,青云社率先抢了球,立即传给了队里最能传球的那个人,最后一球,不能失了机会,这是举廉心里最强烈的念头。 他朝董立鸣喊了一句暗语,又对石文彬做了个手势,两人会意,与他组成三角之势,像青云社传球的那人扑去。 通达社另外两名高手和臣杭都是一人牵制住对方两名队员,除防守自己的,还有防守举廉他们三人的,好让铁三角能专心去抢球。 举廉在正面干扰青云社拿球的那队员,董立鸣和石文彬在左右找时机抢断。以石文彬为主打,他气势汹汹的在那人身边左抢右撩,奔突进退。那人要对付三个人,渐渐有些力不可支,只得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到了石文彬身上。 这正是举廉他们想达到的效果,等了一会,董立鸣悄然出动了,他如一只扑向猎物的豹子,灵巧迅捷,时机算得刚刚好,他的脚一扫,再一勾,球便归于了飞鸿社。 青云社立即组织进攻意欲反扑,但董立鸣拿球后如闪电般传了出去,举廉和石文彬则是他尽职的保镖,所以,飞鸿社的球很快传到了对方那半场。 董立鸣按照既定战术,把球传给了举廉,自己则回身与石文彬一起拦住欲抢球的青云社队员,举廉得球后速战速决,对准球门大脚一开,球进了。 尘埃落定,飞鸿社夺得冠军,而且是三连冠。 第206章 任务 欢欣和喜悦罩住了飞鸿社所有的队员和鼓劲队的人,短暂的沉默后他们爆发出大声的欢呼,然后雀跃的又跳又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云霞和瑶华激动的抱在一起笑闹开来。 等笑完了,略微平复了下心情,云霞好奇的看向了青云社那边。输了球的青云社队员们个个耷拉着脸,退站到赛场外的一角。沈维白大概在安抚着沈维青,搭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 再看高台上,沈老太爷和沈维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大概青云社输了球,心情不快,索性拂袖而去了吧。 “走,我们去把十五兄他们迎过来。”瑶华提出建议。 云霞点头,两人正要过去,一个身穿蹴鞠服的青年男子走过来,请求鼓劲队也帮即将上场的他们鼓下劲。 原来是青年组的决赛队之一的队长,他所在的球队叫做祥瑞社,而他姓蒋名剑锋。 蒋剑锋表示自己和队友都非常欣赏他们这般新颖的鼓劲方式,遂来斗胆相求,请他们在祥瑞社比赛时助威,还说必有回报。 鉴于人家说的如此诚挚,云霞和瑶华到旁边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帮忙,不过明确跟他讲清楚了,回报什么的就不用了。 那人于是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云霞对鼓劲队的队员们通报了这个情况,队员们正觉得还没有尽兴,遂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云霄甚至跑到姐姐面前表示还可以为下一场壮年组的敲锣,云霞笑着说他,也得看人家壮年组的队伍愿不愿意啊。 跟过来的云忠接嘴道:“大姐姐,忠弟去问问。”说着指着那边在场外待命的壮年组队伍。 瑶华逗云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小家伙笑眯眯的回答:“今天飞鸿社三连胜,慧姐姐总算没有犯下大错,我打心眼里高兴嘛。” 这小家伙,看来一直在为云慧那事悬着揪心呐,终于在今天的胜利中把心放回了实处,不纠结了,所以才这般活泼俏皮。 云霞揉揉他的头说:“你去问吧。不过,不可以缠着别人。” 云忠点点头,又拉住云霄说:“哥哥,咱们一起去。” 爱凑热闹的云霄欣然同意,两个小家伙便往那边飞跑而去。 此时,飞鸿社的队员们已经凯旋而来,以举廉为首的少年们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个个脸上笑容灿烂,与鼓劲队的队员们碰头后,又是一番笑闹庆祝,宣泄胜利的喜悦。 大家一起说着比赛完后要去领取奖品,晚上还要去宰相府赴宴,自然是开心得紧。 飞鸿社队员们又说这次能赢得比赛,通达社的高手和鼓劲队员们都功不可没。 举廉特别提到了云霞和瑶华两个师妹,跑前忙后,默默给予了飞鸿社很大的支持,立下了汗马功劳。 于是飞鸿社队员们在他们的队长带领下,对董立鸣等三位高手,云霞和瑶华,以及鼓劲队的其他人施礼致谢。 受礼者自然是一番谦虚回礼,现场气氛显得无比的其乐融融,诠释着情深意重。 这时,青年组比赛正式拉开帷幕,球一开,两队瞬间进入拼抢之中。 飞鸿社队员们结束了自己的比赛,又获得了冠军,自然对下一场赛事有浓厚的观看兴趣,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赛场。 而鼓劲队承接了其中一组的鼓劲任务,对赛事更是兴致盎然,更是随时准备着,等委托方赢球后就敲起锣来打起鼓。 过去问话的云霄和云忠兴冲冲而去,归队时竟然是一脸愁容。云霞忙问他们怎么了?两个小家伙为难的说壮年组的两队人马都抢着要他们帮鼓劲,这下倒把两兄弟给整得不知所措了,于是忙忙的回来找云霞讨办法。 云霞和瑶华只得又带着两人过去,与人家商讨后达成协议,谁进球就为谁助威。偏生祥瑞社的对手球队润良社在场外的人听到对话,提出他们也要。 云霞和瑶华竟然无法拒绝,最后硬着头皮全盘答应下来。 这下云霞的鼓劲队任务就重了,四支球队进球都要敲锣打鼓。 不过,想着自家队伍如此受欢迎,鼓劲队的队员们听说后,都表示没问题,他们照样干劲十足,个个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 此刻,青年组的第一个球由祥瑞社打入了,云霞身后的锣鼓声立刻激昂响起。 那边青云社的队员们却是兴趣缺缺的在看比赛,他们的鼓劲队里的人同样看得懒心懒肠。只有沈维白仿佛未受什么影响,劝解了沈维青一番后,专注的看起了球赛。 但这专注只维持到云霞和瑶华相携去壮年组那儿的时候,余下的时间他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云霞身上,密切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云霞这边的鼓劲队敲打起来,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沈维白迈步,白衫翩然的来到候场的壮年组这边,询问他们刚才在说甚么,做甚么? 那些人有些是识得大名鼎鼎的沈家六少爷沈维白的,便争相告知自己请飞鸿社鼓劲队帮忙的事。 听说四支队伍都提了要求,沈维白不禁拧了眉头问:“那边都答应了?” “对啊,那个小娘子亲口说的。”有人指着云霞回答沈维白。 沈维白沉思了几息时间,抬眼很不经意的说:“这样,我的鼓劲队来助威两个队,与他们的鼓劲队平分秋色,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都连连称是,有沈六少爷的加入自然是好的。只是到底哪个队由沈六少爷捉刀,他们就有些为难了,刚才都和那个小娘子说定了,现在要改变会不会不太好。 于是都敛声不开腔了。沈维白何等聪明,自然猜到众人的心思,便道:“无妨,我亲自去和李大小姐说。” 然后又迈步径直往云霞她们那边走去。不过,走了几步,他又转回头对那些人说:“那个小娘子有名有姓,是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之女李云霞。”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惊奇的议论开了。 沈维白再次转身脚步欢快的往那边而去,心里竟是自豪的。身后的议论声也及时灌入他耳朵里。 “原来是李大将军的闺女,难怪这么厉害!” “那是,将门虎女,端的是不平凡的。” “李大小姐长得可真俊,水灵灵的…” 沈维白的唇角越扬越高,就像别人在表扬他似的,桃花眼内的星眸晶亮,视线直往云霞飘去。 等沈维白走到云霞这边时,祥瑞社又踢进一球。云霞挥手招呼大家赶紧敲打起来,自己则和瑶华头碰头的大声说着话。 下面每进一个球就得敲打,云霞担心打鼓和敲锣的几个人会太累,尤其是云霄和云忠两个小家伙,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密集敲锣,所以和瑶华商量等会儿要不要换人来敲打。 换人的话又怕掌握不了节奏,鼓曲全被搞得变调。正愁着呢,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她俩面前。 第207章 合作 白衫下摆,落入低着头的云霞眼帘,不用抬头,她便知道面前是谁人了。 正好场上第三个球开出,鼓曲随之停了下来。瑶华遂抬头看去,见沈维白悠然的抱着手臂,站在她们面前。 于是瑶华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沈维白,你跑这来要干甚么?” 沈维白慢条斯理的出声道:“同样是鼓劲队,凭什么四支队伍都该你们来敲锣打鼓,如此不把本少爷的鼓劲队放在眼里么?” 抬眼看向他的云霞蓦然撞进一道玩味的目光里,只见沈维白的桃花眼如一汪深潭,泛着粼粼的光,却又显得那么深遂不可测。 本能的,云霞回了他一句:“你自己并没有说过要帮别人的,凭什么来怪上我们?” “对啊,简直是莫名其妙,我看你就想来找碴的吧?”瑶华立马帮腔。 旁边看比赛的飞鸿社队员们听到动静,呼啦啦围了过来,把沈维白包在中间。 举廉更是直接挡在了云霞和瑶华前面。 沈维白笑了,他放下手,眨着眼睛促狭的说:“举廉老弟,你这架势是想和我打一架么?为兄只是来商谈下合作事宜,领受这样的待遇实在是不该啊,阁下忍心吗?” 举廉挑着眉问他:“什么合作?“ 沈维白把举廉拨到一边,直接对着云霞开了口:“直说了吧,那边他们的人也同意了,我们青云社的鼓劲队和你们的鼓劲队各负责两支队伍,你没有意见,就去那边和大家商量,各自认领一个队如何?“ 原来是这个啊,正好帮自己解决了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云霞于是对沈维白笑了笑说:“好啊,走吧。“ 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沈维白倒愣了。不过,一息之间,他便回神,对着云霞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带头往那边走去。 举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想到云霞自有分寸和打算,便闭了嘴。 “十五兄放心,我和瑶华去去就过来,这样也好,要不然我们鼓劲队的人会累得够呛。“倒是云霞怕举廉担心,低声对举廉解释了一句,然后拉着瑶华追沈维白去了。 原是这样啊,举廉便放下心来,招呼大家继续去看比赛。 沈维白走得可真快,云霞她们俩几乎是小跑才跟上他。 和三个队很快达成协议,云霞这边负责祥瑞社和壮年组的方圆社,沈维白那边负责剩下的两队。 瑶华压低声音对云霞说:“沈维白今天算是做了个好事,解了我们的难题。就是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愿意帮刚赢了他弟弟的对手,师妹,你说他会不会是在给我们设圈套?“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维白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冒出。 吓得瑶华叫了起来:“沈维白,你要吓死人啊?“ 沈维白不怒反笑,不屑道:“我吓了你吗?我看你是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吧。再说,你诋毁本少爷,难道还不容许本少爷声辩吗?“ 云霞自然要帮着瑶华说话,她反问道:“沈少爷既然是君子,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呢?不是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说完张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本以为那少年要脸红口吃败退而去,却没曾想沈维白刷的一下打开他的扇子,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对云霞痞笑道:“本少爷乃进退君子也,主要看我棋逢什么对手,遇君子我则进为君子,遇小人我便退为小人,你能奈我何?“ 饶是伶牙俐齿的云霞也没想到他把自己绕了进去,拐着弯在损人。嗬,云霞表示很生气,她嘟着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沈维白抚掌大笑,然后在云霞面前华丽丽的转身闪人。 他可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傻呼呼留下来让两个姑娘联合骂的。 “这,这沈维白也太嚣张了,喂,你给我站住。“瑶华大叫。 沈维白却脚底抹油,一步不停跑得更快了。 云霞拉住正欲追过去的瑶华说:“算了,暂且放过他。走,那边快进球了,回鼓劲队去。“ 瑶华朝着沈维白背影翻了个白眼才跟着云霞回来了。 这回祥瑞社又进一球,鼓劲队队员们立马又敲打上了。 连着打几次,擂鼓的少年肩膀着实有些酸痛起来,云霄和云忠的锣也敲得没有以前那么响亮了。 云霞暗自庆幸沈维白来横插一脚,否则坚持下去真有困难。 她想起那家伙刚才的进退君子言论,不禁感到好笑,这沈维白歪理一套套的。又想起上次他的聪明之举,心下对沈维白的好感竟上升了不少。 她往那边搜寻过去,见沈维白正站在一面大鼓前,对着他的队员们说着什么。在阳光的沐浴下,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和面前的大红鼓和谐共处,显得很有味道。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云霞的心弦上轻轻拨弄了一下,细微的噌了一声后,一阵纤颤;思绪也像只出笼的鸟,有些飘忽而去。 耳边欢呼声浪袭来,才把云霞拉回现实中,她眨了眨眼,定神一看,润良社终于开张了,进了一个球。 只见沈维白立即把鼓槌猛敲到了鼓皮上,他们的鼓劲队也终于开张了,队员们个个都卖劲的敲打起来。 这边的队员们终于松了口气,可以休息下了。打鼓的少年甩动着略微有些酸痛的手臂,云霄和云忠则放下锣,躺在赛场外的草坪上放松。 接下来的赛事,两个鼓劲队配合默契,合作无间,圆满完成鼓劲任务。比赛临近尾声,到这边赛场来巡视的宰相,也饶有兴趣的跑到两个鼓劲队来近距离观摩了下,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宰相大人还跟他的随从说,今后比赛各自队伍都可以带自己的鼓劲队来,这样更显得声势浩大,热闹! 随从官员立马点头应是,称回头就跟蹴鞠会宣布这个决定,让各蹴鞠社筹办去。 “甚好,不过遵循自愿原则,鼓劲队队伍规模大小,均由各蹴鞠社自行决定,不拘限制。“宰相出言叮嘱到。 “回大人话,下官记下了。“随从官员忙不迭的回答。 “行,本相便打道回去办公了,晚上的庆功宴你张罗着,务必要操办得隆重热闹,本相将与各冠军队队员们把酒言欢,一醉方休!哈哈哈…“宰相说完大笑着离开了赛场。 第208章 风起 比赛完后,飞鸿社一干人决定中午在酒楼吃饭,庆祝一番。于是在举廉的带领下,浩浩汤汤的往酒楼林立的长兴街走去。 观看比赛的人群也开始散去,大头跟着人流往家走,身旁是一个妇人带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大头问那妇人可看清楚了?妇人点点头说:“看清楚了,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的。“ 大头这才低头问那男童:“小宝儿也看清楚了?“ 男童脆生生的回答:“舅父,小宝看清楚那个漂亮姐姐了。舅父,是不是我把姐姐引过来,您就会让她和我一起玩?“ 大头咧嘴嬉笑道:“当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话说得很阴毒,但男童信以为真,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大头,拍掌道:”谢谢舅父。“ 妇人咳咳两声,弯腰对男童说:“宝儿,你舅父还会给你买好多吃食,让你吃个够。还有你爹的病,你舅父也会出钱给治。所以你一定要把那个姐姐引出来,明白吗?“ 小宝忽闪着大眼睛,很开心的回答他娘:“小宝明白,都听娘和舅父的。“ 妇人这才直起身,对大头说:“小宝儿聪明,会按我们说的做好的。只是这真的没问题吗?“ “大姐,你放心,兄弟我干了这一回,以后就洗手不干了,这次的钱也够以后的生活了。“一脸凶相的大头,只有在长姐面前才低眉顺眼了不少。 “哦,那就好。大姐总觉得心慌慌的,别出什么事才好。“ 大头连忙啐了一口在地上,对妇人大声道:“大姐,你竟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好,好,大姐不说了。“妇人有些歉意的回答。 大头阴沉的脸才稍微缓和了。 三个人渐走渐远,直到走到一家小酒肆,拐了进去。大头今天豁出去,要带着那母子俩去吃顿好的。 于此同时,大头的属下,正在与一个马车夫谈着价钱,说下午要雇用他的车,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他指定的地方等他。 那车夫有点奇怪的问他,那里很偏僻啊,劫匪小弟贼眼一转说:“偏僻又怎么啦,难道你不想要银子?不去的话我另外找人,有的是人想去。“ “别,我去吧。“车夫觉得这人给的价钱尚可,也不管了,急忙应承了下来。 劫匪小弟见谈成了,转过身无声奸笑。然后收了笑,再转过身叮嘱了车夫几句,特别交代让他务必在未时赶到约定的地点。 然后才转身走了,边走边想这个傻蛋,还不知道老子磨亮了刀等着你哩,想从老子这拿到钱,做梦去吧,老子还没有钱呢。 而此时,飞鸿社的人已经站在了长兴街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前。云霞看着这家酒楼气派的门脸,想着离这里不远的自家酒楼,还是很感慨。 刚才走过自家酒楼时,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那酒楼只是歇业盘点,随时都可以开张。 大门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二舅父对酒楼很上心。云霞很想进去看看二舅父,又想着过段时间就该重开酒楼了,便忍住没进去。 心说等酒楼重新开张,一定要助力母亲和二舅父他们,把酒楼打造成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光明正大的赚取财富。 于是,等进了酒楼,云霞便拉着瑶华四处看,想为自己酒楼取取经。 她不仅参观了楼上楼下的包间,也到酒楼的后厨去溜了一圈,甚至连后院都去打探了一番,把酒楼的旮旯都看了一遍,才心满意足的和瑶华一起回到举廉他们的雅间落座。 雅间很大,两张桌子,飞鸿社一行人都坐下了。 少年们一边就着茶水再等上菜,一边快乐的聊着天。见云霞和瑶华进来,便腾了两个空位出来,正好在举廉身边。瑶华便挨着举廉坐了下来,云霞坐了瑶华旁边。 话说,飞鸿社里的人都知道举廉和瑶华被惠妃娘娘指婚的事,所以少年们早把瑶华当作嫂子般敬重了,这位子让的也是有玄机的。 刚落座,便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众人奔到门口一看,好巧不巧,青云社也选了这里来吃饭。 只是沈维青因为输了比赛心情很不佳,所以就酒楼上菜慢这个问题闹了起来,把掌柜的都惊动了,正与沈维青在雅间门后周旋着。 “沈七少爷,您息怒,酒楼的客人都是按先后顺序上菜的,您们的菜已经开始准备了,稍后就会上来。若是您肚子饿了,那就先给您上点点心,算我请客。“掌柜的好脾气的说。 沈维青却鼻子一哼,正要再次发火,却抬头看见飞鸿社的人,都在盯着他看,顿时又羞又恼。 从雅间里走出来的沈维白出言说了沈维青几句,又对掌柜挥手让其退下,自己则扯住沈维青把他劝了进去。 飞鸿社的人也退回了自己的雅间,又说笑了一阵,陆续有跑堂的端上了菜,大家举箸吃了起来。 ……… 郊外,马车夫如约赶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吆喝一声,勒住缰绳停了马车。 周围静情悄的,小路两边都是一人深的草丛,风吹过,草丛摇摆,车夫竟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后悔接了这个差事。 硬着头皮等了一会儿,车夫跳下车来。埋伏在草丛中的劫匪小弟瞅准时机,在车夫身后跃起给了车夫后脑勺当头一棒。 车夫闷哼一声倒下去,有鲜血从脑后汩汩冒出,劫匪小弟伸脚踢了他一下,车夫毫无反应,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劫匪得意的哼哼两声道:“真他娘的不经打。”然后弓身把车夫拖进草丛中扔那儿了。 他自己拍了拍手,再扑打掉身上的草叶,跳上马车,长鞭一甩,把马车赶走了。 马车渐行渐远,到了一个岔路口,劫匪吆喝着马儿走上了通往江边的官道。 江边今天要举办盛大的龙舟赛。此时两岸已经有不少人来了,大家都想抢占最佳观赏位置,生怕晚了没好位置了。 每年龙舟赛,江边都是黑压压的人群,连江边的树上都有人爬上去观赛,真真儿是盛况空前。 时人有诗形容龙舟赛:端午江中赛龙船,翻江倒海如离弦。振臂高声斩浪尖,你追我赶勇争先。 堪堪展示了众人对龙舟赛的重视和喜爱程度。 第209章 风情 而飞鸿社的雅间里,大家已结束进餐。 饭菜味道不错,加上夺冠的喜悦,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好不快意。 吃饱喝足,少年们有的打着饱嗝,有的揉着圆鼓鼓的肚子,有的谈笑着,在雅间里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便结了帐,出了酒楼,准备往江边而去。 下午好好看看端午节的重头戏—龙舟赛。大家意欲早些去抢占最佳观赏位置,所以脚下的步子都迈得飞快。 云霞和瑶华、俊娴三个女孩子一道,尽量跟上那些心急的少年们。不一会儿,三个女孩子都走出了薄汗,脸儿都泛了红,恍如盛开的三朵桃花。 不过还是慢慢落后于那些心急的少年们了。 举廉走一会儿会放慢脚步等着她们,免得三个姑娘落在后面太远。 云霞和俊娴望着走走停停站在前面的举廉,有志一同的调皮起来。她俩联合逗起了瑶华。 “表妹,咱表姑爷对你可真好。”俊娴率先眨着眼睛说。 瑶华瞪了她一眼:“表姐,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嚼舌头了?仔细我告诉我姑妈去。” “俊娴姐别怕,你说的是事实啊。”转头对着瑶华吐了吐舌头,笑道:“大嫂,你嫁给我大哥,将来绝对是有福之人呐。” “你们俩,就知道拿我打趣。”瑶华顿足嗔道,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柔光潋滟,唇角的弧度预示着她心情好得不要不要的。 “师姐怕是很享受我们的打趣吧?俊娴姐你说是不是?”云霞朝俊娴抛了个眼神。 俊娴会意,慢悠悠的说:“表妹明显是心口不一。” 瑶华的脸红了,正要开口辩驳,云霞又补一刀:“师姐是口中说不要,心中在呐喊,你们快来打趣我呀,我谢谢你们啊。” 嘻嘻嘻,俊娴听了以后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瑶华则追着云霞要惩治她,云霞立刻撒丫子往举廉那跑,气得瑶华只得停了脚。 举廉等三个女孩走近,好奇的问她们笑什么?瑶华一把拽住云霞的手臂,直朝她摇头,挤着眼无声的求她别说。 云霞便对举廉说:“十五兄,我们没说啥。” 这让瑶华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朝云霞投去感激的一瞥。 岂料云霞悄悄绕到俊娴身边,离瑶华远了一点后又说:“就是替我师姐高兴,要嫁的十五兄人是那般的好,我师姐且等着享福呢。” 话音刚落,瑶华就蹿过去想捂云霞的嘴,云霞在俊娴的掩护下成功逃脱,徒留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的瑶华,手足无措的在原地站着。 举廉眼色闪了闪,瑶华嫁给自己真的会享福吗?他自己都还不能确定。 唯一清楚的是,至少在目前,他还未做好接纳瑶华的准备。 可是看着瑶华慌乱紧张,面红耳赤的模样,他的心却奇异的变柔软了。瑶华是个好姑娘,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指婚这件事上,她跟自己一样都是无辜的。 这么想着,不禁心生怜惜,便对身边的瑶华说了一句:“我,我会对你好的。” 羞得低着头的瑶华,听到举廉这句话,就像寒冷的冬天从外面进到烧着炭火的房间里,全身都是暖融融的。 我真的是好有福气啊!这是瑶华此时的心声。 她抬起头,大眼睛有些湿漉漉的,目光温润柔和。 飞快的瞟了一眼身边的举廉,只见少年神情专注的看着前方,俊朗的侧脸很平和,也很好看。 这让瑶华的心砰砰砰狂跳,好像随时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大概察觉瑶华在盯着他,举廉转过头来。 吓得瑶华赶紧收回视线,在心里盘算着跟举廉说点什么,却见云霞和俊娴又返身走回来了,所以只来得及嗯了一声,连忙把头又低了下去。 当然那两位始作俑者一回到瑶华身边,就敏锐的感觉到这里的氛围不一样了,云霞在心里啧啧,这空气中都是粉红的泡泡哇。 于是果断又拽着俊娴加快步伐往前走,好留下空间给举廉和瑶华两人。 举廉和瑶华两人直愣愣的看着云霞和俊娴,一阵风来一阵风去,同时向对方投去疑惑的目光,不确定这两人在搞什么。 走到前头的云霞转回头看见两个泥塑似的人,扑哧一笑,惹得俊娴不明就里,赶紧跟着回头看。 云霞把手卷成喇叭筒,提高音量道:“大哥、大嫂,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尽管说,我们不会来打扰的。” 俊娴可算明白了,用袖子遮着嘴嘻嘻好一阵笑。 两个泥塑人一下生动起来,同时爆红了脸,瑶华哼了一声,拔足就往云霞追去。 见势不妙的云霞赶紧逃跑,边跑边说:“俊娴姐,帮我挡一下。” 俊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立即伸手拦住又羞又恼的瑶华,还劝她说人云霞还不是为你和表姑爷好。 “表姐,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但是我就想去捂住她那张伶俐的嘴。”瑶华跺着脚对表姐说。 “好了,咱们该追上去了,你看其他人已经把我们甩了很远啦。”举廉清朗的声音响起,也终结了瑶华要去捂云霞小嘴的计划。 她点头道:“就听你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她说出了暧昧的味道。 举廉微微愣了一下,立即接茬道:“谢谢。” 俊娴脸上的笑意加深,又看见云霞在朝她招手,便找借口说云霞叫她而跑走了。 又再次剩下举廉和瑶华两个人,不过这次两人都明白了云霞她们如此行事的良苦用心,是想让他们两个订了亲的人单独约会。 约会。举廉在心里把两个字念了几遍,总感觉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在心里萦绕,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他却一时无法厘清。 再看看身边的姑娘,她嘟着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好生有趣。 瑶华心里现在正在翻腾着波浪,和自己心爱的少年约会,那自然是她心所向往的啊。只是她和举廉,自被赐婚以来,还真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呢。 云霞之前鼓励自己要主动些,上次请举廉到家里去后,她觉得把勇气都用光了,之后再也没向举廉开过口。 今天被云霞和俊娴这么一闹,勇气又回到了她的身上。于是,把自己心里话对着举廉说了出来:“那个,十五兄,我们,我们俩既然都被赐婚了,也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约会了。十五兄,你说是不是?” 举廉俊脸微红,本来想说咱们暂且不提这个,却在看到姑娘那双澄澈的大眼睛散发出来的期待之色后,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胡乱的应了声是。 顿时让瑶华心里如烟花绽放,撒下许多娇痴缱绻、风情雅趣来,瞬时涨满胸臆之间。 第210章 引诱 好时光总是那么的让人想留住…… 瑶华希望到江边的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这样就能和举廉一直甜蜜的走下去。但这时她的耳边已经传来了人群嘈杂的说话声,江边就快到了啊。 江边,水面开阔,江水缓缓流淌着,岸边人头攒动。 苇杭很早就到了江边,那时还没什么人,他选了位置最佳的一棵大树,见四下无人,猛的跃起来,手扒着树皮,脚蹬着树干,几下就爬上去了。 这棵树又高又粗,且就在离江边不远的道路入口处。因为枝桠太高,很少有人爬到这棵树上去看龙舟赛,所以这便成了苇杭的专属看台。 少年选了根粗树桠坐好,他还是抹了灶底灰,连头发都未束紧,便于散落些下来遮挡住面庞。只有晶亮有神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在黑漆漆的脸上时不时的发下光。 江边的人越聚越多,最前排的人都坐在了草地上,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依次的站着,大家自动按高矮调换着位置,以便让更多的人能更好的看到龙舟赛。 如织的人流还在不断的往江边赶来,江岸越来越显得热闹,人们挤挤挨挨,声音鼎沸,好不热闹。 大头也悄然混在人群中走近江岸,他的大姐带着儿子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周边还有好几个他找来的帮手。一行人如一股暗流般往前涌动。 飞鸿社的人那身显眼的红衫很好辨认,苇杭很快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来了,先是少年们飞奔过来,然后是举廉兄和三个姑娘。 朝着大树越走越近的云霞和两个姑娘在说笑着什么,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银铃般的声音洒了一路。 在树上的苇杭也咧嘴笑了,眼中星芒闪烁,视线更是随着云霞灵动的身影移动。 他们很快从树下走过,苇杭看着他们挤入人群中,人群中有不少人在上午的蹴鞠赛中认识了飞鸿社,三连冠的冠军队伍啊,魅力自然很大,大家都争相和这帮孩子们套近乎,飞鸿社身边的人因而越聚越多。 最后,飞鸿社队员们被淹没在慕名而来的人群中,苇杭只能看见些许红色。 不过,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云霞应该是安全的。苇杭便没太在意,手搭着凉棚,往江边望去,龙舟赛的龙舟已经准备好,一字在宽阔的江面上排开了,一共排了三排。 那些龙船宽度不宽,但约有四五丈长,头尾高翘,被精心彩绘成龙形,船的四角插着彩色旌旗,两旁划桨的各有八人,站在船头,头上缠着红巾的那人是头篙,负责指挥划船,是全队的核心人物。 而在终点处,好几个标竿立在水中,上面悬挂着锦彩、银碗等赏赐物品,看谁先到便能先取,取得多者自然获胜。 挤站在江边的云霞,第一次见到这里的龙舟赛,慨叹规模不小。 她对瑶华说以前都没来看过,家里的老夫人总是找借口不允许她来看,瑶华好同情她,便叽叽喳喳的跟云霞介绍龙舟赛的情况。 原来这里的龙舟赛每回是分三次进行比赛的,所以龙舟排成三排,每排十条船,三排的得胜者最后较量一次,分出冠亚季军。 最后的决赛也是最激烈的,大家都使出浑身解数来赢取胜利。 云霞和瑶华正说话间,几个壮汉一起大声吆喝,宣布龙舟赛开始了。 只见江面上的龙舟如箭矢离弦,竟发而出,众浆齐划,破浪向前。 江岸群众群情激荡,江中健儿意气风发,那场面简直了,超级欢腾。云霞也跟着众人欢呼喊叫起来。 龙舟望着标竿急速向前,离标竿越来越近了,率先到达的龙舟,训练有素的浆手们收了浆,开始摘取标竿上悬挂的赏赐品。紧接着第二条船到了,加入摘取的行列,当然先到的总是摘取最多的。 第一排决出胜负后,有好几条划到标竿处,重新在标竿上悬挂赏赐品。完事后,对着起点处挥舞彩旗,第二排龙舟比赛开始。 人群的呐喊声又响起了,龙舟上的浆手们无比卖力的划着,激起江水又纷纷洒下来,宛若浪花雨。 一直密切观察的大头暗自高兴时机太好,于是他带着帮手开始在人群中推搡着,往云霞这边挤来。 那伙人很快挤到了云霞身边,趁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江中龙舟上的时候,插进了飞鸿社队伍里。 不知不觉中,云霞和飞鸿社队员们被大头他们给挤开了。但此时江面上龙舟赛正如火如荼,大家并没有去管这些推挤,包括云霞自己都没有在意。 那伙人生生把云霞挤到了一边,又往两边分头挤去,中间便留了空位,一些在后面的观众趁此填补了空位,使云霞离同伴越来越远了。 大头朝跟在身后的大姐抬了抬下巴,又使了个眼色,他大姐便捏了捏儿子的手,示意他快去。 那孩子便像个小泥鳅一样从人群中钻过,直到云霞身边方停留下来。等了一会儿,男童就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正在看比赛的云霞起初也没管这个孩子,但男童伸手抱住她,让她不得不低头看腰间挂着的男童。 呜呜呜,那孩子哭得很大声。 “小弟弟,你怎么了?”云霞问他。 “大姐姐,我找不到我娘了。怎么办?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大姐姐帮我找娘。”男童仰起头哭兮兮的哀求云霞。 “啊?小弟弟别哭,告诉姐姐你娘什么时候不见了?”云霞连忙安抚男童。 “呜呜,就刚才,我娘牵着我的手要带我走的,可是挤,娘就没了,呜呜呜…” 感情是母子俩被挤散了啊,那这孩子的母亲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于是云霞连忙躬身对他说:“你娘不会不要你,走吧,大姐姐带你去找她。” 男童止住哭声,紧紧攥住云霞的手,点了点头。 “你娘是出去了吗?”云霞跟男童再次确认。 “嗯,娘说要回家去了。”男童回答。 周围的人还在引颈张望,压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小插曲,而大头的人又在人群里拱来拱去,搅得不安宁。 云霞喊着借过,紧拉着小男童的手挤出了人群。 此时树上的苇杭注意力也在江面上,并没有发现云霞已经挤出来了,正蹲下身询问着男童。 第211章 被劫 男童长得很可爱,脸圆圆,浓眉大眼的,跟表弟智辕差不多高,让云霞心生喜欢。 不过云霞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见到来找孩子的妇人。 于是只能再问他:“小弟弟,你和你娘是走来江边的吗?” 男童先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说:“大姐姐,坐马车来的。” “是你家里的马车?”云霞追问。 男童按照舅父的交代嗯了一声,对云霞说:“是家里的马车。” 云霞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办了,男童的娘找不到他一定不会先走,指不定会在家里的马车那等着,盼着儿子能找到马车旁去。 于是云霞直起身来,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左右两边都停着好些马车在等候着主人。 她便伸手牵了男童的手,带着他先往左边的马车走去。 等走近了,男童一眼见到舅父站在一辆马车前,便指着马车对云霞说:“大姐姐,那是我们家的马车。“ 原来大头比他们先挤出人群跑回马车旁,劫匪小弟正坐在车前的驾车位上,随时准备启动马车。 听了男童的话,云霞彻底放心了,对男童说:“小弟弟,那你快过去吧,姐姐就不过去了,我转回去看比赛了。“说完转身欲走。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中年妇人,一下拦在了云霞的面前。 “哎呀呀,是姑娘你把我儿送来的吧?“妇人感激的朝她嚷了起来。 而男童已经飞快的扑入妇人的怀里喊着告诉妇人:“娘,就是这个姐姐把我带出来的。” 妇人把儿子拨拉到身旁,伸手连忙拉住云霞的胳膊,千恩万谢的说了一通,连气都没喘一口。 云霞连忙笑着摆手道:“大婶,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帮了个小忙,没什么的。“ “姑娘,你帮的可不是小忙,我的儿精贵着呢,要是丢了,他祖母会把我打死的。今天若不是你帮他,万一他被老拐子拐跑了呢,那不是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了。“妇人一边说一边把云霞往马车边拖拽。 “大婶,你拉着我干甚么?快放了。“云霞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使劲挣脱她。 “姑娘,你看我,一激动就忘了说了,我家马车上有我自己包的粽子,你一定随我去取些,也算是表示我的谢意。“妇人不放手,诚心诚意的说着。 “不用,大婶,你的心意我领了,粽子就不要了。” “那怎么行?你这是看不起大婶吗?还是要让大婶心里不好受?”妇人有些不太高兴的说,手中暗暗用劲,拖着云霞。 男童也跑来拽住云霞的衣襟帮着央求:“大姐姐,我娘包的粽子可好吃了,您尝尝吧。“ 听母子俩这么说,云霞才没再挣扎,再说她也挣不脱妇人的箝制,又想着男童这么小,应该不会撒谎,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谁人有胆量做什么坏事? 就这么一转念间,云霞已经被妇人拽到了马车前,车门开着,妇人撩起车帘子说:“你看我包了恁多粽子,好几种口味,你喜欢哪一种?要不然一种拿点。“ 说完转头示意云霞来看。盛情难却,云霞只得凑近帘子去看了下,还想着实在推辞不下,就象征性的拿两个得了。 江面上第三排龙舟即将出发,树上的苇杭也转了头往左边看过来。 江岸上人群后面停着很多马车,等等,苇杭赶紧眨了眨眼睛,他看见一抹红色在马车边。 然后惊诧的发现一个男子绕到那红衫小姑娘身后,一把抱住她塞进了马车,再仔细一看,那男子背影与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矮胖劫匪背影极为相似。 不好,该死的劫匪胆大包天,居然选在今天,选在这里动手了。 苇杭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让清晰的痛感来清醒自己的头脑。同时他立马从树上哧溜往下滑,手脚都破皮了也不管,离地还有一人多高的时候,更是直接扭身跳了下去。 尚未站定,他便先抬眼看马车,发现马车已经调好头,往江边的山路驶去了。 少年像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但马车的速度更快,很快转过弯去看不见了。 “冷静,冷静。“苇杭对自己下命令,尽管他此时内心焦灼不安,担心云霞的安全,但也清楚现在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必须靠自己来想办法营救云霞。 他抬眼看了看那条山路,很快决定从山上抄近路去截住马车。 做这个决定只花了他一瞬息的时间,再一息功夫,少年已如离弦之箭,被射到了山脚下。 这山虽然不是很高,但比较陡,山上并没有路,遍布树木荆棘。杂草丛生,苇杭已经顾不上了,他伸出双手拨开草木,往山上爬去。 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衫,在脸上和身上拉出血口子,生生的疼。苇杭仅仅皱了下眉,又继续披荆斩棘。 有虫子掉在他脖颈上,咬了他一口,疼的他叫了起来,伸手把虫子拍下来,又继续往上攀。 有些陡峭的地方他手脚并用,匍匐爬上去,还差点和一条蛇纠缠在一起,好在苇杭机灵的躲开了。 等他爬上小山顶,已然遍体鳞伤。不过,万幸的是伤口全是些浅表的小伤,苇杭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便赶紧打探那马车的位置。马车在七拐八拐的山路上行使,比苇杭抄的近路要绕很多,加上后面的山路越来越不好走,所以这会儿并没有跑多远。 苇杭立即连滚带梭的往山下抄近路而去,等他下得山来,身上又新添了不少划伤,但马车却是在他不远处了。 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爬起来,急速往马车追去。 且说云霞被扔进车厢后,大头跟着跳上车,死死的把云霞按住。 小宝见舅父把这个姐姐扔进车内,不禁叫了起来,但很快被他娘捂了嘴带走了。 呜呜呜,小宝的嘴在娘的手下只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舅父说请姐姐过来送她东西,还说让自己和姐姐一起玩,怎么把姐姐带走了?小家伙本能的恐惧起来。 他在地上踢腾着,想挣脱母亲的怀抱,却被和舅父一起来的一个叔叔抢过去,照样捂着他的嘴,把他挟在胳膊下往另一辆马车走去。 而沈维白这时刚挤出人群,只看见刚才和云霞在一起的男童被一个男人抱上一辆马车,那马车立刻绝尘而去。 坏了,沈维白当即意识到云霞出事了。 其实他和青云社队员们本就跟在飞鸿社的后面一起往江边而来的。七弟因为输了比赛郁郁不乐,吃完饭是想直接回府的,是他非要拉着七弟来看比赛的。 沈维青要去,青云社的队员们也便要跟着去。只不过他们特意等飞鸿社先结了帐出门后,才结账离开酒楼,与飞鸿社保持着一定距离同行。 等到了江边,他和七弟他们被挤散了。他在人群中张望,想寻找七弟他们时,意外发现云霞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沈维白当即决定就站在这儿看比赛,而且心情瞬间好转,有龙舟看,还有漂亮可爱的云霞小娘子在附近,饶是美妙无比啊。 当然看比赛的同时,他会时不时去留意下云霞那边的动静。 第212章 营救 在不知是第几次转头看云霞时,沈维白见到云霞在和那个小男童说话,云霞眉眼柔和的样子让他竟移不开视线了。 接着就看到云霞和男童往人群外挤去。 沈维白转过头来,心里有些沮丧。再看江面上的龙舟赛,觉得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 他愣了一会神,决定也挤出去看看云霞和那男童去干甚么? 于是转身奋力往外挤,好不容易挤出来,却看见让他惊心的一幕。 沈维白赶紧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跑去,男童刚才是从那边被带上马车的,云霞也应该是被弄进马车去了。 沈维白立即飞跑过去,向周围的车夫打听刚才那辆马车去哪儿了? 在那儿的三个车夫都摇头表示不知道。沈维白转了转眼珠子,伸手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拿出随身带着的银票,朝三人扬了扬说:“你们好好想想,刚才还有个穿红衫的姑娘,她是不是也上了马车?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给一张银票,一张是十两银子呢。我数三声,不说就算了。” 说完,一边盯着三个车夫,一边作势要把银票收回。 那三个车夫互相递了个眼色,看在重金之下,决定告诉沈维白。 他们扭捏了一会,在沈维白要喊出三之前,推出一个车夫来回答:“那个,我们仔细回想了下,刚才是有个红衫小姑娘好像上了一辆马车,往那边走了。”他抬手指着山路。 与男童所上的马车方向不一致,沈维白皱了皱眉,眼神犀利的盯着车夫问:“没打诳语?要是我以后查出是假的,本少爷饶不了你们。” 那三个车夫都指天发誓没有说谎。沈维白把银票甩给他们,又拿出一张大声问:“谁的马车可以让我雇用下,给一张银票。“ 稍远处传来一个车夫的声音说:“少爷。我的可以。“ 沈维白立刻跑过去,跳上马车指挥他往那边追去。 再说这边的苇杭终于追上了马车,他一跃而上,吊在了马车厢尾上,此时大头正在用绳子把一直挣扎的云霞给绑上手脚,而云霞嘴里已经被塞上了汗巾,来喊救命都喊不出来。 那汗巾又馊臭不堪,熏得云霞差点掉眼泪。她用师父教的扫腿大法招呼劫匪,劫匪费了老大的劲都把她绑不上,一气之下对着她的脑袋敲了一棒,云霞感到头上一阵巨痛,渐渐失去了意识。 在昏睡前一秒,云霞心里被巨大的恐惧占满了,完了,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大头刚松了口气,这个小娘们太他娘的能折腾了,真他娘的不好对付。他伸出肥胖的手擦了擦汗,猥琐的瞟向云霞,奸笑出声。 哪知这时车厢门被砰的一声拽开,大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记飞脚给踢到角落上,后背狠狠地撞在车厢的木柱子上,疼得他当即哀嚎出声。 前面的劫匪小弟听得头儿的鬼哭狼嚎,忙问头发生什么事了。 大头还未开腔,就见一个怒气冲冲的黑脸少年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刚才扒着车厢尾的苇杭,往车门挪动的时候,从车窗帘子缝隙正看到劫匪拿着大棍子打云霞,然后云霞便倒在凳子上没了动静。 苇杭觉得这一棍子是敲在他身上的,心如刀割一样疼,眼睛冒出来的火都快要燃烧起来了。所以他一进车厢,就像复仇者一般,使出最大的力气,给了劫匪一个飞踢。 然后便是上拳头招呼,趁劫匪被打得还没喘过气来的时候,苇杭赶紧探了探云霞的鼻息,还好是温热的。 这下他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于是专心对付劫匪,一拳一拳往他身上捶去,宣泄自己的愤怒,直打得劫匪求饶。 在前面驾车的小弟,因为马车正在奔跑,想勒住缰绳停车,又被头儿的求饶声吓着了,车厢里来的人一定是个高手,头儿都被打得那么惨,我去还不等于送死。 他想了想,还是不去看算了。这时又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头儿凄厉的叫声,吓得他双腿发抖,甚至动了跳下车逃跑的念头,保全小命要紧啊。 正在犹豫是不是弃车而逃的时候,头儿高喊了一声快停车来救我,小弟听到头儿这么喊,本能的扯了缰绳,把车停了下来。 苇杭立马像拖死狗一般把大头拖下车来,扔到地上,再狠狠的踏上一脚,大头再次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苇杭转身看着另一个劫匪,只见那劫匪小弟转身撒腿就跑了。苇杭便追过去抓他。 躺在地上的大头却蠕动着爬了起来,原来刚才他是装昏迷。 他一瘸一拐的爬上车,甩鞭子把马车给开动起来,然后拼命打马儿,往前奔去。 等苇杭抓着劫匪小弟过来,见马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气得责怪自己刚才大意上了劫匪头子的当。 他一掌刀把劫匪小弟给劈晕了,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后把他扔进草丛里,便飞速去追马车。 大头驾车速度不熟练,加上他使劲抽马的鞭子,马儿一声长嘶,撒开蹄子乱跑,导致马车失灵,往山崖歪去。刚赶到的苇杭,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拉住车厢柱子,马车才没有继续歪来掉下山崖去。 刚才见势不妙的大头自己跳下车来,摔在靠近山崖的地上还没爬起来。苇杭也顾不上管他,先跳上车厢把云霞抱了出来。 把云霞平放在安全的草地上,再探了探她的鼻息,并无大碍,苇杭才转身来对付劫匪。 刚爬起来的大头,又被一脚踢到了地上趴着,哎哟哎呦的喊救命。 苇杭暴怒地继续拳打脚踢,可恶的东西,害得云霞受了重伤,少年气得咬牙,只管往他身上打去,直打得他这次彻底昏过去。 松懈下来的少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好痛,翻过来一看,手心一片血肉模糊,一定是刚才拉车厢柱子时受的伤,适才竟然全无知觉。 他打量了下劫匪,准备把他弄上马车,带回去审问。于是先过去把停在那边的马车拉过来。 走到云霞身边时,他弯腰把云霞抱起,先把她放上马车,然后自己跳上去,准备走到前面的空地上掉头,来拖大头这条死狗。 却没曾想,大头这边的山崖下爬上来一个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他匍匐着爬到大头身边,手中一根闪亮的银针,对着大头的后颈扎去,只一瞬间,大头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那人又原路爬回去,顺着山崖溜了下去。 在来解决大头之前,劫匪小弟也被他成功解决,现在横尸在他当初昏迷的草丛中。 第213章 救回 苇杭赶着车过来,把车停在距离较远的平地上,然后从车上跳下跑过来,弯腰想去拖大头,却见他脸色铁青,如同死人,遂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确实已经死翘翘了。 这时,沈维白乘坐的马车赶到了,未及停稳,他便奔到马车前来,嘴里大声喊着云霞,云霞我来救你来了。 被草丛隔着的苇杭,看见沈维白已经奔到了云霞所在的马车前。他愣了一下,随即把身体伏得更低,也罢,让那个蹴鞠社的少年把云霞先救回去,自己不便出面,而且还有事情要做。 旁边的劫匪身子已冰凉僵直,苇杭趁势检查了下尸体。 很蹊跷,苇杭确定当时只是把他打晕了,再从他的脸色来看,应该是中了毒,难道是自己走开这段时间他苏醒了,服毒自尽?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苇杭一双剑眉拧紧,一边检查一边思索,决定赶紧去看看另一个劫匪的情况,再做定夺。 这边沈维白钻进马车厢内,见云霞手脚被捆缚着躺在凳子上,不禁怒火烧胸,等本少爷查出是谁干的,定饶不了他。 然后便趋前试了试云霞的鼻息,温热的气息吹在他手上,呼吸也是平稳的,沈维白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于是赶忙帮她松绑,同时声声唤着她的名字。除掉云霞手脚的绳索,沈维白心疼的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昏睡的云霞依稀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想努力的睁开眼,但眼皮上似乎压着重物,让她睁不开。 叫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是谁在叫我?那声音急迫中带着焦急,我怎么了? 闭着眼睛的云霞想了好一会,记忆渐渐回笼,对了,在江边看龙舟赛,然后带那个男孩去找他妈妈,再然后被劫持进马车,歹徒拿着大棒子给自己敲来…… 云霞猛的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沈维白激动的嚷了起来,他脸上立刻荡漾起笑容。 云霞嘶哑出声:“沈维白,你怎么在这里?” “我碰巧发现你被绑架了,就赶着追着来了,绑你的劫匪呢?”沈维白恨的牙痒痒,想立刻手刃了那该死的劫匪。 云霞摇了摇头,被棒子敲过的地方疼得特别厉害,她嘶了一声,沈维白也跟着皱了一下眉头。 “大胆包天的劫匪,本少爷饶不了他。”沈维白咬牙切齿的说。 稍微缓过劲来的云霞,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完好整齐。身上除了被打的头和被绑过的手脚在疼,其他地方尚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清淡的说:“自然是不能饶过这劫匪的。” “你有线索是谁干的?我来的时候,马车上就只有你一人。或许劫匪看见有人追来弃了马车逃跑了。”沈维白盯着云霞说。 考虑问题一向周密的云霞没有接茬,沈维白本是不该出现在这营救她的人呐。在搞清状况前,云霞决定保持缄默。 她略仰了仰头,沈维白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那双挑花眼里盛满关切,说话的声音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跟平日见到的那个一脸痞笑的他判若两人。 云霞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躺在沈维白怀里的,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灼热之气,而少年身上衣衫淡淡的薰香味也钻进了鼻端。 她脸上立刻开始发烫,连忙挣扎着离开了沈维白的怀抱。 怀中一空,沈维白倍感失落。但抬眼见到姑娘那染着红霞的小脸,顷刻意识到云霞如此举动的意思。刚才他们那样的坐姿,好像是有些暧昧了。 “那个,你别怪我,一时情急,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了。”沈维白尽量解释的轻松些。 把头靠在车厢上的云霞没吭声,只是扯了个笑脸回应了沈维白一下。 这个笑,虽然很勉强,而且姑娘此时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说老实话,这笑容并不好看,但却让沈维白心旌飘荡起来。 他连忙转开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你能不能走?能走的话先坐我雇的马车回去吧?万一劫匪是去找帮手可就不妙了。” 云霞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点了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车厢说:“那我们走吧。” 沈维白立刻起身跳下车,然后伸手欲扶云霞。云霞并未伸手,自己抓住厢门下了车,对沈维白笑了笑说:“我能行的。”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沈维白在心里念叨,但对云霞却颇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不过,等他一迈步,就见往前走了几步的云霞身子一歪,眼看要倒下去。 沈维白立刻飞身上前,再次抱住了云霞。 “不要逞能了,来我背你吧。”等摇晃的云霞站定,沈维白在她面前一弯腰,带着命令的口吻要求云霞。 感到头晕乎乎的云霞这回没有矫情的拒绝,顺从的爬到了他的背上。 沈维白背着她往停在那边空地上的马车走去。伏在他背上的云霞,贴着少年背上的衣服,闻出了他身上的薰香,是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的味道,云霞耸了耸鼻子,深吸了一口。 只觉得自己晃悠悠的,飘忽忽的在往前移动,云霞索性闭上了眼睛,空白了大脑,想体会下这样的行走之旅。 竟有种舒服惬意的感觉…… 到了马车旁,沈维白小心的把云霞放下来,云霞拉着车厢门把手上了车,连忙坐到了长凳上,靠在厢板上喘气。 该死的劫匪,下手也太重了吧,这头又痛又重,云霞气得嘟了嘴,心道:等着,本姑娘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句话也是苇杭最想说的。他扒开劫匪头子的衣服,仔细查过了他的尸体,在脖颈后发现了一个小针孔,针孔周围一圈的皮肤发黑。 苇杭断定这应该是致死他的原因,这家伙是被带了剧毒的银针给刺死的。 他遂在尸体周围,以及旁边的黄土上仔细搜了搜,却并未发现有银针。又到山崖边看了看,草丛有明显的倒伏,看来刚才有人在这爬上滑下过。 苇杭眼里迸出犀利的光,那个劫匪小弟九成九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扒开草丛往马车那边看了看,见云霞正在上另一辆马车。于是他坐在了地上,等云霞乘坐的马车走了,苇杭方才站起身来,往劫匪小弟昏睡的地方走去。 第214章 疗伤 等到了其藏身的地方,果见那人已经全身冰凉。苇杭迅速检查了下他的后颈,与劫匪头子是一样的情况。 丁管家绑架云霞这件事看来远不是一般绑架那么简单的,这幕后一定大有玄机。 苇杭赶紧起身离开了这里,万一有人隐藏于此,伺机而动,他就有可能被栽赃,继而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拔足狂奔,往山下跑去。所幸的是人们都还在江边观赛,一路过来便没有碰到任何人。 否则,他这样衣衫划破,脸上伤口重重,难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到了山下,他选了一条很窄的小路,往城里跑去。只要跑到离城不远的那个庄子上就好了,车夫的家在那,让他套了马车送自己回去吧。 近日车夫家里老母亲身体不舒服,本来要送苇杭到江边的,苇杭不让,命令他在家里伺候病榻上的老母亲,自己一人走路到江边来的。 等苇杭敲开车夫家的大门时,车夫吓得张大了嘴巴,赶紧把他让了进来,声音颤抖的问:“杭少爷,谁人欺负您了?您打不打紧啊?” 苇杭摇摇头:“老段,我不打紧。这事说来话长,等我查证清楚再说。你老母亲情况如何?” 老段赶紧施了一礼:“谢杭少爷关心,她好些了,喝过药汤睡下了。“ “嘶…“苇杭不小心扯着了自己的伤口,痛呼出声。 “杭少爷,您身上的伤得赶紧敷药,属下家里没有这药,要不然属下赶紧的送您回府去。“ 老段的老婆去年去世了,唯一的儿子跟着李伯父在边关戍守。家里就剩下老段和老母亲相依为命。 平日里老人家身板还算硬朗,但现在她生着病,苇杭不免有些担心老人家一人在家。 所以他把探询的目光放在老段身上,问他:“你母亲无碍吗?“ 老段还未回答,里间传来老人家的声音:“杭少爷,老奴大好了,让杭少爷挂心了。”咳咳两声,老人家又说:“显儿你赶紧去送杭少爷回府治伤。“ 他们在外间的对话,老人家全都听见了,所以着急的催促儿子。 老段连忙回答母亲:“娘,儿子这就去套马车。“然后便请苇杭在家里坐会,套好后便通知他出去。 苇杭挥手让他去,自己到里间和老人家聊了一会天,等老段禀告他已套好马车的时候,苇杭才和老人家告别出了门。 因为牵挂着苇杭身上的伤,老段快马加鞭,很快就把苇杭送回了家。 萧夫人乍一见苇杭满身的伤,立马心疼的叫起来:“天哪,杭儿你是怎么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跟着眼泪都滚落了下来。 刘妈妈在旁边看了,也是心惊咂舌。这得多疼啊,可怜的杭少爷。 苇杭笑着安慰她们说:“没事,都是些皮面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老段却面有忧色,抱拳对夫人和刘妈妈说:“秉夫人和刘嫂子,依在下看,杭少爷的伤最好请个大夫给瞧瞧,这样大家才放心。“ 他一语惊醒了萧夫人,对啊,杭儿可精贵着呢,不能出一点岔子。萧夫人赶紧抹了抹眼泪,对刘妈妈说:“你快去弄点温水来帮杭儿擦洗下脸和手,我去请王夫人过来给杭儿瞧病。“ 王夫人的医术很高明,刘妈妈和老段提着的心放下来大半。 于是刘妈妈赶紧张罗着去准备干净的温水,老段想去帮忙,苇杭叫住他,让他赶紧回去照顾老母亲去。 老段说他等着王夫人给杭少爷诊断,得知伤情后再走,被苇杭驳回。他只得听话的和苇杭告辞,退了出去,赶着马车走了。 萧夫人走密道过去,把苇杭的情况跟王夫人说了,王夫人立马收拾药箱跟着过来了。 苇杭刚叫了声义母,王夫人就跟萧夫人一样,心疼的红了眼眶。这孩子,简直是遍体鳞伤啊。 刘妈妈正好把温水端了进来,几个人围着苇杭,帮他擦洗,然后检视伤口,王夫人仔细查看了苇杭脸上和手上,还有背上,膀子上,小腿上的伤口,发现都是被割破的浅口子,她的脸色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于是,打开药箱找了出一瓶药丸,让苇杭喝水服下。然后又拿出一瓶擦的药,仔细给苇杭上药。 脱了上衣的苇杭,被母亲和义母围着,一边唏嘘,一边给他上药。 还不停的问他疼不疼。等处理完脸上、前胸后背、手上的伤口后,两人小心的帮苇杭穿好上衣。 又蹲下来把小腿上的伤给他上好了药。 然后苇杭自己拿着药瓶到卧房里,把大腿两侧的伤口也上好了药,穿戴整齐后才出来。 萧夫人连忙让他坐到软椅上,又让刘妈妈去给苇杭弄点吃的来,她一门心思要给苇杭补一补。 苇杭也着实有点饿了,刚才太费体力了。所以他没有出言制止刘妈妈,甚至在母亲说到好吃的时候还偷偷咽了下口水。 他感激的抬头看向母亲,母亲正好也向他看来。 “杭儿,娘和义母看着都疼,这在你身上该有多难受,若是疼得受不了你就叫出来,我们都不会笑你的。“锁着眉头,满脸忧色的母亲说。 义母点头接过话茬:“杭儿,你娘说的对,疼得难受就叫一叫,兴许分散些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 苇杭忍不住笑了:“娘、义母,我是个堂堂男子汉了,这点小伤有什么疼的。“ 萧夫人苦着脸说:“再是男子汉,这也是肉长的,活生生划这么多伤口,能不疼吗?“ “真的不疼。娘,义母,您们别担心,过几天就没事了。“ 两位夫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都说苇杭就是太懂事了。 然后两人同时想起,这么久了,都没有问孩子是怎么弄得这满身伤的。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位夫人一起开口问苇杭是怎么受伤的。 苇杭的脸色一瞬就黑了下去,想起云霞被绑架就后怕,若是今天没有去江边保护云霞,或许这后果不可想象。 两位夫人见苇杭的表情突变,两位夫人都紧张起来。 “杭儿你是不舒服,还是对今天受伤的事很生气?“ “娘,我正是为今天的事生气。那劫匪居然在那么多人的江边把云霞绑走了。我,“ 苇杭的话还没说完,义母就惊叫出声:“云霞被绑架了?她有没有事啊?“ 母亲倒抽一口气,声音也染了惊惧:“云霞现在在哪?“ “义母,娘,您们安心,云霞被我救下来了。“苇杭赶紧先让她们吃个定心丸。 两位夫人方松了口气。 母亲这才恍悟般喃喃:“如此说来,杭儿这伤便是救云霞受的了。“ 第215章 描述 苇杭点了点头说:“正是。” 母亲猛然抬头,着急问道:“云霞受伤没有?” “对啊,杭儿快说说事情的经过。”义母也焦急的催促起来。 “娘,义母,云霞也受了伤,但没有大碍。”苇杭赶紧回禀。 母亲嗯了一声,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幸喜云霞没出大事,否则杭儿不知会多伤心呢。 而云霞在义母心目中已然如同女儿一样,听杭儿说她无大碍,义母揪着的心才放开了。 苇杭遂请两位母亲坐下,自己给她们详细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去的很早,选了一颗很高的树在上面猫着。也怪我大意了,想着人多,劫匪没有胆量绑人,所以就放心的看龙舟赛。”苇杭颇为自责的开了头。 “杭儿,不怪你,任谁都不会想到这狗劫匪会选在今天的江边下手。”母亲连忙安慰他。 义母赞同的点了点头,表示萧夫人说的很正确。 此时,刘妈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进来,正好听得两位夫人在劝苇杭,也插了一句:“杭少爷,不能怪你,全怪那该死的劫匪,等抓到他们,老奴定要踢几脚才解恨,都是他们害得杭少爷受伤。” 一边说,一边把面片汤递到苇杭手里让他趁热吃。 苇杭端着热乎乎的碗,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好香啊。” 两位母亲也笑了,都催促他赶紧吃,特别是萧夫人,希望苇杭吃得越多越好。 她眼中满含宠爱疼惜,对苇杭说:“杭儿敞开了吃,吃完了又做。” “夫人说的是,老奴正说要问问杭少爷还想吃什么,又去做来。”刘妈妈朗声接话。 虽然一笑就扯得伤口疼,苇杭还是露出欢乐的笑容对她们说:“娘,刘妈妈,您们当我是饭桶吗?这一大碗足够了。” 义母被苇杭的话逗得噗嗤笑出了声,母亲和刘妈妈也跟着笑了起来。 刚才因为苇杭受伤,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难过的气息,这会儿方才散去了一些。 在三位长辈关爱的目光注视下,苇杭哧溜哧溜的喝着面片汤,大口吃着面片,只觉得齿颊生香,五脏六腑都酣畅舒服。 待他吃完,刘妈妈收了碗去厨房了,义母又拿出另一种药丸,母亲倒了水来让他服下。 义母说这药丸是生肌活血的,和先前服的药丸间隔半个时辰左右服,每次各一丸,每天三次。 服完药,苇杭接着开讲。 “也是天意,在第三排龙舟要出发的时候,我转头往左边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正好看见有个男子把一个红衫姑娘塞进马车。云霞今天便是穿的红衫,而从那个男子的身形我确定他便是劫匪之一。 我脑子里当即意识到云霞出事了,赶紧下树去追,但是终归慢了一步。” 义母恍悟,出声问道:“后来你就爬山抄近路去追的?” “是的,没办法,也耽搁不起时间了。身上这些伤便是爬山时被树枝荆棘给划拉的。” “江边那座山没有什么人走动,草都有一人深,还有虫蛇出没。天哪,杭儿你也真敢冒险。”母亲拍着胸脯感叹道,她想想都心惊后怕。 义母则说刚才在杭儿后脖子上看到的伤口便是虫咬的,不过,那虫不是毒虫,真是万幸。 “杭儿,你身上还有没有被虫咬的地方?”母亲还是不放心,又问。 “娘别担心,没有了。我接着讲吧。等我从山上下去,离马车便不远了,于是急速追上,飞身吊了上去。 从马车帘子缝隙看到云霞被绑匪给打昏了,他正用绳子在绑她的脚,我怒火中烧,破了车厢门进去一脚把他踢开。” “踢得好!”义母拍掌。 母亲亦欢呼道:“最好踢得他哭爹喊娘。” 两位母亲同仇敌忾,恨不得亲自在场痛打劫匪。 “我和他搏斗了一会把他制服了,前头赶马车那个瘦子劫匪停了车,想来帮忙,也被我打趴下了,昏过去了。 我把瘦子扔进草丛中,想着等会捆了手脚扔进马车,把两人一起拉回来审问,结果另一个劫匪太狡猾,先前装昏迷,趁我和瘦子交手时偷偷驾着马车想逃走。” 听苇杭这么说,两位母亲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来了。 “我自是连忙去追,他拼命用鞭子抽马,马儿失控,马车差点歪到山崖去,好在我及时赶到,死拽着车厢柱子,马儿也在往前奔,这才把马车拉到正路上,避免了翻下山去。” 母亲倒抽了一口气,想着杭儿徒手抓住车厢的惊险,脸上尽是惧意。义母则抓住苇杭的手,摊开他的手心说:“这伤口便是抓车厢落下的。” 两人看着他手心上的几条大伤口,又是一阵心疼。 苇杭赶紧把手收回,再让她们看下去,指不定她们又要扑簌簌的掉眼泪了。 接下来又讲到把跳下马车逃命的劫匪彻底打昏,他驾着马车去前面的空地掉个头回来,想拖劫匪上马车时,发现他死了。 母亲害怕得抓住苇杭的袖子,声音打着颤问:“死了?是被打死的么?” 苇杭摇摇头:“不是我打死的,他昏过去我探过他的鼻息,只是昏了而已。他是被人用喂了毒的银针扎于颈后穴位致死的。” 义母抬眸急问:“杭儿是说,还有其他人在现场,杀了他灭口?” 听王夫人这么一说,萧夫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和义母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看向苇杭。 苇杭很肯定的说:“义母您分析的很对,后来我去看过瘦子劫匪,也死了,伤口与这个一模一样。而且我查看了周围的地形,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人走过的痕迹。” “姐姐,这事必须马上汇报给王将军听,您说是不是?”萧夫人转头,脸色凝重的对王夫人说。 王夫人重重点头:“他今天去兵部尚未回来,等他一回来,我便告之他,再与他一道过来。” “好,那时,我家夫君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商量拿主意。” “娘、义母,我可以确定的是来杀他们的人武功高强,行动迅捷,尤其擅长用毒,从现场看,我估计是一人所为。” 三人此时的表情都变得很严肃,这起绑架案似乎不简单。云霞家那个丁管家不能再留在将军府上了,否则云霞母子三人的安危堪忧啊。 静默了一会,母亲想起云霞,她怎么回去的? “娘,青云蹴鞠社,沈家六少爷沈维白发现云霞不见了,跟着追来,正好把云霞接回去了。我离开现场后,就跑去老段家,让他送我回来的。” “哦,这样啊。那云霞岂不是不知道是你救了他?”母亲又问。 苇杭应了一声,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不便于暴露身份,她不知道也好。只要她好好的,被救了出来,我就很开心了。” 苇杭说完,咧嘴憨憨的笑。 第216章 护送 再说这边云霞坐上马车下了山,见江边的人还在看比赛,沈维白用眼神朝她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她呆在车里,自己跳下马车去找人。 “哎,你,你要去干什么?”脑袋晕乎乎的云霞并没理解沈维白的意思,只见他一声不吭地跳下车去,便有气无力的喊他。 沈维白转身回了一个笑脸,语气轻柔的对云霞说:“你在车里等着,我去跟他们知会一声,便来送你回去。” 又交代车夫先在这候着,就飞快向江边跑去。 云霞动了动身子,头晕的有点厉害,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乱糟糟的不说,裙子还撕烂了一大块,瞬间明白了沈维白让他待在车里的用意,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很细致周到的人哩。 对沈维白的好感又有所上升,云霞撑着坐好,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把头发也顺了顺,这才把头靠在车厢上静静的呆着。 江边,沈维白先挤到人群里四处寻了一圈,费了些周折,总算找见了瑶华和俊娴。他立刻拨开众人挤过去,跟她们简单讲了下情况,瑶华和俊娴一听都吓呆了,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连忙跟着沈维白挤出来看云霞。 一上车,见到可怜兮兮的云霞,瑶华立马抱着云霞,问她哪不舒服,又忙着检视她的伤处,俊娴则白着脸问云霞现在感觉怎样,怎么会被绑了呢?哪儿来的绑匪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云霞宽慰瑶华姐妹说自己不打紧,又说绑匪预谋好了的,还派了个小孩来把她引走。 沈维白暗自决定去查查那男童的来历,不过,这事要私下进行,万不可打草惊蛇。 看到云霞头上被棍子敲肿的地方,瑶华心疼的嚷嚷起来:“天哪,这都青紫了好大一块,一定很疼吧?” 一直没有言语的沈维白打断瑶华的话,凉凉的发了声:“我说,现在先把她送回家去请大夫来治伤才是首要的。” “哦,也是,那快点让车夫走啊。”瑶华着急的朝沈维白叫。 沈维白叹了口气,翻了翻眼睛说:“总得有人留下来告诉你们队的人,等会找不到人该急了。” 瑶华和俊娴才反应过来,居然疏忽了这事。两人遂商量了下,很快决定让俊娴留下来告诉队友们,瑶华则陪着云霞回去。 马车启动,云霞靠在瑶华的肩上,闭着眼睛休息。 沈维白坐在对面,看着云霞略微苍白的小脸以及她脸上的疲累之色,心里不免难受,一边咬牙在心里骂着劫匪,一边把视线定格在云霞的身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满布关心。 瑶华维持着自己的身体不动,让云霞靠得舒服一些。但心里却波澜动荡,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于是抬眸看向沈维白,却见他正定定的看着云霞,心下咯噔一下,莫非是青云社输了球,这个大耍宝搞的恶作剧? 这么想着,瑶华生气了,眼里射出寒光,对着沈维白冷冽开口:“沈维白,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正关注着云霞,沉浸在疼惜之中的沈维白自然没有听到质问,还痴痴的盯着云霞在看。 瑶华气得胸脯起伏,抬脚给了他一下,最近瑶华的腿功渐长,这一脚的力度就有点大。 沈维白明显被踢疼了,他差点痛呼出声,估计是怕扰着云霞,生生的憋回去,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稍停,他满脸困惑的瞪向瑶华,还没搞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厉害的丫头。 瑶华回瞪了他一眼,低声咬牙质问:“说,云霞被绑,是不是你干的?” 原来这丫头把账算在自己头上了,沈维白又好笑又好气。他懒懒的伸出手摇了摇,表示不干自己的事。 瑶华却不信他,继续质问:“那怎么偏巧就你发现了,还把云霞救回来了?沈维白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让我们查出来,我们飞鸿社的人个个不会饶你。” 她甚至伸出握成拳头的手朝沈维白亮了亮。 “呦嗬,这还威胁上了,你以为我沈维白会怕你么?告诉你,小爷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沈维白一贯笑嘻嘻的脸上终于染了薄怒,瞪着眼朝瑶华呛声。 这下瑶华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想起身给他一拳,但云霞还靠着自己,只能再次向沈维白扫腿。 沈维白这回机警的躲开了,朝着瑶华咧嘴嬉笑。 “你,你是什么态度?”一气之下瑶华音量拔高,朝他吼去。 闭着眼的云霞被两人的大动静给闹得睁开了眼睛,抬眸看向瑶华,再瞅了瞅沈维白,出声为沈维白证实他所言非虚:“师姐,沈维白说的事实话,是他救了我。” “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瑶华还是有点不信,她转头轻声问云霞。 云霞简短回答:“师姐,真没有。” 这下沈维白把得意的眼神扫向瑶华,好看的眉毛一挑,桃花眼眨了眨,抬着下巴说:“姑娘刚才乱怪罪于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 瑶华横了他一眼,咕哝道:“谁叫你一贯没正形。算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沈维白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收回刚才冤枉你的话。”瑶华没好气的说,然后马上岔开了话题,转头柔声问云霞好些了么? “好些了。”云霞微微一笑。 沈维白对着瑶华嘀咕了一句:“太无诚意尔,你这算什么道歉。” 瑶华抬眼盯着他,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沈维白也没有指望她会再次道歉,故意也在鼻中哼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又把目光锁定在了云霞身上。 刚刚云霞那微笑,竟让他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尽管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但她淡淡的笑容依然如穿过云层的阳光,温暖而真实,直接照进了他的心里。 心有阳光的沈维白,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连忙移开视线,转头掀开车帘子,往车外看去。 车内,两个姑娘低声说着话,车外,沈维白盯着往后退的农田和屋舍,在心里念诗。 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越念,沈维白唇角上扬的弧度越高,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在心里又下了个决定,得空把这首诗谱个曲出来。 效果应该不错,沈维白笃定的这么认为。 等他再看眼前的景物,虽是夏日,却觉得它们都处在无边春色之中。 第217章 回府 这会儿,瑶华大致了解了下过程,免不得咒骂劫匪,提议彻查,抓到后狠狠惩治,免得他们再为非作歹。 云霞点头表示一定要彻查,不会放过他们的。瑶华这才闭了嘴,用手揽着云霞说:“师妹,我不吵你了,你继续靠着我休息下吧。” 轻轻的嗯了一声,云霞斜靠在瑶华身上,想闭眼,视线却对上沈维白。 见那少年正专注的看着窗外,飘逸的白衫已变得皱巴巴的,一些地方还粘着泥土,一定是刚才背自己造成的。 她不禁莞尔,想那沈维白一贯的风度翩翩,显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给人的感觉是很不好接近,此刻却显得特别的接地气。 再细看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抿着唇,神色清朗,侧颜非常完美。 这家伙放在我原来的时空里,要算个高富帅呢,颜值在线,又有音乐才华,出道去当歌手,明星,笃定会红遍大江南北呢。 云霞看着他,突然有种星探发现明星的感觉,便天马行空的设想了一番,越想越觉好玩,注意力被分散,受伤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大概感受到有视线盯着自己,沈维白缩回头,抬眼往云霞这边看来,吓得云霞连忙闭眼装睡。 沈维白何许精明,虽然云霞的眼睛是闭着的,可那轻颤的长睫毛还是出卖了她,沈维白心中一动,勾唇笑开了。 正努力让自己维持最佳姿势,不太敢动的瑶华,见对面沈维白突然笑了,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就瞪了他一眼,朝云霞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吵着云霞了。 本来也担心吵着云霞的沈维白朝瑶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自此,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厢你一路安静。 闭着眼的云霞也不敢睁眼,索性就靠着瑶华眯了一会,马车摇摇晃晃的,乏累的她实在是想打瞌睡。 没一会儿,云霞便进入了浅眠,她轻轻的呼吸声均匀的响起,瑶华赶紧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云霞能靠得更舒服些。 然后只能盯着对面,沈维白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于是和瑶华大眼瞪小眼,然后又各自移开视线。 好在不一会,就到了云霞家。瑶华轻轻把她摇醒,云霞揉了揉眼睛说:“居然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师姐,把你肩膀都压麻了吧?” “没有,你瞧我这肩膀不是好好的吗?”瑶华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胳膊,跟云霞撒了个善意的谎。 说完,她率先起身先跳下了车。 沈维白跟在瑶华身后也下了马车,云霞撑着身子站起来,在瑶华的搀扶下下车,站定。 沈维白在她身侧弯下腰说:“还是我背你回去吧。” 对于沈维白的建议,不知为什么,云霞只觉得心慌意乱,当即摆手表示不用他背,说让师姐扶着就行。 沈维白心里很失落,脸上却是古井无波,他直起身,故作淡然的说:“也行,那我就告辞了。” “好,沈维白谢谢你,改天我和家母登门致谢。”云霞倚着 瑶华,诚挚的对沈维白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任谁碰上了也会如此做的。”沈维白难得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话,甚至脸还有些微红。 居然又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少年,云霞更觉得沈维白这人有点意思。 她对沈维白施了个礼:“那你慢走。” 沈维白笑笑,催促道:“你们快进去吧,受了伤,便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说完迅速登上马车,和两个姑娘挥手作别。 云霞执意要等沈维白的马车走了才进府,拗不过他的瑶华只得陪着她。 车夫一声驾,马儿扬蹄开跑,马车很快消失在街拐角。 终于看不见马车了,瑶华便对她说:“这下好了吧,你的救命恩人都走远了,咱们进去吧。” 云霞这才嗯了一声,两人往大门走去。门子看见大小姐被搀着进门,以为她摔了跤,急忙跑出来问要不要紧? “没什么,不打紧。”云霞怕他要高声去叫人来,连忙跟他说没事。 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要是老太婆那伙人看到了,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云霞催着瑶华走快点,自己则拼力跟上。 但是刚走到往自家院子的分路上,便和云慧娘来了个正面相碰。 “哎呦,霞儿这是怎么了?”云慧娘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破锣嗓子叫了起来,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爹说要让死丫头身败名裂,这是得手了吗? 云慧娘心里窃喜着,边说边凑到云霞面前,伸手想拉住云霞,找机会问出来点什么,然后再给她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出去。 那样的话,这死丫头就没脸出去见人了,以后也嫁不出去。我的云慧自然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冰清玉洁的千金小姐。 可云霞早就防备着她,闪身往旁边躲了躲,没让她抓住自己。 然后很淡然的开口:“婶婶,我没事,遇到劫匪,不过被人救了,师姐一直跟着我的。” 云慧娘转头看瑶华,瑶华赶紧点头:“是啊,伯母,云霞刚被劫匪绑去,我们就发现了,跟着就追了上去。那两个笨歹徒,吓得仓皇逃跑。哼,要是让我们逮着,必定要送去官府治重罪!” 云慧娘一听,那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刚才在心里打得啪啪响的小算盘,立刻分崩离析,算盘珠子都散了一地。 她斜着眼掠了云霞一下,心道这死丫头居然逃过此劫,运气也太好了吧。爹也是,找了些甚么草包,那么不中用。 但当着云霞和瑶华的面,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假装惊讶的问:“霞儿,你身上的衣衫被撕破,也是杀千刀的劫匪所为?” 她的用意很明显,小姑娘总是最爱惜名声的,如此一嚷嚷,总归会让那丫头难堪。 “不是,我自己摔了一跤弄破的。”云霞绝不给她一点可乘之机。 旁边的瑶华心里对云霞料事如神佩服不已,刚才云霞就悄悄跟她交代过,若是碰见云慧和她的祖母、母亲等人,一定会问些什么问题,还给出了回答的说法。 当时瑶华还不太理解,如今碰见云慧娘,她真如云霞猜测的那般,问了那些问题,而且她那个架势,根本没有什么长辈该有的关心之态,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云慧行事不堪,会做出背叛飞鸿社这种事来。 第218章 疼惜 对云慧母女心生不满的瑶华果断对云霞说:“师妹,我口渴了,你快带我回去喝水吧。” 又转头对云慧娘说:“伯母,我们就此别过,我的嗓子眼都干得快冒烟了。” 云慧娘还想说什么,被瑶华这么一搅和,只得干笑着说:“好,去吧。” 瑶华也不和她客套,转身搀着云霞径直离开了。 两人刚走到自家院子门口,正在院子里忙活的青萝就发现了她们。 青萝连忙放下手里的家什,朝小姐迎上来。 走近才发现小姐走路一瘸一瘸的,再仔细一看,小姐身上的裙子还破了一大块,吓得连声问小姐您怎么了? “青萝,没什么大碍,遇到绑匪而已。”云霞就跟说别人的事那般淡定的说。 “什么?绑匪?”青萝不可置信的惊叫起来。 瑶华插言道:“我是云霞的师姐,这事说来话长,赶紧想让云霞进屋休息。” “对对,奴婢急糊涂了。”青萝连忙伸手搀扶云霞,又见她脸色苍白,遂弓腰要背云霞。 云霞刚才为逃离云慧娘,一阵急走,着实耗了不少力气。也就没有推拒,乖乖的爬到青萝背上去了。 青萝背着云霞,一边走一边喊修竹、紫蔓她们。丹画随杨妈妈出去了,修竹和紫蔓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冲了出来,齐齐朝云霞奔过来。 连母亲也听见动静从她的卧房出来了,当看到好好的云霞病怏怏的歪在青萝背上时,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让青萝把云霞放在堂屋的软椅上,一叠声的问:“我的儿,快别吓娘,这是怎么了?” 跟着进来的瑶华抢着帮云霞回答:“伯母,师妹遇到绑匪了。“ “霞儿,绑匪,居然,在今天来绑你?“声音打着颤,脸色急白的母亲摸着胸口问。 云霞点了点头:“他们可能狗急跳墙了,所以铤而走险。不过,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 “伤哪了?“母亲着急的问。 “嗐,狗劫匪想用绳子绑着我,我拼力挣扎不让他绑,结果手脚被绳子勒伤了。“云霞尽量说得轻松,以免母亲难受。 母亲一听,连忙捞起云霞的袖子查看,果然女儿白皙的手臂上几道勒痕,鲜红刺目。又看脚上,也是好几道红痕。 “我的儿,这是受苦了呢。“母亲竟然落了泪。、 云霞暗道,还好没跟娘说脑袋上还挨了一棒,要不然她会更加伤心。 “娘,别哭,霞儿休息两天就恢复了。“ 瑶华也帮腔劝慰道:“伯母,您不要着急,师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母亲这才注意到瑶华的存在,她忙让修竹招呼瑶华姑娘坐,上茶,上点心。又吩咐紫蔓去打水来给云霞洗洗,让青萝出去请个大夫到府里来给云霞瞧瞧。 几个丫鬟刚才都被云霞的伤给吓着了,呆立在旁边。这会儿夫人催促,她们才反应过来,连忙各自打水、沏茶,拿点心、请大夫去了。 “伯母,您不用管我,先管师妹要紧。“懂事的瑶华赶紧说。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瑶华说:“你看伯母,昏头昏脑的,怠慢瑶华姑娘了。“ “没有的事。“瑶华连忙摆手:”伯母,您太客气了。“ “瑶华姑娘可真是个体贴的,伯母还没跟你道谢,现在诚挚的说一声感谢。“ “伯母,不用谢,我和师妹情同亲姐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师妹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沈家六公子沈维白。“ “沈家?城南沈家?” “回伯母的话,正是呢。”瑶华应声。 “霞儿,沈公子怎么发现的劫匪?“母亲有点没搞明白。 “娘,我是在江边看龙舟赛时被绑的,碰巧被他看到了,他立马雇了车跟着追上来,估计劫匪看见追兵,心慌害怕,就弃车逃命了。“ “那咱们可得好好去感谢下沈公子,救命之恩,定当永生铭记。“母亲抬手轻抚女儿的头发,很认真的说。 “伯母,师妹跟沈公子说过了,改日会登门致谢的。“瑶华笑着帮云霞回答。 母亲满意道:“正当如此。霞儿,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娘,我现在舒服多了。“斜靠在软椅上的云霞,弯弯眼睛笑答。 修竹给瑶华端来了刚沏好的茶,又跑去拿来一碟小厨房自产的,叫做麻薯的点心、一盘炒栗子,请瑶华小姐用。 瑶华道了谢,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这味道,香脆甜糯,远比平日里吃的麻薯好吃的多。 “伯母,您府上这麻薯可真好吃。“瑶华忍不住夸赞起来。 打好水来正细心的帮云霞擦洗的紫蔓插嘴道:“瑶华小姐,您吃的麻薯是大小姐教奴婢们做的呢。“ “师妹,你真是奇才,居然还会做麻薯?天呐,一定要为你点赞。“瑶华学着云霄和云忠的样,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把云霞和云霞娘都逗笑了。 云霞很高兴自己的改良版麻薯受欢迎,开心的对瑶华说:“师姐,喜欢吃就敞开了吃,回去的时候再带些回家,请家人尝尝。“ “伯母,师妹,那瑶华就不客气了,让你们见笑了。“瑶华说完,抿唇一笑,伸手又拿了一块。品着香茗,吃麻薯,再配上炒栗子,太美了。 瑶华吃得甚是满意,眉开眼笑的好欢快。 “瑶华,不用客气,你越喜欢吃伯母越开心。我吩咐她们做了很多,你多吃点,保证管够。“母亲一边帮云霞梳头,一边笑得对瑶华说。 “好的,伯母我要吃到吃不下为止。“瑶华嘻嘻笑着答。 在紫蔓和母亲的帮助下,云霞梳洗好,又恢复到平日那般清丽灵秀的模样。 只是母亲在帮她梳头时发现了她头上的伤,又兀自心疼起来。她紧张的问云霞:“霞儿是不是很难受?肿了这么大一块,娘看着都疼。“ 母亲说着声音便哽咽了。正所谓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母亲此时的心宛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生生的痛。 对丁管家和劫匪更是恨意滔天,暗下决心不能再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下去了,这次一定要告诉夫君,让夫君出面解决才行。 丁管家这条毒蛇,躲在暗处吐着信子,伺机就会蹿出来咬人,必须离他越远越好。 而云霞对这点伤并不在意,好歹以前也是个军人,虽然是文职军官,但也是部队锻炼出来的,勇敢着呢,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但此时,因为母亲的温柔呵护,云霞却有些热泪盈眶。以前从没有享受过养母的疼爱,如今却被眼前的娘泛滥的母爱环绕,她这心窝子里都装满了感动,而且快装不下了,就要满溢出来啦。 第219章 立储 啊的一声大叫,硕大的龙床上,皇上吓得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喘息不定,满头满身冒了一层细汗。 有值夜的太监和宫女立刻上前跪着请安,皇上又梦魇了,每回这样,他们都得把皮绷紧点,否则下场很惨。 以前有个宫女就是在皇上梦魇那天,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皇上,被杖打一顿,差点丢了命。 所以大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皇上瞪眼盯着龙床上的帐顶,终于回过神来,还好,不过是一场梦。 他狂跳的心稍微平复了下,开口叫:“给朕准备净水。” 有太监宫女立刻应声去御池准备去了,皇上要汤沐。 等准备好汤沐所需的一切,便有太监来恭请皇上移驾御池。 皇上将自己浸泡在微温的浴池水内,让太监伺候他洗去被噩梦吓出的一身冷汗,才觉得舒服了些。 洗完更好衣,皇上用过早膳,早朝时分已到。 他便摆驾往议政殿去,还未到,就见文武百官都已候在殿前。 议政殿的飞檐翘脊傲立在浅青色的苍穹中,展现着皇室宫殿的巍峨,昭示着皇家气派。 贵为天子,手握皇权,普天之下都属于朕,却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还要被噩梦缠绕,皇上死死的盯着议政殿正中的牌匾,咬了咬牙。 到了殿前,御撵停下。 皇上下撵,站定在汉白玉甬道上,低头看着上殿的台阶,觉得脚有些虚浮,旁边很善于察言观色的太监小安子连忙伸出手来,让皇上搭着他上台阶。 等到了龙椅上坐定,满堂文武百官立刻跪下山呼万岁,等皇上叫了众卿家平身后,方站起来,左文右武列在大殿两边。 因为昨晚被噩梦吓醒,皇上精神不太好。他环视了下殿内群臣,开口道:“朕今天身体不适,卿等有事即刻上奏。” 群臣听皇上如此说,均齐声问候皇上,说些祝愿龙体康健之类的话。然后有大臣站出了队列。 此人正是参知政事关泽,办事得力,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一贯敢于直谏君上。 见他出列,龙椅上的皇上身子一僵,真是触霉头,昨晚做噩梦,今早又要面对这个难缠的家伙,他不禁把脸沉了下来。 “爱卿今天又要说皇储之事?”皇上先声夺人。 关泽朗声道“皇上圣明,臣关泽正是要提请皇上,复议皇储之事。” 皇上的头又开始疼了,关泽于他来说就是个刺头,但这人是三朝元老,一心为社稷,忠心坦荡,实为良臣。且历经父皇、皇兄两朝,上得君喜,下得民心,连同僚都对他很服气。 在某些方面,关泽比自己扶持上来的宰相贺弘林还显得人气高、风评好,若不是自己死压着关泽,估计贺弘林的宰相位置都坐不稳。 父皇龙御归天前专门交代过要善待关泽等贤臣,皇兄咽气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些都成了关泽的护身符,让自己不敢轻易动他。 所以,皇上对关泽,那是又依赖又讨厌。 前几日,他在朝堂上提出立储之事,自己驳回了,没想到今天这刺头又要旧事重提。 “关卿,若是这事今天就不提了,朕不是告诉过你要从长计议吗?” 关泽梗着脖子道:“启奏皇上,此事万不可再拖了。”不等皇上再说,他便滔滔不绝的奏表开来。 “皇上圣明,皇储乃国之根本,宜及早确立。纵观我朝,皇储确立都很早。而现如今皇上最的大皇子已年满十岁,若皇储还不确定,有违祖制,皇上三思啊!” 关泽话音刚落,贺弘林站了出来:“关大人,皇储之事很重要,择立需慎之又慎,再者,皇上现在春秋正盛,皇储稍微晚立一些也无妨,你如此咄咄逼人,反倒显得不妥。” 听到心腹为自己出声,皇上的脸色好看多了。他知道大部分大臣都不愿意皇权旁落到惠妃之子身上,所以才在惠妃尚未生产之前,提议立储,以此来阻断惠妃之子受封太子的机会。 哼,朕偏不如你们的意,这天下是朕的,朕愿意给谁得由朕定。 他微微眯了眯眼,抬手在龙椅上一拍,厉声道:“贺爱卿说的对,关卿莫非觉得朕龙体不能支撑下去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满殿立刻雅雀无声。 见众人沉默,皇上扫视了下他们,正想说乏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退朝的话,关泽出声了。 “启奏皇上,臣斗胆直谏,立皇储与皇上长治久安并无冲突,天佑三年,先帝年方三岁,皇上的皇祖父贤宗帝便立其为储,再往上,贤宗帝五岁被立为储君,明宗帝封太子时年仅两岁,恕臣不能一一列举。 但及早立储,可以稳固国之根本,还可以对太子加以重点培养。也能早日发现储君能不能胜任未来大任,再另择贤能皇子培养之,所以实为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关泽铿锵的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一说完,便有好几个文官附议赞成,后来又陆续有武将出列表示支持关大人。 他们都知道关大人冒死直谏的原因。若不是西戎来的惠妃又怀了龙胎,关大人也不会如此心急提议立储,不仅关大人,他们也实在是不想让惠妃之子当太子。 西戎王这些年野心勃勃,一直觊觎本朝江山物产,大家都多少看出来了,这惠妃明显是西戎王的美人计,皇上却安然笑纳,而且日益盛宠,眼看就要落入别人的圈套了,正直的臣子不得不出面制止。 眼见关泽的支持者多了起来,加上昨晚的梦魇,皇上不免有些心虚,他故意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把视线锁定到关泽身上,语气寒凉的说:“那依关卿所言,立哪个皇子比较合适?” 皇上态度突然转变,令关泽喜不自胜,他的支持者们也心生喜悦。 关泽赶紧上前一步,再度朗声道:“启奏皇上,既是皇上垂问,臣不敢不言。皇后所出嫡长子三皇子,人品贵重,性行温良,勤勉恭顺,堪委重任,臣恭请皇上参考定夺。” 关泽说完,躬身退立一旁,今天他豁出去了,即便丢了这条老命,也要谏言。当年先帝御驾亲征,在与西戎人对战的战场上为国捐躯,捍卫住了本朝江山,这江山说什么也不能拱手让予那西戎公主之子。 高高在上的皇上,听完关泽的话,皱了皱眉,压住内心的火,尽量平静的再度开口:“珩儿,木讷有余,机敏不足,朕觉得不合适。” 第220章 梦魇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出声。 但支持关泽的大臣们心里都在为三皇子叫屈。 三皇子哪里木讷了?三皇子明显是有大智慧的,正所谓大音稀声而已。而且三皇子敦亲睦友,纯朴实在,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若是继位,将来成为明君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可惜了,却被皇上断然否定,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三皇子。 关泽赶紧在脑袋里想说辞回禀皇上,意欲为三皇子再争一争。 皇上却不容他,抢先一步发话:“关卿家,立珩儿这事不要再提了。” 生生压下了关泽还未开始为三皇子争取的行动,关泽只得默然低下头,心里为三皇子哀叹,也为皇后娘娘感到不值。 见关泽铩羽不吭声了,皇上心情好转,坐直身子对群臣发问:“其他卿家还有什么建议?” 其实皇上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采取拖延战术,让大家先提议皇子,他再挑刺说要考虑,这样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若是能拖到惠妃诞下皇儿就最好不过了。 你们要想来逼迫朕,那朕就陪你们耗着,哼! 作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贺弘林此时应该当仁不让的站出来才是。 但贺弘林很纠结,有些举棋不定。 皇上早就暗示过他,加上他自己对皇上心意的揣测,推断出皇上迟迟不肯立储的真实原因,是想留给惠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个。 但这个还没见天的龙胎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虽然有太医通过惠妃娘娘的脉象诊断出是皇子的可能性极大,也不排除万一是公主的可能性吧。 再说他暗中支持的是五皇子,五皇子的母亲娘家背景雄厚,又有三公主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 三公主可是沈老太爷看上的,他早有打算将最为器重的大孙子给三公主做驸马。 这样一来,将来五皇子的势力可想而知,一定是所有皇子中最大的。 若是五皇子继位,现在支持他是最明智的选择,也能为自己的将来铺好路。 但是皇上的刚才的意思明摆着,贺弘林又不敢惹龙心不悦,所以他飞速的思索了下,决定还是先顺着皇上的意思,取悦了皇上再说。 将来的事留待以后慢慢筹谋吧。 既已打定主意,贺弘林便立刻站出列大声上禀:“启奏皇上,臣以为,立储不仅是国家大事,也是皇上的家务事,所以应该由皇上亲自定夺。 皇上一定会选择最合适的皇子作皇储的,所以不管皇上最后选择哪位皇子,臣都全力支持。” 这是明显的谄媚之言,他的说辞让关泽和支持关泽的大人们很不屑。但皇上很开心,贺弘林这样的说法正是他想要的。 不等众臣说话,皇上再拍龙椅扶手,直接站起身来大声道:“贺卿家明白事理,朕甚蔚!朕定会认真仔细挑选,为天下百姓选出最合适的储君。” 直接下了定论后,皇上又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宣布:“朕今天实在是乏累,大家就不要再扰朕了,退朝吧。” 小安子立刻扯着尖嗓子喊:“退朝!” 众臣跟着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退出朝堂,散去。 走出大殿的关泽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独自往午门走去。 他边走边想,看来皇上是打定主意要慢慢拖,只等着惠妃的儿子出世。偏今天龙腾将军出去公干,没有上朝,若是他在朝堂上,自己的支持力量又多了一份。 正行走间,后面宰相的声音响起,关泽只得停住脚步转身与他寒暄几句。 刚说上两句话,皇上的御撵从两人身旁经过,他们急忙施礼,口中说着恭送皇上的话。 御撵渐远,本就只与贺弘林维持着明面上的关系的关泽,实在不想再和他多说,找了个借口提出告辞。 贺弘林原是想劝解下关泽的,见他已匆匆转身,撩袍迈步走了,只得对着他的后背瞪了一眼,转身与他分道而行。 “回皇上的话,到了。”小安子在御辇旁提醒皇上。 眯着眼的皇上睁开眼,从御辇上下来,径直走了进去。 面对突然驾临的皇上,一路遇见的宫女太监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在殿内的皇后听到通报,连忙拢了拢头发,起身迎驾。 “皇后免礼。”皇上进门后虚扶了她一把,转身坐下了。这才把视线放到皇后身上,只见她穿着式样大方的绣花大袖宽衫,通身淡雅,只发间斜插了一只镶着珍珠的簪子。 脸上甚至连脂粉都未施,盈盈浅笑之中,还是摄人心魄。 只是… 皇上连忙把视线移开。 “皇上可是又梦魇了?”皇后的声音清浅柔和,钻入皇上耳朵里,让他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将头靠在柔软的云锦提花靠垫上。 皇后黛眉轻蹙,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敛下水眸,轻轻走到皇上身后,伸手给他按摩头部。 就知道,只有做了那般恶梦,他才会主动到这里来,寻求安慰。 皇后的一双柔夷在他发间游走,或揉或按,手上的力度刚好,皇上感到非常舒服,甚至想昏昏然睡一觉。 只有在皇后这,他才能将昨晚的梦回忆出来。 “朕昨晚又梦见皇兄了。”皇上低声道。 皇后没有出声,但是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 皇上清楚的记得,梦中的皇兄依然是长身玉立,翩然飘逸。他本是背对着自己站着,声声唤着自己的乳名:“七七,七七。” 自己本能的转身逃跑,可是怎么都提不动脚。猛一抬头,皇兄出现在面前,眉目清晰,俊朗的脸上挂着笑容,启唇对他说:“七弟,别来无恙啊?” “皇兄,你,你不是…”他抖着唇说。 皇兄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立着眉,眼里射出红光,恨恨的说:“是啊,朕拜了你这个好弟弟所赐,被压在下面翻不了身,你满意了?” 皇兄抓着他的手明显加重了力度,让他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伸出了鲜红的舌头,往他面前凑近。待他仔细一看,那鲜红色竟是一滴滴血珠子。 啊… 瞬时吓得他凄厉大喊,拼命挣扎。 醒了以后,通身的汗,心狂跳不已,耳朵轰鸣,仿佛刚和人打了一架般,全身软弱无力。 想到这里,皇上睁开眼,伸手抓住了皇后的手:“行了,不用再揉了,你陪朕说会话吧。” 说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皇后坐下。 皇后饶过长椅,在他身边坐下,又开始新一轮的劝解。 “皇上,臣妾等会去给皇兄上柱香吧。事已至此,皇上唯有勤于政事,把皇兄交下的江山治理好,将来或许会求得皇兄的原谅。”这次,皇后直接谈到了朝堂之事。 倒是和她以前劝他的不一样。以前她总会说皇兄不会害你,皇兄最喜欢你这个弟弟,皇兄知道你也有苦衷…… “你觉得朕耽误朝政了?”皇上语气有些不虞。 第221章 暗涌 皇后声辩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皇上应该明白臣妾的心意,只是…” “别说了,朕何尝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指不定有多鄙视朕,朕清楚的很。算了,不说了,小安子,摆驾回永福宫。”皇上急声打断皇后的话,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皇后看着皇上坐过的,如今空空的椅子叹了口气,他来如一阵风,去也如一阵风。 皇后露出一丝苦笑… 看来又说错话了,近年来总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越来越感觉到,皇上和自己已经变成了渐行渐远的夫妻。 这时,三皇子从外面进来,立刻朝母亲扑过来,投入她的怀抱里。颇有些失落的说:“母后,父皇来过了?他为什么不等等珩儿啊?珩儿都好几天没和父皇说上话了。” 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尴尬,父亲不喜欢儿子,儿子却儒慕敬爱他的父亲。 不过珩儿是无辜的,造成这样的结果,全是自己和皇上之间的别扭所致。 抬手抚上儿子的黑发,皇后对仰脸看她的珩儿,挤出一丝微笑。尽量把语气放平放缓的说:“珩儿,父皇有他的事要忙啊。” 珩儿歪了歪头,嘟着嘴说:“可父皇经常在惠母妃那里,还爱带着二皇兄出去玩。” 二皇子的母亲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女,生他时难产而死。不过二皇子人聪明机灵,嘴巴特别甜,很讨皇上的喜欢。 惠妃一连生了两个公主之后,皇上本欲把二皇子先过继到惠妃名下,让惠妃可以有子所依。 如此安排为惠妃打算,皇上对惠妃之宠爱可见一斑。 后来惠妃又有了身孕,这事才耽搁下来。 所以皇上对二皇子好,也是因着这一层,算情有可原吧。估计惠妃这胎所生是皇子的话,二皇子就不用过继了,若不是,二皇子定会成为惠妃之子。 皇后脑中千回百转闪念而过,算了,随他去吧。她收回神思,低头看向珩儿,见珩儿睁着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珩儿,今天上学学了些什么啊?”皇后把话题岔开。 说到这个,珩儿眼睛一下亮了,小脸上总算见了笑容,扳着手指头跟母亲讲起今天的所学。 母子俩越说越开心…… 与此同时,贺弘林回到了家中。 刚迈进相府大门,管家立即迎上来,趋近对他附耳说了几句,他点点头,马上往主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内,一个着玄衣的男子正背对着门站着,在欣赏宰相大人这间房的东墙上新挂的画,这是一幅气势不凡的虎啸图。 画中老虎活灵活现,张着血盆大口,长啸于山林中,尽显百兽之王的威风。因为逼真,站于画前的人,耳边仿佛能听到虎啸声。 贺弘林匆匆进门,男子转过身来,此人不是丁管家是谁? 两人客气了几句,说话的语气显得比较熟络而随意。 然后丁管家开门见山的问:“宰相大人着急让我前来所为何事?” “默卿老兄,有人拿着你的画像到西池去寻过你,看来,这些好事者又在蠢蠢欲动,老兄可要仔细些,做好应对。“ 西池正是丁默卿以前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想尽各种办法,将自己在那里待过的痕迹大都抹去了,所以一直相安无事,这他娘的是谁又在查老子了? “大人,可确定是哪方的人所为?“丁默卿咬牙道。 贺弘林摇摇头:“尚未确定,我正在着人细查。还有,默卿兄最近不要有什么动作,像找那两个劫匪绑李勇钦家丫头的,这种事情都不要再做了,大局重要。若是引了人的注意,影响了沈爷和大王定下的好事,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丁默卿暗暗握了握拳,心里很不快,但表面上还是唯唯诺诺的应下了:“大人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此刻,贺弘林正在心里大骂丁默卿是蠢货,脸上却挂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默卿兄可得好好谢我,还好我安排了人,见情况不对,把那两个劫匪干脆利落的做掉了。“ 丁默卿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娘的,这还给老子使上了连环套了。早些时间让你帮忙,你推三阻四,原来在暗中盯着老子。 贺弘林又说:“李勇钦看来是有了防备,去救那丫头的是个少年人,但武功高强,不逊于成年高手。沈爷让你暂时别动那丫头,把李勇钦惹急了很不好。“ 听贺弘林提起沈爷,丁默卿心里怨念就很重。 沈爷,沈爷,他娘的你叫得真亲切,他姓沈的算老几,不过是个过气的老家伙罢了。 特别是这个老家伙最近频频动作,比起以前显得不安分多了,而且大有想把他那个孙子推到台前的架势,真是他娘的癞蛤蟆也要分吃天鹅肉。 还暗中算计了老子的生意,让老子损失了一大笔。 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丁默卿心里陡然升起一团邪火,在胸膛里乱窜,好想大发雷霆宣泄一通。 但这只能想想,为了复仇和放儿、欣儿的大业,丁默卿强令自己必须克制,连忙使力把火气压了下去。 他挤出笑容,对着贺弘林抱拳道:“那默卿在此要谢过大人。都听大人的,我暂且放那丫头一马。“ 贺弘林回礼,挑着眉,嘴角噙着笑说:“默卿兄客气了,咱们兄弟俩一切都好说,好说。李勇钦从死人身上也查不出什么来,你大可放心。“ 停了停又说:“沈爷深谋远虑,说为了预防万一,那两个劫匪家里的人也不能留,我已经派人都解决干净了。“ 对于贺弘林出手做掉大头两人和他们的家人,丁默卿倒是很满意,他连忙拱手致谢:“默卿谢过沈爷,谢过大人。你们真是默卿的的贵人。改日定当摆酒一叙,咱们不醉不休。” 贺弘林欣然应了谢:“如此一来,李勇钦无凭无据,拿你是没有办法的。” 然后仰头往后靠,很不经意的说了句:“家母过几天,就是五月十一那日,正好花甲大寿,还请默卿兄赏我一个薄面,来府中热闹热闹。“ 丁默卿连忙答应:“那是为兄的荣幸,正求之不得呐。我还要禀告惠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提提这事。“ 见丁默卿如此上道,贺弘林脸都笑开了,拱手致谢。 呸,丁默卿在心里啐了好几口,你丫的就是想趁此大捞一笔,要不是你还有点利用价值,放儿早就把你收拾了。 权且让你得意下。 第222章 将养 话又说回到云霞这里,当天请来的大夫查看了云霞的伤情后,表示还算万幸,所受之伤都是些皮外伤。 大夫给了擦抹的膏药,又开了剂中药,让云霞好生将养着,几天就会好的。 母亲放下心来,但成天价的盯着云霞,把她圈在家里,让她休息。 “娘,您不要那么紧张,我没事。”云霞无聊,想去学堂,便朝她撒娇。 “不行,等养好伤后才去上学。”母亲知晓她的想法,但是心里担心女儿,所以全然不为所动。 云霞不气馁,继续缠着母亲讲条件,一再声明自己去学堂不会有事。 母亲叹口气说:“娘这肝儿心儿都打着颤,霞儿就安心在家里养几天吧。再说昨晚娘已经修书给你爹了,让他无论如何赶回来一趟,解决这姓丁的事,今早交给庆喜送到刘校尉那了。” “娘,爹能回来吗?”云霞忙问。 她到这来之后还未曾见过这里的老爹,他若能回来,见见也挺好的。 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个很宠儿女的二十四孝老爹,云霞也希望能体会下他那如山般的父爱。 她的脸上便显出期盼来。 母亲肯定的点了点头:“能回来,上封信,你爹便说过要回京城来面见皇上,汇报边关的局势。这次你又出了事,你爹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太好了!云霞拍掌大叫,动作猛了些,牵着头上的伤,有点疼,轻轻嘶了一声。 这下可把母亲给心疼惨了,生生把云霞按回床上躺好。 “娘,我都躺够了,感觉腰板都躺硬了,可不可以让我起来活动下。”云霞向母亲打请求报告。 母亲果断驳回。 没办法,云霞只得乖乖的躺着。 闲得无聊,母女俩就谈起了酒楼。云霞把昨天去酒楼吃饭打探到的情况都告诉了母亲。 “娘,我们家的酒楼重开后,要借鉴他们家酒楼的做法,在雅间阁子里留面墙,让那些个文人雅士,兴之所至或者酒酣之际,提个诗词什么的,也显风雅。” 对于云霞的提议,母亲没有反对,只是有个担心:“霞儿,以前你祖母在的时候,那些个酒楼都时兴留个粉墙,让人留墨宝,但后来有人在上面题反诗,让那酒楼也跟着倒霉,你祖母遂决定咱家酒楼不留粉墙。” “娘,没事,客人走了,让识字的账房先生去检查下,有反诗给擦了便成。”云霞倒不觉得难办,几乎不用想,就给出了应对办法。 “这样也行,那就这么定下来。”母亲点头笑了,还是霞儿这孩子聪明,总是能想出好办法。 云霞又兴奋的说到要在楼下大堂搭个戏台子,请唱戏的,唱曲的趁场表扬,以此吸引食客,带动自家酒楼的生意。 母亲眼睛一亮:“霞儿这个主意不错。” “那当然,这叫增值服务,商业运作的招数之一。”一高兴,云霞说出了母亲听不懂的话。 直到看见母亲恍若听天书的表情,她才反应过来,立刻哈哈笑着说:“娘,这可是那次我逛书坊,在店里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书上看到的。” “你这丫头,经常有些奇妙的点子,娘都搞不懂,霞儿不会嫌弃娘吧?”母亲弯着眼睛笑说,一对酒窝儿若隐若现。 云霞抓住母亲的手摇晃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母亲,噘着嘴道:“娘,您说的什么话?霞儿怎么会嫌弃您,您在霞儿心目中永远都是最敬爱的人。” 这话让母亲脸上的笑意更深,她伸手轻轻捏了下女儿的脸说:“瞧瞧这小嘴,比蜜还甜。娘有你和云霄,这辈子都值当了。” “娘,您怎么把我爹给说漏了。您应该说,您这辈子,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儿一女一个家,自在逍遥赛神仙。” 被云霞这么一说,母亲的脸有些微红,想着很久未见的夫君,很快就要回来,心情也是大好。 “娘,您应该去照照镜子,现在可是容光焕发啊。是不是在想我爹?”云霞趁机和母亲逗趣。 母亲的脸更红了,张了张嘴,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把眼睛微睨了女儿一眼。 有个冰雪聪明的女儿也是甜蜜的负担呐,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个机灵的丫头。 “娘,您真是太可爱了,我太爱您了。”云霞坐起来,抱着母亲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母女俩腻歪在一起,咯咯笑个不停。 杨妈妈挑开珠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夫人,小姐的汤药好了。” 云霞瘪嘴:“娘,可不可以不喝?“不论是她,还是原主,都是不爱喝药的主,所以这时就苦了脸,央求母亲。 “那怎么行,乖,快喝了,良药苦口利于病。“母亲劝她。 杨妈妈也在旁边帮腔:“小姐,夫人说得对,您得喝了这汤药,那伤才能好得快。这汤药可是青萝一步不离开,守着给熬出来的,快趁热喝了吧。“ 云霞只得接过汤药碗,看着黑乎乎的药汤,还是觉得以前吃西药片剂方便,扔进嘴里,喝点水就吞下去了。这药汤对疾病是有效,但这喝的过程,云霞就啧啧了。 母亲看她为难的样子,就喊了修竹,拿了蜜饯过来,然后举在手里,哄她说:“快喝了,娘立马把蜜饯喂到你嘴里,保证一点不苦。“ 还能说什么?云霞只得捏着鼻子,乖乖的把汤药灌进肚子里去了。母亲喂来的蜜饯,很快把口中的苦味冲淡了。 她微笑着弯着眼睛,觉得自己真是有些恃宠而骄了,这心里年龄也是日益变小了。 不管了,这就是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本宝宝便只管再好生享受下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杨妈妈拿了空碗,和夫人对视一笑,便出门去忙活了。 母女二人又开始畅谈酒楼的事情,在菜式上云霞提出要开发一些新菜品,还说自己先前跟二舅父大致商量过,以后会和二舅父一起研究,保证做出一些让人吃过还想吃的美味佳肴来。 “娘,我们家酒楼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菜品,所以要创新,要改良,反正我和二舅父搭档,我出主意,他出手艺,咱们甥舅强强联合,做出来的菜,绝对是不负舌尖的真味。娘,您就请好,看您兄弟和闺女的吧。“ “好,娘自然是相信你们俩的。你二舅父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你在小厨房的表现早就让娘刮目相看了。“母亲高兴不已,又道:”就这么说定了,娘要当第一个尝鲜饱口福的人。“ “那是必须留给娘当的。“云霞爽快回答。 母女俩都乐了。这时院子里传来庆喜的声音:“大夫人,小的刚在门口碰见萧夫人来了,赶紧先跑来给您报信。“ 母亲连忙起身出去迎萧夫人进来。 第223章 教学 没一会儿,母亲和萧夫人相携着手一块儿进到了云霞房间。 先前云霞听到庆喜说萧夫人来访,就想问母亲来人是哪个萧夫人,结果还没来得及问,母亲便匆忙离开了。 这会儿,母亲带着这位萧夫人进了屋,逆着光线,云霞只看见来人身材纤细,穿着一件素雅的青色禙子,黑发上只简单的插了一支珠花簪子。 她连忙坐了起来,正想着母亲会介绍这位夫人该怎么称呼,那夫人倒先开了口:“云霞的伤可好些了?” 咦,这位夫人竟然是认识自己的。云霞有些惊奇,出于礼貌,她连忙点头回答:“回夫人的话,云霞的伤已大好。” 母亲则笑着接过话头:“霞儿,这是萧先生的夫人,你的师母。快向师母问好。” 萧师母?云霞赶紧抬头仔细打量起来,清丽端庄,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的一位夫人。 再仔细一瞧,咦,这不是在道观碰见的那位带着傻儿子的夫人么。哇呀呀,原来她就是萧师母,那个傻儿子正是萧先生的大儿子,萧臣杭的哥哥。 说起来,自己与萧师母早就见过面了啊。 云霞一边喊着师母好,一边急欲下床来给师母见礼,却被萧夫人伸手按住,她顺势坐在云霞的床头说:“霞儿不用起来了,跟师母相处自在随意些,再说你身上还有伤呢。” “师母,应该的,云霞要给您请安。霞儿身上的伤都是小伤,无妨的。”她执意挣脱了师母的手,下床来站好,恭敬的朝师母鞠躬施礼。 礼毕,云霞娘便请萧夫人坐下,她自己则张罗着让修竹去沏茶,又亲去小厨房取点心。 屋里剩下云霞和师母,两人聊了几句后,云霞便对着师母甜笑道:“师母,云霞一月多前在仙临观就见过您呢。” 萧夫人笑笑,她当然记得,那天自己带着杭儿去看他的母后,杭儿每次见了被疾病缠身的母后,心情都不好,那天也是如此,他便先独自跑了出去。 等自己辞别娘娘后出来,就见云霞正好奇的在打量着杭儿。 亲自去端点心的母亲进来,正好听见云霞的话,便笑着说:“姐姐,一个月多前我是带霞儿去过道观,霞儿可能碰巧见到了你。” “霞儿说起来我有印象,那天她还看见杭儿了。”萧夫人柳眉微微上扬,杏眼含笑的朝云霞娘说道。 听她说起傻儿子,云霞心中一酸,那少年长得丰神俊逸,却是傻的,萧先生和师母一定很伤心。唉,这事落在谁头上都不好受啊。所以她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母亲手里的点心说:“师母,您尝尝我们家小厨房做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这丫头,见人就夸自家的点心好吃。”母亲嗔怪她。 云霞不服:“本来就好吃嘛。” 萧夫人笑道:“既是这样,我得好生品品。”看向那糕点,白色团块,表面是绵绵密密的细丝,很新颖,以前却是没见过这种糕点。 云霞娘将手中的点心盘子递给萧夫人:“姐姐请品尝。”又转头对云霞说:“你萧师母也做得一手好菜,萧师母家的刘妈妈手艺也不错,你赞不绝口的酱菜便是刘妈妈做的。” “噢,那太好了,将来我和二舅父研究新菜品的时候,要来讨教师母和刘妈妈,师母您方不方便?” 师母点头道:“霞儿尽管来,师母随时都方便。” 等云霞来了家里,杭儿也就解了相思之苦了。看着杭儿心心念念的姑娘,萧夫人心里越发喜欢。 霞儿确实是个讨喜的丫头。模样儿标致,脾性儿乖巧,又聪明又可爱,难怪杭儿对她一见钟情呢。 于是开心的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嘴里,软糯清甜,松软可口的糕点在嘴里很快化开,萧夫人顿觉齿颊生香,真乃美味也。 “妹妹,霞儿说的没错,这糕点真的很好吃。怎么做的?也教教姐姐吧。”萧夫人转头向云霞娘讨教,想学了回去做给家里人吃。 被萧夫人肯定,云霞娘很高兴,当然最高兴的是云霞,这可是她按照做龙须酥的步骤,稍加改良,指导紫蔓、丹画她们做出来的。 等萧夫人从云霞娘口中得知这是云霞指导丫鬟做出来的后,对云霞喜欢更甚,把云霞夸赞了一番,然后直接向她讨教起来。 “真想不到,霞儿还是个做美食的高手呐,快跟师母讲讲怎么个做法?” 云霞便讲此糕点的做法详细的跟师母讲解起来。 “师母,您首先备好果仁馅,然后把细米粉倒入热锅中小火慢炒,注意别炒焦喽,炒好后盛入干碗里。接着将麦,”云霞想起这儿没有麦芽糖的叫法,都叫胶牙饧。便改口继续说:“把胶牙饧放入小盆,用锅隔水加热让其变软。 再把变软的胶牙饧放在案板上不停的揉搓,搓成细条再折叠重复拉,反复做多次后,把它倒在铺了炒米粉的案板上。用其在米粉中做成一个圆形,拉大,绕成两孔的麻花状。“ 萧夫人仔细的记着云霞说的步骤,觉得这个糕点的做法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云霞这孩子真不简单。 讲到这,云霞歪了歪头,对师母说:“下面要做的,霞儿干脆给您画张图,这样会比较清楚些。“ 萧夫人很赞成:“好,师母正记得很辛苦呢。“又对云霞娘说:”妹妹可真是好福气,霞儿这丫头太能干了。“ 说得云霞娘喜不自胜,罕见的没有谦虚。一是因为萧夫人是自家姐妹,二是因为杭儿喜欢霞儿,那夸霞儿也便是长杭儿的面子,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扫姐姐的兴了,再者,我的霞儿也确实很能干嘛。 于是笑眯眯的接受了夸奖,还和姐姐交换了自豪的眼色。 两位母亲的笑容都如春花盛开。 “修竹,你去给我拿笔墨和纸来。“见师母没意见,云霞出声唤修竹。 修竹在外间应声,乐颠颠的找来了纸笔,又赶紧在桌子上磨墨。等修竹磨好墨,云霞便画了个“8”字形给师母看,对她讲解说:喏,您就拉成这样的形状,继续将两个圈重叠再拉。重叠的同时捧炒米粉混在其中。如此这般反复拉圆圈,折“8”形,再重叠,撒米粉。小圈越多,丝越细噢。” 师母要过云霞手里的笔,简单的将云霞说的步骤记了下,省得回去又忘掉一些。 等师母把笔还给云霞,云霞便把最后一步记在纸上递给师母。 用手扯断已拉成细丝的龙须酥圈,抖掉多余的炒米粉,再扯成多个小段,每一小段包裹上先前拌好馅料,就彻底完工了。 第224章 心惊 师母高兴的接过纸,拿着仔细看了看,才把纸晾在桌上,等墨干了再收。然后笑意盈盈的对云霞说:“原来这个糕点名字叫做银丝酥啊,真是形象呢。师母回去立刻就学着做,等下次你到师母家来的时候,便请你吃,如何?“ 云霞脆生生的回答:“好的,谢谢师母,霞儿不会客气的。“ 母亲和师母都被她逗笑了。 母亲嗔道:“霞儿,在师母面前也顽皮起来了。” 萧夫人却很开心:“就该这样,这说明霞儿没把师母当外人。” 可不是嘛,师母还等着云霞嫁给杭儿,喊自己娘的呢。两位母亲自然是会心一笑,云霞则陪着她们,不明就里的一通笑。 纸上墨迹很快干了,师母便把纸仔细叠好收入袖中。转头对云霞说:“霞儿,快回床上躺着罢,都起来这么久了。“ 母亲也催促道:“霞儿,听你师母的,乖乖去躺着养伤,千万别落下什么头昏的病根儿。“ 被两位有志一同的催促,云霞只得听话的走向床铺,上床躺好。 母亲帮她掖好薄被,才转身到师母旁边的椅子坐下。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母亲走到床前对云霞说:“霞儿睡会吧,我和你师母要谈谈大人间的事。“ “您们谈啊,霞儿不会偷听的。“云霞俏皮的回答。 “我们出去说,省得吵了你。“母亲说完,便和师母一道出了云霞的房间,带着萧夫人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两人一坐定,萧夫人便把苇杭救云霞的经过仔细的讲给了云霞娘听。 听到苇杭满身伤痕,云霞娘也着急了:“杭儿的伤要不要紧?他可不能出什么纰漏啊。” “妹妹莫慌,苇杭的伤也是皮外伤,没有大问题。” 云霞娘这才抚着心口定下心神。 “为了救云霞,苇杭真是出了大力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那孩子。“云霞娘的口气充满感激。 “苇杭说了,云霞的事便是他的事。妹妹就不要客气了。” 听萧夫人这么说,云霞娘更觉不好意思起来:“姐姐有所不知,霞儿这孩子还不知道是苇杭救了她,误以为是那沈家公子救的她。昨儿回来,还心心念念要登门致谢沈公子去。可屈了苇杭,被夺了功劳去,偏生我们还不能讲,憋得慌。” “妹妹不必介怀,杭儿说了,只要云霞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萧夫人连忙安慰云霞娘。 “可是这样,对杭儿不公平。霞儿是个懂事理的孩子,若是跟她透露一些…” 萧夫人立即摆手,出声打断了:“不可,霞儿再怎么机灵,毕竟还是个孩子,苇杭的身世非同小可,为防万一,朝堂上的那位大人专门吩咐过,不要跟孩子们讲。我家臣儿,比云霞还年长,还有举廉,都一无所知。” “姐姐,我省得,那就不讲,我只是觉得杭儿太委屈了。”云霞娘在孰轻孰重的大原则面前,还是拎得清的,急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说到这层,萧夫人脸上亦现出萧索之色,喃喃道:“杭儿这孩子,确实不容易。” 唉,萧夫人长叹了一口气,云霞娘亦叹了口气。 她伸手握住萧夫人的手说:“姐姐和萧先生更不容易。” 萧夫人挤出一丝笑容,杏眼闪了闪,对云霞娘道:“还好,只要杭儿好好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姐姐,会好的。总有一天,苇杭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云霞娘很肯定的说。 两人同时把视线投向窗外,窗外艳阳高照,一切都沐浴在阳光中,明晃晃的,很清晰。 云霞娘握着萧夫人的手紧了紧,无声的陪着萧夫人。不过萧夫人很快收回视线,恢复了神思,继续往下面讲。 “妹妹,我刚讲到那两个劫匪,苇杭说他们都死了。” 云霞娘几乎惊叫出声:“都死了?姐姐不是说苇杭只是,只是把他们打昏了吗?” 萧夫人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不是苇杭打死的。是有人趁苇杭走开,用毒针给刺死的。”萧夫人抬手指了指脖颈后说:“就是这个部位,两个劫匪都是一样的伤。” “这么说,是故意要杀人灭口的。”云霞娘心惊肉跳,往萧夫人身旁靠了靠。 “我们分析,姓丁的背后势力不简单。王将军让我带话给你,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先不能动他,以免打草惊蛇。 还有王将军遣人去姓丁的家乡探查一事,迟迟没有进展,好像有人故意在布疑阵,总是抢先一步把线索掐断,以至于探查的人屡屡落空。反正感觉姓丁的来路愈发显得扑溯迷离了。看来不能让他继续呆在将军府里了。 王将军还说,他今天赶紧让人去暗访下劫匪的家人,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今天估计王将军有得忙了。” 萧夫人说完,云霞娘立刻接过话头:“有劳王将军了。姐姐,我也是很害怕,霞儿出了这事,我昨晚几乎一整晚都没睡踏实。左思右想,半夜还披衣起床给她爹写了一封信,让他无论如何回来一趟。” “妹妹做得对,杭儿他爹也是这个意思,请虎威将军回来,找个由头,把姓丁的先逐出府,以绝后患。” 见自己的做法得到赞同,云霞娘轻舒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老太婆,她又按了按额角,心内忧惧起来。 “府里老夫人也是姓丁的带来的,她还在府里的话,我们娘仨在府里住着,总是提心吊胆。” 萧夫人想着云霞母子的处境,也是满腹担心,遂出主意道:“妹妹,既如此,干脆趁此分府单过,不能再与这帮毒蛇猛兽在一起了。” “姐姐可是说到我心坎上了,那伙人太可怕了,我可是巴不得如此。 但霞儿的祖父生前定下规矩,让他们两兄弟不能分家,云霞他爹一直固守着他父亲的规定,不敢违背。 这次我一定要在霞儿他爹面前进言劝他分家,若是他不同意,还要烦请姐姐和萧先生帮我劝说他一下。” “妹妹放心,虎威将军应该会同意的,若是他真不同意,我们自然会来相劝的。” 萧夫人给云霞娘吃了个定心丸,云霞娘大松了一口气。 姓丁的做出这般可恶之事,又是苇杭发现的,即便他毁了证据,夫君也定会把他驱逐出府,这点她毫不担心。 她就怕夫君念着李永钺是他的弟弟,网开一面,宽容了老太婆和李永钺母子。 这母子俩就像躲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定那天就蹿出来,张开长着毒牙的嘴给人一口,想想都心惊害怕。 以前自己浑然不知,跟这帮蛇鼠在一起,丝毫没有防备,还处处逆来顺受,现在想来真是太愚昧了。 还全靠霞儿机敏,看事情看得透彻,让自己也慢慢注意到那伙人暗中的不良行为,识破了他们的叵测居心。 一边想,一边冒了一阵冷汗,脸色也白了许多。 萧夫人看她神色紧张,以为她还担心虎威将军会一意孤行,便出声劝慰她。 云霞娘摇了摇头,把自己刚才所想,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听完,萧夫人也替她捏了一把汗,又庆幸她能及时认清这些歹人,否则等酿成大错,后悔都来不及了。 第225章 姐弟 还好,一切都还不算晚。萧夫人和云霞娘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两人接着叙话,话题都围着苇杭和云霞打转。萧夫人说回去把云霞的情况告诉杭儿,杭儿才放得下心来。 两位母亲说到孩子们,话匣子彻底打开,说得欲罢不能。 所以一不留神,就到中午了,云霞娘便盛情邀请萧夫人在家里用午膳。萧夫人推辞不过,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留了下来。 别说,云霞家小厨房出品的菜,色香味俱佳,深得萧夫人的好评。 大家都说这全是云霞的功劳。云霞也没有扭捏,很自然的接受了来自众人的夸奖,还表示要继续发扬光大。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云霞确实动了不少脑筋,她决心把以前吃过的,看过的,听过的…但凡这边没有的各种美食,都尽量在小厨房再现出来,一来调养原主那虚弱的小身板,二来让自己和身边的亲人们饱饱口福,何乐而不为。 只是目前,云霞的再现美食计划才进行了很少一部分,还有海量的美食等待她的开发。 在她心目中,美食其实就是各种食材的排列组合,这么多食材,随心搭配,那不得做出好多好多种菜品来啊,想想就很诱人啊。 东坡先生《老饕赋》有云:“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云霞的志向便是做个老饕,思及此,她笑弯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脸上两朵梨涡也悄然盛开。 母亲和师母看她笑得娇憨,纷纷问她乐什么? “回师母和娘的话,霞儿在想美食绝对不可辜负,霞儿立志要要多吃美食,也要多做美食给大家吃。” 小姑娘的话把萧夫人打动了,这孩子真是个热爱生活的呢。越和她接触,越觉得这孩子惹人喜欢,杭儿还真是好眼力啊。 于是萧夫人一双杏眼满含宠爱,乐呵呵的盯着云霞,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饭后休息了一会,萧夫人带着一大包银须酥,揣着满心的喜悦,告辞回家去了。母亲坚持要去送萧夫人,与她一道有说有笑的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云霞姐弟俩。 云霄便凑到姐姐跟前,问姐姐还难不难受?哪儿难受就告诉霄弟,霄弟帮您吹吹便不疼了。 听了善解人意的弟弟这番话,云霞便揉着他的头发逗他:“我的霄弟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云霄也趁势紧挨着姐姐坐下,跟姐姐讲起昨天十五兄他们去相府的见闻。 “十五兄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可威风了,我们鼓劲队的人一直把他们送到相府大门外。唉,可惜不让我们进去。“云霄对于不能去相府赴宴有些耿耿于怀。 “霄弟多吃饭,快快长高长大,以后也去飞鸿社踢蹴鞠,得了冠军不就可以去了嘛。“云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胖脸蛋,宽慰他。 这次云霄没有意见,任凭姐姐捏他,他忽闪着大眼睛想了想,也是啊,等以后自己也是有机会的嘛。 “姐姐,要是我去了相府赴宴,就把姐姐偷偷带进去。“ 云霞扑哧一声乐了:“得了吧,姐姐那么大个人,你还能把姐姐藏在篮子里提进去吗?“ “当然可以哪,姐姐您就扮成驯马师,牵着我坐的马,不就进相府了?“云霄歪着头,亮着眼睛对姐姐说。 “哦哟,我的聪明弟弟,你还真会想办法。好吧,姐姐给你点个赞!“云霞乐不可支,想着弟弟时时替自己打算,连忙朝他竖起大拇指。 其实对去相府,她并不是很感冒。不过,为不扫弟弟的兴,她也流露出很高兴的表情,配合弟弟。 果然,云霄开心得很,笑得合不拢嘴了。 “霄弟,十五兄他们在相府宴会上吃得开不开心?“ 云霄点点头说:“可开心了。他们说贺大人的宴会可气派了,十五兄说是金樽清酒斗,斗什么来着,我给忘了,下一句我记全了,是玉盘珍羞直万钱。” “哈哈,霄弟,那是金樽清酒斗十千,李白的《行路难?其一》里的句子。“ 云霄点头道:“正是斗十千,还是姐姐知道的多。” 说完,小家伙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那小表情又萌又可爱,云霞再次伸手揉起他的小胖脸,把弟弟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生生搞成了表情包。 自个乐得前仰后合,刚进门的修竹看见了,也捂着嘴偷笑。 云霄见自己取悦了姐姐,也跟着嘿嘿笑。 昨天回来,听说姐姐被劫匪绑架还受了伤,小云霄可是伤心难过了好久,还怨自己没保护好姐姐,到娘面前诚心请罪呢。 现在姐姐没事,还被自己逗得开心,小家伙心里比喝了蜂蜜还甜着呢。 姐姐笑过了,又问他:“十五兄还说了什么?” “十五兄还说,贺大人请了家里的乐师和舞女来助兴。贺大人家的舞女好多啊。但是十五兄又说,贺大人府里的排场太大了,极尽奢华之能事。” 云霞收了脸上的笑意,十五兄这么说,一定是有感而发。 “姐姐,我听到十五兄悄悄叹气,还自言自语的说贺府一顿饭,一个平民够吃一年。”云霄向姐姐汇报道。 呃,看来举廉很不满贺大人府上的高消费啊,云霞默然,这贺大人若是偶尔奢侈一次,大摆宴席庆祝下,也无可厚非,若是经常这样,就有些过了。 却没想云霄接着说的话,让云霞对这个贺大人印象急转直下。 “十六兄也听到十五兄说的话,他也跟着叹气呢。十六兄说有人住在贺府不远,经常见到贺府排水沟里,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来,有吃不起饭的人,还有乞丐都去捞食呢。” 这贺大人治家都如此,治国能尽责吗?云霞表示怀疑,一屋都扫不干净,何以扫天下? 见姐姐不吭声,云霄忙问姐姐是不是不舒服?又说自己不该老缠着姐姐,让姐姐休息不好。 “没事,霄弟。姐姐都躺够了,直躺得我腰酸背疼,要不是娘非得让我休息,姐姐早就去学堂了。”云霞朝弟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姐姐还得感谢你来帮我解闷呢。” 云霄这才释然一乐。 母亲送走萧师母转回来,见两姐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便喊云霄不要去吵姐姐了,又让云霞快上床去休息了。 她转身去了外间,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云霞只得朝弟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对弟弟说:“姐姐又得去与被子作伴了,霄弟,就此别过。” 本来苦着脸的云霄被俏皮的姐姐逗乐了,咧着嘴偷笑。 “霄儿,快些准备去学堂了。记住娘说的话,不许单独一人外出。娘让庆喜在你身边做长随,跟着保护你,你也不许把庆喜支走,听到没有?”母亲的声音从外间飘进来。 “听到了。”云霄乖乖的回答,和姐姐挥手作别。 第226章 杂思 云霄走后,云霞独自躺着床上,颇觉得无聊。 索性闭着眼睛,海阔天空的想了一阵来打发时间。 先想到自己被绑架的事,她不免攒起了眉头。 依稀记得自己被可恶的劫匪打晕前,有人吊上了马车厢尾,因为她当时正好面对车尾,清楚的看到有个人影在那晃动。 沈维白说他来的时候,只看见马车停在原地,劫匪已不知去向。那吊上马车的人只能是刘校尉派来保护自己的人。 但那身形明显清瘦颀长,与每次来的车夫那壮实身材是全然不同的,那这人会是谁?会是刘校尉另外派来保护我的人么? 等会得问下母亲,请母亲去打听下,然后自己一定要当面跟人道谢。 念头一转,又想到姓丁的身上,不知道去他老家探查的人查到什么没有?娘说,让爹回来立刻逐他出府去。 但姓丁的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怎么办?云霞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姓丁的身上应该是有秘密的。 一直以来,她的第六感都比较准确,大概是因为自己心思细腻,看事情比较敏锐,所以促成了对人和事的预测较为精准吧。 还有老太婆,她和丁管家之间不清不楚的,自家那个叔叔或许就是个便宜叔叔,当年祖父很可能落入了她和姓丁的一起设的圈套,被他们算计,以至于白帮姓丁的养了野种,还蒙在鼓里。 思及此,云霞把眼睛眯了眯,只可惜这里没有dna鉴定,否则搞到云慧爹的头发之类的去验一验,就一目了然了。 所以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个叔叔到底是不是亲的,搞不好,爹念着手足情,会继续护着这个唯一的弟弟,不忍心与他分家。 唉,一团乱麻,等娘先劝爹,若是娘劝不动他,我便出马去劝娘口中很固执的爹,不过怕是要费点脑筋了。 翻了个身,云霞叹口气,只能骑驴看账本,走一步算一步啦。 她是个看得开的活泼性子,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也没纠结多久,又回忆起蹴鞠场上精彩的赛事来。 赛事很精彩,双方队员也都拼尽了全力。热血少年们在场上帅气的奔跑抢夺,生龙活虎,为看客们献上了值得一看的比赛。 特别是有几个精彩的进球,堪称绝妙,云霞回忆起也觉得意味无穷。 又想到自己的鼓劲队,表现也相当不错哩。估计今后的比赛,各家蹴鞠社都会组织起鼓劲队,拉到场边为自家的蹴鞠社加油的! 一不小心,自己也算成了弄潮儿,引领了潮流哩,云霞越想越乐,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沈维白不是也学着我,搞出的鼓劲队么。 一提起沈维白,云霞的心情莫名奇妙的更好了。 说实在的,沈维白这家伙,打鼓的姿势还真是英气勃勃,而且他作的鼓曲,改良后真的很好听。 那天在马车里,她甫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沈维白那张俊脸,当时是什么感觉呢?好像眼前都充满灿烂的阳光了啊。 那个少年,那双桃花眼,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沈维白的桃花眼很好看,睫毛浓密细长,特别是笑起来,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云霞发现自己竟心跳如擂鼓起来。 和沈维白接触时间虽然不长,初初只觉得他玩世不恭,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表面光生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内里还是有料的,根本不是草包。 上次引云慧与青云社作法,沈维白可是看得通透彻底,这家伙实在是太聪明了。 像他这般高颜值,高智商,又会玩音乐的少年,对姑娘们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估计那家伙的迷妹应该不少,云霞酸酸的小嘀咕了一下。 又翻了个身,她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竟很期待去沈家登门致谢,那样就可以多了解沈维白一些。 云霞脸微微泛红,不禁自己啐了自己一口,真是的,怎么有种上杆子想巴结人家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把手抬起,捂在了脸上,闭了眼。 可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沈维白那双桃花眼又从脑海中跳了出来,还眨呀眨的。 干脆就静下心,仔细研究起那双桃花眼来。 这么一琢磨比较,云霞发现沈维白的眼睛,跟自己在原来时空爱上的那个人的眼睛,还是有些区别的。 那个人叫肖慕杭,想到他,云霞呼吸一窒,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前程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好一会儿云霞才平静下来。 肖慕杭,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忘了范云霞了? 恐怕早就忘了吧…… 算了,肖慕杭于自己来说,就像两条平行线,不再会有相交的一天。更何况现在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时空里。 她和肖慕杭的缘分断的真是很彻底呢…… 云霞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不可能的事,命令自己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眼睛上。 其实沈维白的眼尾往上挑的更高,眼神朦胧,给人云遮雾绕之感,而肖慕杭的眼睛眼尾更平,眼神是清寒冷冽的。 真要说起来,来到这里后,云霞见过的另一双眼睛,与肖慕杭的眼睛更加相像。 她揉了揉头上的青肿,情绪有些低落,酷似肖慕杭眼睛的主人,也是个如玉的美少年,可惜了,人却偏又呆又傻。 老天爷是妒忌他的英俊还是怎么的,还有先生和师母,都是那么好的人,怎就有如此不幸的遭遇,被这般的造化弄人? 就像配合她的心情一般,头也开始疼起来,云霞只得抛开杂念,把大脑放空休息。 母亲轻手轻脚的进来,看见女儿乖乖的睡着了,才放心的出去了。 安静的房间里,云霞渐渐进入梦乡之中…… 萧宅,萧夫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苇杭。 母亲从李府带回来云霞安好的消息,令苇杭心情愉快,所以此刻手里拿着银丝酥,吃得津津有味。 “杭儿,这银丝酥可是云霞开发出来的美食,她在院子里单独弄了个小厨房,变着花样指导丫鬟们做美食,真是不简单呢。” “娘,您的意思是这点心云霞自己想来做出来的?”苇杭有些惊讶,这糕点味道极好,甜而不腻,入口化渣,不爱吃甜食的自己都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还欲罢不能的想继续吃。 他也有些纳闷,以前从未吃到过这般美味,李伯母是如何做出来的?单这细细的丝,估计都挺难弄出来的,正要说与母亲听,母亲便告诉了他美味出自何人之手。 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云霞的杰作,她也太神奇了吧? 第227章 揭开 母亲语气欢快的回答他:“是啊,云霞还教了为娘这银丝酥的做法呢。娘也要学着做来让你们饱饱口福。还有,娘可是帮你邀请了云霞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也好做银丝酥招待她。” 顿了顿,母亲又道:“杭儿见到云霞,一定开心得很。” “娘,就知道您对杭儿最好了。谢谢您。”苇杭好感动,娘总是这么时时处处为自己着想。 云霞能来,他当然是期盼不已的啊。 萧夫人笑了:“傻杭儿,娘当然要帮你啊。“边说边把云霞写给她的纸拿出来,递给苇杭。 接过信纸的苇杭,看见上面娟秀清雅的笔迹,深觉自己喜欢的姑娘太美好了,对云霞的爱意也更深了。 他心里有句诗,便是此时对云霞的心态之真实写照: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唉,何时才能正大光明的走到云霞身旁呢?苇杭实在是有些发愁,脸也垮了下来。 看着杭儿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萧夫人以为他不舒服,忙问他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要不要把你义母叫过来啊? 现在杭儿的伤口开始结痂,肯定很疼啊。 “娘,别担心,也不用劳烦义母,我伤口那点疼算不了什么。”苇杭想说,自己只是心口泛疼,又怕说了勾起母亲的担心,于是就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但母亲已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伤口那点疼算不了什么,那真正的疼是… 她抬眼看向苇杭,见他两条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眼睛里有一抹阴郁,便有些心疼的说:“杭儿,让你难过的是不是你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陪着云霞?” 原来母亲已经发现自己的心思了啊,什么都瞒不过她的一双慧眼。 苇杭连忙朝母亲笑道:“娘,知子莫若母,您真是太了解儿子了。不过,儿子会正确面对的,不急,慢慢来。” “正应该这样,杭儿,想想你的母后,她都能如此坚强,我们更应该做得好一些。” 苇杭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的母后,也是个好母亲呢。 苇杭想到在道观里的母后,想到她宠爱的眼神,想到每次见面母后开心的表情,还有每次离开母后眼里的依依不舍…… 苇杭的思绪渐渐飘远了,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是他满十周岁的生日,一家人欢天喜地的为他庆生之后,却被告知自己的生身父母另有其人,当时他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一直以来,自己敬重喜爱的爹娘,对自己好的不像话的爹娘,让他无比庆幸能成为他们的儿子的爹娘,就在那个寂静的月夜里,郑重的对他说,你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儿,而是先帝之子。 试问,谁人能镇静以对?反正当时他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与皇宫有什么联系,可是爹娘字字清晰的话,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惊人的消息。 犹记得爹娘说完后,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就双双跪到了他的面前。 “杭,不,应该称殿下,殿下请受草民一拜!”爹朗声道。 “民妇参见殿下。“娘随后说到。 苇杭吓得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与爹娘相对,嘴里直嚷嚷:“爹,娘,您们不要这样。我不要做别人的儿子,这辈子我只做您们的儿子。” 然后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什么皇宫,什么殿下,我通通都不稀罕,我只要爹娘,我只想跟以前一样,和爹娘、弟弟一起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苇杭当时心里全部充塞着这个想法。 “殿下,您别哭了。”娘也红着眼眶,温言劝起苇杭来。 “爹,娘,您们不要这样跪着,快起来吧。会折煞儿子的,我不管,您们永远是我的爹娘。”苇杭膝行上前,抱住爹娘边哭边说。 娘的眼泪瞬间也滚滚而下。 “殿下,您快起来,草民还有好多话要跟您说。”爹抬头望了望房顶,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清了嗓子,一脸正色的说。 旁边的娘抹着眼泪帮腔道:“是啊,殿下十岁了,是该知道很多事情了。” 苇杭却把头摇成拨浪鼓,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宁愿不过这个生日,也就不用知道这些。 他甚至希望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于是伸手掐向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传来,提醒他这一切却不是梦。 爹娘又开始求他起来,连声叫他殿下。 苇杭没有办法,只得向他们提要求:“爹娘,您们答应我的条件,我才起来。” 正没办法的爹娘,抬了头齐齐望向他。他朝他们点点头,再次表示自己的决心。 过了一会,爹开了口:“殿下,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草民一定照办。” “回殿下的话,民妇也照办。“ “那好,我们一家人还是像原来一样,爹娘还是我尊敬的爹娘,您们也照样叫我杭儿,绝不能向今天这样下跪,要跪,永远都是杭儿来跪。” 苇杭一口气提完要求,张着水汪汪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爹娘,等待他们的回应。 这回,娘先开了口:“殿下,” “娘,您又叫错了。”苇杭抗议。 娘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爹。 爹俊朗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杭儿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在这般光景下,还能保持一颗本真的心。 起初他还担心,杭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会不会有优越感,觉得自己是真龙天子,屈居在一介平民家中,有所不满呢。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他娘,咱们就按杭儿说的做吧。”爹一字一句的说。 苇杭这才破涕而笑,他连忙搀起爹娘,请他们坐好。 然后很正式的跪在两位长辈面前,认真庄重的说:“爹娘,杭儿不管其他的,此生都是爹娘的儿子,来生也想当爹娘的儿子,最好生生世世,都做爹娘的儿子。所以,爹娘不可以不要我这个儿子,好吗?” 爹和娘都出手拉他起来,苇杭顺势扑入爹的怀中,紧紧的搂着他。 爹拥着苇杭,喃喃道:“杭儿,爹娘哪会不要你,我们是怕要不起你。你的身份那么尊贵,将来也是属于天下子民的,爹娘实在是不敢独占你啊。” “你爹说的对,杭儿,能养育你,我们已经万分荣幸了。”娘诚惶诚恐的说。 “爹娘,”苇杭伸出一只手拉住娘的手,另一只握住爹的手,诚恳的说:“杭儿能当您们的儿子,才是万分荣幸呢。” 三个人,在那一刻,心里都是暖融融的。苇杭觉得总算抵消了一些自己刚听到消息时的失落感。 静静的呆了一会儿,爹清了清嗓子,对苇杭说:“杭儿,来,爹跟你仔细讲讲吧。” 第228章 讲述 “那年,西戎人无端挑衅,在边关燃起战事。当时驻守边关邬将军率领将士们与其展开了较量,拉开了靖边之战的序幕。”爹首先从那场有名的靖边战役说起。 现在想来,那场战役可谓是风云诡谲的一场,父皇便是在那场战役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但当年尚年幼的苇杭,还不是很明白这中间的波澜动荡,只是随着爹的讲述,慢慢了解了当年发生的事情,知道了自己为何要流落在民间。 爹说:靖边之战刚开始的时候,不论从将领、兵士,还是装备、士气等多方面,我方均优势明显,所以大家都以为战事持续不了多久,西戎人便会败下阵去。 但很快就发现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 这次西戎人竟然是有备而来的,他们似乎做好了长期对战的准备,而且就跟有人相助一般,生生抵抗住了我方多次进攻,甚至还组织起几次颇有成效的反击。 战事一度陷入僵持状态。双方这种平衡持续了数月,一直到天气转凉,进入苦寒的冬天,才被打破了。 一天夜里,月黑风高,西戎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边城,不仅放火烧了粮草仓,还把边关军队最高将领,骁勇善战的邬将军和他的几个得力副将全都给杀害了。 粮草被烧,边城被围,变成了一座孤城。不过两天,城中侥幸留下的一点可怜存粮也告罄,守城兵士和百姓们饥寒交加,城里很快乱了套。 而军队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更加溃不成军,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不知道牺牲了多少士兵的性命,才让几个兵士得以突破西戎人的包围,逃了出来,到离边城最近的郡求救。 说是最近,却也有五百多里之遥。该郡郡守立刻举全郡之力,集结驻军开拔过去与西戎人对战,可是还未行军至边城,便被西戎人埋伏袭击,大败而归。 出征时万余人,回郡时仅余一千多人,可谓损失惨重。 郡守这才意识到西戎人的可怕,遂遣了人,快马加鞭疾驰去往京城,上报朝廷。 接到上报,你父皇立即召集众臣商议。 朝中大臣意见明显分歧,自成两派,一派主张增援,势必将西戎人打得规规矩矩,就如你皇曾祖父所做的那样;另一派却主张招安,认为西戎人成不了气候,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给西戎人一点小甜头,这种弹丸小国很快就安分了。 主和派以中书令沈大人为首,而你七皇叔,就是当今皇上力主对战,两派在朝堂上互不想让,争执不休。 你父皇制止了他们的争论,权衡利弊后决定增援。于是大军由当今皇上亲自带领,向边关挺进。 苇杭听到这里,插问了父亲一句话:“爹,这次大军共有多少人?” “共派去了五万大军。”父亲伸出五个手指头对苇杭说。 在父亲怀里的苇杭仰头道:“爹,五万人,不少了。” 爹点点头:“是不少了,出征的时候,大家都认为大军此去必定会速战速决,把西戎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凯旋而归。” 苇杭听父亲这么说,小脸上现出期待之色,有些兴奋的接过父亲的话头:“爹,是不是我们打了大胜仗?” 在苇杭的心目中,派了那么多的人去,那绝对不会吃败仗的啊。 父亲摸了摸苇杭的头,有些伤感萧索的说:“杭儿,没有打胜仗,我们的五万大军最后只剩一小半人,其余的都战死了,损失惨重至极啊!” 父亲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话语仿佛在喉间卡住,好不容易才完整的吐出来。 那场战争现在想起来,也是令人悲伤不已啊。 母亲也面色哀戚,她认识的人中,有好多人就因为这场战事,痛失了亲人,他们悲痛欲绝,伤心哭泣的场景,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记忆犹新,不堪回想。 见爹娘都是一副郁郁之色,苇杭便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又看看娘,想说点什么让爹娘高兴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窝在爹的怀中不再出声。 沉默了好一会,父亲才悠悠开口:“那些西戎人完全摸透了我方的情况,我方对他们的进攻,全都被他们化解;而他们对我方的偷袭,却屡屡得手。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不是我方出了细作,就是西戎有探子混了进来,或者二者兼有,互相勾结,里应外合,才导致了我们大败。” 小苇杭着急起来,追着父亲问:“爹,为甚么不找出这些坏人呢?只要找出来,我们就不会被打败了呀。” 父亲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盯着苇杭那双纯澈的大眼睛说:“杭儿,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停顿了一会儿,父亲接着说:“有的人为了权力和名利,什么都不顾了,甚至出卖自己的良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母亲也说:“杭儿,那些坏人隐藏的很深,暗中使坏,表面上还装成好人,所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来的。” 苇杭毕竟年幼,对爹娘这番话有些不理解。他感觉很奇怪,权力和名利有什么好的,值得去争抢? 见苇杭一头雾水的皱着小眉头,父亲又摸了摸他的头说:“杭儿,爹这样跟你说吧,有些人把权力和名利看得很重,就像你们小孩子看见喜欢吃的香饽饽一样,流着口水,一定要想办法去吃到。谁人阻拦他,他就会对付阻拦的人。” 苇杭好像听懂了一些,就像他拿着点心去外面玩耍,有孩童些要抢他的吃,弟弟保护他,不让他们抢,他们就会打弟弟。 “爹,杭儿长大了,一定要治这些坏人。”小苇杭整肃着小脸,很认真的说。 “好杭儿,爹娘选在你生日这天告诉你的身世,便是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责任,能继承你父皇的遗志。” 苇杭眨了眨眼睛,小脸上露出些许害怕,因为他还不太能接受突然飞来的重大责任。 父亲看出了苇杭的小心思,连忙安慰他:“杭儿不急,你还小呢。” “是啊,杭儿现在好好习文练武就行。”母亲揽过苇杭,把他的小身子搂在怀中,细声细气的告诉他。 苇杭点点头,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爹娘:“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装傻子了?” “不,还得继续装下去。”娘急切的拔高了声音对他说。 父亲让母亲小点声,别吓着孩子。然后继续对苇杭说:“爹接下来要讲的便是你要继续装傻的原因,杭儿一定得好好听着。” “杭儿知道了。爹,您请讲吧。”懂事的苇杭立马表态。 第229章 父皇 “朝廷派去的大军大败之后,你七皇叔很快着人回京汇报军情,请求增援,也奏请你父皇御驾亲征,以利于提振将士们的士气,震慑西戎人并打败他们。 后来,你父皇便亲自挂帅出征,带领军队前往边塞。“ 说到先帝,萧先生的语气里充满崇敬,然后便对着苇杭说了好些先帝的好来。 先帝是个贤明圣君,文韬武略,励精图治,恭俭爱民,锐意进取,治下可谓是歌舞升平,国富民安的太平盛世。 所以深得子民拥戴,群臣拜服,周边小国均归顺本朝,当然除了有狼子野心的西戎国。 虽然苇杭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父皇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听父亲如此夸赞他,也还是生出些许自豪来。 于是很想知道父皇喜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子,遂仰起脸问父亲:“爹,他,他去打仗的时候,我出生没有?“ “杭儿还没有出生,在你母后的肚子里呢。“母亲抢着告诉了苇杭。 父亲很伤感的说:“没有看到你出生,估计也是先帝的一大遗憾吧。“ 母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苇杭想问,但父亲已经继续讲起了父皇。 “你父皇带兵到边关后,立刻迎战西戎人,随同他一起去的大将军正是你义父和李伯父。有你父皇坐镇,加上两位善于用兵打仗的将军,很快扭转了局面,把西戎人打得节节败退。“ 总算听到好消息了,苇杭不禁拍掌叫好起来:“爹,西戎人是不是被打哭了不停的喊求饶?“ “是啊,西戎人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他们龟缩回西戎国,再也不敢到边界来生事了,还派了使臣来讲和,当时做出了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说愿意俯首称臣,岁岁朝贡,还边界安宁,永不滋事。“ 说到这里,父亲住了口。 “然后呢?“苇杭听得好着急。 母亲接茬道:“然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西戎人装出来的假象。“ “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小苇杭不禁捏紧了拳头,抿着小嘴,很生气。 “是啊,西戎人居心险恶,当时你七皇叔被西戎人骗得团团转,还帮着西戎人说话,劝你父皇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放他们一马。你父皇一贯的仁慈宽厚,便准了。 于是大军准备班师回朝,那日西戎王设宴,请了你义父和李伯父去西戎国的王城去,庆祝两国重新交好。因为王城离边城比较远,当天无法来回,你义父和李伯父在那留宿了一晚。“ 父亲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他好像极不愿意讲下面的事。母亲出言劝了他几句,父亲才继续说:“可就在那一晚,发生了让本朝所有的人都追悔莫及的事。“ 小苇杭的心跳加快,小手不禁抓紧了父亲的衣襟。 “有西戎人潜入了边城,竟然在你父皇和七皇叔的饭菜里投毒,导致你父皇当晚不治身亡,你七皇叔吃得少,侥幸被救回来了。“ 说到这里,父亲的脸色已如寒冰,周身似乎都被冻住了,连靠着他的苇杭都感道父亲身体僵硬。 他小小的心灵,也被悲伤瞬间淹没,或许是父子连心吧,在那一刻,他突然就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父皇产生了好感,也为他离世真切的感到难过。 母亲的脸色也不好看,沉沉如霜,还偷偷抬手抹着眼泪。 先帝是个好皇帝,有他在,子民们福厚着呢。远的不说,就说当今的皇上,同先帝比就差远了。 虽然没有人敢说出口,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父亲伸手把苇杭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杭儿,记住,你父皇是被西戎人害死的,这个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父亲严肃的话音响在耳边,苇杭情不自禁的就点了头,他伸手握住父亲的手,对父亲说:“爹,杭儿记住了,永远不会忘的。“ 父亲的手上全是汗,可想而知,他当时情绪有多激动。 “好,杭儿长大了,一定要为先帝报仇,指望你七皇叔,怕是不可能了。“ 母亲赶紧出言打断父亲的话:“他爹,不要妄议皇上,杭儿,你也是一样,现在还不能跟爹娘,义父义母、李伯父和李伯母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起你的身世,记住了吗?“ 苇杭继续点头,母亲叹口气,对他说:“否则的话,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你和弟弟,还有爹娘,都逃不掉的。“ 听母亲这样说,苇杭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急切的说:“不要,我不要他们害爹娘和弟弟。爹娘,杭儿会乖,不会跟其他人说半个字,杭儿还要继续装傻子。“ 父亲抚着他的后背说:“杭儿真懂事。我们不得不谨慎防备,因为有很多人都暗中盯着的,若是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杭儿,爹还要告诉你,为了保护你,已经牺牲了好些人的性命了。所以,杭儿一定得好好的。“ 母亲眼中的眼泪跟着汹涌而出,扑簌簌的往下落。苇杭连忙从父亲腿上下来,跑到母亲面前,慌乱的帮母亲拭泪,并向母亲表态自己会好好的,想劝慰母亲别伤心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双亲为了他,也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特别是对于母亲来说,做出那个决定比刀子剜心还难受,痛苦也从此扎根在母亲余下的生命里。 他永远记得,那次他帮母亲擦泪,却一直擦不干。 可是那一天,双亲对此只字未提。苇杭是见到母后以后,被母后告知的。 父亲后来把苇杭拉到自己身边,对他说,让你娘哭会吧,或许她会好受些。苇杭不太理解,但他选择听话的按父亲说的做,没有再去打扰母亲。 在母亲泪眼婆娑中,父亲接着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事。 “后来,守在你父皇面前的人作证,说你父皇在弥留之际,传位给了你七皇叔,然后便撒手逝去。你七皇叔拖着病体,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昏死过去。 后来,西戎王把投毒的两个西戎人绑了来你七皇叔面前,那两个西戎人说是因为自家亲人都在战场被杀死,因而仇视你父皇和七皇叔,所以潜入投毒。 你七皇叔把他们杀死后,千刀万剐,尸体捣成了碎渣,以泄心头之恨。“ 说到这,父亲眼神放空,盯着墙角,嘀咕了一句:“或许是做戏也不一定。“ “爹,您说什么?什么做戏?“ 母亲抢着回答:““杭儿,没什么,“又转头对父亲说:”他爹,无凭无据的话少说一些,小心隔墙有耳,还有,杭儿还太小,还是不要让他过早背负那么多。“ “他娘,我知道。杭儿,爹刚才只是在说其他事。“父亲拍拍他的肩膀,情绪消沉的对他说。 第230章 霞光 当晚,双亲还告诉了他,他的父皇登仙之后,七皇叔扶着灵柩回朝,手里拿着玉玺,再加上同行的大臣作证,在中书令沈大人和部分群臣的拥戴下顺利继位,自此登上大宝。 不过,他继位时向天下人宣布,只是暂摄皇位,今后会还给先帝的继承人。 那时先帝唯有苇杭这个未出世的孩儿,这个承诺所指的继承人便是苇杭,但前提是苇杭必须是个皇子,而且还要能平安降生。 然后苇杭得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称得上是脑袋上放炮仗——惊心动魄。为了保住他这个皇子,先帝的追随者们拼尽了全力,出钱使力,流血流汗,甚至献祭了生命…… 一夕之间,苇杭就长大了。 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装疯卖傻的孩童,自己身上可是肩负着责任,还有那么多人的期盼。 但他同时也是惶恐不安的,他怕自己做不好,对不起那些为了救他而牺牲的人。包括小时候陪着他的那个叔叔,原来也是为了保护他被杀害的,爹说那个叔叔拒不交出他的下落,最后死得好惨。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给十岁的苇杭增添了不少的压力,导致他的对自己极端苛求,内心也不再轻松。 不久后,母亲带他去道观见了母后,他看到躺在床上,被疾病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母后,抱着母后痛哭了一场。 从母后的口中,他又得知了更多当年的事,有些事爹娘并没有给他讲,比如爹娘做出的巨大牺牲,所有这些都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上。却又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可想而知,小孩童有多难过。 辞别母后离开道观回到家中,苇杭心情郁闷,越想越伤心。偏那天下午,李伯父府上宴会,邀了爹娘前去赴宴,爹娘留了他在家里,去了李府。 在家里的苇杭,翻来覆去的回想母后所说的话,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一定要马上跟爹娘倾诉一番,让自己心上那无处安放的情绪能宣泄出来。 遂瞒了刘妈妈和刘老爹,偷偷跑到李伯父府上去找他们。刚进李府,迎头就遇到了云慧。 那可恶的丫头看他木呆呆的,掐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是谁?” 他没有功夫理会她,也不想理会她,只管低了头往前走。 “站住。”云慧喊他。然后冲上来骂他:“蠢货,本小姐叫你你居然敢不回答?” 他回头对着那丫头露出了一个痴傻的笑。 “哈哈,原来是个小傻子。”云慧得意的笑,然后狠狠的欺负捉弄他了一番。 本身就不开心的苇杭,忍无可忍之下,就朝着云慧瞪了几眼,在她伸手过来想打他的时候,捏着她的手推搡了她一把,却没想到彻底惹怒了这个专横跋扈的丫头,她立即抓住他又骂又咬,又踢又打起来。 还唤了一个小厮来,把苇杭死死的控制住,让他没法反抗,只能任由她打。 苇杭承受着她的暴打,渐渐也就木然了,好像身上被打痛,压过心里的痛,也就随便她吧,她打够了自会收手的。 可那个心思毒辣的丫头,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打算,越大越狠,越打越兴奋,最后把他打到在地,就用脚对着他的手使劲踩,大有不把他的手踩废不罢休的劲头,等他感到害怕时,已经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反应了。 鲜血从他的手上流出,小厮都吓得退开了,只有云慧这个嗜血的毒丫头,继续踩他的手,还边踩边骂。 苇杭只觉得全身发冷,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他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的,难道就要食言了吗? 就在他万般绝望的时候,云霞出现了,她仿佛是那拨开阴云的一缕霞光,让他眼前的景物复又清晰起来。 躺在地上的他,看着可爱的小丫头冲上来,奋力制止了云慧,虽然被云慧的拳头打到了,可她死死的抱着云慧不放,不让云慧再打他。再后来义母赶上来,轰走了云慧。 义母起初没看清是他,及至近前,才发现是苇杭,当即心疼的无以复加。 不过,义母还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抖着手,张罗着给他治伤。 再后来,李伯母被通知过来,见到他的情形,大为震惊,对他也是满腹心疼。 她们赶紧把他抱到房间里,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喂他吃药,然后送他回家。 义母后来对爹娘说,万幸的是他的手还有治,若是云霞救得再晚些,恐怕他的手就会被云慧给踩废了。 因为这件事,云霞基于当时的他,便成了照亮他生命中的一道霞光,让他布满阴霾的心,有了一丝明媚。 现在想起来,他就是那样对云霞产生情愫的,只缘感她一回顾,便使我思她朝与暮,端的是一见钟情啊。 接下来,在他渡过的那段低落的日子里,这道霞光时不时的出现在他心上,会让他想振作起来。 “杭儿,为了你的父皇母后,开心起来,他们可都不希望你难过。” 母亲的话把苇杭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上母亲那双饱含关切的眼睛,苇杭朝母亲笑开了:“娘,我知道了。您也吃啊。”说着把拿起一块银丝酥,执意要喂进娘的嘴里。 母亲含笑张嘴,咬住了儿子递过来的银丝酥,边吃边说:“杭儿喂给娘的,更加美味了。” “那儿子再喂您一块。”见母亲吃完,苇杭又拿起一块。 母子俩乐呵呵的吃着美味糕点,房间里的气氛温馨祥和。 太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满屋明媚,苇杭的眼中和心中都充满阳光。 云霞的闺房里,此时睡醒了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 修竹在门外探头,见小姐醒了,撩开帘子进来,问她:“小姐,您要起来吗?夫人让奴婢候着,您起来了就去把汤药给热好端来。” 又要喝药,云霞苦着脸重新倒下床:“修竹,我还要睡会。” 修竹捂嘴偷笑,小姐什么都好,可是说到喝汤药就不开心了。 “小姐,夫人让奴婢又准备了蜜干果。”她赶紧凑到床前对云霞说。 此时母亲的声音在外间响起:“霞儿,该起来喝药了。” 云霞只得应声起床,低声对修竹说:“修竹,记得多给我拿几块蜜干果来。” “好呐,小姐,我把那一盘都给您拿来。”修竹弯着一双眼睛笑道。 喝完药,云霞嚼着蜜干果,往母亲坐的椅子上一挤,歪在母亲身上,正要跟母亲说话。 门外却传来紫松的声音:“夫人,农庄庄头来找夫人,小的让他在院外候着,您看现在召他进来吗?” 第231章 划地 “庄头来了?快请他进来。”母亲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往外间走去。 云霞也赶紧咽下蜜果子,跟在母亲后面出去了。 庄头背了一个大背篼,进了屋一卸下背篼,连忙朝大夫人施礼,跟她问好。 看见接着出来的云霞,又跟大小姐请了安。 此时庄头那张圆脸上全是笑,虽然那笑依然显得油腻腻的,但因为对他的印象转好,云霞觉得这笑容也顺眼了很多。 果然是心境不同,看人看事的感觉也不同啊。 云霞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庄头,还把人家归类为奸诈之人,非善类,实在是太过主观了。这会儿便有点不好意思,感觉有点对不住人家,所以连忙热情的招呼庄头坐,又让修竹去泡茶。 对于大夫人和大小姐的热情,庄头颇觉受宠若惊,以前老夫人和丁管家可从没这般待他,总是高高在上,呼来喝去。 于是再次深鞠躬,长施礼道:“谢谢夫人,谢谢小姐。”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落坐,而是转身把背篼拉到身前,开始笑嘻嘻的从背篼里往外拣东西。 那些全是农庄的时令蔬菜,最下面还有一大块猪肉,庄头边拣边说一点小意思,请夫人笑纳。 云霞俏皮道:“这可不是小意思,是大意思,我家现在日子正艰难,老夫人她们都清楚。你送的这些车西我们可都用得好,很开心哦。” “什么?堂堂将军府大夫人和大小姐怎能受恁般苦?老夫人难道不能周济则个?丁管家是怎么管事的?”庄头有些不敢相信,他敛了笑容生气道。 这简直不能理解,他清楚老夫人一贯的财大气粗,包括丁管家都很有钱使,不说别的,每年农庄贡献的银子都不是一笔小数。 听了庄头的话,又见女儿使劲朝自己眨眼睛,母亲心头有数的憋笑道:“庄头有所不知,老夫人还在我们面前叫苦连天,怎会周济我们。她都说让我们自己克服,还认为我们该过苦日子就过呗。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些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今后把农庄经营好,大家的日子都会红火起来的。” 庄头不笨,大夫人收回嫁妆,老夫人肯定不高兴,这便是想着法儿要对付大夫人了啊。 心里对老夫人自然不满,觉得她做得太过了;又为大夫人抱屈,通过最近与大夫人打交道,庄头认准了大夫人是好人,所以暗下决心要多出力,帮大夫人。 这会便连连点头:“大夫人说的是,属下都听您的,会把农庄打理好的。今天属下来正是跟大夫人禀报农庄的事。” 云霞站到门口叫了丹画来,让她把庄头带来的蔬菜和肉拿到小厨房去。 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嫩蔬菜,还有那一大块鲜红光洁、富有弹性的猪肉,云霞心里已经琢磨上了,要弄些什么没吃过的菜品,让大家尝尝鲜。 这里的食材是真正绿色生态的,即便把蔬菜简单清炒一下,猪肉用白水煮煮,吃起来都很香。再加上云霞的新奇做法,那就更得食材真味,让人吃得美美的。 丹画收拾好,一并抱到厨房去了。云霞也收了心神,听庄头说明来意。 “好,有庄头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坐下说吧。”母亲指着凳子请庄头坐。 庄头再次谢过母亲,呵呵笑着坐了下来。 “回夫人的话,属下按您的吩咐,依照小姐上次说的,把地划分出去的办法,召集起农庄所有人明白的告诉了他们。现如今除了二夫人那边的亲戚,其他庄户们都觉得小姐的办法甚好,表示非常支持。” 说这些话时,庄头语气里满是对大小姐的佩服,别看大小姐年龄小,可人家到农庄来一次,就想出如此好的妙法,把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轻松解决,由不得他不崇拜啊。 那可真是老话说的将门无犬子,虽然小姐是个姑娘家,那也是顶聪明的,不输那些少爷公子们。 母亲笑着说:“大家都觉得这样好,那咱们就赶紧实施推进。” 庄头点头称是,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呈递给大夫人说:“大夫人您请看这张纸,属下派人摸清了农庄田地情况,田地一共有多大,可以分成多少块,还有庄里的庄户数,每户有多少人,户主的姓名,都一一记在这上面了。” 接过纸条的母亲,仔细看了看,发现纸上记载很详尽,便对庄头说:“辛苦你了。” “回夫人的话,这是属下该做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属下没念两年书,字写得歪歪扭扭,还请大夫人、大小姐不要见怪。” 云霞摆摆手说:“没事,只要标注清楚就行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测量土地大小的?” 说老实话,云霞也有些好奇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把所有的田地测量请楚的?她有些担心测量出的结果并不准确。当然少量的误差也是允许的,若是太多了,那就不好了。 “回大小姐的话,属下多找了一些人,分成两组,一组用步子量尺寸,一组用长绳量,量出农庄所有的土地一共是多大,然后再让走步子量的人走一百步,用长绳丈量其距离,看一共走了多少个一百步,得出结果,正好让两组互相对比,印证。我们的两组最后量出来都差不多大小。” 听了庄头的解释,云霞放下心来,庄头这样安排,丈量出来的土地面积不说百分百的准确,也算八九不离十。 对庄头的能力也很认同,遂出言表扬了他几句。 母亲也夸赞了庄头做得好,把手里的纸抖了下说:“对了,二夫人那边的亲戚在这里单独列出来了吗?” 庄头点点头:“大夫人,属下把他们都列在最后面的。”然后要过那张纸,把那些人名指给大夫人看。 母亲数了数,有十三户,大概五十多人。没想到云慧娘这些年在农庄安插了这么多亲戚进去,看来农庄一定有油水可捞,他们才会一窝蜂往农庄钻去。 这回不能再让这帮人不干活只拿好处了,母亲把纸条放在高几上,找了个东西压住。 “二夫人那些亲戚划十三块地给他们,他们愿意怎么折腾随便他们。咱们这边的人,按户划地,明天我便到庄上去,把这事定下来。”母亲果断下了决定。 第232章 庄事 “大夫人,您明天是一早就来农庄吗?属下出庄来迎您。还有,大小姐也来吗?”庄头明显喜不自胜,忙着跟大夫人确认时间。 “我要去,娘,明天我和您一道去。”不等母亲说话,云霞抢着先说了。 “可你的伤还没好,要在家好生休息。”云霞娘有些犹豫。 云霞噘着嘴道:“娘,我那一点小伤早就没事了,您让我去吧。”说完站起来,原地跳了跳说:“您看看我哪点像有伤的样子,娘,好不好嘛?” 然后拽着娘的袖子,摇晃着娇憨的笑。 见此情形,庄头也帮着云霞求情:“大夫人,大小姐明天到农庄来,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好点子呢。” 云霞娘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你呀,好,好,娘答应你。” 噢,云霞欢快的应了一声,不是顾忌到庄头在场,她早就跳起来嚷嚷,然后抱住母亲吧唧吧唧的亲几口。 庄头也嘿嘿笑,看他这么高兴,母亲打趣道:“我们老往农庄跑,每回都要让你接待,很麻烦的,欢不欢迎啊?” 庄头立马站起来,正色道:“大夫人说哪里话,属下怎么会不欢迎?大夫人您经常来,属下和庄户们才开心,这可是您的庄子呐。” 云霞接过庄头的话说:“对呀,娘,您是的经常去看看,省的有些人浑水摸鱼,把农庄搞得乌烟瘴气的。您去了,也可以给庄头撑撑腰,是吧?”她转头对庄头笑道。 刚坐下的庄头,一拍大腿,又站了起来:“大小姐真是个明白人,说的可是太对了。” “既然这样,我们便常来,呵呵。”云霞娘浅笑缓言。 三人都笑了,端着茶进来的修竹,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何而笑,也跟着嘻嘻笑。 庄头从修竹手上的茶托盘里取了茶,对云霞母女致了谢,才拿起茶盅喝了起来。 等他放下茶盅,云霞问起他那块坡地种植药材的事,选好药材种子没有? 庄头有些为难的说,庄子里的人都不太懂这些药材,他自己去药铺问了问,药铺的人说本地没人种药材,他们都是去外地进货,还取笑他瞎想一气。说什么这里祖祖辈辈都没人种,那肯定是不适宜种;还劝说他依着规矩,别去冒风险,搞不好鸡飞蛋打,亏本亏得哭鼻子。 说完,庄头感到很自责,对云霞母女道歉:“大夫人,大小姐,真是对不住,都怪属下无能。” 云霞娘摆了摆手:“这也不能全怪你。”然后转头对云霞说:“霞儿,要不然就不种了,万一种下去没有收成,不是白费功夫么。” 云霞咬了咬唇说:“没人种并不代表不能种,这事我知道了,我来解决。” 见女儿说得轻松笃定,云霞娘心里有了底,庄头则瞪大了眼睛,大小姐又有办法,这真是太厉害了。 他赶紧表态:“大小姐,虽然属下选不出药材种子,但若是小姐选好了,属下和庄里人一定把它们种好。” “行,你只管种,其他不用操心,都交给我吧。”云霞爽快的说。说完,又向母亲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庄头欠起身说:“属下谨遵大小姐吩咐。对了,上次夫人来说要在大堰塘里养鱼,属下已经买了大小姐选的几种鱼苗投放了进去,还别说,那鱼苗长势喜人,大的都有这么大了。” 他伸出手比划了下,然后好奇的问云霞:“大小姐,您选的鱼苗怎么这么肯长呢?” 云霞笑而不语,她可是选择的适合立体养殖的鱼苗,四种鱼,分别是草鱼、鲢鱼、鲫鱼、鲤鱼。草鱼喜欢生活在水面上层,投放的青草等鱼料首先被草鱼吃掉,草鱼的排泄物和剩余的鱼料被水中的微生物分解后,让藻类和浮游生物大量增殖,为水塘中层的鲢鱼提供了食物,而鲢鱼粪和吃剩的鱼食又保证了呆在水底的鲤鱼、鲫鱼有吃食,这样一来,几种鱼和谐共生,形成科学的食物链,当然长得又快又好喽。 但这个中原因,因为这里的人尚处在农耕时代,实在是不好讲明白。所以她只能笑笑,希望庄头不再追问。 但庄头觉得大小姐太神奇,按理说养在将军府中的千金闺秀,对农庄的事应该一窍不通,但大小姐却什么都懂,还能想出那么多好点子,莫非真是天上星宿下凡? 于是继续追问:“大小姐,恕属下愚钝,还请您能明示,为什么要选这几种鱼。” 没办法了,云霞只得简单跟他讲讲。 “是这样的,我听人说各种鱼在水里爱呆的地方是不同的,草鱼爱在紧挨着水面的地方,鲢鱼在中间,鲤鱼、鲫鱼都愿意在水底,而且这四种鱼也不会互相干扰,我就想啊,把它们这四种鱼养在一起,它们各占上、中、下层,那大堰塘不就相当于是原来的三倍大了。” “原来是这样啊。”庄头好像听懂了。随即他双眼放光,满脸期待的说:“大小姐这招可是高招,那大堰塘养的鱼可不老少,等养成了可以卖不少钱呐,今年农庄的收成可是要更上一层台阶喽。属下先在这恭喜大夫人,财源滚滚,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听了庄头的话,云霞娘也对农庄的前景很是憧憬,于是很认真的对庄头说:“等农庄大丰收,我要让出力的庄户们都分沾好处,论功行赏毫不含糊。特别是庄头你,定要大赏。” “大夫人您对属下真是太好了,属下若是不尽全力,不仅对不起夫人,自己心上也会过意不去的。”庄头话语里满是感激。 “很好,大家一起努力,把咱们家的农庄打造成最好的一个。”云霞拍手笑着说。 看着神采奕奕,可爱活波的女儿,云霞娘目光里盛满宠爱,这孩子真是有想法。单说她能想到把大堰塘拿来养鱼就不简单了,还能想出把鱼儿分层养,就更不简单了。 关键霞儿还提出要在小溪边种果树、取小溪边的桑树叶养蚕等等,这桩桩件件,哪样都让人刮目相看啊。 上次去农庄时,庄上的人都说,以前他们只是在稻田里养养鱼,从没想到把这大堰塘利用起来。大小姐这么一说,他们才觉得大堰塘以前真是被荒废了,好不可惜啊。 小溪边种果树,养蚕也得到大家的认可,有些庄户已经欲欲跃试,随时准备大干一场。 第233章 看望 真要干成了气候可就不简单了。这一项项,可是要给农庄增加很多收入的。 云霞娘暗下决心,要把女儿的好点子都付诸现实,做好女儿的坚实后盾。 庄头见今天此行的目的都达到,便提出告辞。云霞娘留他用膳,被他婉拒了,只得把他送出院门,然后让紫松送他出大门。 为避免和丁管家见面,庄头走得很快,紫松紧赶慢赶才追上他。 庄头与紫松以前就认识,便和他边走边闲聊了几句。听说他现在只在大夫人手下当差,忙恭喜他,赞他有福了。 “可不是嘛,我现在天天开心的很。大夫人和大小姐都是好人,对我们这些下人连重话都不怎么说,比起以前在丁管家手下当差,可是好得太多了。” “是啊,虽然我和大夫人接触时间不长,但跟你也是一样的感觉。今后咱们都好好干,以报答主子对我们的好。”庄头感慨道。 眼看就要到大门了,庄头对紫松说不用送了,又说他要赶紧的出去,不想碰到丁管家,也不愿意再和丁管家打交道。 紫松哦了一声说:“那大哥您快走吧,小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不定明天就见面了,咱们哥俩再好生叙叙。” “明天?”紫松一愣。 庄头拍拍他:“大夫人明天要来农庄,指不定要让你作陪。” 紫松乐了:“那太好了,咱们兄弟明天见。” 两人挥手作别,庄头迅速出了大门,自回家去了。 紫松转身正要回去,见大少爷、二少爷和一个公子、两个小姐一起进了大门,庆喜跟在后头也回来了。 他朝几位少爷和两个小姐施了礼,退到一旁等着庆喜,和庆喜会和后跟在几人后面往大夫人院子走去。 紫松悄悄问庆喜,那两个人是谁? “是小姐和少爷学堂里的同窗,这不小姐受伤了,他们是来看望小姐的。” “这样啊。庆喜,你说人学堂里的同窗都晓得来探望,府里的二小姐,却装作不知道一般,大小姐好歹是她的亲姐姐啊。还有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都没来关心过大小姐。”紫松表示很不满。 庆喜捅了捅紫松嘀咕道:“算了,那一家人,一贯的冷凉心肠。特别是大夫人要回自己的嫁妆以后,他们恨大夫人的心更是加重了。不过,不来看也好,即便来看,也是虚情假意的,谁稀罕。” 紫松点点头:“也是,说不定大夫人和大小姐还不想见他们哩。” 一行人很快到了院门外,云霄高喊着:“姐姐,十五兄和师姐,还有俊娴姐来看你了。”率先跑了进去。 云霞一听,急忙迎了出来,跟瑶华和俊娴分别来了个大熊抱。 然后三个姑娘又抱在一起笑闹了一会才分开,瑶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云霞一遍,满意的说:“今天这气色可比昨天好多了。” “那是,我早没事了,大家都放心吧。“云霞脆生生的说。 瑶华的话让站在旁边的举廉心里一阵揪紧。 昨天被俊娴告知说云霞被劫匪绑走过,他还以为俊娴开玩笑。 直到俊娴急得快掉眼泪,他才意识到是真的。忙喊俊娴说清楚。等听俊娴大致讲述了下,举廉气得差点跳起来,直接一拳擂到了身旁的树上,手都被砸破出血,他都浑然没感到疼痛。 只管转身往城里跑,想去看看云霞,心里则充满了自责,自己居然让劫匪在眼皮下,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把云霞给绑了去,已经是太不应该了,更不应该的是,居然让沈维白占了救人的先机。 可刚跑一段路,就被人喊住了。举廉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是起先和宰相大人一起的那个大人,他和沈维青一路朝他走过来。 “举廉兄,这位是宰相大人身边的黄大人,找你有话说。”沈维青还在为输了球不快,所以喊举廉兄时,那语气颇有些闷闷的。 举廉急忙对着黄大人施礼,问道:“不知黄大人找晚生有何指教?” 黄大人摆摆手道:“王公子客气了,指教谈不上,便是说说去宰相府赴宴的事。你看这龙舟赛马上就结束了,你把飞鸿社的队员清点一下,准备准备,跟我到驯马场去吧。” 听了黄大人的安排,举廉只得按他说的,回去召集飞鸿社的队员们。 当天没办法去看云霞,举廉心里一直记挂着,今天散学后练完武,便邀约了瑶华和俊娴,跟着云霄、云忠一起来看看云霞。 眼前的云霞已经恢复如常,但听俊娴和瑶华说起那天云霞的可怜样,头上被打得青肿了一大块,手上、脚上被绳子勒出一道道的血印子,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虽未亲见,举廉也能想象那模样有多造孽。 所以今天瑶华问他的手怎么受伤了,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我这点伤算什么,小师妹受的伤比我可重多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该在瑶华面前这样说,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一时之间,心内竟是一阵忐忑。 还好,瑶华根本没有介意,还顺着他的话说:“小师妹这回真倒霉,可恶的劫匪下手重,用这么粗的木棒敲向她,头发这里肿起来这么大个包。”瑶华边说边比划。 举廉偷偷的吐了口气,瑶华性格大大咧咧的,若是换了敏感细腻的,说不定会听出什么端倪,继而猜测到他的心思。 对云霞的喜欢,举廉已经决定永远的埋在心里,不再让其他旁的人知道。 这时,云霞娘迎了出来,看着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一边嗔怪云霞不知道招呼大家进去,一边喊孩子们去屋里坐。 大家拥着云霞往堂屋走去。云霄和云忠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云霞,乐得云霞嚷嚷:“霄弟,忠弟,姐姐我还没七老八十,不用这么保护啊。” 说得大家都笑了。 母亲也笑了:“你这丫头,你两个弟弟还不是关心你。” 大家有说有笑的进了屋,云霞连忙让修竹去拿点心。然后对大家说:“诸位有福气了,我要为大家献上我开发出的新品种糕点,名叫银丝酥,等会大家尝尝,保准吃了还想吃。” 一席话把举廉和两个姑娘的胃口吊了起来,忙说快拿出来我们见见。 第234章 虹记 “银丝酥马上就来了。我跟你们讲,吃过的人都是好评哦,两位弟弟可以作证,对吧。”云霞笑着看向云霄和云忠。 那两兄弟立刻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然后更是异口同声的说银丝酥很好吃。 连母亲也出来力证银丝酥味道不错,就着香茗,吃起来感觉更妙。 说到这,母亲忙唤了紫蔓来,拿了装着家里最好茶叶的罐子给她,让她去给大家泡茶来。 很快,修竹把银丝酥端进来呈上。 举廉和两个姑娘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糕点,都感叹其做工精美,那丝细的真如银线,正可谓名副其实。及至放入嘴里品尝后,全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甜而不腻,绵软化渣,美味从舌尖丝丝缕缕的延展开来,一直到腹中。 没一会,紫蔓端来好茶,大家配着吃,更觉美味。 “太好吃了。”俊娴率先夸了起来。 瑶华跟着说好吃,还开玩笑说差点没咬着舌头。 举廉吃完了一个,又伸手拿了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平时我都不大吃糕糕点点的,今天为了这银丝酥,破例了。” 云霞豪爽的说:“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吃,今天早上做了很多,等会你们回家的时候,带些回去请家里人品尝。” “对对,大家都不要客气,多吃点,吃得越多伯母和云霞越高兴,这糕点如此受欢迎,证明云霞想出的新花样点心甚是成功,可喜可贺。”母亲力挺女儿。 云霞伸手挽住母亲的胳膊,笑弯了眼睛。 “伯母,我要给小师妹点赞。她太能干了!”瑶华边吃边说。 嘴里包着点心的俊娴,一咽下去,立刻附和着表妹,也起劲的夸起云霞来。 “我在想,这银丝酥的做法若是流传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种有名的点心。”举廉举着银丝酥对屋里的众人开了口。 云霞一拍掌,欢呼道:“十五兄与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放心,我云霞把话撂到这,过不了多久,我便会把银丝酥在城里推广开的。”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怀疑云霞的能力,都很自然的点头说相信云霞的话。 见孩子们对霞儿评价这么高,云霞娘心里美的冒泡。抬眼看向院外,见青萝她们都到厨房去了,噢,是该做晚饭的时间了。 这些孩子们聊得这般开心,今天一定要留他们在这用晚膳。 于是她笑着对举廉和两个姑娘说:“你们今天都留在伯母这吃晚饭吧,管家里农庄的庄头下午刚给我们送了新鲜蔬菜和一大块猪肉来,我去让丫鬟们准备准备,给大家做好吃的。” 三人接到伯母的盛情邀约,互相对望了一下,想留下来,又觉得会给人添麻烦。 见他们犹豫,云霞便对母亲说:“娘,您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既然是来探望我这个伤员的,那今天我便最大,他们都得听我的,必须留下来。”说完转头问三人:“是不是?“ 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啦。三人在云霞的逼视下,乖乖的点了头。 云霞这下满意了:“这就对了嘛,来看望我就得听我的,等会我要亲手做两道菜犒劳大家,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 “你的伤,行吗?”举廉有些不放心。 “嗐,早没事了。”云霞不以为然的说。 瑶华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举廉,有些若有所思,但很快跟着说云霞可不能逞能,别累坏了自己。 云霞摆摆手,对瑶华笑笑说:师姐,放心啦,我有分寸的。” 云霞娘见状,也笑着说:“霞儿说能行就没问题的。对了,霞儿做的菜还是拿的出手的,你们且等着吧。” 三人连忙起身跟云霞娘施礼道谢,纷纷表示很期待吃到云霞做的菜。 “那好,伯母便先去厨房张罗了,你们继续聊着。”说完转身往厨房去了。 云霞娘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孩子们,欢笑声便更大了。聊着聊着,云忠歪着头,亮着眼睛问起云霞来:“大姐姐,您要推广银丝酥,是不是要先给这银丝酥取个字号?” 瑶华摸摸云忠的头说:“哎呀,小师弟的建议极是,银丝酥是的有个字号,我看不如就叫霞记。取小师妹名字最末一字。” “那还不如用云记,我觉得更有意境一些。”俊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云霄跑到云霞面前,拉着姐姐的袖子晃:“姐姐,可不可以叫霄记?” “哈哈,姐姐没意见,看看大家的意思呢?” 云忠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说:“我想叫忠记,嘻嘻。” 感情这两个小鬼头,都想用自己的姓名中的字来命名啊。 “姐姐现在只有一种糕点,怎么给你们两兄弟分呢?不如这样,就叫李记好了,大家都有,哈哈。”云霞把手搭在两个弟弟肩上,说了自己的看法。 举廉缓缓开口道:“李记的话,太过于普通,而且市面上有好多字号都为李记,无法突出,也没有新意。” “那依你的看法,起什么字号为妥?“瑶华接过他的话问。 “十五兄,那便拜托你帮我想一个,如何?“对取名一贯不在行的云霞索性把这个任务指派给了他。 举廉站起来说:“容我想想。“遂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云霄和云忠都自觉的不吭声,怕影响了十五兄思考。 三个姑娘也都安安静静的坐下,等着举廉的答案。 瑶华咬了咬唇,低头沉思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举廉看云霞的眼神很不一样,炙热而明亮,好像是在看珍宝一般。而且,他看云霞的时间远远比看自己的多。 虽然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妹,云霞也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可,可自己的心怎么就酸溜溜的,有些难受呢? 举廉和自己既已被指婚,将来必定是要成亲的。瑶华还是很希望举廉能多关注下她,可举廉,唉,自己怎么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呢,或许举廉也跟自己一样,不太好意思吧。 她在心里说:“瑶华,你要相信举廉,以后不许再瞎猜测他。“ 正在这时,举廉说了一声:“有了,不如叫虹记吧。“ 刚做好了心里建设的瑶华,这时便情不自禁的接嘴问道:“怎么讲?“ “这个糕点既然是小师妹所创,自然要用与小师妹相关的字来做名号,我觉得可从霞字入手,左思《蜀都赋》有云:干青霄而秀出,舒丹气而为霞。霞,赤云也,又有朝霞、晚霞和彩霞之说,彩霞正好类似于虹,所以我便想到虹记,你们觉得如何?“ 两个小家伙首先表示喜欢,俊娴也甚觉满意,瑶华对举廉的解释相当认可,既然都无意见,大家便把目光聚集到当事人云霞身上,看她怎么说。 云霞还在回味举廉刚才的解释,虹记,念起来很喜庆,听起来很洋气,不落巢窠,又有红红火火的谐音,很妙,就它了。 一抬头,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云霞立即眉开眼笑的表示虹记这个字号很合适。 第235章 造味 举廉灿然一笑,黑眸中摇曳着星光,看向云霞,声音清朗的说:“你喜欢就好。” 旁边的瑶华本来一直目光闪闪的盯着举廉,在举廉看向云霞的时候转头移开了视线。 在心里对自己说:瑶华,你刚才下了决定的啊。于是晃晃头,复又仰起脸,露出微笑,只把目光放在了云霞身上。 云霞对举廉施了一礼,开心致谢:“当然喜欢,谢谢十五兄赐的字号。” 然后振臂道:“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的银丝酥有了字号,虹记横空出世了。” 云霄和云忠立即配合的欢呼起来,举廉和三个姑娘也笑了。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云霞喊了一声:“对了,我有个主意,今后再琢磨些新品种糕点来,便冠以与大家相关的字号。你们先想着,到时候告诉我,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噢,大姐姐,我要忠记,赤胆忠心,忠诚不二,我觉得甚好。”小云忠立刻报名。 云霄也跳了过来对云霞说:“姐姐,我选我的霄字,不过,您再帮我想想,还有更好的没有。”又转头对举廉他们三人说:“十五兄、大师姐、俊娴姐,都帮我想想,好不好?” 几个大孩子都笑着齐声说好。 瑶华把手在衣襟上捏了捏,鼓起勇气对举廉说:“十五兄,你也帮我想一个,行吗?” “当然可以。”举廉倒是没有犹豫,还对她笑笑说:“容我好生想想。” “那我也求一个吧。”俊娴凑起了热闹。 云忠见大家都如此郑重,抠了抠小脑袋,对举廉说:“十五兄,求您也帮忠弟再想想。” 举廉来者不拒,都应承下来,即刻轻拧着眉思考起来。 “十五兄,不着急,慢慢想,等我的新品种糕点出炉了,你看过了,说不定更有灵感呢。” 云霞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举廉便道:“也好,我先想着,等以后见了糕点,再选个最合适的。” 大家说笑间,丹画进来禀云霞说:“小姐,其他都准备好了,夫人让奴婢来请您去做菜。” “好,我马上来。”云霞应道。 转头对瑶华他们说:“你们坐坐,我去弄两道拿手菜,刚才可是答应大家的。” 又吩咐云霄、云忠好好陪着兄姊们,便转身欲跟着丹画出门去厨房。 “师妹,我想去看看。”瑶华喊住云霞,起身跑了过去。 俊娴跟着说她也要去,举廉笑道:“都去了,那我不去都显得不太合适。“ 等云霞到厨房时,明显是带了个大部队来。 厨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两个大灶,一个蒸着甄子饭。甄子是云霞特地让庆喜出去订做的,木头的甄身,竹子做的甄底,这样做出来的饭,渗入进了木香味和竹香味,米粒晶莹饱满,软硬适中,口感极佳。就算是白米饭,吃起来都津津有味。而沥出的米汤,雪白浓稠,飘着一层米油,闻着喷香,喝了又有营养。 另外一个大灶用来炒菜,柴火灶,烧起来很旺,炒出来的菜远比小锅小灶炒出的味道好。 青萝正蹲在灶台前烧火,香梅、紫蔓、丹画各司其职,洗菜切菜,都有条不乱的忙活着。 这几个丫鬟擅长烹饪,对炊事很有天赋,云霞便重点指导她们做菜,现在她们基本上都掌握了云霞教的菜品。 见云霞进来,香梅便迎上来问:“小姐,今天您准备做甚么?“ “嗯,我做一个子姜肉丝,再弄一个锅巴肉片吧。“ “好的,奴婢马上给您准备好要用的原料。“然后自去忙碌了。 紫蔓则招呼着涌进来的少爷、小姐们。 小厨房里瞬间人气大旺,不过略显得拥挤了些。 举廉和两个姑娘忙着到处看新鲜,直说云霞家这个小厨房挺不错的。 云霞挽起袖子,扎上围裙,开始担当大厨。在原来的时空时,她还不到灶台高,就搭着凳子做饭,所以对厨房这一套活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大家看着云霞顷刻变身成一个“膳娘“,还像模像样,都睁大了眼睛,把赞许的目光刷刷投过来,立时让她成了焦点人物。 庄头拿来的一大块肉不好保存,都被丫鬟们洗净了,煮了一大半,剩下的她们准备做成炒菜,切成了肉丝,只留了两块,等着云霞来吩咐如何做。 得了命令的香梅取了一块切成长薄片装入碗中,丹画则把剩下的那块切丝。 训练有素的两人很快切好,各自开始码料。香梅按小姐以前教的,在碗中的肉片中加适量的盐、黄酒、水豆粉等,然后抓匀拌好;丹画则用鸡蛋清,加盐、黄酒、水豆粉等调成滋汁。 紫蔓选了淡黄色的干透锅巴,用手扳成小块。然后抓了洗净的小白菜,新鲜木耳扯成小块。又把庄头拿来的子姜洗干净,细细切好,青蒜苗也切成一节节的。 忙完腾出手的香梅和丹画,又过来帮着紫蔓,很快把剩下的食材都备好齐活。 于是云霞在烧旺的炒锅内,放入熬好的猪油,等着化油。油烧至三成熟,她伸手让丫鬟递过肉丝,倒入锅中,用锅铲划拉开,待肉丝逐渐翻白断生之后,起锅把多余的油滗掉,下子姜和青蒜苗翻炒数下,倒入滋汁,等锅中紧汁亮油后,起锅装盘。 一盘颜色好看,飘着辛辣香味的子姜肉丝做成了。 紫蔓连忙把锅洗干净架上灶台,云霞立即开始做第二道菜。 从外面进来的云霞娘看着孩子们把厨房挤得满满当当的,而且都惊奇的看着云霞炒菜,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 别说这群孩子,她刚看到云霞无师自通做菜也是甚感惊讶。后来云霞笑着解释说:霞儿这是随了二舅父,喜欢做菜。她才释然,自家那个兄弟确实是醉心于炊事,估计云霞亦是这般吧。 这时锅又旺了,这次放油后,云霞等油烧至六成熟,放入码好的肉片,炒散,再依次下姜蒜片、木耳、小白菜心等,继续翻炒,最后再放入滋汁,看着好锅中烧沸冒泡,渐收成浓芡汁,方起锅盛入碗内。 重新洗锅烧热,这回等油烧至八成熟,放入锅巴,边炸边翻,直到锅巴些都浮出油面,呈金黄色,才捞起盛盘,随即将肉片滋汁倒入锅巴上,哗哗声响后,香气立刻弥漫小厨房。 第236章 至味 两个姑娘并举廉,都觉得看云霞炒菜是种享受,低声交流着,不遗余力的夸奖云霞。 炒好菜的云霞解下围裙,见众人都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姐也算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允许你们崇拜下。 接下来,丫鬟们围上灶台,继续做剩下的两道菜。 云霞娘便招呼众人回房,说马上就要开晚饭了。于是众人拥着云霞娘往饭堂走去。 饭堂里,修竹已经摆好碗筷,安置好桌椅。大家围桌坐好。 修竹又去把灯芯拨弄了下,灯花跳动,火苗旺了起来,满屋明亮。 云忠还没在这吃过饭,云霞娘留他一起吃。小家伙有些犹豫,怕他的娘会生气。 看出他心思的云霞说:“云忠留下吧,大姐姐让人去跟你娘说一声。” 然后唤了紫蔓过来,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让她赶紧去回云慧娘。 得令的紫蔓立刻飞跑出去,找到云慧娘的院子里,按云霞教她的对她说:因为大小姐受了伤,农庄庄头便送来一些蔬菜和肉。这可把大夫人高兴坏了,直说大小姐和大少爷好多天没吃过油荤,这回正好可以打打牙祭,补补身子。 恰巧学堂里大小姐的几个同窗和二少爷一起来看大小姐,大夫人便留了他们一起用晚膳。 可二少爷怕您不同意,所以先让奴婢来跟您禀报一声。若是您不许,奴婢便送二少爷回来。 云慧娘一听,老大家好多天没沾荤腥,心里幸灾乐祸,好不开心。又想着紫蔓是自己人,云忠在那吃饭没什么不可,最好多吃点,那样老大家的人就只能少吃了。 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她对紫蔓挥挥手说:“二少爷要在那吃就随他吧,我准了。你帮我好生照顾着他,若是有什么不妥,仔细我收拾你。”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自会照顾好二少爷的。”紫蔓满口答应,但心里已经把云慧娘鄙视到底了。她果然如小姐预料的答应了,真是个贪便宜的主。 这边屋子里,云霞拉了云忠挨着自己坐下,笑眯眯的对他说:“你娘八成会同意的。” 话音刚落,紫蔓旋风般的跑了进来,对大夫人和大小姐回禀说二夫人同意了。 “那就开饭。”云霞娘高兴的宣布。 丫鬟们听令,陆续上菜来,先端上了味道厚重的菜,然后是淡味的,接着又有汤上桌,很快摆满了一桌子。 云霞做的锅巴肉片和子姜肉丝放在正中间,周边环绕着白切肉,炒青菜,万字扣肉、冬瓜连锅汤、还有拌三脆和自家腌制的翁芥菜。也把萧师母给的酱菜装了一碗端上桌子。 拌三脆和翁芥菜两个菜可有讲究,都是杨妈妈教云霞的,云霞又传授给了丫鬟们。 所谓三脆,是指嫩笋、小蕈和枸杞头。 被这里人唤作小蕈的是生长在树林中或草地上的一种菌类,枸杞头已经没有刚开春时那么嫩了,这时吃已是最后一茬了。 把这三样菜丢入煮过肉汤的锅内,焯熟捞起,用香熟油、酱油、醋拌来说,其味鲜美、清香浓郁,还有食疗之功效。 而翁芥菜工序略微复杂一些,要把芥菜洗净,阴干,加盐腌制七天,然后取出晾干,再拌入姜丝、茴香等调料,一并装入罐子中。罐子里预先倒入了香熟油,约盖住罐底两寸高,把菜紧紧实实的塞满,用竹笋皮封住罐口。 再在竹笋皮上压竹篾,把罐子倒置,让油自然沥出后正放,掺入腌菜的汁水,三天倒一次。如此三次之后,用泥将灌口封住,五天后开罐可食。吃起来清脆可口,味道甘香,极为美妙。 举廉看着几样从没吃过的菜品,顿觉口颊生津。 坐在云霞左手边的瑶华直接叫了出来:“小师妹,这两样菜我都叫不出名,你跟我们讲讲呗。”说完指了指拌三脆和翁芥菜。 “好,咱们先举箸趁热吃起,边吃我边介绍这些菜品。” 云霞娘也招呼孩子们快吃。 举廉拿起筷子说:“真不忍心破坏这满桌的美食。这一盘盘,有的颜色净若秋云,有的艳如朝霞,煞是好看;而香气更是馥郁,钻入鼻端,顿觉酣畅淋漓。” “举廉可真是才子,把这菜说得都快成诗了。”云霞娘笑着夸他。 又招呼孩子们,再舍不得也得吃掉,要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云霄和云忠两个小家伙使劲点头,他们俩真饿了,早就垂涎欲滴了。可是见大家都不动筷子,也不好意思开吃。所以云霞娘这么一说,可是说到两兄弟的心坎上了。 云霞率先拿起筷子说:“咱们都听我娘的,来来来,别客气,吃起来。” 大家都笑了,然后举箸开动。 “这是拌三脆,嫩笋、小蕈和枸杞头焯熟拌成的。这是翁芥菜,把芥菜用盐腌制后封入罐子中翁出来的。这是嫩冬瓜连锅汤…”云霞尽责的把菜名报了一遍。 瑶华挟了一筷子拌三脆,放入口中,立刻觉得美味把舌头都包裹了,很是受用。她甚至微微眯了眼睛,仔细品味着这蔬食至味。 而旁边的俊娴被好吃的锅巴肉片震住了,那香味丝丝缕缕缠绕舌尖,怎一个美字了的。锅巴醇香,肉片却细嫩爽滑,二者结合相得益彰。 “好好吃!”俊娴忍不住叫了出来。 举廉先吃的是子姜肉丝,一入口,他便觉得这道菜比家里厨子做得要好吃很多。姜丝脆嫩,肉丝爽滑,姜特有的味道一直融入腹中,已经不仅仅是齿颊生香,而是五脏六腑都是香气。 云忠低头往嘴里扒饭,这些菜样样都好吃,就连这饭都比自家的好吃。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表示好吃了,只管赶紧品味。 很快,一大桌菜都被扫荡一空,大家还意犹未尽。 “怎么办,今天之后会不会无下箸处了?”举廉问。 “对啊,师妹,你把我们的口味给养刁了可怎生是好,我们现在就像杜子美诗中说的那样,品味了顶好的至味,以后就会一览众山小,吃不下其他的了。”瑶华很认真的开起了玩笑。 举廉听她这么一说,极为赞许,拍掌道:“瑶华说得甚是,我也是这个想法。” 云霞笑着说:“那以后你们经常到我家里吃,不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举廉摇头。俊娴和瑶华也说不行。 云霞便说:“要不你们带着食材来吧,我做给你们吃。” “我愿意!”“好哇!”“就这么说定了!”对这个建议,三人都纷纷表态可行。 第237章 夜谈 这之后的话题就围绕着美食展开,大家围坐在一起说得好不畅快。 天色渐晚,考虑到云霞有伤在身,举廉他们虽然依依不舍,但也不得不提出告辞,好让云霞能早些休息。 于是母亲送他们出去了,紫蔓则负责把云忠送回二夫人的院子。 独自坐在桌前的云霞,回想刚才自己的建议大受欢迎,不禁抿嘴无声的笑了。 就知道他们一定不好意思来蹭饭,索性给他们提了自带食材的要求,这样他们才会接受来家里吃饭嘛。 还有一层目的,便是让云慧娘问不出云忠什么来。 是啊,家里困难,连客人造访,都得自备食材而来。这样的话,密切注意她们的老太婆肯定暗自高兴,暂且就不会来搅局。 等爹回来,撵走姓丁的,酒楼再顺利重开,老太婆知道真相,也只能干瞪眼,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想到姓丁的,云霞才发觉还没问母亲,刘校尉他们查得如何了?姓丁的背后势力难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吗?这些人会不会处心积虑的筹划,要憋出什么大动作来吧? 会是些什么人,又会有什么动作,说实话,云霞现在一点眉目都没有。 这时母亲送人转回来,见云霞还坐在饭堂的桌子旁发愣,就问她:“霞儿,是不是累着了,不舒服?” 被母亲唤回思绪的云霞连忙摆手:“没有,我挺好的。娘,我在想那姓丁的到底什么来头,刘校尉跟您禀报过他们探查的最新进展没有?” 母亲转身去把门关上,坐到云霞身边,低声道:“娘正要和你说这事。派去探查的人竟然没查出姓丁的半点消息,好像有人隐藏在暗处,总是抢先一步把线索给弄断了。还有,绑你的两个劫匪离奇的死了,是被人用毒针给刺死的,明显为了杀人灭口。” “什么?都死了?”这个消息大出云霞的意料。 母亲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对云霞说了:“这次你得救,也是刘校尉派来的人救的,那沈家公子来的时候,救你的人正在查看那两个劫匪的尸体,便不好再现身。” “娘,我知道。被劫匪打晕之前,我已经发现有人吊上了马车。” 母亲一听,脸色一下舒缓了,她忙问:“你看到了?” 云霞点点头:“是啊,不过没看清楚,身形好像是个少年人。娘,您跟刘校尉打听打听,我想去跟人当面说声谢谢。” “好,好,应该的。”母亲笑弯了眼睛。 还好云霞看见了,要不然苇杭多委屈。 不过转念一想,苇杭也不敢在云霞面前说是自己救的,唉,空欢喜一场。 只有自己下次见到苇杭,跟他讲讲云霞是知道他的,稍微安慰下苇杭这孩子。 “娘,劫匪被杀,现在得赶紧去找他的家人了解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云霞着急的说。 “别急,这事你师父已经着人去处理了。”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云霞松了口气。 母女俩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消息。 两人又说到丁管家,母亲说他请了几天假,说是身子不舒服,在家里歇着。 “娘,他恐怕是做贼心虚吧。”云霞眼睛里满是恨意。 “可能吧,咱们最近要更谨慎才行,娘这心一直都提着的,恐怕要等你爹回来才能安稳落下。” 云霞握住母亲的手安慰她:“娘,我会小心的,您也不要太担心。那姓丁的,或者他背后的势力再怎么厉害,我想他们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母亲没有言语,只把目光投在云霞身上,眼中布满关心之色。 对于她这个母亲来说,儿女平安无事是首要的,其他的要排在这后面。 “娘,好啦,开心些,对了,咱们明天还要去农庄,您今晚也早些休息吧。” “也好,霞儿你也早些安置。”母亲应道。 母女俩起身出了饭堂,沿着回廊往卧房走去。 云霄的房门敞开着,小家伙一直密切关注着母亲和姐姐,见她们走过自己的房间,立刻跳出来,抱住母亲。 扬起头,对母亲讨好的笑:“娘,您和姐姐明天要去农庄吗?” “你这小子,又打听到了。”母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我也想去,娘让我去吧。”云霄央求母亲,又转头对姐姐说:“姐姐,您上次说要帮我的,快跟娘说说。” 小家伙着急的又找姐姐帮忙。 “你明天还要念书。”母亲牵着云霄的手往他屋里走去。 跟在后面的云霞见弟弟使劲对着他挤眼睛,便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放心。 “霄弟,明天回来找云忠把先生讲的课重新学一遍,能做到吗?” 见姐姐这么问,云霄知道姐姐要帮忙,赶紧点头答应能做到。 于是云霞对母亲说:“娘,让霄弟去吧,多走走见识下也好。” “可这要耽误他念一天的书啊。”母亲还是有点不乐意。 云霞挽着她的胳膊说:“娘,霄弟都答应了,会补上功课的,您就同意了吧。” “娘,我保证不耽误功课的。”云霄赶紧发誓。 见两姐弟轮番求情,母亲最后点了头,对儿女说:“娘被你们两个吵晕了,好吧,娘答应了。霄儿赶紧睡觉了。” “娘,我听您的。”云霄乖乖的爬上床,准备睡觉。 云霞和母亲退了出来,两人继续沿着回廊往前走,母亲便问起她药材种子的事,你说的很有把握,是不是没把困难估计足? “娘,我考虑清楚了的。您忘了,我师母,就是十五兄的母亲,她可是医术高明的人啊,这药材的问题找到她能不被解决吗。” 母亲恍然大悟,对啊,怎么没想到问举廉的娘呢。 “霞儿真有你的,唉,娘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事。”母亲忍不住夸起女儿来。 云霞笑笑:“娘,您只是暂时没想起罢了。对了,娘,找师母确定了药材种子后,我决定让庆喜去外地种药材的地方,观摩学习下,回来就可以指导庄户们种植了,您看如何?” “好,好,娘没意见,霞儿的主意总是不错的。”母亲极为高兴,女儿能干,她这个母亲当然是与有荣焉,毕竟这聪明非凡的女儿是自己所生的,可自豪着呢! 第238章 靠近 翌日,云霄因为兴奋,激动得一大早就醒了,再无睡意,他便一骨碌起了床。 然后跑去把母亲和姐姐都吵醒了,这下才安生了。 云霞打着呵欠,笑着说云霄:“这么早,你就不能让姐姐多睡一会?” “姐姐,我们早些去,可以在农庄多玩一会嘛。”云霄对姐姐的淡定很不理解。 母亲嗔怪他:“霄儿,娘看你就知道玩。” “嘿嘿,娘,您以后每次都带我去,我就不会这么激动了。”云霄抱住母亲说。 “想得美,姐姐还不能每次去呢。”云霞朝他做鬼脸。 母子三人都笑了。 唤了丫鬟准备早饭,他们吃完饭,准备早些出发。 收拾停当,母子三人加上紫松,一起出了门。天光刚亮,晨曦中的街道上静悄悄的,云霞一眼看见熟悉的马车停在大门旁不远。 “娘,接我们的马车来了,刘校尉办事可真是得力。”云霞附在母亲耳边低声道。 母亲笑笑:“嗯,很得力!走吧,上车。” 走近了,云霞又看见了车夫和那个少年,只是那少年左眼戴了个眼罩。 今天少年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云霞得以看见他的真容。原来这少年长得很英俊啊,未戴眼罩的那只眼睛眼线很浓,目光清亮深邃,鼻直口方,如刀凿斧刻一般,嘴唇润泽,哇呀呀,妥妥的一枚美少年。 要说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面色颇有些青黑。 还有一只眼睛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花美男的全貌啊,这点让云霞有些小失落。 车夫和少年都下了车,朝着云霞娘和云霞施礼问好。那少年的声音清晰明快,略微带点沙哑,不过依然很好听,这让云霞再次多看了他一眼。 母亲立刻笑着说有劳了,辛苦之类的话。那两人连声回答不辛苦,很乐意为夫人、小姐和少爷们效劳。 于是各自坐上马车,紫松挤到了前面的驾驶位。云霞母子三人进了车厢坐好,马车缓缓启动。 云霄立刻打开车帘子,趴在小窗上看外面。 “姐姐,那边的天开始发红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呢。”他提高了音量喊云霞快来看。 云霞凑过去,和弟弟头挨着头的往东边看去,果然,那边天空中的云染上了淡淡的一抹红,太阳在云后蓄势待发。 苇杭听到姐弟俩的对话,也抬头看向那边,有几缕如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中投射出来,把周围的云映成了胭脂红云。 他眨了眨眼,身后那位少女云霞,端的就如这朝霞般美好。 正所谓红莲披早露,玉貌映朝霞,在今天清晨可都见到了。 晨光里的苇杭扬起唇,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而车厢里,云霞娘安静的坐着,嘴角噙着笑,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又想着坐在前面的苇杭,心里美滋滋的。 昨天,她决定带着云霞去农庄后,便遣了庆喜去萧家知会了萧夫人。萧夫人得了信,自会转告刘校尉,派人来保护她们母子的。 等昨夜稍晚的时候,刘校尉按例前来禀报,却说是杭少爷要跟着去保护她们母子去农庄。 她当时有些吃惊,杭儿一同去,以什么名头出现呢?而且霞儿是见过他的,还把他当作了傻子。他,这样出现,霞儿不是就发现了?萧夫人先前才说还不能暴露杭儿的身份啊。 云霞娘连忙把担心跟刘校尉说了,刘校尉让她别担心,遂跟她讲了前因后果。 原来苇杭不放心,非要自己来保护云霞的安全,萧夫人只得找王将军和他的夫人商量。王将军夫人对于苇杭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个问题,想出了解决办法。 王将军夫人说她一直在琢磨药妆术,近来略有小成。她可以给杭少爷上敷面的药粉,再精心化下妆,能让人认不出本来面目。 她还特别强调,所用药粉都是可以食用的草药制成的,保证安全无害,对皮肤还有好处。 刘校尉回去禀报后,把苇杭喜的跳了起来,立马决定让义母帮自己打扮。 后来王将军夫人便为苇杭易了容,为了保险起见,还把他的一只眼睛蒙了个布罩,这下,连萧夫人都说认不出来了。 “萧先生遣了属下来告知夫人,明日一早,杭少爷坐着马车来接您们。” “若是这样,那便甚好!”云霞娘这下放心了,也开心了。 今早见了苇杭,还真是大变样,王夫人的办法很奏效啊! 云霞娘想到这里,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附在她耳朵边说:“霞儿,刘校尉昨晚来禀报我,今天会安排马车过来。我顺便问了他,那天救你的人是谁,他说就是马车前面那个少年。” 云霞拿手指了指前面:“娘,就是戴眼罩的那个?” “除了他,还有多余的少年吗?”母亲嗔道。 也是啊,原来是他救的自己啊,云霞立刻对那个少年充满感激。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云霞指着自己的眼睛问母亲:“他那只眼睛是不是那天受的伤?” 被女儿这么一问,云霞娘楞了一下。不过她很快点点头说:“八成是的。咱们找个机会,给人家道个谢。” 云霞点头如捣蒜,应该的。想着那个少年为救自己可能伤了眼睛,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道谢时一定要无比郑重才行。 又想那个少年还真是个隐藏不露的高手啊,从他能悄无声息跃上马车来看,武功绝对很高强。 以前自己还把人家当作个跑腿的,真是有眼不识小英雄啊…… 小英雄此刻心满意足,虽然还不能跟云霞挑明自己的身份,但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靠近她,护她周全了。 两个人,一个车厢外,一个在车厢内,心思迥异,但心情都不错。 马蹄哒哒哒声中,雄伟的城门到了。 守城的兵士今天增加了很多,盘查也很严格。把车夫、苇杭和紫松都叫下了车,查问了好一会。 然后又掀开帘子看了看车厢内,让他们母子也下车来。 云霞娘带着孩子们下车刚站好,又来了个小将模样的人,他看见云霞娘,一掌拍到先前那个士兵身上,喝道:“这是虎威将军夫人,你瞎盘问什么?还不向夫人赔罪?” 说完躬身对云霞娘说:“李夫人,不好意思,这家伙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夫人了。不过他才来不久,不认识您,还请您不要跟他计较则个。” 那兵士见头儿如此说,立马抖着手上前跟云霞娘道歉,请云霞娘不要怪罪他。 “不妨事,他也是执行公务,我不会归罪于他的。”云霞娘连忙安慰那士兵。 第239章 棋局 小将抱拳道:“谢谢李夫人体谅。属下不敢耽误李夫人赶路,这便请您上车,我等恭送您们出城去。” 兵士亦上前谢过云霞娘,毕恭毕敬的跟云霞娘施了礼说:“恭送李夫人!” 云霞娘点点头:“那好。” 遂让两个孩子先上车,自己与小将和兵士辞行,顺便问了一句:“今儿怎么查得如此紧张,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将再抱拳道:“回夫人的话,前日在城外发现两具尸体,据查是一贯作恶的两个匪徒,昨天却又发现他们在城里的家人也全被杀了,这些人全是没犯过事的良民,唉,十多条命呐。所以上头下了命令要我们务必严查进出城门的人。” 原来是这事,云霞娘心里一紧,这杀人灭口也做得太狠绝了吧,十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般没了。 她一面为那十几个无辜的人不值;一方面又心惊肉跳,这姓丁的到底在隐藏什么事,要如此做? 带着复杂的心情登上马车,云霞娘远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惬意。 见母亲上来后一直蹙着眉,脸色也有些苍白,云霞便坐到她身边,伸手右手握住母亲放在膝上的左手。 “娘,您不舒服吗?” 云霞娘摇摇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僵直的看着她前面。 见母亲不想说话,云霞便以为她在想什么事情,也就没再打扰她。 母女俩沉默着,车厢内陷入安静中。唯有云霄还兀自趴在小窗上,头上顶着帘子,欢喜的看着车外的风景。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动了动嘴唇,朝云霞做了个手势,让她附耳过来,把刚才听到的和心里担忧的讲给了云霞听。 “什么?多久的事?”云霞忙问。 母亲朝她摇摇头说:“不清楚,那小将说是昨天。” 昨天,这动作可够迅速的啊?云霞眯了眯眼。 然后她迅速理了理思绪,在脑海中把这事盘点了一番。 她首先想到是官府要彻查这事,会不会把自己找去盘问,自己到时要怎么说? 无凭无据的能指证姓丁的吗?还有若是指证了,劫匪连同家人都被杀了,死无对证,姓丁的必会抵死不认账的;那样的话,姓丁的势必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如此会不会打草惊蛇,以至于更查不出他及他背后的势力了? 还有母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姓丁的和幕后黑手会不会因此铤而走险,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这桩桩件件,都有可能发生,不得不防备啊,云霞当下心儿一沉。 接着她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会不会就此嫁祸给爹?云霞心又往下沉了沉。 不过转念一想,爹一直在边关戍边,人都不在京城,他们也不好嫁祸,这般做的理由明显站不住脚,人家谁信啊? 云霞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又思忖了一会儿,她便把自己所思所想整理概括了下,附在母亲耳边告诉了她。 母亲握着她的手一紧,转头颤着声问云霞:“霞儿,要不然我们马上转回去吧?” 听见了这句话的云霄,有些奇怪的扭头问:“娘,您说要转回去,不去农庄了?为甚么?” “霄弟,不会转回去的,娘逗你玩呢。”云霞出言让云霄放心。 云霄这才安心的转过头去,继续看车窗外。 朝母亲摇了摇头,云霞又附在母亲耳边说:“娘,您不要过于担心,即便喊我去问话,我就说我被打晕了,压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再说沈维白还能帮我作证,他来时,我昏在马车里的。” “沈维白会愿意作证吗?”母亲追问。 云霞点头说:“会的,即便他不愿意出面,还有那天他雇的马车夫呢,也是证人啊。” “哦,这样啊。”母亲略松了下抓紧女儿的手,轻轻吐了口气。在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去与萧先生、王将军他们商量下,及早制定应对之策。 这事现在是越看越不简单了。 云霞娘心里特别盼望着夫君能快些回来,他回来了,就有主心骨了。 视线看向车厢前,想起在前面的苇杭,便决定等会瞅个机会,先跟杭儿通个气。 此刻苇杭也正在思索着这件事。刚才李伯母问那小将的话,苇杭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姓丁的绑架云霞这事闹大了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要借此挑衅,他们没必要把劫匪和家人都杀了灭口吧,这样的做法,明显是想把事情控制下去,抑或要掩盖什么? 还有义父派去的人怎么也查不出姓丁的来历,这点就更加可疑了。这姓丁的能把自己的过去隐藏得如此深,难道很久以前已经考虑到了今天会有人查他? 而且好不容易查到一点线索,立刻会被掐断,或者破坏掉。看来在姓丁的背后撑腰的人来头不小,方能调动庞大的势力帮他。 义父和刘校尉暗中派去的人都是非常可靠的,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那这些人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好多疑问交织在一起,让苇杭感觉他们似乎在摆一盘大棋局,而且这棋局已经是筹谋很久的,说不定哪天就会落下至关重要的那个棋子。 可是我们这边对这个棋局知道的并不多,要想赢棋就显得困难了啊…… 苇杭一双剑眉拧得越来越紧,拳头也捏出了汗水。得尽早改变如今这种被动局面才行,否则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苇杭暗下决心,要镇定下来,一定会想出办法破解这个棋局的。 这当儿,云霄兴奋的叫起来:“娘,快到了呢,我看到庄子了。” 云霞撩开帘子一看,可不是嘛,庄子的农舍已经清晰可见了。 车夫驾了一声,马儿扬蹄跑得更快了,很快便到了进农庄的路口。 庄头带着一个庄户已经等在了路口处,见马车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车夫勒住缰绳,把马车停了下来。 苇杭和紫松跳下车,云霞母子三人也从车厢里陆续下来了。 马车夫则被庄头指派的那个人带领着去停车,给马喂料去了。庄头和云霞母子三人见了礼,便引着众人进庄去了。 时间还早,庄户们大多还在做早饭,屋舍上的烟囱飘着袅袅炊烟,偶有鸡犬之声传来。 也有个别庄户,已经做好早饭,蹲在自家屋前吃了起来。见到他们,立即起身打招呼,说着欢迎大夫人一家的话。 等走到大堰塘时,初升的朝阳把金色光线挥洒下来,铺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满眼碎金闪耀,煞是美丽。 后面的苇杭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云霞,见姑娘的倩影融入在阳光中,正轻盈灵动的往前走。 此情此景,让他的眼底映进一片霞光,心中则赫然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第240章 召集 其他的烦恼就暂且抛开一下吧。苇杭决定给自己小小的放松了一下,近距离的守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开开心心的过一天。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走在前面的云霞突然转回头来,对着他点了点头,还展颜一笑,才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苇杭按住砰砰狂跳的心,赶紧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并没有任何人,才确定云霞刚才那如花笑颜,是朝自己展露的。 少年勾唇笑了,心内被幸福塞得满满当当的。 再前头走着的云霞,想着救自己的少年就在身后,又想着别人的眼睛为救自己受了伤。心里甚是感激,于是便回头向他点头致谢。 回转身的云霞觉得很安心,有这个武功高强的少年来保护,还有何惧? 这时大路走到了尽头,还要走一截田坎路才能到农庄中间的大场坝。那路曲折狭窄,很不好走。 庄头蹲下身让云霄爬上他的背,他要把云霄背过去。 又转头问夫人和小姐能行么?要不要他喊两个婢子来扶她们母女过去? “不用,我来扶我娘就行了。”云霞边说边上前牵住母亲的手。 于是紫松在前带路,庄头背着云霄跟着,云霞搀着母亲走在第三位,苇杭断后。苇杭步子迈得比较大,紧跟在云霞母女身后,想着若是云霞和李伯母有什么,他便能立刻上前相助。 苇杭以前在乡村待过,又有武功在身,走这种田间小路如履平地。但云霞和李伯母不一样,她们都长期生活在深闺中,肯定不习惯走这种路。 却没料到,云霞走得很稳,牵着李伯母不紧不慢的走着,很轻松。这让苇杭对她更加刮目相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仿佛没有什么不会的,举手投足透着能干。 灼热的视线便一直跟着那抹倩影,舍不得移开。 到了大场坝,庄头家里的那个亲戚村妇已经等在那里了。场坝里摆了很多凳子,还有一个大桌子。 村妇把桌前的凳子用她的袖子又擦拭了一遍,恭敬的请云霞娘坐。 庄头放下云霄,对云霞娘说:“夫人,属下昨儿回来便通知了大家伙在这来集中,请夫人您训话。” 刚坐下的云霞娘点头说好,庄头便让村妇赶紧去叫人,快些过来,不可让大夫人久等了。村妇应了一声便自去通知各家各户。 云霞挨着母亲坐下,苇杭站在她们母女身后。云霄则满场坝跑着,像个从笼子里放出的小老虎,跳腾得可欢了。紫松跟着云霄团团转,在后面直叫:“大少爷,您慢点。”“大少爷,小心些。” 庄头看着虎虎生威的云霄感慨道:“这真是将门虎子啊,大少爷长得壮实,这精神头也健旺,将来一定像李将军那般英勇。” 云霞娘向儿子投去宠爱的目光,对庄头的话欣然接受,没有反驳。 庄头又转过头来看着云霞说:“大小姐也是非凡的人,夫人和将军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事,积了大德,所以得了这么好的一双儿女,让人羡慕得紧啊。” “呵呵,你可真会说话,不过,霞儿和霄儿确实很优秀,我也经常感恩老天爷,让我和将军有这么好一双儿女承欢膝下。” “那是,您和将军都是好人,自然有福报。”庄头笑眯眯的说。 这时陆续有人往场坝走来,云霞对母亲说:“娘,您讲完话后,顺便就把分户划地这事落实了,宜早不宜迟,咱们还等着大丰收呢!” “大小姐说的对,现在正是栽种的好时节,早些把地分下去,大家也定了心,便可以专心干农活了。”庄头极为赞成云霞的意见。 “好,就这么说定了。”云霞娘点头应承了下来。 很快,场坝里就聚集了好多人,他们跟主子问了好后,便或坐或站,三五成群的聊开了,原本安静的大场坝瞬间热闹非凡。 庄头找了几个帮手清点人数,确保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代表。清了一遍,除了二夫人那边的亲戚少来了三户外,其他的都来了。 “那三户你没通知到?”庄头问刚回来的村妇。 “他们那三户我是自己通知的,都没有喊人带话。”村妇有些委屈的说:“大哥知道那几家人是什么德性,刚才还骂了我几句。” “这几个刺头,算了,我亲自去叫他们,若是他们再不来人,就不等他们了。”庄头说完转身去了。 来到场坝的那些云慧娘的亲戚们都围成了一圈,不知在嘀咕什么,时不时的拿眼睛往云霞他们这边扫来。 云霞见他们的架势似乎要找事,便凑到母亲耳边提醒了下母亲。 母亲对女儿笑笑,表示知道了,自己会注意的。 不一会庄头回来了,明显灰头土脸的,他到云霞娘身边禀报说那三户人找了一堆理由,说来不了,夫人,您看咱们就不等他们了吧。 “是不是还骂了你?”母亲还没说话,云霞先插言问起了庄头。 庄头嗫嚅了一句,云霞也没听清楚,便向他看去,并让他大声些说。 “那个,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不过,属下没往心里去,随他们叨咕吧。”庄头提高了些声音说道。 云霞瞥见他的耳朵上有条口子,鲜血还没有凝固,看来他不仅挨骂,还被打了。遂问他那几家人这么难缠,还耍泼打人,端的是无法无天了? 听了云霞的话,庄头身子一震,这大小姐莫非有千里眼?她怎么知道我被那个大刺头家的凶婆娘给打了? 见庄头愣愣的盯着自己,云霞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正要告诉庄头,却被苇杭挡住了她的视线。 早在庄头呆望着云霞的时候,苇杭就不乐意了。虽然猜到了庄头的心思,但他还是不满庄头盯着云霞,所以故意站过去,冒似不经意的挤了庄头一下,庄头被挤得踉跄了两步,与云霞错开了去。 等他站稳,苇杭指了指耳朵说:“你这都受伤了,还能不知道被打了啊。” 庄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小姐是看到了自己的伤口,推断出来的。而这个少年也很聪明,居然能猜出自己在想什么,还准确的告诉了自己答案。 不仅小姐这个主子了不得,连她的下人都这般厉害,庄头心里对云霞更加敬重,看若神明。 第241章 胡搅 “既然通知了不来,那就不等了,错过了重要消息活该。”云霞娘站起身来,环视了下众人,提高了音量撂下了话。 见母亲准备发言,云霞便提醒庄头让大家静下来。 庄头立刻挥着手,扯着嗓子高喊:“大家都安静,现在请大夫人给大家训话。“ 这一嗓子还算奏效,场坝里嗡嗡嗡的声音立刻小了很多。不过,云慧娘家那些亲戚依然故我,继续在那说话。 云霞娘很少在人这么多的场合说话,这会儿还是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那小圈子里的人就开始起哄,吼着我们家里还忙着,要说什么快说之类的话,还有些风凉话,诸如还不如让丁管家来训话之类的。 这让云霞娘更加紧张,身子都打起了颤,心跳得很快。 云霞云霞立即站到母亲身边,给予她支持。 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说:“娘,别怕,您就把这些人都当作和您聊天的朋友就行了,尽管说。“ 收到女儿贴心的鼓励,云霞娘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第一句话:“大家好!” 其他庄户立刻齐声回答:“大夫人好!” 云霞娘的勇气又足了一些,她继续往下说:“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要商量农庄下一步要进行的一件大事。“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前两句话虽然带着颤音,但总算顺利说完,云霞娘的紧张情绪也得到很大的缓解。 除云慧娘家那些捣蛋的人外,其他人都恭敬的听着大夫人说话。 “我们农庄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前几年收成都还是不错的。但今年却有些不顺利,先是麦苗莫名其妙染了瘟病,然后补种的粟米种子又不发芽,这两项让农庄的损失可不小。“ 云霞娘说完停顿了一下,庄头再次招呼了下云慧娘家的那帮亲戚,让他们安静下来,听夫人说话。 那帮人叽叽歪歪,好一会才静下来。 等他们静下来,云霞娘才说:“好在第二次补种的粟米种子都成活了,辛苦大家了。但咱们农庄困难还比较多,接下来还要靠大家一起使劲,争取把损失控制在最小。” 那些庄户都纷纷表态,会使劲的,请大夫人放心之类的。当然,云霞娘那边的亲戚依然我行我素,又开始交头接耳,根本不把云霞娘放在眼里。 云慧娘跟他们带过话,让他们都和云霞娘对着干,不要怕她,最好气死她。 这伙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所以才摆出如此态度。 站在母亲身边的云霞见这情形,就跟她说:“娘,您也不跟他们那帮人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吧。” 于是云霞娘提高了声音,直接宣布:“鉴于农庄现在的情况,我准备把农庄的地平均划分,每户一块。大家尽心种地,根据各家的收成论功行赏,多劳多得,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有!“ “这样挺好的…“ “大夫人放心,小的们保证尽心尽力。“ “我们都赞成!“ 支持的声音很响亮,完全盖过了那帮人反对的声音。 “大家静一静。“云霞娘示意情绪激动的庄户们安静下来。 赞成派们立即收声,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大夫人。 “既然大家都同意,庄头,你把准备好的家什拿出来,开始抓阄吧。” “回大夫人的话,属下马上去取。”按小姐的指示,他早把地块标上了数字,又准备了纸箱、纸和笔墨,就等着当场让小姐写了,做成纸团,让大家抓阄。 庄头高兴的一路小跑往家里奔去。 这边的赞成派们围住云霞娘,跟大夫人聊了起来。 这时,有个个子高大的妇人把人群扒开挤了进来,陆续又有几个妇人挤到了云霞娘面前。 带头的妇人不仅个子高,长得也很壮实,那腰身又粗又大,典型的水桶腰。面相也很凶,一脸的横肉,一双眼睛眼白占了多半,就像永远在翻着白眼一般。 “我说大夫人,我们可没同意分地。你遍地打听去,哪家农庄像你这样做?你这分明是瞎胡闹,大家说是不是?” 那几个跟着她进来的妇人立马附和,都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无非是说坏了老祖宗的规矩,会把农庄搞得不像样之类的话,翻来覆去的说,表明了是来抬杠的。 云霞娘忍无可忍,厉声道:“这个农庄是我的,难道还没有我说话的权利?” “对,你们不愿意,没人留你们,大可以走,我家的农庄由不得你们来说三道四。”云霞站到母亲身边,接过母亲的话头,态度强硬的撂下话来。 “你,你,”那妇人显然没想到云霞母女的态度如此强硬,所以被抢白的一时语塞。 另一个妇人站上前,梗着脖子说:“哟,大小姐你这火气可不小,你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吗?那是你二婶娘家的姐姐,啧啧,你看你这态度,我们好歹都算是你的长辈,连二小姐见了我们都要乖乖的给我们施礼。” 先前那妇人被提醒,立刻缓过来,脸上的横肉抽了抽说:“正是,咱们家二小姐有礼貌,处处透着千金小姐的端庄,哪像你,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恁大个人,还被你这个小辈这样对待,我都没脸面了。” 说完,一拍大腿,兀自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哟,这位大婶,你还知道要脸面啊?既然你提到二小姐,也提到我二婶,可知道她们见了我娘都得毕恭毕敬的施礼问好么?哪像你这般对我娘大小声?我看你才是不懂礼数。” 云霞毫不畏惧的给她怼回去,说得她连腔都开不起。 这时旁边的庄户愤怒了,他们纷纷指责那几个妇人不像话,瞎搅蛮缠的,还说大夫人就是太心善了,才容得她们无事生非。 庄头拿了纸箱回来,也加入了批评那几个妇人的行列,几个妇人犯了众怒,虽然撒泼闹腾了一阵,但几张嘴终是敌不过大家的悠悠之口,于是个个脸色红红白白的,尴尬难堪得紧。 云霞娘接过庄头手里的空箱子,云霞则接过笔墨,准备开始写字。 那带头妇人突然挤过来,伸手朝庄头推去。 庄头正站在云霞前面,被这样被突然的一推,身子立刻一歪,就往云霞倒过去了。 第242章 蛮缠 眼看着庄头那肥胖的身躯就要砸向云霞,那妇人心里简直欢喜得不得了。 一来庄头这重量压下去,那死丫头绝对吃不消;二来男女有别,这丫头被一男人给压住,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而且对她的声誉有很大影响。 那妇人不禁为自己的这一计洋洋得意,抱着粗膀子等着看笑话。 其他几个妇人也睁大眼睛,看那庄头倾倒。 电光火石之间,苇杭出手了。大家甚至没看到他是怎么做的,就见庄头直愣愣的往抱着膀子的那妇人扑来,一下把妇人扑到了地上。 崆峒一声巨响,妇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身上还压着沉甸甸的庄头,这一跤摔得很扎实,她立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庄头手忙脚乱的爬起来,那妇人像一块大肉饼般躺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疼得呲牙咧嘴,又听着周围的笑声,顿觉失了脸面,真的大哭起来,那眼泪鼻涕一汪汪的往外涌。 这边云霞朝苇杭投去感激的一瞥,他刚才这一招可真解气。 少年立刻摇摇头,表示那只是小意思。 两人眼光交汇,眼里都满含笑意。 云霞娘在心里对那妇人啐了一口,这便是偷鸡不成蚀了米,活该。她好不容易憋住笑,对云霞说:“霞儿,快写吧。“ 和那妇人一起进来的几个妇人,刚开始直接呆若木鸡,隔了一多会才反应过来,忙着把在地上哭得都打嗝了的那妇人拽了起来,在妇人哎呦哎呦叫痛的哭喊声中,灰溜溜的挤出去了。 云霞总算能清净的开始写字了。 围着看的庄户们看着大小姐写的一手好字,跟街上卖的字画都不相上下,纷纷啧啧称赞。 那边反对的小圈子,叽叽咕咕涌动了一会,便走出一个男子,径直往这边过来,大家立马站成人墙,把他隔绝在外面。 这家伙是个爱挑事的,指不定又要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不敬,所以大家自觉联合起来对付他。 那男子五短身材,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褂,那宝蓝色和他的肤色极不相配,看着总觉得不伦不类。最有特色的是他脸上的绿豆眼,斗在一起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笑。 他过来后,推推搡搡的,像条泥鳅,见缝插针,生拉活扯的挤了进来。 假模假式的抱了下拳说:“大夫人,您要分地,我没有意见,但这地有好有坏,有肥有瘦,让大家抓阄碰运气,那运气不好的不是就要饿饭了?“ 庄头站出来说:“这抓阄是最公平的,你难道还能想出其他办法吗?“ 这次庄头学聪明了,站得离云霞母女俩远远的,他可不想让大夫人和大小姐再被连累。 苇杭则站得近了些,半个身子挡在了那男子和云霞之间。 “我是想不出其他办法,所以我就不同意分地,还是按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办事,才是最公平的。“ 这人简直就是来蛮缠的。 “你不愿意分地,可以。“云霞搁下笔,淡定的说。 “看看,还是大小姐明理。”男子见竿子就往上爬,打着哈哈,言不由衷的说。 云霞笑了笑:“别激动,我的话还没说完。现在的情况是大多数人愿意分地,你们少部分人不愿意分,对不对?” 那男子把绿豆眼转了几转,不太明白云霞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报一下,有多少户不愿意分?”云霞依然说的不疾不徐。 他缩了缩脖子,暗中算了下说:“十三户。”说完还挺了挺身子,好像为他们有这么多人而得意。 好你个十三点,云霞在心里笑他。 “愿意分地的有多少户?”她大声问。 庄头立马回答:“禀大小姐,六十三户。” 云霞点点头,朝那男子说:“比你们整整多了六十户,你说该听哪边的?” 那男子这才发现自己很轻易就被绕了进去。 他索性耍起横来,说反正我们就是不同意,也不会抓阄,看你能那我们怎么办? “我管你同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你们不抓阄也行,其他人抓阄剩下的地便是你们的,你们愿意一起种,就请便。若是还不愿意,我家的农庄不留你们,你们爱去哪就去哪。” 云霞强硬的话把那男子噎住,两个绿豆眼不停的眨,然后突然把他的一条腿架到条凳上,手在桌上拍得砰砰响,质问云霞娘:“大夫人,您居然让一个小丫头来主事,我们坚决不服。” “什么小丫头?这是大小姐。”庄头抵了他一句。 云霞娘也大声说:“霞儿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那男子被气了个半死,开始骂骂咧咧,踢桌子踢板凳。 苇杭脸色一沉,伸手把那男子推了出去,他一个趔趄没站稳,身子摇晃起来,周围的庄户就跟商量好的一样,赶紧闪开,那男子很华丽的摔了个狗吃屎。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他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指着苇杭说:“你小子是哪路的,竟然敢打大爷我?” 苇杭把两只手捏得咔咔响说:“你管我是哪路的,只要谁敢对大夫人和大小姐有半点不敬,我必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看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那男子阴恻恻的笑了。他抡了抡膀子,奸笑两声:“独眼龙,你好大的口气,敢不敢跟你爷爷较量较量?” 周围的庄户都出声指责他,有些忙着劝苇杭不理他,怕苇杭吃了他的亏。 这家伙是个练家子,拳脚功夫还不错,平时一不满意就拿拳头说话,是远近闻名的一霸。 苇杭笑笑,对关心他的庄户们说:“大家放心,我和人较量,经常是想输都输不了。” 旁边的云霞还是有些担心,悄悄提醒他说:“看这家伙的招式,好像还有点功夫,你小心点。” 苇杭侧头温言道:“大小姐,不妨事,对付他属下还是有把握的。” 云霞娘则生怕苇杭有闪失去,手心里都捏了把汗。她轻轻扯了扯苇杭的衣服,摇了摇头。 “大夫人,属下有分寸,您就看着属下把他打得求饶吧。”苇杭低声对云霞娘说。 说完,站了出去,对大家说:“麻烦都退后些,免得伤及无辜。” “嗬,死小子现在求饶,爷爷还放你一马,等会哭爹喊娘,老子都不会管你。”那男子放狠话,心里的想法也是要把苇杭往死里揍。 第243章 较量 两人相对而站,男子绿豆眼贼溜溜的转动着,脚下的步子缓慢移动,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相较而言,苇杭淡然了很多,少年站在原地,盯着“绿豆眼”的举动,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仿佛对面只是个杂耍班的耍宝而已。 绿豆眼显然被苇杭的态度给气着了,他大吼一声,挥拳往苇杭冲过来。 拳风凌厉果决,直接往苇杭的面门砸去,这家伙出手够狠。 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倒抽气的声音,他们觉得这一拳砸在苇杭身上,估计那孩子够呛。 云霞娘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她伸手抓住旁边的云霞,喃喃道:“怎生是好,没想到这家伙好凶。” 云霞此时也有些惊怕,那少年武功虽高,可这绿豆眼好像也不差啊。 她想叫他快闪,又怕惊扰到少年,只能咬着唇捏着拳,在心里祈祷少年没事。 而绿豆眼的支持者们都面露得色,认为他收拾这个半大孩子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轻松在旁边围观。 苇杭就这么等着,眼看拳头就要贴近脸面时,他才把头一偏,身子一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美躲过了绿豆眼凶狠的攻击。 第一次攻击失败,绿豆眼收回拳头,眼里射出凶光,接着继续大吼一声,再次发起进攻,往苇杭冲去。 苇杭这次动了,他一个跨步,迎上前去。速度快如闪电,疾如劲风。一眨眼工夫已到了绿豆眼身体的右侧,趁绿豆眼往右边转身时,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一拧一送,绿豆眼立刻往旁边扑去。 他冲出去几步方站直了身子,气得扭过头来骂道:“他娘的臭小子,你把爷爷我惹急了,是要逼迫老子今天放出大招来吗?” 苇杭不紧不慢的说:“这是谁家孙子在鸹噪?听着心烦。” 周围人轰的一声笑了。云霞母女俩见苇杭轻松化解了两次危机,对苇杭的信心大增,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加油!”云霞甚至大声叫了起来。 苇杭转头对她笑笑,蹴鞠赛时他便听到了这个词,自然知道那是云霞在鼓励他。 绿豆眼往地上啐了口口水,伸手往自己胸口捶了两下,骚首弄姿的搞出一番动静后,嗷嗷又嚎了一声,冲了上来。 苇杭盯着他来到跟前,瞅准机会果断伸手格住他出拳的那只手臂,让绿豆眼的拳头直接打向了空中。 绿豆眼这次并没有再出另外一拳,而是突然来了个扫堂腿,狠劲的踢向苇杭的脚。 他这招够阴损,苇杭确实没想到他还搞出声东击西这手,所以被他踢到了一脚,才跳了开去。 绿豆眼见得了手,想趁势袭击,所以朝苇杭冲过去,提起拳头往他的心窝子打去。 刚放松些的云霞母女又吓得不敢出大气,把视线都放到了苇杭身上。 苇杭等绿豆眼冲过来,便直接抓住了绿豆眼的手腕,借着他的手腾空而起,给他来了个窝心脚。 “来而不往非礼也!孙子,吃回一脚。”他嘴角噙着笑说。 绿豆眼吃疼,捂住胸口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脚步虚浮。 等绿豆眼站定后,他那身子明显弯了下去,脸色也黑沉如墨,这一脚踢得很扎实,让他“享受”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死小子,你够黑心,给爷爷等着。”绿豆眼恨恨地说。 “孙子,小爷等着的,你尽管放马过来。” 少年说得云淡风轻,绿豆眼估计气得在心里吐了几口老血。 云霞捂着嘴笑,而周围的庄户们则爆发出豪爽的大笑。 他们觉得好解气,这个恶霸也有吃瘪的时候,大快人心,哈哈。 同时也对少年人打心眼服气,这可是个功夫少侠啊! 绿豆眼拿眼晴恨恨的扫向那些嘲笑他的人,然后喊了他那圈子的一个人,让他把兵器搬出来。 然后挑衅的斜睨了苇杭一眼说:“敢不敢拿兵器和我较量?” 连续三次进攻,都没有占到便宜,还被狠踢了一脚。绿豆眼对这个半大孩子已不敢轻视,遂动起了歪脑筋,让人拿兵器来,再激少年与自己斗。 要论用兵器,绿豆眼颇有信心。他耍两把大刀,自认技艺超群,这小子空手打拳虽有两把刷子,用大刀就不容易胜过老子了。 所以才心生歹计,有了那句挑战的话。 苇杭还没出声,云霞娘便出言反对,她对绿豆眼喝道:“今天我来农庄是有正事的,不是来看你和我带来的人打架的。” “哟,大夫人这话说的,是这小子要和我较量,我能不奉陪吗?”绿豆眼睁眼说瞎话,还好意思得很。 “你撒谎,明明是你先挑战他的。”云霄生气的指着绿豆眼揭穿他。 绿豆眼梗着脖子对苇杭说:“小子,怕了就跟爷说一声,爷就勉强饶过你。” 苇杭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伙明显就是个无赖。若是今天不把他收拾服帖了,以后恐怕会经常找李伯母的麻烦。 于是他朗声道:“我说过怕字吗?孙子,把兵器拿上来,今天我就和你用兵器再比划比划。” 绿豆眼的便说:“等着,马上就搬来了。”心下还嘲笑苇杭毕竟年少,这么就轻易答应了,还是用别人用得趁手的兵器,可不是傻吗? 苇杭转身走到云霞母女面前,抱拳道:“大夫人,大小姐,属下会用的兵器不少,您们不用挂心,没问题的。” 这句话他一定得说,他可不想让李伯母和云霞着急,担忧自己,所以先交个底。 他如此有把握的话,让云霞母女的脸上的担忧之色消弥了大半,但云霞娘还是抓住他的衣袖叮嘱他:“你还是要小心些,那家伙不是善类,当心他暗中使坏。” 云霞接着母亲的话说,也是让他多防备一些。 苇杭点点头,把云霞母女的关心收入心底,只觉得胸中暖意融融,斗志愈发旺盛起来。 很快,被遣去拿兵器的人回来了,把两把明晃晃的大刀交给了绿豆眼。 原来这家伙是耍大刀的啊,苇杭冷嗤了一声,目光如炬,仿佛看到了绿豆眼惨败的情形。他扫了绿豆眼一眼,很想告诉他一句话:这是你自找的,着实怪不到别人了。 少年长身玉立的站在原地,绿豆眼见他镇定如常,心里有些打鼓,这死小子难道也练过大刀?若是那样的话,我会不会输在他手下? 绿豆眼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但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又自我安慰了一番,这小子就算几岁开始习武,也不过几年时间,老子都练了几十年了,不可能打不过他。 于是把刀搁在地上,朝苇杭扬扬下巴说:“小子,过来挑一把。” 第244章 刀战 苇杭走过去,随便捡起了一把刀,就像毫不在意一般说了一句:“就这把。” 绿豆眼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偷瞄了一下苇杭,见少年把刀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拿刀的手法也没什么特别,才放下心来。 他躬身捡起另外一把,拿在手上耍了耍,有些得意。 这当儿,担心苇杭的云霞娘站出来说:“你们用上兵器,只能点到为止,不可以伤人。若是做不到,今天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们较量。” 庄头也郑重告诉绿豆眼,这少年人是将军给夫人安排的护卫,若果你伤了他,将军回来定不会饶你。 因为清楚绿豆眼的心思狠戾,为人奸诈,所以庄头故意把将军抬了出来,意图震摄住绿豆眼,让他顾及到将军而不敢对苇杭下黑手。 果然,听见将军两个字,绿豆眼身子明显僵直,两个眼珠都定住了。虎威将军威名远播,他还是惧怕惹怒将军的。 苇杭率先表态只是切磋下技艺,不会让人受伤;绿豆眼墨迹了一会也吱声说会点到为止。 但别过头去,他的小绿豆眼斗在一起,射出寒光,嘴角一撇,点到为止,也得看怎么个点法,虽然不要命,但划点小伤口也是可以的。 此时,绿豆眼想当然的认定自己一定会赢,忙着盘算让那小子受点轻伤。 浑然不知,他即将面对的是一个会让他胆战心惊的对手。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苇杭虽然年龄不大,耍刀的时间可不短。 小时候,那个和他一起住在山里,后来为保护他死去的叔叔,正是一个刀术高手。 自苇杭记事起,叔叔便经常在他面前舞刀,那明晃晃的刀,在叔叔手里被舞得呼呼生风,苇杭可以说是看着刀术长大的。 及至苇杭稍微大些,叔叔便逗苇杭,让苇杭跟着他练刀术。还说那样苇杭便是他那派的传人。 他又去同萧先生和萧夫人讲,让苇杭学刀术,既能健身,也能防身,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 萧先生和萧夫人被他的说辞打动,遂允了苇杭跟他学刀术。 于是苇杭在叔叔的悉心教导下,逐渐掌握了砍、劈、撩、刺、截、拦、斩、抹、缠裹等等刀法,及相配套的步法、步型、跳跃等动作,以及各种套路,成了不折不扣的刀术小高手。 叔叔被害,留下万千遗憾,唯有这精湛刀术,还未失传,通过苇杭传承了下来。 今天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吧。这绿豆眼使的兵器竟然是苇杭最擅长的兵器之一,所以活该他倒霉了。 苇杭略有些青黑的脸,依然很平和,让人看不出半点波动。绿豆眼扫了他一眼,明显有些自鸣得意,张口喊开始较量吧。 苇杭点头同意,于是两人同时刷的拉开架势,绿豆眼的眼光很凶,迸发出寒意;苇杭却目光清澈,专注的看着对方。 两个人的手里攥着的两把刀,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首先出刀的事绿豆眼,他一个弓步上前,刀锋一扫,往苇杭逼去。苇杭一个腾挪,眼波闪转,随着手动,那大刀刷刷舞起,直朝绿豆眼砍去。 绿豆眼心里暗叫不好,这小子这架势,看来是个会刀术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云霞亲眼见过师兄的刀术,也听师父说过刀术的精妙之处和相关要则,所以看了苇杭使出招式,见他动作迅捷,勇猛有力,刀法刚劲,身法自然,立刻断定他水平绝对在绿豆眼之上。 于是低声对母亲说:“娘,那个少年赢定了。” “霞儿,你从哪看出来的?”母亲忙问? 云霞笑笑说:“娘,您忘了?我可是拜师习武的人,我师父自然教过我一些刀术的知识。” “哦,对哦。”母亲莞尔一笑:“你看看,娘这脑子不够用了。” 母女俩相视笑了笑,心情也大大好转。 绿豆眼立刻竖起全身汗毛迎战。他举起手上的刀一抡,两把刀当的一声碰到一起,绿豆眼只感到虎口一震,好家伙,这一砍力度真不小。 这个认知让绿豆眼有些发怵,再不敢小看苇杭,聚精会神地扎煞起全身力量对付苇杭。 苇杭把刀往上一抬,与绿豆眼缠斗开来,两人各自移形换步,闪避腾跃,只见双刀翻飞,于招势间精光乍现,或撩或刺,又砍又劈、抽杀斩扎…… 双刀相碰发出的声响不绝于耳,短促尖利,有时碰撞处甚至有火花闪现,看的众人屏息,端的是激烈异常。 这样缠斗了好一会儿,双方一时未分出胜负,僵持在一起。 这让绿豆眼有些着急,他看出来了,这小子水平了得,根本不逊色于他。继续如此耗下去,只有他吃亏的份。 这么想着,他突然狡猾的把刀一收,往后一退。苇杭被他这么一搅,只得连忙收势。而这时绿豆眼趁机把刀往下一压,再次上前,把刀往苇杭的大腿扫去。 好阴险的偷袭,而且刀法刁钻,速度奇快,很难躲避。 还好苇杭一直留意着绿豆眼,他的损招全在他预测之中。这时便双瞳一缩,目光凛冽之中,身形开合,如飞鹰盘旋,一个扭身,人往旁闪去。 绿豆眼却收不住力,直接往前冲去,等他冲到自己面前,苇杭抬脚往他臀部一踢,直接把他送到地上贴得紧紧实实。 等他爬起来,脸上一层灰,嘴唇磨破了,又红又肿,像个猪嘴。 看了他的狼狈相,围观庄户们很给力的大笑起来,云霞娘也乐不可支,云霞则拍掌咯咯笑…… 这都刺激到了绿豆眼,他气火攻心,捡起大刀,发疯般冲向苇杭。 在往前冲的同时,他的手悄然按向刀柄上的一个凸起,哼,老子今天必定要让你小子哭爹喊娘。 他的刀柄内藏着暗器,一旦打不赢,绿豆眼就会放出暗器银针。那银针上涂了药,有麻痹对手的作用,可以让其很快丧失攻击能力,便只能任由他摆布了。而那药过几个小时就自动化解,对手甚至都不知道被他暗算了。 这些年,绿豆眼比武获胜时候多,其实大都是靠这个。 现下,绿豆眼确定自己已经无法取胜,又一心想报仇,便不管不顾的使出阴招。 吃过绿豆眼阴毒暗算的亏,苇杭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所以早在绿豆眼目露凶光,看向刀柄时,他就有所警觉,又看他在刀柄上有摸索和用力按的动作,立即猜到这家伙要发暗器。 第245章 服气 好你个不顾廉耻的歹人,苇杭在心里暗骂。然后立马一咬牙,提了一口真气,调动全身心力,准备迎战。 绿豆眼把机关一打开,一根银针便悄然飞出,直往苇杭而去。他自以为一切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遂跟着举起刀往苇杭乱舞过去,想趁此给苇杭再来一次重击,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也趁机破坏他用暗器的证据。 周围支持大夫人的围观者们,因为并没发现暗器,还对绿豆眼又冲上去与苇杭较量,很有些不屑,觉得他自不量力,继续抱着看笑话的轻松心态在观战。 而苇杭一直关注着刀柄,但银针太细,离他很近的时候,他的视线才捕捉到银针。 情势很紧张,在千钧一发之际,苇杭飞身往旁边跃起,总算躲过了银针的袭击。 接下来,众人完全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做的,只见到苇杭凌空一翻,手中大刀一闪,再定睛一看,苇杭人已翩然落地。 然后大家才发现绿豆眼的头发被削下来一大撮,弃于地上。 而绿豆眼此时已披头散发,面如土色,表情惊骇地立在原地,双腿抖个不停,显然已完全吓尿了。 刚才绿豆眼只觉得耳边刀声刷刷,然后头皮一凉。他抬手摸了摸,娘呀,头巾裹着的髻都没了。他这才意识到,那少年要是有心要他的命,他早就呜呼哀哉赴黄泉了。 “咱们继续?”苇杭把手里的刀掂量了下,好整以暇的看着绿豆眼。 这边观战的云霞,对这少年的功夫简直太服气了,超炫酷的啊。她忍不住低声问母亲:“娘,他们去哪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少侠?” “找?上哪找去,自己培养的呗。”母亲笑盈盈地回答。 “那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吧。”云霞若有所思的说。 母亲点头:“那肯定是啊,不过,也是因为这少侠自己肯苦练功夫。”说这话时,母亲的目光看向苇杭,眼里是满满的欣赏。 云霞很赞成母亲的话,少侠年龄不大,功夫这么高,一定是个练武苗子,再加上自己勤学勤练,方能有如此成就。 母女俩夸赞苇杭的同时,那边的绿豆眼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摇着头说:“不比了,算你赢了。” 废话,再比下去,保不齐受伤,甚至丢命的都有可能。绿豆眼可是个怕死鬼,才不会傻到拿鸡蛋去碰石头,所以赶紧认怂。 庄头心里可乐了,他看着放弃比武的绿豆眼,大觉解恨,这次终他来了个深刻的教训。 心念一动,他故意对绿豆眼说:“大力兄,你输了,是不是该给人少侠陪个不是,刚才可是你先骂人家的。” 苇杭听到,立马高声对绿豆眼大声道:“对,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否则咱们就再来比划。” 可恶的绿豆眼,必须彻底打掉他的气焰,也顺便杀鸡给猴看,让他们圈子里的那帮人受到震慑,继而服气,以后再不敢惹是生非。 听说要继续比划,绿豆眼立刻身子打颤,只低了头不吭声,但也不想道歉。 云霞见他想耍赖,便对少年说:“少侠,跟他继续比,直比到他道歉为止。” “谨遵大小姐吩咐。”苇杭毫不犹豫的抱拳应声。 然后往绿豆眼走过去,在他不远处站定,刷的一声,把大刀一挥,做出准备较量的架势。 绿豆眼连头都不敢抬,只看着苇杭的脚步移动,听着他的有力的脚步声,仿佛觉得那脚步跟踩在心上一般。 等苇杭摆开架势,一贯欺软怕硬的他便彻底崩溃,几乎是吼叫出声:“少侠,对不起,希望少侠大人大量,原谅我。” 苇杭把刀往地下一掷,拧着眉,不开心的说:“我觉得你这道歉不够诚意。” “啊?少侠,那您,我该,您要让我,如何道歉?”绿豆眼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诚惶诚恐的问。 “今天你居然敢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不敬,还当面顶撞她们,你说该不该向她们道歉呢?”苇杭的声音很重,说完拿脚踢了下地上的刀。 那刀叮的一声,在地面打了个旋,定在了绿豆眼的脚前。 绿豆眼本能的跳开,抬头见苇杭黑了面,手往袖子上撸,立刻答应:“少侠,我这便去跟大夫人和大小姐道歉。” 苇杭厉声喝道:“少废话,快去,还要当着所有的人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对大夫人和小姐不恭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绿豆眼吓得脖子一缩,立刻扑爬连天的往云霞母女这边跑过来。 云霞母女站直了身子,整肃着脸,看着已满脸堆起笑的绿豆眼。 绿豆眼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核桃性子,必须捶打才行,这会儿他完全判若两人,乖顺的不行,点头哈腰的跟云霞母女道了歉。 苇杭跟着走过来,抬脚在他身后膝盖后弯处一磕,绿豆眼立马跪了下去。 “大声承诺下,今后看见大夫人和大小姐再不会像今天这般,会恭敬听话!”苇杭的声音从他头顶传出。 绿豆眼双腿猛然跪地,正在歪着嘴吃疼中。 苇杭又转身对庄户们说:“正好大家都在,一起做个见证。今后若是他再敢说什么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不利的话,或者做什么不利的事,你们都帮我记住,等我来的时候告诉我。” 支持的庄户们自然高声说好,少侠放心之类的话。 在大家的回答声中,绿豆眼萎靡的缩成一团。 苇杭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转回身喝问绿豆眼:“怎么,还要我来掰开你的嘴说吗?” “少侠,不,我马上,”绿豆眼忙不迭的说。 可苇杭啪的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打断了他的话。 绿豆眼不知所措,狐疑的看向苇杭。苇杭皱着眉说:“在主子面前,你该称自己是什么?” “小的。”绿豆眼抖抖索索的说。 “继续说。”苇杭朝他扬了扬下巴。 “大夫人,大小姐,今后小的一定毕恭毕敬的对待您们。” 说完,绿豆眼抬头望着苇杭,讨好般问:“少侠,小的可以起来了吗?” “不行。”苇杭斩钉截铁的说。 “为,为什么?”绿豆眼快哭了。 苇杭继续惜字如金:“磕头。” 绿豆眼他蠕动着嘴还想说什么,苇杭提起拳头扬了扬,他立马扑通扑通朝云霞母女磕起头来。 着实把绿豆眼折腾够了,苇杭才放过他。 绿豆眼爬起来,像身后有人要追杀他一般,屁滚尿流的跑了。 苇杭这才纵身跃上身旁的桌子,对着那边刚接纳了绿豆眼的那帮人发声:“今后谁敢对大夫人和大小姐不敬,他便是例子。我把话先撂到这里,谁要一意孤行,不听劝,只会比他更惨。” 云霞仰头一看,高处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下,英气勃发,气度非凡,彷如神祇。 第246章 分地 他的身影益发高大起来,周身光芒耀眼。 云霞娘在旁边感慨:“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孩子真不错,是吧,霞儿?” “嗯嗯,娘说得对。”云霞完全赞成道。 云霞娘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宝贝女儿,这可是你未来的夫君啊! 这时苇杭从桌子上一跃而下,然后朝云霞母女迈步走来。 阳光把他的头发边缘染上淡淡的金,一如他灼灼的目光。今天他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衫,飘逸行走之间,竟有翩跹之感。 云霞不由自主的看愣了,直到苇杭好听的声音响起,她才赶紧移开视线。 “大夫人,大小姐,您们可以继续了。”苇杭说完,站到了桌旁。 “你辛苦了!“云霞娘对苇杭说。 苇杭摆着手回道:“大夫人,属下不觉辛苦,这是应做的,也是属下的荣幸。“ “应该谢的,少侠太客气了。“云霞抢着说。 云霄突然冒了一句:“少侠大哥哥,我给你点个赞!“然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见苇杭微愣,云霞赶紧把这个点赞的意思解释了一下,苇杭听了,朗笑道:“这个说法甚好,属下便学着了。“ 大家说笑了一会,母亲唤云霞继续写字号。 庄头赶紧把刚才被绿豆眼踢开的凳子摆放好,又用袖子擦拭了一遍,请大小姐落座。 接着刚才的数字序号,云霞又开始写了起来。那帮小圈子的人偃旗息鼓,退到一边没言声,云霞估计他们以后还会出幺蛾子,但至少不敢再像今天开先那般猖狂了。 而且,少侠在这,接下来的抓阄,这帮人也不得不认了。 想到这些,云霞写数字的手顿觉轻快,速度也越来越快。等她写完一张,庄头便在大家的见证下,揉成一模一样的小纸团,投入纸箱里。 云霄则站在旁边帮姐姐递纸条,大家配合极为默契,很快便全部完成。 云霞娘把庄头画的地形图展开,宣布开始抓阄。 地形图上标明了各个地块的序号,大家抓到哪个数字便认领哪块地。大多数庄户不认识字,可以拿着纸条上的字在地形图上核实,庄头负责帮他们找出来相应的序号让其比对。 “大家都排好队,一个个来。”庄头大声招呼庄户们,要求他们每户出一个代表来站队,依次序抓阄。 大家很快站好,个个脸上露出期盼,有说自己紧张的;有说随意的;也有互相逗笑说,希望老天爷赐予好运,摸到好地的;甚至有说拿到地后种些什么,如何种好的……现场气氛很是热闹。 云霞娘对庄头说:“你再去跟他们说一下,若是还不来抓阄就算了,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好的,大夫人,您真是心善呐。”庄头语气里充满对大夫人的敬重。 转身跑到那帮人面前,再问了他们一次,那伙人答应了云慧娘的,所以回答不抓阄。 “那我把话说到前头了,夫人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既然你们决定不抓阄,就按夫人定下的规矩办,大家抓剩的地就是你们的,你们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或者不分也行。”庄头又交代了一遍。 这时,苇杭走了过来,绿豆眼见了,悄悄往后躲了躲。苇杭瞅见他的小动作,不禁唇角高扬,暗自好笑。 及至近前,他不慌不忙扫视了那帮人一下,才对庄头说:“庄头大哥,让他们派人来看着抓阄的公平过程,免得以后又翻脸不认账,睁着眼说瞎话。” 庄头便对那些人说:“这位少侠说得很有理,你们派几个代表去监督吧。”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对于让他们监督这点还是满意的,于是很快选出了三个人,跟着庄头和苇杭过来了。 苇杭给他们指定了一个地方,沉声命令道:“你们三个,就站这儿看。” 那三人刚才见识了苇杭的厉害,只得乖乖的站在离云霞母女很远的地方。 “好,挨个开始抓。”云霞娘把纸箱子摇了摇后放好,朝大家点点头说。 第一个庄户兴奋的走到纸箱前,搓了搓手,伸进纸箱里摸出一个纸团,激动的打开,立马请庄头看是几号? 庄头说是十五,云霄很快在地形图上找出来指给那庄户看,地形图还画上了小溪,堰塘等,让人一看便一目了然。那庄户把纸条上的数字与地形图上的一比较,完全没错。 云霞便把他的名字和地块号登记在了纸上。 这个庄户抽到的那块地位置很不错,紧挨着小溪,以后浇水灌溉什么的非常方便,他顿时如捡到宝贝一般,兴奋的跳了起来。 其他人都羡慕的恭喜他,有人笑着说他开了个好头,有人逗他请客,大家都祈祷自己也能像他这般好运,想赶紧抓阄的心情也急迫了不少。 庄头拿过他的纸条展示给大家看,尤其是云慧娘家那几个代表,更是拿近了让他们看清楚,直到他们点头表示看清了才收走纸条。 这边第二人已经抓出来了,三号地块,他比对后,云霞记录,庄头展示纸条,大家各司其职,很快处理完,又开始进行下一个。 不一会儿,抓阄到了尾声,虽然有些庄户抓到的地块不尽如意,但他们都理解,也都接受了。 剩下的地块总体来说还都不错,也算是便宜了这帮家伙。那几个来监督的看了,当即表态他们接受抓阄的结果。 “你们再回去跟你们那些人商量下,要不要这些地,若是不要,我们也不强求,当然,农庄也不会再留你们,大门敞开着,请自找去处。”云霞娘蹙着眉,对那几个人说。 那几人唯唯诺诺着应了声,便自回他们的小圈子里去了。云霞见那圈子里的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后,派出一个人来说,接受抓阄结果。 既然没意见,云霞便把他们的地块登记在纸上,并写上了这十三户的名字,让他们过了目,然后把这张纸誊抄了一份,交与庄头,另一张交给母亲,让她仔细收好了。 至此,分地任务圆满完成。 云霞母女俩都松了一口气,这件大事成功办好,她们俩都颇有成就感。当然,这也有少侠的功劳。 庄头提醒云霞娘,可以宣布散了,马上到吃晌午饭的时间,还请大夫人、大小姐和大少爷赏脸到属下家去用午饭。 云霞娘便大声宣布可以散场了,大家尽快把新分到的地打理起来,种得越好赏银越多。 庄户们连声说好,又与大夫人告了别,才各自散去。 庄头留了几个壮劳力下来,帮着收拾场坝上的东西,让他们抬了送到自己家去。然后前头引路,带着大夫人一行人,往自己家中去。 一进院子,先前在场坝干活的那个村妇,也就是庄头的表姐立刻迎了上来,她也是才回家,便穿上围裙到厨房里帮忙,这会儿听见他们进门,放下手中的活计就出来了。 第247章 共餐 庄头的老婆跟着嬉笑着也迎了上来,态度明显比前次要好了很多。 以前丁管家虽然给她了些甜头,但现在他已经不管事了,所以还是讨好大夫人这边要紧。 农庄还给大夫人不就后,丁管家找到她,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让她赶紧除去坏了麦苗。不过特地交代她不要声张,想得这笔银子的人太多了,若是传出去,会引起哄抢。 她连忙表态,不会讲的,就连庄头,她对不告诉他。 丁管家这才满意的把银子给了她,她麻溜的按丁管家的吩咐除苗重种了,还对这从天而降的好事开心,为那笔额外收入的银子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但后来发现新播种的粟米根本不发芽,她便有些反应过来,敢情丁管家是做了个套对付大夫人,而自己则当了帮凶。 心里很害怕,但又不敢讲出来,庄头知道了一定会痛骂她,搞不好还会狠揍她一顿。另外她更怕大夫人会怪罪下来,让她赔偿,她怎么陪得起?于是心惊胆战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庄头按大夫人吩咐重新补种了粟米,很快发芽出苗,现在已经长成绿油油的一片了。还带回了大夫人的话:过去的就不追究责任了,大家齐心协力,降低损失,增产增收就行了。 她的心一下落到实处,但心里还是有内疚的,暗下决定今后要做些事弥补下,否则这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压着这事,时不时会让她不好受一阵。 庄头前段时间又跟她讲了主子对农庄的大规划,还描绘了分地后美好的前景,让这个财迷感觉跟着大夫人干,好处也是挺大的。 她这个人,一贯是谁能让她得好处,她就拥护谁。 今天在场坝,她站在人群中围观,亲眼见识了大夫人和大小姐扬眉吐气的风光,更加有了巴结的想法,也决定今后对大夫人要好,便是弥补以前自己的过错了。 所以这会儿,她恭敬的朝着云霞娘施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嘴甜甜的说:“大夫人,您辛苦了,快请屋里坐。” 又对云霞和云霄见了礼,热情的招呼姐弟俩进屋去。 庄头则对表姐说快去厨房炒菜,主子们来得早,没准都饿了。他表姐应声去干活了。 把云霞母子三人迎进去后,落好座后,庄头老婆又可劲的把云霞和云霄夸了一番,然后忙着端茶倒水,一派贤惠模样。 庄头则和苇杭聊着天,他现在对这个少年是青眼相看,两人聊得也很欢。 午饭很快做得,端上了桌子。庄头一家对这顿饭是上了心的,碗筷都是新的,也洗的干干净净。 菜品丰盛,蔬菜肉食都有,还有一大盆全鸡汤。 庄头的表姐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动作麻利,很快把饭都给大家盛好了。紫松自觉的接过饭碗要蹲到地上去吃,云霞娘招呼他一起上桌。 在云霞娘的坚持下,所有人都坐上了饭桌。 庄头悄悄对紫松说:“大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真是太好了,咱们有福啊!” 紫松使劲点头,有些得意的说:“那是。” “老弟,老哥我也在大夫人手下当差好不好?瞧你那嘚瑟劲。”庄头捅了他一下,胖脸笑开,又加了一句:“话说,老哥也想嘚瑟。” 紫松听了,咧嘴笑得露出牙齿。 两人的对话虽轻,还是落入了云霞的耳朵里,她也笑了起来。这个笑很快传染了旁边的苇杭,接着云霞娘也笑,云霄跟着笑,最后庄头老婆和庄头表姐也加入进来,一桌子的人都笑了。 这气氛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云霞娘顺此招呼大家说:“开饭吧。” 云霄轻声欢呼,举起筷子挟向自己面前的菜。 农庄里的菜最大的特点是新鲜,刚从地里摘来,洗干净就下锅,原汁原味的清香直接被转移上桌子。 大家吃得很香,云霞品评了每样菜,觉得都不错,当然最有特色的是那盆鸡汤。 与以前喝过的鸡汤相比,这汤在色泽先略胜了一筹,因为上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绿叶菜,把汤映衬得碧绿莹莹,如温润美玉。 舀了一勺汤,稍稍吹凉后喝入口中,简直了,那汤不油腻,味道真是别样鲜美,且与自己曾喝过的鸡汤比,更利口,更爽滑,实在有引爆味蕾的功效。 喝完轻轻吧咂了下嘴,云霞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继续品味靓汤。就这般一勺又一勺,颇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 说起来,这鸡汤也就是多了几片绿叶菜而已,竟然就好喝了不少,看来是那绿叶菜的功劳了。 于是指着鸡汤里的绿色叶子问庄头,这是什么菜? “回大小姐,是葵叶,放在汤里可以提鲜、去油腻的。” 旁边的苇杭接了一句:“青青园中葵的葵。” 听了苇杭的话,云霞才恍然,原来这便是陆游所说的那种绿葵啊。 放翁那句:舂得香膻摘绿葵,县符急急不容炊。云霞印象还满深刻的。 但原来时空已没什么人食用葵叶,因为葵叶寡淡无味,口感不佳,在烹饪中早就被弃了。殊不知,这里的葵叶味道还不错,大概与原来时空中的绿葵在品种上还是稍有不同吧。 这顿饭吃得很满意,云霄尤甚。这孩子胃口一贯好,加上今天奔波在外,吃饭时间也有些晚,所以云霄整整多吃了一碗饭,小肚子撑得滚圆。 母亲取笑他:“霄儿可真是隔锅香啊,你这么能吃,不把庄头吃垮了?” 庄头连忙摆手:“大夫人您可不能这么说,大少爷爱吃属下家里的饭菜,属下欢喜得很,原本还担心粗茶淡饭,对不起主子们呢。” 庄头老婆也尖声尖气地说:“正是,这是主子给面子哩!” 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窝在母亲怀中的云霄,这会儿探出头来,嘻嘻笑着说:“很好吃,我给你们点赞。” 庄头两口对大少爷的话半知半解,不过也听出是好话,连忙齐齐跟大少爷道谢。 苇杭第二次听到点赞这个词,觉得很新鲜,便问云霄,少爷这词是出于哪个典故? 云霄指指云霞说:“出自于我姐姐之口。” “原来是大小姐所用啊,敢问大小姐是从何典故采撷的?”苇杭连忙 云霞噗嗤笑出了声,她指着自己对苇杭说:“不是什么典故,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苇杭立马露出惊艳的表情,他敛下眼眸,隐藏住过于热烈的,满是爱慕的眼神。 第248章 畅谈 “点赞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赞同。我想表达的是很认同,要点头夸赞,所以简称点赞。”云霞想了个比较好的解释,轻声告诉了苇杭。 “原来如此,这个词很好,言简意赅,形象生动。” 被苇杭夸奖,云霞很高兴:“你也这么觉得吗?我还给这个词配了个动作。”云霞伸出手竖起大拇指往下按了按。 苇杭笑了,他照着做了一下,口中喃喃:“点赞,点赞,很契合!” 听着两个孩子聊天的云霞娘是最开心的,眼神柔和,梨涡浅现,宠爱的看着面前的一对金童玉女。 越看越觉得很般配,越看越喜欢…… 云霄在母亲怀里扭了扭,仰头央求母亲:“娘,我想去找石头玩。” 对于这个在农庄认识的新朋友,云霄一直挂念着。 云霞娘今天来,把重要的大事分地办完了,心下既轻松又高兴,又想着给云霞和杭儿两个孩子制造下独处的机会,遂应允了云霄的请求。 “好啊,霄儿,娘带着你去找石头吧。霞儿要一起去吗?” 听娘叫自己,云霞马上表态:“要去,要去。我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庄头连忙表示要带路,云霞娘婉拒了。 “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下,石头家我们上次去过,能找到,就不用你带路了。” “那,也好,属下就听大夫人的安排。”庄头恭敬道。 云霞娘带着孩子们和紫松与庄头一家辞别,往石头家走去。云霄见小伙伴心切,一路小跑,很快把母亲和姐姐甩在了后面。 紫松司职保护云霄,非常尽责,也跟着云霄跑到前面去了。 后面便剩下苇杭和云霞母女三人。 云霞娘悄悄拉了下女儿,低声对她说:“霞儿,娘先走一步,你跟人家少侠诚挚的道个谢吧。” “好。”云霞倒也干脆果断。 先前云霞娘还怕女儿害羞,不愿意与苇杭独处,正想着若是女儿不干,该怎么劝说。这下顿觉省事了。 她背着女儿朝苇杭挤了挤眼睛,点了点头,遂快步去追云霄他们去了。边走边笑,苇杭费了那么多心思,出了那么多力,尽责的守护在霞儿身边,自己一直想为这孩子做点什么,今天总算尽了点心。 云霞见母亲走远,便很认真的对苇杭:“少侠,那天你的救命之恩,云霞一直未言谢,在此郑重的表达我的感激。”说完,对着苇杭深深施了一礼。 苇杭连忙还礼:“大小姐言重了,这是属下职责所在,您不必放在心上,真的不用谢。今后,属下还当尽心尽力的保护好大小姐。” 既说了不用谢,也揽下了继续保护云霞的差事,苇杭也是真够聪明的。 “要谢的,救命之恩,实在是恩义比天高。云霞将永远铭记在心。”执着的云霞继续表达着自己的感恩之情。 苇杭扬唇笑了,那笑容温润如玉,看起来很舒服。 “大小姐既然如此坚持,那属下再矫情,便是却之不恭了,如此就收下了。”他那只眼睛里闪着波光,深邃的黑眸仿佛有魔力,很吸引人。 这少年的瞳眸就像天然美瞳,而且是极具魅惑力的美瞳。云霞在他那只黑眸中沉浸了几秒钟,脑海中便是这个念头,除了这个,再无杂念。 而苇杭的心理活动也很强烈,有一句话是他此时最想说的:云霞,你要答谢救命之恩,便嫁给我吧。 这句话就在嘴边,他只得下意识的咬住唇,生怕一不小心,这句话就冲出了口。 “那个少侠,为了救我,害得你伤了眼睛,我很过意不去。请问伤得严重吗?” 看着满脸布满担心的云霞,苇杭连忙摇头说:“大小姐误会了,属下这只眼睛并没有受伤,这只是小时候落下的眼疾,怕光。” 苇杭按照义母教的说辞告诉了云霞,以便让她放心。 “你的意思是这只眼睛有疾?严重吗?能看见东西吗?”云霞依然有些担心,也为苇杭惋惜,好好的少年,竟有眼疾。若不是如此,这只眼睛应该和好的那只一样星目朗朗啊。 “回大小姐的话,不严重,能看见东西,只是有光会疼,所以都戴着眼罩遮光。”苇杭急忙再次解释。 “不能治好吗?”云霞追问。 “属下的父母曾延请过很多大夫,但都没用。反正不影响日常生活,戴眼罩就戴吧,属下都习惯了。” 云霞哦了一声,又说:“今后还是可以再访访大夫,万一有人能治,便彻底根治了吧。” 苇杭抱拳施礼道:“大小姐所言极是,属下记下了,会继续找大夫,不放弃治愈希望的。” 云霞见劝说有效,也很高兴,她眉眼弯弯,笑容甜美的说:“这样就好,我们也帮你打听打听,一旦有好大夫便引荐给你。愿你早日找到能治的大夫,早日康复。” “谢谢大小姐,属下也愿能早承您的吉言。”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一笑。 说笑间,两人走到了溪边,溪边绿树成阴,杨柳依依,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淌,美景如画。云霞感到有点走不动路了,想在这美景中多呆一会。 索性就停下脚步,苇杭亦陪着她停了下来。 一双璧人儿伫立溪边,倒影在澄波之上,涟漪之间,岸上的真实美景和水中的虚幻飘渺,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梦幻的世界,让人沉迷。 清风拂过,垂在水面的柳枝婀娜摇曳,水面映照的太阳光,被吹散成点点金斑,闪入眼底,跃进心里。 看着晃在眼前的柳枝和水中的那方天地,苇杭情不自禁的念出王维的诗句:“分行接绮树,倒影入清漪。” 对应眼前景致,竟是绝佳之句。 云霞看向苇杭,觉得他说话行事儒雅文秀,便好奇他的学历,遂问他在哪个学堂念书? “是家父自己教的。”苇杭回答。 “哦,你都学了些什么了?”云霞继续问。 “蒙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苇杭一股脑儿道了一大堆出来,表示都有涉猎。 “哇,令尊大人可真博学。”云霞惊叹。 提到父亲,苇杭非常自豪的说:“家父真的是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 第249章 独处 “这么说来令尊是大才子啰,那是不是我等都认识的?能问少侠令尊名号是什么吗?”云霞又燃起好奇,颇想知道这位大才子的情况。 “回大小姐,家父隐于市野,不想入世,所以恕在下无法向您回禀。”苇杭躬身一礼,不卑不亢的回答。 我父亲便是你的座上师,这如何能跟你明说呢?云霞,暂且对不起,不能跟你说真话了。 苇杭有些自责的在心里碎碎念了一遍。 “如此,是我冒昧了。没关系,我理解!”云霞笑笑,很大气的说,倒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苇杭那只星眸闪动,浓密的长睫毛微颤,敛下朗目,抱拳谢过云霞的理解。 因为这会站得比较靠近,苇杭说完话便侧过了身子,这让云霞从侧面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睫毛的长度,艾玛,真的很长耶。 不禁慨叹起来,这少侠还真是个“睫毛精”呢,而且那睫毛跟刷了睫毛膏一般,不仅纤长,而且浓黑。再加上他的眼线也比较深浓,这样便显得整个眼眶极具立体感。 若是摘下眼罩,视觉效果应该更好吧。等等,云霞在脑中设想了下他摘下眼罩后的一双眼睛,总觉得与肖慕杭的眼睛有点像。不对,应该说与萧先生家那个傻儿子的更像。 可惜了,如此漂亮的眼睛主人,一个是云霞心中的一根尖刺,一个是呆傻的,一个却有眼疾。 正想着,少侠却抬眼看过来,正好与云霞视线相对,两人又同时移开视线,都有些不自在。 短暂的沉默,各怀着不一样的心思。苇杭是小甜蜜,云霞则有更多的问题想问你身边的少年。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开了口,又住了嘴。 稍停,苇杭不好意思地说:“大小姐,请您先说吧。” “我们也真够默契的。”云霞笑着答:“那我先说吧,少侠你是怎么认识刘校尉的?” 苇杭默了默,云霞想对自己了解更多啊,这个认知让他胸中充满欢欣。 但是有些事又不能直说,苇杭只能继续编说法,所以又先在心里对云霞道了个歉,才开口回答。 “禀大小姐,属下家父与刘校尉认识,且对令尊李将军崇拜甚久,得知刘校尉要用人,便荐属下前来。”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云霞点头表示了然。 又一阵微风拂过,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随着风飘进鼻中,苇杭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云霞抬眼,正看到少年如墨的乌发被风吹来扬起,心念一动,遂轻问出声:“那个少侠,既然你是来帮忙的,就不要自称属下了吧。咱们就当是朋友一般,如何?” 朋友?这正是苇杭求之不得的。他费尽心思靠近云霞,何尝不想用平等的身份与她相处呢? 那样,他和心心念念的姑娘不仅拉近了距离,两颗心或许也能靠得更拢一些了啊。 苇杭眉头轻舒,右眼内晶莹闪亮,看到周围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光晕,只觉这世间的美好都在一眼之中。 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开口:“大小姐,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们自己难道还不能做自己的主吗?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便叫我云霞就可以了。”云霞爽快的对苇杭说。 苇杭施礼,灿然一笑:“那,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看,又说属下,该不该罚。”云霞娇憨出声,逗这少年。 脸略红,苇杭不好意思的说:“习惯了,一时不察,你说该罚就罚吧。” 咯咯咯,云霞觉得这少年好实诚,捂着嘴笑了一通。 等她笑够了,才很认真的看着苇杭,一双大眼睛灵动发亮,嘟着嘴,活泼泼,可爱极了。 “云~霞”苇杭终于喊了出来,虽然就两个字,中间还有一点停顿,但因为这喊声充满他的真情,竟是非常动听。 这声喊,让云霞觉得,来这里以后,这是听别人叫自己名字,叫得最好听的一次。这少年字正腔圆,云字后带了点尾音,效果出奇的好。 喜的她连忙脆生生的应声:“哎!”心里还觉得,这少年声音清雅,虽然略带些沙哑,但很有磁性,音质也不错,不去当播音主持真是白瞎了。 这边苇杭见云霞哎了一声,便再无动静,以为自己刚才那喊声有问题,遂挠挠头,老实的说:“有点紧张,还请容我多练习下。” 云霞歪着头,把他这句话想了想,知道他是会错意了,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笑得眉眼弯弯,小脸绯红,较之刚才更加可爱。 苇杭也笑了,两人的笑声把树上的飞鸟都惊起,有些扑腾着翅膀绕着树飞来飞去,有些掠过水面,飞向对岸。 指着那些鸟儿,云霞说:“我特羡慕这些鸟儿,展开翅膀就可以翱翔蓝天,恣意潇洒,有段时间我的梦想就是变成一只飞鸟。” 大概是氛围太好,不知不觉之间,云霞竟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了面前的少年听。 对云霞的感慨,苇杭马上做出了解读:“哈哈,这说明云霞你有鸿鹄之志,不安于做燕雀。” “你太抬举我了,我那就是随便想想,不过,我真应该按照你说的,一展鸿鹄之志才是。”云霞做若有所思状,看着苇杭笑着说。 “会的,我很期待。”苇杭的话很短,只有几个字,但说得异常笃定,这让云霞感到贴心般的温暖,和很有力的鼓动。 她耸耸肩,笑颜如花,俏皮的说:“我也很期待呢。对了,我还没请问你的尊姓大名,老是这般你呀你的叫,好像不太合适呢。” 这倒把苇杭问住了,他本能的要脱口而出苇杭两个字,却在嘴边给追回来了,吞进腹中,顺势还咽了口口水,思索起该告诉云霞自己叫什么这个问题来。 他意识到必须得很快想出来,否则云霞那么聪明,一定会奇怪他想自己的名字都要想很久,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那不就容易露马脚了吗? 我该叫什么呢?苇杭的思绪飞转,抬眼看向空中,太阳当空高挂,苇杭微微眯了下眼,有了。 “云霞,你就叫我明光吧。”苇杭看着他心中的那道霞光说。 你是霞光,我是明光,挺好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 “明光,好名字。我们今后就是朋友了,还请多关照。”云霞对苇杭施了一礼。 苇杭连忙还礼,不过他弓腰的弧度有点大,偏这时云霞直起身,两人的头好巧不巧就撞到了一起,虽然力度不大,但也把云霞撞得哎呦一声。 “对不起,撞到没有?云霞?”苇杭焦急的喊。 “明光,别紧张,我没事。”云霞揉了揉前额,笑笑。 第250章 有趣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极煞风景,拉长得怪腔怪调的声音:“哟,这不是大小姐吗,您和少侠在这做什么?” 云霞放下抚额的手,看向那声音的来源。见刚才摔在地上嚎哭的那妇人,正站在离她和明光几步远的地方。 只见那妇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动着,视线在云霞和明光身上打转,撇着嘴,脸上一副捉奸的表情。 刚才被狠摔在地上,心中对云霞和苇杭都恨得咬牙,这会见这两个孤男寡女的跟这呆着,便打主意要羞辱下他们俩。 她的心思自然瞒不过聪明的云霞和苇杭。 她这是什么表情嘛吗?看她那样,就是个典型的神经病,云霞在心里暗骂了妇人一通。然后挺直脊背,对她说:“这是我家的农庄,我难道不能在这吗?” “哟,大小姐您想呆哪自然是可以的,但和保护您的下人单独在一块,就有点不合适了。“ “怎么不合适了?我在这是为了农庄的事;他在这保护我,难不成你想让我一个人站这?万一遇到某些歹人怎么办?“说完,云霞紧盯着那妇人,不,应该说是歹人,看她怎么说。 “可,可,“那妇人没想好说词,连可了两声。 苇杭站到云霞前面,直接面对着那妇人,没遮的那只眼睛射出严厉的光,盯着妇人喝道:“可什么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坏水是什么? 刚才你便想让庄头倒在大小姐的身上,大小姐必摔跤受痛,你还可以借此坏大小姐的名声,居心够险恶的啊! 现在又想再搞一次么?哼,看来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痛,要不要我好好帮你回味下?“ 苇杭的声音严肃的不得了,又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周身散发出冷冽寒气。 那妇人本就忌惮苇杭,现在被他这么一训斥,立马吓的心颤肝儿抖,脖子紧,一脸惊恐。急忙为自己狡辩道:“少侠,您是误会我,啊,奴婢了,我,不不,奴婢刚才,刚才是不小心碰到了庄头。没有想害大小姐。” 因为绿豆眼在主子面前自称我,被少侠好一顿踢打,所以这妇人也就不再敢在主子面前说我字,但又一时改不了,于是短短的一句话,被她说得拉长了好些。 看她那语无伦次,张皇不安的丑态,云霞使劲憋着才没笑出来。 苇杭扬了扬嘴唇,又严厉起来:“你纯粹是狡辩。算了,我谅你也不敢再做对大小姐不利的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少侠说的是,我,啊,奴婢不敢。”妇人赶紧表态。 “那就赶紧退下,不要影响大小姐的考察,更不许打扰大小姐。” 妇人不怀好意的问:“大小姐,您考察什么?” 云霞翻了翻白眼,这家伙还管的真宽。 “我考察什么还要向你汇报么?还没见过你这般烦人的奴婢。”她不高兴的说。 苇杭跨前一步,靠近妇人,那妇人忙不迭的往后退。 “还不快滚,惹恼了大小姐,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苇杭提着拳头对她晃了晃。 那妇人白了脸,边退边说:“大小姐,我,不是我,是奴婢,” 云霞打断她的话说:“你不是你,你是不是傻?”然后故意朝她瞪眼。 妇人更慌了:“奴婢不敢扰大小姐考察,奴婢这就走,少侠息怒。”然后转身跟斗扑爬的跑了。 看着她慌张遁去,跌跌撞撞的背影,云霞和苇杭不禁大笑起来。 笑过后,苇杭怕那帮人看见自己和云霞独处,借机说闲话。自己怎么着都行,影响云霞的清誉就可不行。所以他想了想,便提议道:“云霞,我们现在去找大夫人和大少爷吧,看看他们需要我帮忙不?” 多叫两次云霞的名字,苇杭没有那么紧张,所以叫得顺畅多了。 “好啊,那走吧。”云霞欣然点头,率先转身迈步。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石头家。 云霄和石头正在石头家前面的地里玩,两个孩童撅着身子,头碰头的不知在看什么。 “走,我们也去看看。“云霞兴起,朝着云霄那边扬扬下巴,对苇杭说。 苇杭自然没意见,于是就一起走过去看。 走近一看,原来两个小家伙正兴致勃勃的在挖稀泥巴,挖出稀泥巴来捏泥人,泥偶之类的。 两人的脚前的泥巴,赫然已经被他们挖出了一个大洞,洞口边陈列着两个人已经做好的泥塑成品,歪歪扭扭的小泥人,看不出像狗还是狼的泥团,还有没翅膀的泥巴小鸟、以及一些泥巴坨坨…… 这两人的手工艺品,看着就让人忍俊不禁。 “霄弟,石头,你们捏得这些泥人、泥偶,姐姐只能说真是太抽象了。哈哈“云霞忍不住调侃起来。 云霄听到姐姐的声音,开心的回过头来,脸上粘着几块黄泥,连鼻头上都有一块,大概是玩得太投入,额头全是汗,这会儿对着云霞笑,整个儿一个萌萌的花脸猫。 石头脸上的泥巴糊得比云霄还多,像个小泥猴,细声细气的跟云霞问好。 云霞笑着夸他:“石头真乖。“ “姐姐,很抽象是什么意思?“好奇宝宝云霄发问。 云霞解释道:“很抽像的意思就是很不像。“ 旁边的苇杭接着好奇:“云霞,这又是出自哪个典故?“ 云霞抬头望天,总不能说这是来自于拉丁语吧?又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好像也有点不合适。 额头立时冒出三根黑线,这位明光少侠若是每每这般追问,总有一天自己怕是解释不下去了。唉,看来以后得少用点现代语言。 她迅速动脑搜索有什么诗词和成语,可以和抽象搭上边。韩愈的那首《新竹》,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云霞同学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有模有样的胡诌:“这个嘛,实际上是来自于昌黎先生的诗,《新竹》,你知道吧?“ 苇杭点点头,《新竹》自然知道,但抽象这个词与《新竹》有什么联系,他实在是不懂,脸上便露出不解之色。 “那句出栏抽五六,当户罗三四,便是这抽象的由来。“ “怎么讲?“苇杭更觉疑惑。 “抽五六之象,意即不三不四,什么都不像。“尽管很牵强,云霞还是勉强编圆乎了。 苇杭的眉头微皱,这个典故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跟云霞一比,自己竟显得是孤陋寡闻了。 他抱拳说:“原来是这样啊。请问云霞是在何处看见的?“ “是一本手抄本,我是在书坊翻阅到的,具体在哪家书坊,我记不清了。“ “明光受教了,多谢。“苇杭再抱拳表示感谢。 云霞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第251章 乐趣 然后便听到明光继续低声念她现编的那句:抽五六之象,意即不三不四,什么都不像,嗯,甚有道理…… 她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明光也太有趣了吧。 发现明光还兀自沉浸在那句话中自言自语,她赶紧转身捂住嘴偷笑一会,以至于两个肩膀都笑来微微耸动了。 “云霞,你怎么了?“明光终于注意到背对着他的云霞,见她身子还一抖一抖的,连忙关心发问。 云霞转身,一双大眼睛里盈满笑意,她摇着头说:“没怎么,只是眼睛吹进了沙子,我背过身去揉揉。” “现在可好了?”明光那只眼睛探询的看向她问。 云霞眨了眨眼,摆摆手说:“好了,没有感觉了。” “那就好。” 两人说完,才发现冷落了那两个孩童,赶忙低头看向他们,嗬,始作俑者云霄,早就又和石头蹲着忙乎起来,继续制造着抽象派泥塑。 “你们两个玩得很开心嘛。”云霞摸出锦帕,让云霄抬起头,帮他擦掉脸上多余的黄泥巴,又替石头擦拭了一番。 云霄趁机对无所不能的姐姐发出求助:“姐姐,我知道自己捏得很难看,石头虽然好点,也捏得不像。不如,姐姐来教我们捏,好不好嘛?” 他娇憨的朝姐姐眨眼卖萌,石头也跟着求云霞:“大小姐,刚才大少爷跟我说,您可能干了,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什么都会,您就帮我们捏吧,求求您了。” “哈哈,既然你们两人都把我说成仙女般的人物,我不帮忙好像说不过去了。”她伸出左右手,分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乐不可支的说。 “杨妈妈说,姐姐您就是仙女下凡。”云霄望着姐姐嘻嘻笑。 站着的苇杭,对于云霞是仙女这个说法很赞成。可不就是他心中的小仙女吗,那年她身披霞光,翩然降临在自己面前,也驻进了自己的心间。 “好啦,那是杨妈妈抬举姐姐的,来吧,姐姐加入你们捏泥塑的队伍。”云霞把自己的袖子挽起,准备开干。 苇杭蹲下来说:“我也加入吧。” 云霄对这个兄长佩服得紧,刚才他把那个讨厌的人都打败了,于是他在云霄的心中,变成了一个英雄般的人物。 见他也要一起捏泥人,立刻欢呼起来:“太好了,欢迎少侠哥哥。” “大少爷太客气了,这是属下的荣幸。”苇杭对着云霄抱拳朗声回答。 “哎,你又说属下了,不是告诉你直接叫名字吗?我弟弟叫云霄。”又转头对弟弟说:”这位是明光哥哥,你就叫明光兄吧。” 云霄立马对着苇杭,脆生生的喊明光兄,语气透着尊敬。 石头刚才也见识过这位明光少侠的本事,满眼都是佩服,定定地看着苇杭。 云霞一乐,看来云霄和石头都已经路转粉,成了明光的拥趸者了。也是,明光能文能武,值得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小男生崇拜。 她见小石头还愣着神,便揉揉他的头,指着苇杭逗小石头:“石头,你是不是觉得他脸上有朵花,很好看,才不转眼的?” 小石头竟然很可爱的点了点头,虽然少侠有只眼睛遮住了,但小石头依然觉得少侠很好看。 孩子们对于心目中的英雄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 苇杭对着小石头笑:“这位小兄弟,明光兄长在此谢过你的抬爱啦。” “少侠,小石头可以叫您明光兄吗?”石头小声的问。 “当然可以。”“可以啊。”苇杭和云霞几乎同时出声。 小石头高兴的连喊了几声明光兄,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苇杭连着爽快的答应了好几声,云霞抿嘴乐,明光这是喜获迷弟两枚呐。 先前两个孩童挖出来一堆泥巴,这时云霄抠了一大坨出来,递给姐姐。云霞接过,开始捏泥塑。 苇杭则自己抓了一坨泥巴,他想了想,决定先捏个简单的,就捏一条鱼吧。说干就干,他双手捏巴捏巴,很快一条鱼就成形了,再用指甲在鱼身上划出鳞片,又在鱼头上画出眼睛,那泥鱼一下就鲜活了。 看得两个孩童直了眼,明光兄好厉害,居然有这么一手,简直把小崇拜者们给惊呆了。 正在捏泥的云霞抬眼看去,嗬,明光手中的鱼真的是栩栩如生。 苇杭也朝她看过来,有些好奇的问:“云霞,你准备捏什么?” “我捏一只小狗。”云霞朝云霄他们捏出来的四不像小狗努了努嘴。 云霄和石头一听,又全部转过头来,看着云霞,想看看她捏出来的小狗是什么样的。 苇杭会意,这个当姐姐的是想给弟弟们捏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狗啊。 他心念一动,遂问云霄和石头,还想捏什么,便告诉明光兄,我就立马给你们捏。 云霄立马叫起来,我要一匹马;石头说要一个士兵,还特别提出要穿着盔甲的士兵。 就像两个在饭店点餐的人一样,兴奋不已。 云霞笑着看着他们三个,听着他们的热烈讨论定制版泥塑,手中也没停的捏着泥巴,感觉特别有乐趣。 很快,她手中的小狗成形了,还别说,这小泥狗特别可爱,圆滚滚的身子,逼真的小狗头,似乎随时会跳出来汪一声。 哇的一声惊叹,云霄赶紧伸出双手,对云霞说:“姐姐,您放我手上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弄坏的。” 石头则惊奇的看着云霞手中的小狗,又看了看他和云霄捏的小狗,感觉差别巨大:大小姐捏的那才是小狗,跟真的似的。自己和大少爷捏的根本不能算是小狗,他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自此,石头对云霄说自己姐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这句话,更加的深信不疑。 小泥狗放到云霄的手里,云霞对他说:“你和小石头一起玩吧,弄坏了也没关系,姐姐重新捏一个就行。” 两个孩童听了,立马激动的拿着小泥狗,跟宝贝似的,抢着把玩起来。 苇杭则认真的捏泥马,马身子已经捏好了,准备开始捏四条腿。中途空隙的时候,他看了看被云霄拿在手里的泥狗,捏得很不错,憨态可掬,生动形象。 于是转过头对云霞说:“云霞,我也给你点赞。” 又是一个活学活用的典范,云霞开心的说:“谢谢明光的夸奖。” 第252章 挑战 四个人,准确的是两个孩童看着云霞和明光的巧手,揉捏之中,活灵活现的泥塑便出现了。 泥马儿站在土里,似乎要扬蹄奔腾;穿着盔甲的士兵身杆笔直,随时要整装出发的架势;云霞捏的小狗和苇杭捏的那条鱼还在两个孩童手中,他们爱不释手的传递着,把玩着。 而云霞手中还在捏的是一只小老虎,虎身已捏好,虎头正在制作中;苇杭兴起,也在捏小老虎,准备跟云霞捏的做成一对儿。 虎威将军的女儿,捏出的老虎一定是虎虎生威的。苇杭的唇扬起很大的弧度,手指头灵巧的在泥巴上翻飞,自己捏的这只老虎也得体现百兽之王的精气神才行。 泥塑手工制作现场其乐融融,阳光照在泥马和泥人士兵上,让云霞竟想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 此时遥远的边关,却是天气乍变,黑云压城,风沙刮得尤其猛烈。 李将军带着数十兵士陈兵在城门前,准备迎战西戎那群贼兵。这段时间,西戎人三不五时的跳出来蹦达,挑衅滋事。 今天,对面来的西戎士兵约有百十号人,是最近人比较多的一次。 西戎阵列前面,正中是一簇骑马的人,拥着中间的一个骑马的将领,正虎视眈眈的看着李将军这边。 那骑马的人生的粗狂,皮肤略黑,浓眉凹眼,脸上一圈虬须。身上并未穿束盔甲,只一件交领窄袖皂衫,腰上系着宽大的玄色绦环,下面是玄色行缠,脚蹬战靴,后背一张大弓,腰间插着一壶箭,趾高气扬坐在马鞍上。 那马儿除四蹄乌黑外,通身枣红,披着如火焰般的长鬃毛,双耳峻立,雄健高大,煞是威风。 这是西戎特有的良马乌雅驹,性烈,奔跑速度快,步伐轻盈,耐力强,但数量稀少,能骑上乌雅驹的人,自然在西戎非同一般。 这匹乌雅驹背上的人正是西戎大将军乌其玛,也算得上是个战功显赫的家伙。 这边,李将军拉着缰绳,骑在黑色卷毛马上,也没穿盔甲,头戴平巾帻,身着一件紫色盘领窄袖云肩袍,腰系一条金革绦环,黑色宽口裤,足蹬乌皮靴。 他气宇轩昂,威严整肃。风呼呼刮过,依然纹丝不乱。龙眉朗目,皓齿朱唇,端的英姿勃勃。 身后齐臻臻的列着一排同样骑着马的勇猛副将们。再往后一排,便是盔甲加身,刀剑带鞘的士兵们,如同他们的将军一样,挺直脊背,整齐端立着。 每次对战,李将军都会身先士卒,带头冲锋陷阵,他总是奋战在队伍的最前方。 后面的将士们,看着将军挺直的背影,个个心里都镇定自若,显得精神抖擞。 只要有将军在,再大的困难,他们都是不会畏惧的。 因为将军必定会带着他们大败敌军,获胜凯旋。 李将军的左手边是他的得力副将,人称“小豹子”的周自进;右手边是他的长随,正是将军府杨妈妈的儿子,叫杨明亮。 这两个人跟着将军多年征战,已练就一身好本事,在战场上更是敢打敢冲,有勇有谋,深得将军器重。 这当儿,乌漆麻黑阵内传出大叫,提出双方派小将出来对战。 小豹子主动请缨,侧身抱拳向将军禀道:“禀将军,让小将去会会那乌漆麻黑派出的人,争取给他来个下马威。” 将军点头应允,但吩咐他一定要小心,乌漆麻黑为人狡猾,当心他使诈。 “属下明白,他一贯阴暗,所以才叫乌漆麻黑嘛。将军请放心,属下自有计较。” 小豹子话音一落,将士们都开怀大笑起来,连将军都露出了笑容。 乌其玛之所以被大家叫作乌漆麻黑,一来是因为他的名字,二来他肤色黝黑,再加上经常使出阴招,所以有兵士送了他这么一个诨号,大家都觉得非常适合,而且形象生动得很。于是开始用此名唤乌其玛。 时间一久,乌漆麻黑这名头已经完全盖住了他的本名乌其玛,在边城士兵中广为流传,以至于新来的士兵都以为他本来就叫乌漆麻黑。 新兵们总要拿着这名字笑半天,及至见到乌其玛,又深为佩服这名字的契合度。 当然,乌其玛后来也知道自己的新名字:乌漆麻黑。起初他还不太懂这个名字的意义,属下懂的又不敢向脾气暴躁的他禀报,乌其玛虽被当作笑柄还浑然不觉,毫不在意。 直到大王得知了这个名头,告诉了他这个中真义,他才知道这个名字不好听。 为此他大发雷霆,摔烂了一桌子的碗碟,指天骂地的折腾了半天,还是无法阻挡李将军手下的边城兵士们叫他乌漆麻黑。 此刻,乌漆麻黑也开始排兵布阵,他决定先派出手下干将索力出阵挑战。 应西戎王之命,乌漆麻黑最近频频派兵出动,与边城守军交手,西戎王让乌漆麻黑放开胆子与守军大战,他自有安排。得了令箭的乌漆麻黑,就像只疯狗,汪汪叫着,见谁都想咬一口。 可惜的是,前几次派出的副将们都是屡屡失手,垂头丧气败北而归。所以,乌漆麻黑决定今天亲自带队出战。 索力应诺,提着一把大斧头,拍马出列。索力这厮,天生神力,膂力过人,硕大的板斧在他手中如同玩物。仗着本事,一贯鼻孔朝天,不把对手看在眼里。 只见他抱拳对乌漆麻黑说:“将军请放心,属下定用斧头砍下对手的头来见您。”心下还有一句话未说,那便是你要早些派我来对付他们,根本就不会惨败。 乌漆麻黑盯着他点点头,挥了挥手说:“去吧,给我往死里打。” 索力骤马向前,大喝一声:“谁来战我?”这厮会说的本朝话并不多,只几句而已,唯有这句挑战的话说得最清楚。 小豹子跟将军和众位兄弟们一抱拳,准备迎战。 一夹马肚,小豹子坐下黄色战马扬蹄往前,与索力在两军中间交会。小豹子使一把长枪,这时在手中一捻,挺枪与索力厮杀开来。 两边阵内的人都屏声静气,看两人对决。一时之间,马蹄扬起的尘土纷纷扬扬,随着朔风扩散开来。在中间的两人缠斗一路,小豹子长枪似利器,直插索力而去,索力侧身躲过,将那斧头望小豹子劈来。 一来一往,两人四条胳膊齐舞,看得人眼花缭乱。枪斧交接处,火星四溅,哐当有声,激烈异常。 分开又聚拢,聚拢又分开,一去一回之间,两人已经大战二十多回合。 第253章 激战 一时还分不出胜负来。 小豹子回马走了几步,在催马转过来,思索着索力的短处,准备寻着他的弱点攻之。 索力力气很大,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且轻敌傲慢,可假装不敌,让他得意去,瞅个空子袭击。 小豹子定了主意,便拍马又上来与索力缠斗。 索力这个人耐心很少,耐力也不行,他很急躁得想很快解决对手。刚才大战二十回合,他的耐心本已丢失了大半。这会儿见对手冲上来,便睁大眼睛,大吼一声,把那斧头抡将过来。 小豹子往马背上一扑,躲过索力的斧子,故作惊恐万状,把马肚一夹,拍马逃开。 索力面露得瑟,跟着追将过来。小豹子转身与他迎战,挺枪挑过去,索力举斧头一挡,斧刃上寒光一闪,小豹子的枪头咔刺刺一响,他立马收了枪,再次拍马遁走。 这下索力更加不愿放过他,跟着追来,双手高举板斧往他后心直接劈过来。将军这边阵内的将士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悬着一颗心。 唯有将军面色平静,以他对小豹子的了解,这明显是小豹子故意卖的破绽。 小豹子早有防备,密切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听见斧头声响,他便扭头瞄了一眼,然后立马伏下身子,再使劲拍马蹿出去,躲过了索力的袭击。 连续两次追袭未果,索力很生气,把牙关咬紧,睚眦欲裂,暴喝出声,再次拍马抡着斧头追上小豹子。 小豹子这次没有再跑,定马迎战。索力直接冲过来,撞向小豹子。 两人又缠斗了几个回合,小豹子虚晃一枪,突然把那长枪往索尼的坐骑上一扎,那马受痛,长嘶一声,四蹄乱跳,发起狂来。 索力在马背上颠簸,只得腾出一只手来抓住缰绳,剩下的一只手舞板斧就显得有些吃力,小豹子趁机仗着长枪朝他心坎刺去。 见势不妙,索力赶紧往后仰躺,躲过长枪,小豹子枪头一转,再次把枪扎向索力的马,那马这下可是炸毛了,尥蹶子,在原地乱转,一心要把索力甩下马去。 乌漆麻黑在对面阵营里用西戎话大喊了一句,索力立马伸手把马眼睛给蒙住了,那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将军和小豹子在西戎待的时间比较长,基本能听懂西戎话,那乌漆麻黑倒是懂得这招,教给索力才让他逃过一劫。 小豹子待那马稍微安静下来,便再次提枪厮杀过去,索力举起斧头迎战,那马连着吃了两枪,看着小豹子的枪过来,又开始狂跳起来,高举着斧头的索力一个不稳,差点被颠下马来。 索力被折腾的明显慌乱起来,与小豹子过招渐渐占了下风。小豹子瞅准机会,手中长枪舞得生风,直插索力而去。 索力侧身躲过,小豹子把枪一移,跟着索力的身子又刺出第二枪,这回索力躲无可躲,右胳膊被狠扎了一枪。 他敖的一声叫,一双眼睛瞪圆,恨恨的看向小豹子,还准备举起斧头来砍,但那斧头举到一半,他便吃疼的放弃了。 乌漆麻黑立刻招呼他回去,又遣派了一员大将出来。 索力捂着受伤的胳膊,沿途滴着鲜血,伏在马上回到西戎兵的阵营中,立刻被扶下马去治伤。 乌漆麻黑在心里骂他废物,表面上还比较亲切,胡乱安慰了索力几句,交代他安心养伤,便不再理他,转身盯着场地中间即将展开的较量。 这次他派出去的是他的另一个爱将乌涂,乌涂是他的本家侄子,从小就待在他身边历练,长大后还是有些本事。虽然人长得五大三粗,但粗中有细,点子多,功夫和谋略兼而有之。 李将军也唤回小豹子,让杨明亮上场去迎战。 杨明亮高兴的应声出阵。刚才他主动请缨,将军这局本身无意派他出战的,他央求了将军两次,将军方才同意。 杨明亮得偿所愿,意气风发准备出征。将军再次交代他,乌涂不比索力,这小子歪点子很多,千万不要着了他的道。 “请将军放心,明亮必赢了他,回来见将军和众位兄弟。”说完抱拳催马往场地中间去了。 乌涂认得杨明亮是常年跟在将军身边的,心想若是把他给弄死了,姓李的就如同活生生砍去了一只膀子,一定元气大伤,那样老子就立了大功了。 乌涂心中奸笑,提着朴刀,一声驾,骑着战马与杨明亮对峙。 杨明亮盯着他,腰中长剑刷的一声,拨出剑鞘,寒光闪闪,指向乌涂。 乌涂马上举起朴刀,不由分说的搠了过来,当即刀剑相接,铿锵有声的斗了起来。 起初,乌涂占了明显的上风,步步紧逼杨明亮。杨明亮历来都是后发制人,所以先让乌涂吃点甜头。 两人缠斗了十多个回合,都是乌涂占据主攻地位,杨明亮处于守成状态,似乎勉强能抵抗住乌涂。 这边乌涂便有些放松,频频催马冲过来与杨明亮厮杀。杨明亮打得不紧不慢,稳重平和。 又是十多个回合后,乌涂力气用得太过,动作再不如刚才那般凶猛,杨明亮则越战越勇,渐入佳境。 很快,杨明亮的优势显现出来,他一忽儿如飞鹰展翅,一忽儿如猛虎下山,长剑舞得滴水不漏,很快占据了主攻之位。 乌涂却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抵挡,再无进攻之力。 乌漆麻黑怕侄儿吃亏,遂唤他回阵,第二次交战,李将军阵营再次获胜。 大家正等着乌漆麻黑派出第三员大将时,却见西戎人再无动静,反而鸣锣收兵,准备回他们的边城。 李将军对西戎人的反常举动皱了眉,一时搞不清楚这些狠毒的狼贼有什么居心,近来他们总是野心勃勃的跳出来挑战,然后草草收场班师,让人琢磨不透,但李将军晓得,他们如此行事一定有什么目的,而且这目的看来还不简单。 否则他们不会劳师动众,如跳梁小丑般,故意滋事,又不求解决什么,或者获得什么。 不能再让这帮西戎人牵着鼻子走,得找人好好查查,看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来。李将军在心里暗下决心。 这边已经走出很远的西戎队伍里,乌漆麻黑转头对与他并驾齐驱的一个白衣男子说:“都画出来了吧?” “禀将军,都已不差分毫的画出并记下了步骤。”白衣男子回答。 乌漆麻黑得意的干笑两声,大叫了一声好,然后快速催马往前跑去。 第254章 议事 李将军和将士们回城后,守城门的兵士们立马关了城门。 站在城门楼前,将军让今天出站的将士们各自散去,回到自己岗位上。 他则到城门上对值守的将士们叮嘱了一番,要他们密切关注城外西戎人的动向,进出城门的人要严格核查。 又对城门防守头领小将王良说:“城里百姓都在名册内,凡是名册上没有的人,一律不准入城。” 王良立刻回答:“是,将军放心,保证不放进一个可疑的人。” 值守将士们也大声应诺,表示要把城门守得如铁桶一般,不给西戎人半点可乘之机。 李将军欣慰的辞别将士们,下了城门楼,往军队议事厅走去。 沿途有兵士和城中百姓向将军问好,他都亲切有礼的一一回复,还顺便和他们聊上几句,拉拉家常什么的。 快到议事厅时,杨明亮从后面追上了将军。他站定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递给将军:“报,夫人的密信,刚送到的。” 李将军接过信,揣进怀里,对他说:“好,等会再看。刚才我想到一些问题,这样,你马上去把正副队将以上的军官都召集到议事厅,我有事情要宣布。” 杨明亮立即应诺,自去召集去了。 李将军则大步走进议事厅,刚在正位上坐下,小豹子便奔了进来。 “禀将军,属下刚才恰巧碰见明亮,他说您召集属下们有要事,所以立马就赶来报道了。” 将军颔首,让小豹子坐。 小豹子谢过将军,捡了下首的座位坐下,抱拳问将军是哪方面的事。 将军没有正面回答,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今天和西戎人一战,有何感想?” “禀将军,不是属下不谦虚,实在是西戎人太差劲,不经打。属下觉得没战过瘾。”小豹子说完,开朗大笑。 “今天这一战,自进你表现不错,大败索力。索力在西戎将领中也算排得上号的,如此气焰尽失,西戎人的信心肯定会受到重创。”将军对小豹子做出肯定。 小豹子连忙站起身,对将军躬身行礼:“多谢将军鼓励,自进不敢贪功,这都是因为属下跟着将军,深受将军教诲和帮助,才能有今日之成绩。” 他说得很真挚诚恳,眼中满含着对将军的尊敬之色。 将军摆摆手:“自进啊,这主要还是得益于你自己的努力。” “将军,当年您从战场上把属下救下那天起,属下就发誓要练好本事,绝不辜负将军;也下了决心,将永远跟在将军鞍前马后,在将军的带领下,保家卫国,毫不含糊。”周自进铿锵有力,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将军全程微笑听完,甚是欣慰,他起身拍着小豹子的肩说:“好样的!” 这时又走进来一个小将,满脸笑容的跟将军和小豹子施礼,他今天去现场观战,对周副将大败索力,大感扬眉吐气。 这会儿站定后,掩饰不住兴奋之情,抱拳道喜。 “恭喜将军,恭喜周副将,今天咱们可是大灭西戎人的威风,可喜可贺啊!属下估摸着,西戎人自此会消停一段时间。” 陆续进来的好几个将领都附和他的说法,纷纷说着恭喜,大家都颇为开心。 将军见人来得差不多了,遂招呼大家坐下。 大家刚落座,杨明亮和另外三个将领也到了,几人赶紧找了座位坐下。 环视了下列位将领,将军开口道:“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想说说西戎人的事。不知列位有所察觉没有,最近西戎人的行为有些反常。” 座下一位偏将站起身来:“禀将军,末将发觉西戎人是比较古怪,他们一次次挑衅,一次次惨败,明知不敌,却上杆子来找打,让末将很不解,他们如此做,没有半点好处,为甚么还要做呢?实在搞不懂。” “建成说得对,西戎人以前从未像这般犯傻过,属下也有同感。”又站出来一个将领,此人是军使阎封。 将军从座位上站起,有些严肃的说:“很好,大家都发现了西戎人的不正常。我有种感觉,西戎人似乎在筹划什么阴谋,否则,以他们一贯无利不起早的德行,绝不会傻到做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重复做的无用之事。” 副统领王泽接过将军的话头说:“将军说的对,我们要小心了,大家需打起十分精神来,千万不要被西戎人给算计了。” 众将都大声回应,表示一定会谨慎行事。 将军再度颔首,又说:“不仅要小心,我们还要主动出击,好好查查西戎人的真正目的。” 话音刚落,阎封便抱拳应道:“将军,属下愿领命办好这件事。” 另外一个将领也表示想接下这个任务。 “这事就交给阎封,你从旁协助。”将军点了他们两个人的将,指派了任务。 其余将领都表示会无条件支持两位,大家都有志一同,想早些查出西戎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议事厅内群情激昂,斗志冲天。大家都在讨论猜测西戎人这么做的各种可能性,还有从哪方面去下手查,该如何查等等。 将军想到打入西戎人内部的几个探子,那几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好汉,为了他们的安全,只他和副统领知道其真正身份。 等会跟王泽商量下,也把这个任务布置下去,让他们在内部打探,或许能更快的找出真相。 王泽估计也想到了这一层,正转脸看向将军,与将军视线相对,两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待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将军开始和众将就边城的防守、兵士操练以及粮草置备等问题展开讨论,大家集思广益,提出解决方案,最好的方案经大家推敲协商,当场通过,然后落实人员进行实施。 一场议事,高效有用,众将领命,都表态会认真负责的把事情办好。 将军大手一挥,对将领们说:“有劳各位了!今天咱们打了胜仗,全体都有,让伙房晚饭加菜,大家打牙祭。” 众将哈哈大笑,代表兵士们谢过将军。 傍晚,将士们大碗吃肉,大口喝汤,吃得非常尽兴。 吃完饭,将军回自己的住处,杨明亮跟着他,一同回去。 “将军,您今天又破费了。”杨明亮说。 “嗐,那算什么,只要将士们吃得高兴。明亮,这事你不许声张。”将军转头吩咐他。 杨明亮语气有些沉重:“可是,将军您最近都贴补了几次了,再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最近朝廷怎么回事,本该朝廷来解决,” 将军打断他的话说:“朝廷也有朝廷的困难,我还有这个能力的情况下,就不要再难为朝廷了。” 第255章 家信 “可,贺相这般做法太不地道了。”杨明亮不满的嘀咕道。 “明亮,过段时间回朝禀报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拜访下贺大人,跟他重申下边关士兵应该得到的补给不能少这个原则。虽然近几年朝廷对边关将士们的关照确实不如以前,但咱们戍边将士还是不能有丝毫懈怠!”将军凛然说。 “将军所言甚是,属下们必以将军为榜样,守好边关,誓死尽忠朝廷。但话说回来,属下总觉得这贺相,也不知是不是属下过于敏感,反正属下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而且,大家私下都说,他这个宰相之位,若由关大人去坐,反而更合适。” 将军顿了顿,对杨明亮说:“慎言,不要妄议皇上的决定。” 杨明亮暗暗噘了噘嘴,不过,他知道将军是为他好,毕竟这种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大做文章,最后遭殃的也是他自己。 遂答应将军自己记住了。两人不再言语,往前走去。头上一轮弯月刚钻出云层,散发着惨淡的清晖,也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到了将军房间门前,将军拍了拍杨明亮的肩说:“早些休息,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但也耗了不少子力气。” “多谢将军关心。属下明早起来,便又生龙活虎了。”杨明亮咧着嘴憨笑。 将军也笑了。 两人分开,各自回房。 将军吱呀一声推开自己的房门,正要进去。旁边的房间门一下打开,负责将军日常起居的小兵小昆子跳了出来。 “将军,您回来啦!”小昆子特别高兴。 “今天晚上吃得开心不?”将军逗他。 小昆子重重点头,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笑得眯了眼,他伸出两个指头,对将军说:“禀将军,属下啃了两个大鸡腿。” 这孩子,将军伸手拍拍他的头,朗声大笑。 小昆子是边关土生土长的,可怜的是他爹娘都被西戎人给杀死了,将军把他收养在身边,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好。 小昆子在心里也把将军当作自己的再生父亲一般,将军于他,既是长官,又是长辈,还是导师。 小昆子人很机灵,又心细又勤快,吃完饭就急着回来,烧好热水灌满了暖壶。 “将军,小昆子这就给您泡茶去。” “好,去吧。”将军笑吟吟地挥手。小昆子便乐颠颠地去忙活去了。 将军走进房间,点亮油灯,坐到了书桌前。 他把桌上的文件拿起,准备批阅。小昆子泡好茶端上来后,便蹑手蹑脚的退下,以免扰了将军。 出得门来,他顺手把门轻轻拉拢,让将军静心办公。 屋内,将军在把公文全部翻阅了一遍,又写了两封折子,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他才站起身活动了下。这时想起夫人的来信,遂从怀里摸出来。 放到桌上,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见一片空白,遂笑了笑,往面盆架走去。 架子上的面盆里装有满盆的水。因为边城的井水泥沙较多,所以边城的人都习惯把水沉淀后再用。将军房间架子上这盆水,还是早晨放置的,经过一天的沉淀,总算是看着清亮了些。 他另外找了个盆,把清水倒进去,然后才把信纸放进水里。 一边放,一边开心。云霞这丫头,真是点子多,这样的办法也能想出来。别说,按霞儿说的这样做,泄密的忧虑几乎就没有了。 白纸上渐渐显出字来,将军站在水盆前等字完全显出来。 刚才提到女儿,他的思绪不禁又飞回京城的将军府里了。夫人那张美丽素雅的脸孔,女儿和儿子童稚的笑声,他们一家四口在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下闲谈的场景历历在目。 将军脸上的笑意加深,一双眼睛里都是宠溺。孩子们又长高了吧,上次离家的时候,霞儿还不及我的胸口,霄儿才至腰间。 那天,霄儿抱着他的大腿不放他走,嚷嚷着要走也得带上霄儿。霞儿则怯生生的躲在她娘的身后,一副哭兮兮的模样…… 这时纸上的字全显现出来,将军收回神思,从手中捞出信纸。 夫人娟秀的字映入眼帘。 夫君: 见字如晤,近来尚好吧?妾身并一双儿女甚是思念夫君…… 夫人每封信开头都是殷殷想念之情。 接着话峰一转,谈到了先皇后娘娘,说是用了西戎人的解毒之药后,先皇后娘娘病情大有好转。她去探望过两次,娘娘情况一次好过一次,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 将军看到这个内容,瞬间开心的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子,一个人转了好几圈。太好了!他止不住想与人分享这份喜悦,遂径直走到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在心中喃喃道:“先帝,您看到了吗?娘娘有救了,对症吃上西戎人的解毒药,再辅之以张道姑精湛的医术,相信不日之后,必将重获健康。” 将军拿着信纸的手激动的发抖,对了,还有殿下。 夫人知道将军关心挂念这些事,所以封封来信都要谈到娘娘和殿下的情况。 将军连忙拿着信趋步到油灯前,继续读信。 “殿下一切皆好,武功更精进,念书益发用心。” “好!”将军不禁喊了出来。 “关于殿下妾身在此要禀告夫君两件事。 其一是殿下喜欢霞儿,让萧夫人登门求亲。妾身了解夫君的忠心,遂自己做了主,答应下来。今后凡是有人提亲,均以霞儿已订过亲为由推拒。 介于殿下目前无法暴露身份,妾身和萧夫人商量后决定,若是旁人细问起,便说霞儿订亲之人是夫君故人之子,故人曾与将军有过命交情,所以当初两家约定结为儿女亲家,会在霞儿十五岁时登门提亲。虽然故人一家现在不知所踪,我们也要一直等到约定时间才会作罢。 特此知会夫君,今后对外一统口径如此回复。” 将军楞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理清了头绪,殿下钟情于霞儿,还登门提亲? 霞儿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殿下垂青?这,这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殿下少年英雄,惊才绝艳,文武兼备,身份尊贵,尽管现在是龙游浅水,但终有一天会龙翔九天的…… 将军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殿下会看中自己那个养在深闺,平凡普通的小女儿。 他把信纸小心的放到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只觉得无上的荣幸慢慢席卷全身。 知我者,夫人也。她的决定完全合我心意。 第256章 家事 虽然也有过那么一闪念,就是女儿对这桩亲事是否满意的问题,但将军很快释然,夫人做事一贯仔细,定是问过女儿才会应允的。 再说,若殿下他日重新成为九五之尊,今天拒绝就明显是忤逆君心了。 不管怎么说,霞儿这桩亲事就得定下来。 不过,将军内心对这门亲事是很满意的,此刻他坚毅的脸已经被笑容给融化得无比柔和。 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接着看下面的信。 看着,看着,他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消失不见了。 等他看完夫人信中所写的第二件事,他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了。 丁管家竟然敢找人绑架霞儿,他这是公开造反了吗?幸好霞儿被殿下救了出来,未受到大的伤害,否则定然饶不了这姓丁的。 姓丁的是父亲当年领回来,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汉。父亲说路遇盗贼,是丁小哥帮忙打走了盗贼,丁小哥漂泊在外,总不是办法,就带回府找点事给他做。 将军记得,姓丁的来的那年,正是他刚被选为先帝伴读没多久。 先帝的父皇着力培养先帝,可谓不遗余力,不仅延请良师名士教导,还在全国遴选聪明出众、文武突出的孩童十多名,让他们与先帝一起读书习武。 将军在家乡,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加上从小习武,经过层层选拔,最后雀屏中选,光荣的成为先帝的伴读。这在当地被传为美谈,羡煞众人。 当时,大众们都议论纷纷,说这些孩童,实为皇上替太子挑选的未来贤臣。这话还真是说对了,他们这些孩童,日后很多都成了先帝的得力臣下。 被选中没多久,皇上便赐了他们这些孩童一人一间府邸,将军便把父母都接到了京城居住。父亲那时还在做行商,不愿放下他的生意,所以继续全国各地跑,才结识了那姓丁的。 将军对姓丁的印象最深刻的是:姓丁的经常追问他和太子殿下一起进学的事,还热衷于打听皇宫内的事。 那时他年幼,以为姓丁的只是好奇,自然竹筒倒豆子般告诉姓丁的,当太子伴读的趣事,每每内心还充满骄傲和自豪。 父亲对姓丁的极好,母亲念着他曾帮过父亲,遂把他当作自己兄弟一般,也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刚来的头两年,姓丁的在府里打杂,但人机灵,嘴巴很甜,哄得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后来看他行事得力,肚中也有点墨水,慢慢就对他委以重任,他也就从跑腿的一步步升上来,成了手握重权的管家。 这期间,姓丁的把他的失怙表妹带进府来,父亲还纳了他的表妹为妾,然后生了勇钺这个弟弟。 将军记得,勇钺出生那天,母亲躲在房间里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他心疼母亲,想去安慰她,却见父亲先他一步进了房间。 于是他贴着墙根,闪躲在窗外。听见父亲又向母亲道歉,请求母亲原谅他。父亲说都怪他那晚贪杯才坏了事,他直到今日都懊恼不已。 父亲还说,除了喝醉那日,他再没有动过秀枝半根指头,今后也不会。 母亲先只顾呜呜的哭,听得隐在窗边的他揪心,便悄悄探头看去,只见母亲坐在床沿,双眼红肿,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流。 他那时心中对父亲很是怨怪,觉得父亲惹母亲生气就是不应该,就是讨厌。 记得在没有秀枝姨娘之前,父母恩爱甚笃,他们一家生活非常和美。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 母亲表面柔弱,实则性子刚烈,虽然秀枝姨娘是她张罗着帮父亲娶的,但自那以后,她对父亲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将军时常听见父亲对母亲说好话,求母亲不要再生他的气。但母亲每每都不吭声,事后依然我行我素,冷清如是。 于是他翻了翻白眼,预测父亲今天依然会重蹈覆辙。便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继续躲在墙根偷窥。 房间里,父亲慌忙的要帮母亲拭泪,母亲偏头躲过他伸来的手说:“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夫人,为夫已经追悔莫及了,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为夫定要买来吃。”父亲亦红了眼眶。 “哼,当初你是怎么承诺于我的?算了,我也不想翻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昨天跟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母亲突然对父亲这么一问。 “夫人,绝无半句虚言。所以,看在勇钦,还有新生的勇钺的份上,你,我们以后还是像以前那般,你看可好?”父亲举手发誓,诚恳无比,带着央求的口吻回答母亲。 躲在墙根的将军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正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杨妈妈从院子外进来,看见他站在那,便喊他:“大少爷在干啥?” 吓得他转身就往杨妈妈面前跑去,挡在杨妈妈身前,笑着摊手说:“杨妈妈,我在追家里的那只猫,刚追到那,猫就不见了。” “大少爷,那只猫不是在那边吗?”杨妈妈说着抬手往父母所在房间的反方向一指。 将军挠挠头说:“原来这只猫去了那儿,可害得我到处一通找。”说完赶紧拉着杨妈妈的袖子嚷嚷自己饿了,杨妈妈一听,连忙带着他去厨房找吃的。 还说,这些人也真是,都去管二少爷去了,围着二少爷转,反而冷落了大少爷。 杨妈妈温厚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天,他在厨房里吃着杨妈妈做的,热腾腾的鸡汤泡饭,心里想的却是父母后来会说些什么,他们是不是能和好? 但是他想到吃完饭,也没想出来。不过,自那以后,父母的关系修复了不少,母亲也不再冷冰冰的不理父亲。 “将军,您要洗漱安置了吗?”门外,小昆子见夜深了,便来询问将军。 将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回了小昆子说还有事情,让小昆子先去歇息。 小昆子大声说:“将军,小昆子不困,就在外间等您,您多会要睡,小昆子给你端水来洗漱。” 将军笑笑,这孩子,对他的事可是上心得很。 于是赶紧往下看,看到夫人说让他回去找个由头,把丁管家轰出府去,否则她不安生,一颗心总提着过日子。 将军眉头微皱,看来是的回去整肃下了。丁管家确实不能再留在府里,而且还应该给夫人她们母子三人安排些护卫才是。 否则,那母子三人,都手无缚鸡之力,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信的末尾,夫人提到丁管家找去绑架霞儿的劫匪都被杀死灭了口,还说去查姓丁的人,迄今为止没有半点收获,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很快会被人掐断,似乎这姓丁的背后有大势力在支持,而且意图抹掉姓丁的来头,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想在隐瞒什么? 将军的眉头彻底深锁起来,他把信纸撕毁弃于桌上,等纸片干了再付之一炬。 然后在屋内踱步沉思,一圈一圈,又一圈…… 第257章 投机 这个夜晚,远在边城的将军失眠了,而在京城府里的云霞母子,却都睡得很香甜。 农庄的事得到初步解决,云霞娘感觉愁心的事情去了一大半,加上目睹苇杭和云霞还相处得不错,两个人颇有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味。这让云霞娘心里又喜上一层,所以入夜便美梦连连。 云霄到农庄见到了小石头,又开心的玩了一天,所以头一挨着枕头就着,呼呼大睡,梦中还在继续愉快玩耍。 云霞整晚也在断断续续的做梦,不过都是些好梦。一会儿梦到明光痛打绿豆眼,她在旁边使劲欢呼;一会儿梦到他们几人捏泥人,然后泥人动了起来,特别好玩,云霞竟然笑着醒了。 旁边的修竹也被小姐的笑声给惊醒了,她揉着眼问小姐梦到什么开心事了?云霞便跟她讲梦到捏的泥人全都活了,还可劲的卖萌。 修竹打着哈欠,配合着笑了几声,睡眼惺忪之间,并没有计较云霞说的卖萌是什么意思。 两人说了几句,又各自睡去。云霞很快沉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做了个梦,这次梦中人却是沈维白。 只是梦中的沈维白,突然长成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他还是一袭白衣,玉面昳丽,峨冠博带,翩然而至。 到云霞面前,沈维白站定,一双桃花眼眨呀眨的看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她。 云霞正要张口问话,却被沈维白伸手揽入他怀中。 仓促之间,云霞忘了挣扎,呆呆的窝在他的怀中。然后,她渐渐感觉到这个怀抱是温暖而真实,还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于是她抬眼望上去,却惊讶的发现揽着她的人不再是沈维白,而是肖慕航。肖慕航此刻正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眼神灼热,他特有的,温润又带着磁性的声音,轻柔的在她耳边响起:“云霞,你过得还好吗?我想你了。” 只这一句,便让云霞瞬间崩溃,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伸手揪着肖慕航的衣服,想质问他:“你撒谎,你想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总是不敢违抗你妈,你就是个典型的妈宝男。” 可是她张了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间有伊伊呜呜的声音。 肖慕航却突然大笑:“对,我就是妈宝男,我都听我妈的。”然后生气的把她一推,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云霞再次惊呆,这张脸竟然,竟然变成萧先生家那个傻孩子的脸。 梦中的云霞猛然惊醒,一双大眼睁得圆溜溜的,一颗心狂跳不已。等稍微清醒下来,她便在心里自嘲,这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好生莫名其妙。 看向窗外,天边已现出一丝曙光,云霞再也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翻身起床。 修竹跟着醒了,也连忙随着小姐起来了。小姐已经飞快的把自己的被子叠好了,修竹也顺手把自己的被子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在修竹的帮助下,云霞梳洗完毕,秀发挽了两个双环髻,照了照铜镜,镜中的丫头唇红齿白,俏生生的好看着呢。 云霞对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自到院子里去跑了几圈,又把师父教的拳练了几遍,对那套拳,她越来越有所明悟,也打得更加流畅了。 丫鬟们也都跟着起来了,各人干着各人的事,大家的脸上都是笑。 新的一天在温馨和快乐中拉开序幕。 吃完早饭,云霞带上云霄,一起往学校走去。 昨天和明光说好了,以后自己不出将军府,明光就不用来了。若是要出将军府,娘会遣人去通知刘校尉的。 明光应允了,但是一再交代一定要通知到他才能出门,确保云霞的安全。 云霞笑着说:“一定会的,你就放心吧。” 明光这才舒了一口气。 虽然跟明光接触的时间不长,云霞还是感觉出他是一个很认真尽责的人,就像兄长一般,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两人渐渐熟络,谈话也越来越投机,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前一段时间,明光曾到学堂来保护过云霞的事。 “什么?你在哪呢?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云霞当时很奇怪,因为她从未在学堂里见过明光。 明光灿然一笑,有些神秘的说:“我确确实实在学堂内。” 云霞哦了一声,问他:“是不是在我们放锣鼓的那个房间里?”明光摇头:“我不在房间里。” “那在哪?”云霞更奇怪了。 学堂院子不大,且只要三个房间,他不在房间里,院子里又从来没见过他人,能去哪呢?难道在房顶上? 明光眨着那只好看的眼睛,眸光晶亮,看着云霞说:“云霞那么聪明,猜猜看。” 云霞被他这么一说,不禁咕噜了一句:“上天遁地术?” “咦,你猜到啦?”明光赞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云霞灵光乍现,立即提高音量嚷起来:“你在学堂外的树上,对不对?” “完全正确!真聪明!”明光拍掌叫好。 学堂外的几棵树都比较高,云霞觉得他呆在树上,一定很不方便,心里当下觉得过意不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明光,难为你了。” 明光被云霞突然而至的道歉弄得愣了神,须臾,他摆着两手说:“哪里?我一点都不难为,舒舒服服的坐在树上,还能听到先生上课,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觉得收获不小呐。特别是那堂咏诗课,更是受益匪浅。”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云霞对着明光郑重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明光忙还礼,对云霞说:“云霞不用客气,若是这样,我也得向你道谢才是。”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云霞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明光:“跟我道什么谢?” 明光没有正面回答,背着手踱步,念起了诗。 闻道梅花坼晓风, 雪堆遍满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亿? 一树梅花一云霞。 正是云霞那天用陆放翁的诗,改了最后两个字做成的那首。 少年念完了,站定,那只眼睛目光异常清亮,深邃的黑眸流光溢彩,云霞以前在小说里看到有描写某人的眼睛好看,仿佛盛满星辰大海的句子,一直没有实在的感受,今天却在明光的目光中感受到了。 她微红了脸,对明光说:“那都是我侥幸吟得的。” “好诗,精炼而生动,景象开阔,寓意不凡,明光觉得非常受教。”他认真而诚恳的表达了自己对这首诗的肯定。 两人后来便拉开话匣子,开始谈起诗词,云霞惊异于明光的诗词量,这里的诗,几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不管说哪一首,他都信手拈来;更惊异于他对诗词的独到见解…… 总之,到最后,云霞只有一个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正想着间,云霄的声音响起:“姐姐,小心门槛。”云霞收回思绪,原来都到学堂的院门前了。 她抬脚迈进去,一眼就看到明光呆过的那棵树,那棵在学堂窗外的树,正舒展着绿***立着。 第258章 挑拨 云霞径直走到树下,仰头往上望了望,露出微笑,云霄跟在姐姐后面跑过来,也跟着仰脖子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姐姐,您看到甚么了,笑得恁开心?”小家伙好奇地问。 云霞摸摸他的头说:“看到这树叶子绿油油的,很好看啊。” 云霄不解的眨着眼睛说:“一直都绿油油的啊,有什么好看呢?” 云霞扑哧笑出声,拉着弟弟说:“走啦,进学堂去了。” 学堂里已经有几个同窗早到了,见他们姐弟进来,都围上来询问云霞的情况,云霞一一作答,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没事了,请大家放心。 同窗们都松了口气,才各自散去。 举廉今天来得有些晚,一到座位上,立即对旁边的云霞嘘寒问暖,眼睛紧盯着云霞,俊脸上扬着笑。 瑶华一进门,就看见举廉正对着云霞笑,那视线一直放在云霞身上。 她敛下自己的目光,心里更加纷乱,低着头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刚一落座,云霞立刻抱住她撒娇:“师姐来了,报告师姐,我全好了。” “嗯,那就好。”瑶华很平静的回应,声调毫无波澜。 这让云霞大感意外,她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了瑶华一眼,发现瑶华的脸色有些苍白,看来瑶华今天有情绪,是谁惹了师姐不高兴吗?还是师姐遇到什么事了?一时之间,脑中塞满问号。 正待追问,萧先生跟在臣杭后面也进了学堂,学生们立即停了说话吵闹声,端坐在座位上。 这功夫,云慧急匆匆的跑进了学堂,抢在萧先生喊开课之前,冲到自己座位上坐下。还朝着云霞丢了个笑脸过来,但那笑明显很牵强。 云霞亦不动声色的回了她一个笑脸。 小狐狸,要装,我陪着你吧。 萧先生走到他的的案几前站定,视线扫向学生们,最后停留在云霞身上,他对云霞点点头,笑容如和薰的春风。 云霞也对着先生点了点头,眉眼带笑,意思是告诉先生我全好了。 收到云霞的暗示,先生放了心,宣布开始授课。 先生授课内容一如既往的精彩,抑扬顿挫的声调,信手拈来的典故,风趣幽默的讲解,让云霞听得津津有味。 中途除了瞟了两眼窗外的树木,又看过两次瑶华外,云霞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先生所授知识中了。 瑶华今天却明显不在状态,先生讲的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脑子里都是云慧说的话,在不停的盘旋回响。 本来今早她到学堂是很早的,可刚下马车,正欲迈进学堂的后门时,云慧叫住了她。 云慧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了,见她站住,立马飞跑过来,无比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跟她说想和她聊聊。 见云慧一副乞求央告的模样,她心软了。再看上学的时间尚早,就点头同意云慧提出的到马车上说话的要求。 两人重新上了瑶华家的马车,放下车帘子,云慧就撇着嘴哭了。边哭边说怪自己鬼迷心窍,上了青云社的当,入了他们的圈套,才把飞鸿社的事告诉了他们。 又说现在很后悔,知道自己错了,想求得同窗们的原谅,又怕大家不原谅自己,所以求瑶华姐帮忙说和下。 “云慧,这个事找你姐姐说最好啊。”瑶华掏出一张锦帕递给她。 见她说得恳切,又诚心认了错,瑶华起了同情心,遂对她指了一条明路。 “瑶华姐,我,我怕姐姐。”云慧接过锦帕,捂着眼睛,有些惊恐的说。 “她是你姐姐,你们是连着血脉的嫡亲骨肉,有什么怕的。再说,你姐姐那天还帮着你说话呢。”瑶华耐心的劝云慧。 因为已经挤不出眼泪水了,云慧趁机拿锦帕往脸上一遮。 此刻她藏在锦帕后的眼睛露出凶光。 亲姐姐?哼,云霞那死丫头她也配? 慢说之前不知道身世真相,她都不把云霞当作姐姐,现在知道自己和云霞压根就不是亲姐妹,她更不把云霞放在话下了,只恨不得把云霞死死的踩在脚下。 见云慧不吭声,瑶华伸手捅了捅她:“云慧,别哭了,也别怕你姐姐,她很好说话的,你跟她好好说说吧。不行的话,我再出面。我总觉得,你们两姐妹自己解开心结是最好的。” 云慧继续假装抽泣,用锦帕使劲擦着眼睛,等放下锦帕,她的一双眼睛已经通红如血,比那兔子的眼睛看着还要触目。 “瑶华姐,您真好。我找您是对的,您心地最是善良,一定会帮我的。云慧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他们青云社太坏了,是故意想让我丢脸,让同窗们恨我的,呜呜呜…”刚说几句话,云慧又开始佯装哭泣,不过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她在无泪干哭。 大大咧咧的瑶华最见不得人哭泣,再次好言相劝:“云慧,你知道错了,改了就好了。好好好,瑶华姐原谅你了,相信同窗们也会原谅你的,现在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好吧?“ 这次云慧止住了哭声,她把瑶华的手挽得更紧了,睁着大红眼,盯着瑶华,张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不出来。 喊了一声瑶华姐,便停了口。然后低下头,手捏着自己的衣襟。 看她那紧张的架势,瑶华便催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啊,瑶华姐不会怪你的。“ 在瑶华看不到的地方,云慧那双眼珠在眼眶里急速转动着,嘴唇抿着,脸上早就没有刚才的悲伤,换上了阴阴的笑。 这个小狐狸…… 缓缓抬起头,云慧又回复了刚才的悲伤表情。她略有些神秘的说:“瑶华姐,我娘告诉我一件事,但是你要发誓,不告诉任何人,我便跟你讲。“ 瑶华摇摇头说:“既然是你娘告诉你的事,我也不便打听,你不用告诉我。“ “不是,瑶华姐,这事情是关于你和举廉兄的。“ 瑶华愣住,我和举廉?若是有关举廉的事,她还是很想知道的。 见瑶华上钩,云慧小狐狸心里暗笑,娘说得对,打蛇要打七寸,举廉就是瑶华的七寸。 娘到处打听,得知吴家对这亲事满意的不得了。反倒是举廉家不是很上心,举廉的娘有次回答别人的询问时,还说过真没想到会被赐亲这样的话。 最最关键的是,举廉的爹娘曾经找过媒人,想到将军府来提亲云霞的。 所以,唯恐天下不乱的云慧母女,清楚的知道,以瑶华为突破口,大作文章是步好得不能再好的妙棋,岂能不来下这棋局? 于是她坐得靠近瑶华一些,再次问道:“瑶华姐,您真不想知道?若是这般,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第259章 离间 瑶华急促的哎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云慧,你说吧,我想知道。” 此时云慧心里很得意,面上却不露声色,依然不开口。 瑶华便转头看她,她耸耸肩,做无辜状:“瑶华姐,我,我在我娘面前发过誓的…” “云慧,我明白了。”瑶华打断她的话,随即举起右手放到额前,很严肃的说:“苍天在上,我吴瑶华郑重发誓,绝不会把李云慧告诉我的事再告诉其他人,若有违逆,甘愿受重罚。” 说完,她放下右手,板着脸问云慧,这样可以了吗? 云慧立刻点头说:“可以了,瑶华姐,您是爽快人,云慧也不拐弯抹角,是这样的,有人跟我娘闲聊的时候,说举廉兄他们家,” 说到这,小狐狸顿住不往下说了,她故意吊起瑶华的胃口。 果然瑶华着急了,催促她:“举廉兄他们家怎么了?” 云慧咬着嘴唇,眼睛眨个不停,装作为难地说:“瑶华姐,我现在觉得不该跟您讲这,这件不好的事,我怕您会伤心。“ 瑶华没有多话,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云慧,说吧,我受得住。“ 小狐狸立马摇着瑶华的胳膊,讨好道:“瑶华姐,您听了千万别生气,云慧,云慧会一直站在您这边,帮您的。“ “快说吧。“瑶华有些不耐烦,她不动声色的把手从云慧手里拔出来,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从云慧吞吞吐吐的话语中,瑶华已经预感到会听到很不好的消息,她的心跳得快起来,有些惶然。 小狐狸贯会看人脸色,见瑶华已经开始不耐,便赶紧继续往下讲。 “举廉兄的爹娘,在御赐您和举廉兄亲事之前,找了个媒婆,是要来我家提亲的。“云慧一口气说完,等着看瑶华的反应。 “去你家提亲,提你?“瑶华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不愿面对,只想逃避,便抱着侥幸这么发问。 “瑶华姐您说什么笑话,不是我,是提我姐姐云霞。“云慧连忙摆着手申辩。 瑶华突然正色道:“云慧,话不能乱说,你不会又像对飞鸿社那般来对付你姐姐和瑶华姐吧?若是那样,瑶华姐绝对不会饶你。“ “怎么可能?我说得都是真话。这事不止我娘一人知道,我娘说罗大人的夫人也在场,亲耳听到的。您不信的话,可以让您的娘去问罗夫人。“ “对了,还有那个媒婆,就是城里的有名的韩媒婆,举廉兄的爹娘把他的生辰八字都交给韩媒婆了,您可以去找人去查问她。“ 云慧说得急切,而且指名道姓,瑶华料得她不敢撒谎,她说举廉喜欢云霞,要去提亲这事应该是真的。 可是刚有了这个认知,瑶华的心就如同掉入水中的一块重石,扑通扑通往下沉去,直到水底。 她虽然大大咧咧,可一点都不笨,她也有眼睛,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举廉每回看云霞的眼神,充满了热烈和欢喜,她已经发现了。 而举廉看她的眼神,却是平淡无波的,她也发现了。 举廉对他们俩人的亲事并不热衷,只有她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其时她早就有这种感受了。 而一遇到云霞有什么事,或者说了,做了什么,举廉首先会做出反应,那个样子,完全是她对待举廉的翻版。 她,是那样的喜欢举廉;推己及他,举廉对云霞也是非常喜欢的,若没有宫中这门御赐的亲事,举廉和云霞…… 瑶华的心一下钝痛起来,仿若刀子在切割,她想自己的心现在一定是鲜血淋淋的。 小狐狸见瑶华脸色寒白,许久不出声,知道自己成功了,瑶华正在经受重大打击。那就继续,再往她伤口上撒把盐啰。 于是她抱着瑶华的胳膊摇晃起来:“瑶华姐,您说话啊,您不要吓住云慧,都怪云慧,不该多这个嘴告诉您的。“ 瑶华任由她摇晃,眼睛盯着马车帘子,困在自己的那方小天地中。 云慧继续摇,继续说:“可是云慧实在不愿意看到您被他们欺瞒,瑶华姐,您太不值了。“ 依然没有回应,小狐狸心中暗笑,嘴巴不停:“霞姐姐也真是的,明明晓得举廉兄喜欢她,还成天缠着举廉兄,她也不想想,举廉兄迟早会是您的夫君,这般的不避嫌,很过分呐。“ 这句话终于让瑶华偏过头来:“你怎么知道,云霞晓得举廉兄喜欢她?“ 瑶华的声音发涩,还有些沙哑,问出这句话,她就跟耗费了很大的精力一般,接着头往后一仰,靠在了马车的厢板上。 “瑶华姐,您还没看出来吗?“云慧反问一句,把问题抛回给了她。 瑶华开始仔细回想,云霞和举廉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是太亲近了些。 但云霞一直鼓励自己主动些,多和举廉互动,约会,显见她对举廉没有什么企图啊。 一下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心情复杂,思绪恍如一团乱麻,理不清了。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举廉真正喜欢的是云霞无疑。 云慧还在说什么,瑶华都听不见了,只看见云慧嘴巴一开一合。 不知过了多久,云慧使劲拉她,大声嚷嚷说萧先生都出现在街口了,我们该进学堂了。 瑶华这才木然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马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学堂的,只觉得这段不长的路,她走得很艰难,脚软得很,身子却是飘的。 直到走进学堂,再一次看到举廉笑对云霞,她才彻底元神归位。 漫天袭来的却是心灰意冷,所以,她坐到位置上,云霞亲昵的抱着她说话时,她麻木而冷静的嗯了一声,说了那就好三个字后,再也没有精力说多余的话了。 好在萧先生及时进来,及时开堂授课,总算解救了她,让她有机会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瑶华的反常举动,也让云霞挂心。听课间隙,她侧头看过瑶华两次,见她魂不守舍,眼神茫然的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等会休息的时候,一定要问问她,看能不能帮她分担解决下。云霞暗自打定主意。 云慧时不时的拿眼睛偷瞟向瑶华,对于她的反应相当满意。嘿嘿,死云霞,等着瑶华这个蠢丫头跟你闹起来吧。 我就在旁边清闲的看热闹,小狐狸的目光里满是戏谑。 第260章 多余 萧先生喊了休息后,学生们立刻一拥而出,到院子里放松去了。很快教室里便只剩下几人。 云霞等云慧也出去后,才转头问瑶华:“师姐,你今天怎么了?” 瑶华没反应,云霞不得不又叫了她两声。瑶华这才抬头,眼睛却并未看向云霞。 “师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云霞这句话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因为从侧面看过去,师姐的眼角好像有隐隐的水光。 这次瑶华总算把视线放到了云霞身上,但那目光却让云霞感到有些陌生,只见瑶华微微摇了摇头说:“没事。那个,小师妹,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云霞只当瑶华不想分享她的心事,便从善如流的点头答应:“好,师姐,那我就出去了啊。” 瑶华嗯了一声,又陷入她自己的思绪中。 云霞则赶紧的出了门,在院子里找寻俊娴的身影,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遂径直走到窗前明光曾待过的那棵树下,背靠着树干,蹙着秀眉,心里为瑶华祈祷,希望她尽快能恢复好心情。 躲在墙角的云慧,瞅着云霞前脚出了门,便立刻跑回学堂,闪进门内,溜回座位坐下。 瑶华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把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目光有些呆滞。 狡猾的小狐狸意味不明的无声笑了一下,心里决定要继续煽风点火。 她坐到俊娴的座位上,贴着瑶华,而视线则可以毫无遮拦的看到院子里的云霞,然后开始假装劝瑶华:“瑶华姐,您别伤心了。举廉兄是御赐给您的夫君,任谁都不能抢走的,就算是我姐姐她也不行的,毕竟圣命不可违!” 瑶华黑白分明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她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然后对云慧说:“云慧,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 “瑶华姐,我不说话了,我就在这安静的陪着你。”云慧表现的非常善解人意。 瑶华转过头,不再理睬她。 院子里,本来和几个少年闲谈的举廉,见云霞独自倚着树,安静的待在树下,好像有些不开心,便走过来询问她。 “小师妹,是伤还没好,人不舒服吗?”举廉说话的语气充满关切之情。 云霞摇摇头,对举廉说:“十五兄,我没事,是师姐,也不知道她遇到什么事了,今天举动大异于平常。刚才我想问她,可师姐不愿意说,还让我不要打扰她,她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瑶华能遇到什么事?放心,以她的性格,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想开不计较了。“ 举廉知道瑶华是开朗性子,成天乐呵呵的,一般的事她不会放在心上,所以才这么对云霞说。 可是他不知道,今日之事对瑶华来说,偏生就不是一般的事。 “十五兄,可是今天师姐上课时明显不在状态,要不,你等会和她谈谈,问问是什么情况。“云霞很不放心,催促举廉。 举廉却说:“她都不愿意跟你说,自然也不会告诉我。” “十五兄,那可不一样,她不愿意跟我说,不代表着不愿意跟你说啊。”云霞立即反驳举廉的说法。 举廉立即投降:“好,我等会问问她去。“ “十五兄,你不仅要问,你还得多关心下师姐,她可是你未来的娘子,我的亲大嫂。“ 被云霞这话一堵,举廉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脸也红了。 云霞噗的一笑,接着打趣他:“十五兄,我难道说错了吗?“ 举廉脸更红,不好意思的回答云霞:“小师妹没有说错。“ “这就对了嘛,我跟你讲,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有主动的态度,知道吗?还有,对我大嫂一定要好,否则我都不答应,必定要让你好看。“云霞说完噘着嘴做了个鬼脸。 她这般俏皮可爱的动作,让举廉忍不住也笑了。他抱拳施礼:“小师妹所言极是,十五兄记下了。” “十五兄,说话算话噢,对了,还得送你四个字:可造之才!” 你呀,伶牙俐齿,举廉说完这句话,自个也笑了起来。 树影下,两个人都笑得很欢。 一直密切关注树下动静的云慧,立刻故意惊叫出声:“瑶华姐,您看,我姐姐又在和举廉兄说笑,他们俩笑得好开心的样子。“ 瑶华果然被云慧这话给刺激到了,她抖着声音问:“在哪?” 云慧抬手指着树下说:“瑶华姐,就在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瑶华看见了云霞和举廉,两人正好面对着自己这方,似乎在谈着什么,脸上都挂着舒心的笑容。 顿时觉得好刺眼,云霞和举廉站在一起,一个亭亭玉立,一个清俊挺拔;一个美如鲜花,一个俊若潘安,真的很是般配。 再看举廉的笑,与天上的太阳发出的光一般耀眼,可以推断出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莫非,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人,横插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那个碍事的人? 云慧还继续在耳边鸹噪,瑶华已经听不进半句话了,只是敛下羽睫,继续接着刚才的想法往下想。 我是不是该退出来?不要做那个讨厌的人? …… 这时,旁边的云慧看见俊娴往学堂里走来,连忙从俊娴的凳子上撤离,乖乖的坐到了自己座位上。 没一会,俊娴进来了,她捂着肚子坐下,云慧急忙关心的问她:“俊娴姐,你不舒服吗?” 俊娴点了点头,看向瑶华:“咦,表妹,你的脸色怎的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难道你跟表姐一样,同病相怜?” “俊娴姐,瑶华姐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您不要打扰她吧。” 云慧做出一副为瑶华考虑的架势,让人丝毫不会怀疑,瑶华这般魂不守舍,都是因她筹划引起的。 俊娴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去吵瑶华。云慧则把求瑶华的话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瑶华说了会原谅她,也会在大家面前帮她说话。 听云慧说表妹都肯原谅她,俊娴也表态说自己早就原谅云慧了。 小狐狸笑得开花开朵,只要搞定了瑶华和俊娴,四个姑娘中,只有死云霞一个人,自然独木难支了;自己再把那些飞鸿社的队员搞定,这次的事就此翻篇,一落千丈的形象也就慢慢挽回了。 第261章 想通 散学后,几人依旧约着一起去练武,瑶华是在云霞叫了她三声之后才起身随他们走出来。 刚出学堂所在跨院的后门,眼尖的云霄就看见了明光兄,他兴奋的指着街口,那站在马车旁的端直身影,开心的对云霞嚷了起来:“姐姐快看,明光兄来了。” 举廉不认识明光,于是好奇的问云霞:“明光是谁?” “哦,是我娘给我找的护卫,出了劫匪绑架的事后,我娘担心嘛,就请了这个少侠保护我,他武功很高强的。”云霞纤手朝明光一指,很自豪向举廉介绍他。 举廉顺着她的手,看到了玉树临风的明光,好一个身姿飘逸,卓然不凡的少年,可惜了,英俊的脸上,有一只眼睛竟然戴着眼罩。 忙问云霞:“他的左眼怎么了?” “明光兄的左眼有眼疾,怕光的,所以遮着眼罩。但是明光兄照样厉害得很,几下就把歹人都打趴下了。”云霄抢着做了回答。 云霞笑着揉了揉云霄的黑发,弟弟现在可是明光的铁杆粉丝呐。 举廉也伸手拍了拍云霄的肩膀,继续好奇追问:“云霄见过他制服歹人?” “嗯,昨天明光兄和我们一起去农庄,明光兄把歹人都收拾了。”云霄仰着头,骄傲的告诉举廉。 然后撒开腿往明光跑去了,云忠赶紧跟着哥哥后面跑,他也要去会会这个哥哥佩服的厉害少侠。 “有空我跟你们讲讲明光昨天的英勇行为。”见举廉依然满脸好奇之色,云霞忙跟他保证。 “那好,我且等着听这位明光少侠的光辉事迹,能让你们姐弟如此夸赞,必然是个好汉。” 云霞笑出声:“那是当然,明光当得起好汉这个称呼。” 慢腾腾走在后面的瑶华,看着在前面说说笑笑的举廉和云霞,眼神益发黯淡,心情更是一寸寸的灰败下去。 他们说的话,都钻入了她的耳朵,所以她也抬眼打量了下这位明光少侠,心里同样为明光的眼疾遗憾。 可心中更多的是自怨自艾,自己一个多余的人,何尝不是遗憾的呢?一股酸涩涌上鼻端,紧随而至的是眼中的湿润,她抬头望了望天,把泪意生生的逼了回去。 这时发现瑶华越落越远的云霞,驻足转身唤她:“师姐,走快一点啦。” 见瑶华有些神思恍然,云霞索性折回去挽着她的胳膊:“师姐,你的心事真不能说出来听听吗?” “不能!”瑶华本能的大叫出声。 这激烈的反应倒把云霞给吓了一跳。 她想了想,附在瑶华耳边说:“师姐,你的心事是不是有关十五兄的?” “不是!”瑶华再次简短发声。 “不骗我?”云霞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故意逗她。 岂料瑶华突然就把胳膊从云霞手中抽出,有些生气的说:“小师妹,别闹了好不好?” 手中一空,加上瑶华的语气不善,云霞才意识到师姐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她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下,有了好主意。 于是对瑶华好脾气的说:“师姐我听话,保证不再闹你了,就悄悄儿的陪着你,好么?” 这般软着心性,俏皮可爱的云霞,任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瑶华晃了晃头,轻轻嗯了一声。 等两个姑娘走到马车前的时候,云霄和云忠已经一左一右绑架了明光,两个小萝卜头几乎是吊在了明光身上,而举廉正和明光在寒暄着。 今天倒是换了一个车夫,估计是明光他们怕举廉意识到以前每次都是他们来接的人吧。 人齐了,明光便问:“咱们可以走了吗?” 云霞悄声对举廉说:“十五兄,你和师姐坐马车过去吧,路上好好关心下师姐,听到了没?” 举廉看了看蹙着眉,呆立在马车旁的瑶华,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那你们怎么去?” “当然走着去,放心,有明光保护我们,没有任何问题。” 云霞这句话,倒让举廉心里生出些说不出的滋味,她叫明光的那份亲切,给人的感觉便是她在叫熟识多年的老朋友。 可刚刚自己和明光简单的聊了几句,知道他和云霞只是昨天才认识而已。 云霞和自己熟识多久了?却从没这般亲昵的叫过,每回都是中规中矩的举廉兄,十五兄。或许云霞真的是敬自己如兄长吧。 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往瑶华走去。 云霞则向两个弟弟招手,不过因为两个弟弟长在明光身上,于是三人都一起过来了。 她悄声跟他们说,咱们今天走路过去,马车让给大哥大嫂。 这句话,苇杭可爱听了,他心里那个欢乐啊,简直无法形容。于是立马出声拥护。 苇杭身边的哼哈二将,见他表了态,也跟着表示支持。 于是举廉和瑶华登上了马车,车夫一声驾,长鞭一甩,马车启动,缓缓前行。 等马车走了约一箭之地,瑶华这才反应过来:“师妹他们还没上车呐?” “小师妹说他们不坐马车,走路去。对了,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闷闷不乐的?能告诉我吗?”举廉温声道。 瑶华本来冰凉的心却因为举廉这句话,有了一丝暖意。 从举廉这句话中,她捕捉到几个要点,一个是云霞特意安排了她和举廉单独坐马车,这点让她感到窝心;其次是举廉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她,至少还发现了她心情郁闷;最后举廉明确表达了愿意倾听的意愿。 虽然瑶华的心还是如同一片沙漠,但此时却被洒了几滴甘霖。即便没有大的改变,终归让她好受了那么一丁点。 她捏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如此这般折腾了好几次。 举廉心内一片忐忑,瑶华这般样子是他没见过的,难道真遇到了不好解决的难题?是什么呢?有关家里人的吗?岳丈还是岳母的事? 一团疑问让他拧了眉毛,再次出口探问:“那个,瑶华,既然我们已经被御赐亲事,迟早便是一家人,你家里有什么事务必告诉我,我能帮忙的断不会推辞。” 举廉说得很恳切,言语真诚。 瑶华荒芜如沙漠的心上又被洒了好几滴甘泉,她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举廉,见他神色焦急,眉眼间含着真切的担忧。 够了,这样足够了。 稍顷,她坐直了身子,抬头正面对着举廉,露出了很自然的微笑。 说出来的话也温柔若水:“十五兄,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有点问题没想通罢了,现在全想通了。” “什么问题,能告诉我么?”见瑶华又笑了,举廉总算松了口气,遂追问瑶华。 瑶华飞快的摇头:“不是什么大问题,是我们女儿家的小问题“ 听她这么说,举廉急忙表态:“哦,这样啊,那我不问便是。” 两人相对一望,都忍不住笑了。 笑过了,瑶华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举廉开心,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第262章 插曲 此时在路上走着的四人,边走边说笑,欢声笑语不断。 好奇宝宝云忠缠着明光,让他讲昨天在农庄斗歹人的事。 在明光的讲解和云霄穿插其间的描绘中,小家伙很快了解了明光的英勇行为,果断的成了明光的新晋小迷弟。 “他真的成了猪嘴巴啦,哈哈哈…”听到绿豆眼被踹到地上,嘴唇摔得又红又肿时,云忠乐不可支的拍掌笑。 “那是,他活该。”云霄也笑,两兄弟俱咧着嘴,都快合不拢了。 云霞回想起绿豆眼的狼狈模样,也忍俊不禁。 然后云霄又对云忠说:“绿豆眼很坏的,他还想对明光兄使暗器,不过明光兄一眼识破了他的诡计,没有中招……” 说话的云霄瞪着眼睛,小眉毛都快立起来了,说得眉飞色舞。 倾听的云忠竖着耳朵,眼睛专注的盯着哥哥,听得津津有味。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讨论,让云忠顿觉遗憾没有亲自去农庄,便跑到云霞身边求她:“大姐姐,下次去农庄可不可以带上我?” “云忠,你娘恐怕不会同意的。”云霞索性蹲下身,把绿豆眼那伙人是他娘的亲戚,阻止农庄分地这事也一并告诉了他。 云忠听了有些愤愤:“他们真讨厌,我不想理他们。” “忠弟,这话可别在你爹娘他们面前说,说了,你爹会揍你,你娘也要骂你,还有你祖母和姐姐,都会不高兴的。” 明光也劝云忠把这事搁在心里便是,不要再去问。 云忠点了点头,对云霞说:“大姐姐,明光兄,您们说的云忠记住了,我不在他们面前说便是了。” 叹口气,云霞站起身,摸摸他的头说:“云忠真乖。” 被云霞夸奖的云忠仰起小脸,对着她笑了。 云霞回他一个微笑,心道云忠这孩子还这么小,也只有这样让他保护自己了。 “不过,我娘还是把地分给他们了,只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分不分到各户而已。”云霞想了想,还是跟云忠把这事说清楚了。 他们不仁,我们却是有义的。 “谢谢大伯母和大姐姐。”听懂了的云忠真心的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是个灵透的小家伙。云霞捏捏他的脸说:“可惜他们恁大的人,还不如忠弟这个小孩子呢。” 明光上前拍拍云忠说:“去吧,和云霄一起玩去。” 等云忠跑去追云霄去了,他感触道:“云霞,你可是很会当姐姐啊!” “是吗?我这个姐姐当得还算称职吧?”本来对做好云忠姐姐这个角色还不太自信的云霞,听了明光的说法,立马挑着眉,缠着他问起来。 明光朝她竖起大拇指说:“当然很称职,给你点赞!” 呵呵,云霞捂嘴笑,双眼弯弯,娇俏道:“明光也学会了。” “听唱新翻杨柳枝,自然该学。”明光拱手,右眼如星子闪亮。 云霞抿嘴浅笑,这少年真会说话,心里对明光好感更上一层楼。 这时,有个穿着蓝布袍的男子急速跑过来,眼看就要直愣愣的撞上云霞,明光急忙伸手把云霞往自己这边一拉,方躲过了那人的冲撞。 “干什么这么冒失?”明光皱眉斥责那人。 “这位公子,小人不是故意的,是家里有事,小人慌着回去。”那人倒是忙不迭的道歉, 明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见他穿着普通,看样子还算老实,遂对他说:“那你去吧,小心些看着道走。” 那人点头哈腰,立即像兔子一般窜出去了。 此时明光的手还圈在云霞腰间,两人近距离的靠在一起,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少年身上特有的荷尔蒙味道,让云霞恍惚,竟然忘了挣脱出他的怀抱。 明光则觉得手中的少女,身子柔软,散发着馨香,让他全身酥酥麻麻的,很舒服,便下意识的把手收得更紧了。 两人就这般相拥在一起,直到街前方的拐角又跑来一人,高声嚷嚷着有盗贼偷了他东西,沿路追过来时,两人才慌忙分开。 大家都脸发烫,红得如煮熟的虾子。 云霞暗自在心中骂自己,好歹也算是熟女一枚,怎么就被这么个少年给撩拨了? 刚才居然被电麻了…她想抱头遁地,可是此刻却入地无门,不免心中哀嚎。 这时那人已经冲到他们跟前了,明光抓住便问:“盗贼长什么样?” 那人急速的又说又比划,云霞和明光总算听清了,原来盗贼就是刚才差点撞到云霞的那家伙。 那人说完又往前追了出去。 此时,在前面的云霄和云忠也折返回来,瞪着眼睛看稀奇。明光指着对面的茶叶店铺对云霞说:“你带着两个弟弟到铺子里去,我去帮他抓盗贼。” “好,你自己小心点。”云霞点头。 明光应了一声,立即如一阵风般跑走了。 速度之快,只觉得眨了几眼,明光已经不见了。 于是一手牵着一个弟弟,云霞听话的到茶叶铺子里去了。 掌柜的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穿着华丽的衣裳,通身气度不凡,还带着两个同样贵气的小公子,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少爷,立马笑脸迎上来。 “敢问小姐和少爷们要选什么茶叶?”他客气有礼的问。 “你们这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我看看?”云霞不想拂了老板的美意,想着干脆买点,等会送给明光。 上次多亏了明光相救,昨晚娘还跟她说起,明光为了抄近路救她,身上被荆棘划得到处是血口子,送点茶叶表示下自己的心意也是应当的。 她却不知道,关于茶叶,在这里有既定的风俗。若是姑娘送男子茶叶,那就代表姑娘爱慕心仪这个男子,借茶叶委婉的予以暗示,茶叶在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定情之物。 小姐让拿最好的茶叶,老板自然高兴。看来又是个出手大方的阔绰之人哪。于是立即招呼跑堂的,去把店里最好的茶叶给拿过来呈给小姐看。 接着又招呼人去给小姐、公子们泡茶,然后笑眯眯的把姐弟三人引到旁边的品茶间落座。 很快跑堂的小厮把茶叶罐抱了来,老板接过罐子,打开对云霞说:“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顶级的瑞记研膏茶,我已经令人去泡了此茶,等会端上来您可以品尝下,保证您喝了要夸好。 茶汤色润、劲道、入口清香,回口甘甜。不是我吹嘘自己茶叶,实在是茶中珍品啊!” 掌柜的满脸自豪,不遗余力的夸他的瑞记研膏茶。 云霞微微笑着,没有出声,耐心的聆听着掌柜的话。 这让掌柜对她的印象极佳,觉得她教养极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所以他决定在价钱上给云霞一定的优惠。 说话间,跑堂小厮把泡好的研膏茶端上来,茶盅上袅袅热气蒸腾,散发出的茶香味确实很浓。 第263章 买茶 云霞接过精美的茶盅,吹了吹,轻抿了一口,确实如掌柜所说,一入口,清香立即四溢在口腔中,喝下去,口中还余着淡淡的甜味。茶汤入腹,暖暖的,把胃熨烫的很舒服。 好茶,很不错!云霞点头称赞。 云霄端起茶盅了一口,咂巴了两下嘴,表示这茶很好喝,便撺掇姐姐:“姐姐,买点回去给娘喝。” 掌柜的听了姐弟俩的话,脸上立刻爬上无比开心的笑,他语气欢快的说:“多谢小姐和少爷的夸奖,您们可真是识货之人。就冲您们的爽快,我也得表示一下。这样,您们要买的话,给您们算最最便宜的价钱。” 主顾尽欢,很快做成了这笔生意。掌柜乐颠颠的去了后堂,要亲自去拿包茶叶的纸袋子和捆绳。 品茶间里,只剩下姐弟三人。 云忠喝过茶,虽然他不太懂,没品出什么来,但茶水的味道他不反感,再说,大姐姐都说好,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刚才掌柜说这茶是镇店之宝,一定很贵的。 他咬着唇想了想,蹭到云霄面前,伸手扯了扯云霄的袖子,凑近低声问云霄:“哥哥,大姐姐带了那么多钱吗?” 他的话被耳朵灵敏的云霞听见了,不禁莞尔,这小家伙,居然在担心我付不出账来。 也是,为了瞒过老太婆他们那伙人,云霞母女一直在装穷,云忠会有此担心很正常。 不过也证明咱们这戏算演成功了,嘿嘿。云霞挺了挺胸膛,起了个女主角的范儿,眉眼带笑,一阵开心。 云霄听了弟弟的话,也把眼睛看向姐姐,正要张口问,姐姐一手拉他,一手拉云忠到近前,悄悄对他们俩说:“姐姐今天带了钱,我娘把首饰当了换了些钱,咱买得起这些茶叶。” 因为有云忠在,云霞只得撒些善意的谎言。 云霄听了,自然松了口气。 云忠却皱起了小眉头,大伯母都典当首饰了,他们过得不好。这让云忠不开心。 他悄然把手伸进自己的小钱袋里,母亲昨天还给了他一块银子,让他零用,现在还躺在在钱袋子里。于是,摸在手中攥住。 正和云霄说话的云霞,突然被云忠掰开了手,放上了一块东西。云霞低头看,是一块大碎银子。 “云忠,你这是干什么?”云霞把碎银子塞还给他。 云忠却死活不收,他对云霞说:“大姐姐,这是我娘多给我的,我用不上,您拿着给大伯母买茶喝。” 顿了顿,他又说:“云忠也要孝顺大伯母。” “姐姐真的有钱,听话,收着。万一你娘知道了,又要骂你。”云霞把碎银子放到了他手上。 云忠低头看着碎银子,鼻中一酸,在心里怨怪祖母,给大伯母很少的钱,给爹娘和姐姐,还有自己,都是很大方的。 大伯母、大姐姐和哥哥真的不容易。 见小家伙低头不语,云霞便凑过去,从下瞅云忠,只见小家伙撇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连忙安慰他:“云忠,不伤心啊,你相信大姐姐不?” 他点点头,表示相信。 “这就对了,大姐姐跟你保证,以后会赚很多银子,过上好日子的。” 这句话,终于让云忠抬起了头,大姐姐说话一贯算话的。他眨着大眼睛,小脸总算有了笑模样。 这时,掌柜的拿着包装用的纸袋子和线绳过来,准备包茶叶。 云霞说给我包成两包吧。她打算一包送给明光,一包留在家里喝。 掌柜的拿来了几种颜色的包装袋,一并放到桌上。听云霞说包成两份,便转头问她:“敢问小姐买回去是自家喝,还是送人?” 还要问这个啊,这掌柜的是什么意思?云霞有点不理解,遂没有回答。 掌柜的连忙解释,这么问的目的是选择包装纸的颜色,若是送长辈的,就用那种淡黄色的纸包,若是送跟小姐同龄的人,就选用其他颜色…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哦,这样啊,我一包送长辈,一包送给同龄人。”云霞告诉掌柜的。 “好的,小姐送的同龄人也是个小娘子?” “不是,我送给一位少侠的。” “那我知道了。小姐请稍等。”掌柜的笑得很有深意,自去忙活去了。 云霄悄声问姐姐,有一包是不是送给明光兄的? “聪明,明光救过姐姐,姐姐想着送点茶叶表达下感激之情。”云霞压低声音,笑着告诉弟弟。 凑在她身边的云忠正色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此君子之为也。“ “哈哈,知道了,我可爱的忠弟。“被云忠逗笑的云霞,伸手捏着他的脸蛋说。 云忠也嘻嘻笑,抱住大姐姐的手臂,把脸蹭在姐姐的衣袖上,继续卖萌。 掌柜的和跑堂的小厮很快把茶叶包好了,一包淡黄色的,一包却是红色的包纸,艳艳的透着喜气,送过来交给云霞。 云霞接过两包茶叶,付了钱,正说要到品茶间再坐一会儿,就听见街上喧哗起来。 两个小家伙闻声急忙挤到门口,和茶叶店的伙计们一起往喧哗的地方看热闹去了。 只见人们不断的涌向街对面,云霄见那里站着的是明光兄,他手里正抓着一个人。 于是立刻回头喊云霞:“姐姐,明光兄抓着盗贼了。“ 云霞一听,拎起茶叶飞跑了过来,可不是嘛,明光正英姿勃勃的站在对街边上。 姐弟三人忙忙的扒开茶叶店的伙计,跟着往街对面跑去。 人群已经把明光他们团团围住,都在痛骂盗贼,批评他不学好,干这档子偷鸡摸狗的事,要扭送他去官府云云。 姐弟三人连喊带叫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圈子中央,此时明光正揪着着盗贼的衣领,那盗贼身子抖抖的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胸前,蜷在明光脚下。 那个被偷了钱袋的人正拿着钱袋在检视。 稍顷,他抬起头对明光说:“少侠,钱没少,太感谢您了,今天若不是少侠,我这钱袋子恐怕就追不回来了。“ “大叔您不用客气,追回来就好。“明光温润出声。 “应该谢的,少侠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大叔拿出一块碎银要给明光做辛苦费。 明光自然极力推辞,坚决不受。大叔很感动,就当着围观的众人,把明光夸奖了一通。 众人纷纷应和,都赞扬明光是少年英雄、行侠仗义、身手了得、品性好……把明光弄得不好意思,抱拳四处致谢。 那盗贼被大叔和几个壮汉扭送去衙门见官,明光便跟众人告辞,然后带着云霞姐弟出了包围圈。 第264章 送茶 云霄和云忠一左一右,如星星拱月般护卫着明光往练武场走去。 当然两人也没闲着,边走边一唱一和,积极表达着对明光兄的崇拜之情。 云霞则跟在后面,时不时插下话,问明光抓贼的细节。 原来那盗贼还是有点功夫的,逃得飞快不说,还能爬墙上房,飞檐走壁,如狡猾的泥鳅,差点被他给溜掉了。 明光在后面喊叫着紧追不舍,那盗贼打翻了两个拦截他的汉子,慌不择路的逃进一个两边是高墙的断头小巷里,明光追上去把他堵住了。 这家伙还想和明光搏斗,叫嚣着冲过来与明光缠打起来,但终是技逊一筹,被明光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被一把擒住。 擒住后,他还发疯一样的挣扎了好一会,最后才认命老实了,乖乖的被明光拽回了街上,把钱袋还给了失主。 …… 四人说着话,间或伴着云霄和云忠两人,或惊或欢的呼声,一路向前。 好一会儿,两个迷弟才消停下来,明光得以从他俩手中脱身。他驻足等着后面的云霞。 “耽误了好一会时辰,咱们得加快步伐了。”明光提醒大家。 现在明光的话对两个迷弟极有说服力,所以他的话音一落,云霄和云忠就跟得了命令一般,飞快的往前跑去。 云霞也快步上前,和明光并肩大步行走。 两人的脸上都荡漾着笑意,特别是云霞把手中红纸包的茶叶递给明光时,明光的笑容一下如正午的阳光,璀璨耀眼。 他的声音激动的发抖:“云霞,你这是,是送与我的么?” 少女轻启朱唇,嫣然一笑:“是啊,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啊?是我,怪我。”明光明显有点语无伦次了。 云霞扑哧笑:“明光,这茶是好茶,我品过,真心不错。” 明光右眼目光炯炯,神采奕奕,语气满足的说:“谢谢,谢谢云霞。“ 云霞心里泛起小嘀咕,看明光如此激动的样子,难道知道这茶是顶级研膏茶? 也有可能,毕竟这包装纸上面有茶店的字号。 又想着自己挑选的礼物,被明光如此喜欢,证明这礼物是挑对了的,所以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此时的苇杭小心翼翼,把红彤彤的茶包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世间最罕见的珍宝一般。 他的内心也掀起滔天波澜,喜悦就像那潮水,涌上来,把他包围。云霞送茶叶给他,云霞竟然送茶叶给他了啊… 这么说来,云霞对他,也是,也是喜欢的。 苇杭差点不能自持,想一蹦三尺高,庆祝对于他来说的天大之喜。但是现在是在大街上,他不敢真这么做,只能按捺又按捺,克制再克制。 而云霞见明光突然就不挪动步子了,只站在原地,傻呼呼的在那笑。便出声催促他:“走啊?你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吗?十五兄他们恐怕早到了,都练上了。” 抱着茶包,苇杭觉得像抱着一团火,暖心暖肺,五脏六腑都暖融融的。 再加上面前那道霞光,绚丽多姿,明眸皓齿,正对着他娇嗔。 这天地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吧。少年迎上前去,对云霞说:“走吧!” 刚迈动步子,他又转头,扬了扬手中的茶叶包,很认真的对云霞说:“真好。” 云霞听他说真好,笑着回了一句:“你能喜欢,我的心意就送到了,也就满意了。” “我当然喜欢。”苇杭马上拔高音量回答,一点都没有迟疑。 第二次被喜悦的浪花拍打了一下的苇杭,偷偷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正好掐在他的划伤的伤口上,很痛,不过他的笑容更盛。 不是做梦啊,一切都是真实的。刚才云霞说得很清楚,她的心意就送到了,也就满意了。 狂喜的少年压根没有细想,自己和云霞才真正认识两天而已。 “咦?明光你怎么又落后了?”一看身边又没人了,云霞再次扭头叫他。 少年立刻欢快的嚷着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 已经跑到前面好远的两个小家伙,用手卷成筒,喊他们俩快些。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向两个弟弟追去。 到了练武场外,云霞把自己手中的茶叶包一并递给明光,才和两个弟弟进了练武场的大门。 果然,瑶华和举廉他们早就开始练习了。 见他们走来,举廉立刻放下手中的剑,跑了过来。 “小师妹,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 “十五兄,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盗贼,明光兄帮着把贼抓住了。”云霄抢着答疑解惑。 “哦,我就说你们怎么回事,本来要去找你们的,可爹说要亲自出去找你们。” 云霞瞪圆了眼睛:“十五兄,师父出去找我们了?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师父,八成错过了。要不要去再去找他回来啊?“ 想着师父说不定还在外面焦急的找寻他们,云霞有些过意不去。 举廉不以为意地说:“不用,爹找不到你们自然会回来的。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远处的瑶华今天没有过来凑热闹,一个人安静的在练拳,心里平静如水,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该按着决定去做。 她扯唇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凄惶。 云霞让两个弟弟赶紧去练武,待他们走了以后,便悄声问举廉:“十五兄和我师姐谈过没有?“ 举廉笑眯眯的点头。 云霞揪着的心松了一下,十五兄笑成这样,师姐应该没什么事吧?不过,她还是追问了一句:“那我师姐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没说具体的,只说是你们女儿家的小问题,不过都想通了,现在没事了。“举廉说完,朝瑶华看了过去。 瑶华此时还在一招一式的认真练着拳。 云霞朝举廉挤挤眼,俏皮的对他竖起大拇指:“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说让十五兄出马吧,看看,立刻解决了问题。“ 举廉朗笑出声。 “好啦,十五兄,我去跟师姐打个招呼。“挥挥手,云霞向瑶华跑去了。 等她跑拢,瑶华正好练完收势,看见脸色红润,满面春风的云霞,便笑着迎了过来。 “师姐!“云霞叫着抱住了瑶华。 师姐笑颜如花,恢复了常态,这让云霞彻底放心了。 第265章 明光 瑶华拍着她的背问:“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 “嗐,路上遇到盗贼,明光,就是我娘找来的保护我的护卫,英勇的去追盗贼,然后成功抓住啦,所以耽搁了时间。”云霞放开瑶华,跟她解释了一番。 “护卫就是马车边站着的那个少年郎?” “就是他,师姐,他的武功很厉害的,昨天在我们家农庄,多亏了他,把闹事的都治得服服帖帖,不敢滋事了。”云霞时时不忘夸奖明光。 瑶华点点头,印象中,云霞就夸过师父武功高强,那少年能得云霞这般夸奖,定然是武功不凡的。 不过,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瑶华问出心中疑问。 “明光说是得了眼疾,怕光,一直在治疗,只是没有起色罢了。”云霞说起也颇感到遗憾。 “可惜了,这个明光其实长得很不错的,戴上眼罩总归影响了他的英俊脸孔。”瑶华边说边摇头。 瑶华此时的心境复杂,说起明光便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所以就有感而发出来了。 云霞歪着头想了想说:“确实是。师姐,他的右眼很好看,又大又有神采,左眼也不会差,要是不怕光,不带眼罩,他那双眼睛一定让人惊艳。” “唉,这便是天不遂人愿,总是要留点缺憾。”瑶华长叹一口气。 老天爷也是这般对她瑶华的。她和明光,都是可怜人。 “师姐,你也不要太悲观了,明光的眼疾说不定哪天碰到好大夫,开了对症的方子,就治好了呢。” “那样当然最好。” 两个姑娘在明光身上找到了共同话题,于是推心置腹的继续聊了起来。 出去寻人的王将军,一路沿着云霞姐弟过来的路找回去,一直找到将军府学堂院子外,都没有看到他们。 刚刚那条主街上也不知怎么回事,人特别多,兴许就在那儿与他们错过了吧。 王将军只得打转身,又回练武场去。 云霞被劫这事着实吓着他了,所以一听云霞他们没来,就心急火燎的亲自出来寻。 现在却没找到,他难免有些担心。所以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回奔。 一路上,他思量来思量去,有殿下近身保护,照理说是没有问题的,殿下现在的武功,一般人根本打不过的,除非是很多人,这白日天光的,料得姓丁的和背后的人也不敢如此猖狂。 又想着那劫匪的家人全都被血洗了灭口,那伙人行事也算极其残忍。 派出去探查的人目前几乎没有进展,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好好找个突破口才行。 …… 这么边想边走,再抬头,练武场都快到了。 他走到大门口正要迈进去,就听见停在门边墙根的马车内传出声音:“义父,您回来了?” 是殿下的声音。 王将军立马转身跑向马车,撩开帘子,果然,殿下正笑眯眯的坐在里面。 他连忙登上马车,放下帘子问:“殿,杭儿,你们今天来晚了,可把义父吓得不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义父担心了,主要是路上遇到盗贼偷人钱袋,我去帮抓了回来,所以耽搁了。”苇杭马上跟义父解释。 “抓盗贼,杭儿你没有伤着吧?“这一听,王将军就着急了。 苇杭欢快的说:“义父,受伤是那盗贼该担心的,我可是好好的。” 听了苇杭的话,王将军心下放松,脸上笑容尽展,看着苇杭乐:“只要你们没事,一切都好说。”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苇杭:“怎么换了一辆马车?” “昨天去农庄,估计云霞婶婶家那帮亲戚,暗中使坏,在那马车轮轴那做了手脚,刘校尉说用不了多久,轮轴就会断裂,很不安全,索性就换了一辆。” 王将军一听就火大:“还反了他们不成,杭儿,要不要义父找人去收拾他们,连这种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对付你们,我看他们纯粹是活腻了。” “义父,不用跟他们计较,我们小心点,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毕竟,他们也还是云霞婶婶的亲戚,咱们不能让云霞为难。” 苇杭一切都站在云霞的立场考虑,所以才想息事宁人。 王将军沉吟了一下,肃容道:“既然杭儿如此考虑,那便依你的意思办,只是一定要多加小心。刘校尉办事历来仔细周到,甚好。让他警醒些,去农庄时再多派些人手暗中护卫。” “义父,杭儿记住了。我经常在想,多亏了有你们,我才能平安长大。”苇杭感激的接过话头说。 王将军忙摆手说:“杭儿,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没做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都做得够好了,我很满意。” 王将军伸手撩开车帘子,看了看四周,静悄悄无人。 放下帘子,他语气激动的说:“杭儿,义父也很满意,你长成为一个如此优秀的人,真好,足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说完,他的眼角有一滴清泪流出,他抬手擦拭,又笑着说:“先帝后继有人,是值得欣慰的事,我这是喜极而泣。” 苇杭贴近义父,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也满怀感激的说:“义父,杭儿会努力的,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爹娘,还有您们这些为杭儿倾力付出的人。” 王将军抬手抚上苇杭的后背:“好!好孩子!我们都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如太阳般耀世而出的。” 他们如同父子般依偎着,握着手,给予对方支持的力量。 直到王将军看见车上放着的红茶包,他好奇的拎起来,笑着问苇杭:“这是哪家姑娘送给杭儿的?” 苇杭脸上爬起一抹红,有些扭捏,但语气中透着十足的欢愉说:“是云霞送的。” “云霞?”这倒让王将军意外了。 霞丫头竟然钟情于苇杭,什么时候的发生的事? “是的,义父,云霞还对我说,这茶包我喜欢,她的心意就算送到了,她也就满意了。”少年说这话时,满腔的热忱,满脸的欢喜。 更是激动得脸发红,双眼闪亮,散发着光芒。 “杭儿,你也是喜欢云霞的?”王将军毕竟是过来人,从杭儿的表现中,立刻有所察觉,所以出口问他。 苇杭毫不扭捏的,重重的点了点头:“非常喜欢。” “这敢情好,你们两个孩子,很般配。”王将军搓着手说完,咧开大嘴笑了。 既然说开了,苇杭便把自己那年被云慧所伤,云霞挺身救下他,这次去保护云霞,才彻底搞明白了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云霞,然后央求母亲去提亲,和李伯母的回话都概括的讲给义父听了。 王将军都听明白了,原来杭儿和霞儿这两个孩子,渊源非浅啊。如今他们又互相喜欢,这是大好事啊! 以前自己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要极力撮合的。 不过,以杭儿现在的处境,确实还得隐藏身份,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只能让云霞暂时把杭儿当作明光了。 但是,明光就是杭儿,相信以后云霞知道真相,也很快就能接受。 …… 过了一会儿,将军欢天喜地的从马车上下来,乐呵呵的进了练武场大门。 第266章 好事 他边走边想,回去得好好劝劝廉儿,不能再肖想云霞了。 看来廉儿和云霞终归是没有缘分,反而和瑶华才是真正的缘分呐。 想到这一层,王将军又添了些愁思,觉得很有必要和夫人好好商量下,想办法尽快让廉儿接受瑶华,这孩子,必须得认命,珍惜自己的姻缘。 或许可以让夫人教教瑶华,像自己当年那般去争取,慢慢儿的总会收服廉儿的心…… 不过转头又想到先帝,先帝在位时对自己的器重,先帝为天下子民的操劳,先帝治下的太平盛世,御驾亲征时的意气风发……这些林林种种的回忆,在脑中如走马灯似的闪过。 还有殿下,虽然历经曲折坎坷,如今总算平安长大成人,而且是个如先帝一般,有大本事的人,可喜可贺! 再加上娘娘的病也有了起色。先帝的在天之灵,看到他生前最珍重的两个人,都渐渐好起来,一定是很欣慰的。 于是王将军自己那丁点愁绪,果断抛到脑后去了。 进了练武场,见徒儿们都自行在认真练武。他便没有打扰大家,径直往在角落的云霞走去。 正在专心练拳的云霞,没有注意到师父已经悄然到来。 王将军静静的站在云霞后面,看着她的招式越来越纯熟,劲道蓄势足,每一个步骤都很到位,非常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等云霞一收势,他立即拍掌夸奖。 “师父!”云霞高兴的跳到他面前:“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会了,小十八这套拳练得大有进步啊!”王将军笑答。 “那也是师父您教得好!”云霞的小甜嘴,说得师父哈哈大笑。 “哪里,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小十八自己很用功上进啊!” 云霞跟着师父笑,笑过了又有些过意不去的说:“师父,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盗贼,我的护卫去追盗贼去,所以耽搁了时间。不巧的是您出来找我们,又给错过了,让您空跑这一趟。” 师父摇摇头,笑得更灿烂,对云霞说:“又没有多远,师父健步如飞,来去没花多长时间,就当出去溜达了。” 云霞马上说谢谢师父,师父摆摆手,瞪着眼睛说:“小十八,你见外了,以后跟师父不用客气。” 师父心里可自豪了,这收两个女徒弟,一个成了自己儿媳妇,一个更了不得,将来可能会嫁给义子,或许成为皇后。 这师父当到这份上,也是值了,他再次爆发出大笑声。 看师父如此开心,云霞便问他:“师父,您这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我,哈哈,是遇到很高兴的事。”师父继续欢乐。 “师父您得分享快乐,告诉我是什么开心事呗。” 师父盯着云霞看了看,心想这事我怎么能当着你说,便摆摆手:“不行,小孩子家不要问大人的事。” “那好吧,徒儿不问了便是。”云霞故意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说。 师父被她的俏皮模样逗得更乐了,爽朗的笑声继续响起。 等笑够了,师父才摆出严肃脸说:“小十八,师父决定了,要加紧教你武功。我观察了下,最近你这小身板结实了不少,唔,个头也长高了。明天开始,和瑶华一起练习吧。” “真的?”师父突如其来的恩赐,把云霞激动的跳了起来。 师父咳咳两声说:“为师什么时候说的话没算数?你这次被劫,让师父不得不考虑让你尽快掌握防身之技,以后遇到,呸呸呸…”劫匪两个字尚未出口,师父赶紧打住,往地上吐口水。 云霞扑哧笑出声来,敢情师父也是个迷信的。 见云霞乐不可支,师父黝黑的脸膛有点发红:“若是你师母在这,又得说我好话不说,尽说些倒包话。小十八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事了才对。” 云霞一抱拳,对着师父施礼道:“师父,等您教我出师了,那些个绑匪全都不在话下,保证被本姑娘给打得落花流水。” 此刻的云霞神采飞扬,如小老虎一般,威风凛凛,这形象让师父很满意。这丫头自信,肯学,能吃苦,很有她父亲的风范。 李虎威,你可真是好福气,有女如此,梦中都笑醒了吧。 王将军在心里狠狠的羡慕了李将军一把。 于是对云霞说:“好,为师要的就是你这种精气神。认真练好基本功,师父再决定让你学什么兵器。” “谨遵师父之命,云霞定不负师父的殷切希望。”云霞回答的脆生生的。 远处的瑶华,练完了歇下来,就看见师妹和师父在那边相谈甚欢,还不时传出笑声,她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相处之道吧。” 说完,她抬头看向举廉那边,夕阳下,少年身姿俊逸,手中的剑闪着光,被他飞速的舞动着。 收回视线,瑶华露出一个微笑,但眼底却有盈盈的水光在闪动。 她何尝不想像云霞和师父那般开心的笑着交谈,她何尝不想举廉能像看云霞那般看着她,可是…算了,这就是自己的命,何必再强求? 瑶华咬咬唇,准备继续练武。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还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师妹,你又调皮了!”不待云霞发声,瑶华已经先说了出来。 云霞嘻嘻一笑,放手跳到她面前,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光彩潋滟,蓄满了笑意。 “师妹心情很不错啊,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吧?“瑶华说。 云霞心情本来就美丽得很,又听到师姐刚才那句话:师妹,你又调皮了!让她觉得超有喜感,因为活脱脱像那句经典对白:“悟空,你又调皮了!“ 关键师姐悄摸摸的搞了个笑点出来,还浑然不自知。 这一切都让云霞更觉忍不住笑,再加上刚才师父告诉她的好消息,在心里发酵,云霞的快乐指数立即呈几何级数递增,都快要开出花来了。 “师姐,哈哈,哈哈哈“云霞边笑边说:”师父说,明天开始,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练基本功了,哈哈…“ 原来是师妹为这个狂喜啊,不知为什么,压抑的瑶华竟然感觉松了口气。 “那恭喜你了!“瑶华真心的为云霞高兴。 “谢谢师姐,我都比你晚练习太久了,以后还请师姐多指教我。“云霞挽住瑶华的手,笑成一朵娇艳的花。 瑶华点头:“那有什么问题,师姐自会全力帮你的。“ “就知道师姐对我最好啦,看到师姐又开心了,我也放心了。“ 瑶华看着可爱又嘴甜的云霞,在心里说:师姐自然是要对你好的。 第267章 试衣 那天之后,日子过得便相对平静了许多。 又过了几天,云霞爹的来信到了。信中说他处理好边关的事务即刻就动身赶回来。 云霞让紫蔓把这消息透露给了云慧娘,果然,老太婆等一干人老实了很多,丁管家甚至继续称病,再未涉足将军府半步。 是怕了吧?抑或是在背后憋什么坏招? 云霞娘心悸悸,担心的对云霞说:“霞儿,姓丁的会不会再找人绑架你啊?或者你弟弟?” 云霞握着母亲的手,分析给她听:“娘,别担心。他不敢,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可,他那般狠毒,难保不会再做…“母亲手一阵抖。 “娘,您听我说,姓丁的上次搞出绑架事件没成功,还冒着风险去把劫匪家人给杀了灭口,可见他们是非常害怕事情败露的。现在因为劫匪家人被残杀,官府全都盯上了,在密切关注着动向,您说,姓丁的还敢有所行动吗?除非他们傻,才会再跳出来不打自招。” 女儿说得笃定,分析得也头头是道,云霞娘细想,确实是那么个理。这才放下担心,安心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 天气渐渐热了,院子里的树上断续有蝉鸣声响起。 母亲张罗着把儿女的床上都铺上了凉席,又把云霄的夏衫找了出来,而云霞长高了,母亲重新帮她做了几套轻纱罗衫。 这天中午,母亲便让女儿试穿,看看合身与否,若不合适,好立即改衣。 云霞穿上一件水红色的罗衫,竟是非常合身。母亲牵着衣衫仔细看了看,又让云霞走动、转身再看。 轻盈的一个转身,裙摆在云霞的旋转中像一朵盛开的荷花,煞是好看。 兴起,云霞便甩了甩较为宽大的水袖,翩跹起舞,来了一段舞蹈表演。 这支舞直接把在旁边的母亲和修竹给看呆了! 修竹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只嚷:小姐可真厉害,这舞跳得太好了。 看着小姐旋转、飞舞、跳跃……修竹惊为天人,这样子的小姐,就像花丛中翻飞的美丽蝴蝶,也跟河边飘舞的柳枝一样,反正美得很。 小姐以前最害羞,让她跳舞断是不能的,今天修竹可是一饱眼福了,于是把一双星星眼黏在跳舞的小姐身上。 母亲对云霞的舞姿自然也是赞叹不已,这孩子不声不响,去哪学的这般舞蹈? 而且她跳得那样从容婆娑,形舒意广,如幽兰,似飞燕,跟那画中下凡的仙女一般,飘然梦幻。 水红色的衣衫更衬得女儿的皮肤粉嫩嫩的,一双大眼睛比宝石还要闪亮,嘴唇红润,逐渐长高的身子娉娉婷婷,真真出落成一个小美人了。 等云霞跳完,母亲和修竹都拍手叫好。 不过,母亲跟着笑吟吟的提出了疑问:“霞儿这支舞是从哪学的?” 见夫人问出了自己心中所问,修竹也睁大了眼睛等答案。 云霞一时欢喜,跳了这里没有的舞蹈,自然让母亲和修竹奇怪了。她悄悄吐了吐舌头,略一思索,便跑到母亲跟前撒娇:“娘,这是霞儿自己编的舞蹈,好看吧?” “自己编的?”母亲双眉飞扬,大眼圆睁,梨涡荡漾,很惊喜。 云霞点点头:“是的哩,女儿就是自娱自乐,想让娘高兴呗。娘您高兴了没?” 母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高兴,高兴!你这个丫头,总是能给娘带来欢喜。编的很好看,和时下当红的舞蹈也不相上下。” 嘻嘻,得到母亲夸奖,云霞立马表态,后面还要给娘和修竹献上舞蹈。 “霞儿,记得以前,让你单独跳个舞给娘一个人看,你可是都不肯的,更别说在人多的场合。反倒是云慧,大方得很,每每都又唱又跳,深得那些夫人们喜欢呢。” 忆起女儿以前的表现,母亲不免慨叹一番。 云霞了然,原主胆怯软弱,自是不敢像今日她这般放得开的。不过,以后,嘿嘿,咱可得好好表现,分分钟把云慧给比下去。 于是抱住母亲的胳膊说:“娘,现在霞儿胆子大了么,等以后,我也跳给那些夫人们看看,让她们见识下我比云慧,那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胜过她。” “大小姐一定会赢过二小姐的。”修竹小迷妹深信不疑。 母亲也笑着说:“好,娘擦亮眼睛,等着看我的霞儿光彩出众,被夫人们夸呐。” 三人一阵嘻嘻哈哈,欢乐的笑声飘出窗,飘到小院里,在院子里的小菜园里忙碌的几个丫鬟,也跟着乐了。 母亲院子里的空地,被云霞利用起来,让丫鬟们栽了些葱、蒜、小青菜等,做菜时就地取材。 几个丫鬟对这个小菜园可是上心的很,把小菜园打理得齐齐整整,青翠满目,很是讨喜。 开小菜园这事传到老太婆耳朵里,她自然是鄙夷加不屑的评论一番。不过,老太婆心里头一定又是一阵幸灾乐祸,老大家的看来是穷得叮当响,连菜都自己种了。 云慧娘还酸里酸气的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大意是有二心,闹着要单过,结果把这日子越过越差了…… 云霞母女只当没听见,就算云慧娘在放屁好啦,她们依然我行我素,关上院门过自己的舒心小日子。 就像这会儿,云霞脱下水红色这件,开始试穿下一件时,穿好后又跳了一支舞给母亲和修竹看。 几套衣衫试下来,云霞便跳了几支不重样的舞,直跳得一脸细汗。 母亲递了汗巾让她擦一擦,拿起最后一套,说要把腰部略改一改。 修竹忙去把夫人的针线匣子拿过来,帮着穿好针线,递给夫人。夫人就着手,把最后那件的腰部,用线攒攒,收紧一点。 “娘,让您拿去外面做,您非不肯,要自己辛辛苦苦的做,累吧?”云霞坐在母亲身边,帮她摇着扇。 修竹则在另一边给夫人打扇。 “不累,娘做着高兴。娘这手女红,远不如你萧师母,她的手艺才是顶好的。对了,霞儿以前挺喜欢做女红的,这都多长时间没做了,娘担心你忘了。” “哪能呢。娘,我才不会忘,只是我现在很忙,又要读书,又要练武,没空嘛。”云霞蹭着母亲说。 母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姑娘家,还是要学做女红,以前你都学会了不少,我还在想,让你去跟着你萧师母学学,将来超过娘的手艺呢。” 第268章 得知 “可以啊,娘,我没意见,您安排吧。”云霞故作轻松的说。 心里却在打鼓,原主的记忆里是有做女红的一些片段,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云霞已经发现自己对原主的记忆并不是全面承袭,有些记忆应该是出现了断层,只能说有大部分原主的记忆而已。 而现在住在这个身体占了主导地位的自己,偏偏又是只会一丁点三脚猫针线活的主,不知道能不能驾驭这里复杂的女红。 特别是那些精美的刺绣,原主自己都不会好吗?我还能不能学会啊?说实话,云霞并没有什么信心。所以这会儿只能无语望窗外。 院子里的那棵大树,都浓荫蔽日了,微风拂过,树影斑驳。搅得云霞的心也斑斑驳驳的,忐忑不安。 “好,好,娘赶明儿就去跟你萧师母说去。”母亲却笑得贼开心。 娘,您有必要这么着急重视吗?云霞在心中可怜的呐喊。 其实云霞娘之所以这么高兴,不仅想让女儿跟着姐姐学女红,还存了私心为苇杭,把霞儿支到萧家,杭儿就能见到霞儿啦,这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也好。 纵然杭儿现在必须装傻,但他安安静静的待在云霞身边,也是开心的啊,道观里的娘娘也会开心,岂不两全其美…… 云霞再聪明,也猜不到母亲现在打的啥如意算盘。 母亲心情愉悦,手里的活计做得也很快,几下就把衣衫改好,抖了抖,让云霞穿上再试一试。 修竹帮着云霞穿好,母亲仔细看了看说:“这下好多了。” “谢谢娘,娘对霞儿真是太好了!”云霞脱下衣衫,朝母亲笑。 母亲眉飞色舞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能不对你好吗?” 感受到母亲真切的爱,云霞心里特别窝心,有妈的孩子是个宝,自己现在完全弥补了以前的缺憾,只觉得浑身如同泡在蜜罐子里一样,从头发尖一直甜到脚趾头。 一定要护得爹娘和小弟的周全,安享这幸福温馨的天伦之乐。 她伸手抱住母亲的腰,钻入母亲怀中,母亲也伸手搂住女儿,母女俩腻歪在一起。 云霞的头抵着母亲的下巴,被那劫匪棒子打伤的地方被戳了一下,有点疼,她嘶的一声。 母亲一下意识到自己碰到云霞的伤处了,连忙心疼的帮她又吹又揉的。 “娘,好了,不疼了。”看见母亲眼里泪光闪闪,云霞赶紧的安慰她。 “可恶,娘生气,每回都让我的霞儿受伤,上次从假山上摔下来,这次又找劫匪绑架,太过分了!” 母亲拧着眉毛,瞪着眼,越说越愤然。 “娘,您不是说女儿以后要干大事么?这只是老天在考验我。正如孟先贤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再说霞儿只是受点小伤而已,老天爷还是怜惜我的嘛。所以,娘不生气,不伤心了。” 说完对着母亲嘟嘴卖萌,想逗笑她。 “你呀,这心可是真宽。”母亲总算宽解了些。 “那是,噢,对了”云霞猛然想起:“娘,我还没去感谢沈维白呢,人家可是把我护送回来的。” 母亲点点头:“是啊,你看前几天咱们娘俩忙忙叨叨的,都忘了这一茬,太对不起人家沈少爷了。要不,我看看,后天咱娘俩就去他府上拜谢去。” “就这么说定了。娘,我们要买点什么礼物去呢?” “明天娘会去挑的,这事你就不操心了。” 云霞想起自己买的茶叶,送给明光时,明光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要不给沈维白也来一包。 于是对母亲说:“娘,我那天买回来的瑞记研膏茶,味道不错吧。” “嗯,很好喝,霞儿挺会买的。”母亲夸她。 “是吧,我当时还买了一包送给明光,明光特高兴,所以明天您去买礼物,也给沈维白买一包吧。” 母亲扭过头:“你送了一包茶给杭,明光?” 云霞点点头。 “霞儿,那茶叶是用什么颜色的纸包的?”母亲立马坐直了身子,正对着云霞追问。 不知就里的云霞笑着说:“掌柜的用红纸包的,可喜气了。给沈维白的也用红纸包吧。” “给沈维白不用买茶。“ 母亲心里嘀咕道:还红纸包,美得他。不过,给杭儿送茶,那便是送的好! “为什么呀?“云霞不解。 “霞儿,娘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你忘了吗?” 云霞更懵了,说过什么呀?自己确实不知道啊!于是请母亲明示。 母亲这下明白了,这孩子不记得送茶所代表的含义了。唉,这么说来,她给杭儿送茶也只是凑巧啰? “霞儿,这送茶是有讲究的,若是姑娘送茶给男子,用红纸包上,那就表示这姑娘是心仪这个男子的。” 刚端着水杯喝了一口水在嘴里的云霞,噗的一声把水喷了出来,溅得衣衫上都是。 修竹忙上前帮她擦拭,云霞却顾不上衣衫,忙着问母亲:“这,这是什么时候兴起的规矩?” 没等母亲回答,修竹先开了口,她低声对云霞说:“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云霞想翻白眼,她完全不知道啊。等等,看来原主的这段记忆是直接掉在断层里了,天哪,这不是坑人吗? 难怪明光那天拿到茶叶使劲笑,一定是在笑我闹笑话了。唉,千万别让人明光觉得我这人莫名其妙的,才认识两天,就豪放的送人家具有代表意义的茶叶。 啊啊啊,好丢脸…… 云霞的脸上一片红霞飞起。 “霞儿,这用红纸包的茶叶可不能随便送。”母亲说话很淡定,好像并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 “娘,我记住了。那天我不知道,结果就送给明光了,掌柜的问我来着,我当时还觉得他问这个很莫名奇妙。娘,您说我要不要去跟明光解释下。” 母亲脸上却浮现出清浅的笑,她摇摇头说:“霞儿,你也别去说了,省得越描越黑。” “啊?怎么会越描越黑?不应该的。”云霞对母亲说的话有点不赞同。 “你想啊,明光只是你的护卫,他应该清楚的,不会去多想。霞儿你不要纠结了吧。”母亲温言劝她。 其实母亲的没有说出来的话外话是:我的傻霞儿,看来只有娘出面,去帮你跟杭儿解释清楚了。唉,害得杭儿空欢喜一场。 第269章 退亲 第二天,云霞姐弟去上学后,云霞娘赶紧出门去了趟萧宅,把云霞闹的笑话跟萧夫人和苇杭解释了一番。 苇杭一听,好失落,整张脸一下暗沉了下去。 萧夫人和云霞娘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苇杭,索性都不言语。 其实那天回家后,苇杭镇定下来想,也觉得不太对,云霞只是跟自己刚认识,怎么可能就会借着茶叶表达心思呢? 聪明的苇杭估计是掌柜的包错了纸,云霞拿到后也没有介意,就这么送给了他。 不过,他还是抱着那么一丁点侥幸,就是云霞有那么一点喜欢他,所以才没有让掌柜的重新包装。 但李伯母今天的话让他这么一点侥幸彻底灰飞烟灭。 原来,云霞只是不知道这个习俗而已。 见苇杭的心情一落千丈,沉默了一会的云霞娘,提高音量说起让女儿来跟着萧夫人学女红的事。 “霞儿答应了没有?”萧夫人连忙问。 云霞娘点点头说:“霞儿当即就同意了。” 萧夫人笑了:“那敢情好,杭儿,杭儿?” 连喊了两声,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苇杭才回过神来,他茫然的问:“娘,什么事?” 伤感的情绪溢于言表。 萧夫人喉间一梗,说出来的话有些变调:“杭儿,不急,来日方长,你说对不对?” “杭儿,李伯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苇杭对着两位母亲,扯唇笑了笑说:“杭儿害您们担心了。” “那杭儿你就高兴点。对了,刚才你李伯母说,要让云霞到咱家来跟着娘学女红针线。” 苇杭这回总算听见了,他眼睛明显睁大了:“那云霞应下没有?” “应下了。”云霞娘乐呵呵的说。 苇杭立刻站起来,一趟子跑出门去了。 云霞娘有点担心,问萧夫人:“姐姐,杭儿这是?” 萧夫人握着她的手说:“别担心,杭儿肯定是高兴,出去跑几圈去了。” 果然一会苇杭回来,脸上已恢复如常了,还带了点笑模样。 他跟着两位母亲聊了一会,自去做父亲留下的功课去了。 云霞娘和萧夫人拉了会家常话,然后才告辞出门。 在紫松和青萝的陪同下,云霞娘在街上转了转,买了去沈家道谢的合适礼物,便打道回府了。 学堂里,云霞盯着瑶华的位置发了会呆。 不知道为什么,瑶华今天没来,云霞问过俊娴,俊娴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举廉更是不清楚。 “会不会是生病了?”云霞在心里揣测。 此时,瑶华正在家里,义正辞严的和父母摊牌。 上了早朝回来的瑶华爹,来朝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女儿就急匆匆赶来了,说是有事情要禀告爹娘。 “华儿有什么事?”瑶华娘笑眯眯的问她。 瑶华的表情很严肃,她郑重的对母亲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事?”瑶华爹同样笑眯眯地看向女儿。 现在他对这个女儿很满意,同僚们都知道他的女儿得到皇上和当红贵妃的喜欢,并亲自赐婚予她。便经常在他面前流露出欣羡之情。 当然也免不了夸奖,夸奖瑶华、连带着也夸奖他教女有方云云。 他自己对女儿这桩亲事也极为欢喜,且不说举廉是千里挑一的少年才俊,他爹王将军亦是他敬重的人。而夫人与举廉的娘也挺谈得拢,反正多方面都很对他的心意。 瑶华几度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 “华儿,你说呀,是怎么了?”瑶华娘都急了。 瑶华爹也催促女儿:“华儿,爹还有事要办,你不要磨蹭了,赶紧的讲。” 瑶华很艰难的开了口,那架势就跟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的声音不大,语气急促:“爹娘,我想退亲!” “退什么亲?什么,退亲?”瑶华爹差点没咬着舌头。 瑶华娘也大吃一惊,华儿这是中了邪么,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事了? “华儿,你跟爹娘说清楚,为何要退亲?”瑶华爹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问。 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遮挡住瑶华的视线。窗外,天阴沉沉的,似乎有雨欲来。 光线本就暗,这下更暗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瑶华,她不禁缩了缩身子。 “华儿,你是闹着玩的对不对?”瑶华娘问女儿,脸上是殷殷之色。 瑶华没吭声,在心里为自己鼓劲。 “你这孩子,胡闹个什么劲!”瑶华爹略松了一口气,以为女儿是遇到啥不开心的事,故意置气。 这时,瑶华抬起头,勇敢决然的开了口。 “爹,娘,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和举廉兄成亲,求您们做主帮我退亲。” 此话一出,爹娘再次惊呆。 片刻之后,娘也站到了她面前,一把拽起她,拿手摸她的额头。 女儿的反常,让瑶华娘首先想到的是她可能生病了,发烧说胡话。 可是女儿的额头一点不烫,很z正常。 她抬头望向夫君,夫君脸色如墨,焦燥的看向她,也是一副搞不情状况的样子。 “华儿,快跟娘说说,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要退亲?” 一边说一边把女儿搂进了怀里。 在母亲温热的怀里,瑶华鼻中一酸,声音也带上了很重的鼻音:“娘,华儿只是不想,不想成亲,不想离开爹娘。” 娘一听,便拍着她的背说:“傻丫头,你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爹则甩袖转身,坐到椅子上,瞪着眼看着女儿,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突然来这么一出多愁善感,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娘,我不想就是不想,求您了,帮女儿取消这桩亲事好不好?” 瑶华继续恳求母亲。 父亲一拍椅背站起来,拿着指着瑶华,带着怒气的声音直接灌入瑶华的耳朵里:“不许!你再敢说退亲两个字,爹可要生气了!” 母亲低头小声对怀里的女儿说:“华儿,这亲事是御赐的,怎么能说退就退呢?惹恼了皇上和惠妃娘娘,那我们全家十几口人都担待不起啊。” “混账,你娘说的算轻了,搞不好会诛连九族。你不要以为爹是危言耸听,这种事都是有先例的。”瑶华爹气不打一处来,冲到母女俩跟前,咬牙切齿的说。 瑶华身子瑟缩,在母亲怀里抖了抖。 母亲把她抱得更紧了:“傻华儿,不要再吓爹娘了,也别再说什么退亲的话。” 哼,父亲怒哼一声,兀自在屋子里狂乱地转圈子,看样子气得不轻。 第270章 劝导 华儿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也爱闹着玩,但从没像今天这般不知轻重。今天不知道是遭了哪门邪神,搞这一出,让我不痛快,简直是莫名其妙! 瑶华的爹一边想,一边转圈,结果越转越生气,脸也转成了墨黑色。 不能由着这丫头在这件事上继续胡闹了。 于是他对着夫人说:“你看看这丫头,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赶紧的把她带下去,给我教导教导!” 瑶华娘也觉得女儿今天出挑了,即便夫君不吩咐,她也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丫头的。 于是等夫君话音一落,她便应声说是,然后扯了女儿往外走。 被母亲拉着的瑶华,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任凭母亲拖着,脸上木木的,一双大眼睛空洞茫然,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 此时父亲的话在瑶华脑中回响:搞不好会株连九族,株连九族,株连……自己好像是没考虑到这一层,忤逆君心,其罪滔天啊! 可是,自己丝毫就没有一丁点想伤害父母家人的心。 这亲不能退,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一时之间,瑶华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华儿,听娘的话,刚才说的话就当从没说过。记住了啊.”母亲扭头叮嘱女儿。 瑶华没有应声,但母亲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从没说过,怎么可能? 我确定,坚决不想,成为阻碍举廉和云霞好事的人,他们俩都是我想真心以对的人。 尤其是举廉,他是我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我希望他能开心快乐,我愿意看到他笑,为了他好,让我做什么都是情愿的。 瑶华的心里有一团火,还有一块寒冰。冰火两重天,是她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那团火是为举廉而燃烧的,那块寒冰却是留给自己的。 母亲继续絮絮叨叨说了几句,瑶华把话听进耳中,却不想去思量听来的话。 到了瑶华的闺房,母亲把呆呆的她按在座椅上,自己坐了旁边的座位,开始规劝女儿。 “华儿,能跟娘说说你为什么突然要退婚的原因么?” 瑶华凄然一笑:“娘,我,我就是突然不想嫁给举廉了。” 母亲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华儿,娘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你岂能瞒过娘?你心里是很喜欢举廉的,对不对?从知道赐婚开始,你哪天不是笑嘻嘻的,对这桩婚事满意得紧?告诉娘,是不是举廉跟你说了什么?” “娘,举廉什么都没跟我说。”瑶华一下嚷了起来,小脸都涨红了。 “你看看,这么护着举廉,还说不想嫁给人家。华儿,娘是过来人,也年轻过,这心里明镜似的。跟娘说说,是不是受了举廉的委屈?” 母亲这句关切话儿那么实在,直击瑶华的内心,于是哇的一声,她放声哭了起来。 她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这几天来憋在心里的愁绪,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通道,给释放了出来。 母亲没有劝她,这个时候,让她哭一哭也好。 哭过了,一切就回归正常了。 瑶华哭得很响亮,仿佛要把心中的憋屈都痛快的倒出来。哭到最后,都有些声嘶力竭了。 母亲到外间去,唤了一个丫鬟给瑶华倒一盅水,又让另一个丫鬟拿面盆去,给瑶华打来洗脸水。 等瑶华哭得差不多了,母亲亲自从水里拧干了帕子帮她擦脸。 “瞧瞧,这满脸的泪,我的华儿是有多伤心呢。娘看着都心疼。”母亲一连给她擦了三把才作罢,然后把水盅递给她,让她喝。 贴心的母亲吩咐丫鬟加了点蜂蜜在水里,甜润的蜜糖水入喉,瑶华的嗓子总算舒服些了。 静静的看着她喝了好几口,待她放下水盅,母亲才轻言细语再次开口问:“华儿,这下该告诉娘了吧?” “娘,举廉,举廉他早就喜欢上另一个姑娘了,本来他的爹娘都要去提亲了,可惠妃娘娘却出来指婚他跟我,这让举廉很苦恼。” 瑶华说完,张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母亲。 “举廉自己告诉你的?”母亲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瑶华急切的为举廉正名。 母亲略一思索,便追问道:“那华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瑶华急速的思考怎样说比较合适,反正不能供出云霞来。 她抬起头,对母亲正色道:“我,我偷偷看到了举廉写给那姑娘的信,娘,您可不能跟任何人说,要不然别人都会谴责我偷窥的。” “你这孩子,怎么好做这种事呢?不过,举廉这封信是写给谁的你总看到了吧?”母亲责怪她后又关心起那姑娘是谁来着。 看来刚才的话,让母亲相信她是偷看了举廉的信,从而不会再怪罪举廉,这让瑶华松了一口气。 又开始思索如何继续答母亲的问题,瑶华转了转眼珠,决定再对母亲撒一个善意的谎。 她在心里祷告上苍,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云霞而不得已为之,希望老天不要怪罪她。 诚心祷告完,瑶华对着母亲缓缓开口:“娘,举廉的信里并没有留名,都是用佳人两个字代替的。” 母亲刷的一下站起来,噼里啪啦的爆出一句话。 “什么?佳人,举廉他也,也太过分了,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样,眼面前儿,你明知道是有御赐姻缘的。” “娘,这不怪举廉,毕竟是御赐亲事在后,如果不是我,举廉和他喜欢的姑娘就可以订亲了。说来说去,我才是那横插一扛子的人,很多余。” “华儿,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呢?即便惠妃娘娘不把你赐给举廉,那也会赐其他姑娘给他的。傻孩子,这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明白吗?你可千万别为这个纠结。” 母亲说完,朝瑶华招招手,拍着她旁边的空位,让瑶华过去挨着坐。 瑶华靠着母亲坐下,母亲伸手把女儿揽住:“好啦,华儿,现在这亲事既定,无论是你,还是举廉,都得谨遵圣旨。所以,举廉再放不下那个什么佳人姑娘,他也得放下。你呢,既然喜欢举廉,就当没看过那封信,继续开开心心的,等着当他的新娘就好了。” “可是,” “可是甚么?”母亲直接打断瑶华:“华儿,听娘的劝,保准是对的。等你们成了亲,举廉自然会把那佳人给忘了。” 瑶华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顿足道:“娘,要是我不愿意这么做呢?” 第271章 君子 “华儿,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娘难道会害你?眼下听娘的话,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你为何要反其道而行呢?”瑶华娘情绪有些激动地嚷了起来。 瑶华咬住嘴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瑶华娘站起身来,盯着女儿的头顶看了一会,见她一直埋着头,根本没有抬头与自己交流的打算,心里也有些生气,便背过身去,看向窗外。 窗外,院子里那株合欢树绿荫甚浓,而树上的合欢花开得正盛,淡红色的小扇子绒球,一簇簇挤在一起,研丽可人。 瑶华娘心里莫名就堵得慌,看着那些合欢花,不禁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直接唤了两个丫鬟进来,对她们俩说:“你们看着小姐,不准她出门,让她给我呆在房间里。” 又对瑶华说:“华儿,你自己先静下来好好思量思量,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儿戏。爹娘好话歹话也都跟你说齐了,若是你还执迷不悟,不仅会害了你,还要连累咱们这一大家子人。” 说完,瑶华娘转身拂袖而去。 两个丫鬟连忙恭送夫人离开,又赶紧的把门关上。 瑶华的贴身大丫鬟唤作红莲,这会儿便蹲到瑶华面前,轻言细语的劝她:“小姐,夫人看样子很生气呐。奴婢不知道您和夫人怎么了,但您一贯都很听夫人的话,不愿意惹她生气的。今儿这是何必呢,小姐,您就夫人服个软吧。” 另一个丫鬟叫绿荷,也附和着红莲劝解瑶华。 瑶华和这两个丫鬟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感情很好,私下情同姐妹,一般有什么话,瑶华也爱讲给她们听。 可是今天这事如何能说得出口? 于是瑶华对着两个丫鬟勉强扯出一抹笑,语气怏怏的说:“我乏了,想睡一觉。” “好,小姐,奴婢扶着您去吧。”红莲站起身,伸手把瑶华从凳子上扶起。 许是刚才哭累了,再叫上心乱如麻,瑶华觉得很难受,走路竟然脚步虚浮,软绵绵的如踩在棉花上。 绿荷把枕头帮她放好,红莲则帮她宽衣,瑶华木然的由着她们摆弄。等她上床后绿荷替她搭上薄被,然后和红莲一起跟她施礼,请小姐好生休息,便退了出去。 瑶华躺在床上,闭着眼,思绪却一刻也不停…… 且说云霞心里担心瑶华,中途休息时便对举廉和俊娴说:“散学后咱们去看看瑶华吧。” “好啊。”俊娴一口答应,她正有打算散学后去舅父家看瑶华的打算。 举廉却表现得很犹豫,他觉得自己去瑶华家,又要给未来的岳丈、岳母添麻烦,他们还得抽空接待他,陪着他聊天,而且他们过分的热情,也让他感觉很有压力,总有些不自在。 “十五兄,你说话!”云霞催他。 他挠挠头说:“要不,我今天暂时就不去,你们先去看看吧。” 俊娴不乐意了:“举廉兄,一起去吧,瑶华肯定想你去的。” “是啊,十五兄,师姐可是你的人,你正应该去关心才是。你去,比我们去作用大,对吧,俊娴姐?”云霞朝着俊娴挤着眼暗示。 “云霞说得对极了!”接到云霞的眼色,俊娴立即附议。 被两个姑娘说得无法还口的举廉,还敢说不去吗?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散学后三人就直接到瑶华家去。 中午回家吃饭时,云霞对母亲说了要去看看瑶华,母亲便立即遣庆喜去找刘校尉,让明光来护着云霞。 散学后,三个人一出学堂院子,苇杭就迎了上来,带三人上了马车。 今天苇杭没有去驾车位坐,也登上了马车,挨着举廉坐,和云霞坐了正对面。 马车启动,两个姑娘头碰头说起了悄悄话。 举廉和苇杭便也聊了起来,两人谈着谈着,就谈到边关防守这个话题上去了。 苇杭记起父亲曾拿回来给他看的那篇文章,正是举廉兄写的,着重探讨加强边关军事实力的。 父亲经常称赞举廉兄,说他才兼绝伦,将来定是可用之才。举凡父亲认为用得着的人才,他都会不遗余力的介绍给苇杭的。 苇杭通读了举廉兄的那篇文章,确实写得很不错,分析透彻、看法精辟。所提出的建议与苇杭的想法都不谋而合。苇杭甚至能把那篇文章一字不漏的背出来。 是啊,近年来边关很不平静,西面,西戎人蠢蠢欲动;北边,北凉人也虎视眈眈,若不是当今的北凉王即位年头不长,内部局势尚在动荡中,北凉也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 西戎和北凉一直在窥探本朝之丰物,且渐起觊觎之心。尤其是西戎,在边关时有挑衅,间或还引发小规模的战争。 还好有李伯父等骁勇将士,坚守于边关,镇住西戎人,才护得本朝国泰民安。 但正如举廉兄所言,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扩充军队,强化军士之能力。培养精兵强将,锻造无敌之师,如此才能应对逐渐复杂和紧张的边关防务。 苇杭便就这个问题说出了自己和举廉兄差不多的想法。 举廉一听,立刻神采飞扬,就像在异乡遇到故人一般高兴。 “明光所言正说到为兄的心坎上了。” 苇杭笑着说:“举廉兄,看来咱们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举廉点头道:“正是,明光,我觉得朝廷应该在边关兴建城池,多移些民众于此,包括戍边兵士的家人,并大力发展当地的经济,兴兵强军,这样,西戎、北凉人绝对不敢再轻举妄动。” “举廉兄所言甚是,只有把边城的战斗力加强,才能真正震慑西戎、北凉人。” “明光,真兄弟也,为兄大有与你相见恨晚的感觉。” “举廉兄,咱们是高山流水,钟期既遇,自此成知交好友。” 两个少年伸出手,握拳相碰,然后对望一眼,开怀大笑,好不惬意。 俊娴和云霞咬耳朵说话,说的全是关于明光的事。俊娴得知明光是云霞的护卫,继而又听云霞夸明光,文武双全,不禁仔细把明光打量了一番。 此时明光正与举廉谈兴甚浓,也没注意到自己被对面的姑娘看了个透彻。 这少年郎长相英俊,气度雍容,谈吐不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色有些青黑,一只眼还蒙上了眼罩。 自然又问了云霞原因,原来是眼疾,心里颇为明光感觉遗憾。 于是悄声对云霞说:“要是没有眼疾,这位明光少侠长相应该不输我表妹夫。” 云霞抬眼看过去,两个少年正说得兴高采烈,一样的气宇轩昂,意气风发,遂对俊娴说:“俊娴姐,他们俩都是如玉君子。” 第272章 伤忆 俊娴对着云霞点头表示非常同意她的话,两个姑娘挤成一团,嘻嘻笑着一边欣赏着对面的如玉君子们,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两个如玉君子继续探讨着,声音都清雅好听,只是举廉的稍高亢些,明光的略低沉些而已。 “当初先帝薨在边城,天下百姓尽皆知道是为西戎人所害。 虽然西戎王声称他永远忠于朝廷并株杀了害先帝的凶手之九族,但也抵不过他们犯下的滔天之罪,换不回大家拥戴崇敬的先帝,这几乎成了本朝子民不共戴天之仇。 可这才几年,皇上又是同意西戎人与本朝通商,又是迎娶西戎公主,着实,着实对西戎人太宽容了。” 举廉说这些话时表情沉重,双眉纠结,语气凝滞,显然很是伤痛不甘。 苇杭心里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更难过。先帝是他的父皇,被害逝去,西戎人还欲追杀他,并把母后害得生不如死。 若不是父皇的忠臣们拼死相救他们孤儿寡母,他们早就… 皇叔做了些什么?现在皇位坐稳,还娶了西戎王公主为妃,极尽宠爱之能事,甚至欲立其腹中不知男女的胎儿为储…… 皇叔的种种行为,实在是与他当初的承诺渐相背离。 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杭儿,之所以煞费苦心的隐瞒你的身份,就是因为察觉了你皇叔的一些异样,为预防万一,只得先委屈你了。不过,我们都不会放弃为杭儿继续争取,总有一天,我们要让杭儿恢复身份的。” 苇杭当时就了然了,利欲薰心,已经让当今皇上变了,不再是当初紧紧追随在父皇身后的,口口声声永远效忠父皇的那位皇叔了。 他对父亲说,自己也会努力的,但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人因为他而送命,若是那样,他宁愿就这样当一个普通人。 只是不知就里的母亲还指望着皇叔能兑现诺言,因为母亲当初为救他做了极大的牺牲,为避免她伤心,父亲和苇杭都决定不在她面前捅破真相,让她存点念想也好,所以母亲每每满怀期待说起这事时,父子俩都心照不宣的都保持缄默。 想着这些,苇杭便有那么一忽儿的闪神。 举廉见他不言语,便扭头问他:“明光你怎么看?” “举廉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先帝当年被害疑点重重,当时西戎人处理凶犯又快又狠,反而可能掩盖了真相。” 明光话音一落,举廉一拍大腿,点头大声道:“明光,我们的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 两个姑娘的悄悄话,被举廉激动声音给打断了。 两人望着对面的两个君子,见他们继续就当年先帝的事情展开讨论,便也加入到谈话中。 原主对先帝知之甚少,这会儿听举廉和明光说起,云霞才知道先帝是个圣贤明君,眼面前的两位,明显都是先帝的铁杆粉丝。 “先帝当初是怎么去,嗯驾崩的?”云霞问。 举廉抢先回答:“当年西戎人挑起战事,先帝御驾亲征,大败西戎人,西戎王投降求和,称将永远称臣。先帝扬名立威,举国欢腾,本欲凯旋班师回朝,却在启程的头一天,被潜入边城的两个西戎贼子给毒害了。” “两个西戎贼子潜入禁卫森严的边城?”云霞觉得很滑稽,御驾亲征,那警卫级别一定是最高级的,就凭两个西戎贼子就能把皇上给暗害了,这事完全说不过去啊,中间一定有猫腻。 “我听我爹说,那西戎贼子是在饭菜里投毒,先帝中毒身亡,那时的七王爷,当今的皇上也中毒了,差点不治,万幸的是皇上吃得少一些,才保住了龙体。”举廉继续解释。 俊娴对云霞说:“这个我也听我爹说起过,我爹现在谈起先帝都会落泪。” 云霞默然,看来先帝是深得民心的好皇帝,但是他这死法也忒离奇了吧? 一直没开口的明光说了一句话,更令马车上的气氛降到冰点。 “据说先帝薨后双眼大睁,一直不瞑目。” 云霞说:“那多半是先帝觉得自己很冤枉,才会有如此表现。”她很肯定,两个西戎贼子绝对有内应,而且内应是先帝身边人,权势也不小。 明光那只好眼睛有些润,水光盈动,他接过云霞的话说:“看来大家都痛惜失去先帝,认为先帝是冤逝的。” 举廉和俊娴都点了头,马车内就此安静下来,陷入沉默中。 马车一直行到瑶华家,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各自都在自己的思绪中。 马车停下,大家才鱼贯而出。俊娴带头先来到门房,门子连忙迎出来,给表小姐问好。 再抬头看见未来的姑爷,又赶紧给举廉施礼。 等他与云霞和明光见完礼后,便问俊娴:“表小姐,要不要让老福头去通传一下。” “不用,熟门熟路的,我带着他们进去便可,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俊娴朝他挥挥手,兀自带着三人往正院走去。 刚走到正院门口,俊娴见到瑶华的丫鬟红莲低着头,正匆匆从院内往门口走来。 便开口问她:“红莲,瑶华怎么了?今天都没来学堂?” 红莲猛一抬头,见表小姐带着未来的姑爷和一个小姐,一个公子进到院门来。 她连忙跟几人施礼问好,才转头对俊娴说:“回表小姐的话,小姐,她,她不舒服,睡下歇息了。” “那我们先去跟我舅母问个好,便去瑶华的院子里去看看她,可好?”俊娴跟云霞他们商量。 其他三人都表示没有意见,于是往主屋里走去。 红莲张了张嘴,想说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但表小姐他们已拔步往前了,她只得收回到嘴边的话,赶紧回小姐院子里去禀告。 四人到了主屋门口,尚未进去,就听见瑶华娘的声音传来:“红莲,不是让你回去了,又转来干甚么?” 俊娴迈进门槛,笑嘻嘻的喊:“舅母,是我来啦。” 听见俊娴的声音,瑶华娘赶紧从里间走出来,她正在为瑶华这个犟丫头的事发愁,想着俊娴来了,可以让俊娴去劝劝瑶华。 于是一边掀开珠帘,一边说:“娴儿,你来得正好,快帮帮舅母的忙。” 可出来一看,不仅俊娴,举廉也来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孩子。 举廉立即对瑶华娘施礼:“伯母好!” 相比以前的热情洋溢,今天瑶华娘对举廉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只是对着举廉点了点头,连个笑脸都没有。 未来岳母对他一落千丈的态度,举廉完全不知缘由,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未来岳母不高兴了吗? 可是自己才见着她而已啊?他连忙回忆审慎了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发现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未来岳母这般表现是为何呢? 第273章 不满 刚才还在害怕未来岳母太热情的举廉,现在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今天根本没有热情。不过,没有了对热情过度的担心,却又添上了对冷若冰霜的愁思。 总得找到原因吧。这样莫名其妙,不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不是举廉的风格。 他思索了片刻,便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问:“伯母,瑶华是不舒服吗?” 瑶华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爱搭不理的来了一句:“她能舒服吗?“ 一句话把举廉噎住,也把举廉脸上的笑容给冻住了。 而瑶华娘说完这一句,立即转头对着俊娴,却换上了灿烂的笑脸说话:“娴儿,你不跟舅母介绍下这两位,他们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姐么?“ “哦,舅母,这位是虎威将军的女儿,我和瑶华的同窗,李云霞。“俊娴把云霞推到舅母面前引荐后,又指着明光告诉舅母,这位是云霞的护卫,明光少侠。“ “啊,你就是她们说的云霞啊,啧啧,好俊俏的姑娘。“瑶华娘首先伸手握住云霞的手,夸奖起来。 云霞近距离的对上瑶华娘,细看,发现这是一个大方端庄的中年妇人,圆脸,大眼睛,嘴唇红润,整个人看着很优雅精神,给人感觉也是亲切慈祥。 “伯母好!“云霞忙请安问好。 同样的问好,瑶华娘对云霞的态度截然不同,除连声说好外,还热情的拉着云霞一起坐在长椅上,顺便招呼俊娴和明光也各自落座,就是再不搭理举廉。 云霞看着呆站在旁边的举廉,便出面招呼举廉坐。举廉便捡了个下首的座位,挨着明光坐下。 瑶华娘继续夸云霞:“云霞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在京城可是名声很大啊,都说虎威将军的闺女长相出众,诗文出众,武艺出众,比那下凡的仙子也不差毫分哪。伯母其实老早就想认识下你,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顶顶好的姑娘!“ 云霞被她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连声说:“伯母过奖了,因为大家的抬爱,才传出了那些溢美之词,云霞实在是愧不敢当。“ 对于瑶华娘对云霞的夸奖,明光和举却廉都认为是夸奖得好,两个人甚至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瑶华娘斜睨了举廉一眼,转而对明光说:“明光公子觉得我夸得对不对?“ 明光抬手对瑶华娘施礼道:“伯母夸得对,云霞当得起这番夸奖。“ 一拍手,瑶华娘高兴地站起来,对明光说:“还是明光公子和伯母一条心。“ 本以为未来岳母会问一下自己的举廉,挺直身子,做好充分的回答准备,却见未来岳母又转头和俊娴说话去了。 从头到尾视他为无物。聪明如举廉,慢慢猜到了,未来岳母对他有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和瑶华有关。 举廉又连忙回忆自己在瑶华面前说过的话,好像也没有甚么不对的地方,瑶华又是为了什么不开心? 他觉得一个头要两个大了,都说女人心最难琢磨,他怎么猜得透这中间的玄机?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在旁边聊得火热的四个人,孤孤单单的举廉只得干瞪眼。 过了一会,云霞也意识到瑶华娘对举廉似乎很不满,基本上不大和举廉说话,举廉一个人窝在旁边,煞是尴尬。 于是对瑶华娘说:“伯母,我想去看看师姐,她今天没来,我都想她了。“ “好,好,难得云霞姑娘这么有心,去吧,瑶华看见你们去,一定很开心。“瑶华娘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亲自把云霞、俊娴和明光送到门口,举廉跟在后面,正准备跟未来岳母辞行的,却被瑶华娘剜了一眼。 这一眼,寒霜凛凛,举廉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住了一般,脸上却发烫,浑身极不自在。 若是地上有个洞,他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细心的云霞站出来打圆场:“十五兄,你跟伯母告个别,赶紧的和我们一起去看师姐啊。“ 接到云霞递来的张良梯,举廉连忙就梯下台阶。他开口对未来丈母娘说:“伯母,那举廉就过去了。“ 说完,便想逃也似的离开这里。可是刚走一步,瑶华娘厉声道:“举廉,你留一下,俊娴你们三个先去吧,一会我让丫鬟送他过来。“ “舅母,你要跟举廉兄说什么?“还不太明白状况的俊娴问瑶华娘。 瑶华娘说:“我和举廉单独谈谈,你也别问了,问我我也不会说。快带着云霞他们过去吧,不要让客人久等。“ 俊娴还想说什么,舅母朝她递了个严肃的眼神过来,然后又挥手示意她快走,生生把俊娴要说的话打断了。 俊娴只得带着云霞和明光先走了。走出院门,云霞便问俊娴:“伯母今天好像对十五兄不太待见,刚才在屋里几乎没和十五兄说话。“ “啊?我,我只顾着和舅母聊天,都没注意。不过,舅母平日很喜欢举廉兄,应该不会跟举廉兄置气的。“俊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云霞摇摇头:“你舅母肯定在生十五兄的气。我分析,这也是师姐今天不舒服的真正原因。“ “这样,待会见到瑶华,云霞你悄悄问问她,看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走在旁边的明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云霞赞同道:“明光说的正是我想到的。走吧,我们赶紧的去找师姐,请她揭晓答案,再劝劝她。“ 于是三个人加快脚步,往瑶华院子里走去。 而留在房间里的举廉,正局促不安的等着未来岳母的问话。 “坐吧。“瑶华娘抬手指了指椅子,虽然板着脸,总算是和举廉说了一句正常的话。 举廉忙受宠若惊的谢过落座,把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端直。 他率先开口:“伯母,若是举廉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明示,或者骂醒举廉皆可,千万别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那样举廉会觉得很难过的。“ 坐在主位的瑶华娘听了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脸色总算舒缓了一些。她状似不经意的说:“举廉,你对御赐的这桩亲事是不是不满意?“ “伯母,您这话从何说起?“对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举廉实在没想通她问这个的目的,所以斟酌着字句回答她。 瑶华娘抬手捋了捋头发,眼光犀利,就像要看透人的内心一般,盯着举廉看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甭管我为什么有此一问,便直接回答我,满意还是不满意吧。“ 第274章 讲明 举廉当下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若说满意,那就违背了他的内心;若说不满意,八成会伤害到喜欢他的瑶华及她的家人,比如眼面前这位未来丈母娘。 未来丈母娘今天会这么问,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于是举廉心内无比纠结,一时没有接话。 瑶华娘轻叹了一口气,举廉此时的犹豫,已经让她明了了。 于是她替举廉说了出来:“你对这桩婚事是不满意的,是吧?” 听了未来岳母语带不悦的说法,举廉慢吞吞的点了下头。 他决定了,就实话实说,坦诚自己的心迹。 “伯母,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举廉深为佩服。”他站起身,走到瑶华娘面前,恭敬的对着瑶华娘深施一礼。 瑶华娘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居然毫不扭捏的就承认了。她脸色也随着沉了沉,同时内心升起恐慌,她怕举廉也提出退亲,毕竟举廉和瑶华都还是孩子,不一定会考虑到大局,若是任性而为,他们这些长辈该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压下不安,问举廉:“好一个料事如神,举廉,你是不是极想退掉这门亲?“ “伯母,御赐婚事非同小可,晚辈绝不敢退亲。“举廉没有半点犹豫地回答。 这句话,总算让瑶华娘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处。不退亲,什么事都好说。 她把探询的目光落定在举廉脸上,却见这孩子神态自然,脸色平和,实在是镇定如常。 看来举廉所做的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瑶华娘对举廉的不满顿减。难怪夫君那么喜欢这孩子,常夸奖他说话行事很妥当。 于是瑶华娘看举廉的眼神一下柔和了许多。 “伯母,初听见这桩亲事时,举廉是有不满,因为当时,已经有位姑娘是我心悦之,并求了爹娘要上门求亲的,却因为御赐亲事不得不作罢。” 说到这,举廉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未来岳母。 瑶华娘自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举廉很实诚,没有隐瞒事实真相。所以这会儿满脸和蔼可亲之色,甚至还带了清浅的微笑。 举廉见未来岳母并没有发怒拍案而起,得到稍许安慰,又继续说下去:“伯母,虽然我可以撒谎搪塞您,但我不愿意那么做,所以就对您实话实说了,希望您能耐心听我讲完。” “说吧,我会不打断你,会让你讲完的。”瑶华娘示意举廉坐下说。 举廉谢过后坐了下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赐婚,让我生了一场病,我甚至想过寻短见,一了百了。” 瑶华娘听到他说要寻短见,倒抽了一口气,想说他几句,又觉得刚承诺过不打断他的,所以按捺住没有开口。 “但是等我冷静下来,我想到了爹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能如此轻率的舍弃,那样会对爹娘造成最惨重的打击。我也想到了瑶华,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只是入驻我的心,稍微晚了一些。伯母,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举廉主动问起瑶华娘来,瑶华娘叹口气说:“伯母怎么会不明白,伯母也年轻过。举廉,你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是对的。” “谢谢伯母您的理解。”举廉一下开心起来,双眼也添了神采,唇角微扬。 接下来,便推心置腹的把自己那段时间的所思所想,心路历程都详细讲给了瑶华娘听。 瑶华娘听得很认真,很专注,时不时的点头,全程基本上没再打扰举廉。 越听,瑶华娘的眉目越发舒展,渐渐的眉目带笑,且笑意越来越深。 举廉流畅的讲完,最后总结道:“伯母,君子一诺重千金,举廉虽然不敢妄说自己是君子,但举廉保证做到今日之承诺,等和瑶华成亲后,必定待瑶华好,而且今生只有瑶华一个妻子,不会再娶妾室。” 说完,他恭敬的对着瑶华娘鞠了一躬。 瑶华娘赶紧伸手虚扶了他一下,脸上尽展舒心笑容,语气轻快的说:“好孩子,伯母相信你,把瑶华交给你,我和你伯父便彻底放心了。” 站直身子的举廉,一字一句的说:“伯母,您就看举廉以后的行动吧。” 话不多,但他神色坚定,话音铿锵有力。 瑶华娘连声说好,又恢复了以前的热情,她拉着举廉坐下,把瑶华早晨突然提出退亲,劝说未果的事都跟举廉讲了。 “举廉,事情就是这样,你看看该如何是好?”瑶华娘满怀希望的让举廉拿主意。 原来瑶华是因为这个不舒服。可是她是如何得知我心中另有喜欢的姑娘呢?还有,她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云霞? 想到这点,举廉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真的不希望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云霞,她根本就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而且,瑶华和云霞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千万不能因为这事产生误会。 刚刚舒展的脸又爬上愁云,举廉着急忙慌的对瑶华娘说:“伯母,既然这样,举廉必须得跟瑶华好好谈谈,早日解除误会。” 瑶华娘很赞成,她连声说正该如此,举廉你快去吧,好好劝劝瑶华,让瑶华打消退亲的念头。 于是举廉辞别瑶华娘,急忙出门去找瑶华。 可迈出门,沿着回廊走出一大截,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瑶华的院子在哪。 他只得转回去,瑶华娘已经带着一个丫鬟出了主屋。她看着转回身的举廉,忍不住笑了:“举廉,伯母让丫鬟带你过去。” 举廉谢过瑶华娘,方在丫鬟的带领下匆匆往瑶华那去了。 且说俊娴一行来到瑶华院子里,被红莲热情的迎进来,带着他们往瑶华的闺房走来。 接到红莲的禀报,瑶华便立刻翻身起床,唤绿荷拿了铜镜过来。 抬眼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面色无华,眼睛又红又肿。 举廉居然也来了,自己这副样子怎生见人? 她慌忙让绿荷去打水来,说要洗漱打扮下,自己则穿衣下床。 洗漱完,绿荷帮她重新梳了头,绿荷梳的是双鬟,小姐的头发又黑又顺,她便挑选了红色的丝带扎在发髻的根部,一下整个发式就显得亮眼了许多。 “绿荷,给我施点薄粉吧。”想着自己苍白的面色,瑶华决定擦点脂粉。 绿荷应声找来胭脂盒,用粉扑给小姐上了一层粉,然后在小姐的颧骨处轻点了胭脂抹匀,再看,小姐的气色瞬间就红润如常了。 她乐颠颠的拿来铜镜,举着让瑶华看,瑶华这才满意了,起身又把衣衫整理了下。 这时,表姐俊娴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瑶华,我们来看你了。” 瑶华深吸一口气,往外间走去。 第275章 谈话 走出来一看,表姐和云霞、还有明光正好站成一溜,都笑盈盈望向她。 瑶华心里顿时有点小失落,因为举廉并没有来。 尽管她已经决定放手,但还是止不住想见举廉,见一次算一次吧。 而此时云霞已敏锐的捕捉到了瑶华的表情变幻,便凑到她面前,语气轻快的说:“师姐,十五兄被你娘给留下来了,待会才能过来看你哦。” 最后那声哦,她调皮的拖长了音调,还配上了搞怪的表情。 俊娴首先就被逗乐了,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本来俊娴还担心瑶华是身子不舒服,来到这儿后见她气色如常,并没有不适的状况,也就放松下来。紧接着云霞又来了个插科打诨,俊娴自然忍俊不禁了。 瑶华拿眼睛瞪了笑得很欢的表姐一眼,没好气转头对云霞说:“他来不来与我何干?” “真没关系吗?那这样的话,我去伯母院子外候着,等十五兄一出来,就跟他说师姐不想见你,你请回吧。” 说完作势要往外走,而且步子迈得很大,几下就走到了门口。 “师妹,你,你站住。”瑶华见她不像是说笑的,终于出声喊住了她。 云霞立刻从善如流站住,笑得好不慧黠。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明光憋着笑,出声帮瑶华解围:“瑶华小姐今日是生病了么?听他们说你都没去学堂。” “啊?是啊,我头疼。”瑶华向明光投来感激的眼神,明光少侠这一问,总算化解了她的尴尬。 云霞听她这么说,立刻敛下了笑容,跑过去扶着瑶华,着急的问:“师姐,你现在可好些了没有?是伤风了还是怎么回事啊?” 俊娴也跟着过来,站在她的另一边,问着和云霞差不多的问题。 两人对自己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她连忙笑着回答:“好多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说罢,晃了晃脑袋,以证实自己的话所言非虚。 瑶华心里对自己说:且等举廉来了跟他好好谈一下,现在暂且把那些烦心事抛到一边去吧。 这么一想,瑶华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张罗着唤了红莲去沏茶,又让绿荷去厨房端点心,自己则招呼三人落座。 云霞和俊娴一左一右,和瑶华挤在长椅上,三个姑娘嘻嘻哈哈说笑起来。 明光则对墙上的一幅画作产生了兴趣,看了一会,便起身走到近前仔细观赏。 那是一幅兰花图,空谷中,漂亮的兰花吐蕊盛开,画面清丽,颜色和谐,作画的人手法高明,技巧纯熟,实为一幅佳作。 看着兰花,仿佛能闻到其散发出来的馨香…… 蕙质兰心,云霞就像这兰花一般,盯着画中兰花的明光,眉目间都流淌着欢喜。 举廉走到门口,看到的便是这非常祥和的景象:姑娘们说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明光负手站立观摩画作。 举廉跟把视线转到瑶华身上,见她坐在中间,脸上笑容满满,才放下心来。 于是迈进门槛,眼尖的云霞率先发现举廉的到来,便轻轻捅了下瑶华:“师姐,十五兄来了。” 瑶华抬眼一看,举廉正站在门口,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的脸倏的红了。 真是的,人家不盯着你,你心里不好受;盯着你吧,你也不好受。瑶华一边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一边忍受着越来越热的温度,甚至额前都冒出了细汗。 “举廉兄,坐吧。”明光转身,朝举廉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举廉只是对明光点了点头,并没有坐下,他急于想和瑶华详谈一次,但看着三个姑娘正说得兴高采烈,又有些不忍打断她们。 还是云霞看出了端倪,她站起身对俊娴说:“俊娴姐,我突然想参观下师姐家的院子,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转转?” 说完,背转身朝俊娴使眼色,努嘴巴。 俊娴终于会意,她刷的站起来说:“好呀,走,我带你去。” 云霞正准备转头招呼明光,就听明光说:“我是云霞的护卫,她去哪我便得跟到哪。” 聪明,云霞在心里给了明光一个大大的赞,转头对他嫣然一笑。 明光这心里那个欢腾劲就别提了,立即紧跟着两个姑娘出门去了。 屋里里只留下举廉和瑶华。 短暂的沉默之后,举廉先开了口:“瑶华,伯母都告诉我了。” 瑶华闭了闭眼,再猛然睁开,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说:“举廉兄,这个亲我退定了。” “瑶华,万万不可,我们是御赐的亲事,岂能退亲?你听我说,这事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你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举廉坐到瑶华的对面,急切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瑶华有那么一忽儿的恍神,听举廉这个口气,他并没有一丁点退婚的打算。 这让瑶华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但是她马上对自己说,举廉兄被迫接受这桩亲事,心里是不会快乐的。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再贪心了。 于是故意板着脸回他道:“举廉兄,我这个人认准的路就一定会走下去的。你不用劝我,我不想勉强自己。” 她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举廉,我是不想勉强你啊!” “瑶华,为什么非要退亲,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指出来,我会改正的。”举廉拧着眉,接过话头说。 “举廉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瑶华再次申明。 举廉暗暗咬了咬牙,直接问了出来:“瑶华,你是怎么知道我,我心中有喜欢的姑娘的?” 瑶华默了默说:“举廉兄,现在不说我是从哪知道的好吗?反正我要退亲。” “瑶华,这亲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可以打消这个念头吗?御赐亲事,若是退了,那就是违抗君命,会株连九族的。想想我们的爹娘,想想亲人们,你还敢执意要退亲吗?”举廉说得很缓慢,但字斟句酌,把厉害性分析得很清楚。 希望瑶华能打消退亲的念头。 低着头的瑶华却凄然一笑,然后抬起头,用平静的口吻说:“这个亲我退定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那就是我不会连累任何人的。 举廉看向她,只见她面色如常,甚至有隐隐的笑意。 但举廉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题出在哪里呢?他不禁皱眉思忖起来。 第276章 哄劝 瑶华决然的说完那句话后,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尽失,身子随即往后一仰,斜斜的靠在长椅上,以便掩饰自己坐都快坐不稳的事实。 她偷瞄了下举廉,所幸他此时正若有所思的拧着眉,望着窗外,倒也没有注意她的举动。 过了好一会,瑶华才缓了过来,她稍微坐直了下身子,再次悄悄瞟了瞟举廉,没曾想,举廉却突然抬起头来,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瑶华连忙低头,敛下眼眸,纤长的眼睫毛一阵乱颤,心儿也慌乱不堪。 不舍,不甘,不情不愿,是她这时的内心写照,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啊,只能这么做,只要对举廉好,那便是值得的…… 屋子里诡异的沉默着,直到低着头的瑶华觉得脖子都酸了,不得不仰了仰脖颈。这一抬头,才发现举廉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 瑶华顿时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刚才,举廉一直是在盯着自己打量的呀。包括现在,他也还在看自己。 举廉确实在暗中观察瑶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今天在他面前却异常安静,再结合来这里后,接收到的各种消息进行整理分析,聪明的举廉慢慢捋清了一些事情。 他决定再跟瑶华确认下,于是清了清嗓子,向瑶华提了一个问题。 “瑶华,你打定主意要退亲,其实是为我考虑的吧?” 他的话音一落,就见瑶华身子轻轻的颤了颤。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瑶华,猛然抬起头,慌乱的瞥了一眼举廉,便立马摇头否认:“没有,是为我自己考虑,我突然不想,不想嫁给你了。” “瑶华,不要瞒着我好吗?”举廉把语气放得很温软,甚至有一丝乞求的意味。 举廉从未这般对瑶华说话,这让瑶华纷乱的心更加飘摇,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的表现让举廉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举廉只感到胸膛里一阵暖意,瑶华,真是,真是一个傻姑娘。 他忙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张方巾,递给瑶华:“别哭了,好不好,快擦擦眼泪。” 可是没用,瑶华哭得更大声了。 举廉只得把方巾塞进她手里,瑶华拿着方巾胡乱的擦眼泪,只是越擦泪水越汹涌,她索性借着这会儿放肆的发泄一通。 见姑娘哭得好不伤心,举廉一时都不知所措了。他站起身,搓着手,看着瑶华的头顶,姑娘乌黑柔亮的头发梳成的双鬟,随着她的哭泣摇晃着,肩膀也哭得一抽一抽的,这让举廉心里很不好受。 收回视线,他跺着脚转了两圈,回想了下父亲是如何哄母亲开心的,决定学着哄哄瑶华。 于是走到瑶华跟前蹲下,双手合十,对她说:“瑶华,求求你,不哭了好不好?你要再哭的话,别人听见了,一准以为我欺负你,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瑶华的哭声停住,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她又别过头去哭了起来。 举廉跟着移动过去,望着瑶华傻笑:“瑶华,好师妹,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你不哭了,我就跟你讲讲我的心里话。” 这次瑶华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举廉那张离自己很近的俊脸,发起了呆。 “这就对了嘛,把泪擦干净,要不要我来帮你擦?”瑶华不哭了,举廉的心情瞬间好转,便开起了玩笑。 “谁要,要你擦。”瑶华抽泣着说。 “你一直不擦干净,那只有我动手喽。”举廉继续逗她。 瑶华赶紧自己拿着方巾拭泪,脸却悄悄红了。 举廉看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便啧啧出声:“师妹,你要不要照镜子?” “不照,丑死了。”瑶华果断拒绝。 举廉晃着头说:“非也,一点都不丑。师妹笑着时美,哭着时也好看,这便是哭笑两相宜。比如西子,心疼病发作时,蹙眉捂着心口都引来东施效颦。” 真没想到平时严谨的举廉,开起玩笑来也是这般风趣。 “你,什么时候学来的油嘴滑舌?”瑶华终于忍不住了,破泣为笑。 “我这可不是油嘴滑舌,我是说的真心话。瑶华,你这么善良,在我心中自然是美的。”举廉很认真的说。 瑶华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只是这回流的泪,喜悦多于哀伤。她的心里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脑中回想着各种声音,但有一个强烈的声音盖住了其他的,不停的回旋:举廉是值得你付出的,举廉是值得你付出的,举廉是值得你付出的…… 而云霞三人出门后,便在瑶华院子里转了一圈,正好转回到瑶华闺房窗前时,就听见瑶华在哭,而且哭得很大声。 俊娴着急了,要冲进去看表妹怎么了,被云霞一把给拉住了。 “俊娴姐,不会有事的,我十五兄在里面呢。” “可,可瑶华哭得很惨啊。”俊娴还是很担心。 明光拱手一礼:“俊娴小姐莫要担心,举廉兄会解决好的。不如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劳烦你带我们参观下吴大人的府邸。” “就是,俊娴姐走啦,师姐的丫鬟们不都还在旁边房间候着吗?有什么事,她们会去照应的。”云霞边说边拖着俊娴往院门口走去。 俊娴只得任由云霞拽着出了瑶华的院子,三人往其他院子走去。刚走到瑶华兄长的院门前,就见瑶华娘急匆匆往这边走来。 举廉走后,瑶华娘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华儿这丫头很执拗,认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万一跟举廉争执起来,两个孩子搞得不愉快,吵闹起来,终归是不大好的。 所以瑶华娘便赶着过来看看,若是举廉劝服了瑶华最好,若是没能劝通,自己就帮着一起劝解。 抬头一看,俊娴她们三人正往这边走,瑶华娘立即喊住俊娴问情况。 俊娴便拉了舅母到旁边去说话,剩下云霞和苇杭站在小径上。 “云霞,我们俩在这路中站着不太好,不如到那边亭子去坐会吧。”苇杭提议。 云霞一口答应,两人便往亭子走去。 那亭子建在在荷塘上,此时满塘已是荷叶田田了。浑圆的荷叶,像一个个翡翠盘儿,挤挤挨挨的立在荷塘中,真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站在亭子中,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荷塘上,有蜻蜓款款在飞,也有蝴蝶翩翩起舞,微风拂过,荷叶轻晃,有些荷叶上,晶莹的水珠滚来滚去。 好迷人的景致,云霞深吸一口气说:“太漂亮了!” 苇杭点点头笑了,其实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云霞在,便是满眼的良辰美景。 第277章 表白 “明光,坐呀。”云霞笑嘻嘻的招呼他。 苇杭应了一声坐下,两人都把目光投向在那边的瑶华娘和俊娴。 俊娴把自己从表妹房里出来前的大致情况讲了下,瑶华娘才略微松了口气:这么说现在举廉在劝你表妹啰? “应该是吧。”俊娴回答的有点含糊。 什么应该是吧?瑶华娘有些不理解,她拉住俊娴问。 俊娴吞吞吐吐的把后来听见瑶华哭,云霞和明光劝她别担心,让举廉解决,然后拉着她出来这事,也讲给了舅母听。 “真的,华儿哭了?”舅母提高了音量,而且明显有些惊喜。 这回轮到俊娴不解了,表妹可是舅母的掌上明珠,哪回瑶华哭,舅母不是着急忙慌的劝,今天这是怎么了? 瑶华娘虽然不会盼着女儿哭,但听说举廉把女儿给劝哭了,她倒是真放心了。 其实瑶华娘最怕的是华儿倔脾气上来,不听劝,一意孤行。华儿这犟牛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认准的事一定要按她的想法去办。 好在一般情况下,她认准的事都算是些稳妥的,不会出格的事,所以家里也由着她去。可这次要退亲,却是万万不可的。 再者,这丫头打小就很少哭,什么事到了她那儿,都会被她嘻嘻哈哈的笑过去。今儿个哭了,证明她也意识到自己错了。 看来举廉办事很可靠,就让他把华儿劝回吧。 瑶华娘越想越开心,便冲口而出:“俊娴,舅母这下放心了,你表妹总算有人能治了。” 慢半拍的俊娴还没反应过来,她拉着舅母悄声道:“舅母,您是不是气糊涂了?” “我气糊涂了?你舅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吗?傻丫头,舅母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咱们都不去掺和了,相信举廉会处理好的。” 俊娴见舅母说得轻松笃定,也放下心来:“好,娴儿就听舅母的。刚才云霞也是这般对我说的,舅母,您和云霞还真是看法完全相同哩。” “哈哈哈,那只能证明云霞姑娘和舅母是一样的聪明人。” 瑶华娘笑得眉眼弯弯,扭头便往云霞他们那边看去,咦,小路上并没有看见人影,这两个孩子去哪了? “云霞他们呢?俊娴眼睛尖,找找看。”瑶华娘的眼神不太好,所以赶紧让俊娴寻人。 俊娴这才抬眼望过去,原来的地方是没人,她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在荷塘中央的亭子里。 “舅母,在那呢。”俊娴伸手往亭子一指,高兴的告诉舅母。 瑶华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依稀看见两个孩子站在亭子里,好像在说着话。云霞今天穿的是水红色轻纱罗裙,明光则是一领白衫,在周遭一片碧绿的莲塘中,两人煞是打眼。 少年郎身姿飘逸,姑娘亭亭玉立,风吹过,还有隐隐的轻笑声传出。 瑶华娘有点看呆了。 俊娴则清楚的看见云霞和明光的脸上都挂着微笑,在夕阳笼罩的亭子中言笑晏晏。 好一会儿,瑶华娘才吐出一句话:“俊娴,要是那明光没有眼疾,倒是个出众的。” “是啊,真真儿可惜了呢。我听云霞说,明光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文采斐然,是个能文能武的君子。”俊娴接过舅母的话说。 “舅母眼神不好,特别理解有眼疾的苦,唉,天不遂人愿,可惜了这个明光少侠了。”瑶华娘叹了口长气。 瑶华的房间里,举廉一举把自己得知御赐亲事以来,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了瑶华。 原来举廉也曾想过以死抗争的… “举廉兄,你怎么那么傻?”瑶华手里攥着被自己眼泪打湿的方巾,心有余悸地说。 举廉挑了挑眉,晶亮的眸子里映着瑶华写满担忧的脸。瑶华这句话再次打动了少年的心,这个善良的傻姑娘,只知道一门心思的关心别人,却宁愿委屈自己。 他缓缓开口:“我傻么?可是有人比我更傻。” 说完,他紧盯着瑶华,目光清澈,脸上尽是怜惜之色。 瑶华慌忙垂下头,心内如跑马,举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猜出我的心思了? 我,我掩饰得很好啊,没有吐露一点点风声的。 正当她急速思考之际,举廉的声音又在头上响起:“瑶华,你为了成全我,想自寻短见,是不是比我当初还要傻?” 瑶华身子猛然一僵,他,他全知道了? 抬起头,瑶华使劲摇头,还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急切的说:“举廉兄,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开玩笑吗?你明知道这御赐的亲事不能退,却坚决要退。特别是在伯父伯母告诉你厉害性之后,依然要我行我素,便是打了牺牲自己的主意。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伤害到我和你的家人。对不对?” 这次,举廉说的话很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举廉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瑶华还想辩解。 举廉打断她的话,情真意切的说:“可是瑶华,你想过没有,若你真的走了绝路,我这辈子能安心吗?不,我只会更痛苦,以后的岁月全是苟延残喘而已;还有你的父母,他们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会怎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有你的兄弟们,其他的家人,你离去一定会留给他们无尽的伤悲。你忍得下这个心吗?” 瑶华被举廉的问题说得无言以对,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她拼命的忍住,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瑶华,我请你马上打消这和念头,以后也永远不要有这种想法。像我一样,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好不好?” “举廉兄,我也想。可是,你喜欢的是别的姑娘,和我勉强在一起会不开心的,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我只想看到你高兴的笑。”瑶华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一边流泪一边说。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沾襟的模样,很让举廉心疼。 于是连声劝她不要哭,还伸出胳膊说:“好瑶华,那方巾都被你的泪浸湿了,要不用我的袖子擦吧。” “你,我,不用。”瑶华哭笑不得,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擦眼泪。 “瑶华,我王举廉今天在这跟你表个态,在这茫茫人海中,我们俩既然能被御赐亲事,说明我们的姻缘是早就注定的。我会珍惜这缘分的,成亲以后,保证对你好,这辈子也不会再娶旁人,今生只有你这个发妻。” 少年一口气说完,亮着一双黑眸,带着微笑,专注的看着瑶华。 幸福就这样突然袭来,让瑶华觉得一阵昏眩,她用指甲偷偷掐了下掌心,痛!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虚幻的,瑶华笑了。 第278章 佳音 亭子里的云霞此时也笑了,银铃般的笑声洒在塘面上。 “明光,你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这是知己所见略同啊!”止住笑,云霞大有感触的说。 苇杭也笑了:“说得太对了,好一个所见略同!”一边说,一边伸手朝云霞竖起大拇指。 俊娴穿过弯曲的水上栈道刚进到亭子里,就见两人并排站立着,一双背影都很好看,融入这夕阳、亭子、荷塘之间,宛如一幅充满意境的绝佳画作。 她极不忍心打破这和谐美妙的画面,但是自己不声不响的站在别人背后,好像也不大好。 于是轻咳了一声后,好奇的发问:“你们俩在笑什么?” 云霞和明光的交谈,便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切断了。两人齐齐扭头,异口同声地说:“你来了?” 要不要这么默契啊?云霞在心里说。 转头和明光再次相视一嘻。 俊娴也笑了:“是啊,刚才还寻了一圈,才发现你们在这亭子里。过来找你们,还走在栈道上,可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云霞望了望俊娴身后,并没有看见瑶华娘,便问她:“俊娴姐,伯母呢?难道她去师姐院子里去了?” “没有,她要留你们在这吃饭,所以去厨房,吩咐做好吃的去了。” “伯母真是太客气了,我还说等会儿就告辞回去了,这不是给她添麻烦了?”云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俊娴拍着她的肩说:“有什么麻烦的,要是你们不吃饭就走,我舅母才会生气的。再说,我舅母刚才还猛夸了你和明光少侠呢。” “夸我们什么?”云霞指着自己问。 明光也笑着看向她们。 “我不是告诉舅母表妹哭得很厉害么?结果本来心急火燎要去表妹那儿的舅母,一听说后反而放心了,决定不去了。她说的话竟然和你开先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云霞乐了,笑着说:“那是伯母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都对十五兄有信心嘛。” 俊娴点头:“是啊,舅母也是这么说的。让举廉兄解决问题,而且他一定能解决好。云霞,我觉得吧,你和我舅母,你们两人都是顶顶聪明的人。” 被俊娴这么一夸,云霞倒有些害羞了,她忙摆着手说:“俊娴姐,你和伯母对我太过奖了。” “云霞当得夸奖。”一直没说话的明光出声了,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对对,明光少侠所言有理。”俊娴随声附和。 “要那么说,明光才是最聪明的,刚才他跟我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听了后,觉得他说得很对。等会问过十五兄,就可以证实明光的看法了。”云霞接过话头说,还对明光投去赞许的眼神。 “你们在分析什么呀?”又听得一头雾水的俊娴,皱着眉问。 那两个人再次默契地说:“当然是师姐(瑶华小姐)的事。” 翻了翻白眼,俊娴说:“我跟不上你们这些聪明人的想法,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瑶华到底有什么事。算了,我也不动这个脑筋了,你们说瑶华会被举廉兄劝服,我便相信吧。反正我知道瑶华会没事的,也就放心了。” 云霞和明光被俊娴的说法给逗笑了,俊娴一个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亭子里的笑声飘出去,把荷叶上停着的几只小鸟给惊动了,纷纷扑棱棱的扇着翅膀飞起来,还发出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亭内,云霞挽起俊娴的胳膊,对她笑:“俊娴姐,那咱们就静待佳音吧。” “好!”这次俊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他们翘首以盼的佳音,就快传出来了…… 举廉不负众望,靠着一腔真诚,终于打动了瑶华,让瑶华袒露了自己的心迹。 她有些不自在的对举廉说:“我是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便可以放你的自由。“ 当然,话音一落,就收到举廉的瞪眼。只是他没胡子,要是有胡子,恐怕胡子都吹起来了。 瑶华耸耸肩,赶紧的举起手说:“其实,我也很不想死的,我还没活够呢。” “那你还想傻呼呼的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举廉立着眉毛,嗔怪出声。 瑶华眨了眨大眼睛,脸色添上了绯红,扭扭捏捏道:“人家也是没办法,一心只想为你好,那便只有退亲。但是爹娘说退亲会害了整个家族的人,我岂能连累那么多亲人? 所以今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才想出了这个好办法的。要达到退亲的目的,唯一的出路,就是我从这世上消失,那皇上也怪不了任何人。” “所以,你就咬紧牙巴说要退亲?”举廉拔高声音接话。 瑶华赶紧低下头,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举廉叹口气:你呀,若是我们都没有察觉,你不就做出让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了? 瑶华小声嘀咕道:“这不是被你察觉了吗?你那么聪明,什么事能瞒得过你?” 耳尖的举廉听清楚了她的话,不禁勾起唇笑了。 这一番折腾之后,他觉得和瑶华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对瑶华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她是好姑娘,举廉现在也觉得,她善良率真,确实是个值得人喜欢的姑娘。 眼睛又扫到被她捏在手里的方巾,举廉伸出大手,摊在她的面前。 看着乍然出现的一只大手,瑶华不知道举廉的用意何在,遂抬起头,探询的看向他:“举廉兄,你要什么?” 举廉朝着方巾抬抬下巴说:“那个给我吧。” 瑶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方巾说:“都被泪水弄湿了,我洗净晒干后再给你吧。” 举廉不说话,直接伸手从她手里抽出方巾说:“不用,这是一个一心为了我的姑娘,洒下的珍珠般的眼泪,泡湿的。我留着作个纪念,时时提醒自己,要对那个姑娘好。” “举廉兄,我,”瑶华再也说不下去,她已经激动的无法言语了。 “瑶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以后再也不许有这样的傻念头,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行吗?” 少年说这话时,眉毛飞扬,好看的深邃黑眸里荡漾着柔情,唇角噙着让人舒心的笑,瑶华就像被蛊惑一般,自然的点了头。 第279章 坦言 举廉终于等得瑶华点头,自然是非常高兴,他俊朗的脸上笑容无比生动,心里万分感恩,还好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不过,他还有一些疑问一定要搞清楚。 瑶华现在也释然了,头也不疼了,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只剩下灿烂的笑。 举廉在瑶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对瑶华说:“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以后就坦诚以对,有什么事都拿到明面上来说,好不好?” 瑶华使劲点头:“举廉兄,我会的。” “那我现在要问几个问题喽。” 瑶华立马坐直身子,爽快的说:“你问吧。” 举廉清了清嗓子才开口:“瑶华是从何得知我,我以前是心有所属的?” 他特意把以前两个字咬得很重,就是为了让瑶华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瑶华咬咬唇,想着在云慧面前发过的誓言,她犹豫了那么一下子,不过,自己答应了举廉,就应该做到。 孰轻孰重,她掂量了一下,很快做出了决定。 于是开口道:“是云慧告诉我的。” 举廉一挑眉:“又是她?这个云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她了,当年她在我面前编造谎言,说云霞的坏话,让我误会云霞很久。私底下她还做了不少坏事,就前些天的蹴鞠赛,你也清楚她有多离谱吧,居然还不悔改,马上又来你这挑拨离间,着实是太可恨了。” 瑶华差点因为这云慧,做出傻事来,举廉想着就后怕。此时便一拳擂在椅子扶手上。 砰的一声,瑶华都觉得疼,她忙问举廉手伤着没有? 举廉摇摇头,盯着瑶华说:“今后你得离开这个搞事精远一点。” “嗯,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她的话。”瑶华赶紧表态。 举廉气愤愤的,竖眉瞪眼,恨得牙痒痒。 云慧这个祸害,简直是屡教不改,齐根子都是坏的。 瑶华见举廉脸色不好看,缩了缩脖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嚼舌头的云慧说我喜欢的姑娘是谁?我想看看她给我编排些甚么。”举廉哼了一声,又问。 低着头的瑶华小声说:“师妹。” 举廉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对着瑶华说:“既然我说过要坦诚以对,那我便跟你讲讲我和云霞之间的渊源吧。” 瑶华立马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脸上露出极感兴趣的表情。 心里对举廉好感更甚,他真的是说到做到之人,果然不再隐瞒她。 “我们两家人算是世交吧。我爹和云霞的爹以前都在军队里。我爹说他和李伯父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互相扶持,是过命的交情。我娘很喜欢云霞,便有心让我和云霞两个小辈结亲。” 说到这里,举廉停了下来,看向瑶华。 原来是师娘的意思啊。 得知这个讯息的瑶华,僵直的身子放松了一些。她眨着眼睛,歪着头,扯唇笑了笑:“然后呢?” 举廉也扯唇笑了笑,脸皮却悄然涨红:“我坚决不愿意。” “咦?为什么?”瑶华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举廉的脸更红了,他嘟囔着说:“刚才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也着了云慧那个搞事精的道。” 瑶华这下了然了,她捂着嘴偷笑起来。 聪明的举廉兄也跟自己一样,被骗着团团转。本来不好意思的瑶华也算找到了些许安慰。 “你还笑?我都后悔死了,就像我娘说的,什么事都应该兼听则明。”举廉佯装发怒道。 瑶华笑得更欢了,索性咧着嘴,咯咯咯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举廉瞪了她一眼,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两人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瑶华便急着打听举廉被骗的细节,催促他快点说。 “云慧把云霞说成是个蠢笨、跋扈、不讲理的人,还说云霞偷偷喜欢我。所以我娘欢天喜地地邀请云霞她们母女俩来家里玩时,我找了借口躲开不见。我娘拗不过我,只得作罢。” “后来云霞来学堂念书,你才发现她根本不是云慧所说的那种人,对吧?” 举廉点点头:“云霞刚来时,我心里还是讨厌她的,生怕她沾上我,那个时候,我信任云慧,所以,对云霞态度很不好。” 瑶华嚷了起来:“我记起来了,你和云霞还吵架来着。” 举廉的脸已经红透了,跟煮熟的虾子没两样。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很笨。还好,后来跟云霞熟悉了以后,了解了她的为人,慢慢识破了云慧的谎言。对了,我娘还跟我讲了一件事情,让我对云慧彻底失望了。” “什么事啊?举廉兄快讲给我听听。” 瑶华好奇的催他,举廉便把那年云慧欺负萧先生的大儿子,踩伤他,云慧那毒辣阴狠的表现,和云霞去搭救的过程告诉了瑶华。 瑶华倒抽一口气,急急的问:“萧先生的大儿子,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不见人的,傻的?” “正是。” 瑶华一下就愤然了,她刷的一下站起身,尖声道:“云慧太不要脸了,居然那样欺负一个傻子?而且是萧先生的儿子,她还好意思听萧先生的课?” “她有什么不好意思?一直都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人,对别人予以于求就算了,还要搬弄是非,心眼子都是坏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她还故意把云霞推下假山,那么高的假山,她居然下得去手,差点还让云霞破相。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种人,能狠下心来对付自己的亲姐姐?还有,她利用自己的亲弟弟云忠,打探飞鸿社的事,然后出卖给青云社,各种虐行……” “从假山上推下去?你从何得知的?”举廉拧着眉问。 “是云霞亲口告诉我的,云霞吩咐过我,暂时不要跟其他人说,举廉兄你也是,自己知道就行了。云霞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的。” 轻点了下头,举廉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禀小姐,夫人着人来通知,请小姐和姑爷到她的院子里去用晚膳了。”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瑶华一边应声,一边抬头看天,太阳落山,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举廉兄,我们先去吃饭吧。对了,他们几个人呢?” “刚才我们开始谈话,他们为了不打扰我们,便出去了。” 瑶华对着外间喊:“红莲,多去几个人把表小姐他们找到。” 红莲高声回答:“表小姐他们早就到夫人那去了,现在就差您和姑爷了。” 举廉一听,立即站起身,笑着对瑶华说:“快走吧,不要让大家久等了。” 第280章 神猜 在去瑶华娘院子的路上,举廉顺便跟瑶华讲清楚了:云霞一直是把我当兄长看待的,把你当作自家嫂子,对你很好,多次在我面前说你是个好姑娘,要我好好待你;还说不许欺负你,否则她要来帮着你找我算账什么的。 停了片刻,举廉又接着很认真的对她说:“瑶华,我现在也把云霞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以后她有什么事,定会全力相帮的。“ “举廉兄,我也会的。“瑶华接过他的话说。 两个人都笑了,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愈加欢快。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见瑶华爹来吃饭。 “伯父,您好!“举廉忙跟未来岳父打招呼。 好好好,瑶华爹一连声的说好,眉开眼笑,好不欢喜。 不过,他的视线扫到瑶华,想起早晨女儿的执意要退亲的事,又收了笑容。脸色肃然的问:“华儿,早上跟爹说的话还作数么?“ 瑶华跑到爹身边,牵了他的衣袖晃动着,低声撒娇道:“爹,您别说了。女儿知道错了,早上说的话我收回,您只当没听见过。还有,请爹不要生气了。” 哈哈哈,瑶华爹猛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举廉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也露出了笑容,只是没有出声罢了。 “爹,您别笑人家了嘛。”瑶华立马噘着嘴抗议。 瑶华爹不管不顾的笑了一通,才止住笑声,他拍着举廉的肩膀说:“还是廉儿是好样的,果然把华儿劝回头了。” 又对着瑶华道:“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爹娘的话不听,只听举廉的,是不是?” 瑶华脸爆红,跺着脚喊:“爹!” 哈哈哈,瑶华爹又笑开了。 院门口的大动静也把瑶华娘给引了出来,走近一看,夫君和女儿、举廉正站在门口说笑,她马上明白,举廉把事情办成了。 这孩子,真是让人欢喜。 她笑得眉眼弯弯,开口招呼他们:“老爷,还站在门口作甚,赶紧带了廉儿和华儿进去啊。” “啊,对对,我这是高兴得忘了。廉儿,走,咱爷俩今天好好叙叙,待会你得陪着伯父喝一杯。” “举廉谨遵伯父之命,伯父先请。”举廉躬身施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瑶华爹高兴地挺挺胸膛,迈进了院门。 举廉又回头对瑶华娘施礼,请她先进去。瑶华娘乐呵呵的也迈进了院门。 他方才和瑶华一起进了院门。瑶华几步追上父亲,央求他不要再提自己上午说过的话了。 “丫头,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啦?”父亲打趣她。 “好爹爹,爹爹好,您就答应女儿吧。”瑶华小脸微红,继续求他。 跟上来的举廉,帮了瑶华一把,他对瑶华爹说:“伯父,瑶华已经都想通了,您就不用跟她计较了。” 瑶华爹顺势说:“好,那我就看在廉儿的面子上,不跟丫头置气了。” “谢谢爹。”瑶华放心了,满脸高兴的跟父亲致谢。 几个人赶到饭堂,云霞、明光和俊娴都已经被安排上桌坐好了。 云霞和俊娴的座位正好对着饭堂的大门,一眼看出去,就见瑶华、举廉和瑶华爹娘说笑着进了院子。 而瑶华满面春风,蹦跳着好活泼,云霞就知道一切都圆满解决,雨过天晴了。 她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俊娴,低声道:“怎么样,十五兄劝得师姐开心了吧!” 俊娴抬眼也看到他们四人,个个都是笑容满面,尤其是瑶华。 于是满脸写满了佩服两个字,对着云霞嚷道:“云霞,你真是料事如神!” 云霞悄悄指了指旁边的明光说:“明光更厉害,猜到的更多,而且比我分析的还透彻。” 闪着星星眼,俊娴接着说:“你们都厉害,聪明过人,什么弯弯绕到了你们那,都能给捋直了。云霞,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举廉兄劝表妹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摸着道,完全不明白啊。” “十五兄自然是劝师姐别退亲啊。”云霞把声音压得更低,附在俊娴耳边说。 “什么,退亲,怎么可能?”俊娴嚷了起来。 云霞忙对她打手势,让她小声点。 “云霞,你开什么玩笑?瑶华对这桩婚事很满意的,岂会提出退亲。你是不是搞错了啊?”俊娴也贴着云霞的耳朵说。 云霞勾勾手,让俊娴再度附耳过来,正准备告诉她。 瑶华已先一步迈进门槛,正好看见云霞和表姐在咬耳朵。 咳咳咳…她使劲咳了几声。 “师姐,快,到我们这来坐。”云霞抬头见瑶华杵在门口,连忙热情的站起来招呼她。 俊娴正心急如焚的等答案,被这么打断,心里如同猫爪子在挠一样。 听了云霞的召唤,瑶华立马小跑着到了她们这边,挨着云霞坐了下来。 一落座,她便对着两人笑道:“我一进来,就看见你们在说悄悄话,说什么,快告诉我吧。“ 正疑问重重的俊娴,见到了当事事主,岂肯放过打听的好机会。不等云霞开口,她已经从云霞面前支过头去,招手让瑶华低下头来,问她:“瑶华,我们正在说你要退亲的事。这怎么可能呢?我觉得是云霞他们哪儿弄错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啊?“ 瑶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直起身,问云霞:“师妹已经知晓了?“ 云霞只得点头说是,又对瑶华说,除了俊娴没有跟其他人讲过。 瑶华倒没怎么介意,只是自己要退亲这事,没跟师妹讲过,母亲肯定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师妹的,她是从何得知的呢? 她上下打量了云霞一番才开口说话:“师妹,我是说过要退亲的话,当然现在我已经收回了这个话。但这是我今天早晨才跟爹娘提起的,后来娘也只跟举廉兄讲过,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师妹是怎么猜到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师姐,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和俊娴姐好好说道说道。” 俊娴眼睛都直了,原来表妹真的提过要退亲。而云霞居然靠猜,就真的猜出了完全正确的答案,天呐,云霞不是仙子下凡是什么? 几个姑娘凑在一块嘀咕的时候,瑶华爹娘和举廉也上桌了。瑶华娘吩咐丫鬟们赶紧上菜。 丫鬟们应声而去,提着食盒到厨房去取菜,再传回来。 瑶华爹让举廉和苇杭坐在他的两边,哈哈笑着说:“今天咱们几个敞开肚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定要畅快淋漓。” 瑶华娘在旁边提醒他:“廉儿和明光少侠还是半大孩子,能和老爷这个酒坛子比着喝酒吗?” “我知道,我都跟廉儿讲过了,我大口喝酒,他们意思一下即可。但是必须要喝一小杯,我今天高兴嘛。” 举廉和苇杭都笑着答应,定会喝一杯作陪。 第281章 解谜 丫鬟们很快回来了,几个人轮流,快速的从食盒中取出菜品。 太丰盛了,凉菜、热菜、荤的、素的、鸡鸭鱼肉,满满当当的布了一桌。 等丫鬟们退下,瑶华爹便笑着一挥大手,招呼大家举箸吃饭。 今天在瑶华娘这吃饭的吴家孩子只有瑶华一个人,所以瑶华便尽地主之谊,招呼着旁边的云霞和俊娴。 瑶华娘则让大家随意些,整个饭桌上的气氛轻松愉快,十分融洽。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开心又满意。 吃完饭,俊娴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云霞,要让她赶紧说道说道。 瑶华也很想知道云霞是怎么猜到的,便提议到她的闺房去说。 因举廉和明光陪着瑶华爹,兴致高昂的在喝茶谈事情,所以都没有空管这三个姑娘。三人便跟瑶华娘说了一声,一起撤到瑶华的闺房去了。 在瑶华闺房里还未坐稳,俊娴便开始催云霞快讲。 云霞笑着逗她:“俊娴姐,你可比我师姐还心急。” 扑哧一声,瑶华笑了,心道我当然不急了,表姐你自己反应慢了师妹不知几个半拍,以至于搞不清楚状况,再加上好奇心作祟,所以才这么猴急。 于是打趣道:“师妹,你快点告诉她吧,不然我表姐坐都坐不住了。” “好,好,我讲。”云霞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们来的时候,伯母欢喜的迎出来,嘴里还说着让俊娴姐来帮忙的话,俊娴姐对吧?“ 俊娴啊了一声,点头说对。不过,她没想通,这跟瑶华要退亲有何干系,好像八杆子都打不着呀。 刚想把疑问问出来,就见表妹对她摇头说:“表姐,让师妹先说,别打断她。“ 俊娴便咽下到嘴边的话,和瑶华一起盯着云霞往下讲。 “还记得伯母在这句话之前说的什么吗?” 俊娴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摇头说:“记不得了。” “我记得很清楚,伯母说的是:红莲,不是让你回去了,又转来干甚么?” 好像是的,听云霞这么说,俊娴好像有那么点印象。 “红莲是师姐的丫鬟,伯母肯定是不放心师姐,让她去看着师姐。虽然当时我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或许是让红莲去照顾师姐也不一定。 但接下来,我又发现伯母对十五兄态度很不好,她只是跟我、明光热情的聊天,却理都不理十五兄。这事明光也发现了,我们都看到十五兄一度很尴尬。” 瑶华听了这话,脸上现出过意不去的表情,都是自己这么一闹,害得举廉兄还被娘怨恨了去。 “十五兄接着问师姐的情况,伯母不是堵了他一句话么。” 这句话俊娴印象很深,她立刻接嘴道:“我知道,舅母说的是她能舒服吗?” “对,就是这句冷冰冰的话。因为以前听师姐说过,伯母特别喜欢十五兄,对十五兄又好又热情,今天却这般冷淡,所以当时我就估计,伯母把师姐不舒服归罪于十五兄了。” 俊娴再次表达了自己的佩服:“云霞,你观察的真仔细,而且能动脑筋推测。像我,压根不会留意,也不会推测。” 一直没出声的瑶华,若有所思道:“师妹是猜对了,因为我,我娘是迁怒于举廉兄了。但这迁怒有可能会有很多原因,怎么会想到退亲上去呢?” “师姐,我和十五兄来之前交谈过一会,他根本不知道你生病一事,更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伯母突然就对他态度一落千丈,除了你俩的亲事引发的问题,难道还会有其他事吗?”云霞反问。 俊娴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啊,举廉兄跟你之间最大的联系便是亲事。” 瑶华点点头:“好,就算是亲事,可亲事相关的也有很多原因啊,师妹又是怎么直接就猜中退亲的呢?” “这个嘛,就要从我见到师姐说起了。师姐虽然特意施了脂粉,但我坐的近,还是看清楚了脂粉掩盖不住的真相。师姐的眼睛发红,眼眶肿肿的,明显是哭过的。当然,能让师姐哭的原因也有很多,所以当时我也没有立马想到退亲上去。” 云霞的这一番解释,让瑶华和俊娴都点了头,甚觉有理。 说完话,云霞只觉得口渴,端了水盅咕噜噜喝了半盅,看了看翘首以待的俊娴和瑶华,接着解开谜团。 “然后十五兄来了,伯母单独留下十五兄,一定是告诉了他什么,我见十五兄来时,紧紧盯着师姐,眼神里除了担心,还有心疼和怜惜。他急切的要和师姐谈话,但又碍于我们在那,所以犹豫的站着。 我看出来了,明光也看出来了,所以我们有志一同的找了借口,拉着俊娴姐离开,就是要给你们腾出地方来。” “噢,难怪你们非让我带你们参观院子去,我当时还以为你们真的想看表妹家的院子呢。”俊娴嘟囔起来。 云霞抿嘴浅浅一笑,俊娴的反射弧确实有点长,到现在才明白。 “瑶华,我跟你说,我们在你的院子里走了一遭,又转回到这外间的窗前,听到你哭的好不伤心。我当时还想进来看看情况的。被云霞和明光少侠给劝住了。”俊娴扭头跟瑶华讲。 想着当时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居然被他们三人给发现了,瑶华不禁吐了吐舌头,脸又红了红。 她赶紧转移话题:“师妹,你是听到我哭着说退亲的话了?” 云霞摇摇头说:“没有,但那时我已经确定,一定是你在伯母面前说了有关亲事的话题。” “好吧,就算是这样,最后你怎么确定我说的话题是退亲?”瑶华也跟俊娴一般,被吊起了胃口,开始着急的催问了。 “是明光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云霞回答。 “什么话?”俊娴和瑶华齐齐发问。 “明光说,瑶华小姐不是生病,是有心事。她一定是为了举廉兄跟家里提了什么要求,所以才会让伯母对举廉兄冷若寒冰。 但从她对举廉兄的态度来看,她是喜欢举廉兄的,这么推断下去,她是为了举廉兄好,才提出的这个要求。 我当时惊叹明光分析的缜密,也非常赞同明光的说法,于是就开始往师姐对举廉兄好,但却会违背家里人的事上去想。 想来想去,最后就锁定在退亲这事情上了。只有师姐提出退亲,才是师姐家里人最不乐见的。” 自此,云霞把谜团全部解开了,俊娴和瑶华听完后许久没有说话,因为佩服的无以言表了。 云霞接着谈到明光的深入分析,明光说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师姐,说十五兄喜欢的是我。而且,他还分析,这个人应该就是我的那位好妹妹,云慧。师姐,他分析的对还是不对? 此言一出,俊娴已觉得是听天书了,瑶华却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明光,难道会算命?又或者是得道高人?他说的竟是完全正确。 第282章 登门 过了好半晌,瑶华才从大大的惊讶中抽离出来。 云霞已经够聪明了,没想到这个明光更甚。他们简直是让人叹服,不得不仰望之的奇人。 看了看还在引颈等着她回答的云霞和俊娴,瑶华启口,一字一句的说:“全对,没有一丁点错。” “哇,明光才是真正的高人啊。”得到答案,云霞当即抚掌大笑。 心中更是为明光送上了一个大大的赞,这少年完全不输诸葛亮,堪比福尔摩斯,就跟会读心术一般,真不简单。 只是云霞不知道,关于举廉喜欢她一事,苇杭是早就清楚的。至于云慧告诉瑶华这一点,却是苇杭根据瑶华周边的人推断,得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苇杭已经在几个女孩心目中竖立了好形象,成了神一般的人物。 云慧挑拨离间这事就这么翻篇过去了。经此一事,举廉和瑶华两个人反而比以前相处的更好了,两颗年轻的心也越靠越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而云慧却彻底失信于大家,她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没有人会相信。大家对她的印象更差,几乎都有志一同不愿意理睬她,每天她都是形单影只的到学堂来,又失落不堪的回家。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渐渐的她便丧失了到学堂念书的兴趣,开始隔三差五的逃课。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第二日,云霞和母亲一起去沈府登门致谢。 把云霞母女迎进府中,沈维白面上虽然还是一贯的波澜不兴,但内心却是异常高兴的,一双桃花眼,更是热情灼灼。 沈母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罗衫,下着同色系精美印花百褶罗裙,腰部束着长长的玉环绶带。 衣裙的料子轻薄垂顺,除腰部外,浑身都是印金小团花纹,煞是好看。 比之母亲,沈母头上的装饰便繁复了许多。她梳着高髻,戴着冠梳,且发髻的上下左右都插满了簪钗,双耳垂着耳坠,端的是绚丽多彩。 走动之间,一阵环佩玎珰,兰麝馨香,贵妇范儿十足。 她殷勤的接待了云霞母女,又忙着招呼丫鬟沏茶上点心,待人接物倒是很得体。 宾主坐定,云霞娘让随行的香梅呈递上带来的礼物,笑容满满的对沈母说:“那天小女被绑缚,可是多亏了沈公子施以援手,乘着马车去追,又把小女安全送到家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本来要早些来致谢的,因着小女身体欠佳,家中又琐事缠身,所以今天才来,实在是失敬,失敬。” “哎呀,李夫人太客气了,还带着这么丰厚的礼品,这让我才不好意思呢。”沈母打着哈哈道。 “应该的,沈公子搭救之恩,我们一家将永远铭记。”母亲真诚的说。 沈母笑着摆手说:“若不是今天你们来,我都不知道这事。白儿回来并未曾说起,大概他觉得这是应该做的吧。” 说完,拿眼睛看向沈维白。 “是啊,伯母,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沈维白立即站起来,一边朝着云霞娘施了一礼,一边清浅出声。 一直没有插言的云霞,看向沈维白,这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居然未露半点口风。按说,救了李将军之女,这也算是个可以谈论的资本,将来让将军府还点人情什么的,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沈维白明显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看来真是做好事不图回报。这让云霞对他的好感再度上升。 今天这家伙戴着头巾,穿着依然是白色主打,圆领长襕衫,衫脚露出黑色绢丝裤,足登嵌金线乌靴,施施然站立着,形如t台上光彩夺目的模特。 不过,云霞觉得东坡先生那首诗作,《催试官考较戏作》中那句更应景:愿君闻此添蜡烛,门外白袍如立鹄。 沈维白,立鹄,她联系在一起一想,觉得很好笑。于是赶紧低头,使劲憋笑。 这时,沈母和云霞娘已经拉开了话匣子,两人平时并不熟络,这会儿摆谈起来,发现说话竟比较投机,因而都说得眉飞色舞的,便无暇顾及两个小辈了。 沈维白盯着云霞乌黑的双环髻看了一会儿,便走到她跟前问:“有没有兴趣去看我的乐器?” 云霞抬头见沈维白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算定了自己一定会去一般。不过,这个传说中的音律奇才,家里的乐器绝对不会少,她是很想去见识见识的。 于是点点头,沈维白便勾唇一笑,朝她摆摆头说:“走吧。” “等等,我跟我娘说一下。”乖乖女云霞自然不会让母亲担心,所以要报备一下。 沈维白说了声好,指指门外,表示在那等她。 云霞娘听了,跟沈母说了下,沈母笑着说:“白儿对他那些乐器可是宝贝得紧,肯拿给云霞姑娘看,可是不容易啊。云霞姑娘去吧,别等白儿反悔了,那可就看不成啰。” 云霞娘见沈母也同意,又看了看云霞,云霞朝她递过来一个笑容,意思是让她放心。于是便开口对女儿说:“那你去吧。” 云霞得到同意后,蹦跳着出了门。 沈维白带着她,出了父母的院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走,一路四处观赏,别说,瑶华口中的隐世沈家,原来还是真正的豪富之家,处处展示着妥妥的财大气粗。 就这沈家大院,又大又气派,而且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如同行走在风景如画的园林之中。 沈维白并没有多言,只是偶尔吐出一句话,介绍下这是家中谁的院子,全程高冷酷炫状,云霞只得自己向他发问。 走到一个绿树成荫,修竹掩映的大院门前,云霞驻足往里看了看,嗬,好家伙,这院子正中有个巨大的石头堆砌的山,那些石头都不是普通的,而是形状各异的奇石。 这就是传说中的叠石为山吧,就算跟皇家园林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正中的大石头上,蓬莱仙山四个大字,非常醒目。 “沈维白,这是谁的院子?”她好奇地问。 已经走到前面的沈维白回过头来,见她在院门探头往里看,遂折回来,难得催起了她:“我祖父的院子,快走吧。” “哇,难怪,原来是令祖父的院子,真是大手笔。” 沈维白笑了笑:“祖父是我们沈家的掌舵者,自然应该享用最好的,走了。” 云霞没理他,又环视了院子一圈,巨石山不远还有清泉小池,池边花草茂盛。再细看,院中的花木也多是珍贵品种,与山、池相映成趣,把整个院子装扮得颇具诗情画意,而且高雅隽永。 在沈维白第三次催促之后,云霞才不舍的离开了。因着那个院子,云霞对院子主人,沈维白的祖父产生了兴趣,这是个什么样的老人家呢? 不过,从沈维白不停的催促她离开来看,估计是个严厉的老人,要不然沈维白不会这么不淡定,生怕她继续待在那,会碰见自己的祖父。 感觉沈维白应该是畏惧他祖父的。 于是她打趣沈维白:“沈维白,我看看都不行么,你就跟催命鬼一般,不停的催。难道你祖父的院子藏着什么秘密吗?” 沈维白脸色一下严肃了,他扭头说:“能有什么秘密?只是我祖父对我们弟兄要求极为严格罢了。” 云霞撇撇嘴,心说,难怪你就跟老鼠怕见猫一样。 第283章 了解 又觉得好笑,高冷拽酷的沈维白也是有软肋的,看他紧张的那个样子,很好玩的有木有。 盯着沈维白颀长挺直的背影,云霞偷偷做了个鬼脸,然后无声的,暗戳戳的笑了一通。 不知道为什么,沈维白在她心目中就成了大活宝的代言人,不管他平时摆出一副多老成持重的模样,云霞总能找到他的笑点。 走在前头的沈维白突然转头,云霞没法收住笑,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停住脚步,等磨蹭的云霞走到与他平行时,扭头,微微皱了皱眉问云霞:“你笑甚么?” 云霞使劲摇了摇头说:“没笑甚么啊,难道你要让我哭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难道不是在笑我吗?”沈维白把探询的眼光落定在云霞身上。 这家伙,也忒精了吧。云霞歪着头,亮着眼睛说:“你有甚么可笑的?不如你告诉我,让我笑会儿。” 姑娘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让沈维白吃了瘪。 不过,一忽儿之后,沈维白突然就笑了,还露出一口白牙。 这笑容灿烂的晃眼睛,也让云霞有那么一丢丢自责,刚才背后取笑人家,好像是不太好。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他沈维白自带笑点嘛。 再说,能博人一乐,也算他沈维白做了好事嘛。 于是,云霞也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和乐起来。 穿过曲曲折折的竹林小径,前面豁然开朗,一个雅致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我的院子。”沈维白扬扬下巴,颇为自豪的介绍。 沈维白的院子不大,但在地势略高的地方,离开其他院子略远,显得很清幽。 推开院门,他的丫鬟们立刻迎上来,给他施礼问安。 好嘛,沈维白的丫鬟个个都长得不赖,穿着行事也很有豪门大户人家丫鬟的风范。 很快,沈维白便被他那一群花枝招展的丫鬟们围住,莺声燕语更是不绝于耳。 云霞在心里哼了一声,这家伙倒是艳福不浅。这么一想,她竟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难受。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云霞你这是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片刻之后,沈维白总算从花丛中走出来,他对那些丫鬟说:“这位是虎威将军府李大小姐,赶紧的,大家都过来问好。“ 那些丫鬟得了他的命令,马上过来跟云霞请安问好。 有一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丫鬟,看样子是沈维白院子里的大丫鬟,嘴很甜,也很会说话。 “李大小姐长得真好看,而且您一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跟少爷们一般,都是文化人。“ 丫鬟说完嘻嘻笑着看向沈维白:“六少爷,您说奴婢说得可对么?“ “很对,这位李小姐,便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里名噪一时的云霞小姐,那首咏梅诗的作者。“沈维白不吝夸奖,把云霞捧了一番。 这下丫鬟们全都变成了星星眼,围着云霞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云霞小姐,您的诗,六少爷念给奴婢们听过的。“ “您一定是文曲星下凡。“ “府里的好几位少爷都夸您的诗写得好。“ “云霞小姐,除表小姐外,六少爷可从来没带过姑娘到他的院子里来哩。“ …… 这一群丫鬟倒是可爱的很,不一会就把六少爷的底细给透露了不少。 云霞抿嘴笑,看你沈维白还怎么装高冷。 “好了,都散了,不嫌鸹噪吗?“大概怕丫鬟们说出他更多的事来,沈维白大声下了命令。 丫鬟们只得住了口,唯唯诺诺的应是,准备离开。 “七弦,你跟着我们去乐器库,其他的人去沏茶,拿点心,给我们端过来。” “是,六少爷。”丫鬟们齐声答应,除被唤作七弦的大丫鬟外,其他的丫鬟都立刻去忙开了。 “沈维白,你治家还挺有方的嘛,看这些丫鬟们多听你的话啊。”云霞笑着逗他。 “六少爷是个好人,奴婢们都尊敬他。云霞小姐,奴婢们能在六少爷手下当差,都觉得很荣耀呢。”七弦接过话头说。 云霞扭头看向七弦,见她一脸的骄傲,好像当沈维白的丫鬟,是天下第一美差似的。 见沈维白已大步走到前面去了,云霞慧黠的笑了。她朝七弦勾勾手,让她靠近一些。等七弦贴近,云霞便低声对她说:“呃,想不到沈维白还这般受欢迎啊。不过,他整天价的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们居然不觉得他很,很冷吗?” “冷?为什么?”七弦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茫然。 “哈哈,就是害怕他的意思。”云霞只得说得更通俗些。 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七弦着急的为沈维白正名:“回云霞小姐的话,六少爷一点都不可怕,他是个善良和气的好人,对下人很好的。” “是吗?”云霞脱口而出。 “回云霞小姐,是真的,六少爷是所有少爷中,对下人最好的。我娘常说,六少爷是菩萨心肠,而且六少爷打小就特别聪明,被称为神童哩。长大了就了更不得了,能文能武,六少爷就是戏文中说的,那什么梁之才。” 七弦一口气说完,脸都涨红了,显得很激动。 云霞笑着接道:“栋梁之才!” “回云霞小姐的话,就是这个,对,六少爷就是栋梁之才。”七弦这回终于笑了。 生怕云霞不信,她又对云霞说:“云霞小姐可以去打听,就知道奴婢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 沈维白回头见两个姑娘嘀嘀咕咕,便开口催促她们快些。 七弦是他的奶娘的女儿,自小在府里长大,又深得母亲的喜欢,在沈府丫鬟中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加上她心高气傲,一贯的爱憎分明,不是她看对眼的人,是断不会与其深谈的。 而今天和云霞才见面一会儿,便与云霞谈笑风生,看样子,七弦是真心喜欢云霞的。 云霞也算是个有魅力的人吧,那么快就把七弦给吸引了。 “不用打听了,我相信你。”云霞对七弦表态 “谢谢云霞小姐,您真好。难怪六少爷愿意让您看他的宝贝乐器,不是六少爷欣赏的人,根本就没机会看。”七弦再度骄傲地说。 见七弦这么护着主子,云霞对沈维白的好感度又有所增加,也产生了解沈维白更多一些的兴趣,所以便问七弦:“那六少爷让哪些人看过他的宝贝乐器?” 七弦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又默默的扳着指头算了算,才对云霞说:“回云霞小姐的话,除开沈家人外,看过六少爷的宝贝乐器的人只有九个人,今天再加上您,便是十个人。不过,您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姑娘家。” 第284章 莫名 听了七弦的话,云霞心跳猛的漏了一拍,有浅浅的喜悦冉冉升起,脸上亦笑意更加嫣然。 沈维白不知何时折返回来,乍然出声:“七弦,你不说这些,没人会把你当作哑巴卖。” 两个姑娘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七弦,她忙不迭的跟沈维白道歉:“六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奴婢知错了。” 云霞伸手把七弦拉在自己身后,挺了挺胸脯,不满的数落沈维白:“喂,你知不知道这样突然说话很吓人的,再说,这也不能怪七弦,是我问她来着,她没办法只能说啊。” 粉面桃腮,瞪着大眼睛的姑娘,气势夺人地训斥他,让沈维白又好气又好笑,长这么大,身边的姑娘们都是捧着他、顺着他的,也就只有云霞敢这么对他。 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啊,反而觉得此时的云霞生动灵秀,越发添了可爱。 沈维白又笑了:“七弦,你的本事不小,这么快就让李大小姐帮着你说话了。” “沈维白,我那是帮理不帮亲好不好?”云霞朝他丢去一个卫生眼。 沈维白挑着眉,笑得很邪魅:“是吗?你的意思是七弦是理,我便是那个亲啰?” “去你的,谁说你是那个亲?”云霞脸一下就红了。 沈维白哈哈大笑…… 这可把云霞气得不轻,尖声命令他:“沈维白,不许笑。” 沈维白不听,笑得更大声了。 这个妖孽,云霞只得朝他挥手过去,准备给他一拳,却被沈维白灵巧的躲过。云霞咬着唇,再打出一拳,结果手还没挨着沈维白,便被他的大掌一把握住。 七弦在旁边看着六少爷和云霞小姐斗嘴,最后都动起手来了,急忙劝道:“六少爷,云霞小姐,都是奴婢的错,你们千万别因为奴婢打起来了,那样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就你这小粉拳,能打着我吗?”沈维白笑得跟个二哈似的,得意洋洋地说。 被他捏着的云霞又羞又气,拼力从他的魔爪中抽出手来,然后跳着脚说:“沈维白,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讨厌?七弦,你来说说,可曾听见有人说过我讨厌没有?”沈维白难得的嚷了起来。 七弦连忙帮她尊敬的六少爷正名:“回六少爷的话,奴婢从没有听见过。”又转头对云霞说:“云霞小姐,六少爷一点都不讨厌的。” “沈维白,找自己的丫鬟作证这招你也想得出来,即便你讨厌,她们也是不敢说的。”云霞故意跟沈维白对着干。 七弦一听可着急了:“云霞小姐,奴婢说的是真话。请您一定相信我,奴婢可以指天发誓,若有一丁点假话,奴婢甘愿受重罚。” “七弦,你不许发誓。她愿意相信就信,不愿相信就算了。”沈维白敛下笑容,转身先走了。 留下云霞和七弦你看我,我看你。 沈维白好像生气了。 云霞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了,于是冲着他的背影喊:“喂,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开不起玩笑吗?” 背对着她的沈维白此时正在憋笑,他就是怕在云霞面前笑得太过火了,所以才赶紧走开的。 这会听了云霞这句喊话,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他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不过抬起右手在空中摇了摇。 风把他的声音送了过来:“我才没工夫跟你计较。” 收回手,他专门低头看了下摊开的手心,回味起刚才把云霞的小手握在手中的情形,她的手又嫩滑又绵软;还有那一刻从自己手上开始麻酥酥,及至遍布全身的舒畅感。 沈维白表示自己没生气,云霞也就放下心来,又跟七弦聊了起来。 “还要走多久啊?” 沈维白的院子分为三进,刚才的第一进不大,没想到第二进就比第一进大多了,而且比一进的地势略高。 “回云霞小姐的话,六少爷的乐器库在后院哩,还要走一会。” 云霞在心里呵呵两声,沈家人真是有钱,一个少爷的院子都这么大,快赶上半个将军府了。 整个沈家加起来,跟皇宫比起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吧。 他们是做什么营生的?能赚这么多钱?云霞不禁又琢磨开了。 “云霞小姐,六少爷真的是个好人。”七弦还在为沈维白竖立光辉形象。 “七弦,我知道啦,你们少爷是个好人。对了,问你个事,沈维白是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 七弦摇摇头说:“回云霞小姐,家里最受宠的少爷是七少爷,因为他年龄最小嘛。不过,真要说起来,大少爷最得老太爷的喜欢;老爷最喜欢的是七少爷;六少爷,” 云霞抢过话头:“没人喜欢。” “哪里,六少爷有人喜欢,夫人就最喜欢他的,还有姑太太,对了,还有表小姐。”护主心切的七弦一口气数出了三个人来,生怕云霞看轻了六少爷。 “表小姐?”云霞尽量把语调放得平稳些,以掩饰自己心中那股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不满。 七弦点头:“表小姐是姑太太的女儿,经常到府里来的。表小姐长得也像云霞小姐这般,跟天仙似的。对了,表小姐还是个才女呢,和少爷们吟诗都不会输的。” 哟,看来沈维白的表妹还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 云霞在心里碎碎念了一句。仅仅过了一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沈维白的表妹列成了情敌。 后知后觉的她脸刷的红了,完了,这是发什么疯了,俨然把自己摆在了沈维白的女朋友这个角色上来了。难道,自己潜意识中,喜欢上了沈维白? 不,不,不,不可能…… 一连串的呐喊声在她脑中循环起来。 她把头使劲晃,恨不得咬自己一口,这是哪跟哪嘛。 于是忙岔开话题,扭头问七弦:“噢,那表小姐这么喜欢沈维白,沈维白对人家好不好?喜不喜欢啊?” 等待七弦回话时,云霞的心又不争气的跳得扑通扑通的。 “六少爷待表小姐很好的,他也很喜欢表小姐的。”七弦笑着回答。 “这样啊。”云霞也笑着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有多勉强。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是莫名其妙,云霞在心里说自己。 这时,已到了第三进院子的门口,云霞因为心里想着事情,竟然忘了门槛,脚一下踢到门槛上,疼得她蹙紧了眉毛,轻呼了一声。 七弦听到声音,扭头一看,云霞小姐正在原地甩着脚。连忙转回来,扶住她一叠声的问:“云霞小姐是不是踢到脚了?要不要紧啊?” 离开她们一箭之地的沈维白风一样跑了回来,着急地问:“怎么了?” 云霞别开头说:“没怎么,踢到门槛上了。” 那语气却不怎么好,而且人也明显像在使小性子。 第285章 吹埙 “伤得厉害吗?“沈维白明显很紧张,问话的声音带了点抖音。 云霞跳了跳脚说:“刚踢到时很疼,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咱们走吧。“ “你确定真的能走?“ 沈维白上下打量了云霞一遍,很不放心的追问她。 见他这么关心自己,云霞心情有所好转:“真能走,完全没事了。“ 这下沈维白才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沉声命令七弦:好生扶着云霞小姐,你们慢点走。 他也明显放慢了脚步陪着她们。 踏进后院,云霞才发觉比中院更大多了。院子里有亭台水榭,再加上花木扶疏,风光优美,意境斐然,好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后院只有三间房,连成一排。房前是一大片青翠的竹林,林中也有小亭子,在修竹林中抚琴什么的,不要太美妙了吧? 啧啧,沈维白还是很会享受的。 院子左右两边沿着墙根是长长的走廊,走廊顶上的梁坊上,立着的廊柱上,都有很精美的彩绘,沿着长廊走,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沈维白驻足,用手指了指中间的那间房间说:“我的乐器都放在那间屋子里。“然后便大步先往那间房走去。 还未走近,旁边耳房里便出来一个老头,躬身跟沈维白施礼。估计他便是看守这乐器库的人。 沈维白跟他说了几句,老头赶紧回耳房,拿了钥匙来开门。 七弦悄悄对云霞说:“云霞小姐,待会您能不能让我在门口瞅一眼,就一眼。“ “你也没见过?“云霞压低声音问七弦。 七弦摇摇头:“回云霞小姐的话,奴婢今天也是第一次进这个院子,平时六少爷只准奴婢们到院子门口。“ “呃,看来沈维白把他的乐器看得很重啊。“ “正是哩。云霞小姐,六少爷经常说,这些乐器就跟他的知己朋友一般,早就融入他的生命中了。“ 云霞笑了笑,搞音乐的人嘛,理解。加起来也只有个位数的人看过。不过,今天自己看过后,就有十个人看了,总算凑齐了两位数。 云霞猛然想去,刚才七弦不是说我是看这些乐器的第一个姑娘家吗?难道那位表小姐也没看过? 于是赶紧向七弦求证,结果还真是的,据说那位表小姐央求沈维白了好几次,但沈维白始终都没有同意。 一贯比较顺着表小姐的沈维白,在这件事上却坚持己见。他给出的理由是那位表小姐不是懂音律的人,而且也不爱音律,没有不要去看,他的乐器只给音乐知己共赏。 为此,那位表小姐还在沈维白母亲面前告过状,但最终也没有机会踏足沈维白的乐器库。 这时,沈维白玉树临风,白衣飘然的背着手,站在门口等着。 七弦和云霞走下长廊,七弦便从云霞的胳膊处把手收回,立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了。 “沈维白,我的脚还有点痛,让七弦扶着我一起进去好不好?“想起七弦的央求,云霞便找借口跟沈维白提了要求。 沈维白微微皱了下眉,思索了分把钟的时间,有点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七弦见六少爷竟然同意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连忙殷情的扶着云霞小姐。 云霞小姐太好了,求了她,这事情就办成了。 六少爷的神秘乐器库,终于可以见一见了。今后在院子里其他丫鬟面前,自己可是有得人羡慕喽。 七弦的脸瞬间也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花。 云霞的心情更加好了,沈维白很给自己面子啊,这么说来,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应该是高过那位表小姐的。 与此同时,七弦也在心里想:“这位云霞小姐在六少爷心中可不一般,比表小姐都更重要。“ 两人各怀中心思,一起踏进门槛,发现迎面是个巨大的屏风。 七弦偷偷吐了吐舌头,我的乖乖,幸好云霞小姐让我陪她进来,要是在门口瞅一眼,也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 沈维白率先绕过屏风,对两个姑娘说:“进来吧。“ 云霞哎了一声,和七弦一起转过屏风。抬眼一看,云霞不禁感慨,眼前实在是别有洞天。 房间很宽敞,几排高大的木架子上,整齐的陈列着各式乐器。 哇了一声,云霞便跑到架子前细细观赏起来。七弦赶紧跟着云霞,也贪婪的看着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各式乐器。 云霞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埙,葫芦状的造型,还蛮可爱的。她数了数,十个孔,顶端有个大的吹孔,葫芦下半截前面七个孔,后面两个孔。 云霞知道,这九个是音孔。这么大的埙,吹出来的声音应该比较低沉浑厚,传说中的雅埙是也。 “沈维白,你能不能吹吹看,我想听听。“云霞向沈维白提了要求。 七弦一听,心里直教不好,云霞小姐这样直接让六少爷吹,恐怕六少爷会不开心的,六少爷又不是酒楼表演的乐师,客人点什么,就得进行表演。 可很快让七弦瞪大眼睛的惊呆的是,六少爷居然伸手拿起了那个乐器,还笑着对云霞小姐说:“好吧,今天有求必应,满足你的愿望。“ 话音落,沈维白已经把那乐器拿到嘴边,含住上面的那个吹孔,纤长的手指在音孔中快速移动,按下抬起之间,一首好听的埙曲应运而生,音色幽深、飘摇,但却有隐隐的哀婉之声。 后来的后来,云霞忆起沈维白今日吹埙一事,还深深的自责不已。为什么要叫沈维白吹埙,而且还是吹的那么一首凄楚的埙曲?典型的预兆不好啊。 她和沈维白的感情,或许就是因为这首不太吉利的埙曲而跟着充满坎坷的吧。 不过,当时在乐器库的云霞毫无意识,与七弦一起沉浸在沈维白吹奏的埙曲中。 云霞只觉得沈维白吹得很好,样子很帅,浑身彰显着音乐少年的迷人魅力。 吹完一曲,沈维白唤守库房的老头,拿了干净的方巾来,细心的把埙拿在手上仔细擦拭。 云霞则带着七弦看下一个乐器。这个乐器酷似笛子,但却不是笛子。一侧中间有一个稍大的孔,旁边侧面则是六个相同的稍小一点的孔,以中间的大孔为中心,分布在两边。 “沈维白,这是什么?“云霞终是好奇,问了出来。 沈维白温和的说:“你不知道吗?这个叫作篪,《诗经?小雅?何人斯》里不是有一句‘伯氏吹埙,仲氏吹篪’吗?那句话的意思便是说兄弟两人,一个吹埙,一个吹篪,手足之情和睦亲善,其乐融融。“ 第286章 奇妙 原来这酷似笛子一样的东西还有这个典故?在这之前,云霞对此确实没有研究,所以听了沈维白的解释,也觉得有所收获,便笑笑说:“沈维白,谢谢你,受教了。” 站在旁边的七弦,虽然没听太懂,但她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充满了对沈维白的崇敬之色。 云霞觉得不明觉厉这四个字,绝对能形容七弦此时的心情。 这次沈维白主动提出要用吹奏给云霞听。 “不过,若是能和埙一起吹,会更好听。”沈维白一边拿起篪,一边笑着对云霞说。 云霞摆摆手:“别看我,我又不会吹埙。” 沈维白脸上的肉抽了抽,笑得更像二哈了。他马上接了一句:“我也没指望你。” “别废话了,快吹来听听。”云霞催他。 沈维白这次吹的曲子明显比刚才的要活波些,虽然庄重低沉,但却没有凄婉之音。 很好听,悠远清雅的曲调让云霞和七弦听得入了迷。 等他一结束,云霞和七弦都拍手叫了好。 得到云霞肯定的沈维白,笑得欢实,嘴巴咧开了好半天没合拢去。 探头看了看后面的架子,都摆得满满当当的。云霞便俏皮的笑着说:“沈维白,这里这么多乐器,你每个都吹奏,估计得把你累瘫了。接下来不用表演了,我都知道你的本事啦。” “你小看我。”沈维白的声音明显提高,一双桃花眼内盛满笑意。 “那好啊,你继续吧,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云霞故意不高兴地说。 沈维白摸摸鼻子,连忙补充说明:“那我便领了你的好意吧。不过,你看到特别的乐器也可以让我表演的。” 云霞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继续顺着架子往前走。 接着看到的乐器便是一支箫,紧挨着箫放着一个精美的长木盒子,那盒子一看就很高档。 “这是什么木头做的?”云霞的纤葱玉指抚上做工精良的盒子,扭头问沈维白。 “顶级的乌樟木。”沈维白淡然地回答。 难怪,这盒子闻起来有淡雅的幽香。云霞耸了耸鼻子,连吸了几口,很好闻,也很怡人。 盒子都这么名贵,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是很宝贝的。 “这里面也是箫吗?”她抠了抠盒子盖,发现根本打不开。 沈维白摇摇头说:“不是,你猜猜是什么?” 看那盒子的长度与箫差不多,所以刚才云霞才问是不是箫,沈维白立马否定了这个答案,云霞只得说:“反正是类似箫一样的东西。” “差不多吧,我打开你看看。”沈维白伸出手,从云霞手里接过盒子,在盒子右侧摸了摸,咔哒一声,严丝合缝的盒盖便弹开一条缝。 “哟,这盒子还有机关呐。”云霞伸手从沈维白那接过盒子看了看,果然,盒子边上有个小小的凸起,轻轻扳到一边,盒盖又合上了,再往反方向一扳,便打开了。 设计的很巧妙,而且机关很灵活好用,看来这里也不乏能工巧匠。 旁边的七弦大睁着双眼,已看呆。她满脸惊奇的盯着这个漂亮的木盒子。刚才少爷和云霞小姐只是用手摸一摸,这盒子便能自动打开,好神奇呢! 掀开盒盖,云霞探头往盒子里一看,原来是一支笛子。 只是这笛子很不普通,是支玉笛。而且制成笛子的玉,一看就不是凡品,莹白无暇,通体温润,散发着柔和的晶光。 这支玉笛上还系着红色丝带做成的飘穗,红色与白色交相辉映,更提升了笛子的档次。 云霞伸手摸了摸笛身,手感细腻,滑如凝脂,这玉实为玉中精品,这笛子当然也是笛中珍品。 “好笛子!”她感叹出声。 沈维白扬眉道:“多谢夸奖。冒昧问一句,云霞小姐会不会吹笛子?” “我,不会!”云霞把头摇成拨浪鼓。但是这么好的极品笛子,她真的很想听听,用它吹出来的曲子是怎么样的。 所以刚才还劝沈维白别演奏的她又反悔了,她就手把玉笛递到沈维白的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会你来吹吧。” 沈维白接过笛子,在手中捏着,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慢条斯理地说:“刚才你不是说怕我累着,还说我不识好人心么?” “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我不会勉强你的。”云霞低声回答。 沈维白却没再说什么,拿起玉笛,开始吹起来。 他站得笔直,卓然端立。白色的玉笛拿在一袭白衣的少年手中,横在少年丰润的唇前,再配上他的如墨黑发,若星黑眸,冠玉似的面庞,即便不吹笛,他就这么摆个造型,都已经养眼的不行了。 美男云霞虽然见得不少,但沈维白这款古风美男还是让她,嗯,有那么一会儿,如花痴般的看呆了。 一直到沈维白的视线扫过来,云霞才赶紧移开了直愣愣的视线。她故作镇定的咳了好几声,方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今天自己这些莫名奇妙的表现,让云霞有些汗颜。偌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被眼前青涩的少年郎所吸引,举止差点失态。要不要去买块豆腐,撞一撞啊? 反观七弦,人家则要淡定得多,只是静静的等着六少爷吹笛子。大概是她见惯了美男六少爷,产生了审美疲劳吧。 很快,笛声并起,悠扬婉转,极为悦耳。 前奏一下就抓住了云霞的耳朵,她只觉得那一个个音符从沈维白手中的笛子中跑出来了,然后纷纷落入耳中,拨动着她丝丝缕缕的神经,让她觉得从身体到心灵,乃至每一个细胞都在享受,享受着美妙音乐带来的快乐。 她不禁闭上了眼睛,安静的倾心聆听。 等等,这个曲子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猛的睁开眼睛,云霞看向沈维白。沈维白也再看她,眼睛里闪着别样的神采。 这是什么曲子呢?云霞拼命搜索这曲子的由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但答案就像泥鳅,眼看就要抓住,却一下滑走了。 沈维白正在吹奏,又不便打扰,云霞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吹完。 一曲奏毕,她立刻向沈维白提出疑问:“沈维白,你这首曲子叫什么曲名?” 沈维白勾唇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笛子拿到嘴边说:“我再吹一次,你仔细听,好好感悟,就知道是什么曲子了。” 第287章 谱曲 沈维白又吹了一遍笛子,那曲子在云霞脑子中回旋,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最后云霞还是没猜出来这是哪首曲子。 她跺了跺脚,叉着腰命令沈维白:“我实在猜不出来了,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沈维白时,云霞才会如此任性直率,无比轻松。 看着云霞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沈维白一点不生气,反而挺乐呵。他挑了眉,挤挤眼睛说:“猜不出来?不如这样,我干脆跟你把歌词唱出来吧。” 云霞翻了翻白眼说:“好啊,唱吧。” 沈维白便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那你听好啰。” “知道了,别废话,快点唱吧。”云霞瞪了他一眼,催促道。 沈维白张口,唱出了歌词: “闻道梅花坼晓风, 雪堆遍满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亿? 一树梅花一云霞 ……“ 云霞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觉得那么熟悉,原来沈维白把自己咏梅的那首诗谱成了曲。 他的这个举动,让云霞觉得又窝心又暖心。 而沈维白不愧为音乐才子,他谱成的曲子真的很好听,旋律优美,轻灵婉转,让人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舒服惬意到极致。 最最关键的是,沈维白清唱的歌声更好听。他的音质纯粹,音色宽广,歌声传入了耳中,却是直击心灵。 音符就像被沈维白赋予了灵气,在乐器库中回响,真正做到了余音绕梁。 等沈维白唱完,云霞这次真的是对他不吝赞美,以表达自己出自内心的钦佩之情。 沈维白只是但笑不语,全盘接受了云霞的夸赞。 夸完沈维白后,云霞很真诚的向他致谢:“谢谢你,沈维白,真是有心了。” “应该的,主要是你的诗写得太好了。”沈维白说完,咧嘴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闪着光。 “那你谱曲用了多长时间?”云霞好奇。 沈维白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钟头?” “云霞小姐又小看我,我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沈维白这回又笑得像个二哈。 看你那臭屁样子,云霞也在心里好笑。 她歪着头说:“这么说是用了一刻钟啰?” 沈维白再次摇头:“非也,我沈维白有了灵感,几乎是手到擒来。我的意思是一呼一吸之间即成了。” 少年说得自信满满,骄傲得像只打架获胜的斗鸡。 “切,你就吹吧。我看给你一点染料你就能开染坊了。”云霞故意打击他。 沈维白完全不受打击:“那是自然,我沈维白何许人也?在谱曲作词上,我是当仁不让。” 云霞再次翻翻白眼:“好,你是名满京城的音律奇才,但是能不能稍微低调一些?” 七弦在旁边看着六少爷和云霞小姐斗嘴斗得热闹,躲到一边捂着嘴巴偷偷笑。 “低调么?我已经很低调了,只是璞玉闪光,掩都掩不住啊!这不能怪我吧。” 说完,沈维白一摊双手,做出很无奈的样子。 “喂,你这样子还算低调?”云霞瞪了眼睛表示好笑。 沈维白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我真的很低调,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而已。” 随着他的靠近,云霞的心律有些不齐起来。抬眼看了看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又赶紧敛眉低眼,身子也有些僵直。 “你不信?不信可以问七弦。”沈维白以为她质疑自己的话,急忙对她说。 被点了名的七弦立刻跑过来,点头作证:“云霞小姐,是真的,六少爷很少在其他人面前说自己好的,六少爷可谦虚了。” “云霞小姐,我的话一向也是很少的。”沈维白清浅的声音亦在云霞头顶响起。 低着头的云霞突然就想起那句话:女为悦己者容。这沈维白是不是也是这般心理。 就像骄傲的雄孔雀,在投缘的人面前才展开绚丽的尾翼一样…… 沈维白,雄孔雀开屏,把他和雄孔雀一画上等号,云霞被戳中笑点,噗的一下笑了出来。 沈维白愣了愣,难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好笑? 他张了张口,想问云霞,又怕云霞把他说落一顿,会不会云霞觉得自己太张扬,眼高于顶? 这可不好,他可不愿意在云霞面前留下一丁点不良印象。 倒是七弦又站了出来:“回云霞小姐的话,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不是因为是六少爷的丫鬟,就昧着良心说的。很多人都说六少爷真是谦虚的人,您以后可以去打听的。” 可能是刚才云霞质疑了沈维白找自己的丫鬟作证,所以七弦很努力的解释,为六少爷鸣不平。 云霞赶紧收住笑,抬头对七弦说:“七弦,我相信你。” 听了这话,七弦才安心了。 沈维白站在旁边,悬着的心落回了原位,继续展露出他招牌似的笑容。 接着,七弦又继续把六少爷一顿猛夸,云霞没有打断她,听她把沈维白夸成天上才有,地上无的良人。 沈维白张了几次口想制止七弦,但看着云霞专注倾听的表情,他把自己的话吞回了肚子。 七弦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一会,直说得嗓子冒烟才罢休,大概是口干舌燥吧,她不禁舔了舔嘴唇。 沈维白见了,马上往云霞看了看,然后突然处出声唤那守门的老头:“老罗,你去看看,我让她们泡茶过来,怎么还没有来?“ “是,老奴马上去看。“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不过,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两个丫鬟,一个拿着暖壶,一个端着装有茶具的托盘,在院子门口站住,正要禀告能不能进来。 “六少爷,她们来了。“老罗立刻回转身对沈维白说。 话音刚落,门外的两个丫鬟便大声请示沈维白,得到他的许可才敢迈进院门。 沈维白沉声吩咐:“老罗、七弦去把家什拿进来,让她们两人回去。“ 那两人应声出去了。 沈维白便对云霞说:“我们去耳房坐下喝点茶解解渴吧。“ 天气有些热,云霞确实口渴了,便点头答应。然后跟着沈维白出了乐器库,来到右边耳房。 这个耳房面积比乐器库小了许多,但收拾干干净净。乐器库只有两个位置很高的小气窗,而耳房却有一个巨大的轩窗。 透过轩窗看出去,这排房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空地,中央还有个高台子。 “那台子干什么用的?”云霞指着高台问沈维白。 “那个嘛,我搭的小戏台。以前姐姐们在家时,我和兄弟姊妹们经常自编自演,大家闹着好玩。 姐姐们出阁后,那戏台就用得少了。只是偶尔兄弟们兴致来了,或者姐姐们回来省亲,亦或逢年过节的,会娱乐下。” 说到这,沈维白似乎在回忆当初戏台的热闹,脸上现出心驰神往的表情。 “沈维白,你们家兄弟姊妹挺多的啊?” “是啊,加上姐姐们,一共有十二个呢。”沈维白伸出双手摇摇又道:“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第288章 尽兴 “十二个?”云霞在心中暗想,得,都凑成一打了。 沈维白很开心的点了点头:“是啊,仅仅是我们家的兄弟姊妹,若是聚齐在一起吃饭,一张大桌子都不够坐。” “兄弟姐妹多,挺热闹的不是?”云霞笑着看向沈维白。 沈维白有些自豪的回答:“那是,相当热闹。再说,我们兄弟姊妹感情好,在一起都是欢声笑语。” 云霞接过话:“好羡慕你。” 说完话,云霞的眼神有些暗淡,脸也垮了下来。 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在原来的时空,云霞的那个被养父母宝贝得很的妹妹,一贯的欺负她这个姐姐,她从没有感受过与那个妹妹的姐妹之情。 到了这里,和云霄、云忠处得虽不错,可是摊上云慧这个妹妹,她只能呵呵了。 先不说这个云慧是不是和原主有血缘关系,就她那一门心思算计,想把原主死踩在脚下,狠心毒辣的劲,还谈什么姊妹情分? 沈维白自然发现了云霞脸色的变换,他急忙出声安慰她:“其实,我们兄弟姊妹有时也是会闹矛盾的,小时候还打架什么的。” “那也无非是打是亲,骂是爱,急了才用脚来踹。”云霞顺嘴接了一句。 沈维白对这句打油诗般的话很感兴趣,他笑着说:“云霞小姐总结得很精辟,还真是这样的。” 云霞得意的扬眉,正要说话,门口传来老罗和七弦的声音。 沈维白便站起身说:“茶来了。” 老罗拿着暖壶,七弦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指挥着两人放到桌上,沈维白低头打开茶盒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茶叶,满意的笑了。 六琴的眼力劲还不错,知道拿最好的茶来招待云霞。 这可是今年春节,祖父赏赐的正宗蒙顶茶,朝廷贡茶,算是茶中极品。他们七个兄弟每人也只得了一小把,都宝贝得不得了。迄今为止,沈维白还没舍得拿出来喝过。 刚才因为云霞在身边,他只来得及跟六琴说了一句:取好茶来沏。 并未指明说要蒙顶茶,所以一路过来时,还担心六琴不会拿蒙顶茶来。这下好了,好茶赠与佳人喝,完全合了他的心意。 暖壶保温效果很好,七弦接过老罗手里的壶说:“罗伯,让七弦来吧。” 老罗说了一声好,便将暖壶递与七弦。七弦接过,麻利的开始沏茶。 沈维白在旁边解释了一句:“好茶配好水,这水是我家自己打的一眼井,从里取的水。水质很不错,回口有一丝甜味,用来泡茶是极好的。” 七弦扭头对沈维白说:“六琴说这茶盅已经温过了。” 沈维白点点头:“六琴办事还是极妥当的。” “六琴?”云霞重复了一遍,看向沈维白:“莫非你的丫鬟都是以乐器命名的?” “说对了,不仅丫鬟,连下人、小厮我都用乐器给他们命了名,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沈维白朝着云霞笑,摆出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云霞想说:这主意也是没谁了。 不过,沈维白爱乐如痴,也是可以理解的。让云霞有点好奇的是,他到底给手下的人取了些什么名字。 遂问他:“沈维白,六琴、七弦,敢情你是按数字和乐器编的名字啊,跟我说说呗,你的丫鬟、下人们都有些啥名?” 此时七弦已经把茶盒里的茶分放入了小茶壶中,然后提了暖壶,往小茶壶里冲水,其间把暖壶下倾上提了三次。 看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绝对是训练有素的。 那暖壶里的水烧沸后送过来,现在水温正好适合泡茶。只见小茶壶里的茶叶随着水的冲入,瞬间翻滚起来,一会儿叶芽慢慢张开,舒展开来。 沈维白则已经扳着指头开始数说着名字了:“大阮、二铃、三筝、四箜、五篌、六琴、七弦、八琵、九琶……” 一长串的名字,从沈维白口中吐出,还真全是乐器。 不过,云霞也知道了,沈维白院子里,至少是有九个丫鬟的,这家伙居然有那么多姑娘围着转。 这时,沈维白眨了眨眼,又开始说小厮们的名字。他说小厮的命名原则是以子字结尾,有笛子、箫子、管子、唢子、呐子…… 最后,他指了指老罗说:“他的名字就是老锣,锣鼓的锣。” 老锣立刻笑着说:“老奴很喜欢六少爷给我赐的名儿。” 原来是锣鼓的锣啊,云霞还以为他姓罗呢。她不禁好笑,有锣是不是还得有鼓? “沈维白,是不是还有叫老鼓的下人?” 沈维白露出蜜汁微笑,并未说话。 而七弦眨着眼睛,惊奇道:“云霞小姐,您居然都猜出来了?” 老锣则瞪大眼睛道:“回这位小姐的话,您真说对了,老奴的兄弟,正是叫老鼓。” 老锣,老鼓,老锣鼓,云霞斜了沈维白一眼,对于他这样取名,云霞在心里表示服了他,嘴上也夸了他几句,搞得沈维白再度二哈上脸。 泡好的茶已然出汤,七弦把小茶壶拎起来,将茶水倒入两个茶杯内,那茶杯是上好的瓷质盖碗白杯,杯身有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案,衬着莲瓣纹边饰,气韵极佳,颇具美感。 而灌入杯中的茶汤,澄碧清幽,与白色的杯子相映成趣。 扁直的绿芽在杯中浮沉,,这杯茶,光看着都觉得诱人。对于确实有些口干舌燥的云霞来说,更觉喜欢。所以她眼睛发亮,伸手把茶杯拿了起来。 茶香气纯正浓鲜,直入鼻中。再摸摸杯子,温度刚合适,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味道浓酽,茶味醇厚,满口生香。 喝下去之后,嘴里还有淡淡的甘甜。 云霞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买的瑞记研膏茶,这茶明显更好更上档次。 “沈维白,这是什么茶啊?”她向他打听。 沈维白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会儿放下茶杯回答云霞的问题:“这是正宗的蒙顶贡茶,我祖父赏给我们兄弟的,不过,祖父也只得了一小包,所以分到每个兄弟并不多。” “回云霞小姐,这茶六少爷一直没舍得喝,今天也是第一次喝呢。”七弦弯着眼睛笑着,为自家少爷博人情。 “蒙顶茶?蒙山顶上茶?” “对,正是蒙山所产,白乐天还有诗句提到此茶。”沈维白站起身,顺便把白居易那句诗吟了出来:“琴里知闻惟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等会我再抚琴来一曲渌水,今天你便闻了琴里渌水,品了茶中故旧,岂不美哉!” 云霞抚掌笑道:“美哉,太美了,谢谢你,沈维白。” 她真心实意的向沈维白表示感激,沈维白实在是很用心,不仅让她欣赏了动听的音乐,还请她喝了此间最名贵的好茶,给她带来一个无比美好的上午。 品着香茗,畅谈着与音乐有关的话题,宾主尽欢,好不惬意。 第289章 随兴 沈维白说到做到,后来真的从乐器库中拿出了一把七弦琴来演奏。 他对云霞说:“这把琴可是我最钟爱的乐器。” 他的未尽之言是说,一般的人,我是不会拿此琴出来为他演奏的。 云霞虽没有完全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但也知道琴对沈维白一定是很重要的,士无故不撤琴瑟嘛。 所以对沈维白露出会心的笑容说:“谢谢你肯用最钟爱的乐器弹曲子给我听。”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沈维白,少年扬眉弯唇,满眼溢满笑意。 “等会儿到竹林里去听曲如何?”他征求云霞的意见。 云霞欣然同意,沈维白便唤老锣,老锣知道规矩,马上应声说:“回六少爷,老奴这就去打水。” 没一会儿,老锣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沈维白便开始为演奏做准备了。 只是这演奏前的准备工作略微有点繁琐。 云霞见他专门净了手,整肃了衣冠,才双手捧着琴去竹林。云霞和七弦紧跟在他后面。 竹林中有个小小的八角亭,那亭内正中有一个琴桌,琴桌已被老锣擦拭得一尘不染。 掩映在翠竹林中的这个,一踏足进来,就感到有微微的凉意,很清爽。竹林中鸟鸣啁啾,竹枝随风轻摆,传出沙沙的声音,和着鸟鸣声,天然成曲。 这是给即将演奏的沈维白准备的背景音乐啊。 沈维白轻轻把琴放到琴桌上,自己则端坐在桌旁的凳子上。 那七弦琴,通体呈褐色,七根弦整齐排列,闪着清凌凌的光。云霞虽然不太懂,但还是觉出这琴也不是凡品。 果然,她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因为七弦告诉她,这把琴是老太爷花重金收回来的宝贝,当年六少爷刚拜师学琴时,老太爷赠给六少爷的。 六少爷用这把琴弹出的曲子,好听得不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七弦脸上已然一副听到仙乐的表情,她的高度评价,也让云霞对沈维白即将开始的表演有了更大的期待。 端坐在凳子上的沈维白,这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抚上琴弦,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拨,正式开弦。 清越悠扬、不染烟尘的声音立即流淌出来,如鸣佩环,若珠玉争鸣,悠扬缥缈,在竹林中盘旋。 弹琴的人沉静自如,一首古朴的乐曲渐渐悠扬,与背景音和谐的交织在一起,竟有种聚合了天地之音的弘大气韵。 这便是沈维白说的渌水曲吧,他说得很对,琴里知闻惟渌水,这曲子可以称得上是天籁之音。 云霞觉得很长见识,今天来这里真心快乐,收获也很大。 一曲弹罢,关着的院门传来叩门声,老锣跑着去打开门,见是夫人院子里的老张来了。 “今天什么风把老张你给吹来了?” 老张朝里面望了望说:“李夫人要回去了,所以夫人让我来寻那李小姐。” 老锣应了一声,让老张等在门口,自己进去通报。 他疾步走到亭子里,把老张的来意说与六少爷和李小姐听了,云霞便站起来跟沈维白告辞。 沈维白心里虽然很舍不得云霞离开,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他对云霞点了点头说:“云霞小姐稍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云霞便站在原地等他。 沈维白扭头吩咐老锣把琴搬回去放好,把乐器库锁好。又吩咐七弦去找人来把暖壶和茶具搬回前院去。 然后才跟云霞说:“那我们走吧。“ 云霞跟在沈维白后头往他母亲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两人就跟约好似的,都没有说话。 眼看快到沈母的院子了,若再不说话,就该分别了。 低着头的云霞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率先开口:“沈维白,以后有机会我还想来看你演奏,最好把你乐器库里的乐器都表演个遍。“ 沈维白一下就笑了:“欢迎之至。我吹拉弹唱,样样在行,保准让你听得满意。“ 少年明目如星子,神采奕奕,看着低着头的云霞,仿佛是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只是云霞一抬头,沈维白立刻收回了视线,目光转向了旁边。 “那就这样说定了。“云霞笑道。 沈维白一字一句地回答:“那是当然,我感到万分荣幸!”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热爱音律的人,当然希望高山流水遇知音,云霞小姐愿意听,是对我的肯定,所以我必须倾力奉上好的乐曲,以谢云霞小姐的抬爱。“ “沈维白,你太谦虚了,听你的演奏,我可是大饱耳福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沈维白摇头:“不不,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云霞莞尔:“我们这般谢来谢去的是不是有些矫情?再说,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所以,你应该大方接受我的夸奖。” 沈维白挠挠头,想了想说:“那我便听你的吧,反正给我一点染料我都能开染坊的。” 沈维白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运用自如,这话中有话,让云霞哭笑不得。她噘着嘴,朝他瞪眼睛抗议。 却被他选择性无视,人家居然照样笑得贼兮兮的。 这下云霞有些发急了,她叉着腰驳斥他:“沈维白,你这明显是矫枉过正!” 沈维白摊着手说:“云霞小姐,你这样我没法做人了,我谦虚吧,你说过分谦虚是骄傲;那好吧,我遵从你的要求,大方表现自信,你又说我矫枉过正!” “沈维白,你不许偷换概念,想把我带到沟里去,可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我说的是你居然拿我的话来堵我的嘴这事好不好?哼!” “哈哈哈…”沈维白朗声大笑。 云霞果然聪明,这话说得真正的滴水不漏。想他沈维白何时在姑娘面前吃过瘪,但在伶牙俐齿的云霞这,他可是连连吃瘪。不过,这瘪吃得却让他满心欢畅。 看他笑成那样,云霞再赏他一个大白眼:“有什么好笑的?” 沈维白没有回答,继续笑,而且越笑越大声。最后,云霞自个也笑了。 两颗心,在说笑吵闹中渐渐靠近。 这时,沈母的院子到了,云霞看见沈母和母亲都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了,大概告别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 沈母旁边站着一个穿玄色衣衫的男子,和沈维白至少有五分相似。云霞记起来了,这便是上次在蹴鞠赛看台上陪着沈老太爷的沈家大哥,沈维玄。 沈维玄板着脸,不苟言笑。但看到沈维白和云霞走过来时,一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云霞身上打了好几个转,才收回。 第290章 诡谲 云霞突然觉得有股寒意袭来,她不禁又看了看那一身玄色的沈维玄。 那个人就跟他衣服的颜色一样,玄不可测。 还是沈维白那种阳光大男孩,淳朴单纯得多,比起他这位周身气场可怖,带给人压力的大哥,沈维白简直是零压力宝宝。 云霞娘见女儿笑眯眯的走过来,脸上的神色一下轻松了许多,连忙喊她:“霞儿,快来跟你沈伯母辞行吧,叨扰了沈伯母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沈母马上接话:“妹妹说什么叨扰,咱们姐妹俩难得投缘,这一起聊天多开心啊。只是留妹妹吃饭你又生生不受,我这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而沈维玄明显不是很愿意听两个长辈聊天,他只是碍于礼貌跟这站着。听了这话,他的嘴角抽了抽,抬头望了望天。 “姐姐您太客气了。那咱们说好了,改天您到将军府来,咱们姐妹再好好叙叙。”母亲笑着握住沈母的手。 沈母立即点头答应:“一定来,妹妹今后也常来姐姐这,我这里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欢迎你来。” 两人对视一笑,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云霞觉得母亲进步很大,大方了许多。现在她和人打交道越来越得心应手,说话行事都极为得体。 忍不住在心中为母亲点了个大大的赞! 沈维白听了母亲和云霞娘的对话,心里也是高兴的,他站到云霞娘的旁边,想等母亲说完,自己再和云霞娘说几句。 也是,有些话和云霞娘说反而更有效果,这便是沈维白在心里打的小算盘。 旁边的沈维玄则把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云霞很快看出,沈维玄这个人城府极深,所以她对沈维玄多了些关注,特别留了点心眼来观察他。 这时,母亲和沈母惜别的谈话再次告了一个段落,云霞连忙跟沈母说辞行的话,沈母自然又说让云霞今后常来府里玩之类的话。 沈维玄悄悄碰了碰他母亲,尽管他行事隐蔽,但密切注意他的云霞还是看到了。 被儿子惊动的沈母,抬眼看了看沈维玄,云霞见沈维玄轻轻的摇了摇头,沈母张了张嘴,之后便不怎么说话了。 不过,云霞和她的告别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和沈母点了个头,退到一边去了。 而沈维白和云霞娘还在热情交谈中…… 直到他们俩意识到其他人都在等着时,才反应过来,赶紧结束了愉快的对话。 云霞和母亲走,沈母说要送她们出去,沈维玄咳嗽了一声后,沈母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尴尬。 “沈伯母,我和娘在贵府打扰了半天,可不能再让您送了,还请您留步。”云霞及时给她递了个梯子去。 沈母心里着实感激云霞,总算顺着梯子下了台阶。 于是一边笑一边说:“既然云霞这么说,伯母就听云霞的,那就让白儿送你们吧。”又扭头对云霞娘夸云霞:“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云霞这么懂事。” 云霞娘笑道:“姐姐也一样,几个儿子都是那么优秀。” 沈维白对沈母拍胸脯:“娘,白儿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这样的美差,他自然接得无比开心。 于是一行三人出了沈母的院子,往大门口走去。 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墙后,沈母转身拂袖而去,不高兴的回到堂屋,沈维玄紧跟着进来。 “玄儿,刚才你跟娘使眼色是什么意思?难道娘说错话了么?不能让云霞姑娘到府里来玩?”沈母有些生气地质问儿子。 沈维玄安抚母亲:“娘,您先坐,听儿子跟您讲讲由头。” 沈母哼了一声,坐了下来;“玄儿,你最好能说服娘,否则娘可要责骂你一顿。” 说心里话,她对云霞娘俩的印象都挺好的,特别是和云霞娘聊天,感觉很对脾气。 云霞姑娘也很好,没见这姑娘的时候,就听白儿说过,相当的聪明,又有才气,做的诗都在京城传开了。 今日一见,果然文雅端庄,长得俊不说,对人也很有礼貌,待人接物相当得体,沈母心下便更加喜欢云霞。 玄儿却突然横插进来,接连暗示了她两次,这让沈母心里有些窝火,所以对玄儿的态度也就不好。 沈维玄一点不生气,满脸堆着笑对母亲说:“娘,您不可跟那对母女走近了,祖父会不高兴的。” “为甚么?你祖父和那娘俩有甚么瓜葛,估计认都不认识哩。”沈母不以为然的说。 “娘,这您就大错特错了。”沈维玄眨着眼睛,很神秘地说。 沈母追问:“娘错在何处,玄儿不要绕弯子,快告诉娘。” 沈维玄靠近母亲,附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随着沈维玄的话,沈母的脸色慢慢变沉了,眉头也越锁越紧,最后几乎都拧在了一起。 “这可如何是好?”等沈维玄说完,沈母明显有些惊怕。 沈维玄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挡了我沈家人的路,便是我沈家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玄儿,你祖父会不会怪罪你六弟啊?”比之玄儿担心的问题,沈母最不放心的是白儿,白儿此番阴差阳错,正好犯了他祖父的逆鳞,万一爹怪罪下来,白儿恐怕会遭罪的。 沈母了解自家那个公爹,成天笑呵呵的,但那只是表面现象,说他是笑面虎一点不为过。他这人脾气古怪,整治起人狠厉果决,若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一定会加倍报复回去的。 白儿若受罚,夫君和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想到这,沈母感到不寒而栗。 大热天的,她却冒了一身冷汗。 “玄儿,你的点子多,快想想怎么帮你六弟遮掩过去。你六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啊。”无奈之下,沈母求救于大儿子。 沈维玄眼睛闪了闪,摸着下巴说:“娘,您放心,这事玄儿自会想办法圆过去,六弟是玄儿的手足胞弟,肯定要帮的。” “好玄儿,还好能指望你。但是你也不要惹祸上身,虽然你祖父对你一贯器重,但是得罪了他,他一样会不留情面的。再说,你那三弟、四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直再想办法把你拉下来。” 沈维玄哼了一声道:“娘,玄儿省得。老三、老四算什么东西,他们也配和我争?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俩俯首称臣的。” “玄儿,小声点。”沈母一边说,一边紧张的走到窗边四下看了看。 第291章 远离 见四下无人,沈母方才放下心来。 这时送走客人的沈维白欢天喜地的走了进来,见母亲和长兄神色肃然,有些不解,便问:“娘和大哥在说什么,怎的都这么严肃?” 母亲一把拉住沈维白说:“你这个孩子啊,你祖父跟李将军一直都不合,你说,你去救云霞,这不是跟你祖父对着干吗?” “不合?怎么可能?”沈维白不信,甚至觉得可笑。 “六弟,是真的。娘还让我想办法在祖父面前帮你遮掩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嗐,以后你可不要再去管姓李的闲事了。”沈维玄走近他,拍着他的肩膀说。 沈维白楞怔了,祖父跟云霞爹为什么不合?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大过节? “娘,这到底是咋回事?您快告诉我。”沈维白急切地转向母亲询问。 母亲叹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你小孩子家,也别打听了。只要记住,今后离开李家人远远的就行。” 沈维白拧了眉毛,脸色不虞地说:“娘,您总得跟儿子说清楚啊,这莫名其妙的,让儿子如何信服?“ “六弟,你不要再缠着娘,为难娘了,反正这就算是祖父的命令。祖父与姓李的势不两立,你身为沈家子孙,那就必须站在沈家的立场上,跟姓李的斗才对。“沈维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口吻对沈维白说。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即便祖父跟李将军不合,但我们这些晚辈并无过节,都是无辜的,何苦要剑拔弩张,弄得冤冤相报呢?” 沈维白很不赞成大哥的说法,所以耿直的跟他争论起来。 “六弟,你不知道内情,这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必须这么办。 姓李的对沈家不利,就得父债子还。啊,不对,父债女还。 所以大哥奉劝你一句,不要跟祖父对着干,否则有你的排头吃。” “大哥,你,”沈维白不服气,还想与其争辩,却被母亲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母亲拉着儿子,放软声调说:“白儿,在这事上你可不能任性,要听你大哥的。算娘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挑战你祖父的权威,否则还会连累到你爹和娘,最后反而便宜了你那些姨娘和她们的儿子。” 母亲这般的央求,让沈维白再无法去驳斥大哥,他想了想,这事也不能急在一时,那就暂时从权吧。 等自己去打探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定夺。 这么一想,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祖父与李将军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云霞被劫持会不会是祖父授意手下的人做的? 若是祖父的安排,那自己找人查绑架云霞的劫匪一直无果这事,就说得过去了。 祖父手下的人,办事能力还是有的,肯定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导致无从查证。不仅是自己查不到半点线索,听说官府也一筹莫展啊! 还有那两个劫匪的家人,那么多条性命,说杀就杀了。这行事风格倒是很像一贯杀伐决断的祖父。 他的心一下揪得很紧,若真是这样,云霞以后的安全堪忧啊! 他觉得自己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可是自己能做些什么呢?现在的他就像小细胳膊,祖父如同粗壮的大腿,无论如何是扭不过的。 沈维白今天见到云霞的好心一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愁云遮面。 不行,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至少要想点办法帮着云霞。 沈维白又想,自己不能制止事态发生,但可以从中周旋作梗,尽最大能力减少伤害。反正若是云霞有事,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护她周全。 沈维白用劲地咬了咬后槽牙,暗自下定了决心。 此时,云霞和母亲已经回到家里。 母女俩正说起沈维白的乐器库。 “真有这么多乐器?“母亲听了女儿绘形绘色的描述,还是有点惊讶。 云霞点点头:“是啊,偌大的房间,三排大架子满满当当,着实让人震撼。而且那些乐器中不乏珍品,有个别甚至是传世的稀罕之物。娘,您说这沈家,一个隐世之家,怎么会这么有钱?” “娘也不太清楚,不过以前听你爹提起过,当今皇上刚即位时,十分倚重沈老太爷,那个时候沈老太爷基本上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不过,你爹和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意见相左,所以关系搞得一度很紧张。 你爹这个人直心肠,说话行事都很直接,眼里又揉不得半点沙子,对这位沈老太爷明里暗里都表现出不满。 据你爹说,沈老太爷是个极有心机的人,手段也很厉害。但不知什么原因,在如日中天时,他突然以身体不好为由请辞隐退。 奇怪的是,皇上竟然恩准了他辞去官职,还赏赐了他很多东西。 估计沈家的家底能这么殷实,与皇上的赏赐是分不开的。” 云霞恍然大悟。难怪沈家如此富贵奢华,阔绰不凡,原来是有皇上的金援。 不过,若是沈老太爷主动舍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隐退,还是很需要勇气的。只是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主动请辞呢? “娘,沈老太爷当初隐退是自愿的啰?” 母亲回想了下,点了点头说:“好像是的,你爹说他请辞前并没有任何征兆,所以他辞官弄得满朝文武都很惊讶。” 朝堂上的政治权谋很复杂,表面上是沈老太爷自发自愿归隐,但这中间有什么秘辛或者不为人知的原因也说不定。沈老太爷明着这么做,暗地里另有什么打算谁知道呢? 不过,这些暂且不用我来操心,也轮不到我来操心。云霞也就顺便想想而已,决定先不再去深究这事。 她话题一转,便和娘聊起沈维白吹拉弹唱的事来。 “娘,沈维白吹埙和吹笛子都很棒,弹琴更是高手,反正好听得不得了。” 云霞娘抬眼看女儿说起沈维白,一双眼晴里光彩熠熠,脸上更是布满了仰慕之色。 她轻咳了两声,慢条斯理地说:“霞儿,你今后少跟沈维白来往吧。” “娘,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您不是对沈维白印象还不错吗?而且您和他聊天聊得那么愉快,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 面对云霞一连声的问题,云霞娘抬手按了按额角,有些不自在地说:“霞儿觉得沈维白很不错吗?” 母亲抛过来的问题,云霞几乎没思考就冲口回答上来了。 她亮着眼晴,眉飞色舞地说:“娘,沈维白是很好啊!” 第292章 争辩 母亲脸色有些微沉,她放下按在额角的手,盯着女儿,很郑重地说:“霞儿,娘可觉得那沈维白有什么好,反而觉得他有些轻浮,是个玩世不恭的花架子,你只能与他做个点头之交,记住了吗?” 云霞立刻接言:“娘,沈维白哪里轻浮了?您不要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他其实,” 母亲却直接打断她的话:“霞儿,你若是要交朋友,就应该交像明光这样的实在人做朋友。” 被母亲生生截住话头的云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更是纳闷不已,母亲怎的忽然对沈维白有这么大的意见呢? 她蹙眉想了想,会不会是沈维白说话不好听,惹恼了母亲?于是向母亲提问:“娘,您今天和沈维白谈到什么不愉快的话题了吗?他那人说话确实是有点傲气,但仅此而已。” 母亲摇摇头:“这倒没有。其实娘和沈维白也没谈什么。娘也就是出于礼貌,和他聊聊而已。” 这下云霞更不明白了,既然沈维白没有在言语上得罪母亲,之前母亲对沈维白也不熟悉。母亲这个人也不太爱说别人的长短,为什么偏就要给沈维白扣上轻浮的帽子? 而云霞娘此时心里对沈维白很是愧疚,今天跟这孩子虽然没聊一多会儿,但这孩子说话都很中听,行事亦很得体,至少目前看来,是个不错的孩子。 但是刚才霞儿说起他时那眼神和表情,让云霞娘心里咯噔咯噔的。 云霞娘也年轻过,知道女儿那眼神和表情意味着什么,霞儿明显是有些喜欢沈维白的,而从沈维白的言行举止中,她也发现了,沈维白对霞儿也是有爱慕之情的。 那杭儿怎么办? 不行,得趁霞儿还没有陷进去之前,赶紧斩断这一切。 所以,云霞娘只得高高挥起棒子,要打散这两个孩子。 “可是娘,您根本不了解沈维白,他其实一点都不轻浮,反而很老成持重;也不是玩世不恭的花架子,连他的丫鬟、下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呢。”云霞试着说服母亲。 母亲抬眼看着她,语气放缓,意味深长地说:“霞儿,娘见过的人比你多,自然比你会分辨。 再说你和沈维白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对他的了解又能有多少呢? 至于他的丫鬟、下人夸奖他,就更不可信了,他们都在沈维白手下讨生活,谁敢说沈维白的坏话,不都得拣着好听的说吗?” …… “娘,您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们就应该对沈维白公平些,可以再多方面了解下他,但不能这么早给他下不好的结论吧?”云霞晃着母亲的胳膊,撒起娇来。 “你这孩子啊,反正娘不喜那沈维白,我觉得那沈维玄都比他强。”云霞娘也不想在云霞面前太强硬了,所以把话题往沈维玄身上扯了去。 此话一出,云霞大跌眼镜,娘今天这是中了邪还是怎么一回事? 沈维玄?这也太玄乎了吧。 她忍不住撅嘴对母亲说:“娘,您是什么眼神?那沈维玄才是不好相与的,您居然没看出来?” “沈维玄不好相与么?娘不觉得。他很稳重,来了以后,也没有多话,就陪在沈夫人身边,安安静静的听我们叙话。” 母亲甚至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娘,您没发现沈维玄是在暗中观察吗?反正我发现他眼神森寒,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别人,很不礼貌不说,还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云霞毫不客气的表示了对沈维玄的不满。 云霞娘觉得自己抬出沈维玄是对的,一来发现了霞儿对沈维玄是没有好感的;二来,也不用再和霞儿纠结在沈维白身上。 霞儿将来是要嫁给杭儿的,我这个做娘的,必须帮着撮合他们俩,其他的人休想来干扰两个孩子的好事。 于是伸手点了点云霞的额头说:“既然这样,今后就不要跟那沈家有什么瓜葛。对了,你爹和沈老太爷不对付,我们两家也就此做个泛泛之交吧。” 云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将母亲这句话消化了。 难道母亲是因为父亲和沈老太爷交恶才不喜欢沈维白的?若是这样,也算能解释得通。 不过,母亲刚才真是双重标准对人,说我不了解沈维白,她老人家也不了解啊?但是对沈维玄,她却能在只见一面的情况下,下定论说他好,也是让我醉了。 云霞翻了翻白眼,很无语。 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后和沈维白见面不能跟母亲讲了。免得母亲大人又操闲心。 她反正认准了,沈维白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云霞娘见云霞不再出声为沈维白辩驳,以为女儿想通了,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霞儿,这就对了。好了,咱们不说那沈家了,说说你爹,他来信了,说是等他安排好,就启程回京。” 这个消息倒是个好消息,云霞也很盼望能见到父亲。 “娘,太好了,我都好久没见到爹了,真的好想爹啊。”云霞乐得跳起来,在屋里转圈。 母亲笑看着欢乐的女儿,亦开心的笑了。 母女俩的脸上都笑出了酒窝。 夫君很喜欢两个孩子,对女儿尤其好。霞儿三、四岁那段时间,夫君从边关回来后,便长期呆在京城,每天回家,都要把霞儿抱在膝上逗她玩一会儿,有空的时候还会陪着霞儿玩耍。 “霞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呢。”这句话几乎成了他那时的口头禅。 霞儿长这么大,夫君连重话都没说过她半句。相比之下,夫君对霄儿就要严格得多,若是霄儿犯了错,那真是严苛的责罚。 想到这,母亲就感慨地对云霞说:“你爹也一定很想你和你弟弟啊。特别是你,你爹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子上,喜欢得紧。” “娘,那是霞儿可爱的缘故嘛。”云霞凑到母亲跟前,朝着母亲卖萌。 母亲笑意加深,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是,可爱得很,而且,你这小模样,跟你爹简直是一耳刮子打下来的相像。” “哈哈,爹是美男子,霞儿以后也会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漂亮姑娘。”云霞骄傲地扬着下巴,对母亲说。 “就你这小嘴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话说得可真好听。”母亲乐得又刮了下云霞的鼻子。 第293章 父爱 “娘,我爹这次回来会呆多久呢?” 云霞娘摇摇头:“不知道,你爹在信里没说。不过,总要解决了那姓丁的事才会走的。” 说起姓丁的,云霞就来气,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等爹回来了,先把他撵出去再说,以后再好生整治他。 还有姓丁的后面那股神秘势力,也不知道去探查的人有没有新的收获? “那姓丁的这段时间好像消停了,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母亲眼睛望着窗外,又开始忧心忡忡了。 窗外刚才还阳光灿烂,这会儿却阴了下来。 真是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 云霞蹙了蹙眉,姓丁的那伙人,始终是隐患啊。目前的安定,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但这话她不敢跟母亲说,怕母亲发愁,又搞得茶饭不香,晚上睡不着觉。 于是决定又把话题回归到爹身上来。 云霞靠在母亲肩膀上,状似不经意的问:“娘,您跟我讲讲我小时候,我爹是怎么宠我的吧。” “你不记得了吗?”母亲扭头问她。 云霞笑道:“我是说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那些事霞儿自然记不得了。” “哦,很小的时候啊?”母亲喃喃道。 “是啊,我不记事前的事,娘,您快讲嘛。”云霞又晃着母亲的手撒娇。 “好,娘就慢慢跟你讲。我记得生你那天,你爹笑得嘴巴就没合拢过。 他央求你祖母让他抱抱你,你祖母把你交给他时,他紧张得满头都冒汗了,好不容易才把你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母亲回忆起初为人父的夫君当年的所作所为,不禁笑出了声。 云霞跟着笑。 母亲拍着女儿的背说:“你爹抱着你就不肯放下,盯着小小的你看不够。看着你打呵欠,他笑;看着你张嘴,他也笑;看着你睁眼,他笑得更欢;看着你哭,他还是照样傻笑……” “我爹那天岂不是笑得脸都酸了?”云霞笑着跟母亲说。 “可不是嘛,估计你爹笑得下巴都疼了吧。”母亲也打趣道。 云霞心里暖暖的,这种被父母疼爱喜欢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她对这具身体的原主好是羡慕,能生在这么好的人家,摊上这么好的爹娘。 在原来时空,自己的亲爹亲娘也是这般疼爱自己的吧,只可惜与他们的缘分太浅了。 现在来到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若是以后能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去找他们。 唉,不过这些都是未知数,寄居在原主身体中的云霞很无奈。 只能不去想以后的事,先做好眼面前的吧。既然自己来到这里,与现在这个时空的爹娘有了那么深的缘分,保护好他们便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母亲又接着一边回忆一边说:“你爹抱着你,对我说,我的宝贝闺女怎么这么一丁点小,脸还没手掌心大。你祖母还笑话他说每个人生下来都是那么尺把长的。” 想着高大威武的父亲,战战兢兢抱着初生的小婴儿的场面,云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母亲把她揽入怀中说:“你爹那时就说,今后一定要好好的养育闺女,要让闺女平安快乐的长大。” 云霞伸手圈住母亲的腰,把脸贴在母亲胸前,听着母亲的心跳声,只觉得眼眶有凉凉的湿意,心窝子却是热热的。 “娘,能成为您和爹的女儿,霞儿感到好幸福。” 一口气说出心里话后,云霞把母亲抱得更紧了。 母亲接着她的话说:“爹娘也感到幸福,能有你和霄儿两个这么好的孩子。” 她满足的看着云霞,见云霞眼中有晶莹的泪光,便捏捏云霞的脸颊,逗她:“我的傻闺女,怎么要哭了?该笑的啊。” 云霞不说话,把头深深埋进母亲温暖的怀里。 “霞儿,娘跟你讲,我记得你爹当时盯着你的小脸仔细看了许久,然后得出结论,说你五官周正,长大了一定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把我和你祖母都逗乐了。 你祖母还取笑他说,刚生下来的小童,脸上都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能看出什么来? 也就你爹,激动地不知所以,坚称你就是最漂亮的。” 娘边说边抬手擦笑出的眼泪花。 “我的爹娘都长得好看,我的模子当然也不会差。”云霞从母亲怀里仰起头,很认真地回答母亲。 “是是是,我的霞儿很漂亮,现在更是出脱落美丽的大姑娘了。”母亲的语气带着无限的骄傲。 母女俩对视,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明媚的笑容。 隔了一会儿,母亲正色道:“霞儿,你爹对你那确实是好,甚至好到娘都自叹不如的地步了。娘就跟你讲讲你小时候,有次生重病的事吧。” 云霞赶紧坐直了身子,专心听母亲的讲述。 原来原主出生没多久,父亲就被派往边关驻守,祖母让母亲也跟着去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母亲本来是要带着云霞一起去的,但云慧娘站出来说边关之地,穷僻苦寒,小婴童如何受的了? 那个时候云慧娘正怀着云慧,便拿着云慧说事,讲自己要做母亲了,所以特别心疼孩子,提出把云霞留在老宅,由她来照看。 祖母见云慧娘说得真心实意,也出面劝说把云霞留下,交由云慧娘照顾,还让云霞娘放心,打包票说她也会帮着一起看顾云霞的。 母亲即使万般不舍,但想到带着女儿到条件艰苦的边关,女儿一定遭罪,所以就听从了她们的建议,哭着把云霞托付给了云慧娘,方才跟着父亲去了边关。 直到云霞三岁多,父母才回京城来。 那时云霞身体弱,经常生病,有一次生病特别凶险,浑身抽搐,高热不退,请来的大夫都摇头让他们夫妻俩准备后事了。 母亲当即昏厥过去,后来听祖母说,父亲当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边命令下人再去请大夫,让他们兵分几路,去把京城里的好大夫都给请来;一边抓着正给霞儿诊治的大夫,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父亲常常挂在口头,他说过,这辈子他除了跪天跪地,跪君跪父母外,是不会跟任何人下跪求饶的。 可是那次,堂堂七尺男儿,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跪了下去,而且从来只流汗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竟然哭了,一边哭一边求大夫救治云霞。 他这般模样,倒把那大夫吓了一跳,名震天下的李将军竟然长跪在他的面前哭着哀求他,那大夫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 第294章 鼓励 “然后那大夫都被感动了,生生把给我抢救回来了是吧?”云霞忍不住插了话。 “可不是嘛,那大夫把你爹扶起来就说,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后来他和陆续请来的大夫一起,守了你整整一夜,又是针灸,又是灌药的,总算让你退了烧。” 等母亲醒来时,云霞已经有力气哭闹要吃东西了。 但是母亲看到父亲时,却被吓了一跳。他几乎一宿没合眼,眼圈青黑,眼睛里全是血丝,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全然不似平日俊朗整洁的形象。 也是,宝贝闺女命悬一线,妻子又昏迷不醒,整个家都乱套了,最不好受的便是父亲了。 也全靠刚强的父亲咬牙撑着,坚决不放弃,才保住了云霞的命。 听了母亲的讲述,云霞对父亲大人更添了儒慕之情,也更加盼望着父亲回来,可以承欢父亲膝下,享受浓烈的父爱。 “霞儿,娘现在想来,自己好像真的很没用,遇到事情就被吓晕了。”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女儿坦言。 云霞笑道:“娘,您也是因为关心则乱,急火攻心才昏过去的,和有用没用是扯不上关系的啦。” 听了女儿劝慰的话,母亲也笑了,她伸手抚摸着云霞的秀发说:“霞儿啊,有时娘觉得自己还不如你呢。你遇到什么事,都比娘镇定,估计是随了你爹。娘是该暗自庆幸,还好你不像娘哩。” “娘,您说什么呢?不管您是什么样的人,您都是我最爱的娘亲。再说,娘现在越来越能干了,无论说话行事,都有很大的进步呢。假以时日,娘也会成为女中豪杰的。” “我的霞儿这嘴怎么这么甜,把娘都甜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女中豪杰,娘能成么?呵呵…” 母亲边说边轻轻捏了捏云霞的脸蛋,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深深。 “当然能成,娘,霞儿看好你。”云霞正色道。 母亲笑得更欢了:“好霞儿,别逗娘了,娘老了,只能等着看我霞儿成为女中豪杰啰。” “娘,您成女中豪杰第一代,我便当女中豪杰第二代。”云霞说完捂嘴笑。 母亲大概被女儿这个新鲜说法镇住了,喃喃念了两遍,指着云霞说:“呵呵,只有你这个孩子才想得出这般的话。” 云霞挺挺胸膛,很自豪的说:“那是,因为我是爹娘的女儿嘛。娘,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娘俩一起努力,争当女中豪杰。” “可是娘不行,娘确实老了,” 云霞马上打断母亲的话说:“娘,您能老过那老太婆去么?您跟她比,还年轻得很呐。老太婆年纪一大把,还想抓着财政大权不放,而且一心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我们才不该让她如愿哩。” 母亲有些为难的说:“理是这个理,不过娘就是一个闺阁妇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云霞正是因为她前世的遭遇,才一心要让她强势起来。 她天性善良柔顺,兼之性子软弱,所以前世被老太婆一家人予与予求,欺凌暗算,最后被老太婆等人残害而去。 现在听她这么说,云霞立刻晃着她的胳膊笑:“娘,您能做的事多着呢,且听霞儿跟您慢慢道来。“ 母亲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说:“是吗?那霞儿快跟娘好好说道说道。“ “好呐。“云霞高兴地扳起了指头,一条条地告诉母亲。 首先,您是不是得保护好我和霄弟? 这是母亲看得最重要的事情,云霞话音刚落,母亲就点头应是。 “那是当然,你和霄儿就是娘的命根子,娘说什么都要护着你们,让你们姐弟平安长大。“ 母亲说话难得这么用力,声音也提高了许多,甚至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就是想表达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坚定决心。 “娘,您在这件事上一直做得很好,我和弟弟在您的庇佑下生活得很快乐,所以,您还能说自己不能做什么吗?“云霞趁机反问母亲。 “霞儿,娘知道了,这件事娘一直会做下去的,而且要越做越好。“母亲握住女儿的说,很认真地说。 “这就对了嘛,娘,霞儿相信您,一定会越做越好的。那我就说第二件啰。“ “说吧,娘听着哩。“母亲的劲头明显比刚才高了一个层次。 这第二嘛,娘,咱家的农庄还需要您去主事,把农庄的收成搞上去,是不是? 母亲眨了眨眼说:“霞儿,农庄的收成可是大半要看老天爷,若是老天爷开恩,赐个好年成,那就能有丰收,反之,则不容易有好收成。“ “非也,娘,农庄也是可以靠人为获得好收成的。您看,这次分地到户后,奖勤罚懒,这势必将大大提高庄户们种地的热情,大家一心勤耕细作,这产量还不蹭蹭上去啊? 还有,大堰塘利用起来养鱼,坡地种药材,山地上放养家禽等等多种经营,都能给农庄带来额外的不菲收入。 娘,您需要做的就是严格要求他们落实咱们制定的计划,帮他们协调并解决一些问题。还有就是要刚柔并济,该强硬时一定要强硬,绝不软弱。“ 云霞跟母亲这么仔细一分析,母亲还真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她点着头说:“霞儿,这些事娘以前虽然没做过,但娘会慢慢学着做。娘优点虽然不多,但有个优点就是:接了的活,一定要干得漂亮!在这方面,娘是不会含糊的。” “娘,霞儿知道,所以霞儿才坚决认为您有成为女中豪杰的潜质嘛。”云霞俏皮地说。 “霞儿这么说,娘便是不敢懈怠了。好吧,娘就朝着女中豪杰迈进吧。霞儿,第三件娘要做的便是重开酒楼,而且要把酒楼开好,对吧?“ “娘,您真聪明,都把霞儿的话给抢了。这么多事需要您做,您还会说自己不能做什么吗?“ 母亲笑了:“好像是不能这么说了。“ 母女俩嘻嘻笑了起来,云霞元气满满地朝母亲举起捏成拳头的手说:“咱们娘俩互相鼓励,一起成为女中豪杰。等咱们赚了大钱,就去接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过上好生活。” “好,首先要让你外祖父他们过上好日子。 娘想起小的时候,你外祖父就常夸娘聪慧,那时他还想让娘帮着他管账目哩,娘却不懂事,一口回绝他老人家,还说那些不是姑娘家该干的活,估计是很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若是那时学着管账,学着打理生意,娘便敢早些要回嫁妆产业,自己经营,也就能在你外祖父他们落魄时帮衬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过得那般苦。” 母亲忆起往事,颇有些自责,脸色也郁郁起来。 云霞连忙安慰她:“娘,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第295章 双重 云霞娘愣了一忽儿,脸色明亮起来,朝着云霞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小的女儿都能勇敢面对一切,自己这个当娘的自然不能有畏惧,即便前路坎坷,也要稳步走下去。 …… 自那天之后,云霞母女俩便成了浑身充满干劲的女战士,整天像打了鸡血般忙碌起来。 母女俩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也就显得很快,转眼就到六月中旬了。 这段时间云霞少有出门,姓丁的又继续龟缩在自家宅子里面装病,相对比较安全,所以明光也就没有怎么过来。 这天晚饭后,云霞和母亲聊起明光,很为明光的眼疾惋惜。 母亲见云霞对苇杭的事如此上心,自然很高兴,便和女儿说:“是啊,明光这孩子,若不是有眼疾,那可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儿。武功高强,文采出众,长得也很不错,即便是戴着眼罩,一样看着相貌堂堂的,是吧?” 云霞点头,当然,若是明光的眼疾好了,那就更完美了。 母女俩说完话,都默然了一会儿。 云霞在想怎么帮帮明光。要是能帮他找到好的大夫,医治好眼疾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明光都说遍访过治疗眼疾的大夫了,依然没有起色,看来他的眼疾不是那么好治疗的。 唉,也不知道能治他眼疾的大夫今在何处? 对面坐着的云霞娘,则在心底为苇杭还不能正大光明示人,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霞儿身边而愤愤不平。 想着想着就生气,都是那帮可恶的歹人,害得杭儿从小躲躲藏藏,还要装痴卖傻,遭的罪太大了。 可怜的杭儿…… 云霞娘一边怜惜杭儿,一边暗自在心里把那帮人狠狠地骂了一通,依然不解气。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突然想起举廉的娘来,师娘的医术不是很了得么,自己吃了师娘炮制的调理药丸,这身子看着看着就结实了。 对,就请师娘帮明光诊治。 云霞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激动地拉着母亲说:“娘,霞儿真是笨,我王师母的医术那么高明,可以让明光去找她看眼疾的啊。您看我,到今儿才想起。” 母亲听她这么说,好似恍然大悟:“对,那就依霞儿的,把明光引荐给你王师母,帮忙诊治。” 云霞大松了一口气,为能帮明光出点力而开心。 云霞娘则是想着苇杭的眼罩,本来就是举廉娘亲自给戴上的,现在还得假装帮着诊治,感到有些好笑。 不过,她强迫自己憋着笑,万万不能在聪明的霞儿面前露出马脚。 女儿脸上荡漾着盈盈的笑意,看在云霞娘眼中特别可爱,她的心湖上也汩汩的冒出高兴的泡泡。 真好,霞儿对苇杭还是满上心的。 她预感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云霞娘不知道为甚么,就是那么笃定,坚持自己的看法。 于是眼底心里都是笑,嘴唇上扬的弧度昭示着她的大好心情。 母亲大人满面笑容,被云霞看在眼里,心中也欢喜,看来娘好像对明光很认可,也很喜欢呐。 敛下眉,默默的在心里为沈维白点了一根蜡烛。 母亲一向对旁的人都是尽量看优点的,很少表现出不喜来,更不会说别人的长短。唯独对沈维白是个例外,不仅说他是玩世不恭的花架子,还不许自己跟沈维白走得太近。 沈维白呀,沈维白,你怎么就这么背呢?明显被双重标准对待了啊! 其实沈维白这个少年很不错的,虽然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好像就是母亲说的那种花架子。 完了,云霞想捂脸,沈维白这人就是给人留下的最初印象不太好,估计母亲便是以先入为主的印象来评判他的。 这也不能全怪母亲,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只是跟沈维白多接触了几次,才发现他根本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啊。 只有寄希望于母亲与他多接触以后改变对他的印象了。至于他祖父跟父亲之间的不愉快,不应该牵涉到我们这些小辈儿,等以后慢慢把母亲说通吧。 这边云霞一门心思的为沈维白打算,那边云霞娘则全心全意的在为苇杭操心。 是得让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这样才能培养感情。在这方面,云霞娘是很开明的。 她看见过很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长大结为夫妻的,日子过得都很幸福。加上她和夫君琴瑟和谐,伉俪情深,便更觉得培养感情的重要性。 云霞娘见女儿低头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便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霞儿,上次娘跟你说去萧师母家学女红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还纠结在如何化解母亲对沈维白的误会上,云霞并没有听见母亲的问题,所以也没有回答。 云霞娘便以为女儿不太乐意,她想了想又说:“霞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女红应该学了,否则就耽误了。” 云霞依然没有作声。 云霞娘只得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这次云霞总算有了反应,不过,她抬起头,一脸迷茫,困惑地问母亲:“娘,您刚才说什么?” 敢情霞儿压根就没听见自己的话啊,云霞娘哭笑不得。 她一字一句地把刚才的话第三次重复了一遍。 云霞这才哦了一声,满脸歉意地对母亲说:“娘,对不起,刚才我在想点事情。学女红这事,霞儿都听您的,您说什么时候学,我就去学。” 云霞娘听了这话,心里那个乐呵,简直就别提了。 “好好,霞儿,那娘尽快去跟你萧师母约好时间,就带你去萧府拜师学艺去。” “没问题,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萧师母了?”云霞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母亲。 “不会,你萧师母没有女儿,这手艺能传给你,她一定高兴得很。”母亲笑着回答女儿。 “那好吧。但您要跟萧师母先说清楚一下,我在这方面有点笨笨的,学起来估计很吃力,还请萧师母多担待一些。” 云霞是真的担忧自己驾驭不好那枚小小的绣花针。 云霞娘自然满口应承,还安慰女儿不要发愁,以前毕竟学过一些,有一定的基础,再跟着萧师母继续学习,多练习下,保准很快就上手。 “霞儿,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比娘绣得好很多了。” 霞儿聪明好学,心灵手巧的,什么事都难不倒她的。云霞娘对女儿极有信心。 第296章 双喜 这次云霞娘的效率尤其快,第二天便去萧宅把此事告诉了萧夫人,两个为着孩子考虑的母亲,心意相通,一拍即合。 于是便约定好,让云霞尽快来萧宅学针线活。因为时间要选在臣杭不在家时,她们商量后,就定在后天。 萧夫人说今晚就跟夫君说好,等云霞娘明儿去帮云霞告假时,就准了假。若是云霞说要学习什么的,萧先生便抽时间单独给她讲解便是。 两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相视对望,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云霞娘又想起女儿的特别交代,便也跟萧夫人提了,霞儿要请她多担待这事。 萧夫人一听便笑了,摇着头说:“这孩子,还真是挺有心的。妹妹你跟她说让她放心吧。对霞儿我不仅会担待,还要把她捧着喜欢哩。否则,杭儿那一关我都过不了。 至于女红,慢慢教,一点都不用着急。再说霞儿那么能干,这学针线活肯定也不在话下的。” 萧夫人有此一说,云霞娘自然是连声表示感谢。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学针线活是次要的,两个孩子能见面才是主要的。 萧夫人想到承受着相思之苦的杭儿,立刻唤了他来,把这个好消息先跟他说了。 苇杭听了,眼睛瞬间瞪大,黑眸里盛满惊喜。高兴得恨不能跳起来,他一连声地确认:“伯母,云霞真的要来?是心甘情愿来的么?什么时候来?” 云霞娘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也是征求过云霞的意见,她愿意来的。” 杭儿这孩子就是实诚,处处都为霞儿考量。 霞儿好福气啊! 于是看苇杭的眼神愈加柔和,充满宠溺喜爱。 萧夫人也在旁边说:“杭儿啊,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舍得让云霞受一丁点委屈。” 苇杭被母亲这么一说,脸都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娘,伯母,您们在这聊着,我出去转转。” “去吧。”萧夫人笑盈盈地准了。 苇杭转身出了门,到了院子里,又蹦又跳,撒着欢,围着院子绕圈跑,宣泄着心中的快乐。 追风少年一连飞跑了好几圈,中途还空手翻了几个筋斗,那美滋滋的劲,简直别提了。 院子里那棵树上栖息的小鸟都被他惊动了,叽叽喳喳的飞来飞去。 端着茶盘给夫人和李夫人送完茶,刚好出来的刘妈妈也看见了,忍不住笑问:“杭少爷,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看您恁的激动。” “刘妈妈,是非常高兴的事。”苇杭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刘妈妈忙笑着问:“是什么事啊?能告诉刘妈妈,让刘妈妈也高兴高兴。” 苇杭咧着嘴笑说:“当然可以,是云霞要到家里来,跟着我娘学针线活。” 苇杭喜欢云霞,央了母亲去提亲这事也没有瞒着刘妈妈,所以这会儿毫无顾忌地告诉刘妈妈,让她一起分享喜悦。 “哈哈哈,那感情好,杭少爷,云霞小姐来了,刘妈妈做一桌子好吃的请她吃。” 朴实热情的刘妈妈一直觉得最好的待客之道便是让客人吃好。 “那就有劳刘妈妈了。”走近刘妈妈,苇杭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说。 刘妈妈连声说不麻烦,又对苇杭说:“杭少爷这满头的汗,快去擦擦吧。” “没事。”苇杭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继续咧着嘴笑。 刘妈妈笑得更开心了:“今天早晨我就听这院子树上的鸟儿叫的得欢,果真有喜事哩。杭少爷这下可以常见到云霞小姐了。” “刘妈妈,我扮成护卫,早就见过了。”苇杭想着自己以明光的身份和云霞相处得很愉快,不禁把嘴咧得更大了。 刘妈妈摇摇头说:“那不一样,杭少爷做护卫时,要装扮成另一个人,但云霞小姐到这里来,您就可以用本来面目来见她了。” “刘妈妈说得对,嘻嘻。”苇杭点头附和她。 不过,刘妈妈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杭少爷,云霞小姐来了,您不是还得装成痴傻的样子么?” 那样,会不会吓到云霞小姐啊? 哎呀呀,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刘妈妈的笑容一下就消散了。 苇杭也收了笑容,朝刘妈妈摇摇头说:“不妨事,我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就好。” “可,那样终归不太好,要是能直接告诉云霞小姐事情的真相就好了。”刘妈妈苦着一张脸说。 “现在的局势很复杂,大人们都说不能公开我的身份,便按大人们说的做吧,我不想再给他们增添任何麻烦了。再说,告诉云霞,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她不知道也好,我打心眼里不想让她分出精力来担心我。” 苇杭把这事细细分析给刘妈妈听,刘妈妈觉得杭少爷说的都很在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杭少爷,那您和夫人确定了云霞小姐来的时间,就跟刘妈妈讲,刘妈妈便做好准备,迎接贵客。” 苇杭爽快地答应了刘妈妈,刘妈妈这才满意地往厨房去了。 苇杭则回到房间里,见母亲和李伯母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 “杭儿回来得正好,快过来,娘和你李伯母正在商量事情,你来讲讲你的意见。”母亲朝他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去。 苇杭快步来到母亲身边的椅子前,跟母亲和李伯母施礼后坐下。 “娘和伯母在商量什么呢?” “是这样的,你李伯父来信说近期要回京城一趟。” “真的?那太好了。”苇杭听见了第二件好消息,觉得今天真是个吉祥的日子。 李伯父可是他相当崇拜的人,而且,不出意外,他将来便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所以对李伯父,苇杭又添了敬重。 苇杭决定了,这次李伯父回来,他一定要和李伯父畅谈一番。 少年人心中激情澎湃,他想到父皇曾经战斗过,最后也是在那魂归上天的边城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后不久,他便有了这个打算,算来,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 西戎人近年屡屡在边关惹事生非,煞是可恶,苇杭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而西戎人于苇杭来说,那便是有着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的敌人。他在心里憋着劲,暗下决心,总有一天是要找西戎人讨回这笔血债的。 所以,他现在就想早些到军队去,在沙场上征战,在战斗中成长,早日强大起来,才能实现自己复仇的愿望。 这样,远比在京城天天装傻要有意义的多。 只是父亲和那些保护他的人都让他再等等,他知道,那些大人们是担心他的安全,他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所以暂时应承下来,其实心底里是早就不想再等了。 若是能说服并求得李伯父把自己也带到边城去,那便是最好的。 第297章 两全 苇杭越想越兴奋,双眼闪亮,喜笑颜开。 他的表情当然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两位母亲。 “杭儿好高兴哩。”萧夫人笑着对云霞娘说。 云霞娘点点头,可不是嘛,苇杭笑得那么开心。云霞娘心里也很愉悦,明显见的,苇杭对于夫君归来是持热烈欢迎的态度啊! 在两位母亲的笑容中,苇杭躬身一礼,真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杭儿自来就很尊崇李伯父,在杭儿心中,伯父是杭儿仰望的大英雄,所向无敌的常胜将军。杭儿一直有个梦想,便是能追随伯父,在战场上去建功立业!” 苇杭说得铿锵有力,一脸的向往之色。 就像要展翅离开巢穴,即将翱翔九天的幼鹰,浑身充满了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让萧夫人和云霞娘对苇杭更加得看重。 萧夫人首先接过话头说:“杭儿,娘知道你的远大志向,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将来会把你父皇交给你的天下治理好,青史留名的。” “伯母也相信,杭儿绝不会辜负先帝所托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气氛便严肃了很多。 苇杭笑笑说:“娘,伯母,您们又说到遥远的话题去了。咱们能不能先说说眼前。” 眼前啊?萧夫人抿了抿嘴,杏眼含笑:“那就说说现在。杭儿对李伯父更是不一样了,因为他可是你将来的岳父大人。” 话音一落,苇杭的脸跟着就红了:“娘,您又打趣杭儿。” 苇杭说话时那害羞薄面的样子,把两位母亲都逗笑了。 云霞娘说:“杭儿放心,你李伯父可喜欢你了,以前就经常在我面前说,杭儿如何如何好,先帝,”顿了顿,云霞娘接着说:“先帝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欣慰的。” 云霞娘说完话后,刚刚轻松的氛围又凝重了下来,几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苇杭才说:“娘,伯母,杭儿会努力,定不辜负父皇生前对杭儿的期许。“ “杭儿,娘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伯母也是这么觉得的,当然,伯母相信你会做得更好的。“ 苇杭无声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每回说到父皇,苇杭想要去边关的念头也就更加深了那么一点。 遂问:“伯母,伯父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云霞娘想着夫君在信里也没明确定时间,便回苇杭道:“他在信中说要安排好公事才能动身,具体时间就说不准了。“ 苇杭接过话茬:“哦,这样啊。不过,总算是有个盼头了,对了,您和娘刚才便是在商量这个事情么?“ 他这么一提,云霞娘和萧夫人同时嚷了起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 萧夫人扭过头对苇杭说:“刚才一打岔,竟说到一边去了。是这样的,发生了云霞被绑架这件事后,你伯母十分后怕,觉得那姓丁的断然不能留在府里,所以,要等着你伯父回来把那姓丁的撵出去。“ 提到姓丁的,苇杭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这种算计主子、贼胆包天的管家,便是杖责几十大板,再丢给官府法办都不为过。 只是没想到这姓丁的还有同伙,居然费心尽力的把作恶形迹都抹去了。 这其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待去发觉,而派出去探查的人又屡屡失手,也不知道何时能揭开这秘密。 苇杭想想都觉得窝火。 他竖着眉毛,瞪着双眼说:“自然应该把姓丁的先撵出去,否则这条潜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人了。“ “是啊,我和你娘也是这般想的。“云霞娘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苇杭的脸色这才稍霁。 萧夫人又接着说:“姓丁的自然该打发,可云慧那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和你伯母都是一个意思,借此机会和那家人分开单过。对了,姓丁的那家伙还是云慧的舅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云慧娘叹口气说:“是啊,一家子的坏心眼。“ 云慧,那个蛇蝎心肠的小妖女,原来和姓丁的还是亲戚。这一家子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型。 苇杭一想起她,心里便跟被泼了滚油一般,哧哧作响,眼看着就要烧起来。 “伯母,应该这样,我支持您。“苇杭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对于苇杭的支持,云霞娘面露惊喜,看向萧夫人道:“姐姐,您看,杭儿也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萧夫人亦是乐见与此。 不过,妹妹的担忧也是存在的,就怕李将军念着同胞手足之情,饶过了云慧那家人。 “杭儿,既然我们大家的意见一致,那现在就看你伯父回来后,在这事上是什么想法了。我和你伯母就怕你伯父对云慧那家人终归下不去手。“ 萧夫人接着把她和云霞娘的担心的事讲给了苇杭听。 苇杭皱了皱眉,云慧的爹毕竟是伯父唯一的弟弟,伯父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恐怕会考虑到骨肉亲情,对云慧一家人网开一面的。 可是,伯父把他这个兄弟一家人当手足同胞,人家却想方设法残害他的家人,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不利于云霞一家人的事态发展下去。 萧夫人见杭儿紧锁眉头,面露纠结之色,便温言对他说:“杭儿,你也不要太发愁,等你伯父回来,先由你伯母跟他讲,若是他能听进去最好,若是听不进去,爹娘,还有你义父义母,都会出面跟你伯父晓之以利害的。” “是啊,杭儿。你看伯母也是,老是拿些问题来惹你心烦。”云霞娘也出言劝说。 苇杭摇摇头:“娘,伯母,您们这般说让杭儿诚惶诚恐,这怎么能怪您们呢?只能怪杭儿无能,不能及早替您们分担一二。” 这孩子,真是心思细腻,处处都为别人着想。 两位母亲的心里都是这般差不多的想法,所以都很感动,投向苇杭的目光愈加慈爱。 苇杭站起身说:“娘,伯母,容我想想,有没有比较好的办法,既能全了伯父牵念的手足之情,又能避免云慧一家使坏。” 他这话立时给了萧夫人和云霞娘莫大的安慰。 云霞娘更是喜不自胜,还是杭儿说得对,能有两全之策那是最好的。 萧夫人惊喜地说:“杭儿,你最聪明,快好生想想,想出好办法来,你伯母可就不用发愁了。” 苇杭咧嘴笑:“娘,我正在想呢,争取不负您们的殷殷希望。” 第298章 蹊径 凭他对仗义直爽的李伯父之了解,苇杭断定,若是云霞的叔叔在李伯父面前表态坚决不愿分家什么的,李伯父铁定会不与这个唯一的弟弟分开单过。 不过,这件事换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样。譬如自己不用在臣杭装傻,是个正常的兄长,那也是不愿与臣杭分家的。 就算臣杭做了错事,只要能到自己面前来认错,自己也会说:“没事,知错改了便罢。“然后不会再与臣杭计较。 这是人之常情啊…… 何况那姓丁的做恶事,云慧一家人完全可以说不知情,把他们从这件事上择得清清白白的。 再说姓丁的行事狡猾,并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可以证明这家人参与在这件事之中。 所以,要说服李伯父分家,说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件事,是得要好好琢磨琢磨下才成。 苇杭不禁轻轻摇了摇头,踱步来到窗边。 他抬头望着天,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睛。于是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地面,而被阳光炙烤的地面上,有蒸腾的热气在晃动。 苇杭的耳畔隐隐能听到蝉鸣声,流火七月眼看着就要来临了。 因为在专注的思索中,苇杭不经意地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竟没觉得疼。 这会儿才有隐隐的疼传来,他放开咬着的嘴唇,伸手一摸,那里竟然有个很深的牙印。 苇杭不禁一哂,看来只要是关于云霞的事,自己总是紧张关注的,甚至超过了对自己事的关注。 但这种全身心为另一个人考虑的感觉,很舒服惬意,也让他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所以,立在窗边的苇杭抚着自己的牙印,慢慢的笑得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眼睛里光彩流动,十足十一个凭栏独倚的痴情少年。 他的神思也飞扬开来,想着即将与云霞见面,少年的胸臆间又涌起欢喜,且不断的膨胀。 嗯,一定要想办法帮着云霞解了这后顾之忧…… 欢喜过后,苇杭的心思又回到了这件事情上来。 他从窗边折回,找了把折扇,刷的打开,一边缓慢地摇着扇子,一边继续思索。 走了几圈,苇杭坐回了凳子上。梳理了下刚才自己的心情,觉得那时心境,皆是因为自己所站的角度不同而决定的。 他皱着的眉头突然放开,就那么一闪念,就灵光乍现了。 对啊,李伯父不愿意兄弟阋墙,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担待弟弟。作为兄长,他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弟弟受委屈,不也是跟自己刚才的心境是一样的么。 所以,让李伯父提出分家是不明智的,但若是云霞的叔叔自己提出要分家,那就另当别论了。届时大家再帮忙劝说,李伯父应该就会同意的吧。 如此一来,只要能让云霞的叔叔提出分家,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可是怎样才能让那个人提出分家呢? 这也不是个容易的问题啊。 苇杭又站起了身,摇着扇子边走边想,一时也没什么眉目。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迈出门槛,走到了院子里。 萧夫人和云霞娘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两人对面坐在石凳上,在如伞的绿荫下,正小声的说着话。 面对着苇杭的萧夫人首先发现了苇杭,便站起身唤他:“杭儿出来了?是想出办法了么?“ 云霞娘一听,连忙跟着转身,一脸期待地看着苇杭。 苇杭几步走到大树下,对萧夫人和云霞娘说:“娘,伯母,我是有了初步的设想。“ “哦,那快说来听听。杭儿坐在娘身边吧。“萧夫人移到石凳右边,腾出左边石凳让苇杭挨着自己坐下。 而云霞娘听见他说已有初步设想,已经夸奖开了:“我就说杭儿最聪明,看看,这么快就有办法了。“ “伯母,您太抬举杭儿了,杭儿有愧,只是一个尚未成熟的想法而已。“苇杭赶紧解释。 萧夫人摆摆手说:“无妨,杭儿说出来,咱们大家看看帮着完善就行。“ “娘,杭儿也正好有此打算,请您们帮着参详下。 我是这般考虑的,让李伯父对唯一的手足提出分家实则有些为难他,与其让李伯父心内不安,不如另辟蹊径。“说到这,苇杭顿了顿。 云霞娘念了一遍另辟蹊径四个字,双眼睁大,抚掌高兴道:“杭儿,若是能另辟蹊径自然是最好的。 伯母跟你交个底吧,霞儿的祖父生前定下过规矩,让他们两兄弟不能分家,要拧成一股绳,兄友弟恭的过日子。你伯父是一直固守着他父亲这个规定的。 还有,尽管你伯父这个兄弟不成器,但你伯父是真心对他好的。你伯父以前常讲,这个弟弟他必须留在身边管束,不能让他走上歪门邪道,否则他便辜负了霞儿祖父的嘱托。 所以伯母才心里打鼓,怕劝不动他。实际上,伯母确实没有把握能劝服他,这不,都到处来找人帮忙。“ 萧夫人跟着点头,然后催问苇杭:“杭儿,你想怎么个另辟蹊径法?快同我们讲讲,也好让你伯母早日放心。“ “娘,伯母,我所谓的另辟蹊径,便是让云霞的叔叔提出要分家。“ “让云霞叔叔李永钺提出分家?“云霞娘嚷了起来。 “对。“苇杭说得很肯定。 只消化了几息的时间,云霞娘随即意识到,这真是个好办法。 她笑着说:“伯母从没想到过让李永钺来提这事,还是杭儿厉害,这个思路很不错。“ “妹妹,那李永钺若是提出分家,李将军会否同意呢?“萧夫人毕竟是旁观者,比较清醒,所以没有那么乐观。 苇杭也看向云霞娘,等着她的答案。 “我觉得若是李永钺有合适的理由要分家,云霞爹是会同意的。他这个人,总是先考虑他的兄弟。只是,李永钺好端端的,恐怕不会提出分家。“ 静下心来,云霞娘也觉出了这件事有一定的难度。 云霞娘这么一说,苇杭心中也有了底。 既然这办法是不错的,那就去实施。接下来,就得设个局,让那个李永钺自己钻进来,然后听话地去提出分家。 于是他笑着对云霞娘说:“伯母,云霞的叔叔不会自己提出分家,我们就想办法让他提出吧。“ 第299章 茶叙 萧夫人和云霞娘同时应声说好。 她们都相信,苇杭一定能想出好办法让云霞叔叔提出分家的。 苇杭收到两人期待的目光,坐直了身子,拍着胸膛说:“那就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云霞娘高兴地说:“行,这事就全权交给杭儿了来办了。“ 而她顿觉轻松,满面春风,与萧夫人对视一笑。 这时,刘妈妈端来了糕点,正是一盘银丝酥。 “禀告李夫人,这银丝酥可是夫人今早起早亲自做的,很新鲜的。”刘妈妈一边把盘子放在树下的石桌上,一边笑着说。 “那我有福了啊。”云霞娘回道。 “来来来,妹妹尝尝我做的银丝酥。“萧夫人便笑着把糕点盘子,推到了云霞娘的面前。 刘妈妈自去房间里把茶水拿了出来,为他们重新续上了热水。 茶盅上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味飘散开来,加上雪白的银丝酥,让石凳上的三个人心情都大好。 那天萧夫人从云霞那学了做银丝酥的方法,回来后就积极尝试做,刚开始的时候,做出来的银丝酥总是不尽人意,吃起来口感远不如从云霞家带回来的,而且品相也差了很远。 后来多做了几次,不断改进,一次比一次做得更好,总算和云霞做的差不离了。 不过,萧夫人觉得自己做的比起云霞的还是欠了那么点火候。 但家里其他人,夫君、苇杭、臣杭、刘妈妈和刘老爹都赞不绝口。尤其是苇杭,每次都吃得很香,很满足。 他们都是爱屋及乌,萧夫人想让他们提意见都没法,因为他们每次都说没意见,非常好吃。 萧夫人无奈地说:“明明就是云霞做的好吃,你们非要糊弄我,就不说实话。“ 夫君哈哈笑着说:“夫人,非也,你和云霞做的,我们吃到嘴里都觉得好吃,所以自然没意见。“ 私下时,贴心的苇杭也对她说:“娘,您和云霞都是用了心做这银丝酥的,所以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美味。“ 听了这么窝心的话,萧夫人还能说什么呢?好吧,权当自己做的很合他们的口味吧,于是自此放弃了找他们提意见的念头。 不过这会儿,萧夫人把主意打在了云霞娘的身上,就等着云霞娘尝过后能给她一点意见。 云霞娘拿起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化渣,香甜软糯,跟霞儿做的银丝酥口味很接近了。只是,比霞儿做的稍微显得有些黏牙。 苇杭等云霞娘吃了以后,也拿起一块递给萧夫人让她吃,然后自己才开吃,同样吃得很开心。 “妹妹,你最有发言权,跟我讲讲与云霞做的相比差在哪里?“萧夫人等云霞娘咽下第一块后,便着急询问。 云霞娘点点头,很耿直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其他尚好,便是感觉更黏牙。 “我就是总觉得哪里要差点,妹妹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胶牙饧放多了,还是拉圈时炒米粉加少了?“萧夫人蹙眉思考。 “娘,您也不必纠结了,不如等云霞来的时候让她看看你的操作过程,一准就找出症结所在了。“一连吃了好几块,给足母亲面子的苇杭出言安慰。 “也对,反正后天云霞就要来家里了。那我就不去想了,等云霞来亲自指导我做吧。“ 苇杭咽下嘴里的银丝酥,喝了一口茶后,打趣道:“娘,您教云霞女红,云霞教您做银丝酥,您们俩可算互教互学,相得益彰了。“ 萧夫人被杭儿的话逗乐了,云霞娘也忍不住捂着嘴笑。 “杭儿啊,说到云霞来家里,你却只能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连话都不能说一句,娘这心里不好受。“萧夫人想起苇杭的处境,不禁有感而发。 云霞娘也收了笑容,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了绝顶聪明的杭儿,却要装成痴傻的人,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萧夫人压低声音说:“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头。我听杭儿他义父说,朝中的那位大人专门交代了,一定要小心又小心,保护好杭儿。 最近局势更加复杂,皇上和西戎人因那惠妃的缘故是越走越近了,而且对皇后的态度更加冷淡。 皇上甚至着人去查廖树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或者西戎人发现了什么告诉了皇上,反正很诡异。所以杭儿的安全问题,现在是有些堪忧哪。“ “廖树生,不就是那位?“云霞娘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正是,所以,杭儿还必须继续装傻。”萧夫人脸色无比肃然地说。 云霞娘点头如捣蒜,如此,必须这样做才行。 因为提到了廖树生,萧夫人心里很不好受,她声音更加低沉,含着无限的悲痛:“一晃,廖兄弟离世都好多年了,每每想起他,我都想哭。多好的人啊,说没就没了。“ 那年救出苇杭后,她和夫君带着在襁褓中的杭儿远避京城,回老家躲藏,廖树生便奉命前来保护他们。 萧夫人记得初见廖树生时,只觉得这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说话行事都是大大咧咧的。 她还曾在心中暗自担忧,和他能相处得融洽吗? 把这烦恼说与夫君听,夫君还安慰她,既然上头的大人派了他来保护我们,一定是觉得他能胜任的,所以你尽管放心。 萧夫人虽然应了下来,但心里总是不安生。 直到他们乘坐的马车在快到老家,必经过一个乱石岗时,一伙山贼跳出来,要劫财杀人时,廖树生挺身而出,挥着两把大刀,与山贼正面抗衡,毫不畏惧,以一当十,全面击溃了十余个山贼。 廖树生不但神勇无敌,而且对敌时有谋有略,自此让萧夫人刮目相看。后来,与他接触多了,还发现他粗中有细,心地善良,热情大方,非常好相处。 以至于大半年后的除夕夜,萧夫人便提议夫君与廖树生结义为异姓兄弟。自此,他们真的是像亲兄弟一般相处,而且相处得极好。 所以,现在想起这个好兄弟,萧夫人心里便有说不出来的哀伤奔涌席卷而来。 同时,眼泪也抑制不住的流下,啪嗒啪嗒滴在衣襟上。云霞娘忙摸出锦帕递给她,让她擦泪,自己也陪着她黯然神伤。 第300章 叔叔 而此时的苇杭,满脸肃穆,眼眶也冷浸浸的,心中更是早已翻起了巨大的浪花。 对于廖树生,这个在他幼时陪伴在身边,倾力保护他的叔叔,苇杭是永生不会忘记的。 叔叔也是为保护他,宁死不屈,被残忍杀害的英雄。 叔叔做到了他立下的誓言,誓死效忠先帝,誓死护卫先帝唯一的皇子,杭殿下。 叔叔舍生取义时,还未到而立之年,也没有成家立业,美好的人生才开始,却被戛然终止了。 此刻,叔叔的笑脸在他脑海里浮现,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与叔叔相处的一些记忆片段,也穿透岁月时光,匍然涌上心头。 在苇杭不甚全面的点滴记忆中,这位叔叔总是爱爽朗大笑,行事风风火火。 他武功卓绝,两把大刀舞得行云流水,刀法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绝对算是个一等一的刀客大侠。 叔叔对苇杭特别好,很疼爱苇杭。他的肩膀一度成了苇杭的座椅。 苇杭经常会被他抱住举高,然后翻上他的肩上就坐。 在高大的叔叔肩上,苇杭的视野一下就开阔了许多,可以看得更远,看得更多,他自然是开心得紧。 直到现在,他仍然清楚的记得骑在叔叔肩上的情形。叔叔抓着他的两条腿,而他抱着叔叔的头,一大一小在山坡上奔跑着,一边跑,一边笑。 叔叔哈哈哈的大笑声,和着苇杭童稚的笑声,洒在整个山坡上,以至于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们欢乐的笑声。 苇杭还记得,叔叔用木头帮他做过小玩具,只是可惜的是,那些栩栩如生的小木刀、小木剑、小木人等,都在颠沛流离的搬家过程中掉落了,这一直是苇杭的一大遗憾。 叔叔也会带着他进山,采蘑菇、各色野果等;还打猎物,猎回野兔子、山鸡、甚至有野猪等,做成美味,给一家人打牙祭,大快朵颐。 …… 那也是苇杭迄今为止,渡过的一段最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但是有天早晨,叔叔笑着和他挥手告别,还承诺中午给他带好吃的回来。 苇杭乖乖地送走叔叔,然后便眼巴巴地等着叔叔回来。 但是那天中午叔叔并没有回来,小苇杭又盼着晚上,他以为天黑了,叔叔便会回来。 结果那天晚上,他等到睡着了,叔叔依然没有出现。 第二天,父亲匆匆出门去了。 苇杭又等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回叔叔,只等到父亲回家。 苇杭那时年幼,并不知道叔叔已经遇害,立马去缠着父亲,哭着要叔叔。 父亲抱起他,帮他擦去眼泪,很难过地告诉他:“叔叔不会回来了,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爹,我也要去,叔叔为甚么不带杭儿去?”苇杭哭闹。 母亲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说:“杭儿,不许胡说,你是小孩子,那个地方叔叔不会让你去。” 不明就里的小苇杭,只得继续哭闹,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闭着眼睛,声声哭叫要叔叔。 然后便听见母亲的哭声,他连忙睁开眼,见母亲已经泪流满面,这才吓得他停了哭泣。 父亲拥着母亲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收拾下,我们得搬家了。” 是夜,苇杭一家离开了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山里。 苇杭模糊记得,他被父亲背在背上,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一家人在月色中赶路。父亲还摔了几个跟头,把在父亲背上熟睡的他也给摔醒了。 自那天后,他的生活与以前也大不一样了。 直到后来,父母告诉他身世真相后,他才知道叔叔遇害的过程。 当时西戎人抓住叔叔,逼迫叔叔说出母后和他的下落,叔叔咬牙扛着酷刑,没有吐一个字。恼羞成怒的西戎人便杀死了叔叔,还把尸体残忍的大卸八块,头颅吊在城墙上示众,据说,叔叔的眼睛一直是大睁着的。 …… 苇杭从回忆中悠悠转回现实,见母亲在旁边泫然垂泪,伯母唏嘘连声,他也好想长太息以掩涕兮,嚎啕大哭一番。 但,叔叔生前从不掉眼泪,也不喜人掉泪,还经常跟苇杭说:“咱们好男儿,就算流汗流血,也不能流泪。” 所以苇杭不能哭,不能做让叔叔不喜的事。 于是他强忍着心中悲切,抬头望着屋梁,手紧捏成拳头,拼命抑止眼眶中的泪留出来。 有句话在心中叫嚣:叔叔,苇杭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屋梁上粗大的横木竟然有些模糊了,眼眶中的湿意更盛,苇杭赶紧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指甲深陷进肉里。但他一点都没觉得疼。 刘妈妈又提着暖壶过来续水,见这里一片悲伤,很是着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她小声但满含担忧地问。 萧夫人只顾着抹泪,没有回答。 云霞娘只得代替她对刘妈妈说:“刚才提到了廖兄弟,姐姐便哭了。” 刘妈妈听了后,赶紧把手里的暖壶搁在桌上,弯下腰来,好言好语地劝了萧夫人和苇杭一通。 云霞娘也不时插话,加入劝说中。 萧夫人这才好不容易止住泪,但只觉得全身发软,把头靠在了苇杭的肩头上,眼神茫然,脸色悲悯。 苇杭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娘,叔叔他生前最喜欢笑,最不喜人哭了,咱们就依他,只笑不哭,好么?” 说完,苇杭率先扯出一个笑脸。 “杭儿,娘是知道,可是这眼泪不听话,自个就流出来了。” “娘,您就想,叔叔在天上看着咱们,咱们笑,他便开心,这样您就笑出来了。” 萧夫人抬头望望天,凄然一笑。 大兄弟,你在那边还好吗?你放心,我们都好好的,杭儿越来越出色了,你教他的刀法一直在练,也日益精进了…… 母子俩调适了好一阵,才从悲伤中走出来。 云霞娘告辞回去后,苇杭跑到自己房间里,翻出叔叔留给自己的两把大刀。 那两把刀被苇杭保护得很好,铮亮发光,刀刃如秋霜,通体霸气环绕,极具震慑力。 无疑,这是两把上好的刀。 这刀是叔叔的师父传承给叔叔的,叔叔生前对它们极其钟爱,视若珍宝。 苇杭用手轻抚刀柄,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便拿着刀到院子里,挥舞起来。 阳光下,少年使出全身力气,把两把刀舞得刷刷生风,那刀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极为默契,由他挥洒自如。 刀划出的弧线,完美惊艳,连成一片。旁人只见炫目的白光晃动,竟是一根针的缝隙都没有。 苇杭脚下的步伐更是如行云流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院子里的两位看客:萧夫人和刘妈妈,视线跟着苇杭转,见他时而如飞燕,时而似游龙,与刀完美融为一体,都忍不住拍掌叫好。 舞完一套刀法,苇杭收了势,已是满身大汗。但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总算减轻了。 第301章 吃饼 云霞练完武回到家,抱着母亲给她凉好的一大盅水,一气畅饮。 “慢点喝,别呛着了。”母亲在旁边看她喝得有快又急,忍不住提醒她。 云霞喝完放下水盅,满意的用手抹了抹嘴,笑着对母亲说:“娘,今天练武,师父夸我学得快,动作到位,说我明儿便可以开始练腰功了。等练完基本功,很快就可以选一门武器来练。这样的话,成为侠女就指日可待了。” 说着当即给母亲表演了个回旋踢的动作,干净利落,煞是威风。 云霞娘自然拍手叫好,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儿。 其实从萧宅回来后,云霞娘的心情一度不好,想着那个廖兄弟,那也是夫君要好的一个兄弟啊。 年纪轻轻就殒命了,甚至尚未娶妻生子。廖兄弟父母早亡。一直孑然一身,在这世上来走了一遭,连个后代都没有留下。 云霞娘想着就为他扼腕叹息,又对那些残害他的人恨之入骨。所以闷闷不乐。 偏生这事又不能同任何人说起,只能搁在心头。 云霞娘想一会,叹几口气;又想一会,抹抹泪;心里堵得发慌。 直到云霞回来之后,她的心情才略有好转。这会儿女儿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学的拳脚功夫,总算让她笑了。 “娘,我再跟您来几个动作。”云霞说着又是压腿,又是侧踢,还做了个一字马,相当灵巧活泛,把云霞娘看得眼睛都直了。 霞儿还真是个练武的料,这些动作做得像模像样的。 云霞娘一边帮停下来的女儿擦汗,一边由衷开心道:“我的儿,你爹回来看到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哩。” “娘,我一定好好练武,保证不丢我爹的脸,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女。“云霞亮着眼睛跟母亲保证。 “娘相信你。我的霞儿,以后肯定跟爹娘长脸的。” 云霞站直了身体,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谢谢娘对霞儿的信任,霞儿话不多说,就让娘看霞儿的行动吧。” 母女俩,一大一小,都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修竹带了云霄进来,手里还端着点心盘子。云霄嘴里塞得鼓鼓的,飞跑过来,扑入母亲的怀里。 “夫人,小姐,新鲜出炉的胡饼,奴婢给您们送来了。” 云霄咽下口中的胡饼,扬起头对母亲和姐姐说:“很好吃,娘,姐姐,您们快吃。” 看着吃得满嘴饼渣的弟弟,云霞乐了:“小馋嘴。” 云霄朝她吐吐舌头,噘着嘴眨眼睛。 “修竹,这便是霞儿教你们做的胡饼?“云霞娘凑近到桌上的点心盘子上去看了看,嗯,和霞儿那天做的外形是一样的。 “回夫人的话,正是小姐改,” 修竹的本意是想说改良,这个词是出自小姐口中的。但修竹一时却记不起了,于是接着说的是:改正过的胡饼。 此话一出,立时把云霞母女逗得大笑起来。 又塞了一嘴胡饼的云霄差点把嘴里的饼给喷了出来,等他慌忙火气的把饼咽下去后,立刻跑到修竹面前笑着纠正她:“修竹,不是改正,是改良啦。” 修竹点头:“对对,少爷说的对,是改良过的胡饼。”然后跟着笑得眯了眼。 此间的胡饼实则就是撒了芝麻的烧饼,芝麻在这里被称为胡麻,大约是取自《神农本草记》对芝麻的那句释义:本生大宛,故曰胡麻。 云霞独辟蹊径,在擀成饼的面团上撒油酥时,又撒了和了调料,剁细的碎肉渣子,然后卷成长条,切细后压成饼,撒上芝麻,在灶壁上烤,比一般的饼出炉的时间略微延长一些,但美味指数却直线上升。 面饼的劲道夹杂着肉香味,再加上多烤一会,饼皮更酥脆,咬进嘴里口感便不一样,更能引爆味蕾,让人吃了还想吃。 那天云霞试做出来的霞式胡饼,众人品尝后都大加称赞,深受好评。于是云霞便指导青萝、丹画、紫蔓她们几个做胡饼,今天这胡饼便是她们交卷的作品。 云霞走到桌前,拿了一个胡饼呈给母亲,让她先尝尝。 此时云霄已经开始吃第四个了,母亲笑着制止他:“霄儿,小心撑着,待会你还能吃得下晚饭么?” 云霄舔舔嘴角的饼渣,对母亲说:“娘,这胡饼太好吃了,霄儿根本停不下来。要不,霄儿今天就不吃晚饭了,就把这胡饼当晚饭了。” 说完,把剩下的一小块饼都塞进了嘴里,吃得超级享受。 这个小吃货弟弟,每次都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只要是自己做出来的吃食,云霄都吃得津津有味。 “娘,难得弟弟喜欢吃,让他吃个满意吧。等会吃晚饭时,要是他饿了就吃,不饿便省了吧。”云霞开口帮弟弟求情。 云霞娘架不住姐弟俩轮番央求,便同意了。云霄立刻欢呼一声,又开始吃第五个胡饼。 母亲这才拿起手上的胡饼吃了起来,嗯,跟霞儿那天做的胡饼味道差不多。话又说回来,那天霞儿做的胡饼不多,又分给了大家品尝,真是没吃够,一直都心心念念的。 今天这么多,可以大饱口福了。 云霞又拿了一块给修竹,让修竹也吃。 修竹谢过小姐,才接了胡饼,到外间去感受美味去了。 云霞之所以吩咐丫鬟们做得多,就是为了让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们,都可以敞开肚皮吃个痛快。 只是云霄也吃得太快了,云霞刚吃了半块,小家伙已经风卷残云般有吃完了一个,准备向下一个进军。 “霄弟,吃了几个了?” 云霄默数了一下,伸出九个手指头,朝姐姐晃了晃。 九个?面对弟弟这样的战斗力,让云霞不得不出言提醒:“霄弟,你再这样吃下去,恐怕会积食的。” 正吃得尽兴的云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摸了摸肚子,好像是变成圆滚滚的了。 “霄儿,不要吃了,你姐姐说得对,再这样憨吃傻胀下去,会生病的。听话,咱们悠着点,以后再吃。”云霞娘挡在了儿子与饼的中间。 “对啊,霄弟,姐姐以后还会做很多美食的,咱们要做到迈小步,不停步,这样才是合格的美食家么。” 云霞也笑着摸着弟弟的头劝他。 “那好吧,我可是要当合格的美食家的。”虽然不太情愿,云霄还是听话的表了态。 第302章 安排 云霄答应后便跟母亲和姐姐说要出府去玩,母亲和姐姐都点头同意后,小家伙便开心的跑出去了。 “庆喜,你陪着大少爷一起去吧,记得天黑前一定赶回来。”母亲走到窗前,吩咐在院子里的庆喜。 正愉快的吃着胡饼的庆喜,得了夫人的命令,连忙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胡饼吃下肚子,应声说是。 然后笑眯眯地跑到云霄跟前,跟少爷施礼后问他:“少爷,您准备去哪玩呢?” 云霄歪着头说:“庆喜,我今天吃胡饼吃得太多了,娘和姐姐准了我不用吃晚饭,我想去茶馆听说大书。” “好叻,小的这就陪着您去。少爷您请吧。”庆喜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云霄先走。 “庆喜,你拿点胡饼边走边吃,别饿着了。”云霞娘又吩咐开来。 “谢过夫人,回夫人的话,胡饼太好吃了,刚才小的一连吃了好多,已经吃饱了。”庆喜边说边跑着追已出院门的云霄去了。 屋里的云霞娘和云霞都乐了。 “看来霞儿的胡饼和银丝酥一样,做得都很成功哩。” “娘,霞儿的虹记点心系列又添一味,等以后还会逐渐增多的。” 云霞憧憬着把自己的虹记点心尽快打造出来,等自家酒楼重开后就在酒楼推广,所以要加紧开发新产品。 “我的霞儿恁的能干啊!”听了云霞的话,云霞娘由衷夸奖女儿,接着趁此跟云霞提了后天去萧家学女红的事。 “娘,这么快?我还要上学呢,哪有时间呢?“云霞蹙了蹙秀眉,跟母亲来了个小小的抱怨。 实话实说,云霞并不想这么快就去与那绣花针打交道,她很犯怵,对那小小的绣花针有些敬谢不敏。 “可是娘与你萧师母都约好了,不可以食言的。“ 云霞娘立马出口堵住女儿的推脱。 这让云霞有些为难了,她楞了一下,对娘撒娇:“娘,我去学女红,必定要跟萧先生请假,这段时间我经常请假,萧先生这边也不好交代啊。” 总之想推一时算一时。 岂料母亲的话又把她的如意小算盘给拨乱了。 “没事,萧先生那就交给萧师母去沟通。萧师母说了,实在不行就让萧先生单独跟你授下课,这不就成了么?” 敢情娘早就跟萧师母商量好了,连请假都帮自己考虑好了。娘,您们要不要这么积极啊? 转了转大眼珠子,云霞语气婉转的把师父抬了出来。 “娘,霞儿还要练武呢,最近练基本功,是断断不能缺席的。” 这个理由很合理,娘总不好再去请假吧。 哪知云霞娘几乎没有犹豫便开口:“没事,不耽误你练武,萧宅就在你师父的将军府旁边,到练武时间直接过去便是。” 呃,娘这么说,完全没毛病。自己貌似再也没理由拒绝了。 一切安排都很合理,那自己还较个什么劲呢? 云霞只得乖乖地答应了。 不过,女儿对学女红有些不情不愿,云霞娘还是多少看出来了。 所以便问她:“霞儿,娘觉得你对学什么东西都挺感兴趣的,唯独学女红,你好像不太愿意?” “娘,您可说对了,霞儿总觉得拿不好那小小的绣花针,别到时候在萧师母面前给您丢脸了。” 云霞跟母亲坦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母亲曾说过,萧师母可是一手好绣活,自己到时候绣不出那些繁复的花样,让萧师母不停地教她,那她多不好意思。 云霞娘听了,抚着女儿的秀发,温言软语地说:“原来霞儿是担心这个啊,若是如此,霞儿大可以放心。娘和萧师母如姐妹一般亲,你萧师母又没有女儿,总是把你当自个女儿看待的。你说,当娘的会嫌弃女儿么?” “娘,虽是这样,可霞儿自己却过意不去。”云霞低头嗫嚅道。 云霞是个好强的性子,事事都要争强上进,这话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云霞娘接过女儿的话头说:“霞儿,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娘先把话说到这,即便你学不好这女红,娘也不会怪你。这样,你去学学吧,若是不行,咱们就不学了。娘不勉强你,娘也会跟萧师母说好,不会强求你非要学会,你看这样可好?” 如此条件,真是太宽容了。云霞眼睛一亮,欢喜地抬起头,对母亲说:“娘,您真是天下最好的娘。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明天就去学。” 说完,对着母亲嫣然一笑。 母亲点点头:“这就对了。” 母女俩达成了一致意见。 看看晚饭时间快到了,云霞便请母亲去饭堂,自己则带头先出了门。 女儿一转背,云霞娘便笑开了。 她开心地跟在女儿背后往饭堂走去,看着在前面的女儿蹦跳轻盈的背影,再想想苇杭玉树临风般的身姿,云霞娘觉得这一双金童玉女,端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儿。 当母亲的心里,甜滋滋的,极为满意。 浑然不知自己被母亲和萧师母拉郎配的云霞,还沉浸在明天可以练腰功,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练器械的喜悦中。 师父今天告诉她,根据她的身体条件,领悟能力,他决定让她以后学刀术。 云霞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她自来很喜欢刀术,总觉得挥舞着大刀威风凌然,英姿飒爽。很早以前,云霞就有做刀客的梦想,师父让自己学刀术,也算圆梦了。 殊不知,师父之所以要让她练习刀术,全是因为苇杭。师父觉得殿下刀术了得,云霞将来也学成刀术,岂不就与殿下成了一对儿,让人歆羡的鸳鸯侠客了吗? 光想想就很美妙。 当然,师父还有其他打算,他考虑到将来,若是殿下重登金銮殿,云霞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两人这身武功,也能在复杂多变的宫中环境中,互相助力,保全自家安危。 那样的话,自己也算没有辜负先帝,为殿下尽了力了。将来老了,便可以安心的归隐了。 嗯,那句话怎么说的呢?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师父被自己的机智折服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对云霞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云霞当场欢呼出声,表示很愿意学刀术,还在师父面前下了保证,一定要学好刀术。 于是皆大欢喜…… 这份喜悦一直在云霞心里发酵,越来越膨胀,所以坐在饭桌上,等上菜的云霞不禁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第303章 撒野 晚饭云霞吃得很开心,吃完后天光尚亮。 云霞从饭堂出来,站在回廊上,抬头望着渐落西山的夕阳,和天边绚丽的晚霞,欣赏着这美丽的黄昏景色。 然后就见弟弟和庆喜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看来小云霄很听话啊,真的在天黑前就赶了回来。 云霞便站在回廊上等着,欲问问弟弟玩得高兴与否。 几乎是一路小跑,云霄飞快地冲到了姐姐面前。 “云霄,说大书的说得好不好?说了些什么内容?”云霞笑着问他。 云霄瞪圆眼睛,噘着嘴,有些愤愤地说:“姐姐,说大书的说得挺好的,但那些西戎人太可恶了,他们在底下吵闹捣乱,还把说大书的人给打了。” “为甚么?这些西戎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公然敢在京城,天子脚下闹事?” 云霞有些不可置信。 “姐姐,说大书的人讲到先帝大败西戎人,那些西戎人便不乐意了,当时就起哄开了。” 云霄语气极度不满,小脸也因为激愤而涨得通红。 “庆喜,你说说看,有几个西戎人在闹事,还有具体过程是怎样的?详细跟我讲讲。” 云霞想着云霄毕竟是个小孩子,所以转而去问庆喜。 庆喜心有余悸地说:“回小姐的话,一共有七个西戎人,个个都长得牛高马大的。他们嫌说大书的说了他们当年不安分,是狼子野心,与朝廷为敌,被先帝打得落花流水,惨败收场。当时就炸毛了,在下面拍桌子打板凳的,还蹿了几个人到台上去推搡踢打说大书的。” “说大书的都被打出鼻血了。”云霄补充道。 云霞听了也生气了:“说大书的讲的是事实,又没有凭空歪曲,他们凭什么殴打讲真话的说书人,太过分了。” “小姐说的是啊,可那几个人不承认,又凶巴巴的,现场有胆小的人都吓哭了。” 庆喜想起当时的狂乱,很是后怕。他当时忙着把与西戎人对峙的少爷护在自己面前,生怕那群如狼似虎的西戎人会殴打少爷。 云霞蹙着眉,眼神凛然地说:“现场那么多人,就由着他们撒野?” “姐姐,我站出来质问西戎人了。”云霄挺挺胸膛,很自豪地说。 “是吗?霄弟这么勇敢,姐姐给你赞一个。不过,你还是个孩子,与这些大人抗衡是抗不过的,以后要审时度势,不要一味地冲动。” 听了庆喜的描述,云霞大致了解了当时的情形,现场当时一定乱了套,云霄这样的小孩子站出来肯定是不明智的。 “回小姐的话,当时小的也被少爷的举动吓坏了,虽然少爷很英勇,但是那些个西戎人眼睛都喷火了,恶狠狠地朝少爷瞪过来,小的差点腿软得站不住了。要是他们对付少爷,小的和少爷都不是对手啊。” 庆喜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看来着实是吓着了。 云霞蹙了蹙眉:“其他人呢?还有人站出来没有?” 庆喜回答说:“有几个,但是都被西戎人给打了。” “岂有此理,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他们竟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挑衅,太放肆了!大家齐心把他们扭到官府去,让官府法办。” 云霞说完,还觉得不解气,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回大小姐的话,还有我们自己的人帮着他们。” “什么?庆喜,你再说一遍。”云霞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向庆喜确认。 “姐姐,是有几个本朝人,他们说这几个西戎是惠妃娘娘请来的客人,让大家看在惠妃娘娘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为难。”云霄抬起头,皱着眉头告诉姐姐。 “对对,那几个人虽然没穿朝服,但都穿得很体面,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所以,他们打了招呼后,余下的人都熄了火。” 庆喜声音越说越小。 是啊,本来要站出来的人,就因为惧怕皇上的宠妃,全都闷头不吭声,任由西戎人欺负说书的,庆喜也算个有血性的汉子,所以感到很丢脸。 看庆喜的表现,云霞自然明白了一切。 她叹了口气,缓慢地说:“庆喜,这事也怪不着你,你也不要太自个责备自个了。” “小的多谢小姐成全。”得到小姐的安慰,庆喜感激不尽,急忙恭敬地跟小姐施礼道谢。 云霞也知道,在现场的人也有很多无奈,他们多是些小老百姓,自然没有胆量与惠妃娘娘为敌。 只能说,西戎人狗仗人势,愈发的得意忘形了。 她低头对云霄说:“霄弟,从今天发生的事中,你得出了什么感悟没有?” “姐姐,我想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就会与那些西戎人较量,把他们打得求饶。” 庆喜听了云霄的话,对少爷大加赞叹:“少爷好样的,您将来一定同将军一般,威武英勇,把那些个西戎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是,我爹说了,将门无犬子,我绝不能丢我爹的脸。”云霄一张小脸上,全是浩然正气。 云霞笑着摸摸云霄的头说:“霄弟,加油!” 姐姐的鼓励让云霄的信心更盛,他重重地点点头,小胖手握成拳扬了扬。 “姐姐,我去做功课了。”小家伙决定拿出行动来,念好书,练好武,以便能早日兑现自己的承诺。 “好,去吧。”云霞笑着朝弟弟竖起大拇指,并投去赞许的眼光。 云霄回了自己的房间,庆喜也与小姐施礼退下,去跟夫人请安后,自回烟霞院去了。 云霞独自在回廊上站了一会,眼见着天色变暗,夜晚来临了。 她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进了那把竹摇椅中,轻轻晃着,思考着西戎人的问题。 那天听明光和十五兄谈起过,先帝是西戎人害死的。说起来,西戎人应该算是本朝人的最大公敌了。 可先帝殡天不过十数年,当今皇上却早已忘了这天大的仇恨,不但宠幸西戎公主惠妃,还容许这些西戎人来朝,又给西戎大量的赏赐和有力的支持,实在是让人不可接受。 他这样任由西戎做大,就不怕到时被反戈一击么? 再说,西戎人本身就不安分,爹来信也讲到西戎人在边关屡屡进犯,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可是这皇上还如在梦里,真不知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如此看来,这皇上真算不上是一个圣贤明君。 无怪乎世人那么怀念先帝,这个皇上跟先帝比,差太多了。 第304章 西戎 在竹椅中摇晃了一会的云霞,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住了晃动。她站起身,把修竹唤了进来。 她让修竹举着灯,自己则打开床头的大箱子,那是她的大书柜。 云霞附身在大书柜中翻找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一本记载有西戎国介绍的书,一把抽了出来。 云霞拿着书来到桌前,修竹也跟着过来了。 “修竹,把灯放在桌上吧,我要看这本书。”云霞吩咐修竹。 修竹应声把灯放好,并拨了拨灯芯,让灯光更亮。 云霞则坐下来,翻开书认真研读起来。 这一读,竟用去了两个钟头。云霞几乎没有动窝,一直坐在原处,读得津津有味。 读完后,云霞也终于全面了解了西戎国的国情。 原来西戎国最早只是一个弹丸小国而已。国土面积很小,且土地贫瘠,物产不丰,国力很弱。长期以来一直归顺本朝,岁岁朝贡,俯首称臣。 本朝亦予以西戎全方位的帮助扶持,置其与诸侯属国待遇相同,双边交流很畅达。 后来,西戎还派了许多子弟到京城来学习,当今西戎王的祖父便是其中一员。 他于总角之年便来到京城,及至弱冠之后方才回西戎。回去之后不久,在西戎国的政治斗争中大获全胜,即位为新的西戎王。 这个西戎王雄心勃勃,又在本朝学习多年,对本朝极为了解,而且网罗了许多能人在身边。 他主政后不仅大力发展西戎经济,还强兵习武,屯军操练,大力提升了西戎的军事力量。 不出数年,竟把西戎治理得日渐强盛,国力大增。接着又在周边征战,吞并了数个近邻小国,很快把西戎版图扩大了数倍。 于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这位西戎王,渐生称霸之心,越发不愿意居于人下,又垂涎本朝的丰美物产,竟贪心地想一统江山。 他暗自做好准备,瞅准时机后,居然单方面发声明不再归属于本朝,走上了公开与本朝抗衡之路。 声明刚出,他便披挂上阵,亲率西戎大军,一路挥师东进,直接杀入本朝地界。 因为毫无防备,守边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西戎大军旗开得胜,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往本朝纵深推进。 其大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加急战报传回京城,当时本朝的皇帝,是当今皇上的祖父。 这是个血性汉子,他闻之龙颜大怒,当即在朝堂上亲自点兵点将,自己执帅印,带着大军,御驾亲征去剿灭西戎贼子。 两军正面交战,强大的本朝军队势如破竹,痛打西戎军队,并大获全胜。 西戎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与本朝的差距,收起狂妄,伏地求饶。西戎王更是跪在本朝皇帝面前,痛哭流涕地认罪,再度俯首称臣。 本朝皇帝一贯仁心宅厚,鉴于西戎王认罪态度好,便放了他一马,没有继续追究他。 西戎王灰头土脸的收拾了残兵败将,带着余部乖乖滚回了西戎,自此老实了。 他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一直恪守属国规矩,按时向本朝朝贡,所以两国关系重新交好,边境也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这位西戎王在任末年时,又开始蠢蠢欲动,在边境小打小闹了那么几年后,直接挑起了靖边之战。 于是有了先帝的再度西征,虽然再次打败西戎人,但令人饮恨的是,先帝被暗害于边城。 先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与他一起征战西戎,同在边城的,他最疼爱的七皇弟。 七皇子千里扶灵柩回到京城,向天下人明确表示,他只是代皇兄暂摄皇位,等皇兄的遗腹子出生,他便会将皇位交与皇兄之子。 因为先帝被西戎人所害,本朝上至朝廷命官,下至黎民百姓,均视西戎人为仇人,群情义愤,恨意滔天。 西戎王虽然诛灭了害死先帝的那两个西戎人,以及他们的九族亲属,也对本朝诚心认罪,但仍然不能消弥大家的仇恨。 七皇子仓促登基后,出了安民告示,言其新摄皇位,千头万绪,政务繁杂,均需理顺,所以暂时无暇顾及西戎人。且有确凿证据,西戎王并未参与先帝遇害一事,事后又积极协助,严惩罪犯,并赔偿了大笔金钱,本着宽容仁义之道,先就此放过,今后若西戎人再有任何异动,绝对不会再轻饶云云…… 当然,这个告示出了以后,也有很多人不服,尤其是先帝的追随者们,他们联名上书,谏言不能放任一贯出尔反尔的西戎人,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否则很难保证他们以后不重蹈覆辙,又与本朝为敌。 但皇上和他的亲信们压下了这些不满的声音,当时的宰相是个铁腕人物,很快镇压了大多数对此不满的人,甚至抓了几个带头的投进大牢。 在强权之下,不服的人一下就显著减少了,也就不成气候了。 而与此同时,老西戎王突然禅位于当今西戎王。 新任西戎王立刻做了几件亲善本朝的大事,力证自己今后将效忠皇上,安分做本朝的臣国。同时也表示其父王对于先帝被遇害很是愧疚,他新继位,对此也没有任何责任,总之,把罪责推脱得一干二净。 多方面的因素导致了这件事就此被搁置。 数月后,先帝的皇后临盆,这个万众瞩目的遗腹子出生了。但很不幸的是,他出生即夭折了。 这成了先帝追随者们心中最大的憾事,而七皇子也就此名正言顺的坐稳了皇位。 西戎国这边,新任的西戎王,正是惠妃的父亲。 他当政后,效仿其祖父,苦心孤诣地治理国家,经济军事同时抓,确实把西戎国力重新提升了好大一截;同时也学着他的父亲早年所为,对本朝安分守纪。 甚至与本朝整治联姻,选了他的侄女若干献与王爷们为妃,还将他最宠爱的女儿嫁给皇上,成了如今的惠妃娘娘。 这个惠妃长得貌美如花,据说其母亲有本朝人血统,所以她的长相仅有一分似西戎人,九分却像本朝人。而且很巧的是,她与先帝的皇后竟有几分相似。 具体这惠妃是怎么个美法,书上都有记载。描述她是云瀑乌发,横翠秀眉,含烟杏眼,鼻腻鹅脂,腮凝新荔,丹唇如珠,身材浓纤,妥妥的倾国倾城之佳人。 再加上其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很快就备受皇上恩宠,真可谓是: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至此,皇上对西戎人更加亲厚,赏赐越来越大方,甚至念着惠妃想念家乡人,特意恩准她的族人可随时入京来看望她。 所以,经常有西戎贵族,打着来拜望惠妃的名头,到京城来。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恣意妄为。 今天这些撒野的西戎人,八成便是惠妃的族人。 第305章 推断 云霞合上书,伸臂活动了下,站起身在屋里走动起来。 此时夜已深,修竹过来小声催问小姐要不要洗漱后休息了? “好,你去打水来吧。”云霞揉揉眼睛,想着自己不睡,又要害得修竹也睡不成,便同意了。 等洗漱完毕,云霞躺在床上却无一点睡意。她在黑暗中睁着眼,东想西想起来。 越想越觉得先帝被害这事并不简单,远不是书上那寥寥几笔就能概括的。 这中间的秘辛恐怕不少,但先帝被里应外合害死这绝对是肯定的。没有理应外合,西戎人能那么方便的潜入下毒么?不可能有这么容易的事吧? 西戎人一定是与先帝身边人早就部署安排好了的,那两个被杀的不过是替罪羔羊。 这个可恨的先帝身边人,或许是一个人,但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也可能是多个人,但都会听令于权势最高的那个人。 云霞结合明光和举廉所讲述的内容分析了下,她认为最大的嫌疑人非当今皇上莫属。 只有他能从先帝的死中获得最大利益,也只有他最有机会对先帝下手,先帝对这个皇弟极为爱重,断然是不会防备他的。 而皇上遗嘱将皇位传给他,也是个不解之谜,当时仅有他和他的心腹在场,具体是怎么个情况,谁能知道呢? 最蹊跷的便是先帝遗腹子夭折一事,怎么看都觉得太凑巧了。云霞揣测这孩子的死有极大的可能是人为所致。 这些证据连在一起,活脱脱是一部为皇权,设毒计弑兄杀君的大戏。 黑暗中,云霞紧锁了眉头,甚是气愤。 她翻了个身,想着若是剧情真如自己推测的这样,那这个先帝可真是冤死啊。 那天听了明光和举廉的谈话后,云霞回家专门问过母亲,母亲也跟她讲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特别讲到先帝殡天后,父亲受到的重大打击。 听母亲说,父亲对先帝景仰万分,先帝也很器重他。 因父亲从小就被挑选进宫当先帝的伴读,和先帝是一块长大的,两人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太像君臣,反而如兄弟,似知己朋友。 父亲对先帝的死自然是极不能接受的,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在悲哀和自责中,他甚至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先帝,恨不能代替先帝去死。 母亲说,那段时间父亲消沉的可怕,如同被切断了手足般整日难受,若不是想着先帝的遗腹子尚需要他们这帮大臣的看顾,恐怕都会追随先帝而去。 母亲说起当时的情形,脸上还写满后怕的表情。 不过对于这段过去,母亲也仅仅说了这么一点内容,其他的母亲说她也不太清楚。 云霞又翻了个身。这回脸朝着窗户,天热,窗户没有关严实,浅浅的月光从缝隙中挤进来,投射到地上。 云霞盯着地上那一丝月光看了看,心想着父亲这次回来,要好好和他谈谈我的推断,看看父亲会如何说。 还有父亲后来是怎么振作起来的,也得旁敲侧击地问问。因为先帝的遗腹子生下来就夭折了,父亲的希望破灭,他岂不是会更难受? 但母亲却从来没说过那个孩子夭折了。若不是今天看到书中的记载,自己也不知道呢。 …… 就这么翻来覆去如烙饼一般折腾,很快都到了夜深人静的时辰了。 脚边的小榻上,修竹早已经梦周公去了,均匀的呼吸声一声声传入云霞耳中。 渐渐传染了云霞,她开始打呵欠,困意袭来。 睡吧,云霞对自己说了晚安,也沉入香甜的睡梦中去了。 次日,修竹醒了后便翻身起床,惊奇地发现平时起得最早的小姐还在床上躺着。她赶紧蹑手蹑脚地到床边探看,原来小姐还在沉睡中。 修竹没打扰小姐休息,自个悄悄退出了房间。 等云霞醒来时,太阳都升起了。她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到院子里。 夏天的清晨,难得的凉风习习,树叶在阳光下闪着光,花圃里的茉莉花开得很好。 云霞蹲下身去欣赏了一会,只见那洁白的小花瓣上还有晶莹的露珠,淡淡的香气忽而钻入鼻端,忽而又被风吹散了。 她笑了,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于是绕着院子跑了几圈,把拳打了一套,又练习了腿功。这才回了房间,洗漱完毕,去吃饭。 今天到学堂的时间稍微晚了点。云霞刚进门,就见瑶华和云慧在争执着什么。 她走过去,瞪了云慧一眼,这小蹄子上次害得瑶华伤心欲绝,差点寻了短见,可恶透顶。都还没找她算账,她居然又跳出来想折腾了? 云慧刚才已经在瑶华那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儿被云霞一瞪,不禁后背发冷,缩了脖子朝角落里窝了窝。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挑拨,不但没有让瑶华怪罪云霞和举廉,然后生气地大闹一场,反而令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好了。这让云慧很不开心。 于是今天又到瑶华面前,想继续搬弄是非。瑶华却义正辞严地警告她,让她不要再打坏主意,我瑶华是不会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甚至还指责她不安好心,算计自己的姐姐,劝她早些迷途知返,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最后,瑶华对她说:“云慧,你姐姐对你真是太宽容了,若是我的妹妹像你这般,我早就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了。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以后还是积德行善,否则会报应不爽的。” 把云慧说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极不自在。 她便与瑶华争论了几句,瑶华义正辞严地反驳她不说,还指着她的鼻子说,若她再一意孤行做坏事,休怪她不客气。 差点把云慧鼻子都气歪了。 不知道死云霞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们全都收买了。 她还想同瑶华继续理论之时,云霞却来了。眼见着自己一张嘴说不赢两张嘴,不,应该说死瑶华那一张嘴已经够她受了。她审时度势了一下,还是先闭嘴再说。 瑶华和云霞也懒得理她,动手把桌子搬开了一些,不想和云慧坐得那么近,两人自去说悄悄话去了。 等瑶华咬着耳朵把刚才与云慧交锋的事告诉她之后,云霞好一阵乐。 一方面开心,那云慧的小伎俩不得逞,估计会气得吐血;一方面为瑶华的战斗力高兴,这些话说得那云慧哑口无言干瞪眼,想想都解气。 云慧见她俩说得眉飞色舞,也猜测到是在取笑自己。心头无名火起,想站起来咆哮,但想了想,还是没胆量发作。 她往门外看了看,盼望着俊娴能快些来,只有俊娴对她还比较好。 第306章 前去 俊娴今天来得比较晚,快开课前才进学堂。 她匆匆跑到座位上,看见瑶华和云霞正头碰头的交谈得火热,而云慧满脸堆笑,跟她打招呼。 因为对云慧有了新的认识,俊娴在心里对她很鄙夷。所以只是虚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理睬她。 坐下后,俊娴转去热情地跟云霞和瑶华打招呼。 因为瑶华退亲一事,俊娴对云霞的聪明才智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崇拜云霞已上升到新的高度,这会儿简直是用看偶像的眼神看着云霞。 云慧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唯一好糊弄,与她交好的俊娴显然也倒戈了。 看着那三人有说有笑的,云慧把牙关咬得紧紧的,心里一连串的诅咒着她们。 云霞眼睛的余光瞟到了缩在角落里,猥琐沮丧的小狐狸,心情瞬间爆好。 云霞的好心情延续了一整天,当然,云慧的坏心情也伴随她到散学。 第二天一早,云霞娘就把女儿给叫醒了,对于母亲这种积极的态度,云霞表示压力很大。 母亲大人这是有多希望我学好女红啊? 于是她一反常态,磨磨蹭蹭半天才起床。 “霞儿,你是怎么回事?今天动作如此慢?是不是人不舒服啊?”母亲忍不住来催促她了。 偷偷翻了下白眼的云霞想说我不舒服,您可以让我今天不学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躲得了今天,也躲不过明天,还是认命地去吧。 “娘,没事,我这就好了。”云霞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跳了出来。 看她头发还没梳,母亲亲自找来梳子帮她梳头。 云霞娘早就决心要好好打扮下女儿,所以今天给她梳的是双螺髻,母亲的手极灵巧,梳的螺髻与螺壳极其相似,再加上云霞的发质好,乌黑发亮,一双螺髻在头顶显得尤其好看。 这样的梳法又让她光洁的额头全部露出来了,小脸更显得灵秀俏皮。 母亲退了两步,仔细端详了下女儿,便让修竹去把装首饰的小匣子给拿过来。 修竹应声去拿了来,抱着打开盒盖,让母亲挑选。 母亲挑了一个蝴蝶形状的小珠花,给云霞戴在两个螺髻的中间。 小珠花通体晶莹剔透,在云霞的鸦色秀发上,尤其醒目。 这下母亲才觉得满意了,弯唇点了点头。 云霞对母亲今天亲自操刀自己的造型有些不解,这阵仗好像太过隆重了吧。遂开玩笑对母亲说:“娘,差不多就行了吧,又不是去相亲。” 女儿无心的话,听在母亲耳里,却觉得很好笑。 她强自憋住没笑出来,但笑意依然从眉梢、从明眸、从唇角溢了出来。 在心里说:可不就是去见亲么? 又暗自向上天祈祷,希望霞儿和杭儿以后能结百年之好。 抬起头望着母亲的云霞,发现母亲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问:“娘,我的打扮还是不对吗?修竹,把铜镜拿过来我看看。” 母亲却制止了修竹,她笑着说:“没有哪不对,我的霞儿天生丽质,娘看着心里欢喜呢。” “这样啊,娘刚刚直愣愣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吓了霞儿一跳。”云霞朝着母亲撒娇。 母亲笑出了声,然后转头吩咐修竹:“去把我给小姐新做的那套水红色的衣衫拿来换上。” “是,奴婢这就去拿。”修竹赶紧蹦跳着去找夫人指定的那件衣衫去了。 云霞则起身走到铜镜面前,要看看母亲精心给自己梳的发型。 只见镜中人儿一双螺髻高耸,中间珠花闪闪,黑发如云碧,粉面似桃花。 鉴定完毕,自己就是那水灵灵、活泼泼的一个美少女。 云霞捂住嘴悄悄乐,原主这颜值还是很不错的。于是亮着眼睛对母亲说:“娘,您辛苦了,把霞儿打扮得这么美。” “娘才不辛苦呢,娘只是稍微给我的霞儿打扮了下而已。主要是霞儿的底子好。”母亲笑弯了眼,笑开了酒窝。 “霞儿底子好,那也是您的功劳,是您把我生得这么漂亮的啊。”云霞亲昵地挽住母亲的胳膊回答。 这话说得母亲心花怒放,好不开心。 这时,修竹已经把衣衫找来了,母亲让云霞换上。 等云霞换上新衣后,母亲更满意了。 于是下命令:“修竹,赶紧帮着小姐洗漱。霞儿弄好后和娘一起吃早饭。” 于是一番忙碌,吃完早饭,母亲便催促道:“走吧,咱们出发了。” 云霞赶紧跟在母亲身后,母女二人说笑着出了院门。以为母亲要去叫紫松陪着一起去,云霞出门便往烟霞院的方向转身走去。 母亲立马喊住她说:“走这边。” “您不喊上紫松一道么?”云霞问。 “不用,今天刘校尉亲自来接我们。” 刘校尉?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护卫头领今天要来? 云霞顿觉大感好奇,急着要去见见他。 “娘,那快些走吧,我还没见过刘校尉呢。”云霞忙催着母亲走快点。 母亲笑道:“等会见了刘校尉,你就跟着明光叫他刘老爹吧。” “好。”云霞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明光来。对了,好多天没见他了,还说要把他引荐给王师母,求王师母帮他治眼疾呢。 于是问母亲:“娘,您知道明光最近在忙什么吗?” 母亲顿了顿说:“听刘校尉说,好像回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怎么,你找明光有事情?” 云霞点点头说:“我想早些介绍他和王师母认识,好看看他的眼疾能不能治。” 见女儿这么关心明光,云霞娘自然是高兴的,她笑着说:“这个好办,今天我便跟刘校尉说,让他通知到明光,明儿就来我们府上,你散学后便带着他去找王师母吧。” “那行。就有劳娘了。”云霞挽着母亲的手,向母亲表示感谢。 母亲拍着女儿的手说:“说什么有劳,明光那孩子娘也很喜欢哩,是个好孩子。” 母亲眼里就没什么坏孩子,以前对云慧这样的小狐狸,都疼爱得紧。为什么偏生就容不下沈维白呢? 沈维白在母亲心中可是印象很差的纨绔子弟啊。云霞很为沈维白鸣不平。 于是朝母亲笑笑说:“其实沈维白也是不错的。娘,主要是您不太了解他。他这个人吧,聪明有趣,除了嘴巴有些讨厌外…” 母亲却皱了眉,打断云霞的话,语气不快地说:“娘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反正我不喜欢那个沈维白,霞儿记住,以后少和他打交道。” 第307章 又见 云霞眨了眨眼,本欲张口帮沈维白辩驳一下,母亲却转过头去,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霞儿,你看,刘校尉在那呢。 在心里叹了口气,云霞只得放弃再提沈维白。 她顺着母亲的手看过去,只见马车旁站着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国字脸,五官端正,一身青布衫,倒也干净利落。 原来这位便是父亲的得力手下刘校尉,云霞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见云霞母女走近,刘校尉笑着迎上来跟她们俩见礼,甚是客气。 云霞回了礼,便脆生生地喊他:“刘老爹好!” 刘校尉连忙摆手,抱拳躬身道:“大小姐,使不得,您就叫我刘校尉吧。属下只是李将军阵下的校尉而已。” 云霞娘笑着说:“不妨事,是我让她跟着明光叫的。” 苇杭可是先帝之子,身份显贵,都是这般尊称他;再说,刘校尉又是苇杭练武的师父,霞儿这样称呼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听夫人如此说,又收到夫人的眼神暗示,刘校尉便不再反驳,只说那就听夫人的,属下就冒名了。 云霞点头道:“这就对了嘛,刘老爹,我娘说您武功可厉害了,跟我师父也不相上下。” “回大小姐的话,那是夫人抬举属下,属下只是擅长拳术、棍术,不像你师父,精通好多种兵器。”刘校尉连忙回话。 云霞睁着满含钦佩的大眼睛说:“刘老爹,您和师父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大小姐过奖了,要说大英雄,李将军和王将军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刘校尉抱拳举了举,崇拜感慨道。 云霞见他秒变成爹和师父的粉丝,而自己又把刘校尉视为偶像,这不成了一个类似食物链的,层层崇拜链条了么。 她不禁敛眉浅笑起来。 母亲便道:“霞儿把她爹、她师父和你都当英雄看待,刘校尉也不必自谦了,安心受着吧。” 刘校尉这才诺诺应了,伸手撩起马车帘子,请夫人和小姐上车。 云霞母女上车坐好后,刘校尉飞身跳上马车前面的驾驶座位,吩咐车夫可以走了。 车夫把手中长鞭一甩,马车缓缓启动,往萧宅而去。 离萧宅越来越近了,车厢里的云霞莫名有些紧张,她自己一时也厘不清为什么会紧张。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自嘲地想,之所以紧张,可能是怕在萧师母面前献丑吧。 母亲看了看她,发现云霞身子僵直,两只手在衣衫上不停地捏紧放松,知道这是霞儿紧张的表现,便出言安慰她:“霞儿,你萧师母脾性好着呢,你且放松下来吧。” 云霞应了声是,把马车车窗帘子挑起来,看向外边。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何苦自己吓自己。 希望自己跟着萧师母学,能把针线活做得不蹩脚,过得了眼吧,太高的要求自己恐怕也达不到。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刘校尉拉开车门,请夫人和小姐下车。 云霞母女下车后,刘校尉和云霞娘点了个头示意了下,便驻足在马车旁,看着云霞母女登上台阶,拍响了大门的门环。 很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见是云霞母女,高兴地跟她们问好,又热情地把她们迎了进去。 刘校尉等到大门关好后,才坐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去城外车夫自己家里,准备跟那凑合着呆一天。 进了院子,母亲便跟云霞介绍说:“这是一直在萧先生家的做事的刘妈妈。” 刘妈妈慈眉善目,笑得很和蔼。虽然穿着布衣,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她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一看就是个办事麻利,不拖泥带水的人。 云霞立即向她问好:“很高兴认识刘妈妈。” “大小姐可真是个大家闺秀,人长得水灵,还这么有礼貌,恁的喜煞个人啰。”刘妈妈看着云霞的眼光充满宠爱和欢喜。 被刘妈妈这么一说,云霞倒不好意思了,羞怯地垂下了头。 母亲和刘妈妈自是一阵低笑。三人脚步不停,往前走去。 萧先生的府上是个两进的院落,后院大门关着,刘妈妈带着她们往前院右边的主屋走去。 “夫人,李夫人和李小姐来了。”刚从台阶走上通廊,刘妈妈便提高声音向萧夫人通报。 她的话音刚落,萧师母便笑吟吟地从中间的主屋迎了出来。 “妹妹,云霞,快快请屋里坐。”萧师母过来,一手拉着云霞,一手挽住了云霞娘的胳膊,把两人往屋里引去。 刘妈妈便跟她们招呼了一声,自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屋内的苇杭身子紧绷了下,心跳加速,但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呆呆地坐在凳子上。 少年今天穿着一件簇新的青衫,墨发用玉冠束在头顶,丝丝不乱。剑眉斜飞,目若朗星,鼻直口方,好一个俊俏儿郎。 他见门口人影晃动,知道她们就要进来了,遂把头低了下去。 迈进门槛,映入云霞眼帘的便是正面墙中央那幅苍松图。 那是一株傲然挺立在风雪中的松树,大雪覆盖在松树上,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唯有松枝的些许暗绿色露出来,释放着一丝生机。 云霞一下便被画作深深吸引,直直地走近前去欣赏。 画作者的画技很高,绘画功底深厚,那松树被画得入木三分,生动形象。而覆盖在松树上的雪,晶莹剔透,仿佛会随风扑簌簌地散落下来。 右上角提了一句诗:孤标百尺雪中见,长啸一声风里闻。 所提诗句气势非凡,意境深远。诗作者是谁,云霞并不清楚,但那句诗,却让云霞由衷称赞。 而苇杭见云霞进来直接就去看画,便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在自己家里见到了思念的姑娘,内心的满足无以言表;忧的却是,姑娘进门后就没往他这边看过一眼,他这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 自己还不如一幅画,苇杭咬着后槽牙,有些孩子气地想,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就不该画那幅图了。 而萧夫人和云霞娘头碰头地说着悄悄话,暂时还无暇顾及到他们两个孩子。 云霞把那句诗念了两遍,已然记在了心中。这才转身,抬眼看向屋内。 萧先生家的主屋拾掇得干净整齐。所放家具并不多。 画作下摆着一张长条案,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桌,桌旁两张太师椅。 再往两边看,一张小几两张椅子。 云霞知道,右边也是这般对称的摆设。所以把视线移向右边,这下便看到了坐在下首椅子上的安静少年。 那少年见她看过来,也把茫然的目光迎了上来。 萧夫人和云霞娘这会已相携着手走到主座的太师椅坐下了。 见了两个孩子正在对望,两位母亲会心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萧夫人开了口:“云霞,这便是我的大儿子,苇杭。” 第308章 关注 萧夫人顿了顿,马上又补充道:“这孩子虽然呆傻,但很安静,不会闹事的,霞儿你大可放心。” 云霞对萧师母笑了笑,又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走过去坐在了苇杭旁边的座位上。 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少年,真真是帅得没天理啊。那颜值,简直了。沈维白已经是俊美无俦了,这个苇杭与他相比,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里益发的为苇杭可惜起来,好端端的皮相,却毁在了痴傻上。 因为知道自己正被云霞打量,苇杭只能把视线定在脚前的地上某处,脸上木木的,任由云霞观看。 云霞娘见女儿直愣愣地看着苇杭,便出声对她说:“霞儿,你别老盯着杭儿看。” 她是怕苇杭被云霞这么盯着,很不自在。要知道,杭儿这么装痴傻也是很累的。 被母亲这么一说,云霞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了头,看人家好像是太久了。 于是忙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转头对萧夫人说:“萧师母,霞儿无理了。霞儿只是,只是很为这位哥哥遗憾。” “不妨事,这也不是霞儿一人才有的反应。”萧师母面色平静,还带了一丝笑意地说。 云霞娘则扬了扬下巴,对云霞说:“杭儿其实很乖的。有时也能听懂一些话。” “哦,是吗?“云霞挑了挑眉,若是这样的话,证明这个苇杭也不是完全呆愚嘛。 于是她笑着转头,对苇杭说:“苇杭兄,我叫云霞。你能听懂吗?若是懂了,就抬头看看我。” 低着头的苇杭很想爽快地答应她,也很想立马抬头深情地看她。但… 于是他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如泥塑一般,并无半点反应。 萧师母呃了一声,她有些奇怪,苇杭怎么就不抬头随便应一声呢? 其实苇杭是怕自己露馅,抬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正专注地盯着自己,他怕自己会脸红,会出现不一样的表情,被聪明的云霞发现些许端倪。 这种局面,在之前,他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应对的。 直到刚才他才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云霞对他的影响。即便他没抬头,也能感受到云霞那纯澈的目光,投在他身上,让他的呼吸不顺,心跳如擂鼓…… “杭儿,你听见了是不是?跟霞儿打个招呼,好不好?” 萧夫人终是开了口说话,想提醒下苇杭。 云霞见状,连忙对萧夫人说:“师母,没事的。他不愿意就不勉强,也许是因为他不熟悉我吧。” 云霞既已帮着苇杭解围,萧夫人自然顺水推舟,笑着说:“难得霞儿这么明理,不会怪杭儿。” 云霞娘接过话头说:“咱们都不要再盯着杭儿了,让他自在地待着吧。” 母亲说得有理,云霞便点点头,收回了视线,不再去打扰苇杭。 不过,她转而向萧夫人发问:“萧师母,苇杭兄如此是生病所致还是什么原因?” 萧夫人和云霞娘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云霞娘先抢着回答了:“霞儿,杭儿这样是因为生病。” 萧夫人跟着无声地点了点头,脸上有无奈之色。 “可有请大夫看过?”云霞觉得既然是生病落下的后遗症,治疗也许会有一定的效果。 “请过,大夫们也没有办法。”萧夫人回答的声音中,明显含悲带怯。 “萧师母,对不起,霞儿提到您的伤心事了。” 萧夫人摆摆手,正待说话,刘妈妈进来了,便打断了她。 刘妈妈将沏好的热茶一一呈上,又在八仙桌和云霞旁边的小几上各放了一盘点心,然后才笑着同大家讲要去厨房准备午膳,便退下了去忙碌了。 “刘妈妈可真是个能干人。”云霞娘望着刘妈妈风风火火的背影感叹道。 “是啊,她整天闲不住地在家里做事,把这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萧夫人很有感触地跟着夸奖。 云霞的思绪却还在刚才的回答中打转,老天爷也真是的,这般安排,也着实让人遗憾。 瞧这苇杭,唉,当真是美貌与智慧不能并存么? 还有明光,其他什么都好,但又被眼疾所拖累。 总之,都不能遂人心愿,云霞唏嘘这造化弄人。 总算云霞不再关注自己了,苇杭悄悄吐了口气。他缓缓地抬起头,悄悄往云霞那边瞟了瞟,见云霞蹙着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呆坐着。 萧夫人看了看云霞,低声喊她:“霞儿,尝尝师母做的银丝酥,看看师母还需要怎么改进。” 被萧师母唤回神思的云霞,笑盈盈地把目光投向了几上的点心盘。 单从外观来看,这银丝酥品相很好。 “师母,那我就不客气了。”云霞伸手从点心盘里取出一块。 正要试吃,突然想起旁边的苇杭,便把手里的点心递过去:“苇杭兄,你吃一块。” 苇杭听她唤自己,吸了吸鼻子,慢慢转头,伸手接过了银丝酥。 云霞很高兴,这少年总算有了反应,看来还是吃的比较有诱惑力。 她亮着眼睛看着苇杭,笑着说:“快吃吧,吃完了自己拿。” 八仙桌旁的两位母亲,眼里笑意悄然流转,对两个孩子的互动很是开心。 苇杭决定表示下,启唇说了一个字:“吃。” 云霞更乐了:“嗯,吃。”说完又从盘中拿了一块,放人自己口中,味道很不错。 这边,苇杭也把一块银丝酥全部塞入口中,咀嚼着别样的香甜。 “萧师母,您做得很好,和我做的几乎没有差别了。”云霞咽下银丝酥,喝了一口茶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是么?这多亏了你娘那天给我提了意见,我加以了改进,看看,这就成了吧。”萧师母兴致高涨,兴奋地说。 云霞娘也很有成就感,看来自己还真找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房间里的人都皆大欢喜,连苇杭都嘿嘿的傻笑起来。 几个人吃着银丝酥,说笑了一会,云霞娘端起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茶,便对萧夫人说:“姐姐,您看,是现在就开始教霞儿针线活么?” 今天本是来学女红的,若是迟迟不学,难免霞儿会生疑。 被她这么一提醒,萧夫人忙道:“对对,这是正事。走吧,咱们去绣房。” 云霞只得站起来,跟着母亲和萧师母往外走。 快到门口,萧师母转回头对苇杭说:“杭儿,跟着我们一起过来吧。” 第309章 别样 苇杭坐着没动,萧师母再喊了一声,他才像刚听见似的,不过依然很缓慢地站起来,往这边走来,然后木木地跟在她们后面。 萧师母转过头来,对云霞解释了下:“杭儿最喜欢看我做绣活了。” 云霞笑着点点头,也是,像苇杭这种孩子,成天价呆在家里,只能靠看这些打发时间。 这样想着,她心里对苇杭更添了疼惜之情。 萧师母的绣房在主屋右边过去第二间,是一间小小的耳房,推开门进去,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清幽安静之所。 耳房内同样拾掇得干净整齐,有一张大圆桌,几个圆凳,两个长条凳上架着两个绣绷子,其中一个绷子上有布,上面绣的图案已有雏形;另一个绷子明显是新的,且尚未绷布上去。 云霞立刻意识到,那是为自己准备的。 耳房开了个大轩窗,窗明几净,一眼可以看见窗外的院墙。在窗与院墙中间不宽的巷弄中,栽植了一溜灌木丛,已经长得齐窗高了,显得绿意盎然。 而窗左边的墙壁前是一个绣品屏风,云霞一下就被这屏风给吸引住了。 那屏风类似于绣品展示架,设计很精巧。绣好的成品挂上去,便完全展示在观赏者面前。当然,绣品是可随时更换的。 今天挂在上面的是一幅很简单的花鸟图,绿油油的草地,几丛红艳艳的月季花绽放,空中有两只小鸟正飞得欢,草地上还栖息着一只小鸟。 绿草红花飞鸟,惯用的元素在这个绣品中组合,却因为绣工精良,给了云霞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色彩和谐,图案鲜活,很有意境。 月季花丛那墨绿色的枝叶蓬勃,枝枝蔓蔓上的脉络都绣得很清晰,就连细小的刺也被绣出来了。 而层层叠叠的月季花花瓣,花蕊吐艳,红彤彤的似朝霞。朵朵都带着晶莹的朝露,仿佛就盛放在面前,甚至能闻到它们散发出来的清香。 飞鸟更是活灵活现,尤其是地面上这一只,简直逼真极了。 那小鸟张口瞪目,翅膀垂着向后弯转,尾翼下垂,身上的羽毛光滑柔顺,萌态可掬,生动活泼。 耳边立刻想起了鸟儿的啾鸣声,让人如入鸟语花香之境。 “师母,您怎么绣得这么好,您的手真是太巧了。”云霞止不住赞叹出声。 萧夫人笑了:“等霞儿跟师母学了以后,也一样能绣出这么好的绣品。” 云霞对自己可没有这么强的自信,她嘿嘿干笑了两声,对萧夫人说:“师母,霞儿尽量便是,但霞儿没有师母这般天赋,再学都不及师母的。” 云霞娘也在旁边插话:“霞儿一直都紧张她学不好,我都跟她保证了,实在学不好也不会勉强的。” 萧夫人摸摸云霞的头说:“霞儿没必要紧张,你那么聪明灵秀,指不定将来比师母还绣得好呢。若是万一,你真不喜欢刺绣,不学也罢。那就像你娘说的,我们都不会强迫你学的。” 师母温和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云霞的紧张,于是她微笑着对师母说:“师母,霞儿听您和我娘的。” 自进来后,便坐在角落的凳子上的苇杭,趁现在没人注意他,咧着嘴笑得很欢。 原来,云霞也有这么不自信的一面。当她的护卫时,见到的都是一个镇定自若,行事极有主见,自信满满的云霞,今天她这般状态,倒是第一次见。 姑娘的手在衣襟上捏着,眼眸飘忽不定,对做这绣活好像有点发怵。 而她看向母亲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和羡慕,她一定对母亲的手艺非常认可,所以生怕自己学不好,觉得自己就如在鲁班门前弄斧头般,会显得很尴尬。 聪明的苇杭很快分析出了个中原因,不过,他并未因此看轻云霞,反而觉得她很有趣。 姑娘那女儿家的娇怯模样,真的很可爱。 于是,苇杭止不住的想笑,这笑意最终蔓延到嘴角,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最后直接发展到咧嘴笑了。 只是这时云霞不经意的转了下头,便发现了苇杭在笑。 苇杭想收住自己的笑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得继续嘿嘿嘿地笑。 不过,他很快伪装成了傻笑。 刚才猛然一瞥,发现那苇杭在笑,那笑容俊朗有神采,但一转眼再看,他又开始痴痴的笑了,倒让云霞狐疑起来。于是盯着苇杭又看了一眼,是在傻笑没错。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云霞晃了晃头,想来应该是吧,一个痴傻的人怎么能展露出那样的笑容? 与此同时,云霞娘和萧师母顺着云霞的视线看过去,见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苇杭,两人眼神暗中交流后,连忙一左一右地拉着云霞,把她按在绣绷子前的小凳上坐下。 苇杭则在云霞被拉着转身后,收了笑,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恢复到发呆状态。 萧师母在旁边小凳子上坐下,准备教云霞绣活。 云霞娘则跑到苇杭旁边坐着,把苇杭挡在自己身后。她想让杭儿可以躲着稍微放松些。 对于李伯母这样的贴心之举,苇杭大为感动。以前,他也把李伯母当作母亲一般尊敬的,自从她准了自己的求亲后,她的身份就多了一重,也是自己未来的岳母了,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更加重要了。 而李伯母今天在云霞面前处处维护自己,让苇杭真切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和认可。 苇杭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对云霞好一辈子,让李伯母永远不后悔把云霞交给自己。 这边的角落里充斥着温馨暖意,那边的教学已然开始。 萧师母指导着云霞把她面前的绣绷子绷上了白棉布,然后拿出图样来,在白布上勾勒图案。 那幅图样是预先剪好的剪纸,可以看出是几片兰叶,一朵兰花组成的。萧师母递了一只轻蘸了墨的细毫笔给云霞,让她沿着剪纸把图案画下来。 云霞自小不太擅长绘画,很花了一会功夫,才把这图案勾勒出来。 她把剪纸取开,见白布上的兰花图案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甚至灵动传神,空谷幽兰的气韵跃然而出。 第310章 两小 “霞儿,你娘说你已经学会了基本的针法,那师母就直接教你绣图案了。”萧夫人温婉地跟云霞商量。 事已至此,也算是赶鸭子上架吧。云霞只得轻应了一声,从师母手中接过绣花针和彩线,纫好针,对着师母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师母已经麻利的穿好另一根绣花针,然后开始往绣布上绣。 “霞儿,我现在用的是相对简单的直绣法。你看,我的每一针都会落在兰叶的边缘,然后从这头拉过来,再从这边叶子边缘扎下去,拉紧即可。”师母边示范边解释,动作也放得很慢,以便让云霞能看清楚。 她用的是深绿色的线,来回穿拉之间已在兰叶根部轮廓图上绣了两根线,很平实齐整。 “霞儿,你来试试吧。”师母把凳子挪开,给她腾出空位。 云霞轻吸一口气,坐在绣绷子正前方,扎下了第一针。 可是悲剧了,这一针根本就没精准地扎在那叶子的边缘,云霞脑门三根黑线,明明是看着扎下去的,怎么就歪到一边了? “霞儿,不对,你这样离太远了,退回来重扎。”师母立刻出声纠正她。 云霞吐吐舌头,赶紧地把针从原位退了出来。师母教她把左手放在叶子边缘处,指甲正好按在边缘上,让她从指甲前扎下去。 “当心别扎到手。”师母在她下针前又提醒了她一次。 “师母您请放心,我看到扎的。不过,就算扎到手,我便只当被蚂蚁咬了一口。”云霞朝师母笑。 “呵呵,你这孩子,真不愧是将门之女,不怕疼啊!”师母被她的话逗笑,不禁打趣起她来。 角落里坐着的云霞娘跟着笑了起来,而躲在她身后的苇杭也在悄悄笑。 还好,这次云霞进针成功,正好扎在叶子边缘上,然后学着师母的样子,把线拉过来,从这边的叶子边缘扎下去,然后拉直,还不错,很平整。 也不是很难嘛,云霞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萧师母的指导下,她一针一针地绣起来,很快就绣出了一小截的叶片,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师母,霞儿终于找到一点感觉了。”她眉眼带笑得对师母说。 “我就说,霞儿能行的。不过,现在学的是最基础的绣法,难度甚小。你先练习,等师母觉得可以进一步学下面的绣法,再教你。对了,你看,这几针,是不是比前面的要拱起来一些,这便是你没拉紧的缘故。” 师母指出云霞的不足之后,云霞仔细一看,还真是的,而且自己的针脚有些歪扭,与师母绣的那两根线相比真是差远了。 小脸微红的云霞,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师母,我知道了,后面我一定会注意的。” “嗯,好,那就继续吧,反正只是练习,不打紧的。”师母颔首。 云霞应了一声,又开始继续绣。 一等云霞俯下身去绣时,萧夫人便与云霞娘隔空对望,来了个眼神交,萧夫人朝门外努努嘴,云霞娘会意点头。 然后云霞娘起身,走到云霞身边对女儿说道:霞儿,你在这好好绣,娘想到厨房去看看,听说刘妈妈的手艺相当不错,娘去见识下。咱家的酒楼以后开张,也可以让你二舅父,来把刘妈妈的拿手菜学几样去。” 难得母亲还有这番巧思,云霞自然极力支持。她抬头对母亲说:“好,娘您去吧。” “那我带着妹妹去吧。看看刘妈妈有没有需要,也好跟她做个帮手。”萧师母从善如流,跟着站起来说。 这回云霞连头都没抬,专心地绣着,这一针一线,在手中翻飞,变成图案,很有趣啊,她发现自己对女红竟有了些许喜欢。 沉浸其中的她自然无暇顾及旁的了。 两位母亲便笑着相携而去。 走之前,两人都悄悄对苇杭点了点头。 她们觉得让两个孩子独处一会,也蛮好的。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云霞埋头施针刺绣。 苇杭看着她的背影,面露微笑,安静地呆着。 过了好一会,云霞又绣完一截,她拿起绣绷子,对着光线看了看,这一截比上一截明显要好了许多,图案更平顺,针脚也更整齐。 她放下绷子,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子。 苇杭见她起来,立马收了笑,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 云霞今天穿着水红色的轻纱罗裙,裙子很合身,束着腰带的腰如杨柳纤细,肩若削成,聘聘婷婷,窈窕多姿。 活动了下的云霞转过身,才猛然发现苇杭还坐在角落里,依然眼神呆木,面色凝滞。 云霞歪着头审视了他一下,这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应该是痴傻的。她微微叹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苇杭敛下眼眸,把视线放在地面上。但是随着云霞的走近,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自己都能听见那嘭嘭嘭的声音。 云霞过来要干甚么? 其实云霞的目的很单纯,她想对苇杭来个智力测试,看看他的智商到底相当于几岁的孩童,万一他是类似于雨人的那种,指不定还具备什么超人能力呢。 那她可得好好发掘下这孩子的能力了。 于是在苇杭面前驻足,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软语地说:“你别怕啊。” 低着头的苇杭身子明显一僵,为掩饰自己的慌张,他叫了出来:“怕,”当然,怕字被他有意拖长了腔调。 “不怕不怕啊。”云霞好言安慰他。 近在眼前的粉嫩小脸上,明眸闪亮,皓齿发光,晃得苇杭一阵眩晕。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气,更让他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好不容易才强令自己缓缓抬起头,苇杭睁着一双黑眸呆呆地盯着她,脸上挂着傻笑。 云霞尽量说得很慢,问他:“你的鼻子在哪?能指给我看看吗?” 呃?云霞这是什么意思?苇杭终于憋不住,被她这个问题给逗笑了。 嘿嘿…嘿嘿嘿… 盯着眼前傻笑个没完的苇杭,云霞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不是说能听懂一些话么? 她咬咬嘴唇,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眨呀眨,纤长的眼睫毛忽闪个不停,思忖了一忽儿。 难道连鼻子都不知道?可惜了,你还长着这样好看的鼻子。 别说,这苇杭脸的下半截儿,方颐隆准,跟明光很是肖似。要说不一样,就是他的皮肤比明光白了不止两个色号。 嗯,眼睛也很像,只是明光那只好眼睛的眼线更黑更浓而已。 这么想着,云霞有些不甘心地伸出手去,点了点苇杭的鼻子说:“这就是鼻子,你不知道吗?” 突然被云霞点到鼻子的苇杭,身子瞬间定住,如木偶一般,只是傻笑声还没有收住。 第311章 无猜 云霞收回手,笑了起来:“有这么好笑吗?” 嘿嘿,嘿…嘿嘿… 她这么说,苇杭也不好再停住笑声,索性继续笑下去。 只是鼻子尖的舒服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侵入到四肢百骸中,整个人通泰惬意。此时他的笑声也是发自与内心的,所以一时半会没能刹住自己的笑。 云霞一直在旁边站着,抱着手臂,微笑着等他笑完。 看他笑得如此乐呵,虽然知道他是傻笑,可云霞也不想打断他,能笑也是好事啊! 整个绣房都被苇杭的笑声占据了。 过了好一会儿,苇杭才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止住笑,然后茫然地望着云霞。 “这是什么?”总算不笑了,云霞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动,再次测试他。 她满眼满脸都充满期待,希望这次苇杭能说得出来。 苇杭自然也把她的期待看在了眼里。此时云霞的秀眉微蹙,她波光盈盈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那张呆板的脸。 有那么一瞬,他的心抽紧了,甚至很想抬手轻轻地把云霞的秀眉抚平,让她的眉头能舒展开来。 苇杭其实很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么为自己担心的。他只想让她笑,一丁点都不想让她发愁。 见他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云霞沮丧地垂下手。他连自己手和五官都不认识的话,这智商也就跟婴儿没两样了。 婴儿慢慢会长大,会懂事,可他却要这样没心没肺的过一辈子。 萧先生和萧师母总是要老的,不可能永远陪着他。臣杭有个这样的傻哥哥,以后的负担也挺重的。这今后的日子于他来说,不好过啊! 唉,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云霞叹了口长气。 苇杭却突然举起自己的手,含混不清地说:“手!” “咦,你认得这是手?”云霞一下激动起来,满脸的惊喜表情。 她立刻凑近他,指着自己的娇俏的鼻子问:“这是什么?” 苇杭脑子飞速地转了转,刚刚不忍心让云霞难过,所以说出了手,若是继续说,恐怕会让云霞生疑。 于是决定以傻笑应对。 见他又傻笑,云霞刚刚升起的希望被浇熄了大半。好吧,总算能认出手,那也不错。 “你还是在这坐着,乖乖的。我继续去绣花。”这句话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不过,云霞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他交代一声。 苇杭傻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努出一个字:“坐!” “嗯,这就对了,好好坐着啊!”云霞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像对待小孩童般。 苇杭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恁大个人了,还被当成稚子。而且云霞毕竟是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姑娘,本该由他处处呵护的,现在完全反转了。 这心情便不爽起来,再加上很舍不得云霞离开,于是便脱口而出:“不…” 刚走到绣绷子前的云霞,听得苇杭说不,又折回来,站在他跟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不想坐这?” 苇杭扭了扭身子,把脸转开,不说话。 “哟,还生气了?可惜你又跟我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啊。”云霞表示很委屈。 苇杭呆呆地盯着地面,好像比云霞还要委屈巴巴的。 他的内心在呐喊:我倒是想跟你说清楚,可这情势不饶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盯着苇杭看了一会,云霞想起师母说的他很喜欢看绣花,不由得眼睛一亮。 她弯腰对苇杭说:“你要不要去看我绣花?” 苇杭没反应,心里却着实欢腾得不行,若是这里只有他一人,他会马上跳起来,大声欢呼。 云霞等了一会,等不到他的回应,以为他不愿意,便对他说:“这样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去绣花了。” 想着苇杭也听不懂,云霞突然想在他面前吐吐槽。于是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跟他诉说起自己不想绣花,是被母亲逼着来绣的,生怕自己绣不好,会麻烦萧师母。又说自己很紧张,对小小的绣花针有一种无法驾驭的感觉云云。 “不过,我刚才绣了一会,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所以信心大增……” 作为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苇杭是尽责的。他虽然木呆呆的,但全程没有打断云霞半个字,只是在心里与云霞对白,紧张着云霞的紧张,开心着云霞的开心。 如竹筒倒豆子般说完后,云霞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脸上的笑意加深,甚至笑出了洁白的牙齿。 她对苇杭点点头:“看来我得给你个赞,真乖!” 因为刚才的一通述说,她的心情大为愉悦。她发现在自己苇杭面前说话,极其放松和自然。苇杭就像一个树洞,可以任由自己把各种情绪发泄出来。 不对,苇杭比树洞还要靠谱,至少是一个大活人在听自己说话啊。 “你呀,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可以当我的一个忠实听众,挺好的。”云霞说完自顾自笑出了声。 然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苇杭的脸蛋,就像对云霄和云忠一样。 苇杭的右边脸被捏着,白净的面皮立刻泛起了红。云霞接着又伸手捏住他左边的脸,这下两边脸被捏着的苇杭,整张脸都红了。 “咳,咳…”为避免云霞发现,他只得假装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嗽。 果然云霞立即放开了他,又忙不迭地拍着他的背说:“哎呀,这可真要怪我了,把你都弄来咳嗽了。” 她是很自然的把苇杭当作小孩子一般对待,可是却苦了装傻的苇杭。 弓着身子,低着头,不停咳嗽了好一会,苇杭才消停。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不捏你的脸了啊。”看他那么难受,云霞忍不住碎碎念。尽管他听不懂,但云霞也觉得有必要跟人家道歉。 苇杭抬起一张红脸,再次木木地看着云霞。 云霞对他说:“你坐在别动哦,我马上回来。” 然后转身往外跑去。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苇杭立刻扯唇笑开了。 然后几步奔到门口,见那轻盈的身影已经闪进了主屋内。 八成是给自己倒水去了。苇杭黑眸流光溢彩,勾唇一笑,满面春风。 果然,云霞很快端着茶盅出了主屋,往绣房走来。苇杭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原位坐好,收敛了笑容,继续呆呆地看着大门。 第312章 陪伴 云霞拿着茶盅进来,忙就着手给苇杭喂水,另一只手还帮他拍着背。 苇杭喝一口水,还得轻轻咳一声,如此几次后,才平静下来。 云霞便等着他咳完,再喂他,所以苇杭这盅水喝得很慢。 苇杭不咳了以后,云霞摸出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边的水,笑眯眯地说:“好了,这下终于不咳了。还喝不喝?” 本身不口渴的苇杭,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云霞又接着喂他喝水,于是苇杭很享受地喝了一大盅水,这水吞入喉间竟是甜丝丝的,一直甜到腹中,甜到心间。 放下茶盅,云霞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去绣花了。” 苇杭突然冒出一句:“看…” 刚转背的云霞听见他说看,立刻欣喜地转回头问他:“你要看我绣花?” 苇杭茫然地盯着她,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说过话似的。 知道他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云霞也没有指望他能再表达一次。索性伸手拉他:“走吧,来看我绣花。” 这回苇杭听话地被她拉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往放绣绷子的凳子前去。 在云霞背后,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唇轻轻往上挑,噙着促狭的笑。 和云霞这样相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苇杭都有些乐此不彼了。 等两人落座,云霞拿起绣花针,扭头对苇杭笑笑说:“我肯定没有你娘绣得好,你便凑合着看看吧。” 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的苇杭,心中笑得无比欢。 云霞说完便开始专注地绣花,苇杭则专注地看着她的侧颜。阳光从轩窗照进来,轻灵灵地扑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白皙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的笼罩中,清晰可见。而她的脸边缘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把她衬托得如仙子般超凡脱俗,端的娴雅清秀,不同凡响。 因为认真专注,她的嘴唇微启,时不时俏皮地吐吐舌头,青葱十指在绣绷子上不停忙碌着。 这简直是一幅美的爽心悦目的画。 佳人在侧,苇杭太想击节咏唱诗歌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澎湃。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诗中的几句是他心中的首选,也是他的心愿所在: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少年悄悄地把身子挪动了一下,靠着少女更近了一些。 云霞又绣了一截,发现那兰叶图案开始有弯曲了,她试了两针,觉得那弧度怎么都绣不好,便嘀咕道:“这里看来不能如此绣了,嗯,等师母回来问问吧。” 因为苇杭很会画画,所以母亲的绣花图案全是出自他手,为了帮母亲画好绣样,苇杭确实要经常观摩母亲做绣活,自然而然也便懂了许多绣花的技法。 他很清楚,像这种弯曲的地方,不能再用直绣法,该用盘针绣法。 可是苇杭不能说,只能呆呆地盯着云霞。 云霞自言自语完,把绣花针放下,也抬头转向苇杭,看着他。 此刻这孩子安静地坐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云霞想起在道观初见他的情形,那天自己还花痴地盯着他看了好久,一度惊为天人。 突然脑中莫名其妙跳出四个字:少年如玉。 不过,她很快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只有外表是花美男而已。 从侧面看,这苇杭的眼睫毛又长又密,和明光的一样。云霞不禁暗笑,此间的帅哥长相风格都比较接近么? 她眉眼含笑,兀自放肆地又欣赏了一番,然后自言自语对着树洞杭感慨开来:“苇杭,你和我的护卫明光长得很像,知不知道?你们俩也真是难兄难弟,都是那么帅气,却一个智商不行,一个有眼疾,造化弄人啊。” 苇杭听了她的话,在心里暗笑:“明光便是我,不像才有鬼。等等,她说的帅气和智商是什么意思?莫非又是她从哪看来的典故?跟云霞一比,自己似乎太孤陋寡闻了。” 心中自然又升起对云霞的钦佩,当然他也觉得与有荣焉。喜欢的姑娘这么才华横溢,证明自己的眼光很不错啊。 知道苇杭不会回应自己,所以云霞说完后,睁着一双杏核大眼,充满疼惜地看着苇杭。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对望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苇杭很想就这么跟云霞呆着,即便呆到地老天荒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现在的情形不容许他这么做,他怕再这么闲坐下去,云霞又会突如其来地捏他的脸,揉他的头,点他的鼻子,到时候他这傻也装不像了,不如先逃出去吧。 于是努嘴挤出一句话:“玩…” 突然听到他的神来之音,云霞歪着头饶有兴趣地问他:“你想玩什么?” 苇杭不答话,自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哎,你到哪去?”想着他母亲不在,云霞觉得有义务帮忙看着他,遂也跟着他出了门。 出门后,苇杭径直往耳房后跑去,既然云霞跟上来了,便带她去看看耳房后的风景吧。 耳房后与墙壁间狭长的一块地,被刘老爹和刘妈妈给收拾出来,栽种出了花花草草,还有灌木,甚至有一块还种上了葱蒜等小菜。 此处一片青郁葱茏,中间假杂着几簇绽放的鲜花儿,有蝴蝶翻飞,蜜蜂嗡嗡,飞鸟鸣叫,倒是风光无限好。 “哈哈,这里居然还是个小小的桃源呢。”云霞兴冲冲地顺着小径,跟在苇杭后面往前走。 也是合当有事,这么美的小桃源里竟然突的钻出一条小蛇,嘶嘶地朝云霞爬了过来。 说起来,云霞也算勇敢,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但她的软肋,便是独独怕蛇。 起因是她七岁多时,有一次跟着养母去乡下养母的娘家,被养母的侄子整蛊。 那家伙骗她伸手到谷草垛里取东西,结果她把手一伸进去,就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于是摸出来一看,竟是一条蛇。 她也被那蛇狠咬了一口,虽然忙不及的把蛇甩掉了,但也被吓得哇哇大哭。 养母那可恶的侄子却在旁边哈哈大笑。后来养母不但不指责自己的侄子故意放蛇咬她,还拎着云霞的耳朵骂骂咧咧,呵斥她胆小如鼠。 那段时间,小云霞天天晚上恶梦不断,都是被这事给害的。 时隔这么久,云霞想起这事还是满腔怒火。虽然那是一条无毒蛇,但云霞至此对蛇就有了心理阴影,特别恐惧。 所以这会儿见到这条已经爬至她脚边的蛇时,云霞立刻尖叫起来。 第313章 惊吓 一声尖锐的叫声,让前面的苇杭一激灵,立刻转身看向云霞。 只见云霞花容失色,脸发白,腾的从原地跳开,然后心有余悸地望着脚下的地,继续发出尖叫。 苇杭往那地上一看,一条小蛇正昂着头盘踞在云霞的脚边不远处。 自小在山里长大,他一下就判断出这是一条无毒的蛇,所以立刻奔了过去,飞快地捏住了那条正欲蠢蠢欲动的蛇。 “啊,苇杭,你快点扔掉它,当心它咬到你。”云霞声音打着颤,还不忘提醒苇杭注意。 这句话倒让苇杭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可是傻子的身份。于是他嘿嘿的笑着,手提着蛇憨憨地说:“吃…” “吃什么吃?快点拿开啦,我最怕蛇了。”云霞抚着自己的心口说,两条秀眉都拧到了一块。 从未见她这般脆弱的苇杭,突然就生起了逗逗她的念头,把蛇拿到嘴边,作势要吃。 “喂,不能吃。”云霞大声制止他:“听话,这是蛇,不是吃食。” “嘿嘿,嘿嘿嘿…”苇杭继续傻笑着,不过,他还是把蛇拿了下来,当作玩具一般,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后,再次举到了嘴前。 这下可把云霞弄得更着急了,但因为惧怕蛇,她又不敢上前,只能待在离苇杭稍远一点的地方,拔高音量,紧张地劝他:“苇杭,你乖,不吃,赶紧把它扔了。” 苇杭傻笑着说:“咬…” 云霞倒抽一口气,以为他还是想咬这条蛇,只得咬着牙继续劝他:“苇杭,别咬,它是蛇,你没咬到它,它便先咬到你了,快…” 话音未落,就见苇杭拿着蛇向她走过来。 云霞一双眼睛睁得滚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本能地想后退,可是又担心心智不全的苇杭真的生吃这条蛇,又不敢退,所以进退维谷。 见他一步一步痴笑着朝自己靠近,这逃也逃不得,劝也劝不听,自己能怎么办?云霞瞬间想哭。 “苇杭,你不要拿过来,我害怕!”在苇杭离开她还有一丁点儿距离的时候,云霞索性闭上了眼睛喊了起来。 但她咬着牙没有逃开。 见云霞闭着眼,身子都在发抖,苇杭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很怕蛇,不禁自责起自己拿着蛇走过来的举动了。 其实刚才他说咬的意思是想表达:若是我把这条蛇扔了,它万一又钻出来咬着其他人怎么办?可他现在是茶壶煮饺子——肚子有货道不出,谁能理解他无法言说的痛苦啊? 抬眼望了望天,再看着瑟瑟发抖的云霞,苇杭好想把她搂在自己怀中安慰。 同时手中一紧,那条小蛇已经被他一把捏死归西了。 云霞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不会他真在吃蛇吧?她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 见苇杭依然捏着那条蛇,正专注地看着她,脸上居然没有一点痴傻的痕迹,反而挂着担心之色。 云霞眨了眨眼睛,娘说苇杭还是能听懂一些话的,看来是真的,这会他不是还知道乖乖站着,担心我么? 于是赶紧朝苇杭笑笑,指着那蛇说:“苇杭真乖,把它扔了吧。” 苇杭举起那蛇,云霞这才发现那小蛇已经僵直,一动不动了。 “嘿嘿…死…”他又开始傻笑,告诉云霞这蛇已经死了。 “是你把它弄死的?”云霞总算放松了下来。 苇杭继续傻笑,不过那茫然的眼神中有些许微光闪烁。 云霞这才慢慢走近苇杭,再次劝他说:“既然都死了,把它埋了吧。”说完跺了跺脚边的泥土。 不过她也没指望苇杭能听懂她的示意,所以自己蹲下身去,把袖子挽了挽,露出雪白的藕臂,折了根树枝,开始刨土。 苇杭明白她要把蛇给埋进土中,可这蛇他是想拿给刘妈妈,让她与鸡一起煨汤的。这可是龙凤汤,炖出来后汤色乳白,味道极鲜美。尤其是今天这条小蛇,大小适中,肉质绝对细腻柔嫩,实为上肴佳品,食之还能清热败火。 苇杭可舍不得让这条蛇浪费在泥土中。所以,他跟着蹲了下去。 “吃…” 正挖坑的云霞听他又在说吃,便扭头看着旁边的苇杭,笑着耐心地解释:“不是吃,是埋了它。等会把小蛇放在这里面,然后把土盖上就好了。” “不,”苇杭抗议。 看着他噘嘴把蛇往怀里放,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非要把这蛇留下来的架势,手上已沾了泥巴的云霞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说完不再理他,径直继续挖土。 这可苦了苇杭,想说又不能说,不说吧云霞明显有些生气了,一时之间便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云霞已经把坑挖好了,她用手指着那条蛇,对苇杭说:“放进来。” 苇杭只得暗暗的在心里说了句:舍美食成就佳人吧!于是缓缓伸手把蛇往坑里放。 哪知道云霞以为他半天都不会反应过来,所以看着那坑还有些小,又开始刨土,苇杭放蛇进来时,便放到了她的手上。 手上传来那冰凉的感觉,再到眼睛见蛇正搭在自己手上,多年前的噩梦倏然重演。 啊,一声尖叫,云霞忙不迭地甩了那死蛇,猛然扑向苇杭,一双泥手不管不顾地抓在了苇杭衣衫上。 蹲着的苇杭被她这么大力一扑,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云霞则全然落入了他的怀中。 只是此时云霞闭着双眼,小脸通红,使劲叫嚷着。 苇杭一时也不管会不会露馅,连忙伸手搂住她僵直的身子,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对她说:“别怕,别怕,我在。” 在不远的厨房里,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云霞娘和萧夫人,听见尖利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全都循声冲了过来。 刘妈妈顺手抄了个锅铲,也跟在后头跑来了。 三人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待看清两个孩子抱在一团,都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不停流转,一时也没搞清怎么一回事。 处在惊惧不安中的云霞,脑子乱糟糟的,依稀听见有人说不怕,但她根本分辨不出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也顾不上其他的,反正只管抓着苇杭,歇斯底里地叫。 苇杭朝云霞娘努了努嘴,把视线放到身边的土坑中,云霞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了那条蛇。 别说女儿,她自己也很怕蛇,所以立刻紧张地抓着萧夫人的胳膊道:“姐姐,有蛇。” 萧夫人也发现了蛇,但她明显不怕,反而转头对刘妈妈说:“煮汤的鲜味有了。” 刘妈妈拨开众人,来到土坑前,笑着拎起蛇说:“别怕,老奴把它拿走。”然后笑眯眯地往厨房去了。 第314章 成趣 害怕的蛇被拿走,云霞娘马上蹲下身,把女儿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哄劝她:“霞儿,别怕别怕。娘来了,那蛇也拿走了,你可以睁开眼看,现在安全了。” 萧夫人则伸手把坐在地上的苇杭拉了起来。这下便看见了苇杭身上的那些泥手印,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苇杭低头看了看,也咧嘴无声地笑了,不过马上收敛了笑容,担忧地看向背对着他的云霞。 萧夫人停了笑,对着苇杭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别担心。遂也蹲下身,和云霞娘一道安慰云霞。 云霞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耳边传来母亲和师母温煦的呢喃声,终于元神回归。 特别是在母亲再三保证蛇已经拿走了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时萧师母已站起身,把她们母女扶了起来,又帮云霞拍掉了衣衫上沾的泥土。 惊魂甫定的云霞,看着萧师母为自己忙前忙后,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低声道:“师母,霞儿让您见笑了。” 萧师母忙摆手道:“霞儿快别这么说,师母不会笑霞儿的,我们屋去吧。” 云霞娘跟着牵了女儿的手说:“霞儿,听你师母的,我们回屋去。” 云霞点点头,正欲转身往屋里走,突然想起苇杭,连忙往他看去。 发现苇杭立在原地,如老僧入定,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了先前的呆板,好像有些许情绪的波动。 但等她眨了眨眼,再看时,苇杭脸上又是一片凝滞索然之色。 她放开娘的手,跑过去拉苇杭的衣袖:“苇杭兄,走,回屋。” 走近了才看到,苇杭先前干净齐整的衣衫上,被自己的泥手搞出好几团泥印,敢情手上的泥巴都转移到人家身上去了。 记忆回笼,她想起自己生扑到苇杭身上的情形,也真是的,说起来心理年龄忒大的人了,还摆出这套乌龙。 云霞的粉脸愈加泛红了。 苇杭任由她拉自己的衣袖,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敢这么快就行动,这与自己的傻子身份不相符,所以只能缓慢反应。 云霞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心里却生出一丝忐忑,不会是刚才 自己一惊一乍的举动,把心智不全的苇杭吓得更傻了吧? 这时萧夫人也走了过来,她笑着跟云霞说:“霞儿,要不你和你娘先进屋,我带着杭儿去换件长衫。” “苇杭兄会不会被吓狠了?”终是放心不下,云霞低声问师母。 “没事,你苇杭兄就是个傻大胆,他才不会害怕呢。”萧师母笑着拍了拍苇杭的肩。 “嘿嘿,不怕…”苇杭总算出声。 云霞放下心来,若是把苇杭吓出什么魔怔,她可是会心有不安的。 正好云霞娘也来拉女儿,云霞便应了师母,和母亲一道回绣房去了。 等她们母女走后,萧夫人又笑了:“杭儿,刚才是不是英雄救美了?” 苇杭闷声道:“娘,杭儿不曾想到云霞会这么怕蛇,刚才还逗她来着,把她吓着了,我这心里很难受。” “你呀,怎么这么调皮呢?不过,云霞现在也没啥事,你就别担心了。走吧,去把这衫子换了。” 嗯,苇杭应了一声,跟着母亲去换了衣衫,再到绣房来。 这次苇杭穿了件浅蓝色圆领襴衫,很简单的衣裳,却被他穿出了矜贵不凡的味道。 再加上少年身姿笔直站在那,如雪中挺立的青松,卓然玉立。 云霞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若不是他麻木不仁的面孔,她都快忘了他是个心智不全的人…… 发生了这个插曲后,苇杭对云霞又有了新的认识,益发生出要保护她的决心。 而云霞虽然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丢脸,但她静下心来一想,苇杭迷迷糊糊的,估计很快就不会记得自己的糗态了,所以觉得压力顿减。 她偷偷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起来,还好是在苇杭面前出丑。 不过,萧师母已经从苇杭口中得到了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这会儿看着云霞,眼神里除了宠溺,还夹杂了笑意。 这丫头,真是个有趣的,和她生活在一起,一定很开心。 看着时辰不早了,云霞便向萧师母请教绣艺,说自己在叶子弯曲的地方总是绣不好。 “来,我看看。”萧师母把云霞绣的那个绷子拿起来,纫了针,对云霞说:“这里不能再用直绣法,怪师母没教你。现在跟你示范一下正确的绣法。” 师母手起针落,放慢速度,一边绣一边跟云霞讲解,一步一步的,直到云霞听懂了,再往下绣。 原来是这样,云霞可算明白了。 “师母,我基本上学会了。”她亮着眼睛告诉师母,跃跃欲试地要想试一试。 绣花也是满有趣的,云霞已经对此不是原先那么抗拒了。 萧师母笑着把位置腾开,让云霞来绣,自己从旁指导。 照着师母教的方法,云霞在叶子弯曲处绣了几针,然后交给师母评判,师母看了颔首称好:“我就说霞儿有灵气,你看这绣得像模像样的。” 她招手让云霞娘过来看,云霞娘听了萧夫人对女儿的夸奖,自然喜笑颜开:“承蒙姐姐夸奖,这下我霞儿不会再紧张了。” 一边说,一边疾步走过来看云霞所绣的图案。果然平整有形。她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霞儿信心大增了吧。” 云霞抬头对母亲和萧师母展颜盈盈一笑:“娘,是啊!”然后又埋头继续绣开了。因为这会正在兴头上,她口中甚至轻轻哼起了小曲。 角落里的苇杭耳朵动了动,凭着敏锐的听觉,他发现云霞此刻哼唱的小曲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 不禁勾唇一笑,这八成是云霞自创的曲目吧,她那个聪明人,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点子。 好像很好听,苇杭倾心欣赏着,感到无比的惬意。 到了午膳时分,刘妈妈进来请大家去吃饭。 大家一道来到厨房旁边的饭厅,菜已经摆上了,还冒着热气。 云霞特意喊了苇杭坐在自己身边,刚才是苇杭把蛇给捏死,否则自己不知会吓成啥样,所以心里觉得欠了苇杭一个大人情,吃饭时帮他挟菜什么的,也算是还人家一点人情嘛。 云霞娘和萧夫人都乐见其成,遂连推带拉地把苇杭安置到了云霞旁边的座位上。 苇杭心里喜滋滋地落了坐。 大家在饭桌上围坐好,便开始吃饭。 第315章 靓汤 刘妈妈的手艺很不错,虽然是家常菜,但别有一番风味。云霞尝了几道菜,觉得都很对自己的口味。 “真好吃,没有一样是不好吃的。”云霞很认真地点评起来。 萧师母笑哈哈:“好吃可就多吃点。你们吃得好,刘妈妈可就高兴了。” “刘妈妈还在忙什么?”云霞娘问。 “她还有个压轴的汤还没好,让我们不用管她。”萧夫人说完便忙着招呼云霞母女,给她们介绍菜的做法。 这一桌菜大多是萧家的家乡菜,所以云霞母女俩也算尝鲜了。 云霞也热心地帮苇杭挟菜,不一会儿就把苇杭的饭碗堆成了尖。 “苇杭兄,你多吃点,刚才你可是饿的连蛇都想吃。”云霞扭头打趣苇杭。 她的话音一落,饭桌上三人笑成一气儿。 只有苇杭辛苦的憋着笑,低着头,尽职尽责地消灭掉堆成小山一样的饭菜,而且吃得特别香。 看在云霞眼里,便觉得他像是个吃嘛嘛香的乖宝宝。别说,看他吃饭的样子,感觉生活都变得更美好了。 云霞对他除了怜惜又添加了一丝喜欢。 一时都舍不得移开视线,歪着头欣赏着低头吃饭的苇杭。 苇杭眼角的余光收到了云霞的目光,他更加卖力往嘴里扒着饭菜,感觉吃进嘴里的是山珍海味,端的美味无穷。 在萧师母的催请下,云霞才赶紧收回视线,继续品尝美味。还真是一方一菜,萧先生的家乡菜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想起母亲说要发掘刘妈妈做的菜到酒楼去,云霞便笑着问:“娘,您不是说要从这些菜中选菜么?我看这几样都不错。” 她指着自己吃过的菜对母亲说。 “是啊,娘都跟刘妈妈说好了,刘妈妈会把她的拿手菜都教会给你二舅父的。特别是刘妈妈做的酱菜,那简直堪称一绝。”母亲满面喜悦,像捡到宝一般开心。 如此当然好,这酒楼的招牌菜越多,越容易吸引食客光顾,生意便愈兴隆。 这时刘妈妈端来一个砂锅,放在了桌子中央。 “回夫人的话,很鲜!”刘妈妈对萧夫人点了点头。 萧夫人笑着颔首表示知道了,刘妈妈才眉开眼笑地退下了。 主仆二人都知道云霞母女怕那个东西,也就没有说破。 “这是什么汤?香味好浓郁啊。”云霞耸耸鼻子,深吸了一口,向萧师母打听。 萧夫人站起身,揭开砂锅盖子,热气冲出来,袅袅四散,氤氲出一片蒸腾的烟。香味随着扑上来,直钻入鼻端,沁入五脏六腑。 云霞也跟着站起来,往砂锅里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食材能熬出这般味道的汤,她很好奇。 已经看见那蛇肉被刘妈妈剥了皮的萧夫人笑着说:“这是刘妈妈特地为大家煲的汤。” “吃,要吃…”苇杭率先举起了碗,朝着云霞傻笑。 “杭儿可是最爱这口汤了。来,娘帮你盛一碗。”萧夫人宠溺地笑着,接过苇杭手中的碗,帮他舀汤。 然后朝云霞娘和云霞这边看过来:“妹妹,霞儿,来尝尝。”说着伸手找她们要碗帮盛汤。 云霞已经见到了汤,汤色乳白,用玉液琼浆形容也是不为过的。只是汤里的肉有鸡肉,也有切成段的类似鳝鱼肉的条肉,汤上撒着七八颗红艳艳的枸杞,再配上青绿的葱花,这色香味可真是占齐全了。 云霞娘的碗已经被萧师母要过去盛上了汤。 “师母,您客气了,该霞儿来帮您盛汤的。”云霞先伸手拿过师母的碗,帮她舀了一碗汤。 萧师母会心一笑,接过碗夸奖云霞:“真是懂事的丫头。” 云霞抿嘴一笑,最后才帮自己盛了汤,正欲坐下,发现旁边的苇杭碗里的汤已经被喝掉了一半。 遂问他还要不要?苇杭抬头傻笑:“好,吃…” 云霞便又帮他盛了一碗,还温言软语地对他说:“你慢点喝,当心烫。” 苇杭听着她悦耳的声音,耳朵都麻酥酥的,他本能地点了点头。见苇杭这么快就有了回应,云霞也很高兴。 而两位母亲都笑得别有深意。 得空坐下的云霞拿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汤。 真真是人间美味。 喝过不少靓汤的云霞,眼睛一下瞪大了,这汤的鲜美程度出乎她的想象。是那种醇酽的鲜香,但一点都不油腻,除了鸡汤的味道,还有一种清润的野味夹杂在其间。 聪明的云霞意识到那像鳝鱼一样的肉段,应该是蛇肉。 但她此时已经被这汤的美味深深吸引,欲罢不能,回味无穷。所以也就继续喝了几口。 放下碗,她问萧夫人:“师母,您这汤里可是放了刚才那蛇?” 云霞娘一听,指着碗里的汤说:“这里面有蛇肉?”说完有点害怕地啧了下嘴,把碗放了下来。 “没事,用鸡肉和蛇肉炖的汤,便是有名的龙凤呈祥汤。妹妹和霞儿没吃过吧?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的美食,祖祖辈辈都这么传下来的。”萧夫人尽量把语气放缓,解释给她们听。 云霞以前也听说过蛇鸡汤,便是粤菜系大名鼎鼎的龙凤汤。虽然因为自己自小怕蛇,没敢尝试,但听吃过的食客们说起来,都是有滋有味的好评。 他们说蛇肉细嫩,营养丰富,含人体必需的多种氨基酸;而鸡肉有怯风寒,补气养血之功效,二者同煮汤,能活血行气,补虚养身,清热解毒。特别是对女性,据说还有美颜的功效。 今天在不知情下,尝了第一口,才发现食客们所言非虚。 这人往往是万事开头难,云霞既然已破了胆,吃了这蛇汤,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所以还笑着劝母亲,既然是师母家乡传统美食,咱们就应该大快朵颐才对。 “霞儿,娘还是有点发怵。”云霞娘纠结地看着女儿。 萧夫人则笑着挟起一块蛇肉,放到嘴里吃得无比惬意。 云霞低声安慰母亲:“娘,您看我师母吃得多开心,我也要吃,您瞧着我吃给您看。” 话毕,云霞也挟起一块蛇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当然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苇杭,这时一双黑眸发亮,流光溢彩般闪烁着光芒。 他心里对云霞暗暗称赞:真不愧是将门虎女,这么快就已经能勇敢的面对蛇肉了! 第316章 喜悦 见女儿都吃了,云霞娘也鼓足勇气挟了一块蛇肉来吃。 克服了最初的恐惧,云霞娘开始细细品味,发现这蛇肉味道确实很不错,慢慢也就放松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因为有了这龙凤呈祥汤,显得愈加有滋味儿。 吃完午饭,云霞接着学绣花,苇杭安静地在旁边看,时不时傻笑那么几下。 现在云霞已经完全把苇杭当作自家兄弟看待,很是照顾着他。 两个孩子的互动被两位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们中途又借故离开,让他们俩独处。 很自然的,云霞又跟树洞杭絮絮叨叨了不少事情,苇杭就此也知道了云霞的一些事情,对心上的姑娘又有了新的了解。 从而对母亲和伯母的安排,打心底里感激涕零。 当然,越了解越让他被云霞所吸引,少年的眼里和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姑娘,除了云霞还是云霞……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清雅凉爽的绣房里,少年觉得自己如在云端,是这世间最幸福最开心的人。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如流水,不知不觉便到了云霞练武的时辰,也到了今天分别的时候。 和师母约好了下次来学女红的时间,云霞母女便和苇杭母子辞行,苇杭母子一直把她们送出大门。 出了门,就见刘校尉和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原来刘校尉早就知道云霞要在这个时辰回去练武,便算准时间提前来等候。 刘校尉办事真是靠谱。这让云霞很满意,看来爹很会用人啊! “刘老爹,有劳了。”她蹦跳着跑过来,跟刘校尉礼貌地道谢。 刘校尉抱拳一揖:“回大小姐的话,属下乐意为夫人和小姐效劳。” 云霞娘跟着过来,笑着说:“每次都麻烦刘校尉。” “回夫人的话,这是属下应当的。属下恭请夫人小姐上车。”说着撩开车帘子,站在车门侧,让她们上车。 二人上车后与苇杭母子挥手作别,马车先把云霞载到练武场去习武,然后才把云霞娘送回家。 云霞下车时,刘校尉跟她说:“大小姐,等您练完武,明光会来接您的。” “好啊!”听到明光要来,云霞也很高兴。 云霞娘在马车里捂着嘴偷偷笑,以致于云霞跟她道别,她只能囫囵应了一声。 进了练武场,云霞见师父正和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在说话,那人看着像是才奔波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但却满脸兴奋,好像才得了什么高兴的消息似的。 云霞本不想打扰师父和人叙话,所以想转身到正在习武的大师兄那去,看他舞长枪。 弟弟们和举廉、瑶华还没来,她今天倒是来早了。 不过,她刚转身走两步,便被师父叫住了。 师父对她今天早到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笑眯眯地朝她招手,让她过去。 她连忙听话地跑到师父跟前。 那个兵士立刻朝她抱拳作揖:“属下给大小姐问好!” “你是?”她疑惑地望向师父。 师父哈哈笑:“这位是戴副尉,你爹的手下爱将。” 原来是父亲手下的小将,云霞连忙朝他回礼,顺便打听起父亲回来的时间:“戴副尉,我爹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大小姐的话,将军要处理完军务才能回来,估计过两天就该动身回京城了。”戴副尉恭恭敬敬地回答。 “徒儿是想你爹了吧?不要说你,为师也想你爹了。这次他回来,我们兄弟俩要不管不顾,先一醉方休再说。“师父激动得脸膛发红。 “末将临行前,李将军也是这么跟末将说的,让末将给您带话来着,这一忙,忘了说。您刚才提起,末将想起来了。“戴副尉摸着后脑勺,憨笑着对王将军说。 “好,好,兄弟便是这样的,我自然会奉陪的。“师父仰头大笑。 戴副尉和云霞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师父好一会才收住笑,对戴副尉说:“那就这样,日夜兼程很累,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替我跟你老娘问声好。“ 戴副尉施礼致谢,道了别,退下自回家去了。 “师父,您今天心情看来很不错啊,戴副尉带了什么好消息给您么?是不是关于我爹的?“云霞好奇地打听。 师父爽朗大笑:“哈哈哈,是好消息,不过,这是军机大事,你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准备开始练武。” 云霞噘着嘴说:“好吧,徒儿听师父的。”心里却不以为然,这军机大事我可是参与定了的。 只是暂时不显山露水罢了。 “小丫头,这话说得可是不情不愿的。“师父逗她。 正说话间,举廉和瑶华带着云霄、云忠都过来了。 云霄和云忠立刻一左一右的把云霞围住,叽叽喳喳地问起云霞学绣活的情况,好不好玩之类的。 举廉和瑶华才知道云霞是去学女红去了 云霞刚笑着跟弟弟们说了两句,瑶华便挤开云忠,凑到云霞面前,悄声说:“师妹,你这是学会了女红,准备绣嫁妆了?” 说完,挤着她那双满含笑意的大眼睛,扬唇好整以暇地看着云霞。 “师姐,你学坏了,居然取笑我。”云霞上前抱住师姐就挠她痒痒。 瑶华一面笑,一面断断续续地说:“我,我那…也是…跟你学的。” “哼,我学会了女红,先帮师姐绣嫁妆。”云霞故意提高声音说。 这下把瑶华闹了个大红脸。 而正说话的举廉父子,也听到了,齐齐看向正笑闹成一团的两个姑娘。 瑶华简直都不敢抬头了,她连忙低声求饶:“好师妹,快别说了,师姐以后可不敢再说你了,你伶牙俐齿的,师姐永远都只能甘拜下风。” “这还差不多,那就不说了。”云霞促狭地笑。 然后抬头对师父说:“师父,我和师姐到那边说两句悄悄话可好?” 本来就心情舒畅,加上刚才云霞说给未来的儿媳绣嫁妆,此时的师父嘴巴都笑得合不拢了,他爽快的把手一挥说:“去吧,师父准了。” 云霞扯着瑶华到了一旁,便问起自那天后,她和举廉相处的如何? 实际上云霞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见两人有说有笑的来练武场,云霞觉得现在问正是时候。 瑶华红着脸说:“是有了不少改善。现在十五兄总算把我当作他未来的,”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她实在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听她这么一说,云霞很为她高兴:“师姐,好好把握机会,一举收服我十五兄。” 第317章 喜乐 这话搁在以前,瑶华可能答应得不会这么痛快,但今天她立马点头,信心满满地说:”师妹放心,师姐定不负所望。对了,师父说了,让我再过段时间开始练剑。” “好啊,好啊,十五兄最擅长的是剑术,师姐也学剑术,你们将来就是鸳鸯剑客,恩恩爱爱行走江湖,不知羡煞多少人。“ 云霞拍掌笑嚷起来。 “师妹,小声点。”瑶华扯她的袖子央求。 云霞调皮笑道:“师姐,这有什么不能让别人听到的?你不是说十五兄承诺会对你好一辈子吗?这不就是恩爱白头嘛。” 瑶华张了张嘴,想着也说不过聪慧机灵的云霞,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羞怯地垂了头,任由甜丝丝的情愫在心里滋长。 云霞见师姐偷着乐,心里也为她高兴,有这么好的归宿,有这么好的郎君,瑶华一定会幸福的。 她挽住瑶华的手说:“师姐,我们开始练武吧。昨天有两个动作我老是做不到位,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好么?” “没问题,走吧。”两姐妹相携过去跟师父说了一声,便到平时练武的场地,拉开架势练起来。 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所以练武的兴致也很高,挥汗如雨也浑然不觉,一遍一遍的做着动作。才练会不久的瑶华,对这些动作体会深刻,所以很快看出了云霞的问题所在,尽责的指了出来,云霞便不断加以改进。 及到练武时间快结束时,云霞已经基本学会了那几个动作。请了师父来看,师父也很满意。 “小十八不错,明天可以学下一步的动作了。”师父很爽快。 “太好了,谢谢师父,也谢谢师姐。”云霞忙不迭地给两人道谢。 师父摆摆手说:“最该谢的不是为师,也不是你师姐,而是你自己。你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才有了今天的成绩。我们练武之人的精神,在拜师仪式上师父就讲得很清楚了,希望小十八牢记,今后再接再厉,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云霞使劲点头,声音坚定响亮地回答师父:“徒儿记住了,今后要比现在做得更好,绝不负师父的希望!” “徒儿也是一样的,请师父放心!”瑶华也热血沸腾的表态。 师父仰头望天,朗声大笑:“苍天有眼,让我王某人得了两个很不错的女弟子。我也在此表个决心,一定好好教导徒儿们,让他们成为具有武侠精神的高强武者。” 仿佛听到他的祝愿一般,刚才钻入云层的太阳恰巧钻出云层,天地间一下更明亮了。 虽然是夕阳,那也是夕阳无限好,何况天边还有绚丽的霞…… 练完武,云霞想着明光要来接自己,便对举廉说不用送了,让举廉直接送瑶华回去便可。 举廉得知是明光来护送她,也放了心,自去找瑶华去了。 找到瑶华说了情况,瑶华便跟举廉提议两人走着回去,顺便留举廉在家里吃饭。 举廉略微有些犹豫:“我要去请示下我爹。” 瑶华嫣然一笑:“举廉兄,我刚才跟师父说了,师父说好,还说,” “还说什么?”举廉问。 瑶华脸红了红,一双眼睛晶亮,捂着嘴笑得俏皮,吞吞吐吐半天才表达清楚了举廉爹说的那句话。 举廉听了,无语望天,哭笑不得,我的亲爹啊,您就这样说自己的儿子么? 他看向不远处正指导着三师兄的父亲,很想跑去问他,您这么不给儿子留脸面,让儿子以后,以后如何在妻子面前立足? 不过,爹在娘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他这是想把儿子也拉下水,让我以后也像他那般做个宠妻之人。 真是老谋深算,举廉的唇角缓缓上扬… 瑶华见举廉直直地盯着师父,以为他不高兴了,忙出言安慰他:“举廉兄,我知道师父是开玩笑的,不会当真的。” “开玩笑?爹居然说我是饭桶,还说早就想把我扫地出门,留在你们吴家最好,他倒省了粮食了。你说说,这些话,像不像一把把刀子,嗖嗖地直插我的心?” 举廉边说边捂着胸口做痛苦状。 他的举动,把瑶华逗得咯咯笑得更欢了。 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中,举廉也笑了起来。 “师妹,我今天要少吃点,要是你爹娘也怕我把你们家吃垮,不接纳我,我就没地方去了。” “举廉兄,要是你没地方去,我便跟着你走,哪怕是流落街头,只要有你在,也是好的。”瑶华没有丝毫犹豫,就冲口而出。 举廉心里瞬间漏跳了那么一下,对于瑶华的无条件信任,他好生感动。 “瑶华,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吃苦的。”他郑重地许下自己的诺言。 瑶华的眉眼如春风拂过,舒展开来,笑容似盛开的春花,娇声道:“举廉兄,我相信你。” 两人对视,眼神无声碰撞在一起,竟都舍不得移开。 与此同时,练武场大门外,带着两个弟弟的云霞,也正在与明光对视。 几天不见,明光好像变得更黑了,但他似乎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 云霄和云忠两个明光的铁杆粉丝,立刻放了牵着云霞的手,齐齐跑到明光面前去了。 今天明光穿着一领褐色薄衫,玉树临风般站在马车前,云霞越看越觉得他的身材跟苇杭很肖似,都是颀长端直,卓然不群。 她的视线移到明光的眼罩上,脑海里浮现苇杭呆愣的面容,又在心里叹了口长气。 唉,造物弄人。好端端的两大帅哥,就这样各有各的瑕疵,真是遗憾。 又转念想,若是苇杭和明光能中和下,该有多好,苇杭有明光的智慧,明光有苇杭的相貌,那就太完美了…… “云霞,上车吧!”明光的声音总算把云霞从纷扬的思绪中唤回了现实中。 两个弟弟早已上车,云霞赶紧登上马车,明光随后也上了马车,云霄和云忠赶紧腾开两人中间的位置,请明光坐。于是明光坐到了云霞的正对面。 车夫一声吆喝,长鞭一甩,马儿哒哒走动起来。 “明光,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都办妥了吧?”看他的表现,应该是圆满解决,但云霞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亲自听到他的回答,所以就问了出来。 明光点头道:“都办好了,谢谢云霞。”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帮上半点忙。” 云霞乐不可支。 明光眼神闪了闪,笑意更深:“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啊!” 第318章 信心 好吧,明光这话没毛病,云霞呵呵笑了,权且接受这个感谢。 此刻云霞清澈的眼眸中波光潋滟,显得愈加俏皮可爱。 虽然才分开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可苇杭觉得已然过了很久。这会儿再看到云霞,他心里的喜欢翻滚得很厉害,眼里更添了灼热的光芒。 “明光,我想起一件事。”云霞歪着头,突然饶有兴味的看着明光来了一句。 “云霞你有什么事吗?”明光轻言细语地反问,声音颇具磁性,语气充满柔和。 听在云霞耳里,很是舒服。 “我想帮帮你。是这样的,我习武的师父王将军,他的夫人有一手好医术,我想带你去求求师娘,让她给你诊治下眼疾,你觉得如何?” 云霞说完,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明光。 这毕竟是明光的痛处,她担心明光不喜欢别人来管他这事。 明光楞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说:“好啊,那就有劳云霞带明光去,明光不甚感激!” 明光的态度让云霞没了心理负担,她大松了一口气,立刻摆着手,一脸开心地说:“明光不用跟我客气。” 明光对云霞抱拳施礼:“明光何其有幸,能遇到云霞这样的好姑娘,这个谢务必请云霞收下!” 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云霞赶紧笑着回礼:“好吧,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先去跟师娘约好,尽快带你去找师娘。” 她的话音一落,明光便点头称好。 云霄望了望明光兄,又看了看姐姐,站起身来力证师娘的医术高明:“明光兄,上次我姐姐晕倒,便是师娘帮她治好的。” 云忠附和着哥哥的说法,把头点得如捣蒜。 “那明光有幸了,但愿你们的师娘能一举治好明光的眼疾,明光此生将铭记她的恩情。” “明光兄,师娘一定会治好你的。”云霄重新坐回明光身边,仰着小脸对他尊敬的明光兄说。 云忠则伸出手摸了摸明光的眼罩,笑嘻嘻地说:“明光兄治好了以后,就不用戴着这个东西了。” 在小家伙们的心目中,明光兄治好眼疾已经成定局了。 明光伸出两只手,分别搭在两个小家伙的肩上说:“你们说得对,明光兄的眼疾肯定会好,这劳什子的护眼布迟早会扔掉的。” 一席话逗得两个小家伙嘻嘻笑得好不开心。 坐在对面的云霞,看着此时的明光剑眉飞扬,右眼绽放出别样的光彩,脸上的笑容更是明亮得晃眼睛。 脑海中便情不自禁开始勾勒他脱掉眼罩的模样,保准帅气英俊得没天理啊, 只是,怎么越想越觉得会很像苇杭…… 于是她眨眨眼,笑着说:“明光,你跟我的一个兄弟长得很像。” 听到她这么说,明光便不露声色地回答:“是吗?哪天你把他带来,我们俩比一比,如何?” 怕聪明的云霞以此为突破口,看出点什么来,苇杭索性主动出击,大方地邀约,以消除云霞有可能产生的怀疑。 而云霞想着萧先生家的苇杭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见人的,自然不会同意明光的提议,所以开口拒绝:“那到没必要,明光,我这么说,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 云霞说到这停顿了下来,灵动的眼睛盯着明光,笑得别有一番意味。 见她拒绝,明光松懈了下来,便好奇追问:“什么意思?” 云忠也跟着凑热闹:“姐姐,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那个兄弟,你们两人都长得貌若潘安。”云霞说完捂着嘴笑得更欢了。 “是吗?只是我这般有眼疾的人,恐怕算不上貌若潘安吧?”苇杭故意逗她。 云霞立刻正色道:“怎么不算呢?明光你不要太在意眼疾了,指不定我师娘就帮你治好了呢。退一万步说,我师娘也束手无策的话,咱们还可以找其他大夫,你千万不要失去信心。” 不知为什么,她很担心明光为自己的眼疾而自暴自弃,所以立刻出言劝解他。 见云霞如此为自己操心,苇杭心里有喜悦也有心疼。 喜悦的是云霞把他看得很重要,心疼的是无端让云霞为自己担心。他抬眼,用温润的眼神看向云霞,说出来的话却特别激昂:“云霞,谢谢你,放心,我不会失去信心的;相反,我的信心很满,我坚信自己是大鹏,等他日同风起,必将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刚说完,两个小迷弟已经使劲拍起了巴掌,欢呼雀跃起来。 云霞亦朝他竖起大拇指:“明光好样的,我相信,你会鹏程万里的!” 苇杭微笑着举起握成拳的右手挥了挥说:“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表决心的苇杭,身子坐得笔直,右眼迸射出坚定的目光。 是啊,他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为父皇,为母后,为自己,也为那些保护他而献出生命的人讨回公道。 当然,现在还有心爱的姑娘要守护,以后还要给她幸福安定的生活,这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了苇杭的动力。 云霄和云忠都把目光锁定在苇杭身上。 尤其是云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跟会说话一般,表达着自己对苇杭的崇拜之情。 明光兄能文能武,会勇敢抓盗贼,还保护姐姐和我们……这些都让云霄和云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钦慕不已。 他们把明光兄看作英雄一般,而明光兄与他们的年龄差距又不大,更加让他们觉得容易接近。 云霞看着对面的偶像,与偶像的粉丝们,在那说笑互动,感觉气氛出其的融洽。 实际上,自己也算明光的粉丝之一啊! 对面的偶像那刀术可是很棒的。 师父让我练刀术,我以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向明光请教啊。 一想起这个,云霞就兴奋了。明光那帅气的挥刀动作,那行云流水的刀法,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她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于是开口对明光说师父已经决定让她练刀术,等开始练习之后,还请明光多多指教她。 明光眼睛一亮,在心里直念叨义父的好,义父这样安排,明显是为他苇杭考虑的啊。 于是赶紧拍着胸脯对云霞承诺:没有任何问题! 第319章 盼归 马车里传出孩童清脆的笑声,间杂着少年爽朗的笑声和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一路行一路欢声笑语。 车外的行人们都忍不住好奇,这马车里的人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了,笑得这么欢快。 而坐在前面驾车的车夫,好似沾了许多喜气一般,一脸得意洋洋,吆喝马儿的声音都大多了。 落日余晖下,马蹄哒哒,笑声阵阵,马车穿街走巷,往虎威将军府邸驶去…… 云霞的父亲归家的日子,在母子三人的期盼中渐渐近了。 今天一早起来,云霞按惯例晨跑,发现天气很不错,太阳钻出了云层,金霞满天,院子中央那棵大树上,鸟儿叽喳欢鸣着,云霞的心情跟着也好起来。 吃饭的时候便跟娘谈起,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好事了? 看着喜气洋洋的女儿,云霞娘也心情大好,昨夜做梦又梦到夫君了,没准他快回来了吧。 于是笑着对女儿说:“你爹回来便是大好事。” 刚喝完粥的云霞,放下碗道:“难怪我这么兴奋,一定是我爹在念叨我。爹啊,您快点回来与我们团聚吧,霞儿可是好想您哟。” “你这孩子,以前你爹在家时,都不怎么跟你爹说话,像个小闷葫芦,现在变化太大了,怕是你爹会大吃一惊的。” 抚着女儿的头发,云霞娘很是感慨。 吐了吐舌头,云霞歪着头问母亲:“娘,我转变了不好吗?” “好,我的儿越发开朗活波,娘打心眼里高兴,我想你爹也会很高兴的。” 呵呵呵,云霞开心大笑:“那就好,霞儿已经决定了,要朝着您和爹喜欢的样子转变。” 看着睁着一双杏核大眼,笑容灿若鲜花的女儿,母亲内心骄傲得不得了。 “呵呵呵,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爹娘都把你当作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喜欢哩。当然,现在这样聪明灵慧,可爱能干的霞儿,爹娘更加喜欢了。” 云霞娘说的是实话,有时她都在想,自己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才得到了这样好的女儿,不仅模样周正,还聪敏伶俐、懂事孝顺、有勇有谋,以后还可能贵不可言……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儿几乎快成了自己的主心骨,她越来越依赖霞儿,也在霞儿的帮助下,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好多地方都有长足的进步。 霞儿可谓是诸多优点加身啊,有女如此,还有何求? 云霞不知道母亲现在心思的兜兜转转,只是在听了母亲的话后,紧紧地抱住了母亲的腰,把头贴在母亲的心窝处,在心里喃喃道:“谢谢娘,让我享受了这世间最美好的母爱。” 我爱你这三个字,她早就想对娘说了。但好像这里不会用这三个字进行倾诉表达,所以云霞只能在心里说给母亲听。 不过,内心澎湃的孺慕之情还是想宣泄一番,她换了一种说法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爱。 “娘,您是这世间最好的娘。”云霞一字一句,很认真地告诉母亲。 女儿娇软的声音,像拂尘轻轻拂过皮肤一般舒服惬意,云霞娘听到后满足的喟叹了一声:“霞儿也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儿,娘的心肝肉儿。” 云霞的头在母亲胸前蹭了蹭,嘿嘿笑得好开心。 顿了顿,母亲又说:“我的霞儿是无价之宝,将来娶到我霞儿的人,可是有福了。” “娘,我不嫁,就守着您和爹。”女儿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让云霞娘有些伤感,她何尝不希望女儿能永远在身旁呢?可是女儿大了,总归要找个好归宿的。 何况,女儿已经有了好的归宿。 所以,她很快收起伤感,伸手摸着女儿乌黑柔顺的头发,含着笑对云霞说:“傻丫头,男有室女有家,这是天人契合之道。爹和娘即便再舍不得你,也不能耽搁你的终身大事。” 同时把宠溺的目光放到女儿的头顶上,畅想开来:苇杭是满足好郎君的所有条件的,女儿能和他结为伉俪,我们当爹娘的也别无他求了。 就算是苇杭以后真有了三宫六院,霞儿也算他明媒正娶的发妻,这个事实断无可辩驳。 这么想来,霞儿一定会幸福的。 见母亲没说话,云霞便静静地窝在她怀中。 “娘,姐姐,我起来了。” 云霄人还没到,脆生生的童音便先到了。 “霄儿,你这个小懒虫,看你姐姐都吃完饭了。”母亲嗔怪刚蹦跳着进屋的儿子。 云霄见母亲搂着姐姐,也冲过来要抱抱。 母亲便把姐弟两人拥在怀中,满意地说:“我的两个心肝宝贝儿都在,娘好开心呐。等你爹回来,咱们一家四口团聚就更开心了。” “娘,霄儿天天数着日子,盼着爹回来呢。娘,您说我爹今天会不会回来?” “按你爹的来信推算,估计就这两天吧。娘也跟你们一样想你们的爹啊。” 云霞偷偷笑了,母亲与父亲过了那么久牛郎织女的日子,两人的感情又那么好,一直恩爱甚笃,能不想吗? 老爹这次回来,可得好好陪陪老娘才行。 “霄弟,快吃饭吧,吃了我们去学堂了。”云霞催促弟弟。 云霄听话地跑到桌前坐好,修竹立刻拎着食盒去了小厨房,一会儿就把云霄的早餐端了过来。 趁云霄吃饭的时候,云霞和母亲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父亲,越聊,母亲的脸越有神采,眼睛越加透亮。 甚至后来,母亲竟娇羞地低了头,一个人陷入沉思中…… 云霞知趣地没有打扰母亲的绮思,不过她心里还是很羡慕母亲的,能得到父亲的专情。 因为在此间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可父亲却在成亲的当天,就郑重对母亲承诺过,今生只娶母亲一个妻子,他和母亲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么多年来,父亲信守诺言,一直呵护疼爱母亲和两个孩子,虽然为社稷安定,长期驻扎边关,但他依然是个对家庭尽责的人。 若是自己会在此间长留,早晚要遇到安家的问题,会遇到什么样的夫君呢? 爹娘这么开明,应该会尊重自己的选择,容许自己挑喜欢的男子嫁出去的。 也不知道会在此遇上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她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腮,看着吃得香甜的云霄,也陷入了遐思中。 只是不一会儿,沈维白那张俊脸就跳了出来,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第320章 团聚 云霞的脸以缓慢的速度变红,心脏跳腾得很厉害。她连忙晃了晃脑袋,想把沈维白的脸甩出去。 可是,好像甩不出去耶,沈维白的脸反而更清晰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灼灼如桃花。 “姐姐,您很热吗?脸好红。”云霄清亮的童声突然响起。 原来云霄吃完饭,正准备叫上姐姐去学堂,结果凑近一看,发现姐姐的脸红扑扑的,所以发出了关心的问候。 “呃,啊,是很热。”云霞只得承认自己是热红了脸。 “霞儿,这天气渐渐大了,你们都带把扇子去吧。”母亲以为她真的很热,连忙帮她出主意。 修竹听了,麻溜的找了一把小团扇,一把折扇来,递给云霞和云霄。 云霞笑着伸手接过,唤了云霄,把折扇递给他。然后两人拿了书袋,赶紧地往学堂去了。 上午先生继续讲诗词,云霞和同窗们都听得很过瘾。 不知不觉就到了散学时间,姐弟俩回家吃饭。还未走拢自家院子,便见院门大敞开。再走近一些,又听见有男子的声音在说话,那嗓门可是响亮得很。 姐弟俩对望了一眼,突然同时反应过来。 “爹回来了!”云霞高兴的对弟弟说。 只见云霄已经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高喊着爹冲进了院子里去了。 赶紧也加快脚步的云霞,跟着迈进院门时,云霄已经被父亲抱在了怀里。 而庆喜和紫松对父子三人躬身施礼后便退了下去。 原主印象中的父亲很是威严,所以原主对父亲虽然很敬爱,但也心存畏惧,在他面前不免胆怯不安,与父亲的交流也就相应减少。 可现在云霞的心理状态却与原主不同,她对父亲崇敬有加,加上以前没有体会过父爱,所以对父亲又充满孺慕之思,而且特别想与父亲交流。 这会儿,站在离父亲不远的地方,云霞仰慕的看着父亲,父亲则宠爱的盯着女儿。 父女俩一时都默然,只是无言的打量着对方。 父亲眼光发亮,有明显的惊喜在波动。 上次离开京城时,女儿的个子还只及自己的胸口,现在都齐自己的肩高了。而且这丫头越长越漂亮水灵,亭亭玉立如一株幽兰。 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原来苍白的脸现在红润润的,一双大眼睛晶亮灵动,奕奕有神。 夫人每次来信都说霞儿突然之间就懂事多了,现在聪明能干,有时比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主意。比之以前那个胆小怯弱,总喜欢缩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女儿,变好了不知多几许哩。 云霞爹虽然只是打量了一会,却已然发现女儿的变化,正如夫人所言。 有女如此,当爹的心里难免喜滋滋的充满骄傲。 于是便笑着朝女儿招手:“霞儿,爹回来了。” 此刻的云霞心里也是极自豪的,她亲眼看见了自家老爹,觉得真是相貌堂堂,颜值超级在线,浑身上下散发着卓然威仪,那种与生俱来的军人气质尤其耀眼。 于是父亲话音还未落,她已经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女儿,父亲心满意足地朗声大笑。 母亲闻声从房间里出来,见父子三人拥抱在一起,三人都笑得眉飞色舞的。 她脸上也止不住笑意放大,眼眶热热的,眼看就要喜极而泣了。 被父亲抱着的云霄探头看见娘站在门口,正拿手在揉眼睛,忙叫了一声:“娘。” “霄儿,快下来吧,你爹长途奔波,很累。”母亲走过来,脸上已经换上浅笑,温声提醒起云霄来。 云霄便扭身要从父亲身上下来,却被父亲的铁腕抱得紧紧的,他动了两下没法动弹,便放弃了,把手圈在爹的脖子上,露出半边小脸对母亲说:“娘,爹力气大,他不放我下来。” 脸上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心里可是美美的,能这般被父亲抱着,可是小家伙想了很久的好事呢。 “夫人,不碍事,霄儿又没多重,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的。”父亲咧着嘴憨厚地笑。 说完父亲侧头拿胡子扎云霄的小脸,逗得云霄躲藏大笑,云霞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父亲就像一棵挺拔伟岸的大树,为朝廷撑起了边关防卫,为百姓撑起了和平安宁,也为这个家撑起一片蓝天,一方世界。 此时云霞和云霄幸福的依偎在父亲身边,被父亲宽厚温暖的怀抱庇护着,即便是大风大雨,也全然不惧,因为有完全让人信赖的倚靠啊! 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云霞却眯着眼笑了,有父亲这棵大树,她便有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底气嘛。 这种感觉瞬间让她的血液沸腾起来,更让她的心窝暖融融的。 又想起母亲告诉她的,父亲曾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女儿的疼爱,那次生重病,父亲坚决不放弃,为救治她甚至毫不犹豫地下跪求人…… 云霞终于充满深情地喊了出来:“爹,霞儿真的好想您!” “丫头,爹也想我的霞儿和霄儿。”父亲的声音竟有些许哽咽。 那一刻,有几句歌词唱响在云霞心间: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 那一刻,云霞脑中也倏然跳出原主的记忆,这样一个好父亲,这样一个英雄,却被残害…… 那一刻,云霞暗暗对自己说,这次,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而要演的,绝对是喜剧……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思绪已转变万千,而身边的笑声却没断过。 虽然四口人都傻傻地站在院子里,但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乐此不疲。 一家人尽享着天伦之乐,唯愿时光就此停住。 猛然间,云霄肚子传出咕咕的叫声,把大家的幻想彻底打破,父亲又蹭了蹭儿子的脸,哈哈笑。 云霄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父亲的颈窝处,母亲绕到夫君身后,伸手刮了刮儿子的鼻子说:“好啦,不要笑我们霄儿了,他正吃长饭,容易饿,进屋准备吃饭吧。” 于是四人相携相挽,一同往饭厅走去。 青萝她们已经把饭菜准备就绪,刚才见主人们在院子里,也没敢出来打扰,这会儿他们准备吃饭,立即开始上菜。 “香梅姐和修竹负责端菜进去;丹画,把这两个菜热一热。青萝姐跟我一起把饭甄子抬过去。”紫蔓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 第321章 接风 紫蔓现在俨然成了小厨房的头领,不过,大家都愿意被她指挥,乐颠颠按她的分工,各自忙开了。 饭厅里,云霞一家人已落座。爹娘坐在主位上,云霄紧挨着爹坐,云霞则坐在母亲旁边。 团聚的喜悦包裹着这家人,饭桌上的氛围温馨融洽,有很多话要说,反而却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 母亲尤其激动,她的脸上除了笑,还有梨涡和淡淡的娇羞。 有父亲在,母亲自然不自觉地流露出小鸟依人的状态。看在云霞眼里,觉得特别有兴味,当然也有深深的祝福。 父母感情好,做儿女的成长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也是幸运的。 趁着还未上菜的间隙时间,好奇的云霄忍不住伸手晃着父亲的袍袖说:“爹啊,您跟我讲讲如何击败西戎人的故事好不好?” 这已经是云霄第二次提出了这个问题,他是非常非常想听这些故事的。 恰巧香梅和修竹开始上菜了,两人配合,麻利的把菜陆续搬上饭桌,青萝和紫蔓则抬着饭甑子过来,马上帮主子们添饭。 看着儿子圆睁着眼睛,眼里的期待都要满出来了,父亲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的霄儿这么感兴趣,爹自会满足你的愿望的,只是现在都上菜了,咱们等吃完饭再讲,好不好?” “霄儿刚才不是都饿了吗?难道这故事能管饱?”母亲逗儿子。 云霄嘿嘿笑了两声,再看着陆续摆上桌子的美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权衡了下,欣然同意了父亲的意见。 等丹画端来了最后一道菜后,一桌子美味佳肴便成了。 父亲看了看满当当的一桌,开心道:“今天是为了给我接风,才弄得恁丰盛么?” “是啊,不过,平时我们吃得也很不错,因为现在都是霞儿在安排我们的伙食。” 母亲说完,把骄傲的眼光放到了女儿身上。 “是嘛,我的霞儿还有这等本事。”父亲也把视线移到了云霞身上。 “爹,我就是想着在大厨房吃,又花钱还吃不满意,才跟娘建议自家弄了个小厨房。这样自己做又营养又好吃的美食,既对身体好,也能省下不少银子。”云霞赶紧汇报。 父亲朗声一笑:“不错,看不出来,我的霞儿还挺有办法啊。” 得了父亲的肯定,云霞自然高兴,便开心地招呼爹娘和弟弟吃饭。 “好,开吃吧。”爹下了命令。 不愧是长期在军队征战的虎威将军,父亲吃饭的速度之快,让吃饭并不慢的云霞都望尘莫及。仿佛电闪雷鸣间,父亲已经吃完了一碗饭。 “这些菜味道真不错,夫人辛苦了,把丫鬟们的手艺调教得真不错。”趁着修竹帮自己添饭,父亲扭头笑着把自家夫人夸奖了一番。 云霞娘摆摆手说:“夫君,这些可不是我的功劳,全是咱们霞儿的功劳哩,这些菜都是霞儿教丫鬟们做的。” 母亲说起女儿,自豪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又是霞儿,父亲不得不对自家女儿另眼相看。 只是父亲有些不解,自家女儿一直养在深闺里,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这些美食? 他望了望女儿,指着一盘菜问:“霞儿,你怎么会做这个菜?爹年纪这么大了,也是头一次吃到。不过,爹觉得味道真心不错。霞儿跟爹讲讲这道菜你是怎么做的?又是从何学来的?” 父亲点到的那盘菜,便是云霞用笋干片和本地的食用菌烩制的。 云霞发现此间也有把竹笋晾干成笋干的习惯,京城里卖笋干片的店铺也不少。而此间盛产的一种食用菌,叫膳蘑,其肉质肥美,清香适口,实为菌中佳品。 膳蘑也因此被称为“素中肉”,是鲜远溢清,真味无穷的食材。 不过,人们只是分别用笋干片和膳蘑煮食烧汤而已,从没想着把这两样结合做成一道菜来吃。 可云霞却知道笋干片可以和食用菌一起做成一道有名的美食“烧南北”,这道名菜成菜色鲜味爽,香气浓烈,风味绝佳。可谓是:美肴佳馔一盘,江南塞北二味! 做法也并不复杂,先把笋干片用温水泡软,膳蘑冲洗干净,去根蒂后切成薄薄的片,然后置二者在滚开水中烫透。 接着坐勺上火,炒锅内放油烧热,投入大料、姜片炸出香味,加酱油,姜末,下笋干片和膳蘑片翻炒几下,掺少量鸡汤略煮,一等开锅,便用生粉勾芡,然后装盘,淋上鸡油即可。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云霞把制作过程讲清楚即可,可第二个问题却不是那么好回答了,父亲可不像母亲,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怕是他不会信服的。 好在此时,修竹正好把饭添好,恭敬地呈给了将军。 “修竹丫头快去吃饭吧,我吃完了会自己去添饭。”父亲手一挥,吩咐修竹去吃饭。 “你们不用在这伺候了,都去吃饭去。”母亲接过父亲的话头,对丫鬟们说。 见主人这么宽护下人,丫鬟们都很感激,齐声致了谢,才退了下去。 云霞赶紧偷空想辙,等饭堂里只剩下一家四口时,云霞已经有了决定。 她嫣然一笑,把这道菜的做法跟父亲讲了一遍,父亲颔首,又连夸了女儿好几句。 然后云霞便略带撒娇似的对父亲说:“爹,我娘经常说,我是随了二舅父,特别喜欢做菜什么的。不知道为甚么,女儿就喜欢琢磨把各种食材变成美味,所以,就自己到厨房里去动手做菜。 有天,我突发奇想,若是把膳蘑和笋片混在一起,不知道味道会如何?于是就试着做了一次,没想到味道很不错,大受好评。 我便教会了丫鬟们,所以家里就此多添了一道美食。” “是嘛?原来是我的霞儿独创的新菜啊?”父亲放下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儿,眼里有明显的惊喜。 看父亲的表现,云霞便知道,这个理由能说服父亲。 “当然啦,就像我本是个女儿家,可现在却特别喜欢练武。我师父总说,这全因为我是虎威将军女儿的缘故,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哈哈哈哈,父亲大笑起来。 “你师父说得对,我将军府的孩子,自然是将门虎子。霞儿肖爹,爹心里可是偷着乐呵哩。” “爹,霄儿长大也要像爹一样,当一个威风凛凛,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云霄不甘落后,马上对着爹表态。 “好好,我李勇钦后继有人,哈哈!”父亲的嘴都合不拢了。 “所以啊,这便是传承的力量。”云霞总结陈词。 母亲点点头说:“她爹,霞儿爱做菜多半是传承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可是做得一手好菜。我们这一辈,我二弟爱做菜;到第三代,霞儿也爱做菜。” 第322章 聚议 母亲的语气中又是满满的自豪。 好像是这么个理,父亲想了想,很快表示了赞许:“夫人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咱家有了会做美食的霞儿,以后可是有好口福喽。” 他一边说,一边把慈爱的目光投向云霞,脸上的笑容温雅和煦,充满了对这个女儿的喜爱之情。 云霞回了父亲一个灿烂的笑:“爹,那您现在就举箸痛快地吃。” “好,爹听霞儿的,不过,你们也别愣着了,快吃吧。”爹招呼妻儿们。 大家都乐呵呵地继续品美食。 满足的吃完饭后,母亲用云霞买的研膏茶沏了一壶香茗,给父亲倒了一盅。 父亲正半靠在躺椅上,放松长途奔波的身体。 母亲把茶叶放在躺椅旁的小几上:“他爹,你尝尝,这是霞儿去挑的好茶,很香的。” 听说是女儿买的,父亲马上端起茶盅,吹了吹,抿了一口,立马高兴地说:“真是好茶。看来我的霞儿是识茶的。夫人,你说咱们女儿怎的这么得力,都快无所不能了。” “那当然,他们都说姐姐是仙女下凡哩!”云霄接过话头,开始夸云霞:“爹,我跟您说,我姐姐会的东西可多了:背文章、背诗、作诗、习武、做菜、绣花、蹴鞠……” 他边说边扳着小胖手指头,结果很快发现十个指头不够用,又重头继续扳着夸。 可爱的样子,逗得父母和姐姐都哈哈大笑。 接着是母亲夸云霞,于是晚饭后的小聚成了表扬云霞的时间了,把云霞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努力把话题引开,结果努力了几次才成功。 一家人聊起了父亲这次回来的行程安排,这次回来主要是向皇上汇报边关战情,处理相关军机事宜。稍带着解决丁默卿的事,再会会友什么的。 所以他逗留京城的时间将会很短,最多五日就要动身回边城。 “边城现在局势紧张,我要尽早赶回去。”父亲说这话时,脸上有隐隐的担忧。 两个孩子听了父亲的话,沉默了片刻。在他们心里,巴不得父亲能长期留在身边。 可是父亲要戍边,保家为国,为百姓守一方安宁,他们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云霞轻轻握了握云霄的手,对他点了点头。 云霄眨了眨大眼睛,小胖脸上勉强挤出了笑容。 然后便搬了两个小凳子,一个给姐姐,姐弟两人紧挨着坐到了父亲身边。 儿女环绕在父亲身边,母亲则坐在父亲侧面的凳子上,让他把腿跷放在脚前的板凳上,轻轻地帮他捏着腿。 “爹,我帮您捏这条腿。”云霄主动请缨,学着娘的动作,承包了父亲的另一条腿。 夏日夜晚,天气闷热,云霞便找来扇子,轻轻地帮父亲扇风。 母亲和弟弟捏得很认真,云霞扇得很专心。 “真舒服啊。”父亲满足地感叹:“可就有劳夫人、霞儿和霄儿了。” “爹,您累了,就眯一会吧。”想着父亲日夜兼程,千里奔波回家,怕是没休息好,云霞便向他建议。 父亲点点头道:“你们这样给爹捏腿摇扇,爹还真想闭着眼休息会哩。在家里就是好,我今天可是太享福了。但你们也不要太累了,差不多就歇了,听见没有?” 父亲侧头望望女儿,又看看儿子和夫人,笑眯了眼,铁血汉子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却是极其温柔。 母子三人都答应他不累,一点都不累。 父亲真乏了,说完话没一会,便在躺椅上打起了盹,甚至传出了轻轻的鼾声。 见父亲睡着了,云霞朝云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云霄乖乖地点了点头,母子三人自此都不出声,只是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 大约半个钟头,父亲醒了,忙叫停了三人的服务。 他从躺椅上起来,活动了下手脚,觉得全身轻快多了。于是端着茶盅坐到了太师椅上。 “霄儿,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看云霄直打呵欠,他便催促小儿子去歇息了。 云霄心里不愿意去睡觉,他还想多陪陪父亲:“爹,霄儿不困。” “还不困,你看你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听话,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堂。” 伸手揉揉儿子的头,父亲温言劝儿子。 “霄儿,听你爹的话,去睡了。香梅,带少爷回房歇息了。” 在门边候着的香梅,应声来到云霄面前:“大少爷,请跟奴婢走吧。” 这下云霄再不乐意,也不敢拂了父母的意思,只得偷偷噘着嘴,跟着香梅离开了。 临到门口,他还回过头来跟父亲约讲故事:“爹,您明天就跟霄儿讲故事,好不好?” “没问题,爹既然答应了你,保证会讲好多故事,让你听满意。”父亲笑着承诺他。 云霄这才满意了,转身迈出门槛,乖乖去睡觉了。 等云霄一走,父亲便开始过问云霞被绑架的事。 母亲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夫君讲了个底掉,当然苇杭在整件事情中,是以明光的身份出现的。 还好,她早些去信告诉了夫君,明光便是苇杭,所以夫君对此完全明白。 听母亲讲的时候,父亲极少出声打断,只是说到劫匪家人一并被杀害,父亲有些生气地说:“这也太过分了,劫匪家人何其无辜,却遭此杀生之祸。姓丁的和他背后的势力太残忍了,必须彻查。” “刘校尉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 “我知道,我已经吩咐他们继续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父亲将手在椅子扶手上用劲一拍,愤愤然道。 “对,爹,我们一定能查出来的。他姓丁的、或是他背后的幕后势力再能,做了事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的。“ 云霞清脆的声音一停,父亲便拍掌叫好:“不愧是我的闺女,瞧瞧这见识,说得好,简直说到爹的心坎上了。“ 见夫君如此激动,母亲不禁莞尔:“她爹,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咱们女儿可有主见了,这下是不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是,那是!“父亲很开心,连说了两声。 他抚着下巴对云霞说:“闺女,你对查姓丁的来历一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个女儿聪慧异常,父亲已经不愿小觑了自家女儿,所以很有兴致要听取她的意见。 第323章 相左 被父亲如此重视,云霞心里自然很高兴。 她清了清嗓子,向父亲建言献策:“爹,我觉得他们查了这么久,总是被掐断线索,导致没有进展,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姓丁的那伙人有了防备。 若是我们派出去的人是靠得住的,那证明那伙人消息是很灵通的。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都在其掌握之中。所以,让咱们这些人再查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如我们暂时把这些人调遣回来,等一段时间,再悄然派另一批人去查,这次一定要做得更隐秘,而且不直接查姓丁的,要从与他有关的旁人查起。” 父亲的眉毛挑了挑,压低声音道:“霞儿的意思是查月珠?” 云霞点点头,大眼睛里迸射出惊异之光:“爹,您好聪明啊,我什么都没说,您一下就想到了月珠,实在是高明,霞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拜倒在您的脚下。” 这小嘴就跟抹了蜂蜜一般,说出的话把父亲甜得咧开嘴,朗声大笑起来。 女儿夸自己,也夸得这么有水平,他能不开心么? 哈哈笑了好一会,他才收了笑,对女儿说:“不是爹聪明,是闺女聪明。你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看问题清晰透彻,竟能和爹不谋而合,想到一块去了,真是好样的! 爹派去的人查姓丁的查不出来,查你祖母也查不出来, 估计那伙人也一并遮掩则个。 只有同样来自他们家乡的月珠,仅仅是个丫鬟,断不会有人会帮她什么的,咱们完全能在她身上打开突破口。 霞儿,这事爹已经安排下去了。那些探查的人很快也会被调回来的。现在咱们要做的便是守口如瓶,等待真相揭晓。还有,找个由头把丁管撵出去这事,就包在爹身上了。” 云霞和母亲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母亲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分家这上面来。 “她爹,你看这事闹得,我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姓丁的毕竟是小叔的表舅父,加上要回嫁妆,彻底得罪了那边的老,老夫人,所以,趁你这次回来,我们两家便分开单过吧。” 父亲却面露不虞,对母亲提出分家,明显不高兴。 他拧了拧眉说:“夫人不提分家吧,这事万万使不得,这可是老太爷临终前特别交代过的。” 这话说得很决断,母亲有些懵。 虽然知道夫君在这点上不是那么好说话,但这才刚说个开头,夫君就如此直接拒绝,还是有点让她始料未及。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下去,当不当说下去。 她越过夫君的头顶,看向站在夫君身后,摇着扇子的女儿。 云霞轻轻地朝母亲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嘴巴,让她继续劝说父亲。 母亲会意,女儿这是让她别介意,继续表示自己的看法。 于是从椅子上站起身,坐到了夫君右侧的座位上来,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夫君,你没看见那老太婆有多夸张,在我要回嫁妆这事上处处为难我,全亏了霞儿聪明,我们才能要回这嫁妆;结果老太婆记上了仇,处处刁难,长此下去,保不齐她会又想出什么整治我们的法子来。” 父亲没吭声,但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个,这次霞儿被绑,若是老夫人也掺和进去了,就算撵走了姓丁的,她还可以找其他人。还有,万一是老夫人想报复我,指挥姓丁的绑架霞儿呢?” 母亲把这些可能都说了出来。 父亲摇了摇头:“夫人,这只是你的猜测,我想姨娘应该不会这么做。她再怎么不济,好歹也是永钺的娘。我们看在永钺的面子上,也得原谅她。 永钺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也是我爹最不放心的儿子,临终前把他郑重托付与我,这辈子除非我死了,否则我都不能置他于不顾。” 父亲也很心急,忙着跟娘摆事实讲道理。 “爹啊,您把叔叔当作手足,可他把您当作兄长了么?任由他的娘欺负我们母子三个妇孺,甚至还暗中帮着折腾我们呢。有些人是披着人皮的狼,您一味地执迷,就会像东郭先生一样,被救回来的狼给反咬的。” 见父亲态度坚决,云霞不得不加入劝说行列。 “你这孩子,怎么能把叔叔比作狼呢?叔叔和我们就算是砸断骨头,不也连着筋么?” “可是爹,叔叔做了那么多错事,闹得京城都传遍了,不也丢您的面子嘛。” 父亲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云霞索性把话直接挑明。 “对啊,他爹,不仅小叔做事不像样,就连他的女儿云慧也没有教得好,上次霞儿从假山上摔下来,便是拜云慧丫头所赐。结果害得霞儿昏死过去,受了大罪。” 母亲说起这件事,满脸愤怒之色,且眼眶又红了。 “若不是求了张道姑,怕是霞儿凶多吉少。” 果然父亲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下来,眉头已然攒在了一起。 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做的荒唐事也是很生气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兄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他有责任教导幼弟,这也是他无法推卸的。 叹了口气,他对妻女说:“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道理,可我也有我的无奈。永钺是不成器,但我这个当兄长的疏于管教,也难辞其咎。 他毕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也是爹临终托付给我的责任,我没有其他选择,也不能推卸责任。至于云慧,那毕竟是小孩子,兴许就是闹着玩的。” 说完,他带了央求的口吻对云霞说:“霞儿你是姐姐,便原谅了这个妹妹吧。现在你也只有这个血亲妹妹,多让着她一点,这才是当姐姐该做的。等她懂事了,便会记你的好了。” “爹,若是云慧是个心地善良的,不用您说,霞儿自会原谅她的。可她素日行事都是昧着良心,恶毒狠辣,若是霞儿一味的纵容,那不是对她好,反而是把她推向深渊。” 有理有据地说完,云霞亮着眼睛看向父亲,一脸正气。 父亲顿了顿说:“霞儿,云慧还不至于吧,你不要把她想着太坏了。再说,我今天刚回来时,先过去给你祖母请安,正好碰见云慧,她对我这个伯父还是尊敬有加,礼貌恭敬的。” 云霞无声地翻了翻白眼,这个小狐狸,可真是会装。 第324章 相劝 “还有,你祖母说话也是很有道理,她跟我简单讲了下当初不想还回嫁妆的原因,其实便是她答应了我爹和娘,不拆散这个家。她怕还了以后,大家各自为政,这个家便不成家了。” 父亲接下来的话,让云霞母女简直欲哭无泪。 老太婆还真是能强词夺理,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像她这般,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母亲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用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嗫嚅了句什么。看来,夫君是铁了心要原谅老太婆一家人了。 依照他那个说一不二的执拗性子,恐怕是劝不回来了,母亲心下觉得惶然,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无奈。 她看了看云霞,却见云霞一脸肃静,微蹙着眉在思索着什么。 小小的姑娘,却无半点慌乱之态。 母亲的心定了下来,对,霞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屋里陷入了沉默,空气凝滞。 隔了好一会,云霞舒展了眉头,终是开了口:“爹,她倒是很会颠倒黑白,专捡着好听的说,怎么不说说她做的错事呢?” 沉默被划破,父亲和母亲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样,父亲明显不在意,而母亲则很高兴,还把赞许的目光朝云霞甩了过来。 只听得父亲慢条斯理地回答道:“霞儿,她也跟我道了歉,算了,即便她存了私心,但现在嫁妆也是还回了,我们也不要再纠结于此。” 父亲说完又扭头看向母亲,征求她的意见般说:“将军府就维持现状,夫人意下如何?” “她爹,我不同意。夫君常年在外,与那边的人接触不多,可我不一样,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在既然都撕破了脸,生活在一起,难免膈应得慌。我觉得分府另过比较好。” 母亲这回罕见地坚持几见,态度颇有些强硬。 这全是因为女儿给了她勇气。 而听了母亲的话,云霞立刻决定再帮着母亲推波助澜一把。 所以不等父亲说话,她便抢先开口:“爹啊,人都说嘴是两张皮,横竖怎么碰都有理。祖母自然会说有利于她的话,把不利的于她的话都吞了下去。” 父亲抬眼看了看已站到自己身侧的女儿,见她眼神清澈,一脸正色,也盯着自己。 这个常年征战的汉子,一贯的直率张扬,对后宅的事情确实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去考虑。 他眼神闪了闪,这孩子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在拐着弯提醒自己,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其实,他也有他的难处。 “爹,霞儿知道您也为难,总想着叔叔是自己的亲弟弟,要当一个好兄长。您疼爱叔叔,爱屋及乌,便觉得祖母是可以原谅的,云慧更是不该被责怪。” 云霞这句话说得很贴心,让父亲觉得很蔚籍。 他点点头:“霞儿能理解爹,爹很高兴。爹这么考虑正是基于此,所以,你和你娘便依了爹吧。” “爹,可是霞儿觉得正因为这样,这事更不能这样办。” 爹浓眉一耸,瞪大了眼说:“那霞儿讲讲不能这么办的道理吧。” 云霞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母亲则笑着看向女儿,自己不能说服夫君,只能寄希望于女儿来劝说了。 霞儿最有办法,兴许能劝动她爹。 “爹,祖父把叔叔托付给您,是希望您把叔叔教育成器,这是毫无疑问的,对吧?” 父亲肯定地回答:“当然!” “那如今叔叔不成器,您觉得对得起祖父的嘱托么?“” 这个犀利的问话,让父亲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爹一定在自责,其实您根本不用自责。” 云霞也不待父亲答话,直接抛出自己的结论。 这下轮到父亲奇怪了,这个聪明的女儿,心思转换太快,自己都快接不上她的思路了。 “为甚么?” 他索性直接询问。 云霞抿嘴一笑,眼光中带着慧黠,父亲总算对自己的说法有了兴趣。 她脆生生地回答父亲:“爹,因为这本不是您的责任啊!” “嗐,你这孩子,不是爹的责任,那是谁的?我的霞儿要帮爹开罪,那也得能找到第二个扛责任的人,是不是?”父亲笑着说。 但眼神明显温润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爹,我已经找到第二个扛责任的人啦。” 母亲在旁边听着,心内也泛起了好奇:霞儿说得这人是谁? 夫君已经问了出来:“谁?”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叔叔自己。” 云霞话音一落,父亲便摇头道:“霞儿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把爹这个兄长置身事外,让爹情何以堪?” 对于父亲的诘问,云霞一点都不恼,她淡笑着回应:“爹,您听我跟您仔细说道。” “你说吧。”父亲想了想,还是给了女儿说话的机会。 云霞坐着了身子,郑重地说:“爹,叔叔是成年人,他必须对自己负责。咱们不说其他的,就说说天上飞的鹰,小雏鹰到练习飞翔的时候,飞得再不好,不也得靠自己的翅膀一次次练习么?它的父母兄长能帮它飞么?它必须经历数次失败后,才能翱翔九天。” 父亲眼神再次扫过女儿,唇边却噙了一抹浅笑。 “我的霞儿这是要跟为父叫板,是想说为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不是的,爹当然懂,只是爹是当局者,有些事情没有旁观者清楚嘛。” 云霞说话的语气中带了撒娇的成分,虽然爹是笑着说的,但云霞觉得爹心里肯定不太高兴。 父亲毕竟是长辈,也是要尊严的。 自己作为晚辈,这么劝说,必须要有些委婉的应对手段才行。 听云霞这么一说,再看了下笑颜如花的女儿,父亲心中那点不快奇异地消散了。 这个机灵的丫头。 他在心中自嘲了几句,才对云霞说:“霞儿,就算你叔父该为自己负责,但爹也得为自己的承诺负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爹既然答应了你祖父,断不能食言。” 话题又转回了原处。 “爹,您是答应了祖父,可您想过祖父这么要求有什么不妥没有?” 云霞这么一问,倒把父亲问得一愣。 “有什么不妥?”父亲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云霞却把话题扯开,她笑着说:“爹,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是同窗带来的。书中讲了一个故事,说得非常好。” “霞儿有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吧,爹准了。” 隐隐觉得女儿会拿这个故事相劝自己,所以父亲便也爽快,开门见山地先表了态。 第325章 了却 母亲直把兴奋期待的目光放在女儿身上。霞儿真不简单,这劝人自有一套。 这些有理有据的话,也不知道霞儿是从哪学来的,这孩子,劝人劝得都与众不同。 目前来看,夫君对女儿的话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如此便是好现象啊。 母亲越想越乐,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颊上的梨涡也浮现了。 云霞倒没有母亲这般弯弯绕的想法,她得了父亲的许可,便开始讲她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故事。 “爹,这个故事讲的是关于小狐狸的。小狐狸出生后,老狐狸对其特别宠爱照顾,一直带在身边抚育。就像我们人类的父母对自个的孩子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和付出,只为了孩子能健康平安长大。” 云霞这个故事的开头,很快牢牢抓住了父母的心,吸引他们继续听下去。 “可是等到小狐狸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时,老狐狸便会把他们轰出洞穴。如果小狐狸舍不得离开,对不起,老狐狸会直接又咬又打,把他们撵走。” “霞儿,怎么可能?”母亲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很有些不可置信。 父亲却轻抚着下巴说:“夫人,霞儿说得没错,我在边城听到猎人也如是说过。” 云霞双眼晶亮,神采飞扬,开心地说:“爹也听说过,便能证明我所言非虚了吧。” “霞儿,你接着讲吧。”父亲总算笑了。 “好,这个时候,老狐狸完全没有了以前的温柔慈爱,反而像极了恶霸,把自个的幼崽视作仇人般,撕咬啃噬,直到小狐狸受不了,逃离开去。” 说到这,云霞停顿了下来。 父母脸上都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态。女儿这么说,他们也是明白的。俗话说得好,不破不立,为了孩子的成长,有时候必须让他们去经受风雨才行。 云霞看了看父亲,再看看母亲,也陷入了思考中。 云霞在原来的时空从未享受过养父母的爱,虽然她很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父母的温柔呵护,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正是因为养父母的放任不管,让她吃了不少苦,但也成就了她的能力。 所以,她对养父母也不是全然都是恨,他们让她经受了磨难,但也阴差阳错的让她享受了磨难带给她的另类财富。 想到这儿,云霞的心胸更加豁朗。 于是她接着往下说:“爹,狐狸只是动物,尚且能明白让自己的幼崽独自面对困难会加速成长,我们人难道不如狐狸? 祖父当初一味地把叔叔留在身边娇宠,才把叔叔养成了今天这般德性。他临终前不放心,又把照顾叔叔的担子让您挑上,却不知道这般做,实际上会害了叔叔。” 父亲提高了音量:“霞儿,你是晚辈,怎么能如此评价你的祖父?” “爹,我没有一丁点对祖父不敬重的意思,只是我觉得祖父的无心之失,不应该继续下去,所以提请爹的注意。既然已经意识到错了,何不改之?” 她说完,很认真地盯着父亲,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天上的星子一样亮。 “她爹,霞儿说得有道理。爹当年从他的角度考虑,也许并未觉得如此安排有什么不妥,但经过这么多年时光,我们已经发现了不妥,不是吗?” 母亲及时出声给女儿帮腔。 父亲眉头皱拢成了川字,嘴唇抿着很紧,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喜怒。 云霞略微宽心,看来父亲应该听进去了。是啊,叔叔如今就是个纨绔,实在是让人头痛。父亲岂能不知道是娇宠溺爱害了叔叔? 父亲低了头沉思,良久他才抬起头。 “那依霞儿的意思,该如何改正?就是靠分家来解决吗?” 原主的记忆里,父亲后来把这个叔叔带去了边城,在自己身边办事,想就近管束他。 却没曾想被这个狠毒的叔父钻了空子,伙同他人把父亲给害了。直到去世,父亲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于他最疼爱的兄弟之手。 所以,这一次,万万不能让他再待在父亲身边。 云霞一直在找机会,让他离开父亲越远越好,现在机会来了。 于是她嫣然一笑,如春日盛开的,粉嫩嫩的桃花一般可爱。 看得父母觉得心都快融化了,女儿让他们好生骄傲,出落得这么好看,还冰雪聪明。她笑得如此自然,一定是有了好主意。 父亲一下坐直了身子,想听听女儿会怎么说。 母亲也敛了心神,凝神静气等待女儿开口。 在父母的殷切期待下,云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回爹的话,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该送叔叔去军中锻炼下。” 父亲眼睛刷的一亮,这件事他也曾想过,没想到女儿也跟自己有相同的看法,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霞儿,不瞒你说,爹正有打算要把你叔父带去边城,在我身边当差哩。” “爹,带在您身边万万不可。”云霞立刻反对。 她说话的声音明显升高,连小脸都涨红了。 一个小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坚决制止,坚决制止,坚决制止…… “霞儿能说说为甚么万万不可吗?” 云霞深吸一口气,强制令自己平静下来:“爹,您把叔叔带在身边,不仅不能管束他,或许还会让他打着您的旗号,在军中称王称霸。” “不至于吧。”父亲轻轻摇了摇头,但云霞的话明显对他产生了影响。 “当然至于,在边城,您是军队的最高长官,将士们爱戴您,自然会礼遇叔叔,不敢管束他半点。您可以管他,但您军务缠身,不可能随时盯着他,那他没在您眼皮下的时候,不就成了无人敢管的人了么?” 云霞一口气把理由说完,急着等父亲的下文。 母亲接着云霞的话说了一句:“霞儿分析得很有道理,且说小叔在家里,就在他娘的眼皮下,不照样干出很多不靠谱的事么?” 父亲又一次陷入沉思,他也觉得女儿说得对。 稍顷,他直接对女儿说,既然不能在爹的军中,那便把他送到别的军中,我吩咐军中最高头领,只把他当作一般士兵,不给他任何照顾便是,他也就本能拿着我的令箭滋事了。 “爹,您真是太英明了!这样的安排才是最正确的。”云霞忍不住夸赞。 父亲笑道:“小丫头,这是明显在拍为父的马屁啊!” 云霞却没有笑,歪着头问:“爹,若是叔叔死活不去军中怎么办?” 父亲凛然道:“这事情由不得他,他不去也得去,必须把他送到军中磨练才行,而且赶早不宜迟。” 这下云霞亦巧笑倩兮,她很开心,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啦。 第326章 执意 但接下来,还是有担心浮上心头:叔叔的事解决了,但分家的事,父亲若坚持不吐口,那就棘手了。特别是把叔叔送到军中后,父亲恐怕更觉得没有分家的必要了。 果不其然,父亲接下来便说把叔叔送到军中后,将军府便只剩些妇孺了,更没有必要分府单过了。 “你们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父亲甚至对母亲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母亲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挥手制止了。 云霞暗暗咬着嘴唇想了想,也罢,这事不能急在一时,权且让一步,否则惹了父亲生气,反而适得其反,更不好办了。 再说,爹车马劳顿,也该歇下了。 于是云霞悄悄朝母亲使眼色,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暗示母亲就此打住。 母亲便不再言声。 而跟着云霞站起身,笑眯眯地朝爹娘施礼,提出告辞:“爹,娘,时候不早了,我困了,便退下了。” “好,去吧。”爹笑眯眯地回答女儿。 云霞转身出门,母亲跟在她身后说:“娘送你过去。” 母女俩出了门,在回廊上母亲便压低声音说:“你爹怕是铁了心不分家,等明儿见着明光,你把你爹的决定跟他讲讲。” “明光?为甚么要跟他讲?”云霞不解地问。 “那天我和明光闲聊了两句,扯到这件事上,明光说他有办法。” “娘,明光有什么办法?您先给我讲个大概。” 听母亲这么说,云霞立刻兴奋起来,她伸手挽着母亲的手臂,催促她快讲。 以明光的聪明程度,一定能想出妙法,说服父亲分家的。 “好,边走边说。明光早就预料到你爹不会同意,所以他说要让你叔叔提出分家,你爹便没有办法拒绝了。” 母亲说完,云霞立刻叫了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明光高明。娘,他说了如何做没有?” “小点声。”母亲急忙对女儿说:“他还没说怎么做,只说要好好筹划下,让你叔叔来开这个口。” “娘,那我明天问他。哎呀,您怎么不早说呢,那样我们可以早点部署,兴许就能早些让叔叔提出来,这下爹便没有多话说了。” “娘不也是想着,万一你能把你爹给劝动,那样就不用再想其他的辙了嘛。” 原来母亲存着这般心思,云霞点点头,借着朦胧的月光,母女俩相视一笑。 “娘,您回屋吧。爹难得回来一次,您多陪陪爹。”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云霞可不想耽误他们,所以推着娘,让她回屋。 被女儿这么一说,云霞娘的脸上飞起了红云。还好是在夜晚,要不然多不好意思。 “霞儿,娘看着你进屋了就回屋。”母亲连身子都没转过来,便开始支走女儿。 云霞抿嘴偷笑,对母亲说:“好,霞儿这就进屋。” 说完便小跑着回了屋,在门口探出头朝母亲挥手:“娘,明儿早上我和弟弟就不来请安了,我们直接去学堂。你和爹可以多休息一会。” 已经转回身的母亲,隐在回廊暗处,脸涨得通红,哭笑不得。 虽然霞儿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云霞娘觉得在聪明懂事的女儿面前,自己都无所遁形了。 直到女儿关了房门,她才低了头匆匆回房。 “夫人,你把我的衣物都准备妥了,真是太贤惠了。” 一进屋,夫君的表扬就随之而来。 他正拿了夫人为他准备好的衣物,准备去泡个澡。 云霞娘斜睨了夫君一眼说:“那不是我该做的事么?你先等等,我去把洗澡水给你备好。” “有劳夫人了。”云霞爹长揖笑道。 云霞娘羞怯地说:“夫君说哪里的话,什么有劳,我心甘情愿的好么。”说完转身疾步往净房去了。 留下云霞爹在房间里傻笑。 净房内,云霞娘指挥丫鬟们提水来倒入沐浴桶,她亲自试了水温合适,便让丫鬟们都退下,自己去请了夫君过来。 关上门,云霞爹开始宽衣,他一边脱一边说:“夫人回房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夫人今天进进出出,也忙了一天,云霞爹体贴她,所以让她去歇着。 云霞娘却不走,低声说:“我不累,留下来帮你搓搓背吧。”说着伸手帮夫君脱衣。 两人的手一下就碰到一起,云霞爹便握着她的手说:“若是这样,不如夫人和我一起洗吧。” “你,”云霞娘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只觉得血都冲到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夫人这是同意了?”云霞爹笑着开始帮她脱衣服。 这下才反应过来的云霞娘一双美目瞪得溜圆,用手推拒他,大力挣扎:“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讨厌…人家,” 可是她很快被夫君大力揽入怀里,困在夫君一双铁臂中,再也无从挣扎,而且接下来的话也被夫君的嘴堵住了… 房间里的气氛急速升温,空气中充斥着亲昵和温馨。 夫妻俩最后洗了鸳鸯浴,过了好久,两人才穿戴齐整,回了卧室。 等两人躺上床,在从窗户中洒进房间的月光下,还可以看见夫人脸上的红晕和夫君脸上满足的笑。 夫妻俩现在眼里心里都只看得见对方。 云霞爹伸手把妻子揽在臂膀中,嗅着她的发香说:“夫人,为夫在边城,经常做梦都梦见你,好想夫人呐!” “我也是,咱们夫妻牛郎织女,天各一方,什么时候能团聚在一起便好了。”云霞娘把头靠在夫君的胸前,伸手环抱着他健硕的身体,感慨万千。 夫妻俩打开话匣子,说起了私房话。 云霞爹抚着妻子的秀发,在她发间印下一吻。然后语气郑重地说:“为夫有责任驻守边关,保国家安宁。所以,咱们这般生活还得持续下去。夫人辛苦了,这个家为夫帮不上什么忙,全赖你的操持。” 云霞娘摇着头说:“夫君,我一点都不辛苦,孩子们也很听话,又懂事又孝顺。” “那也是夫人教导的好,夫人把这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我才能在边城安心戍边。” 暗夜里,云霞爹目光灼灼,饱含着无限的情意。 云霞娘借着月光见夫君满面笑容,想着趁他高兴再提提分家的事。 她伸手抚上夫君的面颊:“夫君,若说有辛苦,便是疲于对付小叔他们那家人,很累;还有,我成天提心吊胆,怕孩子们再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才提出要分家,实在是无奈之举啊。夫君,要不你就成全则个吧。” 夫君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滞,声音低沉下去:“夫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么?这次我便会安排永钺去军中锻炼,家里更不能分家了。这事今后能不能不再提了?” 看来夫君还是要一意孤行啊。 第327章 甜蜜 云霞娘在心底叹了口气,缩回手,盯着夫君说:“那好吧,我不提便罢。” “这就是了,一家人何必要说两家话,拧成一股绳不是挺好的?” 夫君的心情明显好转,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欢快。 现下只有寄希望于苇杭的办法了。云霞娘稳了稳心神,决定暂时把这事搁在一边。 见她不言语,夫君只当是她默然了,便转开了话题。 “夫人,为夫还记得当年你和我一起驻守北凉边塞时,因为有你在,我竟然觉得在北凉边塞那段时间过得特别愉快。” 夫君突然说起当年的事,云霞娘的记忆闸门打开,回忆起那段岁月,也觉得很奇妙,北凉边塞条件艰苦,可她在那里留下的竟然全是美好的回忆。 悠悠地叹口气,她对夫君说了自己的感受,最后感概了一句:“若是现在和你一起待在西戎边城,其实也不错。” 夫君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也更温和:“为夫何尝不想呢?可是为夫不愿意让你和孩子们过苦日子,无论如何,在京城的生活都比边城强得多。” 暗夜中,云霞娘的眼睛使劲眨动,鼻中一酸:“夫君,我知道,再苦再累你都愿意自己扛着,说什么也要为我们娘仨撑起一片安宁的天。” “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这本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云霞爹认为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夫君,其实我们娘仨到边城来一样可以生活下去,就跟当年在北凉一般。我还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会像现在这般帮不了你半点忙,只能暗自心疼和自责。” 云霞爹无声地轻抚着夫人的秀发,良久才说:“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千万不要自责,那样我也会心疼的。” “夫君,说真的,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要心安,便是能待在夫君身边。夫君,要不我带着孩子们到边城来陪你,如何?” 云霞爹轻笑出声:“夫人又孩子气了。” “哪有,这是我的真心话。”云霞娘嘀咕道。 “孩子们还要上学,边城现在连学堂都没有。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向皇上上报将士们集思广益的建议,扩大边城,多移些民众于此,强化边城的经济、军事水平,只有把边城的实力增强了,才能更加震慑住西戎人。 唔,刚才你说到学堂这事,倒是提醒了我,届时我也顺便跟皇上奏请在边城兴办学堂,让当地的孩子们也有机会念书。” “好呀,夫君,有了学堂,我和孩子们是不是就可以移民到边城了?” 云霞娘果断抓住夫君的话,高兴地问他。 夫君这回没有反驳,他也在思考,若是要移民于边城,他这个大将军正应该带头,让自己的家眷迁居边城,这样才能起带头示范作用。 否则,谁愿意来偏僻苦寒的边城? 半晌,云霞娘忍不住要再发问时,夫君开了口:“若是皇上准奏,夫人要去,我便不拦着。” “真的?夫君可是说话算数?” 云霞爹弯起唇,笑着说:“为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好像是的,如此可是太好了。”云霞娘欢喜地叫了起来。 “夫人真是傻得可爱,去吃苦都这么高兴。”云霞爹逗趣她。 “只要跟夫君在一起,哪还有苦?生与君共,无忧余欢。夫君还能说我吃了苦么?” 浅淡的月光下,说完话的云霞娘,专注地看着丈夫,她白皙的脸上,一双杏核大眼忽闪不停。 云霞爹心旌一荡,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喃喃道:“得妻如此,李某人何其有幸!” 伸手拂开夫人额前的头发,他捧起她的脸,对着唇温柔地吻了下去。 于是干柴烈火再次燃烧,好一番亲密缠绵。 窗外的月亮似乎害羞了,调皮地钻进了云层。 许久,月亮才再次钻出云层,从窗缝挤进室内的月光,朦胧笼罩着床上闲聊的夫妻俩。 依偎在丈夫怀里的云霞娘,被丈夫说的话逗得轻笑连连,好不欢愉。 月色清辉,佳人在侧,云霞爹也跟着笑得咧开了嘴。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又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才各自沉入梦乡。因为心上人就在自己身边,两人一夜都好梦连连,睡得极其安稳香甜。 结果次日醒来时,都天光大亮了。 两人赶忙起床,等洗漱完,收拾停当后出了房间,才发现一双儿女早都去学堂了。 云霞娘想起女儿昨晚的话,没来由的又红了脸。 夫妻俩进了饭堂,丫鬟们赶紧去厨房给他们备早膳。 这下饭堂只剩下他们俩,夫君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炙热,他悄声道:“夫人这是心情大好哇?一大早就粉面如霞,让为夫看着好生喜欢。” “夫君又说这些话,当心被人听见了。”她嗔怪道。 夫君却不以为然:“怕谁听到,我说的是事实嘛。”说完,迅速凑近她,在她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云霞娘慌忙看向门口,还好,丫鬟们都还没转来。 “你越发没正形了,丫鬟们马上端来早饭,要是瞅见了,我还怎么见人?” 云霞娘瞪着眼睛埋怨夫君,一张脸愈加发红,连耳朵根子都如浸了血一般。 “为夫自有分寸,我看了门口没有人才行动的,夫人大可放心。” 云霞爹笑得好不开心。 香梅端着托盘进来,看到的便是老爷和夫人在甜蜜地说笑。她打心眼里为老爷和夫人高兴。 戏文里唱的那些恩爱夫妻也不过如此,说不定老爷和夫人比他们还要幸福哩。 老爷、夫人、大小姐、大少爷,一家子都是好人,本就该过最最和美的日子。 香梅的笑意真挚地流露出来,直达眼眸,那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她一边笑,一边动作麻利地把托盘里的清粥和小菜往桌上摆。跟着进来的修竹,也赶紧地把自己托盘里的早膳一碗碗放上桌。 两人放好后请老爷夫人用膳,便欲退下。 云霞娘叫住香梅,跟在修竹身后,刚迈出门槛的香梅,忙折回来,恭敬地站到夫人身边问有何吩咐。 “香梅,今儿早晨,你怎么不叫醒我?”云霞娘低声问她。 要知道素日香梅都是按点叫醒自己,香梅也知道自己习惯早起,即便歇得晚,也不会睡懒觉的。 香梅躬身福了福,小声道:“回夫人的话,是大小姐吩咐奴婢们,不要吵醒您和老爷休息,还说要让您和老爷睡到自然醒的。”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云霞娘说完,便埋头喝粥。直到香梅出了门,她才敢抬起一张大红脸。 第328章 过往 这回自然又被夫君笑了好一会儿,云霞娘只得由着他笑,时不时拿眼瞋瞪他一下。 不过,夫君全然不在意,笑得反而更欢了。 一顿早餐在欢笑声中吃完。 云霞爹放下碗筷,让丫鬟端了水来,净面换衣后,便准备动身进宫觐见皇上。 云霞娘喊住他,帮他整理好朝服,上下打量了两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放他走。 英武俊朗的夫君走在前头,云霞娘跟在后头,直把他送到大院门口才住脚。 进宫后,有小太监把云霞爹引入勤政殿旁的偏殿侯着,另有太监去帮他递贴子上奏求见。 此刻皇上正在惠妃寝宫里,陷在温柔乡中不知今兮何兮。 “爱妃,这进贡的糕点吃着可好?”皇上语气轻柔地问惠妃。 惠妃娇滴滴地朝皇上抛了个媚眼,语气如丝弦轻拨,声音柔若糜靡。 “皇上,这糕点很对臣妾的胃口,臣妾喜欢吃,肚里的皇儿也喜欢吃。我和皇儿都要多谢皇上恩赏。” 皇上伸手抚上惠妃隆起的小腹,笑得很开心:“那就好,赶明儿联令他们快马专程再送些来。” “臣妾叩谢皇上。”惠妃刚欠身,便被皇上按住了手。 “免了,免了,你有身子,在朕面前不必拘礼。” 惠妃便笑盈盈的用葱白细指拈起一块糕点,要喂给皇上吃。 皇上笑着张口咬住糕点吃了起来。 惠妃有身孕后长胖了一些,脸比先前圆润,越发像皇嫂当年的模样。 眸光闪了闪,皇上想起自己初见皇嫂时,她倾城的美貌、绰绝的风姿、优雅的仪态…… 当时他的眼睛都直了,惊为天人,一颗心就此沦陷,系到了皇嫂身上。 可恨的是皇兄享了这艳福,自己终是无缘。 门外突然传来贴身伺侯他的潘太监求见的声音。 这下皇上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的面色便有些发沉。 “潘公公有何事?”见皇上不高兴,惠妃就帮着他回了一句。 “回皇上和惠妃娘娘的话,虎威将军昨日回京,现在在勤政殿偏殿侯旨求见皇上。” “李勇钦回来了?” 听了这个消息,皇上倒有些高兴了,李爱卿可是他的戍边大将,战功赫赫且忠心耿耿的大英雄,对李勇钦,他还是从骨子里喜欢的。 惠妃却不高兴了,父王最恨这个可恶的李勇钦了。就因为他,父王的计划一直无法顺利推进。 此刻她眨了眨波光盈盈的一双大眼,压下心头的火,不想上不露水的,脸上甚至浮起嫣然笑容,急速思考着如何留住皇上,让那姓李的干等在那。 此刻皇上已经起身,看样子是要去召见李勇钦。 “阿潘,摆驾勤政殿。” 果不其然,皇上接着便大声吩咐潘公公,准备出发。 咬着唇的惠妃,突然就哎哟一声,人也软靠在躺椅上。 “怎么了?”走到门口的皇上听见她的动静,立刻转身,疾步折了回来。 皇上对惠妃好,起先是因为把她当作皇嫂的替身,宠爱她纯粹是她长得酷似皇嫂。 他钟情于皇嫂而不得,特别是在他想尽办法登上皇位,以为自己有了得到皇嫂的机会时,他放下尊严,哀求皇嫂,今后让他来照顾她时,却被皇嫂严词拒绝。 皇嫂还告诉他,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她喜欢的人永远都是皇兄。而对他,永远只是当作兄弟。 若是他执意要觊觎她,她便只能求死不生。 她的坚决和刚烈,让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就这般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让他的心开始滴血,一滴,两滴,无数滴,这颗心慢慢衰竭下去。 从那天起,那个为了皇嫂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他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硬心肠,狠厉的他。 他发誓,皇嫂想死了一了百了,朕却偏不能如你的愿。 他使了手段,借西戎人之手把皇嫂生下的侄子给杀了,这事除了前任西戎王,便只有他的皇后知道。 皇后以他为天,对他百依百顺,自然是帮他隐瞒了下来。 但自那以后,因为有把柄在皇后手上,特别是皇后知道他暗恋自己嫂子,也是她的堂姐后,他便更觉得在皇后面前颜面扫地。 他的心态便扭曲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懂是啥心态,反正就是对皇后看不顺眼,越发不喜皇后,连带着也不喜皇后所生的儿子。 虽然杀了侄子,但他残存的一点理智,让他还是存了不希望皇嫂有事的心。 他要切断皇嫂对皇兄的联系,他要让皇嫂后悔没有接受他,他要让她看着自己在权利巅峰上为所欲为…… 不曾想,西戎人不知基于什么目的,竟派人暗杀皇嫂,虽然皇嫂九死一生逃过一劫,但却中了毒剑,从那以后瘫痪在床。 气得他想去和西戎王拼命,但西戎王却以皇兄一事要挟他,他便只有忍气吞声,不敢再计较。 再后来,皇嫂哭着求他放她出宫,他也准了。 皇嫂出宫那天,正是寒冬,朔风凛凛,还下着冻雨,他愣愣地看着她被抬上轿子,然后轿子缓慢出了他的视线。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只觉得心一阵阵绞痛,好像被掏了一个洞,凄风苦雨直往洞里灌,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即便贵为天子,也有求之不得的人和事。只觉得脚下一软,眼前一黑,他便倒在了阿潘的身上。 皇嫂走后,他整整卧病在床半个月。 病好后,他就跟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悔不当初,为了自己的一己思念,伤害了最疼爱自己的人。 可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直到当今西戎王把惠妃送到他面前,与皇嫂有七分相像的惠妃,宛如一道阳光,才把他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一些。 于是他疯狂的把对皇嫂的爱恋放到惠妃身上,权且当她是皇嫂的替代者。 而惠妃对他全然不似皇嫂一般冷淡,这个西戎姑娘热情似火,眸子里总是迸出勾魂摄魄、妩媚至极的光芒,且对他极为崇敬,把他当作是英雄般捧着,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填补了他的遗憾。 渐渐地,他便对惠妃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有时也会把她当作惠妃本人,而不是皇嫂的替身来宠爱。 他那颗已经死了的心,好像又慢慢开始跳动了。 所以,他对惠妃所生的两个公主极其宠爱,远远超过了对其他子女的喜欢。 如今惠妃又有了身孕,太医们诊脉后,都一致认为是皇子的可能性很大。惠妃也自述怀这胎与前两胎女儿的情况大不相同,便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且贺爱卿请了得道高僧替惠妃腹中皇儿算过,得出的结论是这个皇子人品贵重,福祚深厚,是堪当大任的。 于是他开始筹划要立这个皇儿为储君。 第329章 苦等 但当他把这个想法跟大臣们提出来后,却招到大多数臣子的反对,尤其是参知政事关泽,不怕事的直谏了几回。 偏生他又不能奈何关泽,因为这家伙威望甚高,且贤名在外,所以他只能忍了。 但这让他非常窝火,想自己万乘之尊,却不能为所欲为,还得受制于这些臣子,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索性暗自下了决心:哼,自己认准的事,别人越反对朕便越要成事。 反正惠妃的皇儿还有数月才出生,现在他暂且隐忍不发,反正不松口立太子的事,群臣也没有办法。待这个皇儿落地后,他总会想办法为他争取到这太子之位的,届时一定会打关泽之流一个措手不及。 每次他趴在惠妃肚子上听皇儿的动静时,便会在心里与皇儿,沟通,告诉他有父皇在,保证没人敢夺你的太子之位。现在你只要好好的待在你母妃的肚子里就行。 正因为看重这个皇儿,所以刚才听惠妃的哎哟声,皇上的心便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爱妃,快告诉朕,是不是皇儿不好了?阿潘,快传太医。”皇上有些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惠妃顺势很配合地呻吟起来:“皇上,臣妾肚子疼。” 潘太监见状,立刻屁滚尿流地跑到外间,扯着嗓子喊人去传太医,又吩咐宫女们赶紧去照顾主子。 于是一群人脚步纷杂,全都围着惠妃娘娘转。 惠妃的整个禧惠宫里瞬时一片忙乱。 太医院得信后一点不敢耽搁,把医术最高明的几位太医都派了来。 这几人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进了禧惠宫,连气都没喘匀,便伏地下跪给皇上请安。 免了,免了,皇上一叠声地叫,并指派他们赶紧给去瞧惠妃的病。 于是太医们轮流开始给惠妃娘娘诊脉。 惠妃已经被安置在床上平躺着了,手从纱帐后伸出来,让太医号脉。 而她一直在哼哼唧唧的,好似很不舒服。 皇上急得在房间里踱步,圣容全是担忧之色。 “众位卿家,务必要查明原因,不能让爱妃和她腹中的孩儿有事,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皇上说完,又扭头对阿潘说:“保了爱妃和孩儿没事,他们都有赏,这件事朕交给你来办。” 潘公公立刻诺诺应了下来。 太医们见此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给惠妃娘娘诊断。 他们几人轮流切脉后,都觉得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但惠妃娘娘依然不时呻吟两声。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看皇上紧张的样子,再加上惠妃娘娘的表现,若是跟皇上说没事,万一惠妃娘娘有什么问题,皇上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所以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很快就心照不宣地达成一致看法。然后低声商议了一会,于是推了德高望重的龚太医来给皇上奏表。 “臣启奏皇上,惠妃娘娘和腹中皇子并无大碍,许是天气热了,娘娘有些轻微的上火症状,待臣等为娘娘开点清热的药,便能药到病除。” “爱妃和皇儿真的没事?”皇上再次确认。 几个太医都通通回话表示娘娘只是有点上火。 皇上听他们都这么说,心情一下大好,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那就太好了,那你们快开方子吧。阿潘,等惠妃娘娘松快了,你就着赏。” “奴才谨遵圣旨。”潘公公回完话便那眼神示意太医们。 太医们立刻谢主隆恩,然后由龚太医领着其他几个太医自去开单子,无非是些金银花,麦冬之类清热的平安药,且选着对胎儿完全无害的药来组方。 这边宫女们掀开了纱帐,皇上如释重负般坐在床沿上,惠妃刚才把太医的话听了一耳朵,这会便跟皇上撒娇说自己可能是上了火,心烦意乱的。所以腹中皇儿便躁动不安。 “皇上,臣妾怎么样都没关系,您一定要保皇儿平安。” 惠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皇上,说得楚楚可怜,一副一心为孩儿打算的良母形象。 皇上连忙握住她的手说:“爱妃,你们母子朕都要保。放心,朕是天子,老天爷看在朕每天为你们母子祈祷的情分上,也会保佑你们的。” 惠妃听了,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在皇上没注意的时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等这番折腾下来,皇上早已把在勤政殿偏殿候着的李勇钦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吩咐就在惠妃这用午膳,惠妃则表示皇上的祥瑞之气让她感觉大好,然后起床陪着皇上一起用膳。 禧惠宫的午膳用得时间不短,等吃完饭,皇上就在惠妃这歇了个午觉,起床时已差不多是下午申时了。 而云霞爹饿着肚子等在偏殿,眼见时候不早了,却连皇上的口谕都不曾得一句。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步,偏殿不大,且显得有些逼仄,给人一种压迫感,云霞爹只觉得胸口一阵憋得慌。 皇上是君,他是臣,所以他只能在这苦等。但是来时的满腔热忱,此时却有如被冷水浇了一般,丧失大半。 刚才他无意识听到两个小太监低声说皇上在惠妃娘娘的禧惠宫内,看来皇上宠爱那个西戎惠妃是有些太过了,把他这么一个守边疆的大将晾在这也罢,可要上奏的军机大事,皇上竟然漠不关心, 难道朝政还不如一个妃子重要吗? 云霞爹一双剑眉慢慢挤拢,平日里明亮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他越发思念先帝起来。 若是先帝,绝对不会向当今皇上这种做派。先帝才是真正的贤圣明君,治国理政一把好手,且勤勉恭谨,礼贤下士,所以深受臣子和黎民百姓爱戴。 这便是不比较不知道,这会儿云霞爹一心念着先帝的好,又回忆起从小在先帝身边伴读,长大为先帝当差,那桩桩件件的事来,一时双眼竟有些模糊了。 想到先帝,又想到苇杭,在心里又对先帝说:“陛下,殿下如今长大成人,如您一般英明神武,予智予雄,定能成远识卓见的治世之才。所以,陛下您可以安心了,臣等一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助殿下早日重享九五之尊。” 默默地说完,他抬起头,望向偏殿外的天,天很蓝,白云如棉花开,一朵朵盛放。 先帝会位列仙班的吧?现在说不定正在天上看着殿下,看着他曾经的子民们呢。 治理出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是先帝生前一直努力的方向。殿下也一定会继承您的遗志,所以,您一定要保佑殿下。 第330章 问计 申时过后,饿着肚子的云霞爹还在皇宫苦巴巴地等皇上召见。 而云霞这边已经散学,她收拾好,和瑶华道别。 云霞已经决定以后都不当电灯泡了,所以在课间休息时便告诉了瑶华和举廉,让他们两人自己走去练武场。 瑶华听她这么说,没有拒绝,只是粉脸变得更粉红了而已。这次举廉也没有提出异议,他甚至拿眼睛看了看瑶华,说了一句:“都按瑶华的意思吧。” 言下之意是瑶华愿意他便愿意的。 看来这两人的感情进展还是满迅速的,这让云霞很为他俩高兴。 后来,她私下拉住瑶华,又悄悄跟瑶华说了加油,把握住机会之类的话。瑶华挺着胸膛,开心地表示会加油。 “师妹,这段时间举廉兄总算对我有了回应,我这颗心也安稳了不少。”看着站在远处一群少年中间的举廉,瑶华说得很满足,眼睛里的笑意就跟要溢出来一般。 云霞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说:“师姐,你和十五兄以后一定会幸福的,我看好你们俩噢。还有啊,感情是可以经营的,师姐是姑娘家,心思自然要细腻得多,所以师姐就多多用点心思,把你们的感情营造得更和美吧。” 瑶华点了点头,抬眼望着她笑,笑得别有深意:“师妹,我怎么觉得你人不大,懂得却忒多呢?老实交代,这些经验之谈从何而来?” 然后便抱着双臂,等着云霞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每次被师妹的巧嘴说得无言以对的瑶华,还想靠着这个问题,让师妹也尝尝自己受的滋味。 却不料云霞轻松化解:“师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这听说和看到的,也够自己总结出经验了呀。” 瑶华不得不服气,自此对云霞更加崇拜和喜爱。 和瑶华说了再见的云霞,叫上两个弟弟,疾步走出院门。 明光和马车等在巷口,少年闲适地靠在马车旁,一身月白色单衫,干净得一尘不染,如墨的黑发上插的是一支羊脂玉发簪。 他身后是大片的金色阳光,飘逸的身影融入在阳光之中,显得特别俊雅清贵,夺目耀眼。 他身前则是阳光穿过巷弄两边的树木,洒下的斑驳树影。 看见云霞姐弟仨走来,明光便踏着一地的金色斑点迎了上来。 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不知道为什么,云霞脑袋里轰然响起了一句话:有一天他会他踏着七色祥云来… 她不禁莞尔,这一地的碎金,倒还真有点像祥云呢。 于是对着明光笑问:“你来多久了?” “没多一会儿,我算着时间来的。”苇杭也笑着回答云霞。 “对啊,以后都按点来,免得久等。我就最不愿意等人,很难熬的。” 这是云霞的实话,她自己很守时,也希望别人能守时。若是约好时间却让她久等,她必然不爽。 苇杭眨了眨右眼,然后看向云霞,他的目光清澈明亮,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 他很想说:“我也不喜欢等人,但是等云霞你,再久我也愿意。” 实际上他今天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但不想让云霞觉得过意不去,苇杭便说自己才来。 云霞见明光没有言语,好像对等人这事没什么怨言,便问他:“明光难道不觉得等人的时间很难熬么?” 明光点点头说:“我还好吧,当然也要看是等的什么人,若是值得等的人,我等多久都不介意。” “你可真是好脾气,我就不行,若是让我等心烦了,我怎么着也要责怪下对方不守时。” 明光抱拳道:“明光记下了,以后不会让云霞等我,一定准时。” 听了明光贴心的话,云霞深觉明光很上道,对着明光展颜一笑:“那云霞先行谢过明光了。” 两个弟弟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表示会做守时的人。 云霞伸手分别放在两个弟弟的肩膀上,高兴地说:“好样的,守时是美德,弟弟们要说到做到,姐姐可是要监督你们的哟。” 两小只点头如捣蒜,齐声对姐姐说记住了。 明光则笑着说:“明光兄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 云霞也摸摸他们的头说:“姐姐也相信你们。好了,现在你们先上车吧。” 两小只听话地登上了马车。 等两人走了,云霞便扭头低声对明光说:“我爹回来了,怎么劝都不同意分家,我娘让我知会你一声。她还说你有办法解决这个事。” 明光点点头:“这事那天听夫人说起过,我估计李将军不会同意分家,便先琢磨了个办法,等会说与你听,你帮着参详完善下,如何?” “没问题啊,明光,真有你的,我要送两个字给你。”云霞爽快地笑,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明光便歪着头,亮着右眼问:“云霞要送我哪两个字?” “呵呵,当然是服气。明光,我可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啦,你也太料事如神了,还有,聪明绝顶。” 云霞说完,想到聪明绝顶的另类解释,又笑得更欢了。 不过人明光的头发又多又密,黑得发亮,这样的发质,即使到中年也应该不会谢顶的啦。 被她大力表扬的明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云霞过奖了啊。要论聪明,你才让明光佩服之至哪!” 云霞朝他挤眼睛道:“我们这是互相吹捧么?” 哈哈哈,两人肆意大笑起来,青春朝气张扬而强烈,搅动了周遭空气。 自然也把在车里的两个小家伙都惊动了,两人头碰头的挤在车窗前看热闹。 “姐姐,明光兄,您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云霄好奇的大声问。 而云忠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大姐姐,明光兄,可否在车上来说,也让我和霄哥听听,乐一乐?” 云霞和明光相视一笑。 “走吧,先上车去练武场,等会我送你们回府后,再跟你细商方案吧。”明光说完朝云霞做了个请的动作。 啧啧,真是很有绅士风度。 云霞差点开口表扬他了,话到嘴边又忙着咽下去,然后抿着嘴,笑眯眯地先登上了马车。 等云霞姐弟三人练完武,明光把三人送到将军府大门口后,云霞先让两个弟弟回家,自己和明光找了个安静、安全,且适合说话的地方,商量了起来。 等明光把自己的办法合盘托出后,云霞大为赞叹,因为明光的办法确实很不错的。 第331章 商计 “明光,此计甚妙,给你点赞。” 姑娘举起手,竖着大拇指朝他晃动,一双大眼睛明亮闪烁,笑脸灿若红霞。 少年的心湖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继而更激起一朵朵浪花。 说话的声音也染了兴奋:“难得云霞认可,我也就放心了。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推敲下,争取一次性成功!” 两人便靠在墙根上,开始商讨起来。 云霞毕竟是李府的人,对叔叔的了解自然比明光更多,所以明光的方案有些需要调整,有些需要改动,云霞一一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缘由。 明光觉得很有道理,便和云商量着怎么完善。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完全达成一致,新的方案更斟完美。 明光拍拍胸脯说:“我明天便开始按方案筹备,最迟后天就可以实施了。” “我负责让人把叔叔引出来。”云霞也明确了自己的任务。 两人视线相对,都会心的笑了。 稍顷,云霞长舒一口气道:“这下我放心了,明光,我敢打保票,我那叔叔一定会上钩的。” 姑娘背对着夕阳,披着金色的余晖,自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便弯着唇笑。 聪明的苇杭猜云霞一定在想她叔叔钻入圈套中的情形,要不然不会笑得如此快意。 果然,云霞有些激动地接着开口:“明光,你说这次顺利分了家,叔叔又被我父亲送到北凉驻军去了,云慧她们家那几个女流之辈,会不会抓瞎抓狂得疯癫起来?“ “肯定会的。“明光笑答:”等她们反应过来,已成定局,便只有哭天抹泪的份了。“ 云霞拍掌接话:“光想想她们气得跳脚的样子,我就过瘾。呵呵,她们一直想看我家的笑话,没曾想最后自己闹了笑话。” “这便是笑人者人恒笑之。”明光淡淡的,一本正经地说。 “说得太好了!”这句话说得很恰当,而且他的表情配合到位,让云霞不禁出声夸了起来。 她甚至伸出手,想跟他来个拍掌,以宣泄自己心中的快乐。不过,手伸到一半的位置,云霞又收了回来。 这样的豪放动作会不会吓到明光?云霞抿嘴笑得贼兮兮的。 明光到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对于云霞的夸奖,他自然很高兴。正要跟云霞说话时,却见到李伯父从巷口走了进来。 于是赶紧告诉了云霞。 “我爹进宫觐见皇上花了这么长时间啊?昨天他说一早就进宫的,现在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云霞惊叹,皇上和父亲说了些什么,居然耗时这么久? “李将军是戍边大将,自然有军机大事要上奏,所以耽搁的时间会长一些也不奇怪。再说,他难得回京一趟,皇上一定会设宴给他接风的。” 相比云霞,明光一点都不觉时间长。 “你说得也有道理。”云霞点头:“等会我问问我爹就知道了。” 明光点点头,眯眼看看天色,对云霞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这事现在还需瞒着你爹,所以你赶紧回去吧。” “好。你看我,光顾着说话,都忘了你还要赶回家。” 云霞不好意思地跟明光表示自己的歉意。 “没事,我不急。” 若不是怕被云霞爹发现,苇杭巴不得云霞一直想不起要回家这事哩。 “明光,谢谢你!” 云霞朝他施礼道谢,很真诚。 明光赶紧还礼,口中说着云霞你客气了。 “明光,我是真心实意的,上次去农庄,是你帮着我们力挽狂澜;这次又是你替我们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所以,请你一定收下我的谢意。” 苇杭很想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护你周全是我此生的责任。 但此时却不能说这样的话,他只得敛眉道:“好吧,既然云霞如此说,我便权且收下,但是我申明,这些事都是我甘愿为之,以后也会一如既往地帮你的。” 云霞抬眼看着他,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里,光华璀璨,就像天上的星子嵌在眸中一般。 “明光,有你这样的朋友,何其幸矣。我李云霞今天把话撂在这,今后明光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苇杭跟着念了一遍。 这句话有点意思,虽然第一次听到,但苇杭还是很快理解了字面意思,应该是说沸水敢蹚,烈火敢踩,必定排除万难相帮于他。 只是这八个字又是云霞新创的么? 见明光重复了一遍她说的成语,又陷入思考中,云霞猛然想起自己又套用了此间还没有的成语。 她呵呵笑了两声,对明光解释自己的意思是虽赴水火犹可也。 明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瞧我又忘了,明光你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懂的。” 明光笑道:“是云霞这八个字说得太有水平,言简意赅,好懂又让人深思。” “哈哈,是么?真有这么好?”云霞眨着一双大眼睛,慧黠地笑道。 “当然。”明光郑重回复。 他那一双深邃清澈的眼眸,也定格在云霞身后的大树上,而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云霞说。 云霞,我怎么舍得让你去赴汤蹈火? 这些事还是让我来吧,你就好好的在安全的地方待着。 若是你非要帮我,那便是… 想到这儿,少年的唇扬起高高的弧度,黝黑的皮肤泛起了红。 “明光,那我便回家了,你也能早些回家休息了。”云霞朝他挥挥手,往大门口走去。 不过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两朵梨涡顿时显现:“明光,明天见。” “好,明天见。”不过,苇杭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天天见!” 云霞回转身,轻盈地蹦跳着往前走。看着她的倩影,苇杭心念一动,又冲动地喊住了她。 停住脚转回来的云霞忙问他有何吩咐。 “没有,我,那个,我想说的是,我要看着你进了大门才走。” 苇杭总算把话说圆了,但也把他急得脑门都冒出了细汗。 “那便有劳明光了。” 听他这么说,云霞的心里暖融融的,感叹明光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转过身,她的笑意也加深了,脚下的步子更加轻快。 到了大门口,她便回头对明光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自己已经安全了,明光你也可以撤了。 明光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笑得很开心。 云霞的视力极好,所以隔着这么远,都看见了他雪白的牙齿。 第332章 兵戎 直到云霞进了大门,苇杭还站着发了会愣,回味着刚才的情形,那笑意直达心底,让他的心鼓胀满欢乐。 “杭少爷,天色不早了。先生和夫人还等着您回去吃饭。”坐在驾驶位上的车夫,望着他的背影出言提醒。 苇杭这才收回思绪,迅疾地跳上马车,朝车夫笑道:“走吧。” “得勒!杭少爷您坐好喽!”车夫一声吆喝,马儿扬蹄慢跑起来。 且说云霞进了大门,便急匆匆往自家院子行去。 她对皇上召见父亲这事很有兴趣,想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所以她径直往主屋寻父亲去。 果然父亲正在主屋。 他已经换下了朝服,穿了一件薄丝绸长衫,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坐在椅子上。 母亲则从里面出来,与云霞在门前碰了面。 “霞儿,你爹还没吃饭,我去让她们备饭去。”说完忙忙地走了。 这个点还没用晚膳,那只能是没吃午饭了。 皇上难道会吝啬一顿宴请?云霞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迈进门便嚷开了:“爹啊,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您还没吃饭?” 父亲浓眉皱了皱说:“霞儿,没事,爹在外行军打仗,饿肚子是家常便饭,爹早就习惯了。” “可今天您是去面圣,皇上都不管饭么?” “霞儿,爹今天没见到皇上,皇上龙体欠安,便没有召爹觐见,自然不该管饭嘛。” 在女儿面前,云霞爹还极力在维护皇上。他认为自己毕竟是臣子,不能也不应该置喙君王。 云霞则悄悄撇了撇嘴,坐到爹旁边的凳子上,有些不高兴地说:“爹,皇上既然身体欠佳不能召见你,便早些让您回家嘛,为甚么这个时辰才放您回来?” 父亲的眼神略微有些发沉,不过他很快朝女儿笑了笑说:“皇上很忙,一时顾不上,我们可不能有怨言。” 云霞在心里嗤了一声,父亲作为戍边的将军,回京城述职,皇上是最应该重视的。这位仁兄倒好,把戍边大将撂在一边干等不说,居然连饭都不给吃。 随便吩咐个小太监也得把吃饭这事给办了吧? 她对这皇上的印象更加不好起来。 云霞爹其实也有些心寒。 皇上明明在惠妃娘娘宫里,却让他苦等数个时辰,才遣了个小太监来告诉他,说今天身体抱恙,让他先回去,再等候召见。 他当时心里就窜上一股火,难道军机大事还不如后宫妃子重要?特别是那惠妃娘娘还是个西戎公主,皇上这般宠爱,对得起被西戎人害死的先帝吗? 等小太监退下后,他握着拳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深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才勉强压下胸中燃起的火。 罢了,兴许皇上龙体确实欠安,所以逗留在了惠妃娘娘宫内。他也只能找了这么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那就明天再来侯召吧,于是离开皇宫回府。 回到家,他本来饥肠辘辘的肚子,也不觉得饿了。若不是夫人心疼他,非要去张罗些吃食来让他填巴一下,不好拂了夫人的一片好意的话,他真是不想吃了。 应该是气饱了的。 “爹,让霞儿来帮您打扇吧。”云霞察言观色,还是发现了父亲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当即跳到父亲身后,拿了母亲放在凭几上的团扇,帮父亲扇风。 清风徐来,把云霞爹心中郁气吹散了许多。 云霞又把软椅上的靛青色冰丝小靠枕拿过来,塞在父亲的头后,让他靠着放松。 父亲顺势仰着头靠在枕头上,眯了眼,跟云霞聊了起来。 “有我霞儿打扇子,爹感觉舒服多了。”他惬意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云霞抿着嘴笑,然后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欢了。 “今天萧先生讲了些什么?我看你弟弟回来便去做功课了,倒没缠着我跟他讲故事。对了,你的功课做完了?” 父亲说完,哈哈笑开了。 “回爹的话,功课我等会会做的。最近萧先生都在讲《左传》,今天正好讲到了闵公,提及了戎狄,让我想到了西戎人。爹,您跟我讲讲西戎战事吧。” “霞儿对这个感兴趣吗?” 父亲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去关心西戎战事,所以有些惊讶。 云霞撒娇道:“爹,霞儿可是将门之女,自然对这些感兴趣。其实霞儿不比弟弟的好奇心小,还想着您跟弟弟讲的时候,一定要在旁边听呢。反正我就喜欢听战斗故事,甚至还想着能去沙场上与敌对战呢。” “这么说,我的霞儿可是传承了为父,也有保家卫国,沙场取功名的雄心壮志?” “当然,爹是英雄,女儿也不能示弱。”云霞挺直脊背,斩钉截铁地回答。 “哈哈哈,好样的,如此,爹自当满足我霞儿的愿望。” 父亲早已睁开双眼,欢喜地跟打了胜仗一般。 “他爹,饭菜做得了,马上就端上来。我们娘仨也跟着一起吃。”云霞娘人还在门外,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爹,先吃饭,吃完饭再跟我和霄弟讲吧。”云霞马上接过娘的话头。 进到屋内的母亲听了云霞的话,笑着问云霞要让你爹讲什么? “当然是讲爹驰骋疆场,战无不胜的故事啦!” 云霞的语气极其自豪,小脸上更是洋溢着骄傲。 被女儿这么崇拜,父亲乐得合不拢嘴,不过,他站起身对女儿说:“爹也不是一直都打胜仗,也曾经吃过败仗的。” “胜败乃兵家常事,爹,这是很正常的。”云霞脆生生地安慰父亲。 父亲朝母亲笑着说:“自家女儿就是贴心,这话说得我这个当爹的,心里可是比大热天喝到冰镇的水还要爽快啊!“ 母亲也弯着眉眼,一对酒窝浮在脸上,对女儿投去宠爱的目光。 享受着爹娘慈爱的照拂,云霞的笑脸如三月的春花般,鲜艳美丽。 她伸手挽住母亲说:“娘,我们吃饭去吧。“又回头对父亲说:”爹,您今天看来得午膳晚膳一起用了。“ “谁说不是呢,走吧,现在爹心情大好,饿得可以吃下几大斗碗的饭。“ 父亲迈开大步,率先迈出门槛,往饭堂走去。 云霞和娘走在他后面,还听见他哼唱起了小曲。母女俩如出一辙,都抿着嘴笑。 恰好云霄被香梅领了出来,看见父亲,直接冲过来,扑进父亲怀里。 “爹,我的功课都做完了,晚上讲故事给霄儿听,好不好?“ 父亲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好,不仅要讲给霄儿听,还要讲给你姐姐听。“ “太好了!“小家伙瞬时从父亲怀中跳出来,拍掌乐得跟个杂耍的小猴子一般,窜来跳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云霞和父母亲被他逗得欢笑连连,那笑声沿着回廊一直响到饭厅。 第333章 惹事 晚饭后,主屋内,父亲的故事开讲了。 被儿女围绕着,在两个孩子的注目下,父亲从西戎人近年来第一次挑起边关战事说起。 那年,父亲还在京城,边城驻守的大将是现今宰相贺大人的从兄贺弘桐。 要说起贺大人的这个从兄,先帝在时并不出众,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经略招讨副使。而当今皇上登基后,他却迅速蹿红,成了皇上的心腹爱将,很快被擢升为从二品的枢密副使。 他升迁如此迅速,在当时也是让大臣们瞪大了眼珠,不知道他是如何讨得皇上的欢心。 私下也有人说他走了狗屎运,在靖边战役中有幸在皇上身边伺候,入了皇上的眼,所以皇上继位后才如此厚待他。 不管怎么说,这位贺大人一下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武官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讨好的、求助的、巴结的人络绎不绝,据说一时之间,他的家门都快被踏破了。 当然也有好些人不服,特别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战功累累的武将们,不过因为是皇上亲自封任的,大家也只敢在心里叨念叨念,关系特别亲近的,会在碰面时,悄悄嘲讽下这位不是靠真本事起家的贺枢密。 其余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听了父亲的话,云霞在心中略一思索,觉得这个贺弘桐能得皇上非比寻常的看重,一定是替皇上办过什么事或者知道皇上一些鲜为人知的事。 在联系起靖边战役中先帝被害的事,云霞心里咯噔一下。 她连忙问父亲:“爹,您的意思当年先帝被害,他是在现场的?” “他应该不在现场,但当年他是随先帝西征的军队中的一员。” “爹,您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联系么?” 父亲眨了眨眼,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能有什么联系,以他当年的官阶,估计连先帝大营的第三层都进不去。” “但是万事都有不确定性对不对,我是说万一他能进去呢?” 父亲摇摇头说:“霞儿,当年爹也是随先帝亲征的,我治下的军队,不可能出现这种纰漏,他也不可能混进先帝的大营。” “姐姐,先让爹讲完好不好?” 正听得起劲的云霄提了建议,云霞便点点头,跟着弟弟一起要求爹继续讲。 爹喝了口茶水,摇着扇子往下讲。 后来,贺枢密把他的从弟贺弘林也引荐到皇上跟前,为皇上办事。 他这位从弟倒是有些本事,曾以探花身份取得功名,遂入主翰林院的。 只是一直在翰林院默默无闻了几年,才外派放了地方官。 贺枢密升迁后,求了皇上,在他的斡旋下,贺弘林回了京任京官,跻身进入了权势核心圈。 因为其办事很得皇上喜欢,所以皇上便把他留在了身边,破格封了正二品太尉。 当时朝堂上还是沈相主政,贺弘林便拜了沈相为恩师,跟着沈相学习治国理政。他对沈相犹如伺父般尊敬,沈相当然也没少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 于是他很快也成了皇上的心腹,深得皇上的信任和看重。 沈相突然隐退后,这位从弟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继任宰相。 听到这里,云霄悄悄对姐姐说:“就是端午设宴招待十五兄的那个贺大人么?” “正是。”云霞也低声回答。 “你们俩在说什么?”父亲见两人在嘀咕,便停下来问两个孩子。 瘪瘪嘴的云霄来了一句:“爹,这个贺大人太奢侈了。” “霄儿何处此言?你从哪儿听说的?” “爹,端午节蹴鞠赛后,贺大人设宴为胜利者庆功,我们飞鸿社得了冠军,十五兄他们蹴鞠社的人便去了贺大人府上,十五兄说贺府一顿饭,一个平民够吃一年。 还有我十六兄说,住在贺府不远的人,经常见到贺府排水沟里,白花花的大米流出来,有吃不起饭的人,还有乞丐都去捞食。 反正我就不喜欢他了。” 说完,云霄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云霞马上为弟弟的话作证,愤愤然地说:“爹,我听弟弟说了之后,找人去打听过,这位贺大人还真是个对得起自己的主,但凡吃穿用度,都是极尽奢侈。但是在外面,他还装着勤俭恭勉的样子。” 父亲的脸色明显暗了下来:“他还真能享受的下去。边城的兵士们物资匮乏,经常都吃不饱,这位贺相还减少了军需供给,让将士们体谅朝廷的难处。” 父亲放在椅背上的手青筋暴起,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满。 不过,他大概是觉得儿女们还太小,不应该用这些事去扰乱孩子们吧,所以很快收起了情绪,朝儿女们笑了笑。 “爹这次回来的任务之一,便是要解决这军需短缺的问题。好了,爹接着刚才继续讲吧。” 贺弘桐主动请缨,要去边城驻守,他打仗经验并不丰富,只是空有些纸上谈兵的本事。在边塞安宁的时候守城还行,一旦有战事,马上就显出不足来。 到了边城没多久,有一日,一伙西戎人在城外与出城砍柴的几个边城居民相遇,一言不合,西戎人便动起手,殴打起边城居民来。 两方人缠打了一阵,各有人受伤,其中一个西戎人受伤后当即昏迷,是被抬回去的。 其实这次的斗殴事件纯粹是西戎人一方先挑起的,他们无端生事,边城居民们忍无可忍方才出手自卫的。 殊不知,第二天,西戎人就拉了一支队伍在城外叫嚣。 贺弘桐带着属下在城门上往下看,只见西戎人把一具尸体抛到城门前,然后都义愤填膺地叫嚣开来。 死掉的西戎人正是昨天受重伤的那个,据说在抬回去的路上便咽了气。 西戎人军队里的兵士们群情激动,个个都在振臂呼喊着,那架势恨不得涌上来把边城拆掉。 因为听不懂西戎话,等懂西戎话的属下把那些人的喊话翻给贺弘桐听后,他便有些着急了。 西戎人喊的口号竟然是要昨天参与斗殴的边城居民偿命,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根本是贼喊捉贼。 可贺弘桐却怒道:叫他们不要去招惹西戎人,他们不听,惹下这一摊事来如何是好?去把那几个惹事的家伙给我捉拿过来,先安抚住西戎人。” 听到这里,云霞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插言道:“爹,他怎么能这么说呢?他至少应该了解了情况再下定论吧?” 第334章 软弱 云霞对这贺弘桐的说法很是不赞同,气得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音阶,脸也涨红了。 连小云霄都觉得贺弘桐不该这么说话,这明显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父亲脸色也不虞。但他没有对贺弘桐的做法进行评论,只是对儿女说:“霞儿,霄儿,先听爹讲完吧。” 其实昨天受伤的居民一回城,立即就此事跟守城的将官进行了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得非常清楚了。边城居民没有一点责任,全是西戎人无端挑事而致的。 守城小将片刻都没有耽搁,又把这事情上报了负责边城内务的长官。 所以这会儿,知道详情的内务长官黄副将立刻站了出来,把事情原委讲清楚了,并声明造成今天这般后果全是西戎人咎由自取。 众将士听了,都对西戎人的做法感到不齿,纷纷提议不能任由他们闹事,必须要让他们认识到是自己有错在先。 “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云霞也铿锵有力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姐姐,您说得太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后面两句是什么?姐姐再说一遍,我还没记住。” 云霄忙忙地扯了姐姐的袖子央求。 而父亲脸上露出激赏的神情,霞儿这十六字的话说得太精辟了,简直如同箴言。 云霞笑着扭过头,对弟弟把剩下八个字又念了一遍,云霄跟着复述了一遍,便咧开嘴笑着说:“姐姐,这下我记住了。” “霞儿,爹没想到你还真有一套,总结得很不错啊!看来我的霞儿是认真读了不少书的。” 挤到父亲身边坐下的云霄,立马对父亲说:“爹,姐姐是读了不少书,萧先生都夸姐姐哩。萧先生还说,姐姐不仅吸取了前人的智慧,还会自己独创呢。” 父亲一下有了兴趣,他摸着儿子的头问:“能得萧先生如此高的评价,看来你姐姐是名副其实的有才。霄儿要多向姐姐学习才行,记住了么?” 云霄点头如捣蒜,连声说自己记住了。 父亲又转头对云霞说:“霞儿刚才这句话,是你自己独创的吧?” 云霞呐呐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因为这确实不是她独创的,她不好意思再贪功。 “爹,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您快讲吧。”于是她机智地把话题引开了。 云霄的注意力首先被吸引了过来,就着刚才的话题发问:“爹,大家是不是要去警告西戎人?“ 父亲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不满地继续说了起来。 按说,贺弘桐知道了事情原委,本该对西戎人进行震慑的。可他竟然选择了去安抚西戎人。 他竟然说毕竟这事导致死了一个西戎人。 这样做,明显颇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意味呐。 “我不喜欢这个贺将军。”听了父亲的讲述,云霄垮着一张小脸,很有些不满地嘟囔开来。 “这个贺弘桐,当官不与民做主,就该滚回家去。还安抚西戎人,人家给他一耳光,他还笑脸相迎说打得好,简直不可理喻。” 云霞立即支持弟弟,很不客气地表达了对贺弘桐的讨厌。 看着儿女气鼓鼓的模样,云霞爹叹了口气,终于对贺弘桐的做法做出了简短的评价:“西戎人接下来的肆无忌惮,从根子上来说,便是他的软弱,胆小怕事造成的。” 当天,贺弘桐命令手下去把参与打架的边城居民给找来,不由分说地把几人训了一顿,说什么惹事生非,不知轻重,把人打死了,影响了两国邦交之类的话。 那几个人都是老实人,虽然满腹委屈,但架不住边城最高长官的严词教育,个个被吓得三魂掉了两魄。 所以在贺弘桐命令他们去道歉时,他们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很快把自己的人震慑住之后,贺弘桐打开城门,让会说西戎话的下属去跟西戎人好言软语地陪了不是,还承诺会对死者进行赔偿。 那西戎头领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黄金。 去谈判的下属表示这要求太高了,再说这事也是你们西戎人先挑起的,我们贺将军也是看在死者的份上,诚心致歉。所以你们不能太过分了。 西戎头领大吼一声,睚眦欲裂,朝来使推搡过去:“回去告诉你们长官,不给二百两黄金,我们西戎人便不会罢休的。” 一点都不尊重来使,气得这位小将转身回了城内,把经过情形汇报给了一众上司。 黄副将出列抱拳对贺弘桐说:“贺将军,属下以为,这西戎人纯粹是胡搅蛮缠,我们也不用跟他多说,直接驱除了事。” 黄副将的建议得到了很多将士的认可,一时之间,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去给西戎人好看。 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岂容西戎人耍横? 云霞和云霄听到这,都很高兴,总算大多数人是明白人,这下那贺弘桐也得少数服从多数,总该收起软弱,对西戎人强势起来了吧? 结果大出姐弟俩的意料。 贺弘桐还是执意讲和,他把那几个人叫来,又派了另一个属下,带着他们去跟西戎人道歉。 然后对大家说人死事大,两百两黄金买条人命也不贵。为了边关的安宁,是值得的。 “可,西戎人蛮不讲理,若是我们一味忍让,恐怕他们会以为我们软弱可欺,”黄副将不太赞同,所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贺弘桐打断了他的话,脸色阴沉地呵斥道:“这里谁是长官?我说的话你们不听是不是?莫非本将军还不能做主了?你们是想和本将军对着干吗?” 他这话说得又重又冲,黄副将也被他训得有些惶恐,只得向他道歉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不尊重他,只是怕西戎人将来会得寸进尺。 “放肆,本将军难道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你来操心吗?好了,按我说的做吧。” 贺弘桐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下了决断,让那几个人跟西戎人道了歉,还让人去支取了两百两黄金给西戎人头领。 西戎人高高兴兴的拿了黄金撤离了,甚至忘了把那个西戎人的尸首抬走。 还是这边的人提醒他们,西戎人才找人把尸体拖走了。 云霞气愤的站起来:“岂有此理,贺弘桐凭什么奴颜婢膝到这种境地,简直莫名其妙,气煞我了!” 第335章 隐患 跟着姐姐站起来的云霄,气哼哼地叉着腰,小胸脯起伏着,很不开心。 在他的小脑袋瓜里,很不能理解这个贺大人,明明可以当英雄的,为什么偏要当软脚虾? 父亲让儿女们先坐下,尽量放缓了语气对他们说:“贺弘桐也不知道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虽然一时平息了纷争,但确实为后面留下了隐患。为父刚听说的时候,也是义愤填膺,若是我当时在现场,我一定会与他据理力争的。只可惜当时为父在京城,等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联想到当年先帝遇害,云霞脑海中猛然闪出一个念头,莫不是这贺弘桐心中有鬼,所以要故意让着西戎人?遂把心中疑问向父亲发了问。 “爹,您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西戎人手里,或者能从西戎人手里得到什么利益?才这般行事的?” 父亲摇摇头说:“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当时没有进行查证,事后再查证就很困难了。不过,爹到边城驻防后也着人查过,尚未发现他与西戎人有什么勾结。但也不排除证据被抹去或者掩盖的可能。” 看来这中间是有隐情的,而且还不小啊。 云霞微微蹙了眉,太阳穴的筋跳了起来,总感觉有一团乱麻,需要好生理一理。 云霄却有些等不及了,他拉着父亲的袖袍,小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当才爹说留下了隐患,他急于想知道是些什么隐患。 “爹,接下来怎么样了,请您往下讲吧。” 未等父亲说话,云霞率先抢着问了一句:“爹,那贺弘桐现在在哪里为官?” 若是在贺弘桐身上有秘密可挖,她不介意继续挖下去。 父亲叹了口气道:“他去年生病过世了。正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所以爹也不想再追究他什么了。而且他犯下的错,爹已经基本弥补上了。” 原来爹一直没怎么评价贺弘桐是这个原因。云霞觉得自家老爹心地实在是很善良,就这贺弘桐搞出来的连锁反应,爹帮着收拾,费老鼻子劲是肯定的。 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父亲又开始继续讲之后发生的事情。 “正因为当初他处理的方式很软弱,让那些西戎人觉得信心膨胀,越发胆子也大了,经常无事生非,搅起祸端。然后挑衅愈演愈烈,逐渐升级,甚至威胁到边城居民的正常生活。” 原来自那以后,西戎人便隔三差五地骚扰出城的边城居民,他们仗着城外是他们的地盘,且人多势众的,对边城居民是抢掠打骂如同家常便饭,甚至还取人性命,非常猖獗。 有很长一段时间,边城人出城都得结伴而行,而且还胆战心惊的。 听到这里,云霞又开始愤愤不平了,心里一股火在燃烧。即便贺弘桐已死,她也忍不住要质疑他的不作为。 作为边城的最高驻守长官,他为什么不命令军队去剿灭西戎匪徒?居然由着他们为所欲为? “后来,他迫于下属和边城人的压力,不得不与西戎人正面交锋。起先的小摩小擦,我方和西戎人各有胜负,但总的说来我方并没有占上风。然后便是几次大的较量,他指挥经验不足便暴露出来了,在有优势的情况下却胜少败多,导致西戎人越来越嚣张。 西戎人趁机夺去了原来属于两国之间的空闲地带,这片区域面积很大,内还有一座大山,山上林木丰茂,物产丰富。 以前边城居民是可以随意出入于此的,大家在山里采摘野果、捡拾菌类、打猎、伐木等等,极大改善了居民们的生活。 被片区域西戎人强占后,边城居民便不能再进山了。居民们很不满,有人就号召了十几个强壮的兄弟伙,强行进山。 结果西戎人调集军队团团围住他们,不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凶神恶煞的用乱刀砍向他们,把他们全部杀害了。 十几个鲜活的汉子,就这般折了,实在是人间悲剧。可西戎人还不罢休,干出更加可恶的事。 他们连这些人的尸首都不放过,把汉子们的头全部割下来,当球一样踢到城门下,还狂妄地叫嚣说,这便是擅自闯入他们西戎地界的下场。 那些汉子们的血肉模糊,沾满泥土的头颅,有些还睁着眼,死不瞑目啊! 汉子们的亲人们目睹了这惨烈的状况,肝肠寸断,五内俱焚,他们年长的父母,兄弟姐妹和妻儿们,有好些直接哭昏了过去。 世间惨状莫过于此。 说到这里,一向刚强的父亲眼眶已经红了,云霄则直接哭了起来,他紧捏着父亲的衣襟,也顾不上自己小男子汉的形象了,眼泪鼻涕使劲流。 云霞也抬起袖子抹起泪花,自己光是听父亲描述就已经不堪忍受了。在现场看到的人,尤其是逝者的亲人们,可以想象,会是何等的悲痛欲绝。 父亲的声音明显带了很重的鼻音,他的呼吸也加重了不少。伸手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揽进了怀中,接下来说的话也沉闷了很多。 这事情就这么闹大了,全城居民都涌到了贺弘桐的住所大门口,特别是逝者的家属,跪了一片在大门口,哭喊着求贺弘桐为他们的亲人报仇雪恨。 贺弘桐见了这等局面,也意识到这次不能退缩了,否则全边城的居民都不会答应的。 而且,此情此景,就算是那铁石心肠的汉子都会受不住的,西戎人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野蛮到极点。 不用贺弘桐召集,属下都聚到了他的住所,大家很快达成一致,为逝者报仇雪恨。 第二天,仅用了两个时辰,便集结好兵力,又召开了慷慨激昂的誓师大会,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士气空前高涨,一心要收拾西戎人,为自己的兄弟们讨回公道。 大家的誓言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喊声响彻整个校场。 队伍很快出了城,与西戎军队在离城数里的山前对阵。 我方将士们憋着一股气,战鼓擂响后,便势如破竹冲了上去,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水,全都英勇无比,拼尽全力与西戎人对战。 “爹,我们赢了,对不对?”止住了哭声的云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听到这,扬起小脸,着急地问父亲。 小家伙急于想在我方的胜利中得到心理的平衡,所以脸上显出殷殷期待,一双手则紧握成拳头,等着父亲的答案。 第336章 悲剧 “嗯,是赢了…” 父亲的话音刚落,云霄立刻欢呼起来:“我就说嘛,我们一定能打赢西戎人的,嘻嘻。” 云霄没注意到的是,父亲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明显很僵硬,还带着无奈的成分。 所以在云霄兀自高兴的时候,看了父亲表情的云霞已经意识到事情并不是简单。 “爹,那西戎人是不是得把那块地交出来?还有,他们必须给那些死去的边民一个交代。爹,您跟我说说西戎人是不是输得很惨很惨?”云霄现在满心都是对西戎人的恨,所以觉得打败了西戎人特别高兴。 他刚才哭红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亮亮的,满怀期待的看着父亲,等着父亲证实他的话。 父亲搂着他的手紧了紧:“霄儿,西戎人先是大败了。” 云霄的小脸上立刻显现出舒心的笑容,是那种伤悲之后听到好消息,如释重负般的笑。 云霞却没有弟弟这般好心情,她甚至皱起了两道秀眉,轻轻咬住了嘴唇。 姐弟俩怀着不一样的心境等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果然父亲叹了口气往下说:“这场战斗,我方完全占据了主动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取了胜利。西戎人纷纷丢盔弃甲,死伤不少,剩下的都往山谷中逃窜了。” 云霄小脸上已然满是兴奋,都开始拍起掌叫好了。 “霄弟,听爹讲完吧,高兴地太早了,一会儿会更伤心。” 不忍等会弟弟有心理落差,云霞出言劝云霄。 听了姐姐的话,云霄不解地眨巴着眼睛,想问,但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来。 父亲则抬眼看向女儿,眼睛里有明显的欣赏。自家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看来已经猜到了事情会有转折。 “在这种时候,贺弘桐应该见好就收的。俗话说穷寇莫追,可贺弘桐却头脑发热,下令军队追进山谷,剿灭残余的西戎队伍。 以黄副将为首的几名将领是明白人,知道西戎人对此处的地势极为熟悉,怕他们会在山谷伺机埋伏,所以提醒贺弘桐,不要再追了。 贺弘桐却根本听不进去,认为西戎人并不知道我方会选在今天与之较量,也不可能预先部署,就应该趁热打铁,给西戎人来个痛击。 遂不理会下属们的建议,大手一挥,命令军队乘胜追击。 战鼓一擂,将士们只得依从军令,勇敢地往前追去。” 妈呀,贺弘桐这个酒囊饭袋,这是拿着将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啊。 云霞气得咬牙,云霄则紧张起来,这下他也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刚追到山谷,那些西戎人便作鸟兽散,往四面八方的山坡上逃窜,很快没入山林丛中不见了。 贺弘桐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了,好像中了埋伏。他嘶哑着声音吼往后撤。可是已经晚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朝将士们射来。 狡猾的西戎人早就设计好了圈套,等着我方军队钻进来。山谷中躲无可躲,两千多士兵在这场箭雨中挣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九百多人。而贺弘桐倒是率先在身边亲随的掩护下,逃出了山谷,狼狈回城。 这个山谷,活生生地埋葬了一千多弟兄的性命。” 父亲的声音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不仅含凄带楚,更是不胜悲恸。那低低的咆哮,诉说着父亲对死去兄弟们的哀思。 他按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死死地抓着扶手;而揽着云霄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紧,把云霄已经完全带入到了他的怀中。 但父亲却浑然不知,脸色更是煞白煞白的,估计这会儿他的心中正翻腾着波澜,而胸口一定疼得很。 云霄从父亲怀里探出头,小脸上又挂满了泪痕,呜咽着看向姐姐。 刚才姐姐说的话好像都应验了,这会儿他真的好伤心好伤心。不过,他看出来爹和姐姐的心情都不好,所以小家伙不敢大声哭出来。 两行清泪顺着云霞的脸颊往下流。 造成这么大的悲剧,贺弘桐难辞其咎。 “爹,贺弘桐不配当这个戍边将军,朝廷难道没有惩治贺他吗?” 云霞的话打破了屋内伤心的沉默。 冤有头,债有主,西戎人可恨,贺弘桐也不应该被原谅。 父亲的眼光茫然空洞,好一会才聚焦。他看了看女儿尚挂着泪珠的脸,又低下头看到儿子伤心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用力摇了摇。 云霄揪住爹的衣服,不相信地问:“爹,皇上没有砍他的头?” “小孩儿不要动辄就说砍头的话,悲剧已经发生,不可挽回,即便砍了他的头又能怎么办呢?” 父亲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像是跟儿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云霞接过父亲的话头说:“爹,虽然并不是说一定要砍他的头,但惩罚他是应该的。贺弘桐犯了罪就该承担责任,而且这样也能对后来人有所警醒,避免再犯同样的过失。” 云霞边说边在心里撇嘴,就贺弘桐这样,皇上居然不惩治,这纯粹就是包庇,如此只能送他昏君这个封号。 云霄很赞同姐姐的说法:“姐姐说得对!” 父亲揉揉儿子的头,回忆起当年皇上的处理方案,心中五味陈杂。他晃晃头,深呼吸了几下,开口跟儿女们说起后来发生的事情:“贺弘桐跟皇上请奏,要戴罪立功,皇上准奏,说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又补调了一万多兵士充实边城大营,贺弘桐手下的将士是所有戍边军队中最多的了。” 姐弟俩虽然对贺弘桐非常不满,但心中其实也是希望他能将功折罪的。所以这下都屏住呼吸,等着听贺弘桐怎么戴罪立功。 结果父亲接下来的讲述,让两人对贺弘桐更加大失所望。 因为接下来,占着天时地利人和之便的贺弘桐,与西戎人交手对战好多次,依然是胜少负多。 这实在是皇上用人不善,贺弘桐草包无用造成的悲剧。 云霞在心里呸呸几口,问候了皇上和贺弘桐的祖宗好几遍,还是不解气。 再后来,事态发展已经让贺弘桐无法收拾了,眼看着西戎人就要骑在边城人头上了,朝廷才撤下了贺弘桐。 任命父亲前往边城任驻守将军,父亲去了之后,很快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挫了西戎人的嚣张气焰。 再后来,父亲把西戎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边城也安宁了下来。只是最近,西戎人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 不过爹让儿女们放心,他绝对不会让西戎人得逞的。 卸任回京的贺弘桐就这些事情找了一堆理由和借口进行辩驳,皇上最后信了他,也宽恕了他,还给了他一个俸禄不低的闲职,直到去年他暴病而亡。 “活该!”听到最后,两姐弟异口同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贺弘桐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弥补他犯下的错,两姐弟达成了共识,根本不愿原谅他。 第337章 圈套 父亲顿了顿,没有再讲下去,姐弟俩也需要时间消化,也没有再催着父亲讲。 母亲进屋时,只见他们父子三人都肃容坐着,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等问清了大概原委,母亲便对孩子们说:“过去的事既已发生,我们也回天无力,好在现在边城有你爹和将士们守着,还算安宁。孩子们就不要太伤心了。” 父亲点点头:“你们的娘说得对,霞儿、霄儿,你们还小,只需记住这段历史,能缅怀这些逝者,便足够了。好了,天晚了,去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姐弟俩心中沉甸甸的,互相对望了一眼后,云霞率先起身,朝云霄招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云霄立刻招之即来,和姐姐一道辞别了双亲,出了主屋的门。 看着孩子们进了自己的卧房,云霞爹才和夫人一道进了里间。两人在房间说了一会话,云霞爹便开始准备了。 “他爹,你还是按原计划去萧先生那边么?”云霞娘跟在他后面问。 云霞爹嗯了一声,打开衣橱找出自己的夜行衣,飞快地换上。云霞娘则找到他的绑腿,递与他,他很快把绑腿绑上。 穿上夜行衣,扎煞好绑腿,威武英俊的云霞爹更显得精神,且添了一些神秘的气质。 一切收拾利索,他便朝夫人拱了拱手说:“那为夫便过去了,夫人早些自行安置。我可能回来的有些晚,你不用等我罢。” “嗯,你也得小心一些。”云霞娘关切地说。 “我省得。走了。”话音一落,他便闪出门去。 云霞娘愣了一忽儿,再走出门时,夫君已经纵身从墙头跳下,融入茫茫夜色中不见了。 夫君是商量大计去了。云霞娘在心里祈祷了一遍顺利之后,返身回房,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老太婆和云慧的爹娘正窝在老太婆房里,凑在一起想辙。 “儿啊,你说那老大会不会发现你爹的事了?他这次回来,刮口没提你爹一个字。” 老太婆语气中明显有慌张的成分,以前老大对卿哥还是很客气的,至少会过问下。而昨天自己跟他讲丁管家生病请假回家这事后,他竟然连关心的话都没说一句。 莫不是官府查出了些苗头,跟他讲了? 老太婆越想越胆战心惊,遂拉住李永钺问。 “不能吧?我爹办事一贯稳妥,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何况他李勇钦才刚回来,能从哪打听去?” 李永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对自家老爹极有信心,这么多年了,老爹何时露出过马脚?他可是把李勇钦和他死去的老爹老娘全部耍得团团转。 想着那一家人被牵着鼻子走的傻样,李永钺就阴笑连连。 老太婆把儿子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 云慧娘又接过夫君的话说了起来:“娘,云慧她爹说得对,咱爹都安排好了,不会被发现的。赶明儿我在大哥面前叫叫苦,说家里少了丁管家都快乱套了,您再找大哥说道说道,跟丁管家美言几句,保准大哥就会说让丁管家赶紧回来。” 老太婆的心又放下去一些,也是,老大可能才回来,好些事都顾不了,等他消停下来自然会想起的。 就冲那天他回府首先来拜见我,料他也不敢忤逆我。 老娘毕竟是他爹娶进来的姨娘,现在又是这个将军府唯一的老一辈,将军府的老夫人,他一贯孝顺他爹,自然会对我敬重的。 老太婆扯唇不阴不阳地笑了。 说起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君,也是有够蠢的。当年她怀着永钺躲进了将军府,怕追杀卿哥的人知晓了这个孩子,会想方设法弄死永钺,卿哥才和她合计,准备把永钺栽到老爷头上。 两人筹谋安排好,卿哥把老爷灌醉,等他睡得不省人事时,她溜进房中,爬上了老爷的床。 老爷一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快到天明的时候,她宽衣解带钻入老爷被窝中。 次日天刚亮,在卿哥的设计下,李勇钦的娘便来了,亲眼目睹了她衣衫不整的躺在老爷怀里,当场如石头一般僵化在床前。 而她立刻崩溃大哭,翻身爬下床,跪在了夫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夫人原谅,还断续哭诉老爷喝醉酒后对她用了强,她没脸见人了…… 李勇钦的娘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只是两行清泪哗哗往下流。 她按照卿哥的安排,哭着说自己不想活了,要去寻死,被闻讯赶来的卿哥和卿哥带来的丫鬟给拦着,那丫鬟在卿哥的授意下,抱住了她。 李勇钦的娘则翻了翻白眼,软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杨妈妈带着一群仆妇慌忙把夫人抬到了床上,放在老爷旁边,忙着掐夫人的人中,在吵吵嚷嚷中,老爷醒了。 他睡眼惺忪,大概是酒还未醒,看着睡在床上的夫人和满屋忙乱的仆妇,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妈妈总算把夫人给弄醒了。 老爷在喝了丫鬟端来的醒酒茶后也清醒了。他揉着太阳穴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在我这屋里做什么?” “做甚么?老爷你自己做了甚么事还来怪罪别人么?” 悠悠醒转来的夫人说话夹枪带棒,异常尖锐。 杨妈妈见状,把丫鬟仆妇全都轰了出去,自己也退下,还顺便贴心的带上了门。 老爷夫人总要解决这家务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杨妈妈自然懂得该清场。 屋里只剩下老爷夫人和瑟瑟发抖的她,以及留下来陪着她的卿哥。 “老爷、夫人,秀枝是我的表妹,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今儿个就算您们打死我,我也要留在这。” 卿哥霸气地说了这句话后便留了下来,那两人也没有说什么,估计当时两人已经懵了,自然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按照卿哥的意思,她要继续痛哭流涕,寻死觅活。 为了腹中的胎儿,她早做了防备,在棉裤里加了厚厚的护膝,这会儿跪在地上也不觉得膝盖疼。 在她的哭诉和夫人的叙述中,老爷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他脸色立马变得惨白,一叠声地对夫人说自己喝醉了,真的什么都记不起了。 “老爷,奴婢一再跟您说是秀枝,您根本不听,抱住奴婢就不放。 ”她绘声绘色地哭诉,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你不知道叫人啊?你不知道挣脱么?”老爷瞪圆了眼睛,有些生气地呵斥她。 “呜呜呜,老爷力气好大,我挣脱不了,刚要张口叫,老爷便用嘴堵住了我的嘴。” 听了她的哭诉,夫人的脸色已经比墨还黑;而老爷的脸则由白变青,最后变成了紫色。 她在心里冷笑,嘴上继续按背好的说词哭诉。 听了她哭诉后的夫人双眼发直,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好像那唇不是她身上的肉似的,看着都让人肉疼。 老爷则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条缝,往里看了看,大概看见自己连亵裤都没穿,刚刚由紫转青的脸又涨成了紫色。 “老爷,夫人,我表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今后还怎么嫁人,小的对不起舅父舅母,小的只能以死谢罪。” 这当儿,卿哥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扑通跪在了床前,作势要往墙上撞。 她立马扑上去抱住卿哥大哭:“卿哥,这不干你的事,都是表妹的不是,表妹出了这等事,应该让表妹去以死谢罪。爹啊,娘啊,女儿来陪您们了。” 最后一句话,她喊得撕心裂肺,在冬日寒冷的早晨,更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第338章 背锅 这戏做足后,她便从泪眼中偷瞄,见夫人的身子明显一僵,紧紧捏着绣帕的手在微微颤抖。 卿哥口中仍继续高声叫嚷着对不起舅父舅母的托付,对不起孤苦无依的表妹,然后挣扎着要去寻死。 “够了,丁子,你有何错?你不用自责,若是,我自会让他负责的。”夫人盯着双眼血红,咬牙切齿的卿哥终于严厉出声。 并拿眼狠狠地眼斜瞪向了老爷。 平时那张秀气雅致的脸上,全是乌云滚滚。 这让她心里乐开了花,终于看到了顺风顺水的夫人吃瘪,而且吃了这么大一个瘪,她心理平衡了。 对于夫人,她的妒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同为女人,夫人的命可真是好,有疼爱夫人入骨的老爷,有优秀出众的儿子,还有这样的家大业大。 甚至夫人要帮老爷纳妾,老爷都不肯,这更让她胸中燃起了嫉恨之火。 想当初,她的娘对爹百般柔顺,依然挡不住爹抬进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她的娘最后是被年轻漂亮的姨娘气死的。 就算卿哥,除了她之外,也有好几个相好的。 夫人凭什么该得到她无法得到的? 所以在她扭曲的心理中,老爷就该纳妾,不该独宠夫人。 她甚至暗暗发过誓,总有一天要让好命的夫人难堪,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这让她有一种把比自己强,比自己好的人拉下马来的成就感,而且很深。 这可把她的心激动得兴奋莫名,此时便偷偷瞅了瞅卿哥,越发觉得卿哥这招高明。 而且卿哥装得太像了,那眼神,那表情,那做派,都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比如夫人,这会儿不就信以为真了么? 她对自己男人更满意了,低着头,使劲憋着,不让得意之色爬上脸来。卿哥可是说了,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屋内的人都不说话,只有她的呜咽声。 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隐隐让人觉得有种爆竹要被点燃前的紧张感。 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次抬起泪眼偷觑。 只见坐在床上的老爷,脸色很不好看,他一只手揉着额角,皱着眉,一只手拉着凌乱的衣衫领子,苦着脸对着夫人呐呐道:“夫人,你听我说,我昨晚喝醉了,竟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夫人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了去。 老爷顿了顿,冲卿哥吼道:“昨晚你为甚么不拦着我喝酒,喝完酒为甚么不送我回房?” “老爷,小的冤枉,小的劝了你数次不要再喝了,可您说要一醉方休,还说您开心,谁要拦着你,谁便是与您过不去。您喝完了,小的说送您回房,您死活不干,说夫人会嫌弃您一身酒气,再说您不想打扰夫人休息。” 老爷最近喜事连连,生意买卖大赚一笔,勇钦又深得皇上喜欢,与太子相处极好,太子对勇钦形同兄弟,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被卿哥这么一说,老爷不吭声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说过不要打扰夫人休息的话。 他看向继续扭着头盯着角落的夫人,从她的侧脸便可以看出,夫人还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接下来的局面该怎么收拾,老爷的心里也没有主意,毕竟这事,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遇到。 略一思忖,他又朝着跪在床前的秀枝问:“你怎么又到我身边来了?” 她按着卿哥给的说辞,更大声更委屈地哭了起来:“昨儿是奴婢父亲的忌日,奴婢过来找表哥,想跟表哥一起出府去跟父亲烧点纸钱。奴婢以为表哥在屋里,结果就被老爷一把抓住,就不放…呜呜呜…” “夫人,老爷非要下榻在小的房间里,小的没法,只得与其他人挤一挤,所以小的便宿在了石子房间里。” 卿哥这时跪着挪到夫人面前,诚惶诚恐地对夫人解释。 她也跟着跪行过去,给夫人磕头行礼:“夫人,奴婢再不要脸,也不会在父亲忌日那天,呜呜呜…夫人,您看,那便是奴婢托人买的纸钱,奴婢不敢在府里烧纸钱,天又晚了,只有来找表哥…呜呜呜,求夫人替奴婢做主,奴婢定当把夫人当作救命恩人,一辈子感恩戴德…呜呜呜…” 卿哥立马拿了那小包袱过来,打开给夫人看,里面果然是纸钱,还有三根香,一对儿蜡烛。 “舅父,卿儿对不起您老人家的重托,卿儿到九泉下与您赔罪。”卿哥立马声泪俱下,又要撞墙。 这次夫人亲自抓了卿哥的手臂:“丁子,你是无辜的,我自会替你们做主的。” 夫人最后说了你们两字,她便知道这事成了。 说完话的夫人,盯着自己的夫君冷冷地说:“这是你自作孽,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吧?” 老爷嗫嚅着嘴唇,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夫人。 老爷抱着一丝侥幸,咬牙切齿朝向她问:“我可是,做成了那事?“ 这下她的眼泪就像化了冰的河水,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眼睛却看向床上,那里有她早准备好的证据。 果不其然,夫人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床上。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夫人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一抹鲜艳刺目的红色,让夫人再次石化在原地。 而老爷看到了,张了几下嘴,然后就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好一会儿都没合拢。 事实就摆在面前,可以想见,那夫人和老爷两人的内心,指不定被煎熬成啥样了。 而她和卿哥却双双欢喜得想跳起来。 屋子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无语状态,她继续心安理得地哭。 亲眼见到了这不堪的事实,夫人心里是万念俱灰;而老爷自己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恨不得把自己剁了,满心充塞着后悔。 可是再后悔又能怎么办呢?事情不发生已经发生了。 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瞧见老爷的一脸悔意,不禁在心里偷乐,卿哥做好的圈套你能逃得掉吗? 许久,老爷开了口:“夫人,为夫对不起你。“ 说完这句话,老爷又说不下去了。 其实老爷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话到嘴边,竟然怎么也讲不出口了。 又隔了一会儿,夫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进来时,你可是搂着人家睡得香甜得很。当初我要给你纳妾,你偏生不要,原来是想自己选。没想到,你好的是这一口。“ 说完,她把被子一甩,转身拉开门,掩面拂袖而去。 第339章 夜叙 等夫人跑出去后,老爷颓然倒在了床上。 完了,这回是狠狠伤了夫人的心了。 他耳朵里萦绕着嘤嘤嘤的哭声,和丁子低声劝解秀枝的声音,这让他整个脑袋就像要炸开的爆竹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昨晚喝高了,他实在是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刚才亲眼看见的证据,又让他无法推卸责任。 只有悔恨,向涨潮的水一样涌向他,几乎让他窒息。 “你们都出去,我做错的事我自会负责的。” 他咬着牙,闭着眼睛吼出这一句后,就像被抽走骨架的鱼一样,浑身软瘫在河岸上,连吸气呼气都很困难。 他没有看到的是,床前跪着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得意的眼色。卿哥站起身来跟老爷道了别,又把仍在哭泣的她扶了起来。 二人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可一出门,她就遭受了远处廊檐下站着的几个丫鬟的白眼,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这会她也不便发作,只是愈发哭得大声了。 这之后的事全部按照卿哥的计划一步步实现了,老爷兑现了承诺把她娶进了门,但从此没有再碰过她一根指头…… “娘,您在想什么?”儿子的问话把她的回忆打断,她呵呵干笑了两声说:“没想什么,只是这么久都没跟你爹见上面,怪想他的。可你爹说他最近不能出门,我又不能去看他,也不知道他最近怎样了?” “娘,您放心,爹他躲过这阵风头就会没事了。” “是啊,爹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过渡的。惠妃娘娘不也说了吗,他们那帮蠢货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云慧娘腆着一张笑脸,凑到老太婆跟前说。 这话老太婆很受用。老大那个榆木疙瘩,这么多年了,连自己老娘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还能翻出了什么花样来。 别逗了,他跟他那死鬼老爹一个德性,都是大傻瓜。 老太婆兀自笑得阴险,在灯光映照下,她那黄脸上的皱纹就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菊花。 萧宅,密室外的厢房内,举廉爹娘、萧家夫妇和云霞爹正谈笑风生。 苇杭才离开去歇息了。 几个大人还意犹未尽,在谈论刚才苇杭拜见未来岳父大人时的情形。 云霞爹起先执意不敢,在苇杭的坚持下,他才诚惶诚恐受了大礼。 举廉爹娘和萧家夫妇这会儿正在跟云霞爹打趣这事。 一贯说话直率的举廉爹打着哈哈道:“勇钦兄,恭喜呐,有了如此佳胥,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 “哈哈哈,泽宁老弟说的是实在话,我不仅做梦会笑醒,就是不做梦也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云霞爹眉飞色舞,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举廉娘则对身边的萧夫人说:“我一直羡慕二哥二嫂有云霞这般可爱的闺女,看着都让人眼发热啊。“ “可不是嘛,我们都没有闺女啊。“萧夫人也深觉遗憾。 云霞爹抱拳对萧夫人道:“此事大嫂不必挂怀,将来云霞嫁给殿下,一定会把您当亲娘一般对待的。“ 萧先生点点头说:“二弟,我们也自会把云霞看作亲生闺女,别无二致。“ “看看,就我这个义父最可怜。“举廉爹故意垮着脸插了一句。 萧夫人扑哧一声笑了:“三弟说笑了,你可是杭儿的义父,又是霞儿的师父,再说,廉儿优秀出众,说的亲也很不错。如此说来,我们应该向你道喜才是。“ “呃?廉儿也说了亲么?是哪家的闺女?“ 这事云霞爹还真不知道,云霞娘也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所以这会儿他甚感好奇,忙询问情况。 举廉爹娘同时叹了口气,意识到不对,两人又齐齐抬头递上笑脸。 “是中书侍郎吴承同家的闺女,叫吴瑶华,是我收的两个女弟子中的一个。“举廉爹马上对二哥报了未来媳妇的名姓。 “也是我的学生,瑶华很不错,是个懂事有礼,热情爽直的好姑娘。“萧先生对于自己这个女学生不吝赞美。 “这么说来,我要恭喜泽宁喜得贤媳喽。你的亲家翁吴大人也是个好相处的,以前先帝在时,都比较看重他的。“ 云霞爹对吴承同的印象还不错,虽然吴承同和他们走得不近,但这个人的人品还算正直,也不是贺弘林的党羽。且办事能力强,为官清廉。 举廉爹扭头看了看妻子,才转回头对云霞爹说:“是不错。可就是这说媒的人,有点让我和内人不适应。“ “说媒的人是谁?让泽宁老弟这般不情愿?“云霞爹有些不解。 “嗐,也不知道这惠妃娘娘是怎么打听到的,莫名其妙地来给举廉指婚,还说是征得皇上同意的。两位哥哥是知道的,我一向对这惠妃娘娘是敬而远之,实在没搞懂她为甚么要掺和这一出。“ 萧先生沉声道:“她不会做无利之事,我估计她是想拉拢你,届时好利用你。“ 云霞爹也恍然大悟般说:“对,她应该是看中了泽宁手中的兵权。“ 三个男子互相对望了一眼,自然而然就把话题转到了西戎人身上。 “你们说正事吧,我和妹妹去旁边说我们的体己话。“见三人言归正传,萧夫人便和举廉娘一道起身告辞,移步到厢房旁边的主屋去了。 进主屋前,正碰上刘妈妈举着灯从臣杭房间出来,望这边走。 萧夫人和举廉娘便驻足等着她,刘妈妈一走近,便笑着跟两位夫人问好。 三人一起进了主屋,刘妈妈忙着点亮主屋的油灯。 很快,屋内被柔和的灯光照亮,萧夫人请了举廉娘落座。 两人坐好,刘妈妈指了指厢房问萧夫人:“先生又和两位将军老爷谈正事了吧?“ 萧夫人点点头。 刘妈妈的脸上立刻堆起和蔼的笑容:“那老奴到厨房里准备点吃食,让几位老爷和两位夫人填填肚子。“ “刘妈妈就是想得周到。“举廉娘欢喜地说:”刘妈妈,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馋您的荞麦贯掌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夫人,那有什么问题,老奴这就去跟您做去,您喜欢吃老奴做的吃食,那可是老奴的福气。“ 刘妈妈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夫人,您呢?您想吃甚么?等会走过厢房的时候我再去请示下老爷们想吃甚么。“ 萧夫人心疼刘妈妈整天劳累,便笑着说自己跟王夫人要一样的就可以了。 刘妈妈得令,立马乐颠颠地转身,欲往厨房去。 第340章 夜议 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萧夫人说:“夫人,老奴刚才去看过了,臣少爷睡得很熟。老奴把他的房间门反锁了,明儿四更老奴再去打开。” 现在臣杭大了,他们怕这孩子起来听到大人们的谈话,所以一般这种时候,刘妈妈都会去监督二少爷歇息。 “刘妈妈辛苦了。”萧夫人笑着向她致谢。 “夫人和先生待老奴这么好,老奴为您们办任何事都不辛苦。”朴实的刘妈妈连忙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刘妈妈走后,举廉娘柔声道:“姐姐和刘妈妈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啊!” “是啊,刘妈妈和刘老爹是倾尽心力为我们一家人打算。当初二弟可是费了心思,才找来这么好这么可靠的人来帮衬我们。” 萧夫人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刘妈妈和刘老爹无怨无悔地对他们这个家的付出太多了。 他们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成了这家中不可分割的成员了。萧夫人觉得这个家就是六口人,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 且说刘妈妈走到厢房时,里面的人正低声谈论着。 刘妈妈抬手敲了敲门问:“先生,两位将军老爷,可想吃甚么吃食,告诉老奴,老奴好去做得送来。” 萧先生起身打开门,笑着对刘妈妈说:“有劳刘妈妈了。” 云霞爹和举廉爹也站起身来朝着刘妈妈笑。 刘妈妈开心地说:“夫人她们点了荞麦贯掌,老爷们点甚么?” “我也要跟夫人们一样的荞麦贯掌。”萧先生马上接口说:“这可是刘妈妈拿手的,吃起来那个香啊,简直无法言说。” “对对,我是吃了还想吃,刘妈妈劳烦给我来个大分量的。”举廉爹无比爽快地决定了。 三人中只有云霞爹还未尝试过刘妈妈做的荞麦贯掌,听兄弟们评价如此之高,自然要品尝下。 刘妈妈欢喜得紧,一路小跑去厨房做荞麦贯掌去了。 萧先生把门合上,三人又继续密谈。 “这么说娘娘已经能起床了?”云霞爹双眼发光,欣喜若狂。 萧先生点点头:“你大嫂前几日还去道观拜见了娘娘,娘娘能扶着床站起来,然后挪动几步。但是对外没有透露一丝信息。” “这真是老天开眼,娘娘终于守得云开。万幸,万幸!” 举廉爹双手合拜,望着窗外的夜空感叹不已。 “是啊,最欢喜的是杭儿,那天见了他母后回来,一整晚都兴奋得不能成眠。” 萧先生想起苇杭那天早上打呵欠对他说几乎一宿没睡,抑制不住地开心时,不禁笑了。 三人都为娘娘的病大有起色而高兴,云霞爹拍着胸脯说:“娘娘接下来要用的药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按时供应。” “婉姑娘把那些药面子仔细研究了下,主要的几味都弄清楚了,只是有个别的还不知道是甚么。婉姑娘说了,等彻底弄清楚我们就不用冒险找西戎人讨药了。” 萧先生把张婉儿最近的研究进展告诉了云霞爹。 “我派入西戎的几个人个个都身手不凡,而且才智胆识过人,交给他们办的事大可放心。除了取药,还要负责探事宜,这几个人我暂时不会抽回来。跟婉姑娘说一声,慢慢研究不用着急。” 云霞爹对这几个属下很有信心,他们现在已经成功取得西戎人的信任,正是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而且这几个人行事周密,聪明机警,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互相扶持,正因为这样,云霞爹才不太担心他们的安全。 “所以当初我们追查的方向完全偏了。狗犊子的,太狡猾了,把我们引到相反方向去了。”举廉爹恨恨出声。 “最近西戎人的行为很反常,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而且出入西戎的北凉人略有增多,我怕他们会联手,那样就麻烦了。” 云霞爹的话音一落,举廉爹便摆着手说:“应该不会吧?北凉王和西戎王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众所周知的。” 萧先生皱着眉说:“万事都有变数,很难说他们私下达成什么协议没有。”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遣了人快马加鞭赶到北凉边城去,与驻守的黄将军就这个事情进行了商榷。黄将军很重视,他说会派探子混进北凉都城去查个究竟,一有消息便飞鸽传书,互通有无。” 云霞爹把自己的具体安排和盘托出,萧先生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二弟做得好,若是北凉和西戎勾结,咱们必须早作打算,挫败他们,及时解围。” “还是勇钦兄考虑问题细致周到,小弟佩服之至!”举廉爹抱拳,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 若说到战场厮杀,他觉得自己和勇钦兄还有得一拼;但在运筹帷幄,制定战术谋略方面,他是自叹不如的。 好在他肯学,能兼听各方建议,这方面的能力也在不断提高。而大哥还告诉他,自家那个小崽子廉儿却是在这方面颇有心得,将来是个做军师的料。 举廉爹当即跟儿子规划好了,以后把廉儿带在身边,父子俩联手,自然会横扫沙场,保家国平安的。 “泽宁老弟,说到这个,我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其实我内心对你也是同样佩服得很呐。你看这十八般武艺,你不说样样精通,也是精精通了大半呐。” 云霞爹接过他的话,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萧先生笑道:“二弟说得对,你们是各有所能,俱是好样的!大哥对两位老弟的军事才能亦是佩服不尽啊!” 云霞爹和举廉爹立马起身,口称不敢。 “大哥饱读诗书,足智多谋,我们兄弟俩才是不能望大哥之项背。” 举廉爹猛点头:“对对,大哥,小弟还有许多地方要向大哥讨教,学习,实在担不起大哥的佩服。” 萧先生伸手示意二人坐下:“怎生望不得和担不得?两位老弟对大哥抬爱了。既如此,我们三人便互相扶持,共同进步吧。孔圣人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是至理名言。” “大哥说得是。” “听大哥的。”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传递着力量和决心。 萧先生笑着对两人说:“那咱们就言归正传,继续接着商议起先说的事情吧。” 云霞爹便从怀中摸出一张手绘的西戎边城地形图,摊开铺在了桌面上。 三人围着地图,头碰头地研究起来。 第341章 夜霄 厨房里,刘妈妈扎煞着围裙,动作娴熟麻利地做好了荞麦贯掌。 这荞麦贯掌是刘妈妈的家乡菜,做法是祖上传承下来的,主要的难点在于最后淋上去的秘制卤汁。 这秘制卤汁,刘妈妈可是放了好几味香料,精心熬制的。凉调如味后,那口感好得不得了,让人还没放下碗又想再吃了。 所以,王将军的夫人才会说馋了很久这话。 自己做的吃食被人喜欢,对于刘妈妈来说,便是极大的欢喜。所以这会儿,忙碌着的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停过。 她先把家里买的好荞麦面取出来,和清水和成面团,再顺着一个方向慢慢加水,然后搅动,最后让面团儿摇身一变,成了面糊糊。 在加水的过程中,刘妈妈加了一丁点儿盐,这样和成的面糊更加有黏性。 这边的面糊大功告成后,刘妈妈拿出三个干净的盘子,均匀地抹上油,然后便把面糊倒入盘子中。 盘子放入蒸笼,为避免水汽把面糊弄成粘糊糊的,刘妈妈在每个盘子上加了盖子。 一切准备就绪,烧火开蒸。 在等蒸熟的间隙,刘妈妈洗了嫩黄瓜,削皮后切成细丝。又拿了五个碗,一溜儿放在灶台上。 “都齐活了。”刘妈妈笑着自言自语。 这才扯了凳子坐下,把灶坑里的火拨了拨,火光映照着刘妈妈的脸,可以看到每个皱纹里都是笑意。 火候一到,刘妈妈熄了火,揭开蒸笼的盖子,让荞面糊糊冷却。 正巧,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刘老爹,刚进院子,便见厨房亮着灯,遂往厨房走来。 “老婆子在做甚么好吃的,老远我就闻到香味了。”刘老爹还未进门,便看见妻子在灶台前忙碌,便打趣她。 刘妈妈回头笑道:“你回来的正好,赶紧给先生和两位将军老爷送去。” “两位将军老爷?李将军过来了?”刘老爹一下兴奋起来。 刘妈妈点点头:“可不嘛,李将军天黑尽了才过来的,正在厢房里议事呢。我就寻思着做点吃食,结果夫人们和老爷们都说要吃荞麦贯掌。” 刘老爹听了妻子的话,笑得好不惬意,妻子饭菜做得好,能得到先生和将军们的赞誉,他这个当丈夫的,也很自豪的。 “那也是你做的荞麦贯掌味儿好嘛。嘿嘿。那你赶紧做好,我给几位老爷端去。”刘老爹催促道。 “那也得等面糊糊冷了再切啊。”刘妈妈伸手试了试温度说。 刘老爹瞅了瞅面糊糊道:“我看差不离了。” “你呀,就这么看一眼就知道了?别慌,还得等一会儿。你去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唉,没有啥进展。”刘老爹苦了脸。 刘妈妈一边把面糊糊倒到菜板上快速地切成条,一边安慰丈夫说:“事情不急在忙上,再说,李将军回来了,等会跟他禀报下,看看李将军有何安排。” “老婆子,你说我是不是没用,最近办的这几件事都没有着落,再这样下去,我都没脸见先生和将军们了。” 刘老爹叹着气,坐到灶坑前的矮凳上。 “老头子,你别泄气,这事情越区里拐弯的,越说明是件了不得的事。你沉下心来,总会查出来的。” 刘妈妈的劝解话,稍微让刘老爹宽了宽心。 “好,听你的。” 他径直站了起来,这时刘妈妈的面糊糊已经都切成条,分到五个碗里了。 夫人们的分量少些,老爷们都是大分量的。 这一切做停当后,刘妈妈开始凉拌这荞麦面糊。 刘老爹则在厨房里找托盘,找到后仔细擦干净。待会儿等妻子拌好拌好荞麦贯掌放进托盘,他便好送过去。 “再找一个托盘出来,我负责给夫人们送去。”刘妈妈指挥丈夫。 刘老爹马上又找了个托盘擦洗好,摆放在灶台上。 荞麦贯掌在刘妈妈的巧手中已经基本成形。黄瓜丝的嫩绿,芝麻酱的浓香,秘制卤汁的醇亮,让整碗荞面贯掌成了催生口水的利器。 “唔,这一定会让老爷们吃得开心。”刘老爹忙着把三个大碗往托盘上放好,又取了三双筷子,急急地往厢房去了。 望着丈夫急匆匆去献宝的背影,刘妈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不过,她也赶紧把剩下两碗放入托盘中,出了厨房往夫人们呆的房间走去。 刘校尉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三位老爷正在热烈地讨论着。 萧先生最先看见刘校尉进来,立马高兴地说:“你回来了。” 云霞爹立刻扭头,对刘校尉点头微笑。 刘校尉把托盘放在桌上,立马跟三位行礼,特别是对着云霞爹行了大礼:“将军,属下天天盼着您回来,这下终于见着了,这心里头高兴。” 他说着砰砰捶着自己的胸口,表达见到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长官敬爱之意。 云霞爹扶起他:“刘校尉,我在边城对留在京城的兄弟们也甚是思念。” 刘校尉眼眶一热:“将军为了保家卫国在边城受苦了。” “哪里,大哥、三弟和你们弟兄们在京中也不轻松。”云霞爹摆着手,丝毫不邀功,只是夸赞其他人。 “勇钦兄就不要谦让了,若是论起功劳大小,您和黄将军一人镇守西戎,一人屯军北凉,现今正是保证本朝安宁的最大功臣。” “三弟所言极是,二弟和黄将军可是国之柱石,功不可没。” 萧先生肯定了举廉爹的话。 举廉爹乐呵呵地接过话头:“你们看,大哥和我最有默契。勇钦兄,这功勋你怎么得也该受,这次回来,皇上若是不为你设宴群臣,那便说不过去。” 说到这个话题,云霞爹想起自己今天白天的苦苦等候,脸上的笑容便一滞。 “泽宁,你还对皇上抱这么大的希望吗?咱们这位皇上,早已不是当初那位跟在先帝后面亦步亦趋,唯先帝马首是瞻的七王爷了。” 萧先生这番话,让屋里其他三个大男人都默然了,但大家的脸色都暗沉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萧先生自己先打破沉默:“先吃刘妈妈做的荞麦贯掌,让美味驱赶走不愉快,其他的等吃了再说。还有,这荞麦贯掌可是消暑降火的好东西。” “口感清爽,细腻利口,吾之最爱。特别搭上刘妈妈的巧手做出来的,好吃得无法形容。勇钦兄,来来来,赶紧的造起来。我保证你吃了还想吃。”举廉爹拿起一碗,塞到云霞爹手里。 第342章 夜探 “对,对,老爷们请用。”刘校尉抓起筷子分给大家。 举廉爹接过筷子并没有行动,而是笑着吩咐刘校尉:“你再去拿一个碗来,我们分点给你,大家一起吃才香。” 云霞爹和萧先生也如此要求刘校尉,他推辞不过,便答应到厨房去拿碗筷。 刘校尉刚出门,举廉爹便举着碗说:“你得快点,否则我怕控制不住先吃了,等你回来已经是风卷残云,啥也没有了,哈哈哈。” “三位爷,属下很快便回来了。”夜风把刘校尉的声音送了进来。 举廉爹继续大笑,笑完放下碗,拍着云霞爹的肩膀说:“勇钦兄,就这么说定了,明晚到我那边,咱们三兄弟必须来个一醉方休。” “好,没问题,明晚我和大哥陪着你。”云霞爹答应地无比爽快。 举廉爹自然报之以更大声的朗笑。 萧先生和云霞爹也笑了,不过,云霞爹心中还有个大事未了。 所以他感叹了一句:希望明天能得到皇上的召见。 举廉爹听了却把头摇了摇:“要等皇上自己召见可不容易,我看勇钦兄还是进宫候召比较可靠。说到这个我就气不顺,近两年皇上对朝政大事还没有对惠妃娘娘的事上心,我看那惠妃娘娘真是个,” 云霞爹出言制止了他:“我们做臣子的,尽到臣子的责任便可,不要去妄议君王。有些话心里知道不要说出来。” “我怕他个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举廉爹梗着脖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萧先生拍拍举廉爹的肩膀:“你二哥也是为你好,毕竟他是君,你是臣,你这般情绪,若是在他面前不小心流露出来,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伴君如伴虎,三弟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见大哥理解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云霞爹索性把话说开了。 在两个兄长的劝说下,举廉爹点头允诺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但好些话堆在心中,不吐不快。 “两位兄长在上,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把话说完。我知道兄长们为我好,我也就在这说说,说完会收拾好心情的。 反正我对皇上是越来越不满了,他和先帝比,差得太远了。先不说治国理政能力有限,就是勤勉也远不及先帝。还有耽于后宫,特别是对惠妃娘娘着迷,冷落贤德的皇后,最最令人不可理解的,就是他想立惠妃肚子里这胎为储。” 云霞因为远在边关,对此事只是知情,详细的并不清楚。 便转头问萧先生:“大哥,您看皇上非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按说三皇子是嫡子,年长,又恭俭仁厚,勤学向上,任谁都不会舍三皇子而他立太子啊。” 萧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刘老爹拿双筷子为甚么这么久?” 云霞爹和举廉爹俱是一愣,对啊,刘校尉这都出去多久了? 三人对望了一眼,意识到不对,连忙出门去看。 刘妈妈和两位夫人正在主屋内吃荞麦贯掌,屋内灯光柔和,气氛温馨,大家边吃边低声说笑着。 猛然看见萧先生站在门口,萧夫人奇怪地问:“夫君一个人过来有事么?” “刘老爹没过来?”萧先生没有回答,反而直接问问题。 萧夫人摇着头说:“没有啊,刘妈妈端荞麦贯掌到我们房里,刘老爹负责端你们的,啊。” 刘妈妈更惊讶:“回先生的话,老奴比他还后出厨房,他居然还没给你们端拢,那他端哪去了?” “刘妈妈,刘老爹早给我们端进来了,只是我们让他出来拿碗筷,和我们一起吃,结果他出来许久都没回,还以为他到这边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既然没来这,可能是什么事耽搁了。我去看看二弟、三弟寻到他没有,你们继续吃吧。” 萧先生说完转身出门去了。 萧夫人和王夫人哪还吃得下去,伙同刘妈妈一起跟在萧先生身后出来了。 一行人来到厨房,见厨房的油灯还亮着,橱柜门大开。 看来刘老爹正准备拿碗筷,便发生了什么让他匆忙离开的事情。 萧先生的眉毛一下锁紧,他大步往厨房后面走去。 厨房后面是那条狭窄的绿植带,云霞爹和举廉爹正在那边墙角。 云霞爹见他们过来,便转身往这边跑来。 “大哥,刘老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人,从墙角往泽宁的练武场追出去了,那儿有泥脚印。 我和泽宁想跟出去看看。 对了,刚才我们看过了,院子里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人,所以,这边应该是安全的。” “去吧,你们自己要小心点。”萧先生果断支持。 云霞爹便抱拳告辞,和举廉爹汇合后一起纵身跃上墙,两人很快不见了踪影。 萧先生带着后来才跟过来的三个妇人从厨房后走了出来,刚走到拐角,萧夫人便忙忙地问丈夫:“是怎么一回事?” 萧先生便把刘老爹从墙角追出去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萧夫人和王夫人同时惊呼起来:“有人潜进来了?” 萧先生冷静地说了:“还不太清楚,他们出去查去了,很快会有结果的。” 两位夫人和刘妈妈在月光下,个个脸色刷白,满脸惧意。 萧先生发现她们很害怕,便安慰道:“放心,他们三人都是高手,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 三个妇人觉得萧先生说得有理,才略略松了一口气,但只是转息之间,萧夫人突然伸手抓住夫君的袖袍,抖着嘴唇道:“夫君,杭儿和臣儿会不会有事?” “不会。”萧先生冲口而出,但他迅即转身往苇杭住的后院奔去,他要亲眼确认下苇杭是不是安全的。 萧夫人则赶紧拉了刘妈妈壮胆,要去看看臣杭。王夫人也跟着她们往臣杭房间赶过去。 萧先生到了苇杭房间里,打开门,见杭儿睡得很香。大概是今天见到了李将军的缘故,杭儿在梦里都流露着笑意。 萧先生的一颗心这下落到了实处。在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下,他把苇杭房间里逡巡了一遍,都没有异常。 准备转身出门时,他犹豫了一下,又返身回去,轻轻地摇晃苇杭。 正在美梦中酣睡的苇杭,被父亲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爹,有事吗?” “杭儿,警醒着点,有人夜谈探我们这里。” 苇杭一下睡意全无:“爹,什么时候的事?我娘和弟弟安全吧?刘老爹和刘妈妈呢?” “杭儿别着急,刘老爹和你岳父、义父都出去追查去了。” 第343章 追赶 走到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又返身回到床前,伸手轻轻地摇晃苇杭。 “杭儿,醒醒。” 正在美梦中酣睡的苇杭,被父亲摇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爹,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杭儿,警醒着点,刚才有人夜探了我们这里。” 苇杭一下睡意全无:“爹,什么时候的事?我娘和弟弟安全吧?岳父和义父回去了吗?刘老爹和刘妈妈呢?” “杭儿别着急,都安全。刘老爹和你岳父、义父出去追查去了。” 听了父亲所言,得知大家都安全,苇杭才松了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将起来。 与此同时,萧夫人她们走到了臣杭的房间门口。 萧夫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王夫人低声对刘妈妈说:“刘妈妈,你来开门吧。” 刘妈妈拿着钥匙开锁,可她的手抖得很厉害,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她怕万一歹人对臣少爷不利,臣少爷又被自己反锁着,连房间都逃不出,那可怎么办? 臣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会要了夫人的命啊。 这么越想越紧张,所以她开了几次才成功把门打开。 门一推开,萧夫人踉跄着步子飞扑到床前,直到摸着了儿子的脸,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手趴着床沿,软坐在了床前地上。 臣杭睡得很熟,沉浸在梦乡中并未受到外界半点影响。 床前,王夫人和刘妈妈手忙脚乱的把萧夫人架了起来。三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刘妈妈关好门,三人在廊檐下站定,萧夫人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苇杭怎么样了? 她抓紧了刘妈妈的手,声音打颤:“刘妈妈,杭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回夫人的话,您别着急,老奴这就过去看看。您和王夫人先到主屋去坐着吧。”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欲转身往后院寻去。 “刘妈妈,你小心一些。”萧夫人有些心有余悸,加上又担心着苇杭,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夫人,不用担心,老奴一个老婆子,不怕他歹人作甚。”说完,刘妈妈便一头往后院跑去。 望着刘妈妈的背影,萧夫人愣愣地想,一家人这才安定几年,难道又要像以前那般过动荡惊险的生活了吗? 旁边站着的王夫人明显感到萧夫人的紧张害怕,她伸手握住萧夫人的手,出声安慰她:“大嫂莫怕,不会有事的。” 莹白微弱的月光下,萧夫人对着王夫人笑了笑,那笑容却带着沧桑和无奈。 王夫人温声道:“咱们就站在这等消息吧。” 她知道,此刻让萧夫人去了主屋的话,萧夫人也会坐立不安的,不如就让她守在臣杭房间外更踏实。 果然萧夫人把头点得很重,王夫人这个提议显然很合她的心意,她自然是感激又赞成的。 可怜萧夫人这个母亲,现在一颗心生生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身 后屋内的小儿子,一半还悬在后院的苇杭身上。 好在刘妈妈很快回来了,也带回了杭少爷平安的消息。 萧夫人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只感到堵在喉咙里的气顺了,呼吸轻快了很多。 “你看我,让你就这么站在这,走,咱们进屋吧。”她不好意思的向王夫人致歉。 王夫人忙摇着头说:“嫂子,没事,我也是做母亲的,能理解您的心情。” “谢谢你。”萧夫人伸手挽住了王夫人,二人相携进了主屋。 且说苇杭起床后,便点亮了灯,打开柜子翻找起来。 “杭儿你找甚么?” “爹,我找夜行衣,我也出去看看。” “杭儿不要去,等他们去探得虚实再说,万一是冲你而来的圈套呢?”萧先生思维缜密,考虑问题总是很周全。 苇杭却有些焦急:“爹,让我去吧,我可以保护自己。再说,我去了也多一个帮手。” “杭儿,还是先等等,他们三大高手齐聚,安全上应该是能保证的。听爹的,稍安勿躁!” 这次萧先生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语气也带了命令的口吻。 父亲语气陡然严厉了许多,苇杭知道父亲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只得停下了翻找夜行衣的手,把柜门关上。 “爹,杭儿听您的便是。” 见儿子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萧先生长吁了一口气。现在杭儿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容得半点纰漏。 “这就对了,走吧,我们也去主屋吧。”他笑着对儿子说。 苇杭便跟着父亲往主屋去了。 王将军的练武场内,空旷而寂静。 两个人影贴着墙根移动着,都戴着黑色面罩,只有眼睛在朦胧的月光下,正四处搜寻着。 这正是循踪追来的两位将军。 纵下练武场的围墙时,李将军便从怀中摸出两个面罩,与泽宁一人戴了一个。 二人分头行动,把练武场摸排了一遍后,刚刚汇合在一起。然后一起潜入主屋内,把屋子仔细检查完,也没有任何发现。 “三弟,看来刘老爹撵着追出去了。” “嗯,会不会是个引子,他孤身一人可就危险了。”举廉爹不无担心地说。 “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踪迹可寻,咱们跟上去。”云霞爹挥挥手,二人又开始搜查开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墙角处发现了一块布片,举廉爹把布片举起对着月光,两人同时认出了那布片跟刘校尉的衣服颜色是一样的。 两人点点头,立刻从这处墙角一跃而上。 这墙外便是练武场后面的小巷弄,从小巷弄一直走出去,便是通往城门的路。 “这布片有可能是刘老爹故意留下来提示的,沿路咱们多留意下。”云霞爹低声对举廉爹说。 “好!”举廉爹回答得很干脆。 他的话音一落,两人已经从墙上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到了巷弄地上。 立刻疾步前行,月色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脚步声在巷弄中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尤其明显。 两人边走边注意着路面上的情况。 前行百余米,就见巷弄里一堆柴,七零八落地散在路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刚才这里一定发生了打斗,把巷边的柴垛给弄乱了。 “二哥,看来应该是一对一打斗。”举廉爹翻了翻那些柴棒,压低声音对云霞爹说。 云霞爹伸手拍了拍他:“不错,三弟观察得很仔细。” 举廉爹嘿嘿笑着说:“那是,我现在在大哥和二哥的调教下,越来越粗中有细了。” “是啊,这会儿称呼我为二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云霞爹笑道。 第344章 追踪 看着正搜寻路面的泽宁老弟,云霞爹感到非常欣慰。 现在三弟的心思是细腻了不少,刚才都不再叫自己的名字,只称二哥,这样就避免了暴露的危险。 若是前些年,三弟可不会有这般的应对,他一贯直率,想问题通常都不怎么转弯,经过大哥的指导和他自己的历练,三弟进步确实很大。 走到巷口与通往城门的大路交界处不远,果然又发现了一块布片。 这块布片躺在交界处往城门方向几步远的地方,刘校尉是告诉他们,自己往城门那边追去了。 两人立即拔腿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接近城门处,路两边俱是一片穷人家聚居的棚户区。在月光下,这片区域显得影影绰绰。 这里的路况复杂,小巷狭窄纷杂。 两人立刻一人往左,一人往右,深入到两边的小巷弄里搜索刘校尉留下的线索。可是找了很远都没有,按照约定,两人退出来到大路上重新汇合。 两人一见面就摇了摇头,都没有收获。 “二哥,这么大的区域可不好找啊。”举廉爹低声嘀咕了一句,表示很发愁。 云霞爹扭头对他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轻声道“不要出声,先听听看。” 于是两人屏息静气,竖着耳朵听。 寂静的深夜里,到处都静悄悄的。 云霞爹在心里想,难道刘校尉被那人给制服了?拖入这里面哪家房子里给扣住了?抑或被害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这么一想,心中便紧张夹杂着愧疚,要不是大哥仔细,自己还没发现这异样。 而举廉爹心内更是波涛汹涌,他担心刘校尉已经被抓住了,若不能及时营救,刘校尉性命堪忧。 两人静静的这么听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云霞爹也有些着急起来。 办事得力的刘校尉不可能让他们找不到头绪的,除非他被困住了或者… 云霞爹不敢想下去了,心里更是变得忐忑不安,他不禁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这时举廉爹忍不住了,他低声道:“二哥,不能再耽搁了,咱们分头行动,各走一边,先搭救刘校尉要紧。” 云霞爹正准备点头,左边的巷弄深处传来几声狗吠。 两人对看了一下,立即喜出望外地往左边杀去。 这条巷弄很窄,黑漆漆的,两人冲进去后一路向前,拐了一个弯后,发现了一条岔路。 “仔细看看地上。”云霞爹沉声道。 举廉爹挨着地面一寸寸地往前挪动,率先发现了刘校尉留下的布条。 月光下,举廉爹笑得像个孩子,咧着嘴,举着布条朝云霞爹低嚷:“二哥,这边。” 云霞爹已经如闪电从他身边擦过,往前奔去了。 举廉爹连忙把布条往怀里一塞,跟在二哥后面跑得飞快。 两人又急行了一段路,再看前面,便有了一个稍显开阔的地带,那里正有两个人在过招。 一个是刘校尉,一个应该就是那探子。 探子身形高大壮实,蒙着面罩,拿着一把长剑,刘校尉与之相比,显得瘦小了很多。两人交锋,那探子明显占了上风,刘校尉连还手都吃力了。 云霞爹和举廉爹立刻热血上涌,飞扑上前去帮忙,把那探子团团围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突然杀出来的这两个人,虽然没有武器,但步法凌厉,身形灵活,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那探子心底暗叫不妙,一个虚晃,伸手掷出了暗器,吃过暗亏的刘校尉大叫一声:“小心!” 接着便拿手中的剑迎上去,玎珰一声,暗器与剑锋相撞,旋即被打落在地上。 但那探子已经趁着大家分神的空隙,旋身跃上了他身后的房顶,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刘校尉身形晃了晃,手中的剑哐当落地,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云霞爹迅疾趋前上去,一把扶住他:“伤在哪了?” “二哥,我去追,你赶紧扶着他回去吧。”举廉爹弯腰捡起刘校尉的剑,准备继续追敌。 “老爷,不要…去追了。”刘校尉很艰难的挤出这句话。 “三弟,暂且放过他,我们回去吧。先治伤要紧。”云霞爹果断决定。 举廉爹凑近看了看刘校尉,也只得放弃追击的念头。 他伸手帮着云霞爹把刘校尉扶着。 刘校尉伤在了手臂上,是被那家伙的暗器所伤。伤口不大,出血量也不多,但刘校尉渐渐呼吸困难,脸色在月光下看着发黑。 他们立刻意识到暗器有毒。好险,若是他们再晚来一会儿,刘校尉支撑不住,必然被那歹人给虏去了。 举廉爹赶紧撕了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条,把伤口两端扎紧,延缓毒素蔓延的速度。 云霞爹则用嘴把伤口的毒液给吸出来,他一连吐出七八口浓腥的毒液后,刘校尉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些。 “三弟,把他背上,我们赶紧回去。这毒很厉害,我现在嘴巴很痛,似有火在灼烧。这里不能久留,万一那歹人带了人回来就麻烦了。” 云霞爹没有说的还有他头很晕,胸闷心塞,四肢发软。 “二哥,你行不行?”已经把刘校尉背在背上的举廉爹焦急地问他。 云霞爹强撑着说:“还行,赶快的走吧。” 三人迅即往小巷外撤去,到了大路上。 又行了一段路,云霞爹越发觉得自己的腿抬不起来了,就跟灌了铅似的。但他咬着牙,跟在举廉爹身后,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 举廉爹背着刘校尉,回头看时,才发现勇钦兄已经落下自己有一段距离了。 而且勇钦兄走得摇摇晃晃,如喝醉酒的醉汉一般。 他在心里大喊不好,连忙背着刘校尉折回去:“二哥,抓着我。” 云霞爹听话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三人又勉强往前移动着。 好在离萧宅不远了。 可云霞爹更难受了,背上的刘校尉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举廉爹的头一下就炸了,他念叨起来:“二哥,刘校尉,你们一定要挺住,马上就到家了。” “嗯。”云霞爹虚弱地挤出这个字。 其实他的两个眼皮都在打架了,口中的剧痛袭来,让他一阵眩晕,但他还是抓着泽宁的手往前走,否则泽宁没有办法把他们俩弄回去。 举廉爹也意识到二哥很难受,他只能不停地叫着二哥,以免他彻底昏过去。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云霞爹觉得自己的身体快不是自己的了,他听到泽宁在说:“二哥,到了。” 他再也没有了力气,一下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第345章 追查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睁开眼,透过窗棂,可以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浅青色,眼看快天亮了。 昨晚的记忆回笼,他动了动嘴唇,虽然还有点麻胀的感觉,但已经好太多了。 这时,守在他床前的大哥大嫂发现他醒来了,两人欢喜的声音立刻钻进他的耳朵。 “二弟,还难受不?” “二弟渴不渴,饿不饿?” 夫妻俩都关切地询问他。 “大哥大嫂,我感觉好多了,不渴也不饿。” 萧先生和夫人对视一笑,俱是松了一口气。 云霞爹欠了欠身子,突然想起刘校尉,不知他情况如何了。于是忙着急地问:“刘校尉怎样了?他中毒的时间比我还长,现在安全了吗?”萧先生忙道:“刘老爹也没事,是安全的,比你还早醒了一会儿。所以二弟放下心,快躺着休息吧。” 嫂子则笑着对他说:“二弟既已醒了,我便赶紧去那边告诉三弟和刘老爹他们,免得他们也担心得紧。” “对对,你快去,二弟一醒,我高兴过头了,竟然忘了这茬事。”萧先生连忙表示支持。 他又转头对着云霞爹说:“半个时辰前,三弟还在这守着你,一宿都没怎么合眼,刚才我和你大嫂来替他,让他去睡一会,结果他倒好,又跑去看刘老爹了。他说你们不醒,他也睡不着。” “辛苦泽宁老弟,也辛苦大哥大嫂和大家了。”云霞爹望着萧先生,真心实意地致谢。 “二弟不必介怀,这是应当的。不过,昨晚三弟确实出了大力了。” “大哥,你跟我讲讲昨晚我昏倒后的事吧?” 云霞爹急切想知道自己这毒是怎么解的。 萧先生点头正要告诉他,举廉娘端着一碗煎好的药进来。 “二哥,把这药喝了,婉姑娘说您体内的毒还要清一清。” 听了她的话,云霞爹吃了一惊:“把张道姑都惊动了?” “是啊,弟妹医术尚可,但不善于解毒,所以才让杭儿去把婉姑娘接来了。” 举廉娘一边说一边把药递给了由萧先生扶起来,靠在床头的云霞爹。 云霞爹表示感谢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好了,这药还得吃几天。婉姑娘说了,这毒与当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们所中之毒差不多,还好,她知道解毒之法。” 举廉娘说这话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婉姑娘会解这种毒,否则二哥和刘校尉就危险了。 “是啊,昨晚你们回来时,太吓人了。整个家里立刻一片兵荒马乱。 当时刘老爹和你都昏迷了,吓得你弟妹又是施针又是灌药的,但是也只能暂时缓解,这毒她确是没法治,所以三弟才急忙去将军府套了马车,让杭儿一道去道观把张道姑叫来了。 老天保佑,张道姑来了后手到毒解,你和刘老爹都平稳了下来,我们大家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萧先生心有余悸。 二弟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坚持自己走了回来。否则三弟背着一个人,如何能把他们俩弄回来。 只是他们打开门,把二弟和刘校尉抬进屋里时才发现,二人均牙关紧咬,脸色青黑,只剩下虚弱的呼吸声。 且不时痛苦的抽搐一下。 巨大的恐惧瞬间抓住了大家的心。 三弟妹刷的拔下头上的簪子紧急施针,暂时封住他们的穴位。三弟从密道里过去,把三弟妹的药箱背了过来。 刘妈妈则按三弟妹所说,取了药去煎。 他自己和夫人、杭儿全都出动,帮忙拿这拿那的,全家人都围着两位伤员转,拼尽全力抢救他们。 在施针服药后,两人略有所好转,但毒素尚在体内,三弟妹束手无策,大家商量后,便决定去请张道姑。 杭儿自告奋勇领了这个任务,和马车夫一道,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张道姑接进了家里。 张道姑用药后,两人的性命才算无忧了。 这时,大家绷紧的弦松了下来,才发现全身被抽空般,没了力气,个个瘫坐在了伤员的床前。 守着他们,听着他们发出的均匀呼吸声,大家心里都有劫后余生般的惊喜。 在等待他们醒转来的时间里,张道姑开了方子,三弟妹回自己家里配了药,交给了刘妈妈。 刘妈妈连忙到厨房去忙碌了,杭儿则又赶了马车送张道姑回道观去了。 听了萧先生的描述,云霞爹才知晓了自己昏倒后发生的事,实在是惊心动魄。 他抓住大哥的手,激动地说:“大家的搭救之恩,勇钦没齿难忘。” “二弟不说这些,咱们是一家人。” 萧先生握住他的手,让他不用起身,好生躺着休息。 云霞爹点点头,听话地躺好。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举廉爹冲了进来:“勇钦兄,感觉怎样?” 他黝黑的脸膛泛着红,眼睛大睁,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凯旋回来的将军,如一股旋风卷进来,直朝云霞爹躺着的床前扑来。 “泽宁,我大好了,等会就能起床了。”云霞爹这回也躺不住了,双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 “嗐,昨天可是吓死个人。饶是我这种在战场摸爬滚打过的人都差点吓掉魂。”举廉爹摸着头嚷道。 “刚才大哥都跟我讲了,你们大家辛苦了,为救我和刘校尉,个个都拼了命。” “肯定得拼命,我们都不允许二哥和刘校尉有事。”举廉爹又扭头对萧先生说:“是吧,大哥?” “是,昨天三弟可是急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萧先生接话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弟流泪。” “嘿嘿,我那时害怕又慌乱嘛。”举廉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等其他两人说话,举廉爹赶紧岔开了话题:“婉姑娘说这人的毒用得蹊跷,与当年皇后身边的宫女所中之毒相似。我正说要跟二位兄长商量下,看看怎么去查。” 说到这个话题,萧先生和云霞爹的神色立刻肃然起来。 “刘校尉说,他最先看到这人是站在练武场主屋的房顶上,后来鬼鬼祟祟矮下身去,扒着屋顶,估计在揭瓦,想进屋去。” 举廉爹把刚才从刘校尉口中得知的信息通报给了他们。 萧先生拧着眉头说:“看来这家伙是冲着三弟来的。” “泽宁最近在查姓丁的事情,会不会是那伙人派出来的?”云霞爹若有所思道。 “这些家伙,敢在我头上动土,定叫他们后悔。”举廉爹咬着牙愤愤。 第346章 另查 萧先生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稍顷,他缓缓出声:“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从这家伙用毒来看,又像是西戎那边的人;也或者,在姓丁的后面撑腰的,本身就是西戎人?” 云霞爹和举廉爹一下都愣怔了。 他们还从来没想到过姓丁的和西戎人会有干系。 萧先生回头看到两个愣怔的兄弟,笑了笑说:“我也只是在推测。” 他的话却被两人同时发出的叫嚷给压住了。 “大哥言之有理!” “大哥这么一说,我觉得豁然开朗。” 两人说完,又有志一同的爆发出笑声。 当然举廉爹的笑声响亮,云霞爹的笑声则相对弱了不少。毕竟云霞爹有伤在身。 不过,云霞爹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明亮。 萧先生被两人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出了声。 以前他也没有把姓丁的和西戎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姓丁的只是一个小管家,而且在李家多年,一直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自然也没有谁会刻意去关注他。 可杭儿发现姓丁的要害云霞,后来发生的绑架,接着绑匪被杀死,下一步绑匪的家人无端殒命,三弟介入查案,却无甚收获。 夫人又告诉他,云霞娘早先就请刘老爹帮忙查过姓丁的来历,结果查来查去,刚发现点线索,立刻有人把线索掐断,以至于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发现。 这些事情一联系起来,他便觉得姓丁的不简单,至少在姓丁的背后有人在帮他,而且这幕后操纵者很有些本事。 今天发生在二弟和刘老爹身上的事,两人中的奇毒,被证实是类似西戎人的毒,他刚才思索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便把姓丁的和西戎人联系起来了。 当时说的时候,他不是很肯定,但静下来再想想,发现这个可能性竟是非常之大。 “大哥,勇钦兄,我想到了,下一步从西戎人开始查。”举廉爹眼睛都笑来眯在一起了。 “对,双管齐下,这边从姓丁的家乡带来的那个丫鬟月珠查起,那边同时再从西戎人下手查。 我回家后马上写一封密信,让戴飞送到边城去给我安排好的手下,再传达给潜入西戎的人。 让他们在西戎内部先悄悄查探。 若是姓丁的和西戎人有联系,还真就能解释为什么查不到他的底细这事,因为搞不好这家伙便是西戎那边派来的细作。 在边城,我就听说过西戎人会收买本朝人,或者把与本朝人通婚生下的孩子进行挑选,把外形像本朝人的进行集中训练,让他们以后再打入我们这边,为西戎人做事。” 云霞爹兴奋莫名,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说完后才发现自己有些喘息不匀。 萧先生便站在床边帮他顺背,举廉爹点头称是,于是弟兄三人就这么愉快地商定了。 举廉爹还信心十足地表示,明天便着手开始安排。 这时天光已经变亮了,东方翻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云霞爹决定起床回府去。 “勇钦兄,你行不行啊?要不然就在这好好养着,明天再回去。我去跟二嫂知会一声。”举廉爹有些担心。 “不了,我须得回去。放心,我已无大碍。一来不能让其他人怀疑,我这刚回来就不见踪影是去干甚么了;二来皇上若是今天召见我,我不在家里接圣旨,难道要在大哥家接,这可不合适。所以趁着天刚亮,赶紧动身。” 听勇钦兄这么说,举廉爹嘴角翕了翕,笑道:“还是勇钦兄想得周到,那我马上去安排马车。” “二弟,我去让你嫂子把熬好的药给你装好带上,没熬的拿回去让二弟妹给你熬上服用。” 萧先生说完便匆匆安排去了。 云霞爹立刻起身,在举廉爹的帮助下迅速穿戴整齐,两人一起出了门,举廉爹自去备马车去了。 云霞爹则去看了刘校尉。 刘校尉中毒时间长,恢复得要慢些,现在尚不能起床。见了自己的长官,他满心感激,连眼眶都湿润了。 昨晚,长官可是不顾一切用嘴帮他去毒,才救回了他一命。 所以,他忙和刘妈妈一道跟长官道谢,云霞爹又和他们客气一番才出门。 马车早已准备好,药也装好,云霞爹抱着熬好的一陶罐药,三弟妹把剩下的两包药装到布袋里一并放到了他的座位旁。 大家挥手作别,马车在晨曦里往李将军府行去。 此时,云霞已经醒了,她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到院子里去练武。 打开门一看,母亲已经起来了。 云霞娘昨晚没睡好,虽然知道丈夫是去了那边,可是彻夜未归,这让她很有些担心。 一早起来,她的眼睛下便显出了两个大黑眼袋。 洗漱完后,她用了点水粉来盖住黑眼袋,又在腮边抹了点胭脂。再看镜子里的人,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她打定主意,若是吃完早饭,夫君还不回来,她便到萧宅去看看。 所以早早的吩咐丫鬟们做早饭,正准备去吃饭,就见霞儿推门出来。 在晨光中,霞儿像只可爱的花蝴蝶,翩翩然向她飞来。 “娘,您今天起得这么早啊,我爹呢?”小丫头边说边四处张望。 不好跟霞儿说她爹出去了,云霞娘只得笑着说:“你爹还在睡觉,你们不要去扰了他的美梦。” “谨遵娘的命令。“云霞调皮地挤挤眼对母亲笑。 母亲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天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会?“ “不早了,娘,我得练武去了,就不陪您了。“ “你呀,可别累着了。“做母亲的总是操心,生怕宝贝女儿受苦,巴不得把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 云霞悄悄吐了吐舌头,心底却是暖融融的。 她脆生生地对母亲说一点都不累,让母亲放宽心。 “娘,您的女儿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如豆腐般不经事的丫头了,现在我可结实了,您看我这手,是不是胖乎乎白嫩嫩的,还有我的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不少吧。就连饭量,是不是也涨了不少?所以,娘,我怎么可能会累?“ 她半带着撒娇跟母亲说了这番话,才又如一只花蝴蝶般飞走了。 母亲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霞儿说得也对,最近她是长好了许多,高了,胖了,水色更佳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母亲胸中滚动着自豪和骄傲,当然还有无限的欢喜。 第347章 撞见 “霞儿,那娘就先吃饭了,你等着你弟弟一起吃吧。” 母亲提高了音量冲着女儿跑动的身影说。 “好的,娘您先用,不用管我们。”已跑远的云霞也加大了声音回答母亲。 “这孩子。”母亲笑着转身进了饭堂。 此时,云霞爹正和车夫一起在将军府后侧门外站着。 为回府方便,云霞爹找夫人要了这后侧门的钥匙,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将军府一共三个门,正大门,学堂所在的东跨院有个门,然后便是这个后侧门。 平日里,后侧门几乎没有人走动,所以是长期锁着的。 云霞爹靠墙根站着,把钥匙交给了车夫。泽宁派来的这个车夫也是个有武功的,他朝李将军点点头,三两下就蹿上了墙头。 车夫在墙头观察了下后院的情况,见这会儿院子里安安静静,并无半个人影。 于是纵身跃下墙头,用钥匙开锁。 因为这门上的锁长期不用,车夫花了好一会儿才把锁打开。 他再次回转身瞅了瞅院中情况,没有异样,才吱呀一声拉开门,云霞爹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拎着装药包的布袋闪了进来。 两人在门口很快办好了交接,车夫朝李将军鞠了一躬后自出门去了。而云霞爹把门重新锁好,抱起搁在地上的陶罐,往自家院子走去。 走过后院便是祠堂,再从祠堂绕过去,是老夫人的院子。回自家院子必须要经过她的院子。 云霞爹一路走来,倒没有碰到什么人,所以经过老夫人院子时便加快了脚步,想赶紧走过这是非之地。 也是合当有事,眼看着前面不远拐过弯,便离开老夫人院子,进入安全区域了,老夫人家的院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 云霞爹慌忙之间只得闪进路边的竹丛中,想等着这人走了之后再出来。 他屏息静气,从竹丛叶子的缝隙中往外看。 却见自家兄弟永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送他出来的正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月珠。 云霞爹咬着牙,为自家兄弟那猥琐样生气,行不正走不直,贼眉鼠眼的,简直丢脸。 万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更让他气愤。 只见那两人四处看了看,便在墙根处公然搂在了一起。 永钺凑上去亲了那月珠一口,惹得那丫鬟咯咯低笑。然后两人打情骂俏,永钺的手甚至伸进了月珠的衣襟里。 云霞爹瞪大了眼珠。 看两人那做派,勾搭成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永钺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在外面厮混不说,现在连家里的丫鬟都不放过,太岂有此理了。 弟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发现了这事,这个家不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才怪。 云霞爹越看越气,恨不得把手中的陶罐扔出去,砸在这个浪荡泼皮弟弟身上。 那两人乱作一处,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竹林中,有一双燃着火的眼睛正恨恨地注视着他们。 如果眼光能变成刀,这会儿那两人已经被砍得千疮百孔了。 好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那两人还算识趣,赶紧收敛了他们的恶形恶状。 云霞爹心里气鼓鼓的,再继续下去,他都快恶心吐了。 这个弟弟自来好吃懒做,无所事事,偌大个人了,不思上进,游手好闲,若是父亲还活着,指不定会被他气成啥样。 最早的时候,因着他的关系,给永钺谋了个职位,还指望着这个弟弟能好好当差,结果永钺不禁差事干不好,还能整来一团糟,把长官气得跳脚。 当然也搞得他这个当兄长的极度不好意思,经常为永钺去跟人低头赔礼道歉。 后来永钺彻底把交代的任务办砸,丢了差事。他只得让永钺去学着经商,哪知道这家伙把给他的本钱亏得半点不剩,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 这个弟弟真是那种走一路黑一路的人。 对这个弟弟,他很无奈。但今生自己是兄长,且深受父亲的重托,有责任照顾和管教永钺,纵然永钺是个烫手山药,他也不能扔,只能拿在手里。 永远在后面帮永钺收拾残局,去边城之前,他求爹爹告奶奶地帮 永钺在衙门里找了个闲职,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差事很轻松,好歹把永钺安定了下来。 殊不知,这家伙又开始沉迷美色,把青楼里的红牌养在别院,闹成了京城的一大笑话。 云霞爹心里一片寒凉,脸色也阴沉如墨。 亲眼所见这一幕,更坚定了他要把这个弟弟弄去军营的决心,再任由永钺在家中胡闹,这人便彻底废了。 咬咬牙,他抬眼看向从院门里走出来的人,心存感激,多亏了这人的及时出现,制止了永钺和月珠的胡作非为,否则保不齐他看不下去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教训那两人。 来人却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 她马着脸,对着墙根站着的两人说:“各自散了,月珠进院子,永钺快些回那边去。” 月珠呐呐地叫了声老夫人,低着头往院子里走去了。 永钺没动,朝着他娘嬉笑。 “看你那点出息,刚起来又黏在一起,等会你家那个泼妇知道了,不得闹腾个够啊?” 老夫人数落着儿子。 永钺嗫嚅着嘀咕了句什么,声音很小,云霞爹并没有听清。 但他刚才心里的感激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油煎火烹,满腹的愤怒。 老夫人不仅知道儿子的不耻行为,还在帮着他打掩护。 这让云霞爹无法接受。 看来将军府的清誉生生地要断送在这娘俩的手中。 那娘俩接下的说话声小了许多,但云霞爹还是听到老夫人提了自己的名字。 她大概是提醒自己的儿子,这几天你大哥在家,你得小心点之类的。 永钺点了头,然后与他娘告了别,往自己院子去了。 老太婆看着儿子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云霞爹这才得以从竹丛中脱身,回到自家院子时,正好碰见夫人出院门。 夫人立刻喜出望外地把他迎进院子里。 “夫君,快回咱们卧房去,我跟孩子们说你还在睡觉。这会孩子们在饭堂吃饭,丫鬟们也在厨房吃饭,你还真是回来的巧。” 两人急行回屋,夫人压低声音在他旁边说话。 却没留意到夫君心情极度不好。 昨晚和今晨发生的事,让云霞爹心中沉甸甸的。 第348章 行事 进了屋,云霞娘便问夫君手里抱着的陶罐装了什么?她笑道:“你这又吃又拿的,好不好意思?” 她以为那是夫君从萧宅带回来的美食。 云霞爹摇摇头,沉声道:“这是药,昨晚有人潜入泽宁家,我们追出去,被那家伙的暗器所毒。你赶紧的把陶罐藏起来,不要被孩子们看到了。” 说着把药袋子一并交给了夫人。 见夫君说得如此凝重,云霞娘惊呼出声:“伤得严不严重?你要不要紧?“ “我和刘校尉都受伤了,不过现在我们都无大碍了。夫人不必着急。“ 云霞娘这才放下心来,忙接过陶罐和药袋子,去找地方放。 云霞爹则换下从萧家穿来的衣裳,并脱下内里的夜行衣,重新穿上自己的衣衫。 两人刚弄好,才说了两句话,云霞和云霄便在门外喊爹娘了。 母亲打开门,笑着说:“你们吃完饭啦?” “对啊,刚才我和弟弟经过这,听见您和爹在说话,知道爹起床了,便进来给您们请安。”先进门的云霞回答母亲。 云霄则像个小肉球一般,滚进了父亲怀里。 他仰起小胖脸笑:“霄儿给爹问安啦!” 父亲伸手揉他的头:“乖,你和姐姐该去上学了吧?” 跟着过来的云霞点头:“回爹的话,我们马上就过去学堂那边。” “好,你们两个跟着萧先生好好念书,去吧。”父亲一脸慈祥和蔼地说。 云霞总觉得今天父亲有点异样,说话有气无力的,远没有昨天那般中气十足。 而还在父亲怀中的云霄,耸了耸鼻子,有些奇怪地问:“爹,您身上怎么有股药味?” 云霞娘伸手拉过儿子,刮了刮他的鼻子说:“什么药味?你这个鼻子怎么闻的?” “娘,您不是经常说我的鼻子很灵吗?比狗鼻子还灵的。”云霄不服,跟娘争辩起来:“爹身上真的有股子药味儿。” 他的话把父母和姐姐都逗笑了。 云霞凑到父亲身边闻了闻:“爹,您不舒服在吃药吗?” “啊,对,爹可能是刚从边城回来,换了水土的缘故,人不太得劲,所以吃了点药丸。你弟弟这鼻子啊,还真是比狗鼻子好使。” 云霄听了,立刻开心的朝着母亲嚷:“娘,您看爹都说我的鼻子胜过狗鼻子了吧。” 看他那副傲骄的小神态,云霞使劲憋,才算憋住了笑。 这小家伙对于自己比狗的嗅觉还强这个认证很看重啊! “霞儿,快带着你弟弟去上学吧,你爹也该去吃早饭了。”母亲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十足的笑意。 “好,霄弟咱们走了,爹,您吃了饭好生休息下。” 云霞说完,拉着云霄出了门。 今天自己还有大事要办,不能耽误了。 到了学堂,云霞让弟弟先进去,自己则到跨院门前张望,看明光来没有。 那天他们约好了,明光那边安排好后便会来接她去商议,然后就可以开始行事了。 跨院门外静悄悄的,明光没有出现,云霞估计他那边的事情还未办妥。 “大小姐,您这是等谁呢?”守门的老朱笑眯眯地问她。 “啊,老朱,我等瑶华小姐。”云霞随便编了个理由,笑着跟老朱说。 “瑶华小姐还得等一会儿才来,现在时辰还早。您要不然等会再出来。”老朱满脸堆着笑回答她。 “那好吧。”云霞只得应了他,转身先回学堂。 陆续有同窗进来。 快开课时,瑶华才姗姗来迟。她的身影一出现在院子里,云霞便起身出了学堂门,迎着她走去。 两人汇合,云霞便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问:“师姐,刚才进来时看见明光了没有?” 瑶华摇头说:“没有啊。明光现在要过来?” “是啊,师姐,待会我和明光要出去办点事,所以还要麻烦您帮我在萧先生面前圆个话。” “好啊,没问题。你告诉我怎么个圆话法吧。”瑶华答应得极其爽快。 云霞便附在瑶华耳边,告诉她如何与萧先生应对。 “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且放心,萧先生应该会同意的。” 瑶华搭着云霞的肩膀,也附在她耳边说。 云霞点了点头,又到门口探望了下,明光还是没有出现。她想着同窗们进门来看着她堵在这也不合适,便吩咐老朱,若是自己的护卫明光来了,就到学堂的窗外站着,她自会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云霞才和瑶华进了学堂。 这时云慧已经来了,看见云霞和瑶华一道进来,马上垂下眼皮,盯着桌上的书。 云霞心里冷笑了一下,小狐狸还能看得进书,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咒骂人呢。 她猜得很正确,云慧缩着脖子,盯着书本,眼里半个字都没看进去,满心都是怨愤。 死云霞的爹回来了,她们一家子高兴坏了,自己一家人却郁闷得很。 祖母叮嘱她这段时间不要惹云霞,还说祖父被官府衙门盯上,都不敢露面了,所以大家都必须小心又小心。 祖母还说,等过了这段,死云霞的爹回了边城,一切便好了。 所以云慧只得收敛了脾气,尽量不在云霞面前生事。 不过,自上次挑拨瑶华那丫头没成事后,学堂里总共四个姑娘,那三个都对她爱搭不理的,尤其是瑶华丫头,时不时还说风凉话气她,她也不大敢再招惹云霞了。 每每看到其他三个姑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把她孤零零的抛在一边,云慧便咬着牙生闷气。 她恨恨地诅咒那三个丫头,涌动起啖她们的肉,饮她们的血的冲动。 当然,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为了让自己心理平衡,她便在心里设想以后怎么报仇,等自己当了皇子妃后,要让这三个丫头吃大苦头,把她们折磨个够,让她们伏在自己脚下哀哀求饶。 反正怎么畅快怎么想…… 云霞坐到位置上,若有所思地扫了云慧一眼,又和瑶华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书卷。 很快,萧先生进了学堂,他开始今天的授课。 云霞一边听课,一边抽空瞅着窗外。 一个时辰后,她看见老朱往学堂走了过来,看来明光来接她了。 于是碰了碰瑶华,瑶华立刻会意,她侧头问云霞:“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霞点点头:“肚子有点疼,大概是吃坏肚子了。” “云慧,你看你姐姐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瑶华故意拉上了云慧。 第349章 糖糕 云慧一听,心里边立刻敲起小锣,打起小鼓,一派欢天喜地。 准确地说是幸灾乐祸,她可是个最想看到云霞难受的主。 不过小狐狸这会儿表面上装着很关心云霞,假装着急地问:“是啊,姐姐的脸色都发青了。姐姐你一定不好受,对不对?” 小狐狸等着看笑话,且成全你吧。 云霞眼中暗芒一闪,立刻笼着眉,低声呻吟了两下,有气无力道:“嗯,很难受。” 小样,跟姐拼演技,难道姐还怕你么? 云霞低着头,朝云慧抛去一连串白眼。 云慧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翻起高兴的浪花。不过脸上半点没显露,反而尽是焦急之色,装起好人来。 她还向瑶华建议道:“瑶华姐,姐姐应该回去休息才是。” 瑶华顺势点点头,对云霞说:“云慧说得对,这样我便替你决定了,你先回家去吧。我来帮你跟萧先生请假。” 说完,她高高举起手向先生示意。 先生看到后立马停了授课,走到云霞桌边问怎么了? “先生,云霞她不舒服,请您批准她回去休息吧。“瑶华豁出去了,直接向先生提了明确请求。 先生只是看了看扑在桌上的云霞,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还吩咐云霞今天不用做功课,首要的是先把病养好。 云霞没想到先生今天如此爽快,心里心花怒放,这也太顺利了吧。 她立刻向先生道了谢,在瑶华的搀扶下出了学堂。 两人故意先往回云霞家那边的院门走去。等出了院门,佝偻着背的云霞马上直起身,和瑶华挥手作别,迅速绕道往正门跑去了。 瑶华返回东跨院,径直出了院门,与明光说了云霞在正门等他。明光立刻跳上马车,让车夫赶着马车到正门去接云霞。 所以等云霞刚走出正大门,明光的马车就恰好赶到了。 于是云霞登上了马车,和明光一道离开了将军府。 她一上马车坐定,明光便递了糕点过来请她吃。 接过糕点袋子,云霞看见大大的乐记两个字,惊奇道:“咦,这不是长乐街那家名声在外的糖糕店么?” 她知道,那家糖糕店生意火爆,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得到他们家的糖糕,而且这家糖糕店只卖到早饭点就不卖了。前两次,紫松很早就去排队才买到的。 这家的糖糕味道非常不错,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也难怪人家那么拿乔,限时限量供应,还概不赊账,但食客依然趋之若鹜。 皆是因为人家有这金刚钻。祖传手艺,传承了几十年,算是良心产品啊。 因为每次想吃而难得,云霞还动过自己做的念头,不过她鼓捣了几次,做出来的糖糕与乐记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现下明光帮她买来了,云霞捏着袋子,笑得好不开心。 明光见她笑颜灿若朝霞,顿时觉得眼前光芒万丈。他笑着对云霞说:“是啊,正是那家好吃得不得了的乐记糖糕。你摸摸,还热乎着呢,这会儿吃正好。”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云淡风轻。 其实为排队买这糖糕,他可是整整站了一个多时辰。 那次他偶然听云霞抱怨过乐记糖糕好吃不好买,便悄悄记在了心里。 今早他把事情安排妥了后,便过来接云霞。 那时时辰其实还很早,马车驶过乐记糖糕店时,他心念一动,决定去买糖糕给云霞带过来。 于是赶紧让车夫停了马车,自己飞跑过去,加入到买糖糕的队伍中。 昨晚为救刘老爹和义父,苇杭完全没睡好,站在糖糕店外面排队时,上下眼皮直打架,口中打着呵欠,随着长龙似的队伍往前挪,实在是又困又累,苦不堪言。 但他心中自有强烈的支撑力量。那便是想着云霞津津有味吃糖糕的模样,对了,他也吃,和喜欢的姑娘一起品味美食,是值得期待的。 于是他又打起精神,笑着等待。 及至排到他时,糖糕就只剩下两个了,苇杭还暗自庆幸了一番,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刚好能买一对儿糖糕回去,和云霞甜甜蜜蜜地分食。 于是大声对店小二说自己全要了。 店小二帮苇杭包好,苇杭欢喜接过。正要离开时,在后面排队的那个中年男子,羡慕地盯着苇杭手上的纸袋开口相求,问能不能行个好,分一个给他,他生病的小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就想吃乐记糖糕。 苇杭看着诚恳焦急的中年男子,心一软,便分了一个糖糕给他,中年男子千恩万谢的拿了糖糕回去了。 望着袋子里的那个颜色金黄,酥脆诱人的糖糕,苇杭只得咽了下口水,得了,自己就不吃了,看着云霞吃也是好的。 他立即把纸袋子如同珍宝一般地捂在怀里,让车夫快马加鞭给云霞送过来。 云霞听话的拿起糖糕,刚要放进嘴里,突然看向明光,问他:“只买到一个?我分你一半吧。”伸手开始掰糖糕。 明光立即摆手制止:“嗐,我是买了两个糖糕,只是在路上我没忍住,就先吃了一个。这个是你的,不要分了,你自己快吃吧。” 明光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云霞不再怀疑,拿起糖糕开始吃。 别说,现在的温度正合适,咬开酥皮,里面的糖流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口腔,燃爆味蕾。 云霞吃得很满意,她闭着眼睛享受这酥脆甜,感觉自己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悠闲惬意地吃下午茶。 对面的苇杭看着云霞吃得津津有味,也跟着高兴。特别是看到姑娘长长的眼睫毛如羽翼轻颤,粉面桃腮,美得不可方物时,少年激动兴奋,双眼发亮,脸也泛起了微红。 睁开眼的云霞,看着手里的糖糕就剩下一小块了,很不舍的把最后这丁点放入口中。 唉,美味总是吃不够。 见云霞张开了眼睛,苇杭赶紧地扭头掀开帘子看外边,他可不想让云霞看见自己的红脸。 咽下最后一口糖糕,云霞擦了擦手,跟对面的少年说:“明光,我好像只顾着吃,都忘了跟你说谢谢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光缩回头憨笑道:“云霞,我们都这么熟悉了,说谢谢反而见外了,是不是?” “呵呵,明光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那我便不见外了。”说完,云霞捂着嘴乐。 “这就对了,云霞你这般爽利不扭捏,真的挺好!” 明光诚心诚意地表达了自己的欢喜。 第350章 道长 被他这么直白的夸奖,云霞心里甜滋滋的,但面子上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添了一抹绯红,嘿嘿笑着把话题扯开了。 “明光,我们这是先去哪儿呢?” 明光收回荡漾着笑意的视线,把手放在膝上,身子坐得笔直,声音清越,告诉她:“我们先去把仙风道骨的道长接进城里。” 按照明光的安排,道长是这次计划中最核心的人物。 云霞的好奇心一下大起:“说真的,你找到的道长长什么样?扮起道长来是不是很像?” 看着云霞晶亮的眼睛眨呀眨的,好不可爱,明光笑得露出了白牙。 不过他脸上全是笃定的神情,这样的明光让云霞觉得特别可靠。 云霞不禁为自己刚才的问题内疚起来,这还用问吗?她应该无条件地相信明光的呀,因为明光办事总是很有谱的。 于是悄悄吐了吐舌头,对明光说:“很抱歉,我不该这么问,明光找来的人,一定比道长还像道长。” 这句话让明光噗的笑出了声。 云霞这绕口令说得还真是顺溜,比道长还像道长,那是自然的。 抬眼看了明光一下,云霞也跟着笑:“我好期待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仙风道骨。“ 明光憋着笑道:“保证让你很满意。因为我最后决定找一个真正的道长,而且是个道法高深的老道士,所以你可以想见他长什么样了吧?” 明光话音刚落,云霞就惊呼出声:“真的?明光你居然找了一个真道长?” 这个消息很让云霞喜出望外。 “当然,如假包换。”明光眨眨右眼,笑着回答她。 哈哈哈,抑制不住激动的云霞抚掌叫好,脸上更是洋溢着欢乐。 见对面的姑娘如此高兴,明光再次咧开了嘴笑。右眼深邃的眸子里满是脉脉深情,从眼底直达心底。 马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好。 少年希望这时光就静止于此时,让这份美好可以永远存在。 少女却是开心雀跃,满心期待着早点见到这位得道高人。 所以就心急起来,她撩开了马车小窗的帘子,看着外面,深觉马车走得太慢了。 “明光,这马车要是能再快点就好了,我可是急不可待地想看看这位道长是何等的仙风道骨呢。” 明光对云霞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他立即扭头敲了敲自己后背的车厢壁,吩咐车夫快一些。 车夫大声回了一句遵命,然后长声吆喝,把鞭子甩得很响,马车速度明显提升了不少。 这让云霞很满意,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出城了。 两人一时便没有说话,各自扒着一个车窗,往两边看。 车外的长街上,一派喧嚣热闹,不过很快被马车甩到了后面。 出了城门,路便没有城里平顺了,马车也更颠簸了,土路上扬起的灰尘把云霞逼得缩回了头。 明光也抬手放下了他那边的帘子。 两人相对而坐,云霞望着他的眼罩说:“等忙完这事,我便带你去找师母,那天我已经跟师母禀报过了,师母说虽然她不擅长治疗眼疾,但愿意为你试试。” “好,谢谢云霞。”明光回答得从善如流。 云霞俏皮道:“明光你也见外了,还需要谢我吗?” 得,这是拿着明光说过的话将了明光一军。 不过明光淡定地搓着手,不紧不慢地说:“当然该谢,因为我的谢已经说出来了,又不能收回,云霞就将就着领了吧。” “哈,你还真会应对。”云霞故意撅起嘴,但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被机智聪明的明光说得不能反驳,一向伶牙俐齿的云霞也只得服气。 接下来,两人自然是笑了一阵。 等收了笑,云霞思绪一转,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明光,真道长固然好,但是这事需保密,他能做到吗?” 明光马上打消了云霞的顾虑:“无妨,这位敬行道长是我祖父的朋友,可以完全信任。” 原来还有这层交情,云霞眼睛一亮,灿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马车夫很给力,明光说这次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马车已经赶到了敬行道长所在道观的山下。 明光跳下马车,等着云霞下了车,两人便一同往山上走去。 一路行来,明光把敬行道长的情况简单的跟云霞讲了下,原来敬行道长属于隐居修道那种道士,平日里连山都很少下,所以能一睹他尊容的人很少。 不过,敬行道长看破红尘,修道养性多年,善知他人心智,道行高深莫测…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了道观大门前。 道观的大门古朴庄严,隐藏在山中的这个道观整体并不大,在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林中,显得清幽宁静,同时也添了神秘肃穆。 进了大门,迎上来的小道士显然是认得明光的,他恭敬地朝明光施了礼,明光亦回了礼。 小道士便告诉明光,师祖早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在正殿等候你的到来。 不过小道士说完话,特意看了看后面的云霞,苦着一张脸对明光低声嘀咕道:“师祖未必愿意见这位女施主的。” 明光同样压低声音说:“我昨天跟敬行道长提过了,道长同意让我带她来的。” 小道士一下松了口气,笑着说:“那贫道便去禀报师祖。” 说完他转身往正殿跑去。 明光回头对云霞笑笑说:“走吧,马上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道长了。” 两人便一同往正殿走去,刚走了一半,小道士已打头从正殿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老道士,云霞知晓这便是敬行道长了。 迎面走来的敬行道长,身着青色宽袖道袍,年约六旬,须发皆白,慈眉善目,面色红润,手上搭着一柄浮尘,整个人飘然若仙,端的是气质非凡。 跟画中那些得道成仙的道士很像,还真是仙风道骨。 这样的道士,往人面前一站,立刻会让人肃然起敬的。 自家那个叔叔,就等着被这位敬行道长收服吧。云霞欢快地为自家叔叔点了一个蜡烛。 若是心上有个小花园的话,此刻云霞心内已经百花盛开了。她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深信这次的计划一定能完美成功的。 敬行道长显然很喜欢明光,看着明光的眼神全是欣赏,说话的语气极其和蔼。 两人寒暄了几句,明光便替云霞和道长互相介绍。 云霞很有礼貌地向道长问了好,行了礼。 敬行道长回了礼,和云霞交谈了几句。虽然话不多,但宾主聊得很愉快。 第351章 看好 敬行道长趁势打量了下云霞姑娘,然后微微一笑,摸着他的长须,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殿下所言非虚,阅人无数的敬行道长对云霞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这姑娘面相姣好,天仓饱满,山根丰隆,唇红齿白,一看就是贵气之相,加之笑意盈盈,灵动活泼,看着特别讨喜。尤其是姑娘性格开朗,说话行事也很得体,这些都给敬行道长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最关键的是,这姑娘那双眼睛,纯澈干净,像极了尚未出阁时的皇后娘娘那双眼睛。 当年,应圣帝陛下的要求,先帝带着刚订亲,尚未大婚的殿下母后来见他,他对殿下母后很满意,特别是殿下母后那双眼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果然,先帝和他的皇后成亲后,恩爱甚笃,琴瑟和谐,甚是情深。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嫔妃竟无一人有怨言。而先帝与皇后的感情随着岁月流逝,不减反增,一时也是传为佳话。 这会儿,敬行道长见云霞姑娘前所有的担心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决看好殿下和云霞姑娘。他认为殿下的痴情像极了他的父皇,这位云霞姑娘虽然尚不知道殿下的心思,不过不要紧,云霞尚年幼,等她长大,一定会喜欢上殿下的。 敬行道长越想越欢喜,不禁扭头朝苇杭很有深意的笑了笑。 苇杭便知道云霞在敬行道长这里是过了关了。 敬行道长其实是皇祖父的道家朋友,皇祖父在世时,他便隐居在这道观中修道,只是偶尔才进宫与皇祖父见个面,或者皇祖父微服私访到道观来与他谈论道法。 皇祖父飞仙后,除了五年一次的出外云游外,敬行道长几乎常年待在山上,不会离开道观,与世人甚少接触。 苇杭也是在与母后相认后,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敬行道长。 这次计划之初,他也没有想到要来烦扰敬行道长,准备随便找一个人来扮作道长。 但临时找了好几个人来扮成道长,苇杭都觉得不太像。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做什么事都力求尽善尽美,所以不想凑合着从这几个人中选择。 那只有重新找合适的人选,可是岳父在京中逗留的时间很短,一时半会让他再找人便有了难度。 他想来想去,只有来求敬行道长了。 昨天下午,他便驱车来道观密见了道长,把这事跟道长讲了,道长非常爽快答应帮忙。 苇杭的心落到实处,有了道长相助,这事就成了九分了。 于是和道长约定,今天早晨来接道长进城,开始完成计划。 安排妥当后,苇杭心情放松,愉快地和道长闲谈起来。 别看道长深居简出,山外的事情全都在他掌控中,因为自有徒弟们出外打听收集信息,然后汇报给他。 母后近来大好的事道长已然知晓,道长表示很为他的母后开心。 “殿下,皇后娘娘这些年来不容易,如今总算苦尽甘来,贫道深觉这便是皇后娘娘心善渊,与善仁,所以结了善果。贫道以为,娘娘会越来越好的。当然殿下也是一样的。” 道长说这话时,一双眼睛中光华璀璨,颌下白须飘动,自有一番让人信服的力道。 “道长言之有理,苇杭自会继续努力的。”苇杭立刻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道长点了点头,在心里对故去的苇杭祖父说,天道自有轮回,圣帝陛下可以放心了。 这些年为了避免圣帝陛下的后代自相残杀,贫道尽力了。作为跳出红尘的修道之人,道长本不该参与到皇家事务中去,但深受圣帝的厚恩和托付,他不得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当今皇上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顺从的七皇子,抑或者当初他也只是伪装成那个样子,实则早有自己的打算?现在皇上根基日隆,越发的恣意妄为了。 道长眯了眯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圣帝陛下当初也不会想到身后事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不过万幸的是,现在殿下长大成人了。 不要小看了圣帝陛下的这个孙子,他可能会是终结这场孽缘的灵丹呐。 道长不禁在心中默念几遍:圣帝陛下的在天之灵,一定要多加庇佑小殿下才是。然后捻着长须,盯着虚空中的一处,似入定般,不言不语。 苇杭见道长飘然物外,不敢打扰,便静静地坐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敬行道长才收回思绪,笑着对苇杭说:“贫道失礼了。” “没有。道长您平日都在清修,苇杭前来方才是叨扰道长了。若您不方便,苇杭便告辞了。” 让道长放下修道来陪着自己,苇杭觉得很不好意思。 敬行道长忙摆着手说:“殿下多虑了,完全没有叨扰到贫道,刚才贫道只是想起了殿下的皇祖父。好了,现在贫道陪着殿下畅叙一番。” 接着,一老一少开始谈起了苇杭的学业和习武的情况,说着说着,苇杭便告诉了道长云霞的事。 面对慈祥和蔼,一双眼睛仿若能看透人内心的道长,苇杭特别放松,把自己如何与云霞相识,又如何喜欢上云霞,央求母亲去提亲,以及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通通都告诉了道长。 道长认真倾听,看着面前的少年说起心爱的姑娘,神采飞扬,好不兴奋,既为殿下开心,也对这个姑娘产生了好奇。 从殿下的话中,不难听出殿下对这位云霞姑娘极为珍视,而道长又对殿下的事很上心,所以,他向殿下提出了一个要求:可否见一见这位云霞姑娘? 苇杭知道敬行道长这是要替他把关,看看云霞是否配得上自己。 母后曾告诉过他,当年父皇也曾应敬行道长的要求,把母后带到敬行道长面前,让他过目的。 母后还说,敬行道长是开了天眼神通的,看人极准。 但,他就是不想让云霞受到一丁点儿的质疑…… 苇杭抿了抿唇,站起身对着敬行道长说:“道长,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但云霞完全配得上苇杭,苇杭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而放弃娶云霞的决心,即便是道长说不配,我依然会我行我素。” 少年这话说得倔强而有力。 敬行道长听完,也站起了身,把手中的浮尘一甩,哈哈大笑道:“贫道已深知殿下心意。既然如此,殿下便不用顾及贫道的意见,只是让贫道单纯地看看这位云霞姑娘,让贫道自己过自己那关,如何?” 第352章 看戏 敬行道长的话很绕,但苇杭全听明白了。所以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敬行道长的要求。 今天,他如约带了云霞来,敬行道长也守了他自己的约定。 道长见了云霞后露出的会心笑容,证明他已经认同了云霞,看好了这段姻缘。 这便是皆大欢喜了! 除了云霞并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外,其余两人心里都装满欢喜。 于是敬行道长征询殿下的意见,是先到正殿歇息一下还是马上出发? “云霞的叔叔这会儿应该到衙门了,我们马上出发吧。”明光果断决定。 云霞那个叔叔一贯的偷奸耍滑,万一中途又溜出去厮混了,他们不就扑了个空了么?还是早些去堵住他,把这事情办成了要紧。 既然殿下做了决定,敬行道长立刻扭头对自己的徒弟交代了两句,回头就对苇杭和云霞说:“那咱们就下山吧。” 说完话,他带头向道观大门迈步而去,满头白发,宽袖道袍衣诀飘飘,恍若神仙,惹得云霞在心里啧啧感叹。 两个孩子立刻跟上敬行道长的步伐,别看敬行道长年岁大了他们几轮,但走路生风,丝毫不逊于小年青。尤其是云霞,还要紧赶慢赶才不至于落下道长太远。 不过,想着道长可能会把叔叔收拾得服服帖帖,云霞心中就一阵欢呼,她小跑了几步,行至道长身边,跟道长致谢,说了麻烦道长,万分感激之类的话。 敬行道长自然是一番客气,让她不用把些许小事挂在心上。还说他很乐意帮这个忙…… 上了马车,三人在车上又仔细推敲了下待会行事的细节,对每一个步骤都进行了设想并制定了应对之策。等进了城,大家都松了口气,不出意外,云霞的叔叔肯定上当,然后就像个傀儡一般,被牵着鼻子走。 接下来自然是主动找云霞爹提出要分家的要求。 云霞已经能想见那个愚蠢的叔叔被算计了,还以为自己得了好的傻样了。还有老太婆、云慧娘和云慧那几个女人,注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 越想越觉得爽快,若不是道长在身边,云霞早就哈哈哈笑开了。 她没想到的是,家里这会也即将有好戏上演。 父亲吃完早饭,喝了药,休息了一下,感觉人舒服多了,便与夫人商议了一会,决定把姓丁的招来打发了去。 于是唤了紫松进来,跟他交代了一番后,让他去丁宅把久未露面的丁默卿招了来。 在京城只能呆几天,该办的事得赶紧办了。云霞爹眯着眼,淡笑着想。 这段时间,对外称病的丁默卿在家里关着门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这天正邀了两个狐朋狗友,找了乐坊女娘在家里歌舞升平,恣意玩乐。 听到手下人来禀告,正牙塞塞看表演的丁默卿顿觉扫兴,他气冲冲地把下人带出房间,挥挥手厉声道:“去,就说爷病得很重,起不了床,不能去将军府。” 那手下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丁默卿火起,对直骂开了:“你娘的耳朵聋了,老子说的话没听见吗?还不快滚出去告诉他。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蠢货。” “丁爷,李将军派来的人说了,若是您不能过去,将军大人不介意亲自过来。”手下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立刻抱着头,抖着身子退到旁边。 说不准什么时候,难伺候的丁爷就会把爆栗子敲到他头上,他又没办法逃避,只有把头护着,尽量少挨些打。 所谓的爆栗子,是下人们为丁默卿敲打人脑袋而量身定制的说法。丁默卿生气的时候,不管谁对谁错,定会向下人们发泄。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爆栗子也是他常使的招数。 这招打人真的很疼,丁默卿屈着手指,对着头顶狠狠敲下来,经常疼得被敲的人倒抽凉气。最可恶的是丁默卿会连续敲打,这便是下人们口中的“下冰雹”,那可是想想都疼的啊。 所以这会儿这个下人自认倒霉地等着爆栗子降临,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有“冰雹雨”。 但这只是他的美好幻想,丁默卿铁青着脸冲他走来,抬手就给他下起了“冰雹雨”,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丁默卿发完气,跟出来的狐朋狗友问他打算怎么办? 他骂骂咧咧了几句后,还是决定乖乖出去见李将军派来的人。 废话,真要是被李勇钦寻了过来,他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所以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跟李勇钦起冲突。 等到了会客厅前的廊檐下,他扭头骂跟在他后头,才被他打过的下人,让他搀扶着自己,好把生病的样子做实。 到了房门口,丁默卿甚至呻吟上了,那样子好像病得不轻。 在房间里等他的紫松,早在他慢慢挪过来时就探头看见了。及至他走近,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紫松在心里啐了一口,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早听夫人和小姐说他是装病,紫松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理会他,反而看他装得那么费劲,心里感到特别好笑。 他迅速跑回座位上坐着,等丁管家进来时,紫松憋着笑,故意叫道:“哎呀,丁管家,您这是生了什么病啊,脸色比那黄纸还要黄。” 丁管家见紫松堂而皇之地坐在椅子上,心中就来了气,紫松以前是在自己手下当差的,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李勇钦的信使,居然跟他平起平坐了,这让他的心理很不平衡。 再听紫松把他的脸拿去与黄纸相比,心里更加鬼冒火。但此时他必须装病,所以又不能反驳,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装着虚弱,有气无力地对紫松说:“是啊,我难受得很,可是将军要让我回府,我也不能不回。” 紫松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丁管家,小的是走着来的,您这样可能没办法走过去了。” “你也知道啊,那你便回去跟将军禀报,说我实在是重病缠身无法脱身,请将军网开一面吧。”丁默卿对紫松施压,想采取拖延战术,捱一天算一天。 紫松得了将军和夫人定的计,当然不会放过丁默卿。 他憨憨的笑着说:“那也好,小的这就回去请示老爷,老爷一贯对下人体贴,定然会备了马车过来看丁管家的。” 丁默卿暗自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把紫松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对身边的下人说:“快,快去备马车,我说什么也不能劳动老爷的大驾。” 紫松听了他的话,继续使劲憋笑。 第353章 双管 当然丁默卿也明显在憋着,只是憋的是一肚子气。 姓丁的,你也有今天,太让人解气了。更开心的是,若姓丁的知道自己去了将军府,等待他的是什么,大概会直接气晕过去。 那样的场景,好像更值得期待。 将军府里好多人,都受过姓丁的亏待和折磨,明天,大家就会知道姓丁的被逐出了将军府,估计个个都要高兴得跳起来。 紫松看着丁默卿哑巴吃黄连的可笑样子,面上很平静,实则满肚子欢喜。 丁宅里的下人在丁默卿的淫威下,都练就了很快的响应速度,这不,没到半盏茶的功夫,那下人已经飞跑进来跟丁默卿回禀,马车已经备好了。 丁默卿立刻站起来往外走,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病态。 紫松在他后面还要紧走才跟得上他的趟。 走了一段路,丁默卿大概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忘了装病。他当即哎呦了一声,捂着肚子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对那下人低声吼道:“还不快来扶着我,没看到我正生着病吗?没眼力劲的蠢东西。” 被他骂得身子发抖的下人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上了马车,那下人把马车上的迎枕塞在他身后,安置好一切后,丁默卿抬腿踹了他一脚说:“坐前面去。” 然后又不阴不阳地对紫松说:“我得躺在车上,你也坐前面吧。” 紫松知道他这是要摆谱,心说我还不愿意和你坐一起呢。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也跳上了马车的驾驶位。 三个大男人挤在前面,马车夫的动作都有些施展不开来。 不过,丁墨卿要这样安排,车夫也没有办法,只能凑合着把马车驱赶走了。 当丁默卿的马车往云霞家慢悠悠地走去时,云霞她们乘坐的马车已经来到了李永钺当差的地方。 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僻静安全的地方。 这个位置是杭少爷和他早就来看好的,在背街的拐角处,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走动,丝毫不会引起注意。 车夫跳下马车,把马栓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在马车的轱辘下垫了石头,一切妥当后才走到车厢旁,沉声说:“少侠,可以请道长下车了。” “好,我知道了。”明光回道。 敬行道长便笑着和两个孩子道别:“那老道就去了。你们放心,定然圆满完成任务。等会回来,老道铁定会收到你们的点赞。” 刚才和孩子们在车上聊得很愉快,敬行道长便学了云霞的说法,给孩子们先吃个定心丸。 云霞和明光对望一眼,被敬行道长的话逗笑了。 “没问题,我们等着道长您凯旋后,举双手给您点赞!”云霞弯着眉眼回答,好不开心。 明光亦笑着应允。 道长便打开车门下去了,按照明光的安排,这时会有一个小孩子在衙门前等着。 车夫把道长送到拐角处,指着蹲在衙门边玩耍的一个男童说:“就是那个孩子,他叫小麒麟,会负责把人引出来的。您见到人就可以跟着他们过去了。” 道长点点头说好,飘然隐在了衙门左边高墙外的一棵大树后。 男童见到了车夫,朝车夫咧嘴笑了笑,便蹦跳着进了衙门,那门子居然没有阻拦他。 车夫见道长脸上有些许吃惊的表情,便笑着对道长说:“这孩子是那门子的儿子,杭少爷早就安排好了。道长,那属下就先行离开这里,接下来就劳烦道长了。” “好,去吧。”道长挥挥手,让车夫离开了。 且说小麒麟晃到李永钺呆的地方,从窗子望进去,见李永钺正背靠着柜子在打盹,嘴里还传出鼾声。 “官人叔叔,官人叔叔,您醒醒。”小家伙迈开小短腿跑进屋,摇晃着李永钺唤他。 正在做梦的李永钺被吵醒,显然有些不快,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瞪着眼对男童吼:“是你这个小崽子?去去,没看见我有事吗?滚一边去。” “官人叔叔,小麒麟刚才在外面捡到一张纸,想让您帮认认是什么?其他官人叔叔都在忙,小麒麟只好来找您啦。”他举起一张银票对着李永钺说。 男童说的是实话,通常这个时候,衙门里的人都在处理繁忙的公务,只有无所事事的李永钺有空。 正要发火的李永钺眼睛扫到男童手中的银票,立刻熄了火,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放光,不过是那种贪婪垂涎的光。 一百两的银票,这小傻子竟然不认识,哈哈,老子今天发财了。 他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下心情,对男童招招手说:“小麒麟,你过来。” 小麒麟却没有过来,甚至开始往后退。 “官人叔叔,小麒麟不该来打扰您的,小麒麟的爹知道了,会揍死小麒麟的。”孩子似乎才想起来害怕,摇着头,晃着小身子回答。 这时小麒麟已经退到了门口,他把银票往自己兜里一塞,迈过门槛出了门。 眼见到手的银票,煮熟的鸭子,喂到嘴边的肥肉要没了,李永钺当然不甘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马上堆起笑,用温和的口吻对孩子说:“小麒麟乖,你没有打扰到叔叔,来,把那张纸给叔叔看看。” 孩子把一根手指指放进嘴里咬着,转动着眼珠看着他,但并没有把银票拿出来。 李永钺很想扑过去直接把银票抢走,又怕这小崽子嚎叫起来,惹得旁人围观。 万一这银票是衙门里的人丢失的,不就得拱手还回去么?老子可是舍不得。 所以李永钺只得暗自咬了咬牙,再次堆起满脸的笑对小麒麟说:“你拿给叔叔看看,叔叔带你出去买糕点给你吃,好不好?” 孩子听到了糕点,扑闪着大眼睛,开始思索。 李永钺暗自高兴,小崽子不就好吃吗?老子还不信给你买了糕点吃,还不能把银票给弄到手。 小麒麟舔了舔嘴唇,仰起小脸对着李永钺说:“官人叔叔说得可是真的?不是诓骗小麒麟的?” “当然不是,走,现在叔叔就带你出去买香喷喷的糕点吃。”李永钺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架势,哄着小麒麟。 “那走吧,官人叔叔买了糕点给小麒麟,小麒麟便把这张纸给您看。”孩子做出了最终决定。 李永钺抑制住想伸手掐他脖子的念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先给叔叔看一眼就去买。” “不干,官人叔叔您先买。对了,我还没给我爹看,要不我先拿去给我爹看。”小麒麟作势要去找自家老爹。 第354章 齐下 “别别别,你爹在当差,不要去影响他。走吧,叔叔带你出去买。”李永钺赶紧同意了。 贴着门柱的小麒麟这才高兴了,他蹦跳着跑在前面,往大门而去。李永钺紧跟在后面,还在吩咐他待会不要跟任何人讲那张纸,也不能把那张纸拿给别人看,要不然我就不买好吃的糕点给你了。 “听见没有?”李永钺最后仍然不放心地再确认了一次。 这次小麒麟答应得脆生生的:“官人叔叔,小麒麟听见了,都听您的。” 李永钺暗自松了口气,小崽子上当,他心里自然高兴得紧。 走到大门口,门子叫住自己的儿子:“麒麟,你缠着官人叔叔干甚么?快回家去找你娘去。” 门子家离这里不远,从大门出去往左边走,拐过弯,便是苇杭他们停马车的地方,再往前走几步,穿过一条横街就到了。 被自家老爹一吼,小麒麟便站住不走了。 他眼巴巴地望向李永钺,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意思是自己不敢违背老爹的命令。 这可让李永钺着了急,他立刻对门子说:“小麒麟没有缠着我,是我觉得这孩子可爱,答应带他去买糕点的。” 门子故意装成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样子,满脸惊奇地问:“咦,李大官人不是一向讨厌属下家里的小麒麟的吗?” “嘿嘿嘿,那是我开玩笑的,小麒麟这么可爱,谁人会不喜欢呢?是不是啊,小麒麟?”李永钺伸出手抚摸着小麒麟的头,言不由衷地胡说。 不过,表面上看着他的举动,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呢。 门子立刻感激涕零地表示感谢,又叮嘱儿子要听大官人的话。 这便是同意小麒麟跟自己出去的意思了,李永钺刚才七上八下的心一下放平稳了,然后便是一阵狂喜。 他哈哈笑着,甚至慈爱的伸手牵起了小麒麟的手,快速走出了大门。 去大街买糕点,出门要往右边,也就是道长隐藏处相反的方向走。 李永钺拖着小麒麟走过院墙的拐角后,便加快了脚步。 反正现在门子也看不见了,他立刻翻了脸,厉声对小麒麟说:“快把刚才那张纸给我。”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道长,在拐角这边停下来,贴着墙探头看。 小麒麟把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瞪得溜圆:“官人叔叔,小麒麟刚才把那张纸放到大门的门洞里了。” 李永钺想起刚才和门子说话时,这家伙挨着门框用手在那抠门,心知不妙,敢情他那时就把银票塞进去了。 “你,你个小…”他想骂小崽子,但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只好吞了回去。 换了一副二皮笑脸继续道:“小麒麟,你为什么要塞进那里去?” “官人叔叔,小麒麟怕弄丢了,等会你买了糕点给小麒麟,小麒麟拿不出来可怎么办?再说,小麒麟是在那里捡到的纸。” 小家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李永钺只得扯了他的胳膊说:“走,去买糕点。” 大哥哥给的那张钱其实好好的躺在他的衣衫内里的小袋里。虽然他的衣衫有口袋,但娘又帮他缝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袋,让他把钱藏在里面,不让官人叔叔发现。 刚才他说话时还是有点担心,害怕那官人叔叔会真的来搜他的袋子。还好,官人叔叔真的像大哥哥说的那么蠢,对自己说的话相信了耶。 小麒麟偷偷吐了吐舌头,被李永钺拖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很热闹,人来人往的。两边店铺林立,繁华喧闹。 小麒麟挣脱李永钺的手,欢快的往糕点摊跑去。 李永钺的脸比锅底还黑,心里咒骂着小崽子,一双眼睛喷着火,恨恨地瞪着小崽子的背影,故意慢腾腾地往前走。 离他们不远的道长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此刻,坐在马车内的丁默卿,其脸色与他儿子永钺有得一拼。 他掀开帘子,看着街上的景物和行色匆匆的人,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李勇钦这小子会不会发现是我找人绑架的云霞丫头? 要是等会他质问我,我该如何应对? 不过老子行事周密,贺大人也帮老子善了后,没道理他小子能知道啊。 嗐,我他娘的多余担心,谅他也没这个本事发现。 丁默卿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摸着跳腾的胸口,觉得自己吓自己,完全没必要。 李家父子都是一根筋的货色,两个憨包。李勇钦他老子到死都不知道帮老子养大了儿子;他娘就更蠢了,活活被老子给治死了。 李勇钦和他媳妇居然半点都没有产生怀疑,对秀枝照样尊敬有加,对老子一如既往地信任。 除了他媳妇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死活要拿回嫁妆外,其他的事情都在老子的控制范围内。 再说他媳妇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酒楼关张不说,农庄的事也不会让她省心的,现在按平了一场风波,以后老子还会给她制造更多的风波。 老大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老子把话撂在这,这只是开始,将来还会让你们过上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丁默卿想到这些,脸上的墨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凶狠残暴之色。 他扯唇笑了笑,就这样的傻瓜,实在是不用怕,老子纯粹多虑了。 于是晃了晃脑袋,决定把这担心都给扔出去。 再抬眼看时,将军府已经近在眼前了。 马车停好,丁家的下人跳下车去,把哎哟哎呦叫着的丁默卿扶了下来,往大门走去。 紫松几大步走到了他们前面,进了门后,紫松对姓丁的说走这边,将军和夫人在祠堂旁边的厢房等着的。 丁默卿心里咯噔了一下,李勇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选在那里见他? 紫松说完也不理会他们,自己先行往祠堂去了。 丁默卿心虚,想拖延时间,便把自己身子大半重量压在了下人身上,下人只得咬着牙,就像扛着一只又懒又重的癞皮狗,慢慢地往前挪动。 紫松跑进祠堂院子,直奔厢房而来。 进门一看,将军和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在低声说话。 紫松忙朝着两人施了礼道:“回将军和夫人的话,人已经带到,马上就过来了。” 将军笑道:“好,紫松辛苦了!” “小的不辛苦,为将军和夫人效劳,小的开心得很。” 第355章 天眼 紫松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紫蔓的声音:“哟,几日不见,丁管家您怎么病成这样了?看您这脸色,这病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丁默卿正瞌睡,被人递来了枕头,能不充分利用吗。他立马无比委屈地接口:“可不是嘛,将军召见,我不得不强撑着过来见将军啊!” 紫蔓可没兴趣跟他多说,随便敷衍了几句,自往厢房走去。 刚才知道将军和夫人要把姓丁的逐出府去,紫蔓和丹画抱在一起,又跳又叫,高兴得不得了。 到这边来,正好又看到姓丁的焉头八脑的丑样,紫蔓心情更加好了,所以开口刺了姓丁的一句。 姓丁的还想顺着杆儿往上爬,紫蔓却不得不赶紧离开,因为她怕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当着姓丁的面笑出声来。 紫蔓走后,丁默卿往旁边肃穆的祠堂望了一眼,身子略颤了颤,推搡着下人,加快速度往厢房去了。 这边的好戏即将开始,那边的好戏已经唱响了。 道长很快追上李永钺,状似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李永钺当即呲着牙,瞪着眼,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就张嘴骂开了:“他娘的,你眼睛瞎了,没看到老子吗?还敢撞过来?” 道长一拱手,口中念道:“无量寿福,贫道刚才打扰了施主,在此跟施主陪个不是。” 李永钺这才抬眼看向道长。 却见那道长白发白眉,头上挽着道髻,身着青色大襟道袍。一双眼睛深邃而神秘,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道。 这位道长端直地站在他的面前,翩然若仙,一下让李永钺闭嘴噤了声。 莫名其妙的,李永钺就有种这道长不是他能惹的感觉。 所以他转了转眼珠,也学着道长拱手说:“原来是道长,无妨无妨。” 敬行道长笑了笑:“多谢施主海涵。” 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永钺,突然把手中的浮尘朝李永钺头上一甩。 李永钺被浮尘扫脸,目瞪口呆。 道长却摇着头长叹了一声,大叫道:“可惜,可惜!”转身拂袖而去。 他这四字短语让李永钦反应了过来,老道好像是指他可惜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叫住道长:“道长留步,敢问您说的可惜是指什么?” 敬行道长没有理睬他,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老道,搞什么鬼?李永钺好奇心勃发,更不想放过他了,紧走几步,趋前想抓住道长的袖袍。 道长后脑勺就跟长了眼睛一般,轻轻一闪,躲过了李永钺的手。 这让李永钺更加认定这个道长不简单。 他迅速冲到道长前面,换上了一副恭敬的面孔,腆笑着拦住道长对他说:“在下冒昧了,还请道长明示于在下,适才您说可惜了是指什么?” 敬行道长这次总算停脚站定,但只拈着颌下飘逸的长须,笑而不语。 “道长慈悲为怀,算在下求您了。”李永钺朝道长深鞠躬,一揖到底。 “施主既然如此诚心,老道再推辞就有些于心不忍了。”敬行道长终于缓缓开口。 正在这时,小麒麟折转回来,跑到李永钺面前仰脸道:“官人叔叔,小麒麟想要那种麦糕。” 说完,用手指向了前面几箭之地的糕点摊。 李永钺好不容易让道长开了口,又被这小崽子打断,顿时觉得不爽,一把抓过小麒麟,使劲掐了他一把。 然后推着他到旁边,咬牙切齿地说:“小崽子,没看见我在和得道高人说正事吗?再敢来扰了老子的好事,老子把你的腿打断。” 小麒麟被他这么一吼,立即吓得求饶:“官人叔叔,别打小麒麟,小麒麟听话,不敢打扰官人叔叔。” 孩子说话的语气明显充满惊怕,这让李永钺很满意。 他正要得意地再教训下孩子,小麒麟突然转身就跑,李永钺立刻拔腿去追。 这次小麒麟带着李永钺往人少的地方去了,道长立刻跟上了他们。 李永钺在长街的一个岔道上抓住了小麒麟,又用手拧了孩子一把,然后揪着他的脖颈提溜到路边。 “你,就在这站着,等老子谈完事情再过来找你。”李永钺指着路屋檐角落,警告小麒麟。 小麒麟这回很配合,立刻跑到屋檐角,乖乖地背靠着墙,站得笔直。 李永钺这才拂袖离开,回转身来寻道长,却见道长就在自己身后。 他马上满脸堆起笑对道长说:“小孩儿不懂事,让道长您见笑了。” “不妨,施主不介意借一步说话吧?老道想跟施主多说两句。” 敬行道长说这话时,语气极其淡然。 李永钺却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点头哈腰贼笑道:“不介意,不介意,道长请。”说着朝道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移至路边,这条岔道上与长街的热闹形成反差,安静得很。其实就站在路中间说话都没有关系。 两人站定,敬行道长再次朝李永钺拱了拱手,开口道:“福生无量天尊,施主有难还浑然不知,老道才说可惜。” 这段时间,爹办事不顺,娘也被气得不行,李勇钦又回来了,随时都会发难。所以道长此言一出,李永钺内心便认可了道长所说的有难。 但他面上还是装作大吃一惊:“道长何出此言?” “施主,老道修道多年,天眼已开,不会诓骗于你。施主山根正中发黑,印堂暗沉,预示着你最近将有不好之兆。” 敬行道长眼神锐利地盯着李永钺,清晰明确地告知他。 “道长,您这是跟在下开玩笑吧?您是不是认识在下?”李永钺反过来试探起敬行道长来。 “非也,老道与施主素昧平生,也不会要施主半分好处,施主认为老道有何理由来与你开玩笑。若不是老道看出施主家有贵不可言的后人,老道才不会多此一举与你说这些。” “贵不可言的后人?”李永钺跟着重复了一遍,立马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原地折腾起来,涎着脸,又是搓手又是晃头的。 这道长老儿莫不是说的云慧? 敬行道长无视他如跳梁小丑般的举动,中气十足地告诉他:“对,施主不出一旬便会离乡背井,去外地讨生活。当然,施主内心是极不愿意的,自会闹腾着不去。” 李永钺噗的一声笑了:“道长,您这话说得可就偏了,在下绝不可能去外地讨生活。” 道长非但没生气,还好言规劝起李永钺来:“天地道法,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天意安排。施主且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待十日之期满了再说也不迟。” 第356章 天机 稍顿,不等李永钺反应过来,道长又神色肃然地开了口:“老道接下来的话有关天机,原是不该泄露的,因着施主家后人命格非凡,所以老道才能说与你听,也让你能帮着化解贵人的险。 不过,请施主珍惜,且仔细听好。这些话,老道只会说一次。说完,老道便告辞了。” 道长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李永钺听完话,眨巴着眼睛,摸着下巴,用审视的眼光盯着道长,在心里思索着道长接下来会说甚么。 他其实已经被道长的气场给镇住了。 道长拱了拱手,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静的再次开口:“首先施主须得答应去外地才是。 此去外地,也算是相帮了贵人。 且听老道仔细道来:现今施主头上有两股气,一青一紫。那股青气乃施主本身之丹气,紫气则为施主子孙之瑞气。 遗憾的是这两股气互相排斥,预示着施主留在此地必将影响后人前程。 所以该怎么做,就不用老道多说了吧。 老道只说施主本身的丹气。这中间本有微弱的国丈之运,但很可惜,施主被比你命气更加霸道的人压住了,这国丈之运恐怕会就此散去的。 唯一之计便是单独立户,分家独处,以固国丈之运。且在此运壮大之前,施主尽量远离家中为上策。 好了,事关天机,老道不能再多说了,就此别过。” 敬行道长拂尘朝他面门又扫了过来。 开头被拂尘扫,李永钺的眼睛进了灰尘,眨巴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这回学聪明了,赶紧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李永钺睁开眼睛,但脑袋一时还没有转不过弯来,他一头沉浸在刚才所听到的话中,正在仔细咀嚼道长所言。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道长竟然能说出有关云慧的隐秘。惠妃娘娘为云慧牵线指婚皇子这事,除了惠妃娘娘、爹娘、自己和夫人、云慧六个人外,他敢保证,这世上没有第七个人知道。 可偏偏这个从未见过的道长却是知道的。 就凭这点,李永钺就觉得自己不该怀疑道长所说的话。 等李永钺想通了,再次抬头时,哪里还有道长的身影。 他四处看了看,空无一人,只看见小麒麟站在屋檐角落处对着他笑。 “小崽子,快过来。”他朝小麒麟招手大喊。 因为道长说他有国丈之运,李永钺现在的心情大好。 小麒麟立刻蹦跳着跑到李永钺面前,继续咯咯咯笑。 李永钺还想着那张银票,于是堆上笑问小麒麟:“你笑甚么?” 孩子张着干净莹亮的大眼睛,扬起稚气的小脸对他说:“官人叔叔刚刚在这边自己作揖说话好好玩,可惜小麒麟站得太远了,听不清官人叔叔说什么。” 说完,小麒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空气施礼说话。 李永钺只觉得脑袋里嘭的一声,后脊梁立刻发麻。 刚才老子是对着鬼在说话吗? 他伸手揪着小麒麟,急切地问:“你没有看到叔叔对面那个道长吗?” “什么道长?道长是什么?”小麒麟表示不知道。 “就是一个白头发,穿着青色衣衫的人,和叔叔差不多高。”李永钺甚至开始比划起来。 小麒麟摇摇头:“官人叔叔,小麒麟没有看见,您说的是不是神仙?” 孩子的童言童语让李永钺一下愣住了,这小傻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小麒麟,刚才你真的只看见我一个人?你要老实告诉我,我才给你买糕点。” 李永钺开始威逼利诱小麒麟。 小麒麟把头点得向小鸡啄米,他还咧着嘴朝李永钺笑着说:“小麒麟一直没转眼的盯着官人叔叔,您就跟戏台上唱戏的一样,可好玩了。” 李永钺盯着小麒麟审视他,见这小傻子不像是编排的,他心中已然有了七分相信。 小麒麟继续扬着天真的笑脸,莫名其妙地又吐了一句话:“官人叔叔,小麒麟看见了一道白光,嗖的一下就闪过去了。” 说话的时候,小麒麟的手指配合地指着路对面的房顶。 李永钺转身看了看那房顶,再转过来问:“白光落在了房顶上?” “不是,从房顶上往天上升走了。” 小麒麟说得有鼻子有眼,一派煞有介事。 李永钺不出声,只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回想道长刚才的言行。 毋庸置疑,道长说话行事,举手投足之间确实比常人更超凡脱俗。 难怪自己看那道长就有所敬畏,他不仅长得跟个谪仙似的,还开了天眼,对自己说了天机,这一定是我的云慧丫头也是仙女下凡,神仙道长才来度化我的。 李永钺越想越觉像,于是果断把道长划归成位列仙班的神仙,甚至都开始设想,这道长会是哪路仙人? 而小麒麟低着头,在心里默想着大哥哥教他的,接下来应该说的话。 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滴溜溜转得可欢了。 眼前这个讨厌的叔叔被自己骗得团团转,小麒麟心里可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哼,让你欺负我爹,让你骂我,今天我小麒麟,一定帮着大哥哥把你给收拾了。 小家伙转着自己的小脑筋,李永钺也转着他的思绪。 道长所说的那句话:唯一之计便是单独立户,分家独处,以固国丈之运。再次在李永钺脑袋里回响。 李永钺对于女儿云慧能母仪天下本就抱有希望,现在又得了神仙点拔,就更加深信女儿会安享富贵尊荣。 他这个当老爹的自然也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利益。 所以,必须保证女儿的前程不受影响,必须排除挡女儿路的一切障碍。 此时的李永钺既为女儿,也为自己,化身成了坚决帮助云慧登凤座母仪天下的斗士。 李勇钦一定便是神仙道长说的那个命气更加霸道的人,可恶! 想到这里的李永钺目光森冷,狠戾得吓人,巴不得李勇钦能从这世上消失掉,那样就不会有人能压住自己了。 他的嘴唇不禁抽了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而今之计,莫非真要按道长说的意思,与李勇钦分家? 且说李永钺在这边东想西想的时候,敬行道长和苇杭、云霞三人已经坐在马车上往城外驶去。 他们要把敬行道长送回道观。 一路上,马车里欢声笑语不断。 敬行道长把当时忽悠李永钺的情形,原封原样地告诉了两个孩子。 他最后总结陈词:“不出意外,李永钺这两日便会闹分家。” 第357章 拿下 敬行道长说这句话时,语气笃定,神态轻松,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云霞当然是深信不疑的,她抿嘴一笑:“道长您出马,这事那必须是十个手指捏田螺——稳拿啊。明光,咱们赶紧给道长点赞。” 明光憨厚地笑着附和:“点赞,点赞!” 云霞的俏皮活波,惹得道长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姑娘很讨喜。 明光脸上的笑容更是明亮得光华璀璨,眼中盈动着云霞俏丽的面庞。 道长看着两个孩子,两个极其优秀的孩子,心下满是欢喜。 因为事情圆满完成,三人接下来的聊天就有趣多了。敬行道长讲了李永钺当时的表情动作,云霞和明光听了,直笑得前仰后合。 “李永钺听了我的话,那眼睛瞪得像个铜铃,脸上那种对权势的期望暴露无遗,堪堪是个贪心鬼!” 敬行道长给了李永钺这么一个评语,对他也是从心里鄙夷万分的。 其实他说李永钺的后人贵不可言,纯粹是指的云霞,云霞将来嫁给殿下,可不正应了这四个字么。 可那恬不知耻的李永钺直接往自己女儿身上想去了,敬行道长很是无语。联想到这家伙后来那满脸的得意,更让敬行道长觉得他把云霞与自己女儿相提并论,有亵渎云霞之嫌。 不过看在总算是让这家伙相信的份上,敬行道长也就按下心中的不满,暂且不去理会他了。 敬行道长接着又讲到小麒麟那孩子,把这个精灵的小家伙夸奖了一番。 小麒麟那个孩子,人小鬼大,聪明着呢。 云霞看了看明光,想着这会儿小麒麟正按他的安排,在捉弄李永钺,便忍俊不禁。 李永钺那个傻瓜,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也是让人醉了…… 与此同时,李将军府祠堂旁边的厢房内,丁默卿也跟个傻瓜似的,欲哭无泪。 他还想说什么,将军却是一脸嫌弃,挥了挥手,直戳了当地告诉他:“丁管家,我权且再称呼你一声,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便不再是我府上的管家了,请另谋高就吧。好,我们就言尽于此吧。紫松,送客!” 说完,将军扭头对夫人笑笑说:“咱们顺便去告知爹娘一声,然后就回院子去吧。” 夫人嫣然一笑:“好啊,夫君请吧。” 两人站起身,再也没看丁默卿一眼,相携着出门去了。 紫蔓不客气地朝丁默卿哼了一声,紧跟着主人出去了。 紫松则站到丁默卿身边,硬邦邦的对他说:“请回吧。您这病又重,还是早些躺在床上休息的好。” 这话无疑在丁默卿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丁默卿差点真的气昏了过去。 他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得唤了下人过来扶他。 这次完全不用装,他是真的走不动了。 倒霉的下人又搀着这条肥重的癞皮狗走路,半边肩膀被压得酸痛。丁默卿全身瘫软,把自身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下人的身上。 跟在后面的紫松都同情那个下人。 唉,在这么一个主子手下当差,那简直是上辈子造了孽啊。 下人咬着牙支撑着,好不容易才把丁默卿给扛到了马车边,然后费劲地把他送上了马车,才得到了解脱。 下人甩了甩又酸又麻又疼的胳膊,吐了一口浊气,上了马车的驾车位,有气无力地靠在柱子上。 车夫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甩动长鞭,吆喝了一声,驾着马儿开动了马车。 马车车厢内的丁默卿脸色青白,双眼发直的盯着车厢壁。 刚才面见李勇钦的情形,全部涌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刚一走进去,就见老大家的两口儿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善。 “大少爷,大少奶奶,恕丁某人来晚了,实在是身染重病一直卧床,否则丁某人在府里,早就能见到大少爷了。” 丁默卿想着赶紧说两句好话,兴许老大的态度就会转变。 果然李勇钦抬手指了指他右边下首的座位,让他看座。 他立刻扯着笑脸对李勇钦致了谢,挪到座位上坐下。 心里美滋滋的,老大就是那种给点甜头就服软的主,说的好听是老实心善,说得不好听便是好哄好骗。 丁默卿自认为拿到了老大的软肋,在心里偷着乐。 岂料接下来李勇钦说的话,让他的高兴瞬间雨打风吹散。 “丁管家,我常年在边关,无法照顾到府里。因为信任你,我把妻儿和兄弟一家托付与你,想你能把整个将军府管好。结果,你是怎么管的?居然能让大小姐被人给绑架喽。” 李勇钦语气很生硬,咄咄逼人。 丁默卿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完全不是他预想的套路啊,应该说,他压根就没想到李勇钦会说得如此直白。 老大家的那位这时站起身,委屈巴巴地对老大说:“夫君,霞儿被绑架,这次算是运气好给救回来了。但我想想就后怕,万一霞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活不下去的。所以,发生这种事,丁管家作为一府主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绝对不能原谅。” 说完,狠狠地瞪了丁默卿一眼。 丁默卿感受到了老大家的对自己的极大恨意,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大少爷,大少奶奶,丁某人冤枉啊!”他立刻扯着长声喊起冤来。 李勇钦沉下脸,厉声道:“你还好意思喊冤枉?大小姐这次没出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出了事,你今天还能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么? 当年我爹好心把你带回府里,处处帮衬照顾着你,他一片真心,把你当作自己家人一般对待,可以说,你来这里这么些年,我们李家没有亏待你半点。 你是怎么回报的?大小姐上次受伤差点没命,夫人求你去找大夫,你怎么说的? 你,你公然让夫人节哀顺变,准备后事。这是你作为一个管家,作为我爹呵护多年的人,该说和该做的吗? 本来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驱你出府的。夫人善良,没与你计较,还帮你求了情,我便咽下这口气饶了你。结果,这才多久,你又让霞儿涉险,这次,我再不会宽恕你了。” 李勇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个停顿都没有,也没有容许他插上半句话。 李勇钦说完,端起椅子旁边高几上的茶盅,咕噜噜喝水,喝完后把茶盅重重地放回了高几上,又招呼夫人坐下。 第358章 驱逐 丁默卿一下慌了阵脚,他上身趋前,头往前凑,对着李勇钦急切解释道:“大少爷,您能不能让我说几句?” 不过,他根本没待李勇钦回话,便自顾自又接着往下说:“大小姐当初受伤,那情形实在是吓人,丁某人以为,以为大小姐是没治了,然后又怕大少奶奶悲痛过度想不通,才劝解大少奶奶的。 丁某人可是一片好心啊! 而这次大小姐被绑架,丁某人也很无奈。可这完全是意外,不能把责任算在丁某人头上。” 丁默卿极力为自己辩驳,一心想把责任全都撇清,还恬不知耻的装起了好人。 他并不知道他这般的说辞,当时就令知道事实真相的云霞爹娘愤慨,他们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对丁默卿更是产生了极度的不满和厌恶。 这人真不东西,简直让人恶心。 云霞娘尤甚,她被丁默卿如此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饶是她那么温柔良善的性儿,也受不了了,登时捏着拳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一双眼睛充满恨意。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人,一手策划和实施了绑架,是让霞儿受苦的罪魁祸首。 当然,他和老太婆狼狈为奸,极力阻挠自己拿回嫁妆;还派人到农庄去捣乱,这桩桩件件,每件事他们都办得不地道,不入流,下作不堪。 偏生这姓丁的还装作没事人一般,云霞娘不可理解,他的良心如何能过得去?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云霞娘立马便会冲上去揭穿他的真面目,撕下他的伪装。 然后让夫君把姓丁的扭送到官府去治罪。 唯有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 这会儿她死死地盯着丁默卿,用眼刀凌迟着这个泼皮无赖,恩将仇报的家伙。 云霞爹知道妻子很生气,忙故意咳了两声,果然把妻子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只是这目光中的怨气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关切,她担心夫君是因为中毒才引起咳嗽的。 云霞爹朝她摇摇头,又投来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云霞娘看懂了夫君的暗示,这才呼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然后敛了眉,忍下火气,坐回了椅子上。 云霞爹看向姓丁的,不紧不慢,语气充满寒凉地说:“丁管家的意思是你没有错,还有功?” “大,大少爷,丁某人也不是说有功。”丁默卿被嘲讽,加上有些心虚,说话都结巴了:“只是,只是这些,这些不能全算在丁某人头上。” 丁默卿浑然不知他们心中的感受,还在一味地为自己开罪。 “那你说该算在谁头上?我们俩,还是霞儿头上?” 李勇钦瞪着眼睛,语气不善地质问他。 “那也不是,丁,丁某人不是这个意思,丁某人是,”他一下词穷,都说不下去了。 “其他的我不想说,反正霞儿被绑架一事发生了,我李府便不会用你这个管家了。” 李勇钦不给他留半点余地,直接把他想留下的后路给堵死了。 “大少爷,您这样对丁某人不公平,丁某人在这个家里辛勤当差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却被大少爷像扔掉抹布一样给扔出去,丁某人不服。” 丁默卿一着急,无赖性子又暴露出来了,索性撕破脸耍起赖来。 “丁管家,我们就事论事,你要这样胡搅蛮缠,把话题扯远,我没有兴趣奉陪。 好,你说之前在李府当差,我就问你一句,李府是不是也给了你相当的待遇和好处? 当年你进府时,可就是穿了一套衣衫,什么都没有。对了,你那套衣衫还是我父亲置办的。 再看看你现在,买了几进的大宅院,家里还请了丫鬟小厮,仆妇下人,与我们将军府相比也逊色不了多少吧? 这么说起来,应该是两不相欠才对。 再言归正传,说到云霞被绑架一事,你作为府里的大总管,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你敢说你一点都没有错吗?” 今天李勇钦说话都一大段一大段的,中间不带一点停顿。特别是最后一句话,李勇钦咬字很重,眼神犀利,紧紧地盯着丁默卿,让他后脊梁发麻,觉得无所遁形。 他垂了头,嗫嚅着说:“大少爷,丁某人是有责任,也有错。只是,” 李勇钦却立即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认为自己有责任,也有错,那就该承担责任,为自己犯下的错接受惩罚。我也不惩罚你了,只是希望今后不再见到你,所以就终止雇佣关系吧。” “大少爷,”丁默卿见李勇钦再无回旋之意,竟着急地喊了起来,连声音都打着颤:“丁某人在府里呆了那么多年,什么都了若指掌,若是临时换个人来管这个家,丁某人敢说,绝对没有丁某人管理得好。” 李勇钦笑了笑说:“这点就不劳丁管家费心了,我们自会安排,即便起初会忙乱一阵也认了。” 见李勇钦完全不吃他这一套,丁默卿的心一下就拔凉拔凉的了。 不过他还想垂死挣扎下,遂转了转眼珠,又换上了乞求的语气:“大少爷,丁某人年龄大了,您不能欺负老人家,丁某人壮年时期在将军府出力,临老了,您就嫌弃丁某人,这说出去,会让人戳背脊梁的。所以还请大少爷三思,不要让丁某人寒心啊!” “寒心,恐怕寒心的是我们吧。若是外面的人知道堂堂将军府的管家,诅咒将军府的大小姐;还管理不善,让大小姐被人绑架了去,大家伙对把你逐出府去还会说甚么吗?只怕要拍手称快才是。” 李勇钦不仅反驳了他,还把他嘲讽了一番。 老大家的接过话头,说的话比李勇钦还难听,差点没把他鼻子气歪了。 她竟然说,若是不把丁管家请出去,恐怕大家伙会忍不住跑来帮着请他出去。 她还说,若是还继续留用他,只能证明她和夫君是傻子。反正她已经不敢相信他了。 丁默卿听了,只觉得一股火直冲脑门,气得想跳脚,想大吼大叫。 但是目光停在神色冷冽,表情肃然的李勇钦身上,他又认怂了。李勇钦毕竟是将军,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李勇钦的目光也转到他身上,森寒而决绝。 丁默卿的心往下沉,他已经彻底没辙了,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将被驱逐出将军府的命运。 第359章 戏耍 于是便有了现在瘫在马车上的,面如死灰,眼神涣散,魂不守舍的丁默卿。 这些年在李家捞了多少好处,只有丁默卿自己知道。 还有以李家为幌子,打着李勇钦的旗号顺利办成了好些事,哪件都值得他从梦中笑醒。 更关键的是,他能以李家作掩护,为自己的外甥西戎王出力,为他父亲复仇。 可是西戎王的大事还未成,父亲的大仇还未报,他就这么突然的失去了大好机会。 丁默卿懵了,着急了,也害怕了,今后该怎么是好? 快愁死他了。 有人发愁也有人欢喜,云霞和苇杭把敬行道长送回道观后,在返程的马车上,两人聊起上当的李永钺,笑得那叫一个欢。 若是丁默卿看到了他们高兴的模样,估计会气得当场吐血。 而李永钺那个二愣子,被小麒麟狠狠地戏耍了一把。 小家伙理了理大哥哥交代他的话后,突然的扑到了李永钺身边,抱着李永钺的腿说:“官人叔叔,神仙长得是甚么样儿的,是不是有三个眼睛?为甚么小麒麟看不到神仙,小麒麟也想看神仙。” 李永钺被小麒麟这么一抱,被迫从遐想中收回了思绪。 再听到小麒麟说的这番话,不免心内美滋滋的,脸上爬满了得意之色。 他伸手把小麒麟扒拉开,低头对小麒麟说:“小崽子,你以为神仙是谁都能看见的吗?神仙现身,自然是因为叔叔是有福之人。就你,神仙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小麒麟乖乖的站着,一脸沮丧,噘着嘴说:“要怎么样才能让神仙也在小麒麟面前现身呢?叔叔,您有没有办法?” 李永钺暗自嗤笑小麒麟,对着他哼了一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子能见到神仙,是因为老子与你们是不一样的。 老子的表侄女是皇上宠爱的贵妃,被封为皇后是早晚的事。老子的女儿聪明美貌,所以老子将来注定是要做国丈的。 若是爹和表哥的大事成了,老子全家人就一步登天,安享几辈子都享用不玩的荣华富贵。 你们这些人,就连李勇钦也得臣服在老子的脚下,如蝼蚁一般,乞求老子的施舍。 李永钺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开心。 他飘飘欲仙,仿佛自己已经登顶权贵宝座,不可一世了。 小麒麟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白日梦:“官人叔叔,神仙是不是还在房顶上?” 李永钺没明白他问这个是何用意,乜斜了小麒麟一眼说:“你问这个来干甚么?” 小麒麟扬着小脸,很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打算。 “官人叔叔,小麒麟要拜一拜神仙。” 不等李永钺回话,小麒麟便朝着白光闪过的房顶,恭恭敬敬地跪到地上,学着大人们样子,认认真真的伏地磕了三个头。 李永钺撇了撇嘴,冷笑出声。 心里同时冒出一串串嘲讽的话:你爹一个门子,你一个小杂碎,还梦想见神仙?就你们家那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门。 这些话涌到嘴边,正要冲口而出时,李永钺想到了那张银票。 贪心让他把这些话赶紧的又咽了回去。 这时小麒麟拜完神仙,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嘀咕开了:“神仙看见小麒麟这么乖,一定会来帮小麒麟的。” 转动着眼珠子的李永钺,心中生出一计来。 他蹲下肥胖的身子,哄骗小麒麟说:“小麒麟,你看神仙都召见了叔叔,叔叔也算半个神仙了。 对了,神仙走的时候说了,还会来看我的,等神仙下次来的时候,我就帮你求个情,请神仙也见见你,好不好?” 小麒麟忽闪着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停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官人叔叔说的可是真的,您会帮小麒麟?” “当然是真的,不过叔叔也有个条件,你得把开头答应给我的那张纸先给我。”李永钺趁机说出了交换条件。 小麒麟这回没有犹豫,立马点头说好。 自以为得手的李永钺,按捺住满心的激动,伸手抓了小麒麟,准备拉着他往回走。 拖了几步,小麒麟开始挣扎,喊着官人叔叔还没给小麒麟买糕点,不愿意走了。 李永钺可没耐心和孩子耗,举起手想朝小麒麟拍来。 “官人叔叔,您答应要买糕点的,您说话不算数,小麒麟也不拿纸给您了,等会回去我让我爹来拿。” 小家伙索性坐到了地上,闭着眼睛叫嚷起来。 小麒麟那句让他爹来拿的话,成功让李永钺把手收了回来。 他嘴角抽了抽,决定先忍下一时之怒。 算了,给这个小崽子买两个糕点堵上嘴,换来一百两银票还是值得的。 再说,这小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吃,摆明了是个傻不拉叽的小东西。今天遇到神仙的事他绝对不可能编排出来。 这么一想,李永钺更觉心中有底了。 神仙点化,云慧贵不可言,我这个当老子的大翻身指日可待了。 于是他朝小麒麟大声吼道:“小崽子别哭了,走,给你买糕点去。” 小麒麟立刻止住了叫嚷,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呵呵地跑到李永钺身边。 李永钺扯着他往糕点摊走去。 买了两个麦糕塞给小麒麟,在心里还骂了小麒麟几句才罢休。 小麒麟浑然不理,高高兴兴的吃起了麦糕,吃得那个香甜劲,让李永钺也吞起了口水。 他伸手想从小麒麟手中夺回一个麦糕,却被孩子灵活的躲了开去。 小麒麟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李永钺,把麦糕藏在身后。 李永钺只得又买了一个自己吃,然后骂骂咧咧地让小麒麟回去把纸拿出来。 这回小麒麟顺从地让他拉着往回走。 一路上,李永钺连着叮嘱了小麒麟两遍,让他不能跟任何人说那纸的事情。 还对小麒麟许诺,若是办到了,以后还买麦糕给他吃。 小麒麟知道李永钺是个抠门的人,下次买麦糕给他吃,就像娘唱的颠倒歌里的内容: 蝇子踢死马,蚂蚁架大桥。空心葫芦沉到底,千斤秤砣水上漂。 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过,小家伙面上没有显露半分,还朝李永钺笑笑,貌似很高兴地回答:“小麒麟知道啦,不会告诉任何人,连我爹娘都不说。” 李永钺这才满意了。 两人快走到大门口时,小麒麟撒开小脚丫先跑到门柱边,假装取出纸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360章 成空 李永钺紧跟过来,像拎小鸡似的把小麒麟拎进大门,然后又急吼吼地催着小麒麟跟他到自己的值事房去。 在大门处,他还特意瞄了下小麒麟的爹,发现那门子垂着头,并没有特别注意他们。 于是李永钺心里大叫万幸,感觉那银票都揣了一半进自己口袋里了。 嘿嘿,相当于白捡了一百两银票,多好的事啊! 李永钺和小麒麟到了值事房,他便伸手把小麒麟往里面一推,立刻转身把门关好,就向孩子伸出手命令道:“快点,把纸给我。“ 小麒麟没有任何苇杭的动作,乖顺的把折成皱巴巴的纸交到了他手上,然后指了指外面说:“官人叔叔,小麒麟可以走了吗?“ 这句话可是李永钺求之不得的,这样的话,银票可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了自己的了。 所以他立马答应,甚至亲自把门打开,让小麒麟出去。 小麒麟刚出门,李永钺就迫不及待地又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麒麟被关门的声音影响了,身子僵了僵。他转身盯着紧闭的门笑了笑,撒腿跑走了。 大哥哥说办好事后,得赶紧离李永钺,否则等这个李叔叔反应过来,估计会找自己的不痛快的。 所以小麒麟没有半点停留,直冲衙门大门而来。 跑到大门口时,小麒麟朝自家老爹点了点头才出门,门子得了儿子的暗示,也放心了。 他心情大好,哼唱起了小曲。 见爹满脸笑容,小麒麟也不再担心什么了,拔腿一溜烟往家里奔去了。 值事房很安静,李永钺拿起银票的手竟然有些微颤。 费了好一会功夫,他才得以把银票全部展开,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此时的李永钺,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舌头舔着嘴唇,一副占到便宜的痴狂像。 但他仔细看清了银票后,脸上的笑容就跟被冰冻住了一样,僵硬不堪。 这根本就是一张没用的废纸。 那纸上居然连印鉴都没有,纸上的图案,也只是与银票有几分相像而已。 刚才这纸被小崽子拿在手里,他的手正好挡在了印鉴的位置,加上小崽子站得远,有只是晃了晃,李永钺并没有完全看清楚。 太大意了,居然被这小崽子给戏耍了一通。 费了这半天劲,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这让李永钺气得跺起了脚。 稍顷,他把手中的假银票往地下一扔,又狠狠的加上一脚。又踩又捻的。 过了一会儿,他还觉得不解气,又弯腰把纸捡了起来,气咻咻的把银票撕了个粉碎。 他娘的,小崽子还骗了老子两块糕去。 李永钺愤愤然。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懒、馋、贪、色样样占全。对自己永远大方,对别人就特别抠门。 连两块小糕点都在心里挂着,斤斤计较个不停。 他一边在值事房里转起圈圈,一边喋喋不休的骂小麒麟。 直到他自己转累了,也骂累了,才坐了下来。 平静了一会,他又想到遇到神仙道长这事,也罢,今天若不是带着那混蛋小崽子出去买糕点,我也遇不到神仙道长,更得不到神仙的提点。 算了,那便不与小崽子计较了。 还是好好筹划下这分家之事。等会回府先跟爹娘商量下。 于是一心盼着混到画酉后回家。 好不容易捱到酉时画了酉,李永钺归心似箭,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回了家。 云慧娘今日出去和贵夫人们吃茶耍闹去了,也是刚回来,在大门口与李永钺碰在了一起。 见夫君今天回来的比平日要早得多,云慧娘还有些不适应,甚至觉得奇怪。 这天上是要下红雨吗?这家伙竟然没出去晃。 不待她问话,李永钺一把揪住她,低声道:“快跟我到娘的房间里,有大事要商量。“ 云慧娘挑了挑眉,好奇道:“出什么大事了?“ “到了娘那里再说,走吧。“ 云慧娘点点头,跟在疾步行走的李永钺后面,往老婆子院子而去。 快到院子的时候,他们撞见了一脸焦急的月珠。 月珠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李永钺,然后便嚷了起来:“二老爷,二夫人,大事不好了,大老爷今天把舅老爷逐出了将军府,老夫人正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什么?李勇钦他是发疯了吗?凭什么把我,我舅父给撵走?“李永钺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毛了。他把袖子一撸,作势要去找李勇钦。 “二老爷使不得,舅老爷都没有办法,您去找大老爷,不是寻着去找不痛快么?“月珠跳出来制止李永钺。 云慧娘想了想,也赞同月珠的说话,她紧拉着夫君的衣袖说:“月珠说得没错,你先不要莽撞行事,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娘,再一起商量下该怎么办才是。再说,论打架,你是他李勇钦的对手吗?“ 李永钺本身就是个怂人,他知道自己不是李勇钦的对手,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真要和李勇钦对上,他立马会偃旗息鼓。刚才那样子,不过是绷个面子罢了。 当即顺水推舟,表示先去看娘要紧。三人便一起往他娘的院子里走去。 月珠跟在两人后面,眼神凶巴巴地盯着云慧娘的后背,恨不得把她的后背挖出个洞来。 这老女人什么时候得场暴病死了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嫁给钺哥。 除了家世稍微差一点外,论年龄、论姿色、论讨钺哥欢心,我哪样不比她强。 哼,反正钺哥说了,他早就厌烦老女人了,喜欢的是我。 云慧娘自然不知道月珠的心思,还转头来对着月珠笑。 然后问她:“月珠,李勇钦是什么时辰见的舅老爷?“ “今天早上见的。“ “那舅老爷没有去见我娘吗?“ “没有,舅老爷直接乘马车回去了。“ 说话间,三人已进了院门,直奔主屋而去。 老太婆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转悠。一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扑了过来,口中叫道:“你们俩可算回来了,娘都要愁死了。” 老太婆说完吩咐月珠把大门关上,自去门外守着。 然后一把拉住儿子的袖子开始诉说:“儿啊,李勇钦找了个由头,给你爹安上办事不力的罪名,把你爹轰出了将军府,还说以后你爹和将军府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让你爹另谋高就。你看怎么办?娘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第361章 陈述 云慧娘劝解道:“娘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守着李勇钦哭闹去,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咱们缠定他了。 必须让他把这事给咱们说道清楚了,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这样把一直在将军府,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的爹撵走,我们坚决不服。” 老太婆觉得媳妇说得很有道理,向云慧娘投去了赞许的笑容,直接表态说:“慧儿娘说得对,咱们就这么干!儿啊,你说呢?” 老太婆和云慧娘都把目光投向李永钺,等着他拿主意。 李永钺却摇摇头:“不可,不可。” 云慧娘追问:“为什么不可?你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爹被李勇钦轰走?” “当然不是,今天我碰到了一个神仙道长,这中间有玄机。”李永钺神神秘秘地来了一句。 这下把两个女人给弄糊涂了,她们同时向李永钺发问。 “儿子,什么神仙道长,快跟娘说清楚。”老太婆连脖子都不由自主的伸长了。 云慧娘则伸手拽住丈夫的衣袖:“他爹,你说有玄机是什么意思?” 李永钺得意的笑了:“娘,夫人都莫慌,且听我慢慢道来。” 两个女人立刻不眨眼的盯着李永钺,好奇心大盛,竖起耳朵听他细说。 李永钺便从带小麒麟买糕点说起。 当然,他怕娘和夫人取笑,自己连一张假银票都没识破,所以把小麒麟拿银票给他辨认一事给隐瞒了过去。只说是受了孩子他爹的托付,帮忙带孩子去买糕点的。 “我和那小崽子一道,快到糕点摊的时候,被一个须发皆白,仙味十足的老道给撞了一下。 那老道马上很诚心的向我道了歉,我看他超凡脱俗,自然不能与之计较,就跟他说无妨。 那老道对我说了多谢海涵后,突然把手里拿着的浮尘往我头上扫来,还长叹着说了两声可惜,转身飘然而去。” 听故事的两个女人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特别是云慧娘,立马嚷了起来:“他爹,你快追上去问他何出此言啊?” 李永钺横了她一眼道:“要你说,夫君我如此聪明,会不知道去追问吗?” “慧儿娘,你着什么急嘛,永钺自有分寸的。”老太婆也对咋咋呼呼的云慧娘表示了不满。 云慧娘被他们娘俩抢白,心里很不爽,嘴上便呐呐地回答:“我也是着急嘛,老道莫名其妙的这么说,” 老太婆却脸儿一沉,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转头笑眯眯地对李永钺说:“儿子,你继续讲。” 这让云慧娘很不爽。 她低下头,暗自朝老婆子翻了个白眼,又朝丈夫斜横了一眼。 本来嘛,听李永钺讲个事就头疼。李永钺说事显得特别费劲,而且老是说不到正份上去。 云慧娘觉得自己虽然没念多少书,也比李永钺强。 李永钺是念了书,时间花得不老少,还不是没学到什么东西,成了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只有老婆子还把他看得金贵,认为他聪明得很。 撇了撇嘴,云慧娘又暗自庆幸,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像丈夫,个个聪明懂事。尤其是云慧,这孩子可是万人挑一的出众。 想到云慧和云忠,云慧娘的心情才重新好转起来。 李永钺听了他娘的话,点了点头,开始继续往下说:“我当机立断,叫了道长留步,问他说的可惜是指什么? 那老道起先根本不理睬我,我只得紧走几步,试图抓住他的道袍袖子。 却抓了个空,那老道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一样。 我觉得这人非同一般,所以飞快地冲到他面前,恭敬地朝他施礼,请他明示是什么可惜了。” 这回终于轮到老太婆猴急了:“儿子,咱不说其他的,就直接说是什么可惜了吧,是不是关于你爹的事?” 对于老太婆来说,若是可惜是有关卿哥的,或者是儿孙的,那才是要重点关注的事情。 云慧娘在心里对老婆子怨怪嘲讽了一番,刚才不是说你儿子有分寸吗?现在也知道着急了?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发泄下,明面上还是不敢的。 所以在老太婆说完之后,她也插了一句嘴:“我也正想着老道说的可惜是不是指咱爹的事,没想到和娘想到一块去了。” 刚才被呛,云慧娘现在说话都拉上了老婆子,顺便拍了拍老太婆的马屁,当然也把自己抬了一抬。 果然,这次老太婆没有说什么,还朝她看了一眼,那眼中有赞许。 李永钺摆了摆手说:“老道说的可惜不是这个。娘,夫人,先听我说完吧。” 李永钺还是固执地从被打断的地方说起,似乎先说结果,他的思绪就会被打乱,再也衔接不上似的。 他抖着腿,晃着头说:“那老道被我的诚意打动,说再不告诉我,他就会于心不忍了。” 李永钺这是大言不惭的为自己邀了下功。 两个女人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等着李永钺的后话。 哪知道李永钺又把话题转开,说起了那孩子不听话跑走,他去追的事情上面去了。 好不容易把这段讲完,他才重新进入正题。 对于儿子这种无头无脑的描述,老太婆虽然着急,但因为她了解儿子,所以也能忍受。 只有云慧娘心中烦闷,真想上前去抽他一巴掌。 “老道说可惜是看到了我有难。” 李永钺这句话一下让老太婆紧张起来:“儿子,他说你有什么难?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老家伙,竟然敢诅咒我的儿子,要是老娘在现场,一定撕烂他的嘴巴。” 老太婆中气十足地发声,一边说一边捋着袖子,好像随时要冲出去干架一般。 “娘,使不得,那老道是神仙,您可千万别冒犯了他。”李永钺连忙制止了他娘的狂言妄语。 “什么神仙,莫不是个骗子。儿啊,你不要上了他的当。”老太婆继续嚷嚷。 见自家老娘不信邪地诋毁老道,李永钺后背冒出了冷汗。 他忙低声祈祷道:“神仙老道,千万不要跟我娘一般见识,我娘年纪大了,不懂,您不要责备她。” 这话落到了老太婆耳朵里,再看儿子一脸郑重,老太婆才闭了嘴。 李永钺祈祷完了,扭过头来说:“老道说的话非常准。他说他修道多年,天眼已开,这个意思就是他已经跳出凡间了。 接下来他说我山根正中发黑,印堂暗沉,预示着你最近将有不好之兆。 本来我也不相信的,但老道一下把云慧的事说了出来。” “关云慧什么事?” 第362章 压制 云慧娘忍不住惊呼出声。 “当然关云慧的事,因为老道说我的后人贵不可言,我是有国丈之运的。”李永钺满脸兴奋地回答。 此言一出,两个女人都呆住了。 老太婆张大了嘴巴,一时忘了闭上;云慧娘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般隐秘的事,那老道居然能知道? 就凭这一点,老道在两个女人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就不一样了。 隔了一会儿,老太婆以明显恭敬了许多的语气开了口:“国丈?这么说咱们慧儿是会当…” 她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在座的三人都明白了。 两个女人对云慧的前程本就极为重视,现在猝不及防的被一个老道给提及,自然是引得她们心潮难平。 她们一心想让云慧爬上那个位置,但也知道这是不容易的事。 再加上惠妃娘娘有特别交代,对此事要谨言慎行,绝对要稳住口风,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所以除了自家的几个人外,再无其他的人知道这事。 那道长却不简单,一语道破了天机,不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老太婆和云慧娘起先对于李永钺所说的老道是神仙的结论,还心存怀疑,此时两人已经不再排斥,甚至有了几分相信。 接下来,李永钺说到了道长看他头上有两股气,一青一紫。青气是本身丹气,紫气是子孙瑞气。 “娘,他还说我的国丈之运就存在于这丹气之中,可这丹气被命气更加霸道的人压住了,这国丈之运会就此散去的。我知道,他说的这命气更硬的人正是李勇钦。” 李永钺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后,两个女人都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他的猜测,三人均把矛头指向了李勇钦。 “儿啊,那老道可说了化解之法?”老太婆率先问了出来。 李永钺点头说:“当然说了。老道的意思是让我们单独立户,分家独处,以固国丈之运。且在此运壮大之前,要我尽量远离家中为上策。” 他说完这话,把目光投向了云慧娘。 当初在外面金屋藏娇,这个凶悍的老婆没少给他吃排头。但现在神仙道长指出的明路,凶婆娘还有什么说的? 老子当初不回家来,反而是对云慧有利的。 云慧娘这时还没想到这一层面上去,只是抓住了单独立户这字眼,有些不太肯定的问丈夫:“那道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分家?” “对,否则我就被李勇钦那家伙给压得死死的,还连累咱们家慧儿将来的前程。” 儿子的说法,让老太婆不得不对李勇钦重新考量开来。 李勇钦自小就优秀出众,能文能武的,处处都盖住了儿子的风头。 按说同样在将军府长大的孩子,差别也不应该很大。可是李勇钦成了众人尊敬崇拜的大将军,自己儿子却没有什么本事。 以前老太婆找不出原因,便归结于李勇钦家的祖坟埋得好,祖坟上冒了青烟。而自家儿子的祖父,卿哥的父亲,当年冤死,尸骨都没有找到,更别提看风水下葬了。 她也曾对卿哥说过,给老太爷立一个衣冠墓,可卿哥流着泪说,老太爷的一应用具,全都毁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就算他想立一个衣冠墓,也找不到一星半点旧物。 卿哥说到这些,就是一肚子的仇恨和火气,自此,她再也不敢在卿哥面前提及此事。 只是面对不成器的儿子,她自动就进行自我安慰,为儿子开脱。 不是儿子的问题,是祖坟没有埋好造成的。 这么些年,她便是靠着这个说法,一次次原谅儿子的胡作非为。 今天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儿子不成材,原来是李勇钦作怪,是他的命气太硬,压制了儿子。 可恶、可恨、该死的李勇钦! 老太婆鼓着一双眼睛,开始痛骂李勇钦。 云慧娘跟着痛骂,全然不记李勇钦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恩情。 李永钺也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三人组齐上阵开骂。 直骂得口干舌燥才罢休。 云霞家的院子里,云霞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爹,您这是被谁给惦记上了?“云霞笑嘻嘻的打趣他。 云霞爹皱了皱眉,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说:“惦记爹的人可不少,不过,今天最惦记爹的,恐怕只有姓丁的。” 父亲果断出手,霸气地把姓丁的驱逐出了将军府,云霞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笑眯了眼,俏皮地说:“爹讲的很对,不过那姓丁的惦记您,可没什么好事。八成都是在说您的坏话。还有咱们府里的那些个魑魅魍魉,指不定也在骂您呢。毕竟姓丁的是老夫人的表哥嘛。” 当着父亲的面,云霞也不好骂李永钺,索性用魑魅魍魉把老太婆、李永钺两口子,加个云慧,四人一下给代替了。 父亲被她这个魑魅魍魉的说法给逗笑了:“霞儿进了学堂是长本事了,这骂人都骂得很有水平。” “爹,人家一想着他们背后说爹您的坏话,还骂您就生气嘛。我的爹那么好,我不许他们胡说乱骂。” 云霞闪动着杏核般大眼睛,眼中晶莹璀璨,如星辰发光。嘟着小嘴,认真的说出这番话,让父亲很是感动。 女儿处处维护自己,一片孝心,日月可鉴,李某人一定是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积德积福,才得了这么好的女儿。 这样一想,父亲便对女儿说:“霞儿不要生气,随他们骂去,爹只当一股妖风吹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爹您能这样想那当然是最好的,霞儿就怕爹生气呢。”云霞朝父亲扬起笑脸,心情大好。 “爹答应我的霞儿,不与傻瓜论长短,不与小人计较便是了。爹不但不生气,还要开开心心的。” “爹好样的,那霞儿也答应您,我也不生气了。”云霞拍拍胸脯,向父亲表态。 父女俩相视而笑。 云霞等父亲停了笑,便问父亲送叔叔去军营的事安排的怎样了? “爹听你的,把他送到北凉边关黄将军帐下去历练。凭着爹和你黄叔叔的交情,连招呼都不用打,直接把人送去就行了,他自会替爹好生管教的。” 云霞知道,北凉和本朝的边界线较之西戎要长得多,所以设了两个边城,黄将军是其中一个边城的最高驻防将领。 第363章 告知 敬行道长既然已经告诉了李永钺,他最近会离乡背井讨生活,那就该尽快让爹把送他去军营这个决定同他讲明,这样敬行道长的话应验了,李永钺更会把道长奉为神明。 主动要求分家也会更快被李永钺提上议事日程。 云霞决定推波助澜一把,让李永钺早些收到“惊喜”。 她歪着头,微微蹙着眉,状似在思考着什么。 父亲见女儿皱眉不吭声,便问她:“霞儿是想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么?跟爹说说,爹帮你解决。” “爹,这可是您说的,那霞儿就不客气了。” 云霞朝爹甜笑,立刻顺着杆儿往上爬。 见女儿笑得调皮,一双大眼睛慧黠的忽闪着,父亲生出一种被聪明女儿算计的感觉。 不过,他一点都不生气,还乐意之至。 于是哈哈笑着说:“看来霞儿是要跟爹提要求哪,好吧,爹答应你,只要是正当的要求,通通满足。” 云霞立刻欢呼一声:“我爹英明!不过霞儿保证提的是正当要求。这么说吧,爹您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叔叔送去历练,我觉得要早些告诉他才是。 您也清楚,叔叔是享受安逸惯了的人,又有祖母大人无条件的宠爱,知道您要送他去条件艰苦的边关,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搞不好他会撒泼耍赖,死活不愿意去,然后祖母大人再出面干涉,到时您不是也没辙么。” 父亲把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腾的站起来:“这事可由不得他,不管他怎样闹腾,最后就是绑,我也得把他给绑去了。至于你祖母,娇惯纵容,把你叔叔生生养成了个不成器的家伙,这次我坚决不会再让她指手画脚,继续祸害你叔叔了。” 有了父亲这番话,云霞吃了定心丸。 再加上道长对李永钺的好心建议,李永钺被发配到边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她马上跟父亲提了建议:“爹,您说得极是。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便把这决定跟叔叔讲了,让他好早做准备。再说爹您很快又要走了,这事更不能迟疑了。” “是啊,霞儿不说,爹也准备今天去通知你叔叔的,正好霞儿说到这,那就跟爹一道过去,看爹把这事跟他挑明了。” “好啊,好啊,爹,咱们走吧。”云霞立即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父女俩便动身去云慧爹娘的院子找人。 路上云霞在心里偷乐,估计那李永钺听了,再联想到敬行道长的话,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好看呢。 到了云慧爹娘的院子却扑了个空,云霞喊住一个丫鬟问二老爷在哪?那丫鬟摇摇头,称今天就没见到二老爷回院子。 云霞这才想起,姓丁的被撵走,老太婆他们一定会聚在一起在商量想法子。 “爹,叔叔可能在祖母那里。”云霞偏过头跟父亲说。 “那就去你祖母那,正好一起知会她一声。”父亲带头往老太婆院子里走去。 云霞跟在后头,看着父亲颀长的背影,挺直的脊凉,心中思潮涌涌。 想着上一世,这样一个威名赫赫,战功累累的大将军,最后却被自己疼爱呵护的弟弟给弄死了,云霞就为他鸣不平,并且深深遗憾。 这一世,有我云霞在,李永钺休想再害他。 现在把李永钺安置到北凉军营中,远离父亲,以后也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到父亲身边去,父亲就安全了。 父女俩怀着不一样的心思往前走。 云霞爹想的是让这个弟弟到军队中,吃些苦,经受锻炼,再收收他的性子,争取把这个处在悬崖边的浪子给拉回来。 这样他才对得起父亲的重托,将来到了那边才有脸见父亲。 弟弟再不争气,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所以,他时时牢记自己的责任,处处为弟弟考量,为了他也是操碎了心。 走到了老太婆的院子外,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小厮。 那小厮发现了云霞父女,立刻转头对里面喊:“大老爷和大小姐来了,你们快来请安。” 院子里忙碌的丫鬟和仆妇立刻停了手中的活计,对抬脚迈进院门的云霞爹施礼问好。 然后又对云霞请安问好。 云霞爹笑眯眯的和她们打招呼。 月珠自然也听见了小厮的通风报信,第一时间敲响了里间的门。 正在商量的老太婆和云慧爹娘忙住了嘴。 “哼,李勇钦还好意思来这里。”李永钺气冲冲地把凳子踢开,站起身表达自己的不满。 云慧娘接过话头说:“他来得正好,咱们待会儿见机行事,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 说完还朝老太婆挤了挤眼。 老太婆点点头,催云慧爹娘赶紧准备准备见客。她自己也理了理衣衫,正襟危坐在主位上端着。 李永钺打开门,从里间迎了出来。 “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见到云霞爹,李永钺脸上挤出笑容,装作亲热地打招呼。 云霞爹有些头疼地瞅了瞅这个弟弟,想着那天在竹林中看到他鬼混的情形,面上就有些不虞。 再看他一副松垮垮的样子,行不正站不端,一双眼睛还闪着贼兮兮的光,让人觉得很不爽。 “钺弟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你站没站样,走路拖拖拉拉的,就跟个没骨头的人一样,把背给我挺直喽。” 云霞爹面色沉沉,声音严厉地训斥他。 李永钺歪着脖子嘀咕:“大哥,我好心好意出来迎您,您就不由分说地骂我一顿,您过意得去吗?” 心里更是已经开骂云霞爹了。 “要我不训斥你,你就做出点人样给我瞧瞧啊。你要是争气,我会如此对你吗?你自己都当父亲了,有责任给孩子们做榜样。堂堂男子汉,上要无愧于天地,下要对得起爹娘。你如今这样子,父亲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生。” 云霞爹一席话让李永钺哑口无言。 云慧娘在里面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会儿忙出来帮丈夫打圆场。 她站出来,垮着一张脸,拉长声音道:“大哥,您在边城可能不知道,您兄弟最近可是安分了很多。毕竟是兄弟俩,您难得回来一趟,您兄弟可是敬着您,您多少还是给您兄弟一个薄面。 哪有当大哥的,当着院子里这么多下人的面,就这般不留情地训自己的兄弟的。” 最后这句话,云慧娘明显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的。 “弟妹这是在质询我这个当兄长的吗?永钺是我的兄弟,难道我严格要求他有错吗?”云霞爹冷冷地反问。 对被蒙在鼓里的弟妹很是不解,自己丈夫行为不端,她还容不得我来管教,处处包庇纵容。 第364章 惊讶 这时,云霞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拿眼睛瞪着云慧娘说:“婶婶此言差矣,您这样说,好像我爹会害叔叔似的。 我爹最疼我叔叔,他常说叔叔是他这一世,在这世上唯一的手足。 还有,您别忘了,我祖父临终前可是把叔叔托付给了我爹,他老人家都那么相信我爹,您还来置喙什么?” 云慧娘被云霞质问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脸色也青白交加。 李永钺跳出来叫嚣:“大哥,您看看霞儿,她一个做晚辈的,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婶婶说话呢?” 又指着云慧娘说:“霞儿,你看看你把你婶婶气成啥样了?脸都白了。” 云霞朝他翻了个白眼,故意气他:“叔叔您说错了,我婶婶那脸平日里就白,因为她抹了许多的水粉嘛。对不对,婶婶?” 云霞的问话云慧娘没有回答,她眼神闪烁,缩着身子,装作没听见云霞的问题。 云慧娘的肤色本来就偏黑,自从夫君在外面养相好的事闹过之后,她便魔怔了,镇日起床后必定要涂脂抹粉,不把脸刷上三层粉不会罢休。 潜意识里,她认为那添香楼的红牌能迷住丈夫,就因为那狐狸精长得白净。 所以她也要让自己的皮肤白皙起来,可惜先天不足,那就水粉来凑。 这会儿先是被丈夫说脸气白了,又被云霞绕着问了问题,她这心里就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时心烦意乱,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云霞暗自在心里嘲笑她是个鸵鸟,顾头不顾腚。 咳咳两声,云霞爹清了清嗓子,直接对李永钺说:“钺弟随我进屋,我有事情要同你和姨娘讲。” 李永钺见云霞爹的脸色很严肃,神态庄重,貌似有重要的事要说,而且云霞爹说完便朝主屋走去。 他便不敢迟疑,赶紧的跟在云霞爹身后进了主屋。 云霞朝着云慧娘吐了吐舌头,嬉笑着向自己的父亲跑去。 见小丫头明显在嘲笑她,云慧娘气得想跺脚。 见他们进了主屋,一向八卦之心强盛的她,自然不甘落后,也虎着个脸往主屋走去。 主屋内,端着架子的老太婆坐在高背椅子上,因为腿短,一双脚离了地悬空着,正晃荡着在打发时间。 刚才她尖起耳朵听见了外面的争执话语,加上恨云霞爹把她的卿哥给撵走了,这会儿便对着云霞爹耷拉着脸子,特别是看见云霞之后,那脸更是垮得像根苦瓜,全是皱褶,没有一丝笑意。 云霞没有睬她,甚至还对老太婆笑了笑,老太婆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云霞觉得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要开开心心的。 这么做的唯一目的便是在老太婆的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气死她,疼死她。 果然,老太婆被云霞的笑给镇住了,她把两道稀疏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嘴唇紧咬,眼睛都快喷火了。 云霞爹进屋后,首先礼数周全的向老太婆问了安。 老太婆哼哼唧唧地应了,不阴不阳地指了座位让云霞爹坐。 云霞爹落座,云霞紧挨着父亲坐了下来。 李永钺则坐在了云霞父女俩的对面。 “勇钦,听说你把我表哥丁管家轰出了将军府,这事情怎么不跟姨娘我商量一下呢?好歹现在将军府的掌家人还是我,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她先声夺人,直接把话题扯到丁管家身上。 “是啊,大哥,丁管家在将军府多年,为这个家付出很多,这说撵走就撵走,丁管家得有多伤心哪。还有我们,都为他感到可惜呢。” 作为老太婆的头号应声虫,云慧娘闪亮登场,与老太婆一道开始质问云霞爹。 云霞爹没有搭理云慧娘,只是朝老太婆拱了拱手说:“回姨娘的话,丁管家身为将军府的大总管,前次霞儿从假山上摔下来,他出言诅咒霞儿会丧命,已经是不可饶恕了; 这次他竟然再让霞儿涉险,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居然能被绑匪给绑架了,他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当?” 老太婆没想到云霞爹这次如此强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 老大今天是有备而来的,她深刻意识到了。 老太婆在心里拨弄着小算盘,觉得自己若是和老大唱反调,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 她抬眼看向儿子和媳妇,想示意他们帮着自己说话,却见那两人也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愣怔样。 平日里牙尖嘴利的云慧娘,这会儿还陷在一个问题中不明白,爹诅咒霞儿的事,李勇钦是怎么知道的? 她并不知道丁管家劝过云霞娘准备后事这一茬,也不知道云霞爹连蒙带吓的把丁管家诈出来了。 老太婆见指望不了两个小的,只得自己想其他的辙。 她决定打死不承认:“勇钦,丁管家怎么会诅咒霞丫头呢?你误会他了,他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 云霞爹哼了一声说:“姨娘,他自己都承认了,我怎么会误会他。” 老太婆被云霞爹的话堵的方方正正,眼睛使劲眨动,半晌无法应对,那滑稽样子让云霞抬起袖子,捂了嘴偷笑。 云霞爹不想再和老太婆废话,转向李永钺:“钺弟,我来是跟你讲清楚,当初爹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教导你。 最近我一直在自责,觉得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 再看看这些年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觉得若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你会成为一个废人。” 李永钺听了云霞爹对自己的评价,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 老太婆大概这时才想好了说辞,换上了央求的口吻,突然插话进来:“勇钦,就算丁管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能不能念在丁管家是老家人的份上,原谅他一回。还有,你给姨娘一个面子,丁管家毕竟是姨娘的亲表哥,就当姨娘求你了,好不好?” 云霞爹斩钉截铁,郑重地回复她:“姨娘,丁管家所犯的错误是不能原谅的,请恕勇钦无法答应您。”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事儿毫无转圜的余地,就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估计老太婆气得心里滴血,她的嘴唇不受支配的抖动着,一双手攥成了拳头。 云霞爹懒得理会她,又继续对李永钺说话。 “钺弟,当兄长的不能看着你这么颓废下去,所以我决定把你送到军营中去锻炼。” 此言一出,李永钺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就跟他撞见了鬼一样,连脸色都变了。 云慧娘紧接着李永钺惊叫起来,她尖细的嗓音让云霞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这两口子齐心协力的鬼叫,就跟在搞二重奏似的。 老太婆虽然没叫,但那双混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讶异的光。 第365章 应验 不知不觉间,李永钺的嘴大张开来,云霞觉得给他塞进一个鸡蛋估计都没问题。 而李永钺的目光茫然,活似个二愣子,样子特别滑稽。 云霞差点没忍住笑。好在她赶紧咳嗽了两声才掩盖了过去。 此刻李永钺脑子里一直不停地转着一个念头:老道的话居然应验了,老道的话应验了,应验了…… 他的心潮亦是起伏不平。 虽然在老道说出云慧的隐秘之后,李永钺对老道有了九成信任,但对于老道预言自己会去外地讨生活这个说法,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他怎么可能离乡背井?不说自己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是爹娘他们也舍不得让自己离开的,更何况还有家里那个凶巴巴的老婆,说什么也不会放人的。 但这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古怪的发生了,而且根本不等十日,当天就兑现了。 刚刚从李永钺口中得知此事的老太婆和云慧娘,更受冲击。两人的心里话意思都差不多,那就是:娘呀,这老道铁口之断,他不是神仙谁还是? “钺弟,为兄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去北凉黄将军帐下历练。这事我做主给你定下了,你必须去,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还未等三人反应过来,云霞爹又强硬的说出了这番话。 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块大石头,立刻激起巨大的水花。 老太婆眨巴着眼,首先不满的叫了起来:“不是吧?勇钦你要把你弟弟送去北凉边关?” “姨娘,勇钦不能再让钺弟无所事事下去,送他去军中锻炼下,让他长点本事。” 云霞爹耐心的跟她晓之以理。 老太婆从椅子上溜下来,语气尖利地说:“勇钦,永钺可是你的弟弟,你当兄长的,不说护着他,还,” 云霞爹一双虎目扫了她一眼,老太婆口气稍微软了一点:“要送也送个好点的地方。” “黄将军是我过命的兄弟,把永钺送到他那里,我才放心。”云霞爹说得斩钉截铁。 “使不得啊,北凉边关那么苦,你弟弟怎生受得了?不行,这事我不同意。”老太婆开始长声吆喝,就跟被挖了肉一般,跳着脚反对起来。 云霞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与老太婆怼上了:“祖母,北凉边关驻军里那么多人,不都是爹娘疼爱的儿子吗?怎么人家都去得,叔叔就去不得了。我爹不也在西戎边城吗,说起来西戎的条件比北凉边城还要差很多呢。” 云霞说得有理有据,老太婆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云霞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霞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说完看向老太婆,施了一礼道:“姨娘,您看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钺弟在京中胡闹的荒唐事,现在不知道的人恐怕很少吧?咱们将军府的脸面早就被他丢光了。 我爹临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钺弟。他把钺弟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管教钺弟。之前我疏于管教,那是我的错,我认下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争取把钺弟这个浪子拉回头。 今天我来告知钺弟,顺便也知会您。不管您同意还是反对,这事情都由不得您插手,钺弟也一样,他若是不去,我不介意把他绑了去。” 云霞爹一口气说完后,又直接点了李永钺的名字,问他:“钺弟,你的决定?” 被点到名字的李永钺没有马上回答,他挠挠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那个,大哥,您容我想想行不行?” “行,不过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云霞爹点点头。 刚才像个泥塑木雕的云慧娘这时才醒过味来,她伸手扯了扯李永钺的衣衫,朝他挤眼睛。 李永钺没理她,还把衣衫从她手里扯了出来。 从本心来讲,李勇钺是不想去的,他疯了才会放弃在京城的安逸生活,跑去边关受苦。 但是眼见着神仙老道的话一一都被证实了,李永钺不得不重现思考这个问题。 神仙老道已经告诉他了,他头上的一青一紫两股气是相克的,正在干架。再加上李勇钦这个命硬家伙的压制,子孙瑞气中的国丈之运很可能会消散。 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神仙老道还告诉他,若要不影响后人前程,以后能顺利当上国丈,他就必须远离家中才是。 李永钺的心都打结了。去,会吃苦;不去,会克住云慧,而且大哥那架势,恐怕也容不得他不去。 虽然李永钺是个混账,但对自己的子女还是喜欢的。尤其是得知云慧将来贵不可言之后,他可是恨不得把这个女儿捧着手里供着。 将来云慧可就是他的摇钱树,他的幸运签,他们一家的荣华富贵都系在云慧身上,所以云慧不能有任何闪失才行。 李勇钦只给了半柱香的时间,李永钺不得不赶紧决定,他的心思飞速转动着,在孰轻孰重中进行权衡。 不被丈夫理睬的云慧娘,只得看向老太婆。 老太婆现在满头包,也拿不定什么主意,索性先等着儿子做决定,再做打算。 见老太婆不吭声,得不到回应的云慧娘,只得自己亲自出面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对云霞爹说:“大哥,您看您突然说起这事,马上就要让您兄弟答应,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不如让您兄弟好生考虑考虑。再说,您兄弟走了,家里就剩下娘和我,带着两个孩子,多艰难啊!” 听她这话,是不愿意李永钺离开的。 云霞在心里撇了撇嘴。 开口讥讽道:“婶婶,我娘不是也一样么,一个人在家带着我和弟弟,她都能行,您为什么不行?” 云霞的话音刚落,李永钺突然就开了口。 “大哥,我答应您去北凉军队。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您也必须答应我。” “哦,钺弟还要跟我提交换条件?”云霞爹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永钺,点了点头:“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条件吧。” 老太婆听了儿子的话,内心生出些小惊喜。 儿子一定是要求李勇钦把他爹给请回来。 对啊,这正是提条件的好时机。 第366章 分府 只不过儿子要去那边关受苦,这又怎生是好? 算了,只能先不忙管了。 等儿子过去了呆个几天,再让卿哥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去求惠妃娘娘,总要把儿子弄回来的。 真要让他离开家,就在京城附近好了。 老太婆很快定了主意。她颇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很聪明,还拿眼睛乜斜了云霞爹一眼,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就先让你得逞几天吧。 然后扭脸朝向李永钺,把满含期待的目光投向儿子,等着他为他爹求情。 哪知李永钺压根没提到他爹,竟然提出了要分府单过这一条件。 “钺弟,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府?”听了李永钺的话,云霞爹很是生气,脸色沉下来喝问他。 虽然有失望,但儿子这是为了云慧提的要求,老太婆也就没有再计较,同样打起精神来,一双眼睛在儿子和云霞爹身上来回打量。 李永钺被云霞爹厉声一吼,吓得身子抖了抖,脖子也缩成了一团。 倒是云慧娘所以挺身而出,开始为丈夫分辨。 因为丈夫开先所讲的神仙老道之事,云慧娘自然清楚为了云慧,这个家必须分。 这会儿,她着急忙慌的对着云霞爹解释:“大哥,您千万别发火,您兄弟提出分府,完全是为了大哥着想。” 不愧是养成云慧这样的小狐狸的人,云慧娘脑筋转得很快,居然扯出了如此理由。 云霞抱着手臂,望着她,就看她接下来要怎么说。 云慧娘朝李永钺瞟了一眼,两口子的视线交汇的刹那,她轻轻点了点头。 李永钺便转开视线,没有吭声了。 把两口子的表现尽收眼底的云霞,知道李永钺这是放下心了,同意让云慧娘继续胡扯了。 不过,就凭李永钺的智商,估计现在都还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他只是一时冲动提了条件而已。 要圆话,还是得靠着云慧娘,这家伙可是经常胡吹海聊,谎话连篇的主。 今儿个,我云霞可是非常希望你们两口子都智商在线,把这分家的事情给谈妥了。 云霞正想得欢,那厢的云慧娘已经满脸堆着笑,开始了现编现讲。 “那个,大哥,是这样的,您刚才不也说您兄弟做了些荒唐事吗?”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偷偷瞟向了李永钺。 李永钺的伤疤又被揭开,自然不高兴,恨恨的横了云慧娘一眼。 老太婆也不高兴,别人说永钺,她没有能力堵住那么多张嘴巴,可自个家里就不同了。 “云慧她娘,你瞎说什么哪?你大哥他不了解情况,像永钺这样在外面养相好的人多着呐。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尽添乱。事情都过去了,你怎么还往自己男人头上扣屎盆子,真是不懂事。” 老太婆地说完,气咻咻地往椅子上一坐。 “娘,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云慧娘赶紧跟过去。 她把背对着云霞父女,朝着老太婆又是歪嘴,又是挤眼的暗示。 李永钺也看见了他老婆的五官动作,想着要谈成分家还得靠老婆那张莲花舌,便开口对老太婆说:“娘,您别生气,先听慧儿她娘把话说完。” 得到丈夫支持的云慧娘,明显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来,开始继续忽悠:“大哥,您兄弟做那事情是很荒唐,虽然他现在意识到错了,也早就跟那狐狸精一刀两断了,但这事影响很大,街头巷尾的,还是有人在闲谈。 连带着还继续影响大哥的声誉,损坏将军府的面子。 您兄弟私下就跟我说过,他被别人议论,被别人戳脊梁骨都没关系,只是对不起大哥,让大哥蒙羞,他心里其实很难受。” 听她声情并茂的演说,云霞暗自为她啧啧,好家伙,真个是长了个三寸不烂之舌,死人都能被她给说活了。 你加油,继续保持,一定要把我爹给说服喽。 云霞诚心诚意,在心里悄悄帮她鼓劲。 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的表演。 云霞爹却把质疑的目光投向李永钺,他能这么有心,现在就不会和月珠那个丫鬟厮混了。 这事情闹出去,只怕比以前的荒唐事更让别人笑话。 大概看见了云霞爹脸上的怀疑之色,云慧娘马上做保证:“大哥,是真的,您兄弟还后悔得来哭过。” 李永钺这下也站了出来,嘻着脸,对云霞爹点头哈腰地说:“大哥,我真的悔不当初,所以为了不再连累您,我想到的唯一办法便是分府,这样别人也不会把我的事往你身上扯。” 他这句话是大实话,也是本朝既定成俗的规定。 同胞兄弟们各自分家立业之后,若是其中一个出了什么丑事,世人一般只会笑话出事那个,不会再无端取笑旁的弟兄们。 云霞觉得这个二愣子泼皮叔叔,这回总算说到了点子上,太不容易了,她都想为他鼓个掌了。 只是他那表情怎么就那么猥琐呢?就不能严肃点吗? 云霞爹听了他的话,皱着眉回道:“你的事不扯也已经扯到我身上了,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不要再犯就行了,其他的我不计较。” 他说这句话时,特别加重了不要再犯这四个字的语气。 原本他对李永钺和月珠丫鬟勾搭在一起,很是生气,想把李永钺叫来臭骂一顿的,妻子知道后劝他不要这么做。 妻子说,万一撕破脸,加上老夫人也是知情的,李永钺可能真的会把月珠收房,那样云慧娘一定会大闹将军府,甚至去娘家搬人来帮忙。 如此,将军府便再无宁日,会被弄得乌烟瘴气,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云霞爹静下来想了想妻子的话,觉得有道理。自家那个兄弟混不吝,办事从来都是只顾自己。我要是把这事情说穿了,他破罐破摔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所以他后来才忍下了这口气,想着反正很快就把永钺这家伙送到军营去了,那样自然便切断了他和月珠丫鬟的联系。 这会儿云慧娘抢着接过云霞爹的话:“谢谢大哥宽容,我和云慧他爹都很感动。大哥您对我们这样好,我们无以为报啊!” 伸出大掌摆了摆,云霞爹正色道:“永钺是我的弟弟,我这么做,只是尽一个兄长应尽的本分而已,不需要回报。” 云霞很想出言反驳父亲的话,考虑了一下决定作罢。在父亲表态同意分家之前,还是谨言慎行,一切小心为妙。 老太婆他们几个傻,可自家老爹却不傻,万一被他老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来,反而弄巧成拙。 还是继续让云慧娘来吧。 果然云慧娘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地对云霞爹说:“但这家我觉得有必要分。 大哥您不计较,不还有我嫂子吗?再说霞儿和霄儿两个孩子,他们还小,我们断不能耽搁他们的前程。”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听了这番“情真意切“,为人着想的话,一定好生感动。 第367章 劝分 云霞在心里嗤笑,然后果断为这份“感动”继续添砖加瓦。 她望着父亲,怯生生地说:“爹,霞儿可以说一句话么?” 父亲点点头:“当然可以,你说吧。” 云霞便不客气了,她脆生生的声音立刻响起:“我觉得婶婶说得对,我和弟弟还小,将来的前程很重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严厉的打断了。父亲瞪着眼睛训斥道:“霞儿闭嘴!不许这么说。你怎么能如此自私,只考虑从自己呢?你叔叔是做错了事,我们大家帮着让他改正就好了,做出这般嫌弃的姿态可不行。” 其实早就知道父亲会出面维护叔叔,云霞才会说那样的话。 于是等父亲的话音落,她立即扁扁嘴,带着哭腔分辨起来:“爹,霞儿没有嫌弃叔叔,只是,只是,我都几次被被人嘲笑,她们都拿叔叔来说事,连带着把我们将军府也一并看轻了许多。所以,霞儿才有这样的感叹嘛。” 说着说着她甚至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 这样的大好表现机会,云慧娘岂能错过。 她当即走到云霞身边,伸手揽住云霞,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劝云霞。 一只手轻抚云霞的后背,似乎很疼爱云霞。 她的语气也罕见的柔和:“好霞儿,乖霞儿,都是你叔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被她搂着的云霞,耳朵里灌进了她的话,立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就跟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她略微动了动,想逃离这个巫婆的控制,却被云慧娘搂得更紧了。 挣脱了几下挣脱不了,云霞只得命令自己忍一忍,就算是姐为了达成分家大计牺牲一把吧。 云慧娘继续装慈祥拘着云霞,又马上借着云霞的话,再次情真意切地对云霞爹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哥,您看您兄弟这事,对孩子们影响太大了。所以,您兄弟特别愧疚,最怕孩子们憎恨他。提出分家,其实也有讨好孩子们的意思。” 说完又朝李永钺递了个眼神。 一心为了达到分家目的的李永钺,马上明白过来,接话道:“对对,大哥,我一方面是为了不连累大哥一家,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打算,将来老了,总要靠着孩子们的。 大哥,您要送我到北凉军营去锻炼我依你,这件事上您也得依我,否则我就不去军营,就算你动用家法打死我,我也不去。” 李永钺最后一句话,又显露出了他的泼皮无赖性子。 云霞爹抬眼看了看李永钺,又看了看云慧娘,抿着唇没有说话。 自家兄弟的德性他了解,若说是想讨好孩子们,他是相信的。这次永钺没有闹腾,就愿意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若是不同意他的条件,估计这家伙会拿着这事耍赖发浑,就算我强硬地把他送去了,在军营里指不定他会怎么折腾。 那样恐怕会让黄将军为难的。 再者,他身为一个父亲,很清楚这个弟弟做的错事对云霞和云霄姐弟俩的影响,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分府单过当然是好的。 只是自己答应过父亲绝对不提分家的,虽然是钺弟提出来的,可他还是觉得有些欠妥。 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旁边观望的老太婆,看出了云霞爹的犹豫,拍马出山,打起了亲情牌。 “勇钦啊,你弟弟对你这个兄长是很尊敬的,你就成全他的一片心意吧,要不然这事梗在他心上,他会难受的。我这个当娘的,也会难受,觉得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老太婆边说边抬手擦拭了下眼角,暗示自己都哭了。 为了云慧,她也是拼了。 胡话能被她说得这般振振有词,尊敬兄长?会难受?云霞只能呵呵了。 关键是老太婆那老脸也不红,全然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云霞表示该颁一座奖杯给她,她这戏演的实在是太好了。 这时云慧娘终于放开了云霞,站到了李永钺身边去。 云霞获得解放,顿时轻松,她深呼吸了几下,抿着嘴,看向自家老爹。 而云霞爹却看向李永钺,眼睛里含着温情,语气平和地说:“钺弟,你不要难受,当兄长的不会怪你,霞儿和霄儿也不会怪你的。” “爹,霞儿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议论。” 见父亲这样说,云霞连忙奋起补了一刀。 “霞儿,爹和叔叔说话,你不许插嘴。”父亲有些生气地转头吼了云霞一句。 云霞立刻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老太婆,希望老太婆能赶紧帮她解围。 这次老太婆很有灵性,她朝云慧娘使了个眼色,两人开始轮番上阵,对云霞爹进行劝说,终极目的是为了让云霞爹能点头同意分家。 云霞在旁边听着她们两个东拉西扯的巴拉巴拉了一大堆话,尤其是老太婆,说得口水横飞,嘴角上一层白沫。 云慧娘更是说的嗓子都有些发哑了。 时不时的,李永钺也会插进一杠子。 三个人齐心协力,最后把不同意分家的人,说成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似的。 云霞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老爹都被施加上了这么大的压力,他依然稳如泰山,并没有表态同意分家。 摊上个这么执拗倔强,一心为兄弟考虑的老爹,云霞都有些不自信了,她怕父亲最后仍然固守成规。 那可怎么是好?明光辛辛苦苦的筹划就成了白忙乎。再来,等爹回了边关,我们娘仨又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娘会愁的连觉都睡不好,镇日不得安生。 不行,我绝不能束手无策,要赶紧想办法才行。 其实此时的云霞爹心中已经有所动摇。 一来钺弟执意要分家,姨娘和钺弟家的弟妹也都是那么个意思,而且态度很明确,现在全是自己卡在那不同意,这让他们很伤心;不仅是钺弟一家,自家夫人和霞儿,也是想分家的; 二来,霞儿将来是要嫁给殿下的,若是娘家有这么个没分家的叔叔,对殿下也是有影响的,事关殿下,他就不得不考虑了; 三来,霄儿将来的前程也很重要,分了家后,霄儿便不会受他叔叔的拖累; 最后,最为关键的是他同意分家,钺弟就会安心的接受他的安排,到军营去锻炼。 这些原因加起来,让他觉得分家似乎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但是父亲临终时拉着他的手,叮嘱不要分家的话言犹在耳,他不能忽视啊! 所以内心纠结成一片,便一直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旁边苦苦思索的云霞,看见老太婆面露焦急的盯着自家老爹,突然灵光一闪。 第368章 圆话 老爹一定是顾及着祖父的遗言,若是老太婆出面证明祖父曾说过,在遇到特殊情况时可以分家的话,那老爹不就会没话说了嘛。 没想到啊没想到,今天我云霞还要和老太婆结盟。但愿她能给力,不要当猪队友吧。 清了清嗓子,云霞一派天真的向老太婆开口了:“祖母,我爹不会同意分家的,因为他答应了祖父的要求。爹,霞儿说的对不对?” 这是明显在提示老太婆,自家老爹犹豫不决的原因。 云霞爹转回头看了下女儿,这次没有责怪她。 他点了点头,轻轻地吐了口气:“霞儿说的对,姨娘您也知道,勇钦既然答应了父亲,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从父亲的话中,云霞还是听出了些许的无奈。 或许父亲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不愿意分家吧…… 有了这个认知,云霞心上压着的石头一下就变轻了。万事俱备,现在就只需要老太婆来好好的配合了。 “祖母,我祖父是不是说过一定不能分家嘛?您好好想想。” 云霞再次向老太婆支招,希望她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老太婆眼神闪了闪,混浊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了几下,开了口:“霞丫头别催,祖母年纪大了,要好生回忆下才想得起。” 她是在争取时间,组织好接下来要说的说辞。 云霞自然乖巧地点头应是,还体贴为老太婆打圆场。 “祖母,您慢慢想,不急的。是吧,爹?” 见女儿对姨娘这般尊重孝顺,云霞爹欣慰的笑了,也接着云霞的话说:“是啊,姨娘别着急,勇钦自是该耐心等待的。” “勇钦啊,你说的这事情吧,我怎么觉得和你爹跟我说的不一样呢?当年你爹亲口跟我说过,你是他这辈子的骄傲。而永钺跟你比起来,资质就差远了。 我记得你爹神色很严肃,说永钺无论是说话办事,学文习武都不如你,小小年纪就惹事生非的,怕是以后会扯勇钦的后腿。” 云霞在心中偷笑,老太婆开窍了呀,胡话编的很顺溜嘛。 只是,为了分家,为了将来能变成皇后的祖母,不惜揭儿子的短处,黑他黑得很起劲啊! 她偷偷的瞟了瞟李永钺,见他脸上一片青白色,看样子内心受到的打击不小。 被娇宠他的娘这般数落,他受不了是肯定的。连云慧娘都把脸沉了下去。 但是他们俩又不能发作,还得陪着笑脸在旁边听。 “你爹很是忧心,他说什么就像农夫喂鸡,一笼鸡叫,另一笼又不叫。勇钦你就是那笼会叫的鸡,你弟弟,唉,就是那笼不叫的。” 老太婆直白的比喻,让云霞噗的一声笑了:“祖母,我祖父说话可真有趣。” 干笑两声,老太婆说:“是很有趣,你祖父的意思就是他的大儿子是好的,小儿子不行。” 云霞立刻在心中把李永钺与一笼不叫的鸡划上一个等号,喜感扑面而来。 老太婆这句话同样也让云霞的爹想笑,这说话风格与父亲可是不太搭配啊。 他勾了勾唇,对老太婆质疑道:“姨娘您这是说笑的吧,我爹不大可能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 老太婆双眼一翻,着急地回答:“勇钦啊,我说的可是真的,你爹在你们这些小辈面前自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但跟姨娘说话就不同了,你爹自然要放开了许多。要是你娘在,她也会这么告诉你的。” 因为急于让云霞爹相信,在椅子上悬着腿的老太婆,把上身往前倾斜,差点从椅子上扑出来。 坐在她下首的云霞爹连忙伸手去扶住她,老太婆顺势抓住云霞爹的袖子,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地央求道:“勇钦啊,你一定要相信姨娘,不要说你爹,就是姨娘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远远不如你的。” 云霞爹见她如此着急,说话行事也不像是装的,再根据她平日惯着钺弟,容不得别人说钺弟的不是来看,她或许真的没有撒谎。 她能有今天的明悟,那当然好。 老太婆见云霞爹还不表态,干脆直接对着李永钺吼了起来:“永钺,好像你爹说这话时,你也在的,你跟你大哥说说,当时的情形。” 李永钺在开初被他娘比喻成不叫的鸡时,就明显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因为云霞一直悄然盯着他的,所以捕捉到他神色的微妙变化。 云慧娘也是不乐意的,老太婆这么说,连带着她也被贬低了。她嫁给李永钺,本来就是嫁鸡随鸡,现在更惨了,居然是嫁了个不叫的鸡。 但老太婆说的话偏生又没毛病,李永钺不成器,跟那不叫的鸡有什么区别?她甚至气得拿眼睛斜睨了李永钺一眼。 越想越觉得命苦,她本来指望着嫁人能让自己过上夫妻恩爱的生活,结果大失所望。反观云霞娘,人家才是嫁的好,云霞爹对自己老婆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人家两口儿那才叫感情浓厚,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要说唯一能与人家比一比的,便是一双儿女了,那是她常常自我安慰的法宝。 尤其是云慧,一直聪明可爱,嘴儿甜,心眼活,人懂事,怎么看都胜过云霞那傻乎乎的丫头。 她这番想着,把视线就放到了云霞身上来。 这小蹄子近来好像开了窍,不像以前那般不吭不哈的,倒是灵活了许多,渐渐显出些风头来。 云霞故意迎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一脸天真的朝她笑了笑。 云慧娘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云霞小蹄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慧儿,我们家慧儿可是连神仙都来相助的,将来必定要当皇后,母仪天下,安享富贵。 云霞小蹄子连给慧儿提鞋都不配。 她的思绪转得极快,一会功夫已经把自己说服了,心情又大好起来,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劝说云霞爹身上来了。 再说李永钺,在他娘把问题抛给他,撺掇着他作证后,只得敛下不满的神色,换上一副认真回忆的表情。 少顷,他压着声音说:“大哥,我娘说的话没有半句虚言。当时爹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自己不服,还和爹争了起来,最后,最后还大哭了一场。” 李永钺今天的脑筋转得不慢,智商上线,很快顺着他娘的话,把谎给撒圆了。反正大哥也找不到证人,这话不是全由着我们母子说了嘛。 老太婆很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得意之色对云霞爹说:“你看你看,我老了记不清,你弟弟可是牢牢记着的。” 、 第369章 功成 在老太婆母子竞相证实之下,云霞爹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父亲应该也有风趣幽默的一面,只是不一定会在自己面前展现罢了。 于是他顺着老太婆的话说:“姨娘,勇钦相信您了。适才勇钦说话有些欠妥,给您陪个不是。” 老太婆见自己忽悠成功,笑得满脸褶子,她打着哈哈道:“哎呀,无妨啦,姨娘怎么会怪勇钦嘛。” 云霞爹起身施了一礼,也笑着回答:“那勇钦就谢谢姨娘的宽待了。” 老太婆自然又是一番哈哈,在旁的李永钺两口子也跟着乐呵呵的。 整个房间里洋溢着温情,老太婆对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母慈子孝的局面很享受,咧着嘴在那得意。 跟着大伙儿一起笑的云霞,忍不住在心里鄙夷她,这老妖婆也真是的,跟这就找不到北了,赶紧干正事呀! “祖母,我祖父还说了些什么呀?” 她亲自出面,把谈话重新引到正题上去。 “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话还没说完哪。你祖父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对祖母和你叔叔说,以后咱们家光耀门脸,只有靠你爹了。他还瞪着你叔叔,吼他要向你爹学,还说再扯你爹的后腿,他就把你叔叔的腿给打断。” 云霞被她说的光耀门脸给镇住了,使劲憋笑。 光耀门楣被她说成光耀门脸,哈哈哈…… 老太婆继续接着胡说:“然后你祖父又郑重其事对我说,将来钺儿不成器,你便做主让他们兄弟俩分家,不能让钺儿这一粒老鼠屎把我李家这锅汤给坏了。” 此话一出,云霞深表服气,老太婆为了诱人的利益,黑起儿子来已经无下限了。 李永钺,从不叫的鸡变成了老鼠屎,一会儿功夫档次又降低了不少。 李永钺脸抽了抽,叫嚷起来:“娘,您不要再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说好不好?” 他明显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脸色黑沉如墨,倒是越看越像一颗“老鼠屎”。 云霞用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笑喷出声。 “姨娘,您不要这么说钺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人大面大的。”云霞爹看不过眼,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说完,他转头对女儿说:“霞儿,你祖母是开玩笑的,你以后可不能拿着这话说事情,听到没有?” 父亲对他的兄弟总归是维护的。 云霞立刻从善如流地表态:“爹,霞儿听您的,对其他人不说就是了。” “嗯,你听到这就扔在这。”父亲点了点头,很满意女儿的乖顺听话。 “老鼠屎”见云霞爹维护他,也有些感动,朝着他娘瞪眼睛:“娘,您看看,我大哥做事多有分寸,您以后也给儿子多留些面子。” 老太婆故意扬扬手,做出要拍打“老鼠屎”的架势,但那手最终轻轻落在“老鼠屎”身上,不过是帮他掸了掸灰而已。 “娘知道了,这还不是因为你小子不争气,现在也没办法,事情都出了,让你大哥一家人跟着背骂名,娘不也生气嘛。 所以只能按你爹说的办,分家。勇钺,你必须依了姨娘,这也是你爹的意思。” 老太婆趁机强势做出了决定。 说完看了看儿子。 李永钺会意,立刻与他娘一鼻孔出气,喋喋不休的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甚至作势要给云霞爹跪下去。 云霞爹自是跳起来制止,李永钺把他的无赖劲全用上了,缠着云霞爹不停的说道,不一会儿竟然语带哽咽,就要声泪俱下了。 老太婆和云慧娘也在旁边帮腔。 一家人说来说去,就是坚决要自立门户。 被这三人围着,就像被挟持住一般,云霞爹脑仁都被吵疼了。 他从姨娘和云慧娘两人中间的空隙,看到云霞安静的坐在她们身后的椅子上,黑亮的眼晴盯着大家,频频点着她的小脑袋瓜。 云霞爹心里突然升起对女儿的愧疚感。 看霞儿的表情,是巴不得分府单过,不愿与叔叔扯上关系。 其实他也理解女儿的心理,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叔叔,害得她被人嘲笑,任谁都会郁郁不乐的。 说到底,霞儿还是个孩子,也是最无辜的,却要承受这个压力。 云霞爹心里的愧疚更甚,霞儿和霄儿其实都是为自己没有管教好永钺在担责。 他正思绪纷纷的时候,云霞的视线转到了他身上。 云霞爹对上女儿的目光,朝女儿笑了笑。 霞儿也笑了,一双澄澈清明的眼晴里,布满期待之色。 看着女儿如花朵般可爱的脸,云霞爹又想到了优秀卓越的苇杭殿下。 苇杭殿下喜欢霞儿,是霞儿的福份,也是我这个当爹的荣耀。 这份荣光太贵重,容不得半点差池。 为了苇杭殿下,与永钺分家,是最好的。 现在姨娘、钺弟及弟妹主动提出来非要分家,若是父亲当初说过同意分家的话,那便分吧。 做了这个决定,云霞爹纠结的心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而姨娘、钺弟及弟妹,那三人还在不停嘴地说,噼哩啪啦,就跟吵架一样,不过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 云霞爹都快背熟了,这会儿也不想再听了。 于是出言打断他们。 他拧着眉,神色肃然,很认真的与姨娘再确认了一遍。 “姨娘,您确定没记错,我爹当年说过同意分家的话?” 老太婆把头点得如捣蒜,忙不迭地说:“姨娘记得真真的,你弟弟也记得清清楚楚,这话是你爹说的没错。” 老太婆甚至拍着胸脯保证,让云霞爹务必相信她。 眼见云霞爹口气松动,李永钺瞬间开心,他一双眼睛贼亮,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奸笑。 他几乎是扑到自家老爹面前,双手一下抓握住自家老爹的手,使劲摇晃着。 云霞生怕他太高兴,一时不查,说出不该说的话。 所以她紧张的看着他,飞快的转动着脑筋想,若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该怎么弥补。 这粒“老鼠屎”可千万别真坏了一锅汤啊,好不容易才炖好的汤,要是被他毁了就惨了。 在云霞还没想出办法时,“老鼠屎”已然开了腔。 “大哥,谢谢您成全我。这样我也不用天天内疚和发愁了。您和霞儿、霄儿都不会被我连累了,我也睡得着了。” 听了这话,云霞松了口气,还好,他总算是按着先前的说辞说圆了,没出差池。 大功告成! 第370章 方案 云霞爹同意了李永钺三人的要求之后,他们都喜不自胜。 等云霞父女俩一走,老太婆立刻着人悄悄去找丁默卿,把这事情知会了他。 兀自在家里发愁的丁默卿听了心情大好。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虽然以后自己不敢常去将军府,但等李勇钦走了,还是可以时不时的去见见儿孙们的。 同样高兴的还有云霞母女,娘俩私下好不欢乐。尤其是云霞娘,令她忧心忡忡的事情解决了,烦恼也随之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霞儿,这次明光立了大功,把娘心上的石头给搬走了,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云霞娘赶紧的提醒了女儿一句。她现在可是随时都记着帮苇杭说好话,争取机会的。 听了母亲的话,云霞笑眯眯地点头:“娘说的是,这次圆满彻底的解决了问题,全亏了明光想的好点子,还有周密的部署安排。所以我们肯定得隆重感谢下他。 不过要等我爹回边城后再进行,尽量不要让我聪明的老爹给看出什么端倪。” “也是,万一你爹醒过味来,一定会推翻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母亲很自然的同意了。 母女俩相视一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接下来的两天,云霞爹一边养伤,一边焦急的等着皇上召见。 结果却大失所望,左等右等,宫里连个口谕通知都没有收到。 举廉爹遣人来看他,说到皇上已经连着两天很早就下朝,据说下朝后就直接去了那惠妃娘娘宫里。 知道这消息后,云霞爹坐不住了,他决定再次进宫去求见皇上。 而老太婆一家在这两天里迅速行动,拿出了分隔将军府的方案。 将军府整个建筑的布局方正,要一分为二,其实很好办,只需从进门的中庭大院砌墙,一直蜿蜒到后院既可。不过,进大门后,进到二进院子之前有个大的荷花池,老太婆他们便来征求云霞爹的意思。 云霞爹觉得那荷塘保留就可以了,云霞娘却不同意。她现在巴不得与老太婆他们没有一丝瓜葛,最好每天都不打照面。 云霞爹的心思本就不在这上面,所以对这些并不在意,全权交由云霞娘去打理。 于是云霞娘便提出将那荷塘也一分为二,中间砌上围墙。 这样的处理的话,工程就复杂了许多,老太婆不乐意了,跳出来表示要花更多的银子。 她这话外音便是不想多出钱,这个抠门的老财迷,就只知道占便宜。 云霞娘便跟女儿商量,要不然我们多出点银子,赶紧的把事情搞定。云霞摇摇头,眼神中充满调皮的说:“偏不,我们就要膈应下老太婆。” “霞儿的意思是不出?但老太婆把银钱看得那么紧,万一在这上面纠缠,我怕拖下去会夜长梦多。” 母亲现在一门心思想早日解决这事,自然是一日都不愿意多等的。 “娘,这事您别急,有人会比您急。您只需要去跟云慧她娘说一声,您拿不出多的银子来,要不然这分府邸的事就算了,保准云慧娘会说她来想办法,她不是还做着她的美梦呢嘛。” 云霞边说边朝母亲挤眼睛。 “你这孩子,哈哈…” 母亲笑得弯了眼。 云霞挽住母亲的手臂逗乐:“娘,看看您的霞儿,像不像祥瑞的貔貅!” 说完嘟着嘴卖萌,一双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母亲马上拍着她的手说:“像,像极了。霞儿可是爹娘的福星掌珠哪。好,娘现在就去找云慧娘说去。” “走吧,我陪着您一起。” 母女俩说走就走,携手往云慧娘的院子里行去。 此前,云慧娘正和云慧窝在房间里聊天。 因为神仙道长的预言,母女俩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了。 这不,两人都开始把与云慧适龄的皇子拿出来仔细分析起来。哪个皇子的性格好,哪个皇子的本事强,谁的母亲更得宠,谁的支持者更多,一条一条,事无巨细,全部都在她们的衡量之中…… 好像她们比较出来的皇子中的优胜者,已经是云慧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真真的是吃糨糊长大,被迷住了心窍,美梦做得呼啦啦的。 “娘,最好惠妃娘娘这回还生个小公主。”话题不知怎么扯来扯去的,云慧就突然撅着嘴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的娘立刻喝住她,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惠妃娘娘正得宠,又一心想生个皇子来巩固地位,若是这话被她听了去,就算是亲戚,估计她也会容不下的。 云慧不以为然:“娘,您太小心了吧,我们只是在家里说说而已,难道惠妃娘娘还能听了去。” 眨巴了下眼睛,她娘还是接了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万一被那些个存着异心的下人听去了怎么办?” “知道了,娘,我下次记在心里便是。” “这就对了嘛,不过,慧儿,惠妃娘娘若是生了个皇子,她还能母凭子贵。生个公主的话,等过几年,她上了岁数,又有了年轻貌美的妃子冒出头来,皇上说不定就不会宠她了。” 云慧娘说完啧啧两声,很是担心。 她这担心有怕惠妃娘娘失宠的成分,但主要的还是怕自家的靠山会倒台。 云慧立刻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娘的反应总要比自己慢一拍。她望望房顶,翻翻白眼,撇了撇嘴。 “所以慧儿还是祈求惠妃娘娘生个皇子的好。“云慧娘自行继续往下说。 终于受不了的云慧开口堵她娘的话:“娘,您只顾这一头,不能想想另一头吗?” “什么另一头?慧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听不懂呢?” 云慧唉一声,只得低声跟母亲讲:“若是惠妃娘娘生了皇子,皇上那么宠爱她,没准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那我嫁的皇子还有什么机会?” “啊?”云慧娘惊叫唤一声,自己怎么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呢? 对呀,这是个大问题,还是我的慧儿聪明。 瞬时把一双眼睛黏在云慧身上,急着问云慧,若是她真生了一个儿子,该怎么办? 云慧再次翻翻白眼,对她娘说:“娘,您忘了神仙道长啦?” “神仙道长?神仙道长怎么了?”云慧娘一时没明白。 “娘,您怎么转不过弯儿来呢?神仙道长不是告诉我爹了嘛,他有国丈之运,那就不是证明我能当皇后,您还担心什么?“ 云慧娘终于反应过来了:“对对对,皇后位置将来是我家慧儿的。” 第371章 担保 这当儿,门外传来丫鬟的大声禀告:“二夫人,大夫人和大小姐过来了。” 母女俩听了,立刻住了嘴,互相对望了下,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她们过来干什么?不会是行会了吧?“云慧娘有些紧张的说。 云慧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娘您也别怕,等会咱们见机行事,谅她们也斗不过咱们。“ 听了女儿老神在在的话,云慧娘定下神来。她到铜镜前去理了理衣衫,顺了顺头发,搔首弄姿了一番,方才和女儿一道出了里屋。 刚走到外间,云霞母女两人已经迈进了大门。 “婶婶好,慧妹妹好。“ 这次云霞先行问了好。 云慧也接着向云霞母女问了好,活像和云霞比拼似的,一点都不甘示弱。 对于她这种幼稚的行为,云霞也懒得理,径直挨着母亲坐了下来。 自然云慧也贴着她的娘落了座。 寒暄了几句之后,母亲便切入正题,把来意说清楚了。果然云慧娘听了母亲说的那句:若是弄得这样不伦不类的,还不如不分府了,省得折腾之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嚷嚷开了。 “大嫂,这事是该按您的意思办,娘她年纪大了,想事情不太清楚。咱们在其他地方省,也不能在这上面省。这事您就放心交给我,我负责解决的妥妥帖帖。“ 生怕云霞娘不信,她甚至拍起胸脯做了保证。 连云慧都跳出来帮着她娘担保,说她娘会办好的,大伯母就等着好消息即可。 云霞娘便露出放松的笑容,表示愿意等着好消息。 和云慧母女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才找了个借口和云霞一起告辞出来。 两人走过院子的拐角,云霞问母亲看不看戏?不出意外,云慧母女马上就会去找老太婆晓之以厉害的。 母亲很有兴趣的点点头,云霞便拉着母亲绕到假山后,两人从假山上的孔洞处,紧盯着大院门口看。 果然没一会,就见那母女俩匆匆往老太婆院子去了…… 半个多时辰后,云慧娘带着云慧到了云霞家的院子,跟云霞娘说已经和娘讲好了,就按云霞娘的方案实行。 还说明日就可以开始砌墙了。 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李永钺不知道找的谁,已经把砌墙前的准备工作都办妥了。 云霞在心里好笑,这家人为了将来的富贵,简直是急不可待啊! 不过砌墙会遇到个问题,因为云忠住的院子有小部分在云霞她们这边,若是从中砌墙的话,云忠的院子就会被隔开一小溜,云慧娘想把墙往云霞家这边砌一些,那样就可以用云忠的院墙做分割。 因为怕云霞娘不同意,她说得小心翼翼的。 现在她们一心要分府,所以处处讨好着云霞娘。 看见她们如此行事,一副低三下四的样子,云霞母女甚为解气。 其实因为云忠是个实诚可爱的孩子,云霞娘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云慧娘的请求。 “那可真是谢谢大嫂了,赶明儿我让云忠来给大伯母磕头致谢。“云慧娘几乎笑来见牙不见眼。 “不用,不用,真不用。我就觉着云忠那孩子可乖了,多让他点地盘都没问题。“云霞娘赶紧出言制止。 她这句话说得也相当有水平,言下之意是看了云忠的面子,若是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 云霞觉得母亲现在的进步太大了,几个月之前,母亲还是个柔弱温顺的主妇,在生活的压力之下,她已经迅速成长起来。 如今应对自如了很多,正所谓环境造就人,母亲已非昔日任老太婆他们欺负的可怜人了。 云霞心里很为母亲高兴,因为她的努力云霞都看在眼里的。 当然,云霞也为自己自豪,母亲成功改变,也有她大力支持的功劳。这让她相信,自己今后一定有能力护父母和弟弟的周全。 母亲的话音一落,云慧娘便开始说些感谢的客套话。 云慧自然和着她娘的说法,一张抹了蜜的嘴巴不断吐出甜腻了的奉承话。 母亲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看向站在她们身后的云霞,刚才自己做了主,不知道霞儿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她想看看女儿的表情。 收到母亲的打量,云霞随即朝着她灿烂一笑,还对着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母亲便知道这是女儿很满意,赞扬她的意思。 遂大感轻松,打起精神又和云慧母女应承了一番。 周旋了好一会,那两母女才告辞走了。 第二天,将军府便开始大兴土木了。 青砖一车一车的运进来,砌墙和平整荷塘的工作同时进行,一时之间,将军府成了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那些修建的工人们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父亲的坚持,砌墙的费用便由他们两兄弟平分,但平整荷塘的钱,当时并未考虑。 云霞一早就跟母亲说过,要多留心眼。砌墙要花多少费用自己一定要心中有数才行。 在她的建议之下,母亲找了人来量尺寸,然后根据市场价格做了初步测算。 所以等到老太婆说平分费用的时候,云霞娘便把找人测算的结果拿了出来。 老太婆本来想从这中间大赚一笔的,等看到云霞娘拿出的结果,登时傻了眼。 测算费用清清楚楚,与卿哥找人测算的不相上下。 老大家的现在贼精,一点都不好糊弄,老太婆只得收起了敲云霞娘一笔的心思。 后来说到荷塘改方案,老太婆想耍赖,不想多出钱,被儿子、媳妇和孙女轮番上阵,说了一通,她知道了厉害性之后做了妥协,愿意出一半钱。 孙女却说:祖母使不得,咱们不能为了一点小钱而坏了好不容易讲定的大事。 于是她只能心肝肉一起疼着出了荷塘平整的钱。 因为李勇钦在,加上卿哥刚被逐出将军府,所以自然不敢到将军府露脸。 他们之间传递消息也只得通过遣心腹下人来互通有无。 决定自己出钱之后,她向卿哥派过来的人抱怨了几句,那人把这些话回去跟卿哥说了,卿哥很快写了一封信,交由那人又送过来。 老太婆便让云慧读信给她听。 卿哥在信中夸奖了云慧一番,又表示自己支持云慧的说法,让她听云慧的没错。 他还特别在信中强调:这事办好了,将来不愁没钱花。 老太婆这才停了抱怨。 丁默卿对云慧这个孙女满意的不得了,也对那预言非常相信。就凭孙女这个聪明相,将来必定是人上之人。 他还专门祭告父母,把云慧的事情通盘说了,请他们保佑云慧,让她能顺顺利利的坐上皇后宝座,母仪天下。 再说云霞爹,通过这两天的修养,身体已经大好。凌晨三更多,他便起床准备停当,精神抖擞地进宫去。 他希望今天能顺利见到皇上,把边关的事情详细禀告皇上,并提出自己的建设性意见。 离开边关之后,他这心便悬着,最近西戎人的异动,让他心急,想处理好京中的事情之后,能尽快赶回边城去。 第372章 同窗 早上一起床,云霞便听母亲说父亲已经进宫去了。 “娘,爹什么时候进宫去的啊?”她随口一问。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娘也不太清楚。不过你爹起床准备时,估计还不到寅时。” “这么早啊?“ “上早朝都是这么早啊,不过,现在皇上的早朝时间都是天亮后。 以前先帝的早朝才是天没亮就开始的,不过臣下们对此规定一点异议都没有。 因为先帝就是个勤政贤明的好皇上,臣下们自然以先帝为榜样。比如你爹,每次上朝去都喜笑颜开的。“ 母亲这话,让云霞对先帝和当今皇上的看法一下就不同了。明显先帝这个皇上当得要比他这个弟弟口碑好多了。 “好了,霞儿,就此打住,要是你爹在,又要说娘了。你爹总是说不可以议论君王的。“ 云霞点点头,对母亲说好,又加了一句:但愿爹今天能顺利见到皇上。 这几天看见父亲为这事发愁,着急上火,一直在喝药,云霞其实也挺担心的。 吃完早饭,姐弟俩和母亲作别,拿着书袋去东跨院的学堂。 学堂正好在云慧家院子那边,等砌墙以后,云霞和云霄上学都要从他们那边的后门出去,再从东跨院的后门进去。好在两个门的距离不算太远。 天气越来越热,走到学堂,就这么一小段距离,云霞满额头都是细汗。 一进学堂,发现举廉早就到了。看见他们进来,举廉立刻站起来向他们问好。 走在前面的云霄,蹦跳着跑到举廉身边跟他问好,举廉揉揉云霄的头,和云霄逗笑了几句。 云霄才笑嘻嘻地去自己座位坐好,拿出书本朗读起来。 举廉便朝着跟在云霄后面进来的云霞笑,关心地问道:“小师妹,今天你终于来学堂了,身体全好了吧?” 自那天云霞装不舒服离开后,这几天都没去学堂,所以举廉才有此一问。 云霞点头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十五兄关心,便赶紧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从书袋里拿书,以掩盖自己因撒谎而微红的脸。 自来云霞都不愿意撒谎,但到这儿来后,有时又不得不说些美丽的谎言。 虽然她觉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每次总会如条件反射一般,脸发红。 天气本就热,再加了脸上的燥热,让云霞整个人顿觉热上加热。 她忙在书袋里找团扇,但翻遍了书袋都没找到,才记起自己昨天用过后,好像落在窗边的小几上了。 恰在这时,举廉把他的笔记递了过来。 “小师妹,这是先生这几天讲授的功课,我都做了详细的笔录,你可以参详参详。” 举廉如此暖心的行为让云霞很感动,她接过举廉的笔记本,向举廉致了谢。 举廉笑着摆手,说了不用谢之后,自行回到他座位上去了。 翻开举廉的笔录,发现他记得很是工整详细,云霞便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同窗们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因为在认真的对照举廉笔记,翻看萧先生所授的书。所以云霞连头都没抬一下,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同窗进了学堂。 今天真是挺热的,坐下来这么久,云霞还是觉得在冒汗。 于是她随手抄起一本线装书,权当作扇子扇了起来。 突然,一把精制的,打开的折扇出现在她的眼前。 云霞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住了。这把折扇的扇骨应该是檀香木的,因为有淡淡的馨香飘入鼻。 折扇扇骨上还有栩栩如生的雕刻,尾端还有一个好看的小玉环。 扇面画着一幅月下竹林图,一轮弯月,几丛墨竹,营造出满目清凉的视觉效果。 大概是被这可爱的扇子诱惑了,云霞本能的伸手拿过了扇子。 等扇子握在手里,她才想起还没看扇子的主人是谁。 忙抬眼一看,白色的长衫映入眼帘,脑海里瞬时飘过一个念头,这谁呀?居然也喜欢穿这样的白衫。 那白衫质地上乘,同窗中貌似没有人有这种沈维白款的白衫呀? 于是又往上看,少年人白皙俊朗的脸猝不及防的撞入眼中。 白玉冠束起了如墨的乌发,好看的浓眉入鬓,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如闪光的宝石,在朝阳中发亮。嘴角微微上翘,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云霞赶紧眨了眨眼睛,再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眼花,没出现幻觉,也没看错。 站在面前的少年郎,不是别人,正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沈维白。 这,这是什么情况?云霞就跟触了电一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沈维白,你,你怎么来这了?”她提高了音量问。 沈维白笑了,笑容很优雅,但云霞就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丝玩味来。 接着他云淡风轻地反问:“我怎么不能到这里来?” 这时举廉插了一句嘴,很开心的告诉了云霞:“小师妹,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说了,沈维白也拜到萧先生门下来了,以后跟我们便是同窗了。” 对于沈维白舍弃名气不小的沈家私塾转投萧先生,举廉很高兴,很自豪,连带着对沈维白也大有好感。 纳尼?云霞惊讶地把嘴巴张成了o字形。 沈维白不在沈家的私塾里读书,为毛要跑到这边来凑热闹?这个大耍宝要干嘛? 比之云霞的一脸不解,沈维白却显得镇定自若,他甚至轻轻的从云霞手中抽过扇子,摇了起来。 那把扇子在他手中晃动,沈维白整个人随意的站在那,随着扇子扇出的风,他如墨的发丝轻扬起来,俊美的脸上挂着慵懒迷人的浅笑,生生让云霞看呆了。 虽然这个身子还是个稚嫩的少女,但思想却是熟女,要说她以前也是见过许多帅哥美男的,好像都没有这般,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只余满脑袋的惊艳。 等云霞反应过来时,不禁脸颊发烫,完了完了,刚才自己的花痴像不会被别人看了去吧?若是,自己这老脸该往哪搁? 她赶紧四处瞅瞅,还好,同窗们都各自在忙,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绣帕,一边慌乱地擦拭脸上的汗,一边向沈维白解释:“呵,这天真是太热了。” 沈维白没吭声,只是略微移动了下,云霞立马感到有轻风拂来。 原来他站到了自己左侧面,把扇子换到了左手,对着自己扇了起来,他的力道用的很大,让云霞成功偷到了凉风。 沈维白这样的绅士举动让云霞的小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别看人家年龄不大,还挺会撩人的。 她的老脸又红了红,不过,这样看在别人眼里,只是粉嫩嫩的桃花一朵而已。 此时,盯着她侧颜看的沈维白,那双黑亮的眸子里,便闪出了灿烂星光。 第373章 不解 云霞微微扭了头,抬眸看向沈维白,低声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能为你效点力,是在下沈维白的荣幸。” 沈维白压低声音说得一本正经,也没笑,俨然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书生。 但云霞照样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对于沈维白,她还是了解的,这位小爷表面的端方下实则藏着一颗逗比的心呐。 再看沈维白,还继续维持着平静的表情,那把画着月下竹林的扇子,很有节奏的在他手中继续翻飞。 如玉君子白衣蹁跹,弯月竹影清风徐来,这一切和谐的组合在一起,宛如一副充满诗意的水墨画,在云霞眼前徐徐展开。 眼前的沈维白,就如同引秋生手里,藏月入怀中,远离尘嚣,超凡脱俗的翩翩佳公子。 而云霞,好像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他的粉丝,正以欣赏的眼光仰望着偶像。 “你们俩坐呀,站着不累吗?”举廉的声音冒出来,打断了云霞的神思。她回过神来,忙垂下眼睑,低头坐了下来。 当然,这么匆匆低头落座的目的,还是为了继续掩盖她的红脸。 不过,刚坐下,她又突然想起还不知沈维白坐哪里,她没有抬头,盯着沈维白的长衫下摆问他:“沈维白,你的座位在什么地方?” 举廉抢着帮他回答了:“他的座位就在你的后面。” “对,这里。”沈维白伸手指指云霞后面的小桌子。 回头一看,云霞才发现自己后面居然还真的加了一张小桌子。 此刻,沈维白已经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云霞的视线便与他基本持平了。 她连忙移开了视线,看着其他地方,准备细问下沈维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还没开口,就从窗户上瞅见云慧,匆匆忙忙地跑进了院子,萧先生和臣杭则紧跟在她的后头往学堂走来。 云霞只得转身坐好,准备听课。 沈维白也坐端正了,他看着前面姑娘挺直的背影和那如云的鸦色秀发,他悄然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不过,只有他知道,为争取成为云霞的同窗,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自那日云霞到沈府来之后,母亲起初对云霞很好,那满心欢喜明显不是装的,可在他把云霞母女送出府,转回去的时候,母亲却来了个态度大转变。 不仅对云霞不喜,还让他不要与云霞再来往。 沈维白追问个中缘由,大哥沈维玄含糊其辞地告诉他,是因为祖父与李将军曾有过小过节,让他不要与李将军家的人有瓜葛,以免惹恼了祖父。 母亲当时满脸写满担忧,大哥亦是神色肃然,让沈维白觉得这过节应该不是大哥说的什么小过节。 他继续追问具体是什么过节,但大哥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当然,他也不知道大哥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得而知。 为此,沈维白和大哥争执了几句,表达了一下自己不一样的看法,认为老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牵涉到小辈。结果把母亲着急的不行,拉着他苦苦哀求,让他听话,不要再与云霞以及云霞的家人走得太近。 见母亲着急忙慌,担忧害怕,他当时只得口服心不服地虚应了母亲。 那天之后,他便暗中出钱请人去帮着调查祖父和李将军之间的恩怨问题。 查来查去,除了查出祖父以前在朝廷为官时,和李将军在朝堂上有过两次争执外,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 好像还真是大哥所说的小过节啊。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 政见不一致,在朝堂上互相辩驳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有些大臣在朝堂上争执后不过瘾,下朝后还会继续争吵,甚至打一架也是有的,也没见有人为这种事仇恨怨怪,不相往来的。 毕竟都是为了朝政大事,大臣们还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通。 祖父以前是朝廷重臣,又是三朝为官,更应该明白这些事理的。 怎么却因为两次不大的争论而搞得跟仇人似的?饶是聪明的沈维白,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隔了几天,也是凑巧,大哥受邀去参加了一个的酒宴,在宴席上畅饮了一番,回来时就已经醉醺醺,满口胡言乱语的了。 母亲和他赶紧去张罗着把大哥安置好,是夜,他主动提出在大哥房间里过夜,顺便也好照顾喝醉的大哥。 大哥那晚一直吵吵嚷嚷,嘴里也是东说西说的,大部分的话,他都没听清楚,但大哥时不时叫着的一个名字,他倒是听清楚了。 大哥叫的是云慧,和云霞只差一个字。 多听了几遍,他猛然想起,云慧不就是云霞的堂妹,上次在蹴鞠赛场上闹笑话的那个姑娘么? 因为她算计自家姐姐和自己学堂的蹴鞠社,人品差劲不说,还很蠢,沈维白对她印象深刻,当然也并无半点好感。 奇怪的是,醉酒的大哥叫她作甚么? 起先他不能理解,后来灵光一闪,难道大哥喜欢上那个丫头了? 于是顺着大哥的醉话问他,大哥舌头打结,嘟嘟囔囔的,说得含混不清。 沈维白让丫鬟泡了醒酒茶来,给大哥灌了点,然后开始套他的话费了老大的劲,套了大哥好半天的话,才终于搞清楚了,大哥还真是对那丫头产生了兴趣。 这怎么行?那丫头有什么好的?沈维白真想去端盆水来,给大哥浇上去,让他醒酒,然后告诉他这丫头的虐迹,请他趁早打消念头,远离那丫头才是。 这么一想,他突然惊觉一个问题,云慧是李将军的侄女,也是资格的李家人,大哥让我别惹恼祖父,远离云霞,可他自己却打上了云霞妹妹的主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沈维白扑到大哥床前,继续套话,大哥却再无回应,睡过去了。 结果那晚,沈维白一夜都没睡安稳,到快天亮时,还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恶梦,活活把他从睡梦中吓醒了。 但醒来后,只是有惊怕,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梦的内容。 自此他再也睡不着了。沈维白睁着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问题,全无平日的从容。 第374章 费解 等天亮后,他又去推了推大哥,想看他酒醒了没有,结果发现大哥睡得像头猪。 沈维白叹口气,又自我安慰了一番,或许大哥只是喝醉了乱说的,我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吧。 一切都等大哥醒了问清楚再说。 有了决断,沈维白的心定了,重新躺回床上没多久,竟安然入梦。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醉酒的大哥已经起床,还收拾得清清爽爽,一点都看不出昨夜的酩酊之态。 见他醒来,大哥便笑着对他说:“六弟,大哥正要去跟祖父请安,想着你昨晚辛苦啦,说让你多睡会的,所以就没喊醒你。既然你自己醒了,便起床与我一同去吧。” 沈维白点点头,立刻坐起了身:“好,大哥您稍等我一下。”于是忙着穿衣服。 沈维玄就凑过来问:“我昨晚醉了,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这话倒提醒了沈维白,他弯着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哥。 大哥虽然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但他的目光有明显闪烁。 沈维白看出来了,大哥很紧张。 “昨晚大哥醉得可不轻,说了好多的秘密给我听。”沈维白啧啧两声,笑着说。 “我都说了些什么?”沈维玄立马追问。 但未等沈维白说话,他又接着来了一句:“六弟,你是逗我的吧?你别把那古灵精怪的招术用在我身上,大哥我不吃你那一套。你快些准备,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沈维玄抬脚向门口走去。 “大哥莫非以为我骗您?此言差矣,我可是说的大实话,反正昨天我听到了一个姑娘的名字。不然等会见了祖父,我跟祖父讲讲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喊人家姑娘的名字。” 沈维白的话成功止住了沈维玄的脚步。 他转回身,脸上的表情僵硬,声音含着急躁:“六弟不可,有关大哥喝醉了的事不要在祖父面前吐露半个字,知道吗?“ 说完把他黑眸紧紧盯着沈维白,摆出一定要让沈维白做出保证,才肯罢休的架势。 “知道了,不在祖父面前说就是了。“沈维白本身也没打算到祖父面前说这类事。 沈维玄这才放过沈维白,不过紧接着他又故作惊讶地问:“我昨晚喊了什么姑娘的名字?“ “大哥,您这是故意的吧?酒醉心明白,酒后吐真言,您叫了那么多遍的名字会不知道?” 沈维白已经穿好衣衫,正低头整理挂在腰间的玉佩。所以连头都没有抬,就这么回答了沈维玄。 沈维玄的脸抽搐了几下,瞳仁一缩,微眯着眼,盯着沈维白的头顶分辨道:“大哥我就叫下人名有什么了不起的?” 别看沈维玄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早就狂跳起来。 还好堵住了六弟的嘴,要是祖父知道自己肖想李家的那个云慧丫头,竟然在酒后失态的叫她的名字,没准会大发雷霆的。 祖父早就警告过他,在娶三公主之前不能横生半点枝节。祖父还说了,三公主那烈性子,千万别让她拿住了什么把柄,否则这事就只有泡汤的份。 所以,他把以前的相好都给打发了,青楼也不敢再去,乖乖地按着祖父的安排,等适当的时机迎娶那专横跋扈的三公主。 大概是对自己的补偿吧,祖父答应他,与三公主成亲之后,沈家权力得到稳固,一切就由着他了,想怎么高兴就怎么来。 沈维玄为了将来的为所欲为,觉得暂时牺牲也是值得的。 不过,若是在自己还没有掌权之前,就出了昨晚那样的事,让三公主知道了他的其他心思,还不知道会闹出一场多大的戏来呢。 他的后背瞬时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都是那该死的李云慧丫头惹的祸。 原来那个让他心痒难耐的云慧丫头,昨天与他竟然在宴会上不期而遇,还生出一段波折来。 他承认,他是瞧上了云慧那丫头,也是想着等将来有能力了,把她收了做妾的。 他之前还筹划过,要想办法破坏这丫头的婚事,让她说不成亲,最后只能别无选择的跟了他。 以沈家和他的能力,这点应该不难办到。 所以昨天去赴宴时,他乍然见到那丫头,心里还挺高兴的。 那时宴会尚未开始,那丫头和女伴凑在一起,叽叽嚓嚓的说着话。 他发现那丫头又长高了一截,人是越来越水灵了,一双大眼睛就像能勾魂似的,把他勾得心旌飘荡。 特别是听见她说话,那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让他整个人都酥了。 所以他就情不自禁的向那丫头走近。 和那丫头站在一起的一个姑娘,抬眼看见他走来,便兴奋的嚷了起来:“维玄哥哥,您也来了?” 语气极为恭敬,并带着欢欣。 他仔细一瞧,原来是曾和祖父一起共过事,现在赋闲在家的左阁老的二孙女,以前到他们沈府来,最爱跟在他后面的左容丫头。 “你是容姑娘?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一年多没见,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沈维玄正好借此机会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姑娘们面前,与左容寒暄了几句,左容便把他介绍给身边的几个姑娘,又把几个姑娘一一跟他做了介绍。 介绍到云慧时,因为存着不一样的心思,他对着那丫头笑得便有点轻佻。 没想到却被那丫头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丫头人不大,可那眼神中的狠厉森寒,却让已经在江湖行走多时的沈维玄都打了个冷丁。 得,这热脸就这么贴在了覆盖着冰渣子的冷锅上。 幸好其他几个姑娘还算给面子,围着他一阵夸奖。 他知道,自己在那些大家闺秀中还是很吃得开的,毕竟要才能有才能,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绝对算是人中翘楚。 若不是祖父要让他尚公主,拒绝了很多媒人的说亲,他估计早就成亲了,说不定孩子都抱上了。 怎么偏生那丫头会这样看不起他,好像他有多差劲似的。有没有搞错? 能嫁给他,即便是做妾,也是风光有福分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云慧那丫头做出这副表情是什么个意思? 于是找了机会,单独跟李云慧说上了话,他要问问,你李云慧凭什么嫌弃小爷。 他自然不知道,云慧现在可是一心要嫁给将来能承大统,当皇上的皇子,奔着皇后位置而去的,自然眼睛往高处看,看的都是皇子们,哪能瞧上他? 在云慧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维玄问话前在心里斟酌了一番,问话时礼数周到,开口的语气也很柔和。 “敢问云慧姑娘,在下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好像姑娘不大待见我沈维玄。” 第375章 波折 李云慧翻翻白眼,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你自己做的事还不清楚吗?“ 沈维玄压下心中升腾上来的火气,再次发问:“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还请姑娘给个明示。“ “哼,那是因为你笑得不怀好意。“李云慧毫不客气地回答他。 沈维玄听她这么说,以为李云慧只是不满他那样的笑,心下还想这便好办,我出言哄哄她不就得了。 他又在心里暗叹了一番,这丫头还真是聪明机灵,心思细腻,居然都看出他笑容背后的深意。 这样的人精,我喜欢。 于是他换上了笑脸,说话的语气也轻松随意了一些:“云慧姑娘误会我了,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被姑娘的美貌惊艳了,所以笑得有点过。” 以沈维玄在脂粉堆里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恭维是最对姑娘胃口的。 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云慧丫头听了这个解释,就会高兴起来,不再计较他轻浮的笑。 岂料云慧丫头嘴一撇,满脸嫌弃状,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轻薄浪子,等同于无赖。没有其他事,我走了。” 这不屑的话就跟一把冰刀捅进心窝子一般,让沈维玄登时气结。 他娘的,小爷长这么大,何时受到过这等羞辱?自来都是别人笑脸相求,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怎么到了云慧丫头这里,一切就变了样了呢? 沈维玄越想越火大,看着云慧离去的背影,突然就狠厉地叫住了她:“你给我站住!” 大概是被他的声音吓住了,云慧身子抖了一下,倒是停了脚。 见她听话的站住,沈维玄心里哼了一声,暗道:看来老子不发威,你当小爷我是病猫;老子一发威,看你还不是就乖乖顺从了。 欺软怕硬的小贱货,就是欠收拾! 沈维玄这么想着,便得意洋洋的甩着手走上前去。 住了脚的云慧,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的不高兴。 不等沈维玄走拢,她又转身往前走。 “你,你没听到我喊你站住吗?”沈维玄紧跑几步追上了她。 云慧黑着脸说:“你喊我站住我就得站住吗?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敢跑到我面前来颐指气使的,你算哪根葱,哪跟蒜?去去,我没空搭理你。” 她根本没把沈维玄看在眼里,噼里啪啦的把沈维玄数落了一顿。 然后伸出她的纤纤细手,拿食指指着沈维玄,以警告的口吻对他说:“今后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看着你我就心烦。要是你不听话,到我面前晃荡的,别怪我不客气。” 如此言行,她俨然是端起了未来皇后的架子,觉得其他人都应该跟她俯首称臣。 云慧本就伶牙俐齿,损人骂人一贯张口就来,此时直接把沈维玄骂得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站在原地。 说完话的云慧,转身就走了。 稍顷,从刚才的话中回过味来的沈维玄暴怒了。 居然敢说小爷我算哪根葱,哪根蒜?还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除了我的祖父和爹娘外,这死丫头算是第四个。 好,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小爷不义了。 于是沈维玄飞身上前,伸手抓住了云慧的胳膊。 “你,你干甚么?”云慧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沈维玄手上一用力,把云慧一下拽到了自己面前。 云慧立刻大嚷起来:“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男女授受不清,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还不滚。“ 她边说边对他踢打,不过她的力气有限,加上沈维玄是习武之人,而且武功不低,所以闪躲之下,云慧几乎就没打着他。 气得云慧咬牙切齿,索性扯开喉咙叫来人。 沈维玄黑眸里射出寒光,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咿咿呜呜的,这下云慧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眼里更是喷着火,反瞪着沈维玄。 “你给我老实点,给脸不要脸的臭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如此对我,快点跟我道歉。“沈维玄气冲冲,恶狠狠地吼她。 云慧现在是连皇子都要挑选,眼睛只放在最有可能继位的适龄皇子身上的人,对于沈维玄这种问话,只会觉得滑稽可笑。 我管你是谁,难道你还能大过皇子去? 所以在沈维玄放开手,让她道歉的时候,她呸了一声,恨恨道:“我跟你道歉,你做梦去吧。你这个畜生,疯子,不知好歹的家伙,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挣脱了沈维玄的手,往前跑去。 沈维玄又被她骂了,前头的火气还没消,后头的火气又蹿上来,直冲头顶心,整个人一下就跟点着的炮竹一般,炸了! 他几步追上去,再次伸出手一把抓了云慧,这次的力道可比刚才大多了,几乎是紧紧钳住了云慧的手臂。 “哎呦,好痛。”云慧疼的忍不住叫了起来。 及至看到沈维玄那张阴狠的脸时,她才感到有些害怕了。 “来人啊,来,”云慧张嘴大叫想求救。 不过,她的声音很快中断在沈维玄手上。 沈维玄捂着她的嘴,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你有本事叫啊?你看看有人来救你吗?” 被他提醒后,云慧赶紧四处看了看。 沈维玄刚刚请她借一步说话,她跟着他到这里,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发现这里很偏僻,他们在这说了好一会的话,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一下就蔫了。 也不敢挣扎了,眼神里布满了惊恐。 这家伙好吓人,劲又大,还是先顺着他,不要惹怒他的好。 见那丫头一下就安静下来,沈维玄知道她怕了。 于是嘴角一勾,得意的笑了。 因为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云慧整个人都在沈维玄的怀里。 云慧这段时间正是生长期,开始发育了。她身体虽然青涩,但已经初具雏形。 起先因为她挣扎不休,沈维玄忙着应付她,倒还不觉得,而现下云慧安静下来,那娇小绵软的小身子蹭在沈维玄身上,便让沈维玄这个早就开荤的情场花花大少,瞬时起了身体反应。 他见四下无人,便半拎半推的把云慧弄到了角落的树丛后。 云慧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的被他拎到了那里。 然后便把云慧往墙边一抵,捂着她嘴巴的手也收了回去。 云慧使劲的吸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个家伙终于想通了。 哪知道那家伙突然就凑了过来,一下啃住了云慧的嘴。 啊,唔,云慧终于反应过来,想大叫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悉数被沈维玄吞进嘴里,只余下破碎的,微弱的些许音节。 沈维玄搂着云慧的细腰,亲着她柔软的唇瓣,享受着她口中的清甜,简直飘飘若仙。 第376章 狂澜 虽然沈维玄很想就地把云慧给解决了,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 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府上,万一做那事的时候被人撞见了,估计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尚公主的事也会跟着泡汤。 如此一来,祖父铁定会打断他的腿。对于他来说,打断腿事小,但若是祖父一怒之下,剥夺他当继承人的权利,这事就大了。 所以沈维玄只打算浅尝辄止。 起初云慧还在扭动挣扎,但被沈维玄越抱越紧,导致她几乎动弹不得,加上渐渐失了力气,便不再挣扎了。 而沈维玄又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惯会撩拨,轻啄急舔,舌头辗转纠缠不休,煞是香艳。及至到后来,那云慧竟然发出细微的娇喘。 再看云慧的脸庞,也升起了红云两朵。只是那双眼睛大睁着,直愣愣的看着沈维玄。 当然,这会儿云慧的脑袋里是空白一片的。 沈维玄又亲了一会,果断抽身离开,他怕再继续下去会把持不住了。 那云慧的嘴唇被他亲得都有些红肿了,人更是愣怔地靠在墙上。 不过看那丫头迷茫妖魅的眼神,沈维玄知道,她那也是动了情的表现。 呵呵,小爷我出手,能逃过我掌心的女人有几个?沈维玄不禁自鸣得意起来。 他抬手擦了擦嘴唇,看着云慧笑得更加轻浮 云慧这厢很快魂归原位,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刚才的一切被人看到没有? 所以迅速转着眼珠子,把周围逡巡了一遍,还好,四周安安静静,别说人影,连猫狗都没有见到半个。 云慧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有人看到这事情传了出去,最让她担心的是:还有哪位皇子会娶她?那她的皇后梦岂不是就要碎了? 而今眼目下,其他的在她心里都是次要,能当上皇后才是她的最最主要的目标。 站在旁边的沈维玄也有点懵,按说这丫头被自己强亲了几口,现在一定会急得哇哇大哭。他正等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对她甜言蜜语一番,哄得她不哭。 然后再把身上的玉佩摘下来,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她。 那样的话,他至少就有了七成的把握,今后可以把云慧变成自己的人。 但现实情况完全与他想像的截然不同,人家根本没哭,反而镇定自若。 沈维玄眨巴着眼睛看着李云慧,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云慧却已经思绪百千回转,想了太多东西了。 排除了被人看到的担忧,她再想事情,想得最多的竟然是刚才的亲吻。 那家伙亲他的时候,除了最初有震惊和不满之外,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种浑身麻酥酥的感觉,很舒服,她并不讨厌。 而且,近距离看,沈维玄那家伙长得很英俊标致,比之王举廉还要好看许多。 这么想着,她的脸开始发烫,身上有燥热袭过。 视线不知怎么就移到沈维玄身上,见他呆呆地立在那儿,一身玄色衣衫,颀长挺拔,倒也风度翩翩。 沈维玄见李云慧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就对着她笑得更灿烂了。 他这一笑,让云慧赶紧移开了视线。 以为李云慧这是害羞的表现,沈维玄便向她走近,准备去怜香惜玉,温言软语一番。 低着头,看着那抹玄色靠近自己,云慧身子猛的一颤,脑袋一下清明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过气赋闲在家,隐退多年的官员后辈子弟有好感?我真是疯了,我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 这么一想,刚才那些旖旎的念头瞬间飘散。云慧猛晃了一下脑袋,一下抬头看向沈维玄。 那眼神里已经饱蘸了恨意,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竟然敢占本姑娘的便宜。 所以,沈维玄刚一走近,云慧立马抬脚,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然后顺着墙根就想跑走。 沈维玄吃痛,嘶了一声,脸色一下阴沉起来。 他娘的,还敢打小爷? 他马上反手一拽,把李云慧给抓住了。 云慧被他拖回去,她见势不妙,就使劲挣扎,又踢又叫的,一时之间,沈维玄竟然分不开手去捂她的嘴巴。 云慧则低头对准沈维玄的胳膊一口咬住,就像一只急红了眼的狗,用劲又大又狠。 直咬得沈维玄闷哼一声,忙着从她口中救回自己的胳膊。 云慧趁机脱身,扭头向设宴的院子飞跑回去。 跑了一段距离,她见沈维玄没有追上来,才放慢了脚步。 她一边走,一边抬手擦了擦嘴唇,又顺了顺头发,把衣衫理了理,确保自己的形象无失之后,才迈进了院子里。 设宴的院子里就热闹多了,人们或在房间里喝茶聊天,或在院子的亭子里坐着闲谈,也有的在水榭上赏风景,大家都各忙各的,等着宴会开席。 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云慧进来,云慧把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左容和两个姑娘在一棵树下站着,她正好面对院门口,第一时间发现云慧进来,便朝云慧挥手让她过去。 云慧赶紧往左容她们那边走去。 “咦,云慧,你刚才去哪儿了?”等云慧走近,左容便好奇问道。 云慧干笑两声,胡乱指着一个方向说:“我刚才出这个院子到那边去看了看。” “哦,那是后院,平时都没人去的。我听我祖父说,这家人的后院原来吊死过一个小妾,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涉足那里,渐渐就荒废了。” 左容的祖父和设宴的这家人关系极好,常带着左容来做客,所以左容对这人家的情况了若指掌。 她这么一说,旁边两个姑娘同时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其中一个更是抱紧手臂,抖着唇说:“好吓人,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云慧听了也是浑身一瘆,但转念一想,也好,那院子没有人去,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于是她朝着左容笑笑:“谢谢你告诉我们,以后我再也不去后院了。刚才我好奇嘛,就说走出去看看,结果去了那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片寂静,荒凉得很。” 左容摆摆手回道:“云慧你客气了。哎呀,我要是知道你去,就会拦着你不让你去了。“ 见那两个姑娘挽着手缩在旁边,云慧便低声对左容说:“左容,我后来就赶紧飞跑回来,你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都跑乱了?“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左容自然不疑有他,很热心的把云慧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其他都还好,只是头发上有一小片树叶。 左容伸手帮云慧把树叶取了下来,顺便帮她把后面的头发理了理。 “好了,这下头发就顺了。” 云慧弯着眼朝她笑,伸手挽住左容的胳膊,甜甜的致了谢。 第377章 波动 再说还留在后院的沈维玄,被气得面色发青,双眼冒火。 他撸起袖子一看,他娘的,那死丫头居然给他咬出血来了,手臂上更是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从来没被人咬过的沈维玄怒了。 这个死丫头,是恶狗变的吗? 尤其让沈维玄愤愤的是,她前一刻还一副享受的样子,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了,枉自自己还想着送块玉佩给她。 小爷我那是瞧得上的人才会送,若是瞧不上的,小爷连正眼都不会看一眼。 结果死丫头回报他的是什么?居然是下狠口咬。 好你个李云慧,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上了。 沈维玄气冲冲地摸出汗巾,把伤口仔细擦了擦,然后扔掉汗巾,慢慢把衣服袖子放了下来。 放袖子时,他呲牙咧嘴的嘶嘶有声,是真的很疼。 哼,小贱货,小爷能青睐你,是你的福分,你居然给脸不要脸,把小爷我弄伤,沈维玄咯咯地咬响了后槽牙。 他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咒骂云慧。脸上不停变幻着表情,但不管怎么变,都是围绕着狠厉的主题。 宴会开始,他被安排在主屋主桌,跟主人家一桌,可见主人家对沈家的尊重,也给足了沈家的面子。 坐在主桌上,享受着主人家和桌上其他人的敬酒,以及满耳的恭维和奉承话,他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所以与人推杯换盏,酒就喝得有点多。 宴会散席后,他的小厮扶着他出了主人家的院子,往停靠在院门外不远的沈家马车送去时,正好碰见云慧。 云慧在那里等自家的马车过来,她的娘则还站在院子里与那些贵妇们依依不舍的话别。 那时他的酒劲未完全上来,还能看清楚云慧那丫头的脸,看着她俏生生地站在那,朝着院子里那堆妇人笑。 他便甩开小厮的手,让小厮在原地等着他,自己则歪歪扭扭地走到云慧身边。 云慧立刻警惕地看着他,眼睛里不仅有恨意,还有嫌弃,好像生怕被他沾着一样。 沈维玄斜着眼,打着酒嗝说:“你,你立刻跟小爷我说对不起。否则,”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慧已经拖长声音喊了起来:“娘!娘!” 云慧娘听见女儿叫她,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云慧一把抓住她娘的胳膊,离开大院门往远处走去。 云慧娘一下领悟了女儿的意思,她从女儿手中抽出胳膊,牵起女儿的手,疾步往前走。 这可不是开玩笑,要是这个腌臜泼皮在大院前,当着众人的面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女儿的前程可就会大受影响。 沈维玄此刻的头脑不是很清醒,而且他自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除了皇宫里的人和家里的长辈们他不惹外,在其他的人面前,他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何况区区一个云慧娘。 所以这会儿见云慧娘把云慧带走,他很不服气,立刻跟上去,在她们身后嚷嚷,让云慧务必立刻向他道歉。 云慧娘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对沈维玄是恨不得下口咬,用手撕,或者拿刀剁…… 因为刚才云慧已经悄悄告诉她,自己被沈维玄欺负的经过情形,还把沈维玄指给她看了。 对于沈维玄,云慧娘不太了解,云慧告诉她,这沈维玄是沈家大公子,云慧娘并不是很清楚是哪个沈家。 不过,京城权贵圈子里,现在正当红的那些大家族,她可是都了解得门儿清。 根本没有什么沈家。 云慧娘也就不把沈维玄放在眼里,气咻咻地站起身,要去找沈维玄理论。 我的慧儿可是要当皇后的,怎么能容得这么个泼皮小子如此欺负。 云慧却一把扯住她娘的袖子,使劲摇头说不可,把她冲动的娘给制止了。 直到云慧娘被女儿拉回座位坐下,云慧才附在她耳边劝道:“娘,这里这么多人,您要是去找他,把他逼急了,他索性当着大家的面,把刚才的事全说出来怎么办? 那慧儿的名声,以及今后嫁人都要受影响,最后倒霉的铁定是慧儿。“ “那我们就忍气吞声,由着这死小子占了便宜去?“ 云慧娘感觉鼻子都快气得冒烟了。 “当然不,只不过我们暂且放过他,等回去后再慢慢想办法报仇,绝对不会轻饶了这可恶的坏胚。” 云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云慧娘想了想,女儿说得不无道理,只得咽下怒气,再做打算。 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家伙,现在不要脸不要皮的跟在她们身后,居然嚷着要女儿跟他道歉,有没有搞错? 跟在身侧的女儿压低声音说:“娘,到那棵槐树下去,那里偏僻没人。” 云慧娘抬眼看了看槐树的位置,便拉着云慧转了个弯,往那棵粗大的槐树走去。 踉踉跄跄跟在后面的沈维玄晚了一会,也摇摆着来到槐树前。 云慧娘和云慧隐在槐树后,瞅瞅四处没有人,母女俩同时呼出一口气。 沈维玄转到树干后,用手指着云慧,还是那句话,道歉! 既然不怕别人听见,云慧娘现在已经肆无忌惮了,她走到沈维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狠狠地甩了沈维玄一个大耳刮子。 沈维玄猝不及防,又喝了酒,竟然被这巴掌给直接打到了地上去。 眼冒金星的他,晃了晃头,开始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 云慧朝着云慧娘努努嘴,做了个踢的动作,云慧娘便抬起脚把刚抬起上半身的沈维玄又给踢趴下了。 这么一折腾,沈维玄被弄了个嘴啃地,吃了一嘴泥进嘴里。 他再次抬起头,嘴里的泥还没吐干净,又被云慧娘一脚踹平了。 看着他的滑稽样,云慧娘和云慧都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收了笑,云慧娘便叉着腰,开始臭骂沈维玄,直把沈维玄骂得狗血喷头。 沈维玄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对待,这是自打他出生以来,从未发生过的。 他气得想把云慧娘这个老妇人给掐死,但现在醉酒的他,全身软弱无力,连站起来都费劲,哪里还能对付云慧娘。 他抬起头,从喉咙里发出嘶吼,一双血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云慧娘的脚。 若是伸手拼力一拖,这个可恶的老妪一定也会摔个狗吃屎。 他闭了闭眼睛,想积蓄点力量,然后一击而中。 那云慧在他第三次抬头时蹲下身来,想近距离看清楚他的狼狈样,却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一些端倪,遂把她娘给拉开了。 沈维玄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计谋泡了汤,顿时又羞又恼。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丢脸最窝囊最羞耻的一天。 李云慧,咱们俩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今天加诸在我身上的,如数奉还,还要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哭着求饶。 第378章 分教 等云慧母女走了之后,扑在地上的沈维玄才慢慢抬起头,像条被人痛打的落水狗一样,狼狈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自家马车那儿挪去。 他的脸上除了醉态,便是仇恨和不甘的表情。 沈维玄带来的那个小厮,名字唤作得福。 站在马车旁的得福,看到从那边过来的大少爷,走得歪歪斜斜,好像随时要倒下地去。 得福也顾不得大少爷下的呆在原地的命令,飞快的跑了过去。 等跑到大少爷跟前,得福才看到大少爷好似摔过跤,灰头土脸的,连干净的衣衫上也沾满泥土,与他平日相比,简直是不成样子。 不过得福也不敢问,只是赶紧伸手扶住了大少爷。 沈维玄感觉被人扶住,才慢慢把涣散的眼神聚拢来,扭头看了看自己身旁,原来是得福那小厮来了。 他瞳仁一缩,抿了抿嘴唇。 小爷心头的火气正好找不到地方发泄,得福这厮就出现了,让沈维玄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于是抬手就给了得福一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让他的火气消下去了一点。 于是再来第二个耳光,第三个,直到他没了力气才罢休。 可怜的得福,只得忍着让大少爷打了个痛快。 因为得福很清楚,大少爷凶横惯了,若是不拿给他打,自己最后一定会受比这还要多得多的罪。 所以两相权衡,得福别无选择,只得现在把脸贴上去被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少爷今天喝了酒,打在脸上不若平日那般疼。 要知道,大少爷是习武之人,那掌力可是远超一般人的。 这让被打得脸上留着五指印儿的得福,暗自欢喜了一番。 即便被打,得福还得向大少爷陪着笑说话,小心的伺候他。 费了老牛劲,得福总算把他扶进了马车,招呼车夫开车后,得福又开始忙碌,赶紧得帮他擦脸、擦手、拍去他衣衫上的尘土。 直弄得马车厢里灰尘弥漫。 等一切收拾好后,大少爷总算恢复了往日形象。 沈家的马车装备豪华,马车上的座椅也很软,得福又把靠枕塞在少爷身后,让他尽量舒服的斜靠着。 疲累的得福这才得到喘息的机会,他坐在大少爷脚边的车厢地板上,随时待命。 只可惜得福屁股还没坐热,大少爷的酒劲就彻底上来了,开始手舞足蹈,一路上又骂又吼,胡言乱语的,得福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累得他昏头转向。 回府后,夫人过来看儿子,见他醉得如此厉害,又把得福叫来训了一顿,说他没提醒着大少爷少喝点酒。 把得福给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我就是一个小厮,还敢阻挠大少爷不成?若是惹怒了大少爷,以大少爷的火爆脾性,搞不好小命都要折在他手里。唉,夫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得福也只敢低着头,在心里嘀咕,任凭夫人训斥,嘴上诺诺应着。 幸好六少爷闻讯赶过来了,见此情形,便在夫人面前说了句公道话,说大哥那个脾气,我们尚且不一定能劝动,何况小厮呢? 接着又在夫人面前说了些好话,总算把夫人逗笑了,才停了对得福的训斥。 这个家里,得福最喜欢的就是六少爷,别看六少爷表面上高傲,实际上他对下人们是最好的。 六少爷后来还解救了他。 六少爷大概怕大少爷酒后乱发脾气,所以让小厮们都不用在大少爷房中值夜,由他来。 喜得得福在心里念了好多遍六少爷的好。 于是沈维白睡在了大哥房里,听到了沈维玄猛叫云慧的名字。 沈维玄那是恨云慧都恨到了醉梦中去了。 等沈维白收拾停当,兄弟俩便动身去跟祖父请安。 在去祖父院子的路上,沈维玄便把昨天去赴宴,正好碰见云慧那丫头,结果云慧那丫头狗眼看人低,莫名其妙地骂他,还趁他喝醉了,联合她娘一起捉弄他的经过情形,跟六弟说了个大概。 当然,他只捡了有关云慧的恶事说,把自己先非礼云慧那一段完全略过去了。 讲完了,还语重心长地对沈维白说,这个李云慧,我总有一天要收拾她,让她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沈维白这才搞明白大哥酒醉后喊云慧的原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大哥。 又想着云慧上次在蹴鞠赛上的表现,便跟大哥说道了一下,顺便安抚了下大哥,还劝大哥不要跟她计较,尽量远离她这种人品差劲的人。 沈维玄翻翻眼睛,不以为然地说,反正祖父与那个李虎威不对盘,我对付李云慧这丫头,也算是帮祖父出气了。 李虎威家那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最后,沈维玄还气冲冲地下了结论。 “大哥,您这事可不能一概而论,李云霞可不像李云慧,云霞是个极好的姑娘。” 因为大哥把云霞等同于云慧,沈维白立刻不服气地辩驳起来。 沈维玄嗤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她们可是两姐妹。” “大哥,您这么说就有失公平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李云慧不好,不代表李云霞也不好。” 沈维白的语气明显加强,颇有些不虞。 在云慧丫头那讨了一肚子气的沈维玄,现在是恨屋及乌,跟那丫头沾边的都讨厌。所以觉得沈维白明显是跟自己唱反调,故意作对。 于是出言讽刺沈维白:“我说六弟,你不是被那云霞丫头给迷住了吧?” 沈维白住了脚,盯着沈维玄,没有掩饰,很坦率地承认道:“大哥,您说对了,我确实被她迷住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我眼中都是最美最好的。” 沈维白说这话时,白皙的俊脸有些微微发红,眼睛中有璀璨的光芒流动,少年的痴情相思表露无遗。 沈维玄愣了一下,他这个弟弟一向清高孤傲,从小就不愿意与姑娘过多接触,对于他经常厮混在脂粉堆里,还时有微词。 而今天,这个弟弟竟然能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自己迷上了一个姑娘,这几乎等同于太阳从西边出来,实属不易啊! 但沈维玄清楚,六弟想与李云霞修好,祖父那关是绝对过不了的,祖父对李虎威有多恨,他可是知道的。 “大哥!”沈维白唤他。 沈维玄被他唤醒,连忙应了一声,看向沈维白,准备提醒他几句。 沈维白却对他深施一礼,很认真地说:“这话我只对大哥一个人说过,还请您为我保密。” “保密自然是没问题,但大哥也要跟你说个掏心窝的话,你还是趁早了断这相思,祖父是不会容忍你跟这丫头有瓜葛的,除非…“ 沈维玄说到这打住了话头。 第379章 淡泊 沈维白并没有着急的去问大哥,因为沈维白一贯的性子便是如此,对一切都有一种洞察清明的从容感。 他知道,大哥要说自然会说的,而且,沈维白从大哥挤眉弄眼的表情推测,大哥接下来说的话,并不一定那么中听。 沈维白的不疾不徐,倒把故弄玄虚停顿的沈维玄弄得有些尴尬。 他搔搔头,看着站在面前,飘然故我,处变不惊的六弟,心里不禁五味陈杂起来。 这个弟弟若非是性子清淡仁厚,与世无争惯了,凭着他的绝顶聪明和极好的人缘,这个家的继承人应该轮不到我沈维玄。 这样的认知,沈维玄很早就有了。所以他对这个弟弟既有忌惮,也有感激。 忌惮的是沈维白对自己地位的潜在威胁,感激的是一旦遇到难事,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沈维白总是能帮他想出办法,为他出力。 帮祖父办成的几件大事,背后若不是沈维白的支持,他是无法立功,继而受到祖父嘉奖的。 可以说,这功劳沈维白是占了大半的。 他不情不愿地对沈维白说,要在祖父面前替他请功,哪知沈维白一口回绝,表示不感兴趣,功劳全记在大哥身上就好。 把他喜得暗笑沈维白就是个大傻瓜,所以心安理得地在祖父面前把功劳全算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儿,沈维玄从沈维白身上收回视线,轻轻地咳了两声,只好自己招来:“六弟,除非你像大哥一样,只是逢场作戏,与那丫头玩玩而已。” 果然,大哥的话不好听,而且很不好听。 沈维白的俊脸立刻蒙上了一层乌云,语气中带了愤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大哥,这样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见第二遍,否则别怪我跟您急。” 沈维白容不得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至亲长辈,讲云霞的一丁点不是。 刚才大哥那样说,简直是对云霞的亵渎。 见六弟是真的动气了,沈维玄这才意识到李云霞在六弟心中的重要性,而李云霞的玩笑也是不能随便开的。 他眨巴着眼睛,抬手就拍向自己的嘴,然后略带讨好地说:“六弟,你知道大哥说话直,就原谅大哥的无心之失,好不好?其实大哥就是开开玩笑而已,既然你不喜,这样的话以后大哥坚决不说了就是。” 沈维玄知道,自家这个六弟一般不生气,但生起气来就非同一般。所以他赶紧跟沈维白道了歉,还顺带着做了保证。 否则,惹恼了沈维白,他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这个弟弟太聪明,总会想出办法来整治他的。 沈维白的脸色在沈维玄道了歉之后,才稍霁。他只把一双眼睛盯着沈维玄,好像要从沈维玄的脸上看进心里去。 这莫名让沈维玄感到有些紧张。 兄弟俩就那么站着,对峙着。 过了一会儿,沈维白才率先笑了。 他一笑,沈维玄的心情一下放松了,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看来不会被六弟整蛊了。 于是沈维玄伸手搭在六弟的肩膀上,脸上浮着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走吧,咱们赶紧去跟祖父请了安,好回来吃早饭。” 沈维白点点头,狭长的眼睛里波光闪烁。 两兄弟不知道,此刻他们的祖父正在房间里接待一个客人。 那客人高大壮硕,一身精干的长随打扮,粗布衫,腰间系一条黑带子。相貌生得很粗狂,凹目高鼻,看着竟有些西戎人的味道。 此刻他拱手施礼,恭敬地对沈老太爷说:“禀老太爷,具体经过情形,属下已经全部讲完了。” 沈老太爷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轻捻着他的那串佛珠,大概是长年累月的把玩,那串佛珠显得特别的亮。 所以沈老太爷的视线在佛珠上停留了一会,便微眯了眼。 他的另一只手则摸着颌下的长须,问那人道:“可是很确定?” “回老太爷的话,千真万确!属下和他打交道多年,绝对不会看错。” “呵,呵…”沈老太爷喉咙里有轻微的声音溢出,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紧跟着,他的脸色很快变暗,抚须的手一下紧握住了自己的长须,停顿下来。 这时,被沈老太爷打发去大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下人中的一个,叫做有权的,匆匆跑进来禀报,大少爷和六少爷来跟老太爷请安来了。 还说有利在门口把守着,让自己进来汇报,得了老爷口令后才会把大少爷和六少爷放进来。 沈老太爷便对那客人说:“你且到里间去避一避。” 那人立刻听话地进里间去了。 沈老太爷见他进屋后,让有权去把门拉过来关上。然后才让有权去通知有利,放两位少爷进来。 沈维白在迈进大门前,再次叮嘱了大哥一句:“大哥,机会合适的话,一定要记得帮我,若是成了,六弟记您一辈子恩情。” “知道了,若是能帮我肯定帮,谁叫你是我弟弟呢。” 沈维玄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六弟啊,六弟,你不听我的劝就罢了,还想拉大哥下水,大哥才不会干这般傻事。虽然祖父是最疼我的,但明知道祖父讨厌什么,我吃饱了才会去触霉头。 他沈维玄才不会干这种傻事。 不过,为了让六弟能死心塌地地帮他,他狡猾的与六弟虚与委蛇,做着表面功夫。 还拍着胸脯表态自己一定会不负沈维白的重望。 到了祖父房间,兄弟俩恭敬的跟祖父请了安。 祖父笑眯眯地让他们坐,因为祖父最喜欢大哥,沈维白便把离祖父最近的位置让给了大哥,自己则知趣地坐在了大哥下首的一张椅子上。 果然,祖父和两兄弟寒暄几句,便把视线投到了沈维玄身上。 先是问了问他交代给沈维玄办的事情,了解了下进展情况;然后又跟沈维玄说了些其他的事。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倒把沈维白冷落在一边。 沈维白无聊透顶,便低着头,把玩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 沈老爷子的视线扫过沈维白,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 其实他这个孙子,是所有孙辈中最聪明的,学什么东西都快,能文能武,还是个音律奇才。 只是这孩子出生那天,在外办事的他,好端端就从马背上给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好。 他便觉得沈维白与他八字不合,沈维白一出生,他就倒霉了,明摆着是克他的克星。 自此他就不太喜欢沈维白这个孙子。 但随着沈维白渐渐长大崭露头角,他又开始关注这个孙子了。有段时间,他甚至把沈维白列成了他的接班人想加以培养的。 而大孙子沈维玄反而排在了沈维白的后面。 第380章 高手 不过后来他还是决定易人,主要是他发现沈维白性子太淡然,并没有争权夺利的勃勃野心,而且心太软,不狠。 大孙子就不一样了,该阴狠的时候绝对能狠得下去。这种杀伐决断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才是沈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沈家将来是要翻云覆雨的,必须要当狠则狠。 于是沈老太爷定下来着重培养沈维玄。 目前来看,沈维玄还是基本让他满意的。 从沈维白身上收回视线,沈老太爷的视线移到了里屋紧闭的房门上。 记挂着躲在里间的那位客人,他决定先把两个孙子先打发走。于是笑着对他们俩说:“你们俩是不是还没用早膳?” 沈维玄和沈维白同时点点头。 “那快去用吧。维玄用完早膳再到祖父这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百无聊赖的沈维白顿觉如释重负。 沈维玄自来对祖父的话言听计从,连忙应了是,和沈维白一起跟祖父告别,退了出来。 出了门,沈维白一下活跃了,和大哥说笑着往饭厅走去。 父母早已在饭厅里了,七弟沈维青先前都去祖父那请过安了,这会儿也已坐上了桌,他们就等着他们玄白两兄弟过来了。 见他们两人走进来,母亲忙招呼他们坐下,吩咐丫鬟们可以开饭了。 玄白兄弟礼貌的跟父母问了好,才端坐在桌边。 丫鬟们轮番上粥和菜,然后悄然退出了饭厅。 稀里呼噜,以飞快的速度吃完早饭,三兄弟便跟父母告辞,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维玄往祖父院子走起,院门口,有权和有利已经撤了。 他眯了眯眼,看来刚才祖父一定有什么事,才会遣了那两人守门。 所以走到祖父房间门口,沈维玄便朗声跟祖父通报了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祖父忙喊他进去。 沈老太爷已经让人把客人从后门送走了,所以这回大门也就没有设岗。 跨过门槛,沈维玄紧走几步,躬身一鞠,深深跟祖父行了礼,问了好,才坐了下来。 沈老太爷让有权、有利都出去,顺便把门带上,自去廊檐下守着。 “无论是谁,都让他们在偏厅等着,不要打扰我和维玄说正事。” 有权、有利应声出去,并带上了大门。 “祖父,是有什么秘密的事吗?”看见祖父如此郑重,沈维玄忍不住向祖父打听起来。 沈老太爷捻着胡须,盯着沈维玄,感叹了一句:“维玄啊,若是你弟弟维白在此,他就不会说这句话。” 听祖父这么说,沈维玄脸一下就红了,看来祖父对自己刚才的好奇追问很不满哪。 也是,六弟在此,不仅不会追问,估计他自己就能猜出了大概。 可是我沈维玄哪能跟聪明得非同寻常的六弟比呢? 沈维玄这厢略微有点委屈。 “维玄,祖父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沉默是金。少说多做才行。比如方才,若是你不问,祖父接下来也会说的。你却这般着急,等于过早就把底牌亮给了对方,会置你于被动。” 沈老太爷不紧不慢地把沈维玄教训了一顿。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知错了。今后孙儿说话会注意的。”沈维玄心里虽然有些不服,但口头上还是赶紧应承了下来。 沈老太爷这才满意了,捋着胡子笑了笑,把话题切入正事中。 “维玄,祖父找你来是跟你说王泽宁的事。” 沈维玄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毛燥的发问。 手中的佛珠转动,沈老太爷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清了清嗓子,开始继续往下讲。 “派去探查的人是顶级高手,那夜,他选择了从萧呆子家绕行,潜入到王家去。 结果发现萧呆子、王泽宁和李勇钦,在萧宅的一个厢房内,谈笑风生。” 这下沈维玄再也无法淡定了,王泽宁和李勇钦私下接触,而且居然关系如此热络,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忍不住叫了起来:“祖父,他们俩不是一直都互相竞争,瞧不上对方吗?” 沈老太爷的捻动佛珠的手突然定住,嘴角抽了抽,脸色暗沉了下去:“也许,这两人明面上是装的,私下早就串通一气了。” “祖父英明,我们竟被他们给耍了。”沈维玄气急败坏。 沈老太爷眯了眯眼,眼睛里迸出寒光:“不过,也不排除两人是最近才言归于好的。但是,这两人联合在一起,问题就大条了。”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沈老太爷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慢慢踱步。 “祖父,这事情交给孙儿,孙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沈维玄知道祖父对这事极为重视,立马站起来,主动请缨。 “维玄,你又急躁了,祖父的话还没有说完。”沈老太爷瓮声瓮气地回答他。 沈维玄只得对着祖父拱手施礼,诺诺应是,等着祖父明示。 “探子怕两大高手发现他,不敢在萧宅做过多停留,随即往王家摸去。 他正要从王家的演武场查起,就被人发现了。这人是从萧家追过来的,起初他也没把此人放在眼里,等一交手,他才发现这人武功竟然不逊色于他。” 沈维玄心里一紧,派去的探子,既然是祖父口中的高手,那一定是一等一的,而探子都承认不逊于他,那可见这人的武功绝对不容小觑。 “两人过招,探子没占到任何便宜,只得往外撤退。那人紧咬着不放,一直追到离城门不远的贫民区。 探子虽然吃力,但还是和那人站了几十回合。后来他使用了暗器,想活捉此人。那人中了暗器,眼看着不支,探子正准备打晕他掳走的,李勇钦和王泽宁追了来。” “什么?他们两人一起追来的?”沈维玄大惊失色。 “对,探子自知招架不住,赶紧扔了暗器,逃了。”沈老太爷面色凝重地回答。 “祖父,探子可确定是李勇钦和王泽宁?还有最先追他的那人是谁,可查出来了?” 沈老太爷点点头:“维玄这次问到点子上了。探子很确定是他们俩,虽然两人蒙着面,但探子和李勇钦打交道多年,对李勇钦甚是了解,即便是李勇钦烧成灰,他也是认识的。 而王泽宁的身形很明显,容易辨认。至于那第三个人,次日便安排了人到处查探,查出来此人便是在萧宅当差的下人。” 说到这,沈老太爷提高了音量,语气阴狠地继续道:“小小的萧宅,为什么会有一个绝世高手,他在萧宅是要护卫什么?“ 说完,他看向沈维玄,沈维玄亦看向他,祖孙俩对视着,均呼吸一窒。 沈维玄的心更是一下提了上来。 第381章 发愁 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祖父,一下看到了问题的实质。 对呀,如此绝世高手,甘于默默的在萧宅当差,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想保护什么?人?或者物?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沈维玄这么一想,也着急起来,他抬手抓了抓耳朵,对沈老太爷说:“祖父,您暂且放宽心,孙儿即刻派人去查个水落石出。” 沈老太爷却没吭声,把佛珠放到了高几上,背着手,继续在房间里转圈。 沈维玄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敢再作声了。 过了一会儿,沈老太爷重新坐了下来,他眯着眼,突然来了一句:“萧呆子家就那么几个人,要想安插个人进去都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老太爷仰靠在抱着软垫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脸上更是显出了愁容。 沈维玄还很少看到祖父发愁,看来这事确实让祖父都犯了难。 他很想帮祖父排忧解难,以期得到祖父的赏识,继而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是连祖父都还没有想出好办法,他又能怎么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想来,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还请祖父交由自己去查,估计在祖父心里又会嗤笑他不自量力了。 沈维玄有些羞恼的低下头,不敢再看祖父。 心里却又在想,要是六弟在这,恐怕就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了。 干脆私下去找六弟讨个意见。 不行,不行,他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因为祖父说过,这些事除了他,其他的兄弟还不能知道。 否则,祖父会拿他是问的。 沈维玄正在纠结的时候,祖父发话了:“维玄,你想办法安排人潜入王泽宁府上去,不能直接查萧呆子,就先从王府查起走。他们两家紧隔壁,没准早就有暗仓之事。若是能从王泽宁那查到线索也是好的。” 说完,祖父啪地一声拍在自己大腿上,有些烦闷地又说了一句:“可惜了,要是能直接查萧呆子是最好不过了。” “祖父,您这次为什么绕过李勇钦不查他?” 沈维玄确实想不明白,祖父的意思是查王泽宁和萧呆子,却把李勇钦放过是什么意思,所以有此一问。 沈老太爷嘴角抖了抖,生气地说:“你以为祖父不想查吗?还不是李勇钦府上现在不好查的缘故。” 说到这个话题,沈老太爷就非常生气。 丁默卿这个蠢货,被李勇钦给撵了出来,潜在李府最大的细作棋子就这样被拔除,今后李府的情况便不容易掌握了。 这个该死的丁默卿,这几年越来越膨胀了,绑架李勇钦女儿这种傻事,他那个猪脑子都能想出来,而且还去实施了,最后搞得差点收不了场。 若不是老子出手帮他,他早就去坐牢了,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和事来。 哼,这下好了,被李勇钦死死的捏着把柄,毫不犹豫的给轰了出来。 昨天又有探子来报,说李府现下正在闹分家,还是二房主动提出来的,李府已经开始砌墙一分为二了。 这种时候,还能安插进去什么人吗? 沈维玄不清楚李府最近发生的事,自然迷惑不解。 沈老太爷便把有关李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给孙子讲了一遍。 越听,沈维玄的脸越沉,到最后已经成了愁云密布。 对于他们来说,李府脱离了掌控,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沈老太爷又捏起佛珠串开始把玩。他一边捻着珠子,一边皱着眉继续思索。 沈维玄也急得挠腮,东一头西一棒子的在那想法子,不过,那些法子很快又都被他否定了,因为皆不是很妥当。 稍顷,沈老爷子抬眼看着沈维玄,很严肃地说:“你传令下去,让八大暗卫想办法,若是他们中的谁,成功潜入李勇钦或者萧呆子家里,老子重重有赏。” 沈维玄立刻站起身,大声应诺了祖父。 沈老爷子又说:“这李勇钦和萧呆子倒是走得很近,萧呆子在李家私塾教书,萧呆子的老婆和李勇钦的老婆关系也挺好,你看看能不能加以利用。“ 听了祖父的话,沈维玄马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祖孙两人便没有说话,各怀着心思在想事情。 房间内也陷入沉默之中。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沈老爷子出声打断沉默。 “维玄,先去按祖父说的进行安排。现下祖父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唉!“ 沈老太爷这身叹息沉重悠长,饱含着无奈和不甘。 这让沈维玄的心更乱了,若是此时自己能想出好办法,祖父定会刮目相看于他的。 可他偏生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事又不能同六弟讲,沈维玄直急得干瞪眼。 若是他把六弟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或许可以去求六弟拿个主意,就说想知道李府的一些情况,自己好对付云慧,六弟一定会欣然帮忙出主意的。 那么事情就回到劝说祖父不要禁止六弟接近云霞这上面来了。 沈维玄觉得眼前一亮。 对,就从这上面出手,先试着劝下祖父。 沈维玄鼓足勇气,叫了声:“祖父,“ 但他马上又犹豫了,祖父万一还是不同意六弟与云霞接近,他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搞不好里外不是人,两处不讨好。 这么一想,沈维玄马上转开了话头:“您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好办法的。“ 先把马屁拍上,沈维玄笑得很奸滑。 “去吧!“祖父虽然只是平静地说了这两个字,但明显看向自己的眼光柔和了许多。 沈维玄这才高兴地说了声是,转身往门口走去。 出了祖父的院门,他长吁了一口气,沿着中庭的回廊往前走,脑袋里几个人名轮番闪现。 李勇钦、李云慧、李云霞、王泽宁、萧呆子…… 搅得他脑袋都快成了一团浆糊。 以至于到了回廊尽头,下台阶的时候,他差点踏空。 七弟沈维青正好路过,叫了一声:“大哥小心!“沈维玄才及时收住了脚,低头看了台阶才下脚。 “大哥,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连台阶到了都还浑然不知。“沈维青蹦跳着过来问他。 沈维玄笑笑,回答他:“能想什么呢?还不是祖父交代要办的事。七弟这又是要去哪?“ 沈维青亮着眼睛,脆生生地应道:“大哥,我要到蹴鞠场蹴鞠去。“ “又要去蹴鞠啊?你可真是用功。“沈维玄笑着说他。 自从上次蹴鞠赛输了之后,沈维青就嚷嚷着要把他的蹴鞠社好好打造出来。所以经常招了队员们练习,还说明年不请外援,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决胜负。 “是哪,大哥和我一起去不?您蹴鞠水平忒高,可以指点我们一二,就像李云霞做了飞鸿社的幕后军师一般,您便来当我们青云社的军师,好不好?“沈维青激动的发出邀请。 第382章 高见 从七弟嘴里听到李云霞这个名字,沈维玄突然灵光一闪,一个不成形的想法猛的跳入他的脑海之中。 沈维玄赶紧抓住这飞来的灵感,很快让主意成了形。 “大哥,您说话呀!”沈维青还在继续催促。 沈维玄朝他摆了摆手,转身往祖父院子跑去。 张着嘴,露着两颗分水大牙的沈维青,只听见大哥的声音渐行渐远:七弟,大哥没功夫去,你另请高明吧。 沈维青嘟囔着说:“我刚发出邀请,大哥转身就跑,难道我的蹴鞠社就这么不受待见吗?算了,不去就不去,等我们踢出了名堂,想来都没门了。” 说完,沈维青穿过回廊,钻进旁边的月亮门,往沈府大门去了。 而重新跑回祖父院子的沈维玄,在祖父的房间门外站了站,平息了下呼吸,才抬手叩门。 来开门的丫鬟见是大少爷,施礼后低声禀告他说:“回大少爷的话,老太爷刚躺下。” 沈维玄满脸笑,脾气罕见地好:“你去跟老太爷通报下,就说我刚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来请示他老人家。” 丫鬟有些迟疑,沈维玄把眼睛一瞪,那丫鬟赶紧转身去通报了。 她战战兢兢地唤老太爷,沈老爷子闭着眼睛哼了哼,挥手轰她:“出去,没眼力劲的东西。” 丫鬟左右为难,老爷子和大少爷都是不好惹的人物。 她正欲转身出门,却见大少爷已经进来,站在老爷子的房门口了。 丫鬟只得豁出去,就跟燃放爆竹一样,噼里啪啦,迅速把沈维玄交代给她的话说了出来。 沈老太爷的眼睛一下睁开了:“快,扶我起来。” 丫鬟愣了一息,马上忙不迭的把老爷子扶了起来,又把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上,让他舒服的靠在床头。 “祖父,打扰您休息了。”门口的沈维玄见祖父如此急切,丝毫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便自己进来了。 “你出去吧。”祖父命令丫鬟先走。 然后唤有利,有利应声而来。 祖父便吩咐他守在外间门外,有重要的事才通报,其他的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有利伏地应了是,小跑着往门外去了,还细心的带上了门。 “好了,说吧,什么主意?”沈老爷子对沈维玄开口。 沈维玄搬了凳子,挨着祖父坐下,把自己想的法子跟祖父道来。 “祖父,孙儿是这么想的,那萧呆子在李勇钦家的私学里教书,那学堂正好设在李府里。若是能遣人打入到学堂里去,不正好可以把这两家的情况都摸一摸吗?” 沈老爷子听了孙儿的话,混浊的老眼一下瞪大了,唔,这倒也是个办法。 “维玄,你能想到这些很好,没有枉自祖父栽培你。”他捻着长须,脸上浮出笑意,夸奖了沈维玄。 沈维玄得了表扬,嘿嘿笑得很开心。 不过,沈老爷子很快话锋一转:“维玄,你说说派谁去学堂?” 沈维玄早就想好了,让六弟去。 这样一来他帮了六弟的忙,六弟一定会承他的情。 二来,也帮祖父解了忧,祖父自会高看他一眼。 如此一举两得的事,他绝对是要把握住机会的。 沈维玄张嘴正要说让六弟去,但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 对了,万事小心为上,还是先探探祖父的口风再说。 “祖父,孙儿心中有了人选,但祖父睿智过人,所选之人必定更为合适,所以孙儿想先听听祖父的想法。” 沈维玄恭敬真诚地对沈老爷子说了这句话,一双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变化。 这句话让沈老爷子很受用,但到目前为止,他心中并无人选。 于是他笑笑说:“维玄哪,你先把你选定的人选说与祖父听听吧。” 沈维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既然祖父同意他推荐人选,那他就不客气了。 “祖父,孙儿嘱意的是六弟。” “维白?为什么?”沈老太爷倒是吃了一惊,不知道维玄为什么会选择维白,所以要他说出如此选择的理由。 沈维玄不慌不忙地跟祖父解释,他选沈维白的几个原因。 “祖父,要派人混进学堂中,六弟的年龄是最合适的,这是原因之一; 其二,李勇钦的女儿李云霞也在学堂上学,她跟六弟的年龄相仿,正好可以接近了解;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六弟曾经救过李云霞,那李家人必定会感恩戴德,礼遇六弟,这样六弟出入李府就易如反掌了。 最后,六弟聪明过人,一定会不负重托,搞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沈维玄条理分明地讲完,沈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明显加深。 不错,大孙子这次是动了脑筋的。 只是,不能跟维白讲让他去李家学堂的目的,我们又怎么说服他,让他愿意帮忙收集消息呢? 沈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先对沈维玄的安排进行了肯定,然后便抛出了这个问题。 沈维玄笑了笑说:“祖父,这个交给孙儿,我保证劝得六弟同意。” “维玄,祖父说过,这些事,你不许告诉你的弟弟们。” 沈老爷子以为沈维玄要跟沈维白交底,再次警告了他。 “祖父,孙儿对您的交代一直谨记在心的。孙儿不会透露我们所行之事的一分一毫给其他人,包括弟弟们的。” “那就好。但若是这样,你如何相劝维白?你要知道,你这个六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沈老爷子眯着眼,盯着沈维玄问。 沈维玄挺了挺腰杆,拍着胸脯对沈老爷子保证:“祖父,孙儿已经想好了说辞,对于劝得六弟同意有十成的把握。” “噢,那快跟祖父说说吧。” 沈老爷子的胃口被高高吊起,看向沈维玄的眼神满是赞许。看来自己的着力培养很有效,大孙儿益发进步了。 “祖父,孙儿会跟六弟说,与李家二房那个丫头李云慧有过节,想要报仇,需要他打听并收集有关李家的内幕消息给我。” 沈老爷子并不知道沈维白喜欢李云霞,一心想接近云霞;也不知道沈维玄和李云慧之间的恩怨,他只知道李家二房与李勇钦正在分家。 你说为了报复二房那丫头,维白就不会收集大房的信息,那派他打入到李家的学堂有什么用。 所以他摇了摇头,表示对沈维玄这个说法不满意。 沈维玄自是清楚六弟不仅会高兴的答应帮忙,而且一定会做得很好。 见祖父不赞成,他索性跟祖父说:“祖父,孙儿现在便去找六弟,说与他听,然后让他到祖父面前亲自承诺,您看行不行?” 沈老爷子当即赞同:“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你去吧,祖父马上起床,在外间等你们过来。希望维玄你不要让祖父失望。” “回祖父的话,孙儿定会让祖父满意的!“ 沈维玄志得意满,声音宏亮地回答他。 第383章 高招 辞了祖父,他便出去找沈维白。 找了一大圈,才在母亲院子里找到沈维白。 沈维白正陪着母亲在院子里的花园散步。 见大哥急匆匆地过来,便和母亲一起迎了上来。 沈维玄先跟母亲问了好,然后拉过沈维白低声道:“你让大哥帮你的事,大哥可是豁出去帮了你哪。” “大哥,维白就知道,拜托你是对的。”沈维白满脸惊喜,但依然维持着平日淡淡的语气,向大哥致了谢。 母亲偏过头来,看着两个头碰头,小声说话的儿子,笑着问他们在谈什么? “娘,没什么事,我和六弟在讨论功课哩。娘,我们想去到那边亭子里慢慢说,您看可以吗?” 沈夫人听说他们在谈论功课,自然不愿意耽搁孩子们,马上就说:“你们兄弟俩快去吧,正事要紧。” “那娘您自己散步,素香,照顾好夫人。”沈维玄对后面的丫鬟下了命令。 被唤作素香的丫鬟立即应是,上前搀扶着夫人,往那边去了。 沈维白一直没出声,看着大哥跟娘告了假,又看着他吩咐丫鬟,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走吧,到那边的亭子里去,大哥慢慢跟你说道我想的高招。” 说完,沈维玄带头往亭子走去。 沈维白从容不迫地跟在他后头。 一路走,沈维玄一路在想,自家这个弟弟,确实大异于常人。 若是旁的这种半大小子,早就沉不住气,抓着他问东问西了。即便是已过了弱冠之年的他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也绝不会如六弟一般,冷静自持,好像置身事外似的。 六弟,真真儿的是人淡如菊,心素如简。 而走在后面的沈维白,在心里念着大哥的好,大哥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才能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他心里对大哥的感激之情便如滔滔江水奔涌不停,只是他的性子清淡,不愿意表达,所以从外表看,好似无动于衷。 典型的面冷心热的人。 及至到了亭子里,沈维玄先坐到了亭子四周的长椅上,沈维白则在大哥对面坐下。 “六弟,你的事,我已经跟祖父说了。”沈维玄倒也利落,开门见山,没有拖泥带水。 聪明的沈维白看大哥欢快的表情,自然推测出祖父是同意了,但大哥是怎么说服祖父的,沈维白还是很好奇。 “大哥,您如何劝得祖父同意我和云霞来往的?” “六弟,我没有劝祖父同意你与云霞来往,我甚至都未曾提到你和云霞的事情。”知道自家弟弟误会了,沈维玄赶紧澄清。 听大哥这么说,沈维白的脸上的笑容一滞,原来自己会错意了,那大哥跟祖父说了什么? 他抬眼看着大哥,一双眼睛如墨黑的深潭,根本看不到底。 沈维玄的视线与六弟交汇,见到六弟审视的目光,沈维玄立马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的心也跳得很快,六弟摆出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猜到什么了? 沈维玄不免忐忑。 不过他很快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六弟不可能知道我为他说话的真实目的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跟沈维白讲过程。之前他已经打好了腹稿,说辞也都经过了仔细推敲。 “是这样的,我知道祖父绝对不会容许你和云霞来往,所以就采取了迂回之策略。 我不是跟云慧丫头有过节么?所以跟祖父提了一下,祖父对李云霞他爹本来就没好气,所以对云慧丫头欺负我这事很生气。 祖父不高兴地说,这便是他李家的家教吗?养出来什么粗鄙的丫头?维玄,你咽不下这口气,祖父也咽不下去。祖父准了,你尽管去收拾那丫头,祖父做你的坚实后盾。 六弟,你听听,咱们祖父多么的明理,对咱们也是宠爱到心尖尖上了,否则不会因为孙儿受了委屈便如此生气的。” 沈维玄口才真是算好,说了那么多,连个结巴都没打。 对于大哥侃侃而谈的本事,沈维白着实佩服。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大哥现在所说的全是谎言。 “大哥,接下来呢?”沈维白难得表现出了好奇。 这让沈维玄略有些得意,他笑着问沈维白:“六弟,大哥帮你谋得一个接近云霞的机会,你去也不去?” “当然去!”沈维白没有丝毫犹豫。 “这就对了。祖父既然应允我,可以报复云慧,那我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但你也知道,那云慧丫头成天缩在李府,我想报复她也不好找机会不是?” “大哥,些许小事就算了吧,何苦与她一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 沈维白觉得大哥有些小题大做了,遂出言相劝。 “六弟啊,你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大哥我是在帮你找借口啊?我只是拿着云慧说事,接下来便是帮你的忙哪。” 沈维玄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沈维白的事情在做铺垫。 沈维白没有回话,再次拿他那双审视的眼睛盯着沈维玄。 他总觉得大哥的理由有些牵强,而且有哪儿不对,只是他一时找不出是哪儿不对。 所以他咬着唇想了想,才缓缓开口说:“大哥,您不会跟祖父说为了对付云慧,你要派人潜入李府吧?” 沈维玄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沈维白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六弟啊,六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就是这么说的。” “祖父就同意了?”沈维白剑眉一挑,有些不可置信。 祖父疼爱大哥已经到了让他为所欲为的地步了吗? 发现了自家弟弟脸上怀疑的表情,沈维玄连忙解释:“六弟,大哥知道祖父和云霞的爹不对付,所以在祖父面前表了决心,要收拾那云慧丫头,祖父疼惜我,又讨厌李家的人,所以就欣然同意,这一点都不奇怪啊。 还有,你大哥长这么大,何时受过此番窝囊气,而且还是个小丫头加诸于我的,这个仇我必须报,否则誓不为人。” 沈维玄说得振振有词,坚定不已。 接着,不等沈维白说话,沈维玄便把他提出让六弟去李家私学读书,可以找到李云慧的软处,一击即中,让李云慧彻底认输的安排悉和盘托出。 临了,他还说了一句:“不信,你跟着我去问祖父,让祖父亲口跟你说一遍。” 沈维玄这种两边胡说,然后再把他们弄做一处对质的办法,实则有些铤而走险,但却是对付猜疑心甚重的祖父和老成持重的六弟的妙法。 果然沈维白开了口:“大哥,不用了,我相信你便是了。” 大哥确实从未受过这般屈辱,要报仇也是可以理解的,云慧丫头也该受些教训才是。 沈维白决定不再去质疑大哥。 第384章 争执 能和云霞做同窗,其他的还计较个什么呢? 沈维白现在心里只有这个执念,想通了也就不再多想了,当即爽快的答应了大哥。 “那跟我去同祖父讲清楚。”沈维玄笑眯了眼,赶紧拉了沈维白欲找祖父表功。 兄弟俩出了亭子往祖父院子走去,迎面碰上父亲。 “你们两个急匆匆的要去哪儿?”父亲打量了兄弟俩一番,神色严肃地问。 兄弟俩朝父亲施了礼,沈维玄恭敬地跟父亲说了他们正要到祖父那里去。 “去干嘛?”父亲眼神锐利,直接发问。 “爹,我们同祖父说点事情。”沈维玄明显添了紧张,回答得很简单,想赶紧敷衍过去。 父亲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转而问沈维白:“白儿说说是什么事?”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就是不喜玄儿。 这个孩子自小就满嘴冒泡,爱说谎话。以前他经常为玄儿撒谎的事动气,甚至动手揍玄儿。 及至玄儿长大,对他这个父亲便有了敌意,父子俩的关系一度很僵。 再后来,玄儿得了老太爷的青睐,更是恃宠而骄。 他一直想不通父亲到底是看重了玄儿哪一点,那么多孙辈,非要择玄儿来培养。 在他眼中,白儿和青儿,甚至是庶出的紫儿和蓝儿都比玄儿强。 但是他也无法撼动父亲的决定,更不敢与父亲对抗,只能由着父亲。 可玄儿是自个的儿子,那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在玄儿面前彰显自己的威严。 所以他越发严格地管束玄儿,既然将来他要承担起整个沈家的重担,责任很大,那就必须认真调教才成。 此刻低着头的沈维玄在心里哀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不容易劝动了六弟,父亲又半路杀了出来。 他赶紧在心里祈祷:六弟千万别跟父亲说实情,否则又会横生枝节。 “爹,我和大哥要去跟祖父说个决定。”沈维白却没有如沈维玄所愿,直接跟父亲说了实情。 “什么决定?”父亲追问。 “白儿要去李将军府上的私学念书去。” “为什么?我们沈家的学堂好好的,你跑那去干嘛,简直是胡闹!”父亲语气明显不快。 “爹,这是祖父的意思。”沈维玄眼见不妙,索性把祖父抬了出来。 “你祖父会同意?你少诈糊你爹。白儿,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李家学堂?”父亲横了沈维玄一眼,转而再问沈维白。 沈维白自是不能说是为了云霞,但他又不愿意说谎欺骗父亲。 所以对着父亲施了一礼:“爹,白儿做这个决定自有白儿的目的,白儿跟您保证,去李家学堂,白儿照样刻苦念书,做好自己的本分,绝对不给沈家抹黑。” 父亲眨眨眼睛,盯着沈维白,一时没有说话。 “爹,祖父尚在等我们,可否让玄儿带着六弟先去见祖父?”沈维玄再次出声,想尽快摆脱父亲。 “我与你们一同去,我要跟你们的祖父谈谈。” 父亲说完,率先转身往沈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玄白两兄弟对望一眼,只得赶紧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沈老太爷房间里,沈父带着两个儿子先请了安。 老爷子安排他们落了座,让人上了茶来。 等丫鬟上完茶退下去后,沈父便把自己的来意简单的跟父亲说了一下。 沈老爷子听了,便把一双犀利的眼睛落在儿子身上,目光中有明显的怨怪之色。 这个儿子就是个死心眼,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事非要横插一脚,做事永远看不到经络。 心思也单纯,只适合在衙门里任个闲职。不要说远比不上他夭折的弟弟,就是孙子们,个个都比他这个父亲强。 所以他舍弃了这个唯一的儿子,直接从孙子中挑选人来培养。 这会儿他清了清嗓子,捻着佛珠开了口:“维玄说的没错,把维白派到李家学堂去,确实是我的意思。” 沈父身子明显一僵,他眼神迷茫的看向父亲,低声道:“爹,这么多年了,您,” “恒儿,管好你的嘴!为父跟你说,这事情不用你插手!”沈老爷子厉声打断了沈父的话。 “可爹,白儿他不适合去。”沈父不希望沈维白掺和其中,所以想尽力把他择出来。 “适不适合不是由你说了算,爹反而觉得维白很适合。再说,维白自己也乐意去,是不是?” 沈老爷子说完,转头看向沈维白,脸上已经换了亲切的笑容。 “回祖父的话,维白很乐意去。”沈维白说完又转头对着父亲,给了父亲一个请他安心的表情:“爹,您放心,白儿去李家学堂可以跟着大儒萧先生学习,那也是白儿的好造化哪。” 沈父抬眼看向儿子,见他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白儿啊,要是你知道自己成了一颗复仇的棋子,你还高兴得起来吗? 沈父再看向沈老爷子,见他把慈祥和蔼的目光锁定在白儿身上,顿时更觉得难受起来。 凭什么要让心地纯良仁厚的白儿来承受这一切?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他站起身,对父亲深施了一礼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我坚决不同意让白儿去。 “你,你个逆子,这事情由不得你来干涉。”沈老爷子大为光火,说话毫不客气。 素日唯唯诺诺的沈父,今天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胆子,竟然毫不畏惧地梗着脖子跟沈老爷子杠上了。 “爹,白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不能管他的事情?您执意要仇恨李勇钦,没必要把无辜的白儿拖进去。” 沈父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索性豁出去了。 “你,你”沈老爷子气得够呛,眼见着事情刚有点眉目,自个这个好脾气的儿子突然发疯了,非要跳出来坏事。 他拿手指着儿子,嘴唇使劲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明就里的沈维白和半明半白的沈维玄,见祖父和父亲争执起来,起先俱是一愣。 父亲性子温和,和祖父吵起来,就等同于天上下红雨。自打玄白两兄弟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今天可是第一次开眼。 不过,沈维白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站在两人中间,出言相劝;沈维玄也赶紧打圆场,兄弟俩一心想尽快平息祖父和父亲之间的战火。 沈老太爷被沈维玄扶着坐了下来,沈维玄又体贴地抚着祖父的后背为他顺气。 沈维白也请父亲坐了下来,站在他跟前小声的说着话。 沈父看着沈维白,欲言又止,心情复杂。 沈老太爷歇过劲来,把眼睛斜横了儿子一眼:“恒儿,既然你要跟为父唱反调,那你来说说,让谁去合适?” “爹,要我来说,谁都不去最好。”沈父明确表态。 “不可能!”沈老太爷严厉的叫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沈维白也出声道:“我要去!” 第385章 争取 沈维白说得急切而坚定。 沈父没想到儿子根本不领自己的情,执意要去李家。这个孩子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都很聪明,难道是我的暗示不够吗? 于是他拉过沈维白,在沈老爷子的瞪视下开了口:“白儿,听爹的话,不要去了,你不适合的。” 沈维白却握住父亲的手说:“爹,您放心,白儿自有分寸,适不适合您也先不忙下结论,让我去试试看才能见分晓。” 沈父还想劝说,沈老爷子已然黑着脸,语气严厉的开训沈父了,大意是让沈父闭嘴,这事情没有他说话的份;维白自己乐意去,沈父没有资格阻挡之类的。 沈父被沈老太爷训得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索性低下头,不再言声。 父亲埋怨他,儿子不领他的情,有些话又不能说,他觉得自己已经束手无策,只能顺其自然了。 算了,权当自己瞎操心吧。 沈老爷子见他不说话了,脸色才略微好转。 “恒儿,你先回去吧。你在这杵着,为父看着生气。”沈老爷子说话一点都没有客气。 沈父只得和父亲告别,转身出了房间。 沈维白也跟着出来,紧跑几步追上父亲:“爹,您不要生气,白儿理解您,您是一心为了白儿好,但白儿有非去李家学堂的理由,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 不过爹您放心,我去李家学堂不会做坏事的,还有,我答应您,会时刻保持机警,护好自己的安全。” 沈父还能说什么呢?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拿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句:“白儿,好自为之吧。”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维白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直到父亲出了院门,完全看不到了,才转身回祖父房间。 一进门,祖父便告诉他:“维白,你不要听你爹的,也不知他哪根筋抽了。” 沈老爷子现下忙着争取和收买沈维白,所以对他格外的好,全程更是对着沈维白笑,笑得沈维白都不好意思了。 沈维玄也接着祖父的话说:“六弟,爹一贯的谨小慎微,瞻前顾后,其实事情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困难,真的。” 沈维白笑着回答:“大哥,爹那也是为我好,我明白的。这事情我既然应承下来,便是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了。” “我就知道让六弟去保准没差,祖父,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沈维玄嬉着脸说。 他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动了心思的。既夸了祖父,又为自己邀了两份功:祖父记一份,六弟记另外一份。 果然沈老爷子开心地点了头,哈哈笑着说:“维玄是办了件好事,维白也很有担当,愿意为祖父效劳,所以你们两人都当得祖父的赏。” 说完,他当即唤了有利进来吩咐道:“去把我新定制的玉带钩拿出来,我要嘉赏他们。” 有利应声后丝毫不敢耽搁,很快取来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沈老爷子之后,又悄然退下了。 沈老爷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玉带钩,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盒子,笑眯眯地招呼玄白兄弟上前来。 亲自把带钩递给了兄弟俩,一人一个。 那带钩放入沈维白手里,微凉的触感让他感到很舒服。这是一个白玉带钩,那玉质地上乘,纯白无瑕,如凝脂般细腻。制成的带钩式样精良,造型华美别致,煞是喜人。带钩上还有细致的纹饰,相当精湛。 沈维白服了,祖父手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货。 祖父却微眯着眼,对沈维白说:“白儿,你再仔细看看这带钩。” 沈维白听了,把带钩拿到眼前,惊喜的发现这带钩上还有几个眼子,中间竟是空心的。作为音律奇才的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个带钩还有个功能,可以吹奏曲子。 他忙把带钩放到唇边,优美的旋律立刻从他嘴边流淌出来,绕梁而飞。 沈维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带钩,祖父给他的带钩上没有任何纹饰,只雕刻了两个字,九五。他很明白,这是祖父对他的希冀和祝福,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出来,所以暗暗示意。 九五之尊,他沈维玄不会辜负祖父的厚望,会去争取的。 吹奏完一曲,沈维白爱不释手的摸着玉带钩,感叹祖父的用心,这样的恩赏他很喜欢哪。 沈维玄则把他的带钩在沈维白面前晃了晃,就收了起来。沈维白提出仔细看看,沈维玄借口已经放入贴身内袋里了,没有拿给他看。 沈维白也没再强求,不过刚才大哥晃动的时候,他倒是看清楚了大哥的玉带钩样式很普通,甚至连纹饰都没有。 想来祖父是因为他爱好音律而专门为他花心思制作的,沈维白心里不免暖意融融。平素还暗觉祖父对自己无视,其实祖父心里是有他的,所以这会儿沈维白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趋前一步,在祖父面前跪了下来,伏地给祖父磕了个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见六弟行了大礼,沈维玄自是不甘落后,也跪了下去,给祖父磕了三个头。扬起头,他凑到祖父跟前说:“祖父您对孙儿们可真好,这礼物渗透着您对孙儿们浓浓的爱啊!” 他的玄式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祖父哈哈大笑,抬手招呼兄弟俩起来。 “孙儿们都是祖父的心头肉啊!你们七兄弟,祖父参照你们的喜好,给你们每人定制了一个带钩。现在你们两兄弟为祖父办事,若是以后事情办好了,祖父更要重赏!” 沈维玄立刻表态,自己和六弟定不负祖父期望。 他表完态后又扭头对沈维白努嘴,暗示他也表个态。 沈维白却不愿意喊口号表态,认为拿出行动来证明就行了,所以并没有接受大哥的催请。 反而拱手施礼,开始询问祖父,他要以什么理由去李家。 祖父捻着长须颔首道:“维白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正好凑在一起议议。” 他示意两个孙子坐下,三人开始商量起来。 最后沈维白提出的理由占了上风,大家一致决定就以沈维白久仰萧先生大名,执意想拜在萧先生门下念书为借口。 不过,沈维白这个理由并不是杜撰的谎言,他是真心仰慕萧先生学养的,所以他对祖父和大哥说,自己是会认真跟着萧先生治学的。 他的祖父和大哥虽然点着头,但听得漫不经心,因为对此根本不感兴趣,他们要的始终都是沈维白能探听到的消息而已。 定了理由,祖父便对沈维白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祖父自会派人去安排妥当的。 沈维白便淡然的点了点头,提出了告辞。他想赶紧去劝慰下父亲,刚才父亲离开时,那背影透着萧索寂寥,着实让他心酸。 第386章 枝节 祖父和大哥对视了一眼后,祖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他同意。 大哥马上站起来拍着沈维白的肩膀说:“六弟,大哥送你出去吧。” “维玄和你六弟一道走吧。”沈老爷子挥挥手,让玄白两兄弟都离开。 兄弟俩听话地应了是,跟祖父道别后退了出来。 走出院门,沈维玄开始跟沈维白絮絮叨叨的交代,让他务必记得帮自己收集关于李家的有用信息。 沈维白淡淡的应着,心里已经被喜和忧给填得满满当当的。 喜的是他终于心想事成,能与云霞做同窗,还可以继续与她交往。 自母亲反对他和云霞接触之后,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闷闷不乐,很是发愁,今天总算了却了这桩愁事。 但另外一桩忧愁之事又钻了出来,父亲对他去李家学堂极不赞成,他虽执意要去,内心还是怕伤了父亲的心。 若是父亲真的伤心,他便不能安心了。 沈维白拧着眉头,低着头边走边想,待会该怎么劝父亲。所以并没有发现,母亲正匆匆朝他们兄弟俩走过来。 倒是沈维玄第一时间发现了母亲,扯着嗓子跟母亲打招呼:“娘,您来了?是来找我和六弟的吗?” 沈母应了一声,走近他们兄弟俩,伸手一把抓住沈维白的手说:“白儿,走,娘有话要问你。” 正冥思苦想如何开解父亲的沈维白,这才发现母亲来了。他赶紧抬头,母亲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一下映进他的眼睛里。 “娘,您别担心,白儿有分寸的。”沈维白赶紧先劝慰母亲。 旁边的沈维玄却紧张起来:“娘,您要和六弟说什么?” 母亲怒道:“说甚么?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竟然怂恿你弟弟去做这等事?娘等会再来找你算账。”说完狠狠地瞪了沈维玄一眼。 看见大哥因为自己的事被母亲责备,沈维白于心不忍。 所以他立刻跟母亲解释,为大哥开脱。 “娘,这事真的不怪大哥,是白儿主动请缨的。” “白儿,跟娘去娘的房间,你爹也在。我们跟你好好说道说道。”沈母不由分说,拉着沈维白径直往前走。 这下可把沈维玄急得抓耳挠腮,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看来父亲把这事情说给母亲听了,所以母亲也站出来反对。要是父母双亲都强烈反对,沈维白反悔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那这事不就泡汤了吗?祖父一贯要看最后结果,若是没成,他之前的努力白费了不说,指不定祖父还会怪他办事不牢靠。 怎么办?沈维玄飞快地转着眼珠,想着该如何应对这横生出来的枝节。 此时沈维白已经被母亲拖着走远了,沈维玄又不敢阻拦母亲,应对之策也还没想出来,不免心焦,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维玄,去追你娘去,带她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祖父的声音突然在沈维玄背后响起,把沈维玄喜得迅速转身,对着祖父应了一声,便扭身撒开脚丫子,一边喊着娘,一边追上前去。 还是祖父这块老姜辣,只要他出马,这事又有救了。 沈维玄心里欢快,跑得带劲,很快追上母亲和六弟。他伸开双臂,拦在了母亲面前。 “玄儿,你这是干甚么?”母亲眉毛一挑,明显不满地问他。 “娘,祖父让我来请您,他说在那边等您,有话要跟您讲。”沈维玄指了指母亲后面说。 母亲回头看了看,见孩子们的祖父背着手,正在高坡上的亭子里踱步。 她抓着沈维白的手紧了紧,有些无奈地说:“白儿在这等着娘,娘去见了你祖父就过来。” “娘,我和您一道去吧。”沈维白扶着母亲的手,转身欲同母亲一起往祖父那边走。 “六弟,祖父让母亲一个人去,你就不要去了吧。”沈维玄喊住了沈维白。 母亲拿眼横了大儿子一眼,有些哀怨地说:“玄儿啊玄儿,你把白儿拉去淌这浑水,你知不知道,这对你六弟很不适合的。” 被母亲这么说,沈维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张嘴想说话,却支支吾吾的,话不成句。 沈维白见此情形,再次为沈维玄向母亲求情:“娘,请您不要再埋怨大哥,这事是白儿自己决定的,大哥并没有勉强白儿一丝一毫。“ 母亲转头看向沈维白:“白儿啊,白儿,你最是聪明,今天怎么犯糊涂了?你的性子就是不与世争,不与人争,为什么要拧着自己的性子去办事呢? 你跟娘说说,那李家学堂有什么吸引你的?是不是李云霞那丫头?” 母亲猝不及防地揭穿真相,玄白两兄弟俱是一震。 从两个儿子的神情中,母亲已经明白自己猜对了。她从沈维白的手中拔出自己的手,语气飘忽,充满不安地说:“娘先去见你的祖父,等会再跟你细说。” 再次横了沈维玄一眼,才匆匆离开了。 等母亲走远,沈维玄立刻紧张地问沈维白,若是母亲把你是为了李云霞,才去李家学堂的事实告诉祖父,祖父会不会发火啊? 说老实话,沈维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毕竟是他两边欺瞒在先,所以很怕被揭穿。 沈维白却摇摇头说:“母亲不会把这事告诉祖父的,相反,她还会极力帮我隐瞒。” “为什么?”见六弟说得如此笃定,没明白的沈维玄急忙追问。 沈维玄从母亲刚才的举动中已经看出来了,母亲是反对六弟去李家学堂的。既然如此,母亲完全有理由把六弟为了接近李云霞,才答应潜入那里的实情告诉祖父啊。 抬眼看了看大哥,沈维白不慌不忙的开始对大哥解释,母亲不会这么做的原因。 “大哥,母亲既然已经知道祖父仇视云霞她爹,以我对她的了解来看,她肯定会认为祖父不会同意我接近云霞。 而祖父若知道我打着帮他办事的幌子,实则是为去做云霞的同窗,轻则骂我一顿,重则雷霆大发,最后的结果便是,我妥定成了祖父讨厌和嫌弃的人。 母亲自然不会置我于这般境地的。” 听了沈维白的分析,沈维玄觉得很有道理,刚才的担忧便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兄弟俩看向那边亭子,见母亲垂着手站立着,听着祖父说话。 大部分的时间是祖父在说话,母亲在认真倾听,时不时的点下头。 大概有半个时辰,才看见母亲跟祖父施了礼后,往他们这边走来。 母亲走近,兄弟俩迎上去,沈维白发现母亲的神色很平静,她先看了看沈维玄,又看了看沈维白,没有说话。 玄白两兄弟也不敢追问她。 第387章 落定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微叹息从母亲口中逸出。 接着母亲开口对沈维白说:“白儿,娘是个女流之辈,也不是很懂你要做的事。但娘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之中,能做到吗?“ 沈维白双眼发亮地点点头,很肯定地答复母亲:“娘,白儿保证能做到,您可以完全相信白儿。” 母亲既然说出这番话来,沈维白便能完全确定她是同意自己去李家学堂了。 也不知道祖父跟她说些了什么,这么快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不过,沈维白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他的一颗心早就被汹涌的欢喜给包围住了。 若是母亲执意阻拦,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甚至哭哭啼啼的话,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无视母亲的意见,坚持到最后。 现下好了,母亲松口,父亲那儿,自己再去好言相劝一番,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与沈维白一样,旁边的沈维玄也大松了一口气。 还是祖父厉害,一出面就轻松解决了母亲的横加阻拦,总算让他提着的心回归到正常位置。 太好了,自己接下来就该等着被祖父论功行赏,然后早日坐稳沈家的头把交椅,在祖父的大力扶持帮助下,向那最后的宏大目标挺进。 沈维玄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得别有深意,当然也笑得贼兮兮的。 沈母见大儿子笑得开心,不禁乜斜了大儿子一眼,对他说:“玄儿,娘也顺便跟你这个当大哥的提个要求,今后要多帮下你六弟。” “娘,您不说玄儿也是知道的,六弟,七弟是我最亲的弟弟,我不帮他们帮谁去。”沈维玄拍着胸脯,回答得振振有词,好似诚心一片,日月可鉴。 沈母这才微微点了下头,伸手握着沈维白的手说:“白儿,去了李家学堂,跟李云霞那丫头还是不要走的太近,我们两家是不可能结成两姓之好的,白儿你要切记这一点。” 沈维白本来想出言反驳母亲,转念一想,今后的事谁能说得定呢?我自有我的主见就行,将来家里真要是反对,我再极力抗争,何必急于这一时,和母亲逞口舌之能呢? 于是他敛眉低目没有吭声。 见沈维白没有说话,沈母只当儿子听进去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抬眼看向母亲,沈维白见她正浅笑着盯着自己,也只好朝母亲递去一个笑容。 母亲这下放心了,对他说:“白儿你就不用跟娘过去了,你愿意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娘,白儿还是要跟您一道去,我想跟爹谈一谈。”沈维白却坚持要跟母亲一起去见父亲。 “六弟,爹现在可能正在气头上,你就不要再到他面前去露面了。” 沈维玄生怕六弟与父亲谈来谈去,万一被父亲给说服了就糟了。所以他立即出言阻止。 沈维白摇摇头回答他:“大哥,正是因为爹生了气,我才要赶紧去劝说爹,让他消气才是。不过大哥别担心,我做过的承诺,自然是算话的。” 对于大哥心里的小九九,沈维白洞察得清清楚楚。 这最后一句话,便是宽沈维玄心的。 沈维玄听了不禁面上一红,看来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聪明的弟弟。 而沈母则刺了大儿子一句:“玄儿,你看看你弟弟,他可是一片真心待你的。” 言外之意,沈维玄待弟弟却不是真心实意的,总是先为自己打算。 “娘,玄儿也是真心待六弟、七弟的。”沈维玄红着脸辩解,不过,那话说得明显底气不足。 沈母哼了一声,把脸扭开了去。 沈维玄心里一阵羞恼,这次自己是利用了六弟,但六弟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嘛。母亲明知道他是想接近那李云霞,才心甘情愿的去办这事的,为什么就只逮着我说,朝我发气? 见母亲不待见大哥,沈维白少不得又在母亲面前帮大哥说了几句好话。 母亲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胸口说:“你呀,就是心善。好了,娘不说你大哥了。走吧,跟娘去见你爹去。” “娘,玄儿也想一起去。”沈维玄想跟着去比较踏实,所以腆着脸跟母亲央求。 母亲却不依,盯着他质问道:“你不相信你弟弟吗?” 沈维玄赶紧摇头否认:“不是的,娘,您怎么这么想玄儿呢?我,我也只是想去劝下爹,让他别生气而已。” “刚才你不是让你弟弟不要在你爹面前露面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又要凑过去?”母亲讥讽他。 沈维玄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唉,就为自己摆了六弟一道,一向对自己尚好的母亲竟这么生气,沈维玄不免在心里嘀咕母亲的偏心眼。 母亲还真是最爱六弟的人啊。 反观自己,除了祖父看重外,实则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 沈维白见母亲和大哥唇枪舌剑的,赶紧开始打圆场,让大哥暂时不去,等自己先去劝说了父亲之后再看情况;又劝了母亲几句,便扶着母亲往她的院子走去。 看着六弟和母亲的背影渐远,沈维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无名火拱上来。 他转身往自己院子走,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解恨。心里对母亲已有微词,对沈维白,更是新添了好些不满。 凭什么六弟就能被父母如此看重,呵护有加? 脚下的石子被他狠狠地踢飞,打着旋掉入水池中,沉了下去。 沈维白死死地盯住水面上那一圈涟漪,恨恨地想,等我手握权柄之后,你们还敢如此对我吗? 他对权力的欲念又膨胀了几分…… 再说沈维白和母亲一起来到母亲的院子里,见院里那棵大树的树荫下,父亲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浅眠。 母亲让沈维白等着,自己走到沈父面前,把他唤醒后,跟他讲了沈老爷子要她转述的话。 沈维白站得比较远,听不清父母亲谈话的内容。但他看到没一会,父亲便刷的站起身来,挥舞着一双手,情绪激动的在和母亲说着什么。 他们两人谈了好一会,父亲才又坐回了躺椅上。 母亲走过来对沈维白说:“白儿,去吧,和你爹好好谈谈,尽量顺着他一点。” “娘,白儿知道了,那我去了。”沈维白跟母亲挥挥手,径直向父亲走去。 那天父子俩深谈了许久,沈维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嘴皮子都说干了,最后总算是把父亲逗乐了。 要知道,沈维白一直是个不爱多说话的人,但那天为了劝得父亲开心,他可是豁出去了,一个多时辰说的话,比平日里数天说的话还要多。 父亲笑了的那一刻,沈维白的心才彻底落定。 第388章 算式 虽然过程曲折,但经过努力,沈维白总算成功争取到了机会,如愿坐到了李家学堂内。 此刻,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萧先生的视线投到最后一排,见新来的沈家公子,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端正的坐在桌前。 这位沈六公子,从小就是个名动京城的音律神童;及至进学后,聪敏勤奋,很快脱颖而出;再加上资质上佳,刻苦习武,又练就一身好武功。 实在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所以沈家派人来找到他,恳请他收沈维白为学生时,秉着爱才惜才的原则,他欣然应允。 作为一个教书先生,能收到令自己满意的弟子,本就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沈家登门求他时非常有诚意,一再强调沈维白仰慕他,不惜跟家里闹翻,也要拜倒他门下时,他更舍不得拒绝了。 教学相长,有这样一个学生,他觉得自己也会受益的。 还有一层秘而不宣的原因,是他要为杭儿打算。 杭儿今后要成大事,肯定需要能人贤士的助力,所以萧先生一直在留意,帮杭儿网罗各类人才。 沈维白这样的全才,更是颇具诱惑力。调教得好,将来或许能成为杭儿的左膀右臂。 这几个原因凑在一块,便让沈维白很顺利的成了他的门下弟子。 这当儿,萧先生从沈维白身上收回视线,对着所有的学生们颔首微笑,开始今天的授课。 他讲授的课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 可是云霞却开了小差,因为沈维白坐在后面,总是让她要去想沈维白在做什么,沈维白现在在认真听课吗?沈维白是不是又在耍宝之类的。 所以云霞的思想就严重溜号啦…… 再者,她总觉得沈维白盯着她的后背,让她的后背如芒在刺,不想到沈维白都不行。 一想到沈维白,她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跳得好快,然后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她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哀怨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发哪门子的疯,跟这儿做那一道数学题干什么? 说到那一道数学题,这个典故还是肖慕航告诉她的。 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错。 她和肖慕航在滨江小路上散步,肖慕航突然很认真的对她说:“云霞,我现在突然喜欢上了一道数学题,想不想知道是哪道数学题?” 云霞不解,歪着头问他:“数学题?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说起这个当然有我的理由嘛,给你个机会,你猜猜是哪道数学题?” 云霞噗嗤一笑,俏皮道:“我哪知道,数学题那么多,请问慕航同学是要复合四则运算,还是开方,或者求导的?” 肖慕航笑眯眯地说:“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个很简单的数学算式而已,连小学生都会。” 他说话时眼睛发亮,云霞从他那双好看的黑眸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轰然一下,云霞的脸就红了。 很简单的数学题,莫不是那个著名的算式:一加一等于三? 肖慕航这家伙,是在暗示什么吗? 那时云霞和肖慕航谈恋爱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 想到这,云霞噘了嘴,涨红着脸,捏起小粉拳对着肖慕航就是一拳,嘴里嗔怪道:“肖慕航,你好讨厌!” 肖慕航抓住她的手,笑得好不开心:“我怎么讨厌了?我可是你的亲亲男朋友,你居然下得了手打我?” 因为左手被肖慕航控制住了,云霞便抬起右手又给了他一拳:“怎么下不去手了,谁叫你说一加一等于三的?” “一加一等于三?”肖慕航跟着念了一遍,很快明白过来,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直笑得他捂着肚子喊疼。 云霞跺脚:“有什么好笑的?肖慕航,你再笑,本姑娘就不理你了。” 肖慕航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他把扭着头,气冲冲的云霞身子扳正,正面对着他。 云霞瞪了他一眼,肖慕航又笑了起来。 这让云霞恼羞成怒,伸手捏着他的耳朵出气:“肖慕航,赶紧给我停住,不许再笑了。” 肖慕航从她手里把自己耳朵解救出来,强忍着笑对云霞说:“冤枉啊,虽然我也很喜欢一加一等于三,但我说的真不是这道数学题,我严正抗议,云霞你不能搞一言堂。” “抗议无效!”云霞斜睨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了,憋笑憋得好辛苦的肖慕航立刻释放出一串魔性的笑声。 等他笑够了,消停了,才发现云霞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云霞,我交代,我说的算数题是九除以三等于三。” “九除以三等于三,这道数学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值得你这么喜欢?”云霞不以为然地回了他一句。 “它当然有值得我喜欢的理由。”肖慕航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 云霞抬眼看向他,见他眼睛里汪满柔情,接下来他说的话,深刻地印在了云霞心里。 肖慕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它能表达我的一片真心。”他边说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左胸膛,继续说下去:“云霞,我这里除了你还是你。” 那一刻,云霞懂了九除以三等于三这个算式的意思,那便是除了你还是你。 被肖慕航如此深情告白的云霞,内心仿如烟花璀璨绽放,一颗心都被绚丽的七彩色占满了。 她甚至觉得空气中都飘着甜腻的香气。 可是,后来呢?…… 现在处在另一个时空,置身于学堂内的云霞,突然感到眼眶有湿意,她赶紧眨了眨眼,欲驱走那些湿意。 记住,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云霞,你没有必要再为肖慕航留一滴眼泪。 她毫不客气的告诫自己,完完全全的忘了肖慕航,反正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好好活在当下才是正道。 提到当下,她不禁开始责怪起沈维白来。话说自己好久都没有想过肖慕航了,怎么沈维白一出现,就破了例了呢? 云霞嘟着嘴,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不仅破例,还乱了心神。 所以才会把九除以三等于三这个算式用到了沈维白身上去。 其实被她念叨的沈维白比之她,实在也好不了哪去。 今天萧先生讲授的是诗词,本来沈维白是听得很认真的。 那些诗词经过先生抑扬顿挫的诵读和讲解,再加上先生的旁征博引,妙语连珠,一首首诗词便幻化成优美动听的旋律,萦绕在他的耳畔,回旋在他的脑袋里,打动着他的心。 沈维白眼前更是浮现出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这让他感叹不已,听萧先生的课简直是一种愉悦至极的享受啊! 大儒这个称谓,萧先生是实至名归的。 第389章 算计 但隔了没多久,坐在他前面的云霞,似乎坐得不舒服,开始挪来动去。 沈维白便分了一点心去想,云霞是人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所以便拧着眉头,盯着云霞纤细婀娜的背影发了会儿愣。 等他再回神时,先生已经讲完一首诗词,开始讲下一首了。 沈维白轻轻晃了晃脑袋,想抛去那些杂思,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萧先生所讲的内容上面去。 可是事与愿违,他刚听了先生所讲这首诗词的上半阙,就见云霞又先摇了摇头,后又仰了仰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飞舞,很成功的把沈维白的注意力,再次拉到了她身上。 云霞的头发又黑又亮,头顶两个双环髻,乖巧地站在脑勺上,而发髻的根部扎着粉色的丝带,更衬得那两个髻翩然可爱。 她脑后的头发闪着光泽,如瀑布般垂顺着,直到肩部。沈维白还能闻到她头发飘散出来的隐隐清香,那是濯发用的皂角液发出的味道。 沈维白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让那淡淡的清香直入肺腑。他的唇角也跟着高高扬起。 视线就像被黏住,继续停留在云霞如云的秀发上。 他得出很确定的结论,云霞这一头秀发摸起来一定如锦缎般适手,光滑细腻,柔软舒服。 他突然就生出一股冲动,将来要亲手帮云霞挽起头发。想一想,那实在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情,非常值得期待。 光是这么一想,沈维白白皙的脸就开始发热,眼睛里星芒灿灿,熠熠生辉。 他的思绪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直接带来的后果,便是沈维白完全错过了萧先生接下来所讲的内容。 当然,云霞也是一样的。 万幸的是,今天先生并没有当堂提问,否则这两人都有可能答非所问。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中午放学。好在到了下午,两人都控制住自己,收了心,回归到课堂中去了。 下午散学后,云慧便迫不及待地往祖母院子里跑去。祖母说了,今天祖父会回信,告诉她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可恶的,可恨的浪荡坏胚,你等着,本姑娘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云慧要对付的这个人正是那日赴宴时轻薄她的沈维玄。 自那日受辱后,云慧索性也装病没去学堂,躲在家里把沈维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她又把这事跟祖母哭诉了一番,要祖母替自己做主,狠狠地报复那浪荡子一番。 老太婆听了,气得跳脚。老娘好端端的,将来会贵为皇后的宝贝孙女,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泼皮小崽子占了便宜去,这让她如何想得通? 她睁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把手在桌上拍得砰砰响,亮着大嗓门对云慧娘说:“你这个当娘的去干甚么了?自个的闺女不看着点,要是有个甚么意外,我看你哭鼻子都来不及。” 云慧娘委屈地嘀咕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嘛,被那些夫人给缠住了,一时不察,才让云慧被那小子给骗了出去。” “你还有理了?”老太婆听了更生气,连瞪了云慧娘几眼。 “祖母,不怪我娘的,都是那个该死的坏胚惹出来的事。祖母,我恨不得把那坏胚给跺碎了喂狗。” 云慧咬着牙,恨恨地说,一张脸上全是阴狠的戾气。 老太婆伸手招呼云慧过来,把她揽入自己怀里,心肝儿肉的说了一串话,想安慰云慧一番。 云慧被迫窝在老太婆怀里,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等老太婆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讲完那些话,发泄了她的慈爱后,云慧立马从她怀里挣脱了出来。 对于被沈维玄非礼这事,云慧已经不是很愿意去回忆当时的情形了。 可祖母偏偏还重三叠四,一提再提,这让她恼羞成怒,心里实则对祖母有了不小的怨气。 这会儿说话就有些不客气:“祖母,反正云慧也出什么事,而且没有一个人看到当时的情形,咱们现在能不能不说那些了,好生想办法来整治那坏胚才是紧要的。” 老太婆倒没听出孙女儿的话中话,所以马上就同意了孙女的提议。 “云慧说得对,我们绝对不能放过那坏胚。慧儿娘,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被老太婆点名的云慧娘,在心里嘟囔,直接就来问我,你老人家不是很能吗?干嘛不自己先说?八成是自己根本没有应对的法子吧。 仓促之间,让我从哪想法子去? 老太婆耐着性子等了半炷香的功夫,见云慧娘还是咬着唇不言语,就张口训她:“你赶紧的想出办法来啊?自个的女儿被欺负了,我看你还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你这心也真够宽的。” 说完还朝着云慧娘翻了个大白眼。 云慧娘根本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去治那小崽子,就被老太婆夹枪带棒地讥讽了一通,心里鬼火乱窜,敢怒不敢言的,把她给憋屈坏了,瞬时连眼睛都红了。 见母亲又被祖母指责,加上刚才对祖母的不满,云慧便跳出来为母亲辩驳。 “祖母,您不要责怪我娘了好不好,咱们现在要一致对外,对付那姓沈的才是正理,您说呢?” 老太婆略微点了点头,她现在对云慧的话很听得进去,之后便没有再找云慧娘的麻烦。 三人凑在一块商量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老太婆皱着眉头问云慧娘:“你说云慧好歹也是虎威将军府的二小姐,那坏胚难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敢如此行事?” “回娘的话,这个还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云慧娘就跟说绕口令一样,回答老太婆。 老太婆不阴不阳地瞅了她一眼,明显不满。她把脸扭向云慧,眨巴着眼睛问孙女:“那个坏胚是何许人?” 云慧却回答不上来,她只知道那家伙姓沈,名字好像叫什么为轩,左容做介绍的时候,她也没在意,就听真了一个轩字。 其实这也不怨她,纵观整个京城,知道沈维玄的女人都少之又少。 因为沈维玄被定为沈家继承人,深受沈老太爷的看重,自来由沈老太爷亲自着力培养。 那沈老太爷很严苛,对沈维玄有许多规定,其中之一便是不许沈维玄混在京城权贵圈的女眷堆里,再加上沈家这些年养精蓄锐,处事一直很低调,所以沈维玄自小便很少在一众女眷中露面。 沈夫人对于自家公爹的规定,自然是不敢违逆的,一般与夫人们聚会什么的,都不会带着沈维玄。 所以除了熟识的人外,京城里那些夫人们因很难见到沈维玄,以至于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对他知之甚少。 第390章 筹算 而沈维青则不同,他是沈家的老儿子,身上又没有继承人的重担,沈老爷子便不拘着他,由着他去。因而沈维青自小在夫人们面前就混了个脸熟。 沈维白虽然不及沈维青在夫人们面前吃得开,但也比沈维玄好得多。 老太婆和云慧母女,怎么也没有想,她们口中的坏胚,云慧以为的沈为轩,实则便是沈维青的大哥,沈家七色兄弟中,响当当的老大。 见女儿没回答,云慧娘便插了句嘴:“娘,应该是个过气的世家弟子吧,现在如日中天的那些家族中,哪有什么叫沈为轩的子弟。” 老太婆眯了眯她的肿泡眼,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忙问云慧娘:“慧儿娘,吃饭的时候那家伙坐在哪张桌子上?” 云慧娘摇摇头:“回娘的话,我没有注意。” “祖母,他好像是在主屋吃的饭,具体坐在哪个位置没有去看。这有什么关系吗?”云慧马上接过话头回答。 “当然有关系,若是他被安置在主桌,跟主人一桌,证明他是主人请的贵客,身份应该不低。”老太婆耐心的跟孙女解释。 说完话还特意瞟了瞟云慧娘,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还是老娘见多识广,你跟我比起来,差老远了。她把身子挺了挺,俨然摆出一副家主的气势。 云慧娘还真没想得如此细致;云慧呢,眼睛望天,根本没有把沈维玄看在眼里,所以当时自然不会特别留意这些。 现在听祖母这么一讲,云慧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和母亲去赴的是寿宴,前去赴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这个沈为轩或许是个身份尊贵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有了这个认知,云慧后背立刻冒出冷汗,头皮发麻。 也是,有些人就喜欢低调,连皇上都会微服私访,万一,这位是皇宫的皇子,乔装打扮来赴宴的,那自己岂不是惹祸了? 一时之间,她咬着嘴唇,有些错乱的呆住了。 “慧儿怎么了,脸色那么白?”老太婆见云慧苍白着脸,好像被吓着了一般,忙咋呼起来。 云慧娘看向女儿,果然见女儿脸色刷白,连忙走过去把云慧搂在怀里,轻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揪着母亲的衣服,云慧抖着唇说:“娘,您说那家伙会不会是皇子?” 云慧娘以为自己的听差了,跟云慧重新确认了一遍:“慧儿你说什么?那家伙是不是皇子?” 云慧紧张的点了点头。 云慧娘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慧儿你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是皇子,皇子来赴宴,再怎么也得有排场,不可能被如此对待的。” 老太婆却横了云慧娘一眼说:“我觉得慧丫头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皇子也可能会伪装成一般的世家公子出宫的嘛。” “祖母,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云慧立刻叫了起来。 老太婆大言不惭地说:“那是,你和祖母都是聪明人嘛。” 说完斜睨着云慧娘朝着她笑。 云慧娘心里嗤了一声,老婆子这是在暗示,她是聪明的,自己是笨的。 不过她也来不及计较什么了,若那家伙真是什么皇亲贵戚,她和云慧可是捅了篓子啦。 要想办法善后才行。 云慧娘马上对女儿说:“慧儿,你最聪明,你说说下步该怎么办吧?” 云慧娘怀着私心,偏要绕过老婆子,直接去问了云慧。 此刻,云慧已经镇定下来了,她想到了左容。左容跟那沈为轩貌似很熟络,或许左容清楚沈为轩的来历。 于是便把自己准备找左容询问的事说了出来。 云慧娘当即表示同意,顺带着夸了女儿几句。 她认为左家那丫头深得太后喜欢,经常出入宫中,认识皇子也是情理中的事。 老太婆却不赞成,她认为那家伙若真是皇子,必定会封了左容的口,云慧去问也问不出什么。 今天老太婆的脑筋倒是转得挺活络的。 云慧便直接问老太婆:“祖母最聪明,那您帮云慧想个办法吧!” 她这话老太婆很爱听,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荡漾出笑意来。 再次朝云慧娘横了一眼,老太婆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事情还是要交给你祖父来办。” 云慧母女同时松了口气,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特别是云慧娘,自是晓得慧儿祖父的能耐的,却都没有想起来让他出面帮忙。 或许是他被撵出将军府,再加上前段时间告假,有日子没见着的缘故吧。 云慧则已经扑到老太婆跟前,撒着娇开始拍老太婆的马屁了。 “祖母,还是您最英明。云慧有祖母帮衬,将来一定顺风顺水的。等以后云慧当了皇后,定要好好孝顺祖母,让祖母享尽荣华富贵。” 老太婆边听边哈哈笑,一张密布皱纹的老脸上,横肉抖动,让她那张笑脸像极了一朵在风中颤栗的菊花。 老太婆马上伸出手,又把云慧抱紧在怀中。 云慧贴着她的胸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明显把脸垮了下来。 祖母真是的,明明早就拿定主意了,却不说,非要等到我和娘着急了才说,就是显摆她有办法呗。 她甚至撇了撇嘴,不满的表情浮在脸上。 “好好好,祖母可就靠着我的慧丫头了,等着享不完的福。慧丫头放心,祖母定会护着我的心肝宝贝,任谁也不能欺负你。” 老太婆浑然不知她的好孙女正在吐她的槽,还激动万分地跟孙女讲掏心窝子的话。 云慧听了,马上换了一副乖巧的表情,仰起头看着祖母,娇憨地说:“谢谢祖母,就知道您对云慧最好了。那祖母赶紧派人去给祖父送信吧。” “好,听我慧丫头的。月珠,你进来一下。”老太婆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便扯着嗓子喊月珠。 在外间的月珠,正趴在门上偷听她们的谈话,有些话三人说得大声,月珠听到了;有些话说得小声,月珠并未听清。 最后发现,听到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话,反而是老夫人突然一猛嗓唤她进去,把她给吓了一跳。 赶紧地退了几步,她才应了一声是,马上往里间门走去。 推开们一进去,老太婆便利索地吩咐她去找庆贵,让他来这外面的回廊候着,等她们写好信后给丁管家送去。 月珠领命出去寻庆贵去了。 老太婆便喊云慧给祖父写信。 云慧找出纸笔开始写,刚准备写抬头,想想不妥,便跟祖母说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写抬头了。 老太婆欣然同意,还夸云慧心细周到,行事小心谨慎。 这个孙女不愧是要当皇后的料,真是个有心计的。 一直没插上话的云慧娘,自然也在旁边笑得很欢。不管怎么说,这个聪明的女儿是自己生的,就凭这点,她就比老婆子强。 第391章 争风 嘿嘿,你老婆子生的儿子不成器,将来这一大家子,还不是都要靠着我生的女儿。哼,别看你老婆子现在拽得跟二八五万似的,真到了我慧儿母仪天下那一天,最荣耀的人还不是我。 越想越觉得自己了不起,云慧娘连下巴都扬得老高,鼻孔更是快朝天了。 趴在桌前写信的云慧很快写完了。 这封信,她是以祖母的口吻写就的,在信中,她把要跟祖父交代的事情都写清楚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请他务必尽快查清此人的情况并告知她们。 写完后,老太婆让云慧念了一遍给她听,对云慧写的信很是满意。 然后就接过信,转手递给云慧娘,让她装到信封里仔细封好。 云慧娘封好信封之后,老太婆一把抓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才放心。 她这样的举动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这让云慧娘心里堵了口哑气,对老太婆更添了不满。 当然老太婆才不会理会云慧娘的心情好坏与否,直接扯了嗓子唤月珠。 月珠在外面应了声,麻溜的把庆贵带了进来。 进门的庆贵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恭敬的朝主子们见了礼,才袖着手退到一边,等着主子的吩咐。 “庆贵,把这封信送去丁宅交给丁管家,”老太婆说到这顿了顿,大概觉得丁默卿已经不再是将军府的管家了,换了个说法:“给我表哥丁爷送过去,记住,一定要亲自交给丁爷,不能过其他任何人的手,知道吗?” “回老夫人的话,小的记住了。”庆贵连忙答应,趋前两步,凑到老太婆面前,恭敬地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老太婆把信递给他后,又严厉地命令他:“快去,不能出差池,若是坏了事,我定不会饶你。” 云慧娘也接着老太婆的话,耍起了威风:“送个信都办不好的话,仔细你的皮。” “回老夫人,二夫人,小的这就去,一定办好差事。”庆贵吓得不敢耽搁,施礼后赶紧退下去送信了。 送完信后,庆贵又赶回来禀报主子们:信已经安全送到。 并带回了丁默卿的口信,让她们稍安勿躁,他马上安排去查,明儿就给回信。 这不,一散学,云慧就巴巴地赶到祖母这里,看祖父会告诉她们什么高招。 走到祖母的院子大门口,正好碰见她的娘。 云慧娘也是按捺不住,过来等结果的。于是母女俩一起往老太婆房间走去。 老太婆正在房间里喝着茶,吃着点心,见云慧母女进来,便笑着招呼云慧来吃点心。 “祖母,回信了吗?”云慧倒不在意吃点心,她关心的是回信没有。 云慧娘却脸色发沉,觉得老婆子忽视她,没有招呼她用点心,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啊。心下便啐了老婆子一口。 那月珠在旁边见了,却暗自欢喜,老夫人越不待见云慧娘,她的机会就越大,因为与云慧爹有了那一层关系,月珠就动起了被收房当主子的念头,并开始为这个目标而活动。 所以这段时间她在老夫人面前明里暗里的说了云慧娘不少坏话,如今看来真是没有白费功夫。 这让月珠很有成就感,她决定今后要继续在老夫人面前煽风点火,让那云慧娘彻底在老夫人面前失宠。 因着有了这样的认知和想法,月珠脸上的笑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瞅见月珠笑得开花开朵的,云慧娘心里很不爽,这小蹄子明显是在看我的笑话嘛。于是刷刷刷,朝月珠飞去数把眼刀。 月珠装作没看见,照样笑得开心,只不过把脸转向了老太婆和云慧,直接无视了云慧娘。 她在心里冷笑,气死你个过气的老女人,二老爷早就不喜欢你了,还跟这摆谱。姑奶奶看你还能嘚瑟多久? 云慧娘咬着嘴唇,狠狠地朝月珠瞪了一眼。小蹄子仗着有老婆子撑腰,越发得意忘形了,哼,暂且放过你,总有一天老娘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两人争风,让房间里暗潮涌动,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悄然而激烈的上演着。 “慧丫头,莫急,回信还没有送过来,来来来,挨着祖母坐。”老太婆倒没注意到云慧娘和月珠之间的你来我往,笑眯眯地招呼云慧。 云慧像只小飞蛾子,扑到老太婆身边,听话地坐在老太婆旁边。 祖孙俩唧唧歪歪地腻在一起,笑闹了一会。 云慧娘在她们对面坐了下来,指使月珠倒茶来,还特意交代要凉茶。 月珠面上答应得愉快,出了门就把脸垮了下来,一边在心里暗骂云慧娘,一边去寻了个粗使丫鬟,让她去倒了两盅凉茶来。 等那丫头端着托盘过来,月珠便让她退下,自己端着茶送进去。 走到门口,她停住了脚步,把茶盘放到回廊边的长条木凳子上,四处看了看没人,迅速蹲下身来在土里抓了点泥巴,用手捏碎了扔进其中一个茶盅里,晃了晃,奸笑了几声。 让你指使我,给你来个满口泥。 笑过了,月珠拍了拍手,平复了下,才端着茶送进去。 她先把加了泥的那茶盅放到云慧娘旁边的几上,才把另一盅茶送到了云慧这边。 云慧娘大概是口渴了,拿起茶杯一口喝了个精光。 “月珠,你拿来的是什么茶,怎的我喝到沙子了?”云慧娘厉声吼向月珠。 月珠装作不知情:“回二夫人的话,奴婢不清楚啊。二夫人您这茶和二小姐是一起倒的,二小姐您喝到沙子没有?” 刚喝了茶放下茶杯,被突然问到的云慧,本能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喝到沙子。 老太婆就不高兴了,她认为云慧娘是故意找月珠的茬,所以不满地说:“慧儿娘,你看云慧都没喝到沙子,一样的茶,同样一壶茶倒出来的,不可能就指着你这一盅有沙子嘛。我看你就是想挑事,哼!” “娘,我没有挑事,我真没冤枉她,不信您看我这茶盅里。”云慧一点都没耽搁,端起茶盅便往老太婆面前去了。把茶盅直接塞到了老太婆眼前,让她看。 老太婆定睛瞅了茶盅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慧儿娘,你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吗?沙子呢?我怎么没看到?胡闹!” 这次老太婆的语气更加严厉,肿泡眼瞪得很大。 云慧娘这才低头去看,杯子里除了一片残茶,竟是干干净净的,敢情她刚才喝得急,连沙带水的全进了肚子里。 “我说慧儿娘,你不要没事找事好不好?眼瞅着现在分了府,今后就是咱们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了,我可不希望成天价的帮你断那些无用的是非。” 老太婆说话可是一点没客气,不阴不阳的狠狠刺了云慧娘一气。 第392章 争斗 被老婆子这么讥讽了一番,云慧娘只觉得胸口被呕得一阵闷痛,火气直冲脑门。 她低了头,偷偷的朝老太婆那边剜了几眼才消了点气。 想着以前,老婆子的心思都放在算计云霞娘身上,且需要她这个帮手,对她尚还不错,最近却有些翻脸不认人的架势。 估计老婆子现在是管不到云霞娘了,就把那对付人的心思放到她身上,对付她来了。 那月珠是老婆子的贴身丫鬟,一贯得老婆子宠,又听老婆子的话,指不定就是得了老婆子的命令才与自己作对的。 老娘今天明明吃到了沙子,不就是说了下月珠么,好嘛,你立刻就给老娘蹬鼻子上脸,再这么由着你,还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 老虎不发威,被当成病猫。老娘今天偏要当一回老虎。 云慧娘暗暗咬了牙,往月珠那儿走去,站到月珠面前,猝不及防的抬手便给了月珠一巴掌。 那月珠正专注于看云慧娘的笑话,等她走近了才回神,不过月珠压根没想到她会打人,所以便睁着眼,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一声脆响,昭示着云慧娘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狠多用劲,月珠当即痛呼出声,本能的用手捂住了自己被打得生疼的那半边脸。 那半边脸已经开始发烫了,月珠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是印上了五指红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太婆满脸错愕,她微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发飙的云慧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月珠则眼眶都红了,眼看着就要哭了。 只有云慧转着眼珠,逡巡了几个大人一圈,在心里为她娘叫起好来。 云慧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那月珠给绕进去了,正在怨怪月珠,所以母亲一出手,她自然是感到很开心的。 这只小狐狸惯会猜度别人的心思,她很快就茶盅里的沙子事件,理出了头绪。 看母亲的表现,那茶盅里绝对是掺了沙子的。除了倒茶的月珠,谁有可能,或者说有胆子在茶盅里搁沙子? 八成是那月珠仗着祖母宠她,对母亲起了不敬之心。大胆奴婢,今儿我娘若是不出手,我都要出手好生治治你才是。 等着,本姑娘以后会慢慢给你好果子吃的。 云慧一边转着心思,一边幸灾乐祸的瞟了月珠一眼,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庆贵的禀报声,说是送回信的人来了。 云慧和老太婆立马有志一同的做了决定,暂时把这事放开了去。老太婆更是扯开了嗓子喊庆贵把人带进来。 庆贵应了声,带着前来送信的丁宅下人进了门。 那人跟在庆贵后面,恭敬的跟几位主子请安问好后,把一封信呈给了老太婆。 老太婆让月珠赏了那人一个铜板,便打发他和庆贵退下了。 又朝月珠做了个让她出去的手势,月珠委屈的喊了声老夫人,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她还指着老夫人跟她做主呢。 那老太婆因为儿子和月珠厮混,怕月珠在云慧娘面前把这事情捅开,打翻了云慧娘这个醋缸子,必定会搅得合家不安宁,所以私下对月珠还不错。 这也是卿哥的意思,他特别交代,云慧娘的娘家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要与她撕破脸。 至于月珠,你先哄骗着行了。 所以这会月珠张着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不肯离开时,她便站起身来,把月珠拉到外间,悄声对她说:“算了,这打都打了,她是主子,难不成你还打回去啊?先忍忍啊,不哭了,等会她们走了,我送你一对珍珠耳坠子。” 月珠被老夫人这么柔声一劝,又允诺送她珍珠耳坠子,也就不吭声了。 “祖母,这信是您拆还是云慧拆?”心急的云慧在里间大声问。 老太婆应着声道:“慧丫头,祖母马上来拆。” 既然都这样了,月珠也只得吃下这被打的亏。她立马做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您去吧,月珠不给您添麻烦了。” “这就对了嘛,乖乖儿的,少不了你的好。”老太婆捏捏月珠的手,又给她许下了大愿。 月珠点点头,心里很是期盼着老太婆许给她的好处,竟至破泣为笑。 老太婆便放心了,赶紧扭身往里屋去了。 在里屋的云慧娘在心里把老婆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又恨恨地想:月珠不过是一个丫鬟,老婆子竟护得那么紧,还拉她出去好言相劝,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老娘毕竟是主子,慢说给月珠一耳光,就是拿家法打她也是使得的,你老婆子心疼个什么劲,也不知道老婆子有什么软处捏在了月珠死丫头手里。 哼,老婆子越要护着那死丫头,老娘偏生要整治她。 进了里屋的老太婆,返身关上门,赶紧走到桌前拿起信开始拆。 本来以为她会对自己上训几句的云慧娘,见压根没事,不免就得意起来,死月珠,看看,老娘打了你还不是白打,你的靠山也不敢把我怎样吧。 这厢老太婆很快把信拆开,赶紧的拿出信纸,交给云慧让她念。 云慧接过信迅速扫了一眼,登时惊呆了。 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云慧娘脸色一下煞白,心跳如擂鼓,莫不是那家伙真是皇子? 那她出手打了皇子,岂不是犯了大罪? 皇上的皇子,云慧娘只远远的见过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其他的都没有见的机会。即便是三皇子,云慧娘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若是他乔装一番,恐怕对面走过也不认识。 依年龄来看,这个家伙不会是那个传说中,脾气火爆、凶横的大皇子吧?天哪,惹到了他,绝对落不了好下场。 她感到空前的惧怕,抖着唇问话,声音都破碎不成形了。 “慧,慧儿,他,他,真是个,皇,皇子?” 还好,云慧摇了摇头低声道:“娘,他不是皇子。” “哎呀,吓死娘了,只要不是皇子,娘就不怕了。”云慧娘抚着胸口,总算找回了声音,顺畅无比的说了一整句话。 老太婆也松了口气,刚才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来。不过,她急于知道卿哥信中后面的内容,所以催着云慧继续往下念。 “我的宝,快接着念,看你祖父查出了什么,让我们怎么做?” 大概是心急,老太婆的声音拔高了许多。 祖父这两个字便清晰的落进了把耳朵贴在门上,正偷听里面谈话的月珠耳朵里。 被打的半边脸还有些发红的月珠,登时目瞪口呆。 祖父,丁管家是云慧的祖父?那二老爷,二老爷不就是丁管家的儿子,不是将军府的二公子了? 第393章 缠斗 月珠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隔了一会儿,她才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倚在外间的门框上,摸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又过了好一会儿,月珠总算是把她刚才偷听的话理清了。 是的,她听得真真儿的,那丁管家是云慧的祖父,二老爷是丁管家的儿子,将军府这位老爷傻乎乎的帮别人养大了儿子,到死都还不知道。 再联想到平日老夫人对付大老爷一家的情形,端的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二老爷也与大老爷不亲,看不出一点兄弟之情;还有云慧那小丫头,一直都仇恨云霞……这桩桩件件,以前很想不通的事情,此刻都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他们不记亲情,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亲人。 这家人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自己握在了手里,将来可是能以此要挟他们的。 这个认知让月珠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化的好,因为存了巴着二老爷往上爬,当主子的念头,月珠多留了个心眼,开始偷听她们说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收获了。 于是月珠眼神闪烁,抬手抚上被打的半边脸,无声的笑了。 月珠在外间无比开心的同时,里屋的老中少三个女人却齐齐皱起了眉头,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自打云慧拿着信纸,语气沉重的念完信后,这三人就成了这副鬼迷鬼眼的模样。 云慧娘在凳子上如坐针毡,扭来动去,终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唉,这是什么事哪,接下来还要我们去跟坏胚道歉?那我们慧儿岂不是,不是白吃亏了。” 听了云慧娘不满的嘟囔,老太婆使劲眨巴着浑浊老眼,总觉得眼睛上蒙着什么东西,雾蒙蒙的看不清。 她从怀里摸出锦帕,胡乱的擦了下眼睛。看样子她也是急火攻心,被吓得不轻。 母亲的话音刚落,云慧便突然把信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祖母,娘,我不去跟他道歉,好歹我以后也是要当进宫的,凭什么要迁就他?” 老太婆抖着手把锦帕塞进袖子里,出言安抚孙女:“我的宝,小点声,你听祖母说,既然你祖父信中说得清清楚楚,这歉说什么你都得去道了。” 云慧娘却撇了撇嘴:“他是沈家大公子就该欺负我家慧儿吗?爹为甚么那么怕沈老太爷?一个退隐在家的人有甚么可怕的?” 一连串的问题从云慧娘口中被抛出来。 “慧儿娘,既然你爹都这么说了,这事可不能耽搁。你就不要再跟这说东说西了。”老太婆回过神来,有些不满的指责起云慧娘来。 “祖母,我不甘心!”云慧不等她娘说话,先跳了出来。 “娘,您看看,把我家慧儿委屈成啥样了?那沈家再有本事,还能大过皇上,大过皇子去?咱们慧儿以后总是要,”说到这,云慧娘压低了声音:“要进皇宫当皇后的,若是去道了歉,将来会不会落了把柄在旁人手上?” 老太婆没想到这一层,听了云慧娘的话,倒是很有触动。 对啊,我的宝贝孙女将来母仪天下,若是被人拿捏着这事情说事,确实头疼。 可卿哥说得清清楚楚,沈家人绝对是惹不起的,赶紧去诚心诚意的道歉,还要带上贵重的礼物。 卿哥一定有他的道理,慧儿娘的说法也有道理,这让老太婆顿觉左右为难。 她按了按额角,对云慧母女说:“咱们几个想不出什么办法,等永钺回来,看看他的意见如何?” “他能有什么办法?”云慧娘当即嘀咕起来。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有你老婆子才高看自个儿子,认为他好得很。实际上,李永钺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大草包。 可就那么一句话落入老太婆耳朵里,也让老太婆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 这个疯妇,那口气明显是瞧不起永钺嘛。 于是她气冲冲地训云慧娘:“永钺怎么就没办法了?这次分府,永钺立的功劳可是最大的。我说你这个人,不说自个郎君好就算了,还嫌弃自个郎君,也是我们永钺实诚,若是落了旁人,早就把你给休了。” 最后那句休了的话,让云慧娘终于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炸了! 她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反驳起老太婆来。 “娘,您说这话可就没劲了,永钺还实诚?这话谁信?他这些年干得那些破事还少吗?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永钺后,可是一心是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为他生儿育女,把两个孩子培养得都很优秀。 尤其是慧儿,又聪明又可爱,放在整个京城,那也是出众拔尖的。” 被她大肆夸奖的云慧,得意的坐直了身子,把胸脯往前挺了挺,脸上的愁雾一下少了许多。 “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娘您清楚得很,他和那狐狸精在外租房鬼混,闹得整个京城谁人不晓,谁人不知,连带着我的脸都丢尽了。”云慧娘说得相当激愤,声音尖利刺耳。 “咳咳,”老太婆使劲咳了两声,示意云慧娘不要再说了。 正在气头上的云慧娘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又继续爆料揭丈夫的老底:“除了这个闹出笑话的狐狸精,他之前逛了多少回青楼,几个人的手指头都数不清楚吧?真以为我瞎,一点都不知道吗?就是现在,还在逛青楼没有,” “够了!”老太婆厉声打断了云慧娘的话:“慧儿娘,不要扯远了,再说,慧丫头还在这,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些作甚?” 云慧娘这才意识到云慧在旁边,她飞速瞟了瞟云慧,见云慧正盯着她,满脸都是惊讶。 再瞅了瞅老太婆,老太婆马着一张脸,递过来的眼色带着寒光,云慧娘才不由的舔了舔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太婆搓着手,悄悄吐了口气,好歹这疯妇没有再说了。 心下对云慧娘却是记上了仇。 瞧瞧疯妇刚才的表现,那是完全不把她这个娘放在眼里的架势啊。若不是卿哥说疯妇娘家还有利用价值;再加上云慧丫头大了,怕她不会容忍有人欺负疯妇,看在这两层上,老娘才忍了,否则,老娘定要把你治得给跪下给老娘**。 两相比较,她更加觉得月珠比云慧娘好多了。月珠听话,任凭她摆布,她指东,不敢走西,这才是她心中媳妇应有的样子。 哼,等忙过这段,想办法把月珠给儿子抬了房,也好帮着自己一起制住这个疯妇。 “娘,我爹和什么狐狸精,还有逛青楼是怎么一回事,您接着说啊。”云慧突然出声,催促母亲说清楚。 “那个,我的宝,你娘是开玩笑的,你爹哪有什么狐狸精。”老太婆赶紧干笑着回答云慧。 云慧歪着头,眼睛里迸出好奇的光,刚才祖母的表情诡异,这事绝对不简单。 第394章 追问 “祖母,我刚才明明听到娘说了狐狸精的事。”为了搞清事情的真相,小狐狸没有拐弯抹角,来了个直接了当。 说起来,他爹那些风流韵事因为老太婆的特别交代,整个将军府里没有任何人敢议论一丝一毫,至于外边的人,碍着李将军的面子,也不会在李家的几个孩子面前搬弄是非。 老太婆也清楚,除开云霞那死丫头上次说她被人取笑,多少知道了点永钺的事之外,府里其他几个孩子全都是不知情的。 实则对于云慧来说,今天也确实是第一次听见,她父亲有狐狸精这个事实,还有逛青楼这些举动,两件事都让云慧心里有了很大的不安。 所以才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 老太婆被云慧的这句话噎住,惶惶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孙女。干脆把眼睛横向云慧娘,狠狠地瞪了她几下。 云慧娘现在也后悔了,可话都说出去了,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 她很懊恼,自己虽然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勇,却让云慧抓住了话题眼子,以她的聪明程度,要糊弄她几乎不可能。 该如何对云慧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整个人是完全没有头绪啊。 “你这人就喜欢说话不过脑子,什么话都敢说,还乱开夫君的玩笑。 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开玩笑,不知道的呢,铁定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你看我们慧丫头,这不就相信了吗? 慧儿娘,你赶紧的,把这误会跟慧丫头解释清楚。” 老太婆为了儿子的名声,即使恨不得掐死云慧娘,但当着云慧的面,还是想法提点云慧娘,帮她遮掩。 但她的办法完全不奏效。因为她的话音刚落,云慧便开口了。 “祖母,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爹在外租房藏着狐狸精,是不是闹得全城都知道了?” 云慧说这话时不紧不慢,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她的神色也很平静,但眼中却迸出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寒光。 让与她视线相对的云慧娘的心咯噔一下。 老太婆则气咻咻的对云慧娘说:“你本事大,你自己收拾你摆下的烂摊子。” 说完马上又加了一句:“等永钺回来,看你如何跟他说。” 然后大袖一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了一把团扇使劲扇。 “慧儿,那是你爹以前做的荒唐事,后来他都改正了。”云慧娘硬着头皮,字斟句酌的跟女儿说。 “改正了吗?那为何您说他以前逛很多次青楼,现在也说不准还在逛没逛。” 云慧毫不客气的把母亲的话搬了出来。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慧娘欲哭无泪。若是云慧不依不饶,闹到永钺那里,兴许永钺会关了门把她打一顿的。 她现在才感到害怕了。 不管了,先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吧。 “慧儿,那,那是娘瞎说的。你也晓得娘说话直,而且经常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刚才娘是在气头上,就有些口不择言了。现在娘冷静下来了。娘跟你保证,你爹真的是改邪归正了。” “我的宝,祖母作证,你爹现在早就不逛青楼了。再说,为了你的前程,你爹还答应了云霞爹的要求,即将被他送到北凉那边的军队去,那里多苦啊,你爹长这么大,哪受过那苦,想想都心疼他。” 老太婆说到这,心中一酸,想着儿子马上要到条件艰苦的边城去受罪,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忙又从袖中取出锦帕,开始擦眼睛。 或许是她这样的情绪影响了云慧,小狐狸抿了抿嘴,没有再发问。 其实她对父亲去逛青楼,或者包养狐狸精什么的,并没有多痛恨。 很多成年男子都会娶三妻四妾她是知道的,远的不说,学堂里的吴瑶华就有几个姨娘,还有沈维青家,七色兄弟也分别是正房夫人和几个姨太太所出的。 她只关心的是父亲这样行事,将来会不会对她的前程有影响。 所以刚才才会对祖母和母亲咄咄相逼,要她们告诉自己真相,好做个判断。 这会儿听祖母说起父亲为了她要去北凉受苦,她还是有点难过。是啊,父亲再不济,对她还是好的。 再者,那神仙道长是金口断了的,我将来要当皇后,父亲会做国丈,那这么推断回来,父亲之前的那些破事应该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才对。 云慧一下想通了,小狐狸的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来。 “祖母,您别伤心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云慧再次开口的语气明显松快了很多。 对于她态度的猛然转变,老太婆和云慧娘还有些不敢接受。 两个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云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顷,云慧娘试探着问云慧:“慧儿,你是不是很生气?” 云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依然语气轻松地说:“娘,我没有生气啊。” “我的宝,你爹真的改正了,现在天天都回家了的。”老太婆接过话头,继续为儿子说好话。 她敢这么说,是因为最近儿子和月珠正打得火热,没有功夫再到外边去偷腥,每天画了酉便回府,等吃完夜饭,更是一头钻进自己的院子里,逮着时间和月珠一块儿快活。 当然,老太婆一直全力在帮着他们遮掩,所以两人的行径得以隐藏,到现在都没被任何人发现。 云慧娘却悄悄撇撇嘴没有吭声,最近夫君是每天都回家,只是通常会在老婆子院子里呆到很晚才回房,有时甚至睡在老婆子的院子里。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李永钺,李永钺给的解释是他爹出了事,娘一个人难免胡思乱想,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多劝慰娘,哄她开心什么的。 云慧娘虽然背地里嘀咕,觉得他不惹老婆子生气就万幸了,还劝慰,纯粹是瞎扯。不过,又想着他毕竟天天回府,呆在老太婆院子里,总归比在外面晃荡要让人放心多了。 云慧小狐狸转头对老太婆撒娇:“祖母,人家相信您和娘不会骗我的。” “嗐,你看看,还是我的宝最懂事。”老太婆扭脸朝着云慧娘,哈哈大笑。 哼,看看,你这个可恶的疯妇,挑拨离间,败坏夫君的名声,结果根本不能如愿,彻底傻眼了吧? 慧丫头可是一心向着她的爹,对我这个祖母也是很信任的, 紧接着,云慧又对母亲说:“娘,既然我爹已经改邪归正,您以后就不要再提及他以前的旧账了,让这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淡忘了吧。 也不用在意那些人的取笑。其实他们取笑,最丢人的不是我们,反而是云霞他们家。 因为别人都只会笑李将军府。这样让他们背黑锅挺不错的,我想想就觉得开心。” 云慧这番话,彻底把老太婆说得笑来合不拢嘴,把她自己的娘搞得呆若木鸡。 第395章 相对 “慧儿,你真觉得没关系?”云慧娘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这句话。 此话一出,云慧娘便得到老太婆的一个大白眼,接着又被数落了一通:“我说慧儿娘,你枉自是活了几十岁的人,还不如我们慧丫头清明,她不是跟你说得很明白了吗?不要再翻永钺的旧账,即便永钺被取笑,那也丢的是李勇钦的脸。” 虽然云慧娘在女儿面前费劲的为丈夫挽回面子,可内心还是隐隐期待女儿能站到她这边,为她撑腰的。现在看来,女儿根本不在意丈夫的所作所为,这已经让她心里难受了,偏生老太婆又说责备的话,瞬时把她梗得心慌,一口气涌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让云慧娘有心辩驳,却无力出声。 云慧大概觉得没必要再继续纠缠在父亲的风流韵事上,所以又把话题扯到了道歉上面来。 “祖母,不如我们现在备车去找祖父问清楚,难道非要跟那坏胚道歉不可吗?” 老太婆面露难色,老大还在府中,这时去看卿哥怕是会惹怒老大。 想了想,老太婆对孙女说:“我的宝,云霞她爹还没走,现在咱们最好不要跟你祖父见面。” “哟,娘,您难道还怕云霞爹吗?我们现在可都分府了,过两天围墙就全部砌成了。以后两家人各过各的,他还能管得了我们去。” 云慧娘总算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她咽下刚才那口恶气,故意与老太婆反着说。 被媳妇嘲讽加上激将,老太婆自是不高兴,遂板着脸回答:“谁怕他啊?老娘从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去就去!” 这虚劲一提,云慧立马乐颠颠的跑到她面前拉她,催着她赶紧走。 “月珠,让人给我们备车去丁宅。”老太婆现在就是一只被赶到架子上的鸭子,不得不硬了头皮去丁宅找她的卿哥。 月珠应了一声出门张罗去了,很快她回来禀告老太婆说车已经备好了。 三人便收拾了一下,一起出了院子,往马棚子那边走去。 府里中央的围墙已经砌成了一半,工人们正在加紧砌墙。荷花塘的水也放干了,中间在建堡坎,建成后再于堡坎上面砌墙。 老太婆几人看了工程进度,对此很满意,因而个个脸上都爬上了笑容。 快到马棚子的时候,云慧突然看见了云霞,正和沈维白站在那边的月洞门前。 月洞门两旁栽植有翠竹,夏日竹盛,浓绿掩映着那月洞门,一袭白衣的少年和身着粉衫的少女相对而立,有说有笑的,仿若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却也如一根尖刺,直直的刺入了云慧的眼里。 “祖母,娘,您们看,云慧死丫头在那边。”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恨意。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老太婆和云慧娘看见了云慧和沈维白。 老太婆呸了一声:“这死丫头真不要脸,竟然和男子私会。” “娘,那是什么男子,不过是个嘴上没毛的愣头青。”云慧娘再次和老太婆唱起了反调。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骂那丫头,你还帮她择清了去?老娘还在想该怎么借着这个,坏坏那个死丫头的名声呢。”老太婆火大,脸沉沉地训起了云慧娘。 “娘,我只是说他不算男子,何时帮云霞死丫头了?”云慧娘不依不饶,立马反驳。 “祖母,娘,您们别吵了,那家伙是沈家的六公子,沈维玄的六弟沈维白。” 眼见祖母和娘又要吵起来,云慧赶紧的出声把她们打断。 “沈维白?沈家的?”老太婆惊叫出声。 云慧娘仔细一看,还真是沈家老六。老婆子不认识沈老六,难怪会咋呼大叫。 “娘,您小点声,这会儿您又不怕被人听见了?” 逮着了老婆子的不对,云慧娘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的,语气不善的回了老婆子一句。 被讥讽的老太婆瞪了云慧娘一眼,正要反击,云慧趋前一步,站到了她和自个娘的中间,愤愤然地说:“我也是今天早上去上学才看到他的。 沈维白那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放着自家的学堂不上,非要跑到我们家的学堂来。 不过萧先生好像很喜欢他,对着他笑得那个开心,就跟见到大宝贝似的。 看着这些我就来气,沈家的人都讨厌!” 说到最后,云慧眼中燃起怒火,连脸也涨红了。 老太婆见孙女不开心,遂拉了拉她,凑在她耳边说:“我的宝,你祖父说沈家是惹不起的,咱们先暂且忍着,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说对不对?” 这一次,云慧娘和老太婆的意见总算是一致的,她也劝女儿别生气,从长计议。 两人一左一右,一边劝说着云慧,一边共同拖着云慧离开了。 月洞门前,云霞轻笑着回答沈维白:“行啊,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沈维白点点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证把云霄教会。” “那就先谢过了。”云霞对沈维白施了一礼。 沈维白忙还了礼。 夕阳下,白色的月洞门被金色的余晖映照得特别好看,而洒在月洞们两边竹林上的金光,在竹叶上跃动着跳舞。风一吹,浓郁如青纱似的竹林沙沙作响。 沈维白站在竹林下,夕阳穿过竹林的叶片和枝杆,在他的白衫上留下千丝万缕的金线,衬得他像一个发光体。 云霞有一种被亮瞎眼的感觉。 沈维白的眼神也是发直的,粉嫩嫩的云霞站在面前,他怎能移得开视线? 不仅想把视线黏在云霞身上,沈维白还想为眼前可爱的姑娘弹琴而歌…… 月洞门前一片静谧,两人彼此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忙忙的各自移开视线,云霞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沈维白的耳朵也泛起红晕。 “那个,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我们家学堂的?”低着头,看着脚尖的云霞,平复心情后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维白的眼睛发亮,心中有声音在叫嚣,我到这里来全是为了云霞你啊!甚至那声音凝成话,滚到了沈维白的舌尖。 但苦于现在还不能说,他只得抿紧唇,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顿了顿,他才找回自己平日的声音,淡然但很真诚地说:“我仰慕萧先生的学养,一直存着拜在萧先生门下的心思,与家中长辈争取了很久,最近他们终于应诺我跟着萧先生治学,我方才得以如愿以偿。” “哦,原来你也是萧先生的铁杆粉。”云霞一乐,顺口笑说道。 沈维白俊眉皱了皱:“什么?” 唉,又用上了这里人听不懂的词,云霞赶紧吐吐舌头,干笑了两声说:“没听明白?哎呀,我的意思是你对萧先生很景仰,很崇拜。” 第396章 灵犀 好在沈维白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双手一拱,往右一举,郑重地说:“当然,放眼本朝,萧先生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儒,完全当得晚生五体投地的佩服。话说回来,云霞不也是萧先生的铁胆粉吗?” 云霞暗暗咂舌,敢情沈维白刚才是听清了的呀,不过,铁杆粉被说成了铁胆粉,他也真是有才。 这么一想,她便噗一声笑了起来。 边笑边点头说:“是,是,我当然也是萧先生的铁胆粉,如假包换。” “很好,这样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了。”沈维白也笑了。 “不如说是心有灵犀。”云霞冲口而出。 不过说完之后,她便后悔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和适宜。 毕竟沈维白是个男生,对着他用上这个词,不就,不就像是自己在表白么? 略尴尬啊,她有些想咬住自己的舌头。 可对面的少年郎却刷的打开他的折扇,摇着扇子晃着头吟起了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沈维白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首诗很贴合自己的心境,完美诠释出了自己对云霞的情愫。 不过除了眼中闪烁流转着灼灼光芒外,他面上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而为刚才所言不好意思的云霞在看到沈维白那炙热发亮的眼神后,慌乱的低了头。 沈维白,求求你别再念了。 某女在心里哀叹,觉得沈维白那么聪明,一定会联想到什么的,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她呢。 她暗嘲自己,作为一个熟女,对着一个心理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大男孩,竟慌乱无措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 算了,先逃走为妙吧。 “沈维白,我得回去了。”云霞干脆提出了告辞。 她虽然抬起了头,但眼睛却不敢看沈维白,把视线瞟向了其他地方。 沈维白没有回答,他心里实在是舍不得云霞走,希望她能留下来和自己多呆一会。 于是沈维白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云霞:“这墙快砌完了吧?” “啊?” 他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心绪纷扬的云霞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那墙快砌完了?”沈维白收了扇子,往那边一指,重复了一遍问话。 ”是啊,过两天就该砌好了。” 云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些工人们看着天色渐晚,已开始拾掇工具材料等,准备收工。 见云霞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成功留住她的沈维白心中一阵窃喜,决定乘胜追击,继续没话找话。 “云霞,我不太明白,你们将军府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分家?” 云霞抿嘴笑了笑说:“还不是因为我那叔叔,死活非要自立门户,分府单过,我爹拗不过他,只能依了他就分了呗。” 对于分家的理由,云霞早就想好了,只要有人肯问,她便如此作答。 这样既能说清楚提出分家的是叔叔,又能表达出父亲先不同意,后来被叔叔磨得没法,才同意的。 反正也是大实话,与实际情况是相符合的。 所以心知分府是设计让云慧爹钻了圈套,云霞说起来也是理直气壮的。 “原来是你叔叔闹着要分家的。唉,你爹也是长兄难为啊!”沈维白表示明了。 他转头看着云霞的侧脸,淡笑着说:”你祖父去了,你爹便是兄代父职。我早有耳闻,你爹对你叔叔是极好的。” “那当然,我爹对我那叔叔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宁肯委屈自己,也生怕委屈了他。 我那叔叔对我爹,能有我爹对他一半好都顶天了。” 云霞语带自豪,在沈维白面前技巧性的夸赞了自家老爹一番。 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父亲大步往自家院子走去。 今天父亲应该见到皇上了吧?进宫情况如何?面圣结果如何? 脑海里冒出来一连串问题,她决定赶紧回去问问父亲。 遂再次跟沈维白提出告辞:“天色不早了,我爹也回来了,我得回去了。” 这次沈维白不好再强留云霞,便点头说:“我也该回去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深施一礼。 云霞赶紧回了礼,巧笑嫣然道:“沈维白,明天见。” “好,明天见。那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进了院子再走。”沈维白站在原地没动。 本来想说让他先走的云霞,就这么被他先抢了台词,只得挥挥手,有些不舍的转身走了。 快进院门的时候,云霞回头一看,沈维白还玉树临风的站在月洞门前。 转回头,她按住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心窝。 完了,姐看来是掉进坑里了。 但是云霞非常确信,自己一点不后悔,只有欢喜、甜蜜、期待、心甘情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搁在我这,还得加上一句,时空都不在话下。 自己可是跨越时空而来,与沈维白邂逅的。 这份爱情来得就是这么突然,云霞肯定自己就是喜欢上了沈维白;虽然沈维白没有表露心迹,但云霞就是有预感,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那灼灼如阳光般炙热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因为刚好遇见对的人,因为是沈维白,所以云霞把自己之前那些择偶条件都抛诸于脑后,觉得自己心目中理想另一半的样子,不偏不倚,正是沈维白的样子。 为了沈维白,这坑姐要笑着跳下去。 此时的云霞浑身充满了力量,更充满了一往无前,我心向之的勇气。 月洞门前的沈维白,见云霞进了院门,方才转身往东跨院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把李商隐那首《无题》谱成曲,找机会演奏给云霞听。 我沈维白身上虽然没有五彩凤凰一样的双翅,但现在已经走到了你的身边,希望能与你彼此的心意想通。 云霞,你愿意和我心有灵犀吗?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愿意的。 沈维白迈出院门,回头看了看学堂,想着自己坐在心爱的姑娘身后,可以与她朝夕相处,脸上的笑容便如烟花一般,轰然绽放。 转回身,他脚步轻快,心中全是对明天的期盼,期盼着明天快点到来。 这边,云霞寻到主屋并没有见到父亲,她便出了主屋往爹娘的卧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娘的声音传来:“夫君,消消气,先把朝服换了吧。” 云霞顿觉不妙,父亲进宫面圣,回来却心情不好,要么又没见着皇上,要么就是皇上给了他气受。 她忙迈进门槛,嘴里喊着爹娘,霞儿来了。 父亲在里间换衣服,帮着父亲更衣的母亲忙走到里间门口,对云霞说:“霞儿你先坐会,你爹换好衣服就出来。” 第397章 逗乐 “好。”云霞应了一声,在外间坐了下来。 修竹端了茶进来放在高几上,凑到云霞跟前小声说:“小姐,奴婢刚才看见老爷的脸色很不好,您待会多在老爷面前说说好话,让老爷尽快开心起来喔。” 云霞压低声音回答:“修竹,没问题,你就等着看我的吧。” 得了小姐的允诺,修竹立刻喜得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她就知道,没有自家小姐办不成的事。 云霞也笑,站起身来准备给自己倒杯茶。 修竹忙抢在她前头,乐颠颠的跑去拿了茶杯,给云霞满上一杯凉茶递给她。 这时,父亲已经换下朝服,穿了件家居薄衫出来了。娘蹙着眉头也跟着走了出来。 倒好茶水的修竹小丫头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爹,您快坐。娘,您也坐。”见他们出来,云霞忙站起身对父母亲说。 父亲点点头坐了下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倒是母亲一脸愁容。 云霞抓了一把扇子,站在父亲身后,一边轻轻打着扇,一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爹,您今天见到皇上了吧?” 父亲闭了闭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哑着声音说:“见到了。” 但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之后他似乎不想说下去了。 “皇上不高兴了?”父亲不讲,云霞只得主动继续追问。 “岂止是不高兴,皇上,”父亲还没开口,母亲忍不住先开了腔。 “她娘,霞儿还是孩子,你在她面前说甚么。”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 母亲只得住了口,一双含着哀怨的眼睛看了看夫君,又看了看云霞,唉了一声。 看来父亲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今天面圣的相关事情。云霞也理解他,在父亲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不对,应该说自己不管多大年龄,在父母眼中都永远是他们疼爱的孩子。 父母总是张开他们的双臂,拼力护佑着他们的孩子,为他们遮风挡雨,确保他们能平安顺利。 可是云霞很想知道,父亲在皇上面前受了什么气啊? 她咬了咬唇,思考斟酌着该怎么让父亲愿意告诉自己。 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办法,便跑到母亲身边和她随意的聊了起来。 “娘,我刚回来的时候,看那院墙都砌得差不多了。” 母亲点点头,大概是想着从此可以不用看着老太婆的脸色,也不用和讨厌的云慧娘打交道,脸色一下好看多了。 她转头对着云霞笑了笑:“是啊,荷花塘的堡坎也建了个七七八八了,我估计再有两天,这个工程就完工了。这次能这么快,全因为你叔叔的积极张罗。” 云霞悄悄瞅了瞅父亲,见他将头靠在椅子上,疲惫的闭着眼。 她便跟母亲挤了挤眼睛,母亲会意的点点头,母女俩便继续说起这个话题。 “娘啊,我觉得这次叔叔总算做了件正事。分家对于他,其实也是好事,一来可以逼着他们家尽快独立起来,不要老是依赖着我爹;二来,我们也能专注做我们的事,免得被他们扯后腿。” 云霞说得头头是道,就是要宽父亲的心。 她知道,父亲最后虽然是同意了分家,可这事一定还是他心里梗着的一根尖刺。 云霞娘接过话头:“霞儿说得很有道理,娘私下也在想,你祖父泉下有知,断不会怪罪你爹的。因为天下的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全盼着儿女能好好过日子。 原来你叔叔和咱们合府过日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总想着能往你爹身上推,认为你爹会帮他解决,所以肆无忌惮。分了也好,他们反而不太敢乱来,行事前总要掂量掂量的。 这样对你爹也是好的,别人再不会拿你叔叔做的事来指责你爹。你祖父应该也是欣慰的,至少有一个儿子是令他骄傲自豪的啊。” 母亲话音一落,云霞立刻伸出大拇指,给母亲点了个赞,她这段话说得太有水平。 母亲的进步真是神速,行事越来越游刃有余,彰显出威武霸气来。 原来那个怯懦脆弱的母亲已经开始脱胎换骨了,着实可喜可贺。 云霞也为自己参与了母亲的改变而开心。 母女俩说话时,父亲虽然没有答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云霞发现他的眉头已慢慢舒展开来。 她又跑到父亲身后,继续给他打扇子。 凉风袭来,父亲睁开眼,扭头看了下女儿说:“霞儿别累着,坐下来歇着吧。” “爹,我一点都不累,您不用管我。霞儿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帮父亲分忧解难。” 云霞心里真是这么想的,说出的话也是真情流露。 女儿这么贴心,父亲感到自己那颗凉冰冰的心,一下掉进了棉花团中,温暖而舒适。 而他在皇宫里憋着的怒气,也奇迹般的消散了好些。 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让云霞坐下,他仔细看着女儿可爱的眉眼,说出的话柔和了不少。 “傻闺女,你还那么小,就该无忧无虑的,千万不要为爹操心,爹会心疼的。” 靠着父亲坐着的云霞当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示不同意父亲的话。 她撒着娇说:“爹,我可不小了,也该经历一些事情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再说,我是您的闺女,总不能看着您发愁,自己还嘻嘻哈哈的无所谓吧? 虽然您是一片好心,想让女儿无烦无恼,但是女儿总要长大,要离开您去自己生活,独自面对生活中这样那样的困难,与其以后手足无措,不若今日提早历练,您说是不是? 再者说,女儿若是不能帮爹,哪怕是帮上一丁点的忙,这心里反而更难受。所以,爹您舍不得女儿难受,就一定要给女儿这个机会,好吗?” 父亲看向母亲,指着云霞说:“夫人,咱们的霞儿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这话说得,让我这当爹的竟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母亲捂嘴笑:“闺女长大了,能干着呢。她爹,你就别让闺女难受了,告诉她吧,这孩子机灵聪明,说不定还真能帮你分忧,或者想出些点子来。 这半年多,我可是有亲身体会的,好多事情都是霞儿帮着我办好的。” “夫人,我们俩上辈子八成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有了如此好的一双儿女。”父亲说完,爽朗大笑。 云霞接道:“那我和霄弟一定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有幸做您们的儿女。” “看看,我们霞儿多会说话,夫人,你的心里是不是甜滋滋的?”父亲伸出大掌,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开心的问母亲。 “那是当然,不仅甜滋滋,还美滋滋。”母亲一点都没迟疑,急着表达自己好心情。 “爹,娘,我的心里还有乐滋滋,喜滋滋!” 云霞毫不犹豫地又加了两个“滋滋”来形容。 父亲和母亲再次齐齐被她逗笑。 作为一个开心果,云霞最后也笑得像一朵绽放的春花。 第398章 面圣 隔了一会儿,父亲像是下了决心,终于敞开心扉,与妻女详细聊起了面见皇上的经过。 这次面圣的过程并不顺利,他依然被安排在偏殿里苦侯。 结果是等的时间很长,真正见到皇上的时间,却只有半炷香那么短。 这让父亲很郁闷,皇上对一个千里迢迢赶回来,怀着一腔热血,要向他奏报边关军情的大将,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父亲觉得皇上不该如此,边关防务没有小事之说,无论君臣,都该是极为重视的。 若是先帝,绝对不可能让他苦苦等待那么多天,他回来那天便会召了进宫去。 然后叫上相关大臣们一道,共同商讨边关军机事宜。 而今天皇上只招了他在自己的寝宫面圣,且只有他一个人。 与先帝的做法完全不同,也与先帝真的不能相提并论。 若说在皇上寝宫见他,父亲虽然郁闷,却还是能容忍的,毕竟作为臣下,他该守君臣之道,皇上想在哪召见他,召见多长时间,都是皇上的自由。 可接下来的事情,父亲就真的是不敢言,但敢怒。 父亲跟皇上禀报边关军情,说到了西戎人的异动。 起初他是想详细跟皇上汇报下具体情况的,可是他只讲了个开头,皇上就打起了呵欠。 他躬着身子,略微抬头看了下皇上,只见皇上面色疲惫,微眯着眼,似乎想昏昏欲睡。 父亲酝酿了许久,字斟句酌,在心里反复讲述多遍的话,在这一刻突然就如同一块石头,堵在了喉间。 而高昂的兴致,也被瞬间浇灭。 更令他心寒的是,皇上漫不经心的那句话。 “爱卿,有你在边城朕非常放心。你便向朕禀报重要的内容,不必详述。”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他少说点,朕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 比那句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还要让他难受。 但是圣命难违,他只得遵照皇上的旨意,把奏报皇上的内容砍掉大半,只选择了重要的,实在是不能再被压缩的精华,向皇上禀告。 前后时间也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奏报完后,抬头看向皇上,想听听皇上的指示。 却发现皇上已经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是睡着了?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试探着报告:“启奏陛下,臣已经着重奏报了西戎人异动的相关情况,恭请陛下明示。” 果然,皇上毫无回应。 还是站在皇上身后伺候的随身太监潘公公,见此情形,出声提醒了下皇上。 皇上才猛然惊醒,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等了几息,皇上回过神来,略微有些尴尬的笑道:“爱卿,朕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老是犯困。” “臣惶恐,皇上龙体尚好?”他不得不问候皇上身体状况。 心里已经凉成一片。 进宫的时候,他正巧遇到了礼部主管皇上及后宫妃嫔生辰贺仪的大臣,和他谈起昨日皇上替宠妃惠妃娘娘庆生的事情,那排场和奢华程度令人咂舌。 还说昨日皇上精神健旺,大宴群臣后,还请了乐坊的人进宫,陪着惠妃娘娘歌舞升平…… 对此还向他感慨,惠妃娘娘深得圣宠,如此待遇,是后宫中罕见的。即便是皇后寿诞,也没有像这般被皇上重视。 所以,此刻他听见皇上这么敷衍他,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偏生皇上此时还干笑着说:“朕素日操劳,最近都有些力不从心。” 听到这里的云霞,很想拍案而起,这个皇上也太过分了吧? 军机大事竟不如一个宠妃的生辰来得重要,这是哪门子逻辑?那皇上已经不能用荒唐来描述了,恰当地说,应该是昏庸。 云霞甚至有指着这个皇上痛骂一番的冲动。 瞧瞧他做的这些事,简直是简直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爹,您,”云霞张嘴想劝下爹,为这个昏君生气不值得,但是只说了这两个字,竟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她难道还能在父亲面前大骂这个昏君一通吗?如此只能让恪守君臣之道的父亲更加生气而已。 而且,母亲已经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是啊,身处在当下,皇权大过天,作为臣子的父亲和作为草民的自己,还能反了不成? 于是她只得把话题转了:“接下来,您怎么说?” 父亲便接着继续讲下去。 他整肃了面容,躬身对皇上说:“臣恳请皇上保重龙体,皇上龙体康健,是社稷之福;政通人和,是朝廷之福;边关安宁,是国家之福。” 父亲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就是要提醒皇上,我来上报的事,正是关系到边关安宁的国家大事。 云霞忍不住在心里为父亲叫好,这番措辞无懈可击,不信不能出动那皇上。 “爹,您说得太对了,不卑不亢,也算是谏言了。那皇上怎么说?” 父亲的眼神却黯淡了下去,脸色随之沉了下来。 他忆起当时的情形,以及皇上说的话,感觉自己的身子再次掉进了冰窟窿,冻僵了。 原来他的话音一落,皇上就生气了。 “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朕明白的道理,难道还要你来教朕吗?放肆,跪下!” 君要臣跪,臣不得不跪。父亲当即跪下,伏地谢罪。 “臣惶恐,惹了陛下生气,恳请陛下恕臣之罪。” 皇上似乎还不解气,也没有喊他起来,让他继续跪着听自己训话。 接下来皇上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意是他将镇守边关之责交与父亲,父亲便应该一力承担,以效朕躬之类的。 “爹,这皇上太搞笑了吧?江山是他的,守卫江山的责任却成了你的了,他便没有责任了?” 一直没说话的母亲开了口:“霞儿,他是想当个甩手掌柜。责任由你爹来扛,功劳却是他的。若是边关被西戎人攻陷,你爹便只有以死谢罪。 娘最生气,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这个。” 云霞终于理解了母亲刚才出来,为什么脸沉如墨。 “你们俩不要妄议,其实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许的感动,皇上这是对我极端的信任啊!身为戍边大将军,守护边关安宁是我的分内之职,我誓与边关共存。 倘若边关失守,不用皇上降罪惩罚,我自会主动承担一切罪责!” 父亲掷地有声地说,坚毅的脸上现出的竟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那一刻,作为一个在军队锻炼过的文职军官,云霞完全能理解父亲,并深深为他自豪。 父亲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肝胆昭日月,壮志护家国的慷慨情怀。从他身上,能看出他的坚定不可催的决心,那便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399章 驳回 “爹,霞儿永远支持您,还要以您为榜样,将来也为护卫家国安宁竭尽所能。 霞儿跟您保证,加紧认真练武,练出真本领,过几年跟您一起到边城去,鏖战沙场,克敌制胜。 我的目标是要成长为像平阳昭公主那样,统领千军万马的铁娘子。”云霞冲口而出,没有半点停顿,顺畅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听了云霞的话,眉毛挑了挑,双眼炯炯,欣喜的看向自家闺女。 神色亦明朗开来,如高照的太阳。 平阳昭公主可是个传奇女子,她治军有方,谋略卓越,曾统领千军万马,打了无数胜仗。像他这样的男子汉,也是异常钦佩平阳昭公主的,心中更是把她视为英雄。 霞儿虽年幼,还是女儿身,却能有如此宏大的志向,完全不输男儿汉,实在是令他刮目相看。 不论是作为一位武将,还是一个父亲,哪种身份,都为有这样的女儿而自豪。 不过平阳昭是公主身份,且一直为她的父亲唐高祖的帝业效力,着实替唐高祖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霞儿在外面这么说,恐怕会引起误会,要是此话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不定会令皇上以为自己有异心,想谋逆,继而招来无妄之灾。 他决定提醒下女儿。 “霞儿,效仿平阳昭公主这样的话今后在家里说说就行了,不要到外面去说。” 云霞点点头:“爹,霞儿知道,您是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请您放心,霞儿断不会在外面说这事的。” 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儿便领会了个中深意,父亲高兴于女儿的聪明颖悟,心情又更好了一层。 旁边的母亲见夫君又喜笑颜开,也笑着凑热闹,对云霞说:“若是霞儿要跟你爹守边关,娘便带着你霄弟也一起去。娘虽然不能上战场,但可以操持好家里,让你们安心守好边关。” 父亲听了母亲此言,突然敛下眉头,收了笑容,抿紧嘴唇,眼睛盯着敞开的窗户,看向外面。 顺着他的视线,云霞看到那边的天空似燃烧的火焰,美丽的晚霞正在展示着无穷魅力。 母亲则喊着霞儿,快看,今天的晚霞好绚丽!说起来,你爹当初给你取名作云霞,就是喜欢这霞光之美。 “还有啊,你出生那天,正是早晨,朝霞满天,华丽缤纷,让人惊艳哪。 你祖母让你爹替你取名字,你爹沉思良久,才为你选了云霞两个字。 对了,他还跟娘解释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并专门吟了一句前人的诗说明哩。自那天起,娘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句诗了。” 说到这里,母亲住了嘴,看向夫君,想让他亲自吟出这句诗。 她已经发现,自己刚才说了那句话后,夫君好像心情就低落了下去。 “是哪句诗?爹,您快告诉霞儿。”云霞拍着手,催促父亲。 与母亲一样,云霞也发现了父亲情绪的转变。 父亲收回视线,看着云霞笑盈盈的脸,开口吟出了那句诗。 水似晨霞照,林疑彩凤来。 他念得字正腔圆,感情丰沛。 云霞跟着念了一遍,这句诗她并不熟悉,遂问父亲是何人所作。 “晚唐名相李德裕所作,诗名叫作《忆平泉杂咏·忆新藤》,爹有了你,也算开枝散叶,有新藤了。” 母亲接着打趣:“是啊,那日你爹得了你这么可爱的新藤,欢喜得那嘴都不知道怎么闭了。” 父亲笑着往下说:“那天早晨,我抱着襁褓中的你,推开窗,正好看见朝霞映照在水池中,金光粼粼,煞是好看。而你乖乖的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甜。 小小的脸上,排着小小的五官,可爱得无法形容,看得爹一刻也舍不得挪开视线,一颗心柔软得如天上的红云。 当时脑袋里就跳出了那句诗,于是赶忙念给你娘听了。 那句林疑彩凤来,爹觉得更为贴切,霞儿可不正是飞入我李家的彩凤么。” 父亲说完看向母亲,母亲笑吟吟的点头,两人互递一个眼神后,笑得别有深意。 云霞并不知道,父母都认为彩凤这句诗已然应验,也为她将来能嫁给苇杭而开心,苇杭是真龙天子,霞儿自然就是凤命天成,龙凤呈祥,非常值得期待。 不过她倒是看出父亲的心情又有好转,遂试探着问他:“爹,刚才您好像不太高兴?能跟我和娘讲讲皇上又说了什么吗?” 顿了顿,父亲缓慢开口:“爹后来便长话短说,挑了重点向皇上禀报边关的军机事务,并向皇上进言了两条建议: 其一是军饷问题,朝廷所拨款项年年递减,已经无法支撑边城守军的正常开支了,希望朝廷能想办法,逐步提高戍边军队的军饷; 其二便是发展扩大边城,多移些民众于此,强化边城的经济、军事水平,震慑西戎人,若西戎人意图不轨,必将给其有力还击,确保边关长治久安。” 父亲话音一落,云霞立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爹,这两个建议非常好。特别是第二条,萧先生上次专门点评了我的同窗王举廉写的一篇文章,他的观点与您这条建议完全一致,萧先生还大加赞扬呢。 如此看来,你们的意见不谋而合,实在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云霞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神采飞扬,激动得脸都红了。 父亲却没有随着她而高兴。 她愣了一忽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皇上没有同意父亲所提出来的建议,所以父亲才闷闷不乐的。 于是伸手牵了父亲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爹,两条建议皇上全都否决了,是不是?” 冰雪聪明的女儿已经看出来了,父亲也不否认了,重重地点了下头。 “其他的爹都可以不计较,可皇上连考虑都不考虑,就驳回这两条建议,让爹特别心寒。” 云霞在心里使劲吐槽这个皇上,军饷不够,他竟然不闻不问不管,只顾自己花天酒地;发展边城,他也置之不理。成天只知道沉溺于后宫美色,把宠妃看得比军国大事还重,简直是不干正事的昏君,过分,过分,太过分! 把云霞给气得,一时之间吐槽不完…… 小胸脯更是剧烈起伏,实在是激愤不平。 “霞儿,消消气。”母亲见女儿脸色如墨,连忙宽慰她。 云霞晃晃头问父亲:“爹,我就好奇了,那皇上以什么理由驳回的?” “第一条,皇上说财政紧张,各处驻军的军饷都在递减,让我们要学会过苦日子。“ 她一听,一下火大的嚷了起来:”财政紧张?笑话,那他为什么还帮宠妃举办那么奢华的生辰贺仪?皇宫里难道没有如以前一样开销庞大么?他为什么不递减他自己的花费呢?“ 父亲显然也是很生气的,只是没有如云霞表现得那般激烈尖锐。 云霞抓起扇子对着自己使劲扇,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400章 面对 正在这时,云霄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爹娘,姐姐吃饭了。霄儿在饭堂左等右等,您们都不来。“ 他已经饿得不行了,干脆直接来催爹娘和姐姐去吃饭去。 进来后才发现爹的脸色不好看,姐姐更是很生气的样子,只有娘稍微好一点。 而且他们好像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突然跑进来,把他们的话给打断了。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了嘴,然后小心翼翼的挪到母亲的身边,扯着娘的袖子压低声问:”娘,您们在谈什么?我爹和我姐姐是怎么了?都好像不开心。“ 母亲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对他说:”没事,你爹和姐姐在讨论时局上的问题。“ “什么时局问题?“云霄好奇的追问。 母亲摇摇头,贴着儿子的耳朵告诉他:“是小孩子不懂的时局问题,你就不要多问了。霄儿是不是饿得慌了?娘带你去吃饭。“ 边说边牵起云霄的手,走了两步,又转头叫父女俩先吃饭,然后才带着云霄先行离开了。 云霞装了满满一肚子气,感觉根本吃不下饭,所以没有动窝,只把那扇子摇得更重了。 父亲却叫上她:”霞儿,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商量。“ “爹,您愿意让霞儿帮着一起出主意?”听到父亲这句话,云霞赶紧向他确认。 父亲点点头:“我的霞儿那么聪明,不让你发挥下才智,可不就浪费了吗?” 云霞立马站起身,跟着父亲往饭堂走去。 ”霞儿,不要太着急,总要慢慢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走在前面的父亲顿住脚,等着女儿走近后告诉她。 这孩子可真是实心眼,气性都大过了我这个当爹的。父亲自然心疼,忙着开解安慰她。 ”爹,我觉得皇,他是靠不住的,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提到那皇上,云霞又开始生气了。 父亲没有反对女儿的说法,也没有言声。 皇上断然拒绝后,父亲就明白这些事都只能靠自己来解决了。 所以他从皇宫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办了。 其实,他的心中塞满了好些问题,这些问题就像一团乱麻,需要他来慢慢理。 眼看着归期临近,好几桩事情需要刻不容缓的办理。 首先是分府后要重新找一个妥当的管家,还要找几个可靠的护卫,霞儿被绑架这样的事,他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这些人他希望能在自己走之前能找好,这样他才能放心的回边城去。 还要与大哥、三弟再碰次面,自打上次发生了探子夜闯三弟府的事情之后,他们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今后减少接触,且见面要更加隐秘才行。 平日里,云霞爹和举廉爹给众人的印象是交情极淡,不过是见面点点头的同僚。 两人都是武将,貌似互相在比拼,且各自都不服输。 这样的关系看在别人眼里,一般都不会想到两人是私交甚好的过命兄弟。 这也是当初为了保护苇杭母子而特意商定的,若是两人中的一人被陷害或者被对手制住了,还有另外一人是安全的,能继续保护苇杭母子。 目前让云霞爹忧心的是那探子的具体情况,泽宁去查那探子也不知进展如何了,估计还没有什么发现,否则泽宁一定会想办法暗中传递消息过来的。 但是一天不查清那探子,不知道探子的目的和动机,己方就越被动。必须想办法尽快化被动为主动才行。 再有就是送永钺去北凉边城,他还得抓紧找两个能制得住他的护卫,确保能把自家那个不太靠谱的弟弟安全送达。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边城的事,原本还指望这次回来奏请圣上后,军饷短缺问题能得到解决,却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总不能让军队将士们缺衣少食吧?继续靠着自己和泽宁的填补已经不太现实了,因为他们俩人都快捉襟见肘了。 关大人家里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并不见得比他和泽宁好到哪去。 因为各自在思考,所以父女俩走到饭堂之前,都没有再说话。 到饭堂落座后,丫鬟们便忙着上菜,除了云霄外,爹娘和云霞都没有什么胃口。 大家各怀心思,饭菜嚼在嘴里都觉得没有什么味道。 只听见云霄在说这样菜鲜嫩,那样菜软和什么的,三人都嗯啊的点头附合云霄。小家伙吃得贼香,直把小肚子撑得滚圆的。 吃饱了,他放下筷子,才发现爹碗里的饭就没怎么减少,再看娘和姐姐也一样。 “爹,娘,姐姐,您们快吃啊。”云霄不解的催促大家。 放着这么多好吃的饭菜发愣,对云霄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见自家弟弟着急得看了这个,又看那个,视线在大家身上转来转去,哪样子蠢萌蠢萌的,特别可爱。 云霞终于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心中的火气也随着笑声出去了不少。 “爹娘,快点吃饭吧,我们再不吃,霄弟得急出一身汗来,然后该长痱子了,霄弟,姐姐说得对不对?” 云霄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声说:“我还以为爹娘和姐姐在生我的气,都是因为我喊饿才打断了您们谈正事。” 母亲伸手揉揉他的头说:“跟霄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爹赶紧吃吧。” 父亲点点头,拿起碗开始吃饭。 三人快速吃完饭,云霄才放心的回自己房间去了,丫鬟们开始收拾桌子。 云霞刚才就父亲说的军饷问题,有了一些初步的考虑和想法,急于要说给父亲听,便催着爹娘回主屋去。 于是大家移步到主屋,修竹重新添了茶水,又点亮了油灯,才退下了。 “爹,我想了一下,等几天咱们的酒楼重新开张,好生经营,一定能赚很多银子,可以贴补下您那边。”云霞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点子。 “傻丫头,那酒楼能赚取多少银子啊?当初你祖母经营了多年,虽然赚钱,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 后来换做云慧的祖母来打理,情况更差,在好的年成里,除掉开支,一年也只能赚数百两银子。 这对于边城军队差的军饷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云霞却摇摇头说:“爹,酒楼赚不赚钱,还得看经营的人。我有信心让酒楼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赚得盆满钵满的。” “哟,我的霞儿好大的口气,说说看你为何有如此大的信心?”父亲的兴致高涨,笑着朗声问云霞。 “那好,霞儿就跟爹娘细细的说道说道。”云霞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放下茶杯开始说起来。 第401章 分解 “爹娘,我们家的酒楼所处的位置非常好,基本上算是处在繁华闹市的正中心。酒楼的面积也不小,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后院,这便让咱家酒楼具备了赚钱的基本条件。 只要全力认真去经营,赚大钱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爹刚才所说,祖母以前经营多年赚的钱不太多,我分析其主要原因是当时酒楼旁边的市集还没有成气候。” 母亲点点头说:“霞儿分析得没错,以前那里确实比现在要冷清得多,所以去那边吃饭的人也少多了。 大概是交由老太,夫人打理后的第二年,哪里的市集才开始热闹起来的。” “对了嘛,看来霞儿是一猜就中了。祖母当初是因为客源少才导致生意不尽如意的。”云霞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朝父母笑。 父亲也跟着笑了:“好,爹承认你分析的有理,正该表扬下我的霞儿。嗯,再接着讲吧,爹娘等着听你的分解。” 见父亲如此有兴趣,云霞高兴的举起手说:“好嘞,霞儿谨遵爹的命令往下讲。 霞儿认为,当年祖母未占到地利之便,实在是一大遗憾,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甚至可以说收获很大。 我听娘说,祖母为人良善,对在酒楼当差的下人如同家人,给的工钱也是同类酒楼中最高的,酒楼的开支虽然因此增多了不少,但她老人家这样做,霞儿也是赞成的。 祖母这样做是赢得了人和啊! 从这次娘要关张酒楼时,那些拥戴娘的下人们感人的表现中便可以看出来,祖母种下善的种子已经结出善果了。” “霞儿说得好,爹也是赞成你祖母这么做的。 你祖母以前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们家的酒楼是要做成老字号的,咱们必须用心去做好每一道菜,为客人准备最好吃的食物,这样才能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随着父亲的话,母亲脸上浮现出深切的思念之色。 霞儿的祖母,于她来说便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自从嫁过来之后,失去母亲的她便又享受到娘亲的疼爱和呵护。 霞儿的祖母对她照顾有加,呵护备至;她对霞儿祖母尊敬恭顺,信任依赖,她们俩总是无话不谈,互相扶持,感情丝毫不逊于亲生母女。 因此一路走来,她的日子过得异常幸福和快乐。 可是,这份母女般的亲情却因霞儿祖母突然去世而终止,也成了她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时至今日,一提起霞儿祖母,云霞娘就会回忆起以前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心就会因为思念而痛。 回过头来的云霞爹,见夫人神色黯然,知道她又在怀念自己的母亲。 他何尝不是,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袭上心头,让他的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 不过,爹娘断不会希望他们做子女的难过的,为了让爹娘安心,他们应该笑着好好过日子。 于是他走到妻子面前,对她说:“不要哭,爹娘喜欢你笑,尤其是娘,生前不是经常说你笑起来是最好看的吗?” 因为提起祖母,又让娘伤心了,云霞心里很过意不去,便跟着父亲后面说:“娘,您一定要听爹的,笑起来,这样祖父和祖母他们才会开心的。” 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的云霞娘,抬头看着站在她身前,低头满脸关切的看着她的夫君,又看了看宝贝女儿,决定不让他们失望,遂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 好歹算是笑了,云霞爹松了口气。 “对了,娘,您看您笑起来多好看啊。”云霞继续发挥她的逗趣本领,对着母亲使劲卖萌。 这回母亲正儿八经的笑了起来,是被云霞给逗笑的。 “霞儿,别被娘给耽误了,你接着讲吧。”云霞娘笑着拍了拍女儿,示意她继续说。 清了清嗓子,云霞开口了:“爹娘,您们坐好了,下面霞儿分析下酒楼交给现在的祖母之后的情况。 霞儿认为,最近这两年酒楼是赚钱的,只是她和姓丁的狼狈为奸,黑了不少银子。 我不是无凭无据说这样的话,与咱家酒楼隔一条街的那家酒楼,生意还没有我们家的兴隆,但每年进项也是很可观的。 娘,您还记得上次我们找人来帮着蹴鞠这件事么?” 母亲点点头:“记得,还是找了杨妈妈家的侄儿带去引见的。”又转头对夫君说:“便是你以前蹴鞠那个通达社。” 请通达社帮着蹴鞠这件事,云霞爹知晓得不太多,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笑着问:“那家酒楼和通达社有什么关系?” “通达社有个蹴鞠的社员,叫作董立鸣的,便是这家酒楼东家夫人的侄儿。正是他跟我闲谈的时候,说起他姑父的酒楼生意不错,一年有两千多两银子的净收入。” “两千多两,这可不是小数目。”云霞爹感叹道。 “爹,我们家的酒楼无论从规模、地段、菜品等来说,都只会强过他们酒楼,不可能收入还不及他们。这回重新开张,我们再在菜品上多下功夫,创出些招牌菜,只要名气打出去了,就不愁没有食客上门。 我还有好些点子,到时候会慢慢使出来。 爹,霞儿敢说,以后酒楼收入远远不止两千多两,您相信女儿的话吗?” 父亲摸着下巴,没有回答,还在思考云霞所说的可行性。 母亲则很肯定的表示相信云霞。 她对夫君讲起酒楼的账目问题,虽然接手的账目不完整,而且给她的账本有拼凑过的痕迹,但查账的盛先生不愧经验丰富老道,发现了账目中隐藏的多个问题,其中就有挪用之嫌。 所以她才在霞儿出谋划策的帮助下,遣走了原来那个丁账房。 夫君,你就相信女儿,她说行一定行的。 母亲最后来了个总结陈词。 见母亲力挺自己,对自己是无条件,百分百的信任,云霞心中的感激如涨起的潮水,汹涌澎湃;同时更添了动力和勇气,胸中充斥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慷慨壮志。 “霞儿,好好协助你娘,把酒楼经营起来。爹现在尚不能表态,因为没看到结果,但是爹希望尽快能有机会表扬霞儿。“ 父亲郑重其事的说了这番话后看向了云霞。 云霞立刻站起身,同样郑重地告诉父亲,她一定会让父亲能尽早的表扬自己。 “爹,那时候,酒楼的生意早已走上正轨,被我经营的风生水起了。“ 说完,云霞笑颜如花绽放,两个小酒窝浮在脸上,在柔和的灯光下,就像画中的小仙女一般,光彩照人。 看着明丽自信的女儿,云霞爹娘的心里都生出无端的自豪来。 夫妻俩都舍不得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 第402章 正解 直到云霞娇憨的喊爹娘,两人才同时应了声,方收回视线。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由衷的笑了。 “霞儿,娘和你一起努力,咱们要把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胜过老夫人掌管时。“ “嗯,必须的,也是必定的。“云霞脆生生的应道。 母女俩浑身都充满了斗志,干劲十足。 “我远在边关,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那么一切都拜托夫人、霞儿以及二舅哥了。 我走之前去自然是要去看看岳父和舅兄他们的,见了二舅哥的面,一定要当面表达我诚挚的谢意。” “夫君,二哥还让我谢你呢,说是给了他这么好的差事。”云霞娘笑着回应了一句。 云霞爹忙摆着手说:“二哥真是太客气了。不过说起来,近几年,爹和大哥、二哥一家人过着苦巴巴的日子,我们竟让浑然不知,实在是我们的失责啊!” “夫君别这么说,你一直在边关驻防,军务繁忙,自是无暇顾及这些事的,所以你并无责任,不必自责。反而是我,镇日闲在府中,回娘家去探亲也浑厄大意,丝毫没有察觉,才是最该被谴责的。” 云霞娘觉得一切责任都在自己,说着说着语气都哽咽了。 “娘,您也不必自责,这毕竟不是您的有心之过,而是无心之失。” 云霞凑到母亲跟前,贴心的对她说起安慰话。 母亲摇摇头,继续怨怪自己,觉得不能原谅自己。 她甚至低了头,抬手揉起了眼睛。 云霞蹲下身子,伸手拉了母亲的手,仰头看着母亲说:“娘,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就此揭过好不好?今后您尽全力让外祖父和舅父他们过上好日子不就行了么?” 这番话听到了云霞爹的耳朵里,竟让他的眼睛刷的一亮。 对啊,眼前不是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弥补吗? 他清了清嗓子,连忙转头对着夫人说:“夫人,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姓丁的被遣走了,府上又分了家,咱们这边缺人手,不如把爹和舅兄们都安排到咱们府上做事。” 云霞娘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夫君,微张了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云霞爹憨厚的笑笑,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思:“这些天,我正在发愁要请个管家,还要找些护卫,且都得是可靠的人,能真正帮助到你们母子三人,这样我去了边关才能安心。 现下发现爹和舅兄们正是最好的人选哪。夫人,你说是不是?” “夫君,可这样不太好吧?”云霞娘犹疑着说。 她觉得让自己娘家人全都参与到将军府的事务来,好像有点不妥。旁的不说,别人可能会指指点点,说夫君软弱,竟能容忍她把娘家人包圆了,都安排在夫家当差,实在有损夫君的威名。 云霞却不觉得,她当即表态:“娘,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我爹的这个建议简直恰当得不能再恰当了。爹,霞儿佩服您,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实在是太英明了!” 云霞爹哈哈大笑,骄傲的对夫人讲:“看看,咱们霞儿领会得多快。” 被父亲表扬的云霞,毫不客气的领了夸奖。 “那是当然,爹举贤不避亲,霞儿自当鼎力支持的。” 在旁边听着父女俩的对话,云霞娘没有再说什么,但也没有表态同意。 “夫人,你是不是担心旁人会指指点点?要我说大可不必。 你想想看,咱爹以前是经商的,而且是一把好手,鉴于他老人家年龄大了,咱们该安排轻松些的事请他老人家做,我觉得管管酒楼的账目,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舅哥做咱们府上的管家,肯定会尽职尽责的。如此一来,他也不用常年奔波在外,能照顾到家里和两个孩子,这不挺好的么。 再说二舅哥夫妻俩,都是善良纯厚,勤劳能干的人,二舅哥在酒楼帮忙,他媳妇协助你管家,几个哥儿都到咱们府上的学堂来,拜在先生门下治学,岂不妙哉? 夫人你若是没有意见,明天我们就去拜见岳父大人,向他老人家提出恳请如何?” 说到最后,云霞爹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按捺不住的激动起来。 云霞自然是极力赞成,撺掇着娘快些点头。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怕爹他老人家会不肯,他可能会觉得这样太占将军府的便宜了。你知道的,爹他老人家一贯不喜欢占便宜,而且很固执。” 云霞娘微蹙着眉,揉着额角说。 她对夫君所说的其实也很动心,但自己父亲她也了解,他老人家颇有些清高自傲,她怕贸然这么做,会伤了父亲的自尊心。 再说,若要让父兄和二嫂来帮助她,肯定要让他们搬到将军府来住,父兄他们愿不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呢? 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啊! 见妻子神色明显不安,云霞爹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前一刻还在为自己的好点子欣喜若狂,这一刻却因为夫人的提醒,高涨的情绪渐次低落了下来。 也是,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站在岳父的立场上来看,貌似并非如自己想的这般好。 换位思考后的认知,让云霞爹的心一紧。 想了想,他决定尊重夫人的看法,给予夫人充分的权利。 “夫人,这些只是为夫的提议而已,最后的主意还是由夫人拿吧。” 他笑着对夫人说完这句话,才感觉轻松了一些 听了父母的对话,云霞大概齐的猜到了他们的心思。 看来得自己出马去说服外祖父了。 她眨了眨眼睛,郑重其事的对母亲说:“娘,您有几个担心,其中之一是担心外祖父不愿意搬到将军府来住,对不对?” 云霞娘惊喜的看向女儿,什么都瞒不过这聪明的孩子啊,自己的心思都快被她给看透了。 看母亲的表情,云霞便知道自己说得很正确,她笑了笑,继续说:“娘,其实这事情简单,咱们把其中一个院子象征性的租给他们不就行了,反正租给外人也是租,租给自家人也是租。 记住哦,是象征性的,收多少租金都是咱们说了算嘛。” 她的话音一落,父亲可算逮着机会了,他猛拍着自己的大腿,欢喜的大声说:“对,对,就按霞儿说的办。” 别说霞儿这个办法真是简单明快,毫不拖泥带水的就解决了问题。这让云霞爹心中就像阻隔视线的窗户纸被捅破一样,豁然开朗。 这次连云霞娘眼中也闪动起了欣喜之光,若如此,父亲他老人家应该是不会强烈反对的。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还没高兴过,云霞又给了母亲另外一个惊喜。 她拍了拍胸脯,很有信心的对母亲说:“娘,您还担心外祖父不愿意接受您和爹的恳请是不是?” 母亲点点头。 “好办,外祖父由霞儿来劝说,我保证他老人家答应走马上任。” 第403章 巧解 “霞儿又有好点子了,你准备怎么劝说?快跟娘说道说道。” 对于女儿的才能,云霞娘已经深信不疑了,既然她这么说了,出马必定马到功成。 她开始对女儿如何劝说外祖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迫不及待的追问女儿。 “娘,先让我卖个关子吧。您就等着好消息便是。” 云霞吐吐舌头,挤着眼睛,俏皮的回答母亲,脸上尽是调皮的笑。 这丫头,还跟娘打起了马虎眼,云霞娘嗔怪了女儿一句。不过,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有些委屈的看向夫君。 嘻嘻嘻,云霞由着母亲嗔怪她,照样笑得很开心。 夫人假装生气,叉着腰对云霞说:“若不是你爹在这,为娘可就要打你了。” “娘,您舍得打我么?”云霞可不怕,她笑着凑近母亲,仰着脸让娘打。 云霞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比娘自己还了解娘。是,娘才舍不得打我的宝贝霞儿呢。” 把母女俩的互动看在眼里,云霞爹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这次回来,夫人的变化还真是挺大的。 以前夫人总是一味的柔顺,什么主意都不能自己拿,都做了母亲,还经常在他面前露出羞花照水一般的娇弱来。 另外,夫人性格内向,也不爱说笑,让人觉得缺少了那么点生机。 说真话,他很希望夫人能独立一些,坚强一些,活泼一些。 只是夫人不肯改变,他也只能迁就着接受,谁让他真心喜欢她呢。 但现在,夫人朝着他喜欢的样子改变了,不仅变得独立坚强,还活泼有趣了许多,着实让他刮目相看,也让他十分欣慰,心中更添了对夫人的喜欢。 “夫人,你就放宽心,把这事交给霞儿吧。好了,这件事情定了,我只需要操心护卫的事了。” 他一双眼睛含着宠溺,温柔地对夫人说。 “我知道了,夫君不用担心我,好好想想护卫的事吧。” 云霞爹点点头,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这护卫的人选还真需要仔细斟酌。” “爹,也帮我们找个像刘校尉那样的高手来就好了。” 云霞非常希望能有个那样的高手,那样自己每天都能向他请教了,也可以尽快提高自己的功夫了呀。 云霞娘轻笑出声:“你这孩子,以为刘校尉那样的高手遍地都是,一抓就一大把啊?“ 她说到这,心中一闪念,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手一下抓紧了衣襟,云霞娘为自己这个想法激动不已。 因为早就跟夫君说过苇杭化名为明光,乔装打扮来当云霞的护卫一事,这会儿云霞娘便直接对夫君开了口。 “夫君,我有个建议,讲出来你帮着参详看看可不可行。“ “夫人请讲吧,为夫洗耳恭听。“ 见夫人突然郑重请求,云霞爹也认真起来。 连带着云霞也坐直了身子,静待母亲说话。 云霞娘顿了顿才开口:“我觉得要请可靠的护卫,明光是最佳人选。夫君你认为呢?“ 明光?云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怎么把他给忘了? 明光确实可担此重任。若是明光住在府里,他正好能指导自己,而且大家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真是相当合适呢。 于是立马表示举双手赞成。 她没有注意到,爹娘已经用眼神互相交流示意了几个回合了。 云霞爹对于苇杭的功夫,自然是满意的,但是让苇杭来府里屈居,担任护卫之责,他又觉得不太恰当。 所以试探着问夫人:“明光的家人能同意吗?我的意思是住在我们府上?“ “肯定没问题的,明光每天奔波,还不如住在我们府上呢。“云霞娘回答的一点都不迟疑。 因为她知道苇杭的心,这孩子真心喜欢霞儿,定是巴不得能领了这个任务的。 云霞爹想了想说:“夫人不要太决断,还是先跟明光说一下,让他回去征求下他家人的意见再说。“ 他知道,大哥那儿是不会有问题的,可大嫂就说不定了。再说,萧家有刘校尉保护安全,有大嫂和刘妈妈悉心照顾,真到了自家府上,恐怕有招待不周到的问题。 “好,我尽快跟明光联系下,让他问过家人再做决断。“母亲欣然表示同意。 云霞心里也是很期待明光能接下这个差事的。 这几日,自己都没有出府,明光也就没有过来,说实话,还真有点想他呢。 若是云霄和云忠知道了,指不定会高兴成啥样呢。 “那这件事就议论到此,一切都以明光的意思为准。” 云霞爹做出决断。 若是苇杭真同意到府里入住,那可是他的无上荣耀啊。 搅在他脑袋里的几件事,刚才了却了一件,护卫之事等苇杭回了话,如果苇杭不来,再另寻他人。 如果实在没找好,便拜托刘校尉负责。 现在真正要担心的还是边城驻军的军饷问题。 即便如霞儿所说,酒楼能赚钱,也不能完全支撑短缺的军饷,毕竟家里还有必要的开销,而且到酒楼真正能营利赚钱,这中间有好长一段时间。 总不能眼睁睁的干等着吧? 何况现在边城的军饷就快告罄,以后下拨的费用更少,若是不想办法补充,将士们的基本生活都难以保证了。 可从哪儿去找补充的费用填补亏空呢? 需要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云霞爹陷入纠结中,眉头紧皱,脸上又布满了焦虑之色。 云霞不用多想,已经猜到父亲又在为军饷的事情发愁了。 “爹,您又开始担心军饷啦?” “是啊。”云霞爹点了点头,把自己刚才考虑的问题和盘托出,都告诉了妻女。 云霞娘便提议去找人先筹集一些,但云霞爹摇头否决,他苦着脸说:“恐怕不容易,让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都是不太可能的。” 云霞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靠私人出钱终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要有稳定的,持续的收益才行。 她想到了自家的农庄,再过几个月就该进入收获的季节,若是边城军队能坚持到那时,倒可以先拿农庄的收入去填补着,再行打算。 “爹,您们的军饷大概还能支撑着用几个月?” “也就三个多月。” “那还好,咱们家的农庄那时应该有进项,先紧着您们用。” 云霞娘也赞成:“对,夫君别发愁,先用着,等酒楼走入正轨就好了。” “爹娘,霞儿觉得酒楼和农庄还不够,咱们还要另辟蹊径,广开财路。” 云霞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眼神晶亮有神,好似已经有了主意一般,一派轻松怡然。 看见女儿如此表情,云霞爹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第404章 新解 霞儿的意见跟自己不谋而合,云霞爹自然是极赞同云霞的说法的。只是一时之间,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 聪明的女儿看来要捷足先登一步了。 这让他心花怒放,为人父母最愿意看到的,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于是他挑着眉,微笑着对女儿说,你所指的蹊径是什么? 怕调皮的女儿又卖关子,他又加了一句:霞儿直接告诉爹吧。 旁边的云霞娘也好奇得紧,聪明的霞儿又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这孩子脑袋瓜中的点子层出不穷,每回都能带来惊喜。 云霞娘唇角高高扬起,眉目被笑意浸染得柔和研丽。 她把欣慰自豪的目光罩在女儿身上,等云霞做详细说明。 “爹娘,我说的蹊径,要靠爹和军队的将士们共同打造。”云霞站起身,开始侃侃而谈。 “霞儿是这么考虑的,将士们拧成一股绳,一起努力,不等不靠,一样可以丰衣足食。” 云霞娘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难道霞儿的意思是让将士们经商赚钱? 这怎么可能? 她忍不住打断了女儿的话,插了一句嘴。 “霞儿,你爹手下的将士们是要上战场对敌的,他们哪里有时间去赚钱?” 显然母亲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云霞马上笑着对母亲说:“娘,您听霞儿往下讲。 我的意思不是让他们离开军队出去赚钱,只是想让他们利用操练的间隙,搞大生产运动。” 大生产运动? 云霞爹娘同时愣住,那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字分开来都认得,组合成一句话后,竟是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 两夫妻错锷的对视,眼神茫然。连云霞爹都不淡定的朝夫人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低着头的云霞,却抿嘴一笑。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那首著名歌曲的旋律。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地呀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 那场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让荒无人烟的南泥湾变成了鲜花开满山,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好地方。 当然南泥湾只是大生产运动中的一个缩影。 通过热火朝天的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齐心协力,最终克服了经济上的困难,取得了大胜利。 想着这些,云霞内心激情澎湃起来。若是在边城把大生产推行成功,那她也算是做成了一件大好事。 荒凉的边城变成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想想都让人开心。 那样,父亲再也不用为军饷发愁了,将士们必定士气大涨,边城居民安居乐业,各方面实力得到有效提升,或许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前往边城,继而不断扩大边城的规模。 越想越兴奋,云霞觉得现在正是推行大生产运动的最佳时机。只要父亲带领将士们行动起来,背水一战,边城形势必将形成良性循环后,父亲提出的第二点设想也就能实现了。 到那时,西戎人还敢来挑衅么?怕是借给他们胆子也不敢造次吧? 抬起头,云霞笑着看向父母亲。这才发现两位竟是一脸懵,正齐齐不解的看着她。 云霞的笑华丽丽的卡住了,得,又说了他们完全不懂的话,自己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跟父母亲解释吧。 还没等她想好,母亲已经开始着急的催问她了:“霞儿,你快跟娘解释下,你说的大生产运动是做甚么的?” 云霞只得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仓促上阵跟爹娘解释:所谓大生产运动,是指为生计产业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 落到实处来讲,就是让边城驻军将士们利用闲暇时间,扛起锄头,开荒种地,养鸡养鸭,养牛养羊……,再发动边城的妇人们纺纱织布、做鞋子等来应对军饷短缺的问题。 首先纺织出来的布,军队可以买来为将士们的做战袍,鞋子当战靴,衣食住行中的衣就不用愁了; 将士们种出来的粮食,养成的家禽家畜,又解决了他们的食用问题。 如此便可以保证将士们衣食无忧,军饷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解释母亲能听懂多少,说完后便看向母亲,看母亲的反应如何。 母亲貌似听懂了,在点头。 父亲听完云霞的解释,已经完全明白和领会了女儿的用意,他甚至都开始在想先把哪块地先开垦出来。 因为霞儿这个办法确实是相当不错,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 而云霞娘虽然听懂了大半,但还有好些地方不能理解。这不,她喊住女儿问起问题来。 “霞儿,你说让将士们去种地,可,可边城被高墙围着,哪里有地可种?” 因为以前陪着夫君在边关呆过,她印象中的边城就是孤零零的一座城而已。 “娘,您莫着急,爹应该知道在哪儿开荒种地的。爹,是吧?”云霞倒是很有把握,不紧不慢的告诉母亲。 云霞爹正在思考规划,没有应答。 见父亲陷入沉思中,云霞笑着朝母亲做了个手势,凑到母亲耳边悄声说:“娘,咱们耐心等一下,爹自然会给我们答案的。” “好,那咱们就安静的等着。”母亲说完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母女俩都不出声,云霞靠在母亲的肩头上,母亲则轻轻摇着扇子,为自己和女儿一并扇着风。 夏日的夜晚,从敞开的轩窗看出去,夜空中繁星闪闪烁烁,还真像在眨眼睛。虫鸣声不断传入耳中来,听在云霞耳中,竟是一曲好听的合奏曲。 没过多久,父亲抬起头,对妻女说:“我已经有了初步的决定,从边城靠着我方这边的后城门出去不远,有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倒是可以种田。再往后是块很大的坡地,养边城特有的山羊是不错的。 我决定逐步将边城的城墙往外挪,把这些区域都包进来。 夫人,你觉得无地可种的担忧可以解除了。 但接下来水源是个问题,打井的话,要打很深才能出水,而且找井眼也不好找。” “井眼?爹说的是井水的水源吗?”云霞插言发问。 “是啊,说不定要隔开很远的地方才能打出井水来,农作物的浇灌需要大量的水,不找到充足的水源,霞儿说的这个大生成运动搞起来恐怕很困难。” 云霞娘一听着急起来:“那该怎么办?” 西戎边城缺水是众所周知的问题,云霞早就考虑过了,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大力兴修“坎儿井”。 “坎儿井“是云霞原来时空中的蓄水建筑物。她翻遍了在这个时空中史料书籍,竟没有发现有关“坎儿井”只言片语的记载。 那自己就很有必要在这里推广喽。 第405章 井渠 云霞当时就根据记忆画出了“坎儿井”的建筑图。清楚的标明了竖井、地下渠道、地面渠道和小型蓄水池四部分建筑的修建方法,修成后的效果图等。 “爹娘,您们等我一下,我去拿张图过来。”此刻云霞决定把自己手绘的宝典拿来跟爹娘看,然后交由爹去边城按图施工。 “什么图啊?”云霞娘追着女儿轻盈的背影问。 此时云霞已经跑到了门口,只听见她的声音飘过来:“娘,是一种水井的图。” 这孩子又有什么惊喜要带给他们?夫妻俩不禁都坐直了身子,拭目以待之。 没一会儿,云霞已经拿着图纸跑了回来。 不待喘息均匀,她便将图纸展开来呈给父母看。 云霞爹娘齐齐把头低下,凑近了仔细看起云霞的图纸来。 站在旁边的云霞,因刚才跑得太快,所以稍微平复了下,才开始跟父母讲解起来。 这种蓄水设施叫做“井渠”,它特别适用于在边城那种干旱少雨的地方蓄水,能够有效解决缺水的问题。 您们看,这种井由竖井、暗渠、龙口和涝坝四部分组成,分别是这几个图。 最前面这个是竖井,它是井渠的第一步,找到水源后,首先就是修它。这个井的深度要依地势和水源的深浅来定。 云霞指着自己画的竖井图,让父母看竖井。 云霞爹伸手从女儿手里拿过图样,到油灯前,就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云霞娘赶紧跟着过去,站在他的旁边仔细看,生怕会错过什么似的。 竖井的形状就像一个圆土包,井口不是常见的圆形,反而是长方形的。 指着竖井的图,云霞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为甚么要修建成这般形状,它的主要作用是甚么? “爹,这个形状随意,要修成圆形也是可以的。竖井的主要作用是在开挖或清理这种井渠时,当作运送地下泥沙或淤泥的通道。” 云霞爹哦了一声,好像有点明白了。 “爹,竖井还有个作用,就是用来通风送气。” 云霞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霞儿,你这上面画了好多个竖井,莫不是要打很多口这样的井?” 云霞娘刚才数了数,女儿在图上画了九个竖井,所以忙着向女儿提问。 “娘,您可真聪明,确实需要多修数个竖井。”云霞笑颜如花,夸起了母亲。 被自个的女儿这么一夸,云霞娘心里跟喝了蜜一样。不过嘴上还是跟女儿说笑开来:“霞儿画得清清楚楚,娘自然就看明白啦,说到底,还是霞儿聪明。” “娘,霞儿聪明也是娘生的好呗,最大的功劳还是非您莫属。”云霞顽皮应道。 这回云霞娘更开心了,她揽着女儿笑道:“你这孩子,让娘看看,这小嘴抹了多少蜜?” 边说边作势要扳开她的小嘴,云霞自然要灵活闪躲,母女俩一阵嬉闹。 房间里瞬间被欢声笑语给填满。 认真看图的云霞爹也止不住勾唇笑开了。 他顺着竖井图往下看,霞儿画的是地下水渠,与竖井相连。 仔细看了看,云霞爹搞清楚了,霞儿图上所表达的意思是要将这些竖井通过水渠全部连通,然后再将水引至需要灌溉的地方。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奇妙的办法来的? “霞儿,来,跟爹讲讲,这井渠是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他朝女儿招手道。 又到回答这类问题的时候了。 云霞就知道没法逃过这种追问。 好在经历了好几次的询问,她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再加上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立刻乐颠颠的跑到父亲面前,笑着告诉他:“爹,说起这件事,可是非常之巧呢。 前些时候,我去书坊买书,在书坊的手抄区,看见好几本手抄的书被摞在一个角落的地上。 霞儿便问书店的掌柜,这些书都不要了吗?那掌柜说是一个来买书的书生遗漏在书坊的。他暂时帮书生收在角落里,若是书生来寻,便还给书生。 我很好奇,便过去翻了翻那些书,其中有一本就讲到我画的这种井渠。当时我拿着看了一会,就被深深吸引了,一口气把这种井渠的建造方法全部看完了。 回来后还意犹未尽,霞儿便把书中所讲画成了图样,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虽然女儿说是从其他书中看来的,但父亲还是极为自豪,多亏了这孩子心细,肯花功夫去看,要不然今日还不能有相应的解决办法呢。 “霞儿做得好,那书可真是奇书,居然有对这种新奇事物的记录。爹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井渠这种东西。” 云霞爹不免感慨。 “爹说得是,不过也不奇怪,民间有很多奇才,也有很多奇书,还有各种奇门之术。就说那些书,其他几本的内容也很新奇有趣呢。”云霞笑着对父亲说。 “霞儿明悟,确实是这样的。希望书坊掌柜能妥善保管好那些好书,待那书生来寻回,千万不要让那些书就此流失了。” 云霞俏皮一笑:“爹,您放心啦,后来霞儿又去书坊买书时,掌柜的说那书生已经来过了,把那些书都拿走了。霞儿替书生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庆幸,能有幸看到那些市面上没有的知识。书上的内容,大多都被霞儿记在了脑袋里啦。” 她专门强调看了好些奇书内容,就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将来再提出什么新奇特的点子,爹娘和其他人再问她是从何而得知这个问题时,就可以尽情的往奇书上推了嘛。 完美,她在心里悄悄为自己想出的好办法点了个赞。 “霞儿的记性可真好,要是娘,恐怕没几天就忘了。”云霞娘笑眯眯的摸着女儿的秀发夸奖她。 云霞爹自然也是欢喜的:“如此甚好,既然霞儿把井渠的详细建造方法都记住了,那就跟爹讲讲具体的步骤,爹回去收罗军队里的能工巧匠,在边城把井渠建得遍地开花,让大生产运动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说完话,他颇有气势的挥了挥手,脸上已无半点忧虑之色。 “遵命!”云霞脆生生的回答。 然后又请父亲在房间里的桌前坐下来,把图纸摊在桌上,跟父亲说起井渠的几个组成部分各自的修建方法。 竖井相对简单,直接开挖即可,暗渠的修建难度就要大得多。 在掏挖暗渠时,需要用两盏旁边带嘴的油灯确定暗渠挖掘的方位。 云霞请母亲另拿了纸和笔来,边画边跟父亲详细讲解油灯定位方法,用此法还能够保证暗渠的顶部与底部平行。 云霞爹曾修建过军事设施,对修建有一定的经验,很快就明白了该怎么用油灯定位挖掘方向。 第406章 解忧 接着云霞又讲了挖掘暗渠时如何保持方向不偏离的窍门。 她在竖井的中线上画了一盏油灯,跟父亲说,挖暗渠的人背对油灯挖掘,始终往前掏挖自己的影子,所挖的暗渠就能保持直线了。 云霞爹听得频频点头,满面春风。 他此刻浑身都充满干劲,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边城,马上动手修建井渠,只要解决了水源问题,他有信心把边城变成富庶的粮仓。 未来的前景一下明朗起来,云霞爹的笑容亦同阳光一样耀眼。 他大声宣布:“霞儿,爹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而且八成会做美梦。” “前几天你都睡不安稳,我着实为你发愁呢。现在可是太好了!”云霞娘心里也大感轻松,当即欢喜的回了一句。 夫君中了毒后,身体还没完全将养复原,又成天为这些事情担心,茶不思,饭不想的,她心里心疼得要命,生怕他会支撑不住病倒了。 如今托霞儿的福,夫君不用再发愁了。 “夫人,让你担心了,都是为夫的不是。” 云霞爹转头对着妻子,温情脉脉地说。 “夫君你这是说哪的话,原本就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他。”云霞娘朝房梁上指了指,意思是要怪也只能怪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 见父母亲开始互诉衷肠,云霞决定脚底抹油先溜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这两位聚少离多的贤伉俪。 “爹,娘,霞儿给您们请安了。”她朝爹娘深施了一礼。 云霞爹娘齐齐转身,受了女儿的礼。 又打了个呵欠,云霞娇笑着说:“那霞儿就告退了,太困了。” 这次回来,云霞爹发现女儿每天早晨都起得很早,以前这孩子可是要她娘三催四请才会起床的。 为这事,他还朝霞儿发过几次火,不过这丫头好那么几天后,又会恢复原样。 所以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回家了,霞儿怕她发火才赶早起来的。 结果和夫人说起,夫人却说霞儿这半年来一直都是起这么早的。让云霞爹不禁慨叹这孩子真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不过,这当爹的也是矛盾,女儿不愿意起早的时候吧,他生气;现在每天早起吧,他又心疼,觉得女儿睡眠太少。 于是专门叫住霞儿吩咐她,让她不用起那么早,多睡会儿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霞儿笑着回答他:“爹,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那个时辰就醒了,再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床喽。” 既然是这样,云霞爹就只能尽量提醒女儿晚上早些睡。 所以这会儿,云霞说自己困了要告退,云霞爹马上就点头同意:“去吧,早些歇息,明早还要早起。” 云霞娘也笑着说:“霞儿帮你爹解决了大问题,今天晚上一定也会好梦连连的。” “嗯嗯,所以霞儿要早些睡了,享受好梦去。” 等云霞回自己房间后,云霞爹娘关了门,云霞爹又忙着找夜行衣,准备今天夜里去萧宅一趟。 “夫君什么时候过去?千万要小心一些。”云霞娘想着他上次中毒,心里就后怕,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出言提醒他。 “今天要晚些时候过去,等三更后才动身。”云霞爹找出夜行衣、面罩等,一并放在床边的矮柜子上。 云霞娘抱住夫君的腰,有些不舍地说:“你在家里待不了两天了,我好舍不得你离开啊。” 云霞爹转身将夫人搂紧怀里,低声道:“为夫何尝不是呢?也舍不得离开你,还有孩子们。但是为夫要为社稷尽责,只能舍小家顾国家了。” 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云霞娘喃喃道:“我知道,夫君辛苦了!你安心在边城驻守,为妻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夫人在家里带着孩子们也不轻松,好在孩子们大了,懂事了,为夫放心多了。” 他紧紧搂着妻子,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怀抱中,保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一样。 云霞娘的脸贴在夫君宽厚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夫妻俩静静的,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墙上,朦胧而美丽,还散发出缕缕温馨的味道。 隔了好一会儿,云霞娘出声打破了宁静。 “夫君等会过去,顺便把请苇杭来咱们府上的事跟萧先生和姐姐说一说,征求下他们的意见。 若是苇杭在,一并问问苇杭的意见,好不好?” 云霞爹放开夫人,点了点头说好。 顺了顺头发,云霞娘明眸如水,笑意盎然的表示,苇杭到府上来之后,和云霞朝夕相处,两个孩子可就成了真正的青梅竹马,想想都开心。 “哈哈哈,我看夫人这架势,是恨不得早些让两个孩子成亲哪。”云霞爹打趣她。 “你还别说,我真有这种打算。主要是两个孩子太般配了,苇杭又实在让人喜欢,这样的佳婿可遇不可求,不能错过。” 云霞娘说得振振有词。 把云霞爹逗得笑声愈加疏朗。 “夫人,为夫算不算好夫婿?”他挑着眉突兀的问起妻子来。 “当然算!”云霞娘没有半点犹豫,冲口而出。 妻子如此快速和肯定的回答,瞬间让云霞爹心里暖融融的。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他再次伸手搂住妻子,悄声对她说:“在为夫心目中,你也是最好的。” “那咱俩也算是好锅配好盖了。”云霞娘冷不丁的回了一句。 云霞爹被夫人突然冒出这句俏皮话,生生给说来愣住了,等了那么几息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瞬间爆发出爽朗大笑。 原先夫人可不会这般说话,要说也只会说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之类的话。 如此直白却不失风趣的话,竟然真从夫人口中跳了出来,云霞爹忍不住盯牢了夫人那水润润的红唇。 夫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大概觉察到夫君的灼灼目光,云霞娘有些难为情的嘟囔道:“夫君觉得这句话不合适么?” “哪有不合适,夫人说得太好了,很对为夫的胃口。” “这还是从霞儿那学来的,这孩子经常说些新奇的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学了来。” “学得好,夫人以后要多学学这些话,说与为夫听。” 云霞娘抿嘴一笑:“好,我学了等下次你回来,悉数都讲给你听。” 云霞爹退后一步,对夫人拱手道:“那为夫先行谢过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对配得好好的锅盖是不是该歇息了?” 云霞娘绯红着脸,点了点头,准备去净房张罗洗澡水去了。 “为夫和你一道去,咱们要锅不离盖,盖不离锅才行。”云霞爹跟在夫人后面往净房走去。 两人一路低声说笑,恩爱甜蜜的样子,似乎连月亮都被感动了,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往大地上洒下莹白的光。 第407章 再聚 三更左右,云霞爹便悄悄起床,摸黑拿了夜行衣,蹑手蹑脚的往外间走去。 尽管他走得很轻,云霞娘还是惊醒了。 “三更天到了么?夫君要过去了?”她微微抬起身问。 “是啊,巡更的刚敲了更。我还说轻声点,没想到还是把夫人吵醒了。”云霞爹皱了眉,有些不好意思。 云霞娘口中说着没事,顺势起了床。 油灯被她点亮,一室柔光。 云霞爹迅速穿好夜行衣,戴好面罩,只留两只炯炯有神的眼晴。云霞娘帮着他理好衣衫,又叮嘱了一遍小心。 “知道,夫人莫担心。就夫君这身手,对付几个那样的探子都不成问题。” “可那些歹人会使暗器。”云霞娘皱着眉说。 “没事,今天带了婉姑娘给的解毒丸,一般的毒都是能解的。”云霞爹边说边将一把短剑入鞘,挂在了腰间。 准备停当,便与夫人告辞:“夫人,我便过去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吧。” 云霞娘点点头,轻轻拉开了门,将夫君送出门来。 看着夫君跃上墙头,再纵身向外跳下之后,云霞娘才转身进屋。 这边云霞爹在空寂无人的街上一路飞奔,很快到了萧宅。 围着萧宅仔细检查了一圈,他才在主屋旁的墙外吹起了口哨,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没一会儿,墙内就有了回应。 于是云霞爹再四处瞅了瞅,确认无人后才纵身一跃,双手攀上了墙沿,抬脚骑上了墙头,再翻跳进院内。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眨眼之间便流畅完成。 他刚落地,主屋的灯光已亮了。稍顷,大哥拉开门,走出来往他迎了上来。 “二弟,身体全康复了吧。”大哥首先关切的询问他。 “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云霞爹笑着回答。 “那就好。”大哥颔首。 “大哥,刘校尉他怎么样,” “属下也全好了。” 云霞爹的话还没说完,刘校尉已从厢房那边赶过来了。 原来他也听到了口哨声,立马起床飞奔而来。 萧先生转身回屋去取了油灯,招呼大家去厢房密室。 这时萧夫人走出门来,跟云霞爹打过招呼后便往厨房去,替他们张罗茶水点心。 萧先生打头,带着云霞爹和刘校尉进了厢房密室,敲了三弟屋那边的门,三人便坐下来等着三弟过来。 “大哥,我见过皇上了。” “怎么样?陛下可是同意提高军饷额度?还有你的建议,陛下采纳了吗?” 萧先生急忙发问,一脸的期待之色。 云霞爹摇摇头说:“没有,皇上说国库空虚,军饷紧张,让我们要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至于我的建议,他当即驳回了。” “将军,属下就不明白了,将士们在边城那么辛苦守卫,近来还要与西戎人交战,皇上居然减少军饷,还让大家过苦日子,他是怎么响的?又怎么说得出口? 我看他是昏了头,要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饱,属下替军中的弟兄们不服。” 刘校尉显然气得不轻,毫不客气的指出皇上不是。 萧先生皱着眉,接过刘校尉的话说:“一国之君,孰轻孰重竟然分不清楚,说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话,不是昏君是什么?” “比之先帝,他确实差远了。大哥,我觉得是时候准备帮苇杭争取权利了。不论是从社稷计,还是从当初他的承诺来说,他都该让贤了。” 吱呀一声,三弟家的门打开,他走进了密室。 正好听见云霞爹这句话,立马接过话头:“勇钦兄说得对,三弟我早有此想法。苇杭现在也大了,又那么优秀,足以堪当重任。” 萧先生和云霞爹齐齐站起身,欢迎三弟的加入。 “王将军来了,请受属下一拜。”刘校尉上前施礼。 举廉爹忙还礼,然后跟大哥和二哥问了好,又大步跑到云霞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云霞爹捏着拳头擂了他一下,笑着说:“泽宁老弟放心,二哥我已经全好了。” “二哥,那晚可把小弟吓得够呛,眼看着你倒在大门口,我都快哭了。幸好你和刘校尉都没事。”说起二哥和刘校尉受伤那晚的事,举廉爹还心有余悸。 “好了,现在都没事了,大家坐下来吧。”萧先生笑着招呼他们。 “那晚的事三弟查得怎样了?”云霞爹最关心这个。 摇了摇头,举廉爹叹了口气说:“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 “三弟,不要着急,慢慢查,总会查出来的。”云霞爹安慰他。 举廉爹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萧夫人端着一盘点心,苇杭跟在她身后托着茶盘,两人也进了密室。 “见过杭少爷。”最先看到苇杭的刘校尉立马站起身跟苇杭施礼。 “刘老爹免礼。爹,义父、岳父大人,杭儿给你们请安。” 说完一揖到底。 “杭儿快快请起。”三人齐声道。 苇杭这才站起身,对他们露出俊朗的笑容。 “看来我今天来扰了杭儿的清梦哪。”云霞爹笑着问苇杭。 不待苇杭回话,萧夫人抢先道:“杭儿可早就跟我说好了,岳父大人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叫醒他,生怕错过和岳父大人见面的时间。” 苇杭脸有些微红,低声道:“是啊,岳父大人过两天又要离开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 这话说出来,房间里的几个人脸上都添了伤感之色,短暂相聚之后,就要面临长期的离别。 大家都舍不得啊! 萧夫人见几个男人的情绪低落沮丧,遂笑着说:“大家喝点茶,吃点点心吧。” “对对,咱们边品茶吃点心边聊。”萧先生再次招呼大家坐下。 苇杭则把茶水盅分放在大家面前,又拿了点心盘挨个请大家拿点心。 举廉爹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囫囵吞下之后,转头问云霞爹:“二哥,皇上不解决军饷问题,你那边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想办法先凑点给你带上,以解燃眉之急。” “泽宁老弟,你现在也没有多少富余,就不要去东借西借了,二哥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屋里几个人听了云霞爹的话,都好奇地问:有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云霞爹笑着说:“是霞儿,她帮我想出来的办法。” 原来是云霞出的主意啊,这姑娘,小小年纪,胸中竟然沟壑万千,忒有办法哪。 “我这个徒儿真是不简单,勇钦兄,好羡慕你有个这么不得了的闺女。”举廉爹率先嚷嚷起来。 萧先生亦含笑点头:“云霞聪明颖悟,是个有大智慧的姑娘。” “属下恭喜将军!”刘校尉站起身,朝云霞爹拱手一揖道。 云霞爹双目生辉,噙着笑,与大家拱手还礼。 在旁边的萧夫人和苇杭,笑得最开心。 第408章 奇思 萧夫人是真心喜欢云霞的,加之自己没有女儿,现在又有了苇杭向云霞求亲这层关系,在心里便早已把云霞当作自己家中的一份子了。 这会儿听到说是云霞想出来的好主意,是云霞为父亲分忧解难,她自然是欢喜得紧。 而苇杭的一颗心就跟蘸了蜜糖一样,除了甜还是甜。 心爱的姑娘被夸奖,他比自己得了夸奖还要显得高兴和自豪,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起来。 这边云霞爹还礼毕,举廉爹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他:“二哥,快同大家详细说说云霞想出的好主意。” “好!“非常愿意分享女儿好主意的云霞爹干脆利落的应声。 于是,在众人期待眼神的注目下,他先从军饷说起。 因军饷短缺问题而发愁,他心情不好,情绪低落,被细心的云霞发现了。 女儿便央求他说出发愁的原因,想尽自己的能力为他分忧解难。 起初他不愿意讲,架不住女儿不停的贴心相劝,便告诉了她。 此时坐得离云霞爹最近的苇杭,听到云霞爹说云霞贴心,不禁思绪纷扬开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被云慧欺辱受伤时,小小的云霞挺身而出救他的情形。 那个时候,她就很贴心。 又想起那天她劝他扔掉小蛇时,明明很害怕,因为担心他,还兀自强撑的模样。 还有她关心自己的眼疾,张罗着要帮他找义母诊治时,她那担忧中夹杂着期待的表情。 这些点点滴滴,如春风细雨,潜移默化般,已深深植根于他的记忆深处。 他喜欢的姑娘,一直都是很贴心的。 少年唇角往上翘,眉目中尽是柔情,在油灯下,益发显得俊美无俦。 云霞爹再继续往下讲:“霞儿当即提出,过几日把咱家的酒楼重新开张经营起来。她说有信心让酒楼生意兴隆,赚更多的钱,然后把酒楼赚的钱拿去弥补一部分军饷的亏空。” 萧先生点头道:“云霞说的话可信性极高,既然她说有办法让酒楼多赚钱,那一定是能办到的。” 一般情况下,萧先生听别人说话是不会插言的,可今天听到这里,他竟激动难抑制,马上出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云霞可是二哥的女儿;然后又拜在大哥门下念书,再加上跟着我练武,冲这三点,就注定了她是好样的,是不平凡的。” 举廉爹眉飞色舞,说得好不欢乐。 萧夫人抿嘴一笑:“还要加上我们杭儿。” 她这句话才是真正语惊四座,几个男人愣了那么一小会,才恍悟大笑,纷纷称是。 倒把苇杭闹了个大红脸。 红着脸的苇杭赶紧转移话题,请云霞爹继续往下讲。 “杭儿说得对,我言归正传,还是说回到霞儿出的主意上来。 她提出的用酒楼盈利来填补,最快也要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实现,可短缺的军饷很难支撑到那个时候,霞儿又考虑到这一点,提出了先拿农庄今年的收成救急。 到军饷用罄的时候,正是农庄丰收的时节。不出意外,是可以先解燃眉之急的。” “二哥,你说你这女儿到底是哪路神仙转世的?真有神通啊!”举廉爹再次兴奋的嚷嚷起来。 萧先生捻着长须,赞叹道:“云霞小小年纪,却慧心巧思,才华比之我等成人也不逊色。二弟,可喜可贺啊!” 能得到萧先生夸奖的人并不多,而对霞儿,萧先生竟用上了不逊于他的评语,这是极大的肯定,相当的荣耀哩。 云霞爹连忙拱手向萧先生一揖:“小弟谢过大哥对霞儿的抬爱,今后还要仰仗大哥对她加以培养。” “那是自然,云霞是个可造之才,又是我的得意门生之一,我定当竭尽全力栽培她。” 萧先生说完,朝着苇杭看去。 云霞将来还要当杭儿的贤内助的,把她培养出来,杭儿也多了一份助力。 举廉爹哈哈笑着说:“大哥,还有我们家廉儿,您可得一视同仁,一并培养。” “这自然不用三弟提醒,举廉也是我看中的,要重点栽培的好苗子。”萧先生回答的毫不迟疑。 此刻萧先生的心里十分快意,几家人的下一代都那么优秀出众,仿佛老天爷开眼,在冥冥之中做了布局一般,好巧不巧的,让他们都围绕在杭儿周围,将来成为杭儿的好帮手。 或许这就是为杭儿问鼎宝座而做的安排。 天意如此,该杭儿的,终归是要还给杭儿的。 先帝曾是天子,他的在天之灵必定会庇佑自己的皇儿。 思绪飘飞了一会儿,等萧先生重新凝神时,云霞爹已经开始讲云霞后来提出的点子了。 “……当时我和她娘完全都呆住了,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等等,云霞说了什么让你和弟妹都不明白的话?” 因为刚才分神错过了云霞爹的话,萧先生有些着急的插问了一句。 “回大哥的话,霞儿说光靠外在接济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让将士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能根本有效的解决军饷短缺的问题。 她提出的建议是在边城开展大生产运动。” 这个词同样让萧先生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三弟,尽管三弟先于他知道大生产运动,不过显然三弟也是完全不懂。 刘老爹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二弟,嘴微张着,都忘了闭上。 自家夫人的情况比刘老爹好不了哪去,唯有苇杭,还维持着一脸平静。 苇杭之所以这么镇定,是因为他早就见识过云霞的古灵精怪。她嘴里经常会冒出奇妙的话,初听不知所以,等云霞解释后,便会觉得恰如其分。 所以他明显的已经适应了云霞的思维方式,而且肯定加确定,云霞会说出大生产运动来,是有她的道理的。 通常,她想出来的主意都是让人称道的好主意。 …… 最先放弃猜测的是举廉爹,他直接要求云霞爹告诉他们答案。 云霞爹脸上露出自豪的笑,那笑容里还掺杂着亢奋、赞许和期待。 开口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我也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怎么会有如此新颖奇特的点子,又怎么会恰到好处的解决问题。我私下还跟夫人说,霞儿怕是仙女下凡托生来的。” 举廉爹听了不乐意了:“二哥你说得不对,什么怕是仙女下凡托生出来,应该说就是仙女下凡托生而来的。” 第409章 转述 “好好好,我就不谦让了,那便按泽宁老弟说的,改过来,是仙女下凡。” 云霞爹从善如流修正了自己的话,还笑着擂了举廉爹一拳。 其余几个人都跟着笑,尤其是苇杭,心里的喜悦劲简直别提了。 止住笑,云霞爹清了清嗓子:“那我便继续说说我家仙女的妙点子。 云霞说的这个大生产运动,是指为生计产业去进行的一系列活动。 具体来讲,就是发动边城驻军将士们利用闲暇时间,开荒种地,养鸡养鸭,养牛养羊……,再发动边城的妇人们纺纱织布、做鞋子等,她说这样就可以达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军饷短缺也就不是问题了。” 他的话说完了,房间里也安静下来。 萧先生捻着须,刘校尉瞪着眼,举廉爹摸着下巴,萧夫人端着茶盅,却忘了往嘴边送。 大家都在思索云霞的点子,咀嚼这个点子的可行性。 不过,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是个他们从未想到过的,新奇的点子。 只有苇杭还算淡然,俊逸的脸上挂着笑,一双大眼睛如夜空中的星星在闪动着。 云霞清丽秀美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对着他笑,好像在问他,明光,我这个点子如何? 苇杭只想说:是相当不错的奇思妙想呢,我要给你点赞! 而说完话的云霞爹,环视了下众人,见大家都在沉思,便静静的等着大家消化。 稍顷,萧先生提出了一个问题,边城干旱少雨,水源怎么解决? “大哥可是和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是这么问云霞的。不过这完全没难倒霞儿,她说可以修建井渠来解决,还教了我修井渠的方法。” 举廉爹惊呼:“井渠又是什么?啧啧啧,我这徒儿不愧是个小仙女,什么问题她都能想出办法来应对。” 刘校尉今天接受了太多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还在慢慢了解之中,不过脸上的佩服之色却是一直没变过。 他曾经在边城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那里有大片的荒地,要是这些荒地都被开出来种上庄稼,保证能轻松解决所有边城人的吃饭问题。 只是这之前从没有人想到过,也可能有人想过,但因为边城一年到头少雨,缺水,估计也就断了念头。 大小姐会怎么解决水的问题呢?她说的井渠又是什么样的呢? 刘校尉满心都是好奇。 这时苇杭站起身,施礼道:“岳父大人,井渠,顾名思义,应该是将井和渠连通在一起,您看看苇杭这样的理解对不对?” 云霞爹惊喜一笑:“不错,杭儿猜得竟是八九不离十了。” “杭儿是真龙,与霞儿这个仙女一样,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举廉爹总结陈词,把不同凡响几个字咬得很重,想要表达出他的欣慰之情。 苇杭没有说话,只管朝着萧先生和萧夫人、举廉爹、刘校尉一一施礼:“苇杭能有今天的小成,全是爹娘、义父义母、岳父岳母,还有刘老爹、刘妈妈,以及那些给予苇杭各种帮助的人无私的付出换来的。 所以,真正功之大者,是您们,苇杭不该,也不敢忝功。 终此一生,苇杭都必须将您们的恩情铭刻在心,时时不忘。” 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让房间里的长辈们都感动了。 在苇杭施礼时已站起身的刘校尉,躬身道:“杭少爷言重了,属下断不敢生受。” 萧先生满意的看着苇杭,这孩子带给他的惊喜太大了。 小小年纪,不仅人品贵重,还有文韬武略,兼具沉稳持重,最重要的是能心怀感恩。 杭儿真是越来越肖似先帝,已经初具明君风范了。 二弟刚才说得对,该是替杭儿打算的时候了,杭儿才是本朝真正的希望! 他决定等几天跟杭儿详谈一次,先听听杭儿的意见。 云霞爹接过刘校尉的话头,对苇杭说:“杭儿太谦虚了,你今天能如此优秀,主要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对,杭儿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义父经常在想,若是先帝还在,看见自己的皇儿如此卓越不凡,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的。” 话题说到先帝身上,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为了缓解突然而至的压抑和伤感,不让大家心里难受,苇杭笑了笑说:“父皇会不会笑得合不拢嘴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我们断不会聚在一起讨论军饷问题。” 云霞爹赞同道:“杭儿说得好,你父皇在,军饷绝对不会短缺。” “是啊,我们也不会说到井渠。” 举廉爹的大手捏成拳,在椅子的扶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本就黝黑的脸膛更黑了。 他这番举动,自然也牵动了其他人的心思,都记着先帝的好,对当今皇上愈加不满起来。 见大家的情绪又有些不妙,苇杭觉得自己刚才转移话题的行动不成功,便开始新一轮的补救。 他转头对云霞爹说:“岳父,您跟我们讲讲井渠该怎么修建吧?” “你看我,都忘了这茬了。多亏杭儿提醒我。”云霞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他从怀里摸出云霞手绘的井渠图,递给大家过目。 图纸在大家手里传了一遍,因为云霞画得很清楚,大家看了图纸,也都有了个大致印象。 等图纸转回到云霞爹手里,他便指着图纸,把井渠的四个部分,挨个跟大家详细讲解了一遍。又把各部分修建要注意的事项说清楚了,特别是挖掘暗渠时,云霞所教的油灯定位法,他反复讲了几遍,直到大家都听懂了为止。 萧先生对油灯定位法大加赞叹,觉得无比巧妙。 而举廉爹要过图纸,看着图纸上的井渠感概:“这全是云霞自己想出来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她能得到井渠的修建方法,还真是一番巧遇。” 遂把云霞在书坊发现手抄书,翻看发现井渠这种水利设施,感觉很有兴趣,便仔细研读之事跟大家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初步规划,要在边城修多少井渠,开多少荒地,以及逐步扩大边城的规模等,都和盘托出,请大家帮着他斟酌参详。 几个人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开来,个个兴奋得就像吃到好吃食的孩子。 一直讨论到天边都变成了浅青色才结束。 云霞爹站起来,伸了伸双臂,高兴地说:“如此我回去便按与大家商议的结果,开始大干。” 其余几个人都齐齐点头,众人全是一副壮志满满的样子,几乎一夜未眠的他们却是半点疲态都没有。 就连不怎么发言,安静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讨论的萧夫人也欣慰的笑了,她仿佛看到边城热火朝天的开展大生产运动的情形,多好啊,那样二弟和将士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410章 美差 接下来,大家又讨论了些其他的议题,同样说得兴高采烈。 眼看快天亮,到了云霞爹该辞行回去的时刻了。 因为他过两天就要直接离开,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几人又说了好一会惜别的话。 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云霞爹才想起夫人交代要他问的话。 他郑重其事的叫了苇杭,然后当着苇杭的面,跟大哥大嫂提起了这件事。 大哥当即表示全听苇杭的意见。 大嫂却有些舍不得苇杭离开,说了一句:“杭儿长这么大,还没离开我到他人家里去住过。”但她停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是由杭儿做主,他若是决定去,我自然不能阻拦。” 于是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苇杭身上。 苇杭听见云霞爹所说的话时,一颗心便开始砰砰砰的使劲跳。 没有丝毫犹豫,他便决定接下这个美差。 那样的话,离他心爱的姑娘就近了呀。 每天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入骨的相思也能得到缓解,想想都很美妙啊。 可刚才母亲满脸的不舍又让他迟疑了,他还是怕伤了母亲的心。 就像在天上飞的纸鸢,飞得再高,线的另一头都会被人紧紧攥在手里。 自己就像那纸鸢,母亲就是那牵线的人,若是自己突然挣断了这根线,母亲一定会难过的,总得给母亲一些缓冲的时间。 “爹,娘,岳父,杭儿很乐意以明光的身份去保护云霞,只是事出突然,能容许杭儿跟爹娘再商量下,明日答复可以吗?” “那是当然,杭儿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你岳母也说了,全凭杭儿做主。” 云霞爹察觉出苇杭之所以这么说,是在顾全大嫂的心情。对于苇杭的贴心之举,他是极欣赏,也是极赞成的。 萧夫人感动得紧,她刚才说的是心里话,从杭儿被抱回来的那一天起,她便把他当作亲生的孩子一般疼爱,猛然说要让杭儿去旁人家住,即便那是杭儿未来的岳父母家,她也有点难以接受。 但现在杭儿为她考虑,没有立即答应二弟,她又有些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杭儿心里一定是非常愿意过去的,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不能开心的满足孩子的愿望呢? 她开始怨怪自己,特别是接到夫君递过来的眼神,她更加自责了。 其实二弟刚问出这个问题时,夫君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当时她没能理解,现下才明白,夫君是让她不要出言干涉,不要给杭儿压力,让他自主决定。 所以这会儿她拉了杭儿的衣袖,急切地说:“杭儿,娘想了想,你去吧。你岳父去边城以后,家里只剩下你岳母母子三人,确实需要人护卫。你去了,大家都放心了。娘也是糊涂了,咱们家离你岳父家又不远,你没事可以随时回来看娘的,而你爹天天在学堂更能随时见到你。” “是啊,杭儿就依自己的意愿吧。”萧先生接过夫人的话说。 同时他也向夫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苇杭略微思忖了一下,对着云霞爹施礼道:“岳父,杭儿还是明天再回复您和岳母,您看可否?” “没有任何问题,即便多考虑两天也是可以的,这事情也不着急在一时。” 云霞爹回答得很爽快。 苇杭开心的笑了,又对着岳父施了一礼。 云霞爹还了礼,跟大家道了别离开了,他得趁着天亮之前回府。 送走云霞爹,刘校尉去宅子四处巡视去了。苇杭和父母一道,把举廉爹送回密室。 一进厢房,举廉爹便把苇杭拉到旁边,低声对他说:“杭儿去吧,既然你和霞儿有缘,便要珍惜,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把握,早日抱得美人归。” “义父,您又要拿您的亲身经历说事情么? 杭儿都快背下来了,以心换心,好好对待自己喜欢的姑娘,最后一定会收获圆满。 杭儿会谨遵义父的教诲的。” 说完他对着义父顽皮的挤了挤眼睛。 举廉爹哈哈哈的大笑了一阵,此时晨曦微露,借着窗外的光,苇杭看见义父黝黑的脸膛,瞬间变得红光满面。 他其实很羡慕义父义母,他们和自家爹娘一样,都是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妻。 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希望,希望他和云霞以后也能做一对有缘人,能如此恩爱到白头。 举廉爹伸手拍了拍苇杭的肩膀说:“义父相信你,云霞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会慧眼识英雄的。” 苇杭朝着义父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萧先生和萧夫人虽然没有听真切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但看见他们喜笑颜开的模样,也在旁边跟着乐。 窗外,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一线红色的光在渐渐蔓延、扩散,眼看着太阳就要出来,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 萧夫人盯着窗外,笑着说。 这边云霞爹已经翻墙进了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还在熟睡中。 云霞爹轻轻推开卧房门,蹑手蹑脚的进了屋。 他悄然进里间,拿了家居服,换下夜行衣,刚收拾妥当,夫人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了。 “夫君回来了?” 云霞爹转身笑道:“回来了,这次很顺利,该说的都说了。唯一遗憾的是泽宁去查那探子的情况毫无进展。” “那探子潜伏在暗处,就像毒蛇,万一哪天又钻出来咬人,该怎么是好?” 皱着眉,云霞娘很着急的拉着夫君的衣袖问。 “夫人也别被吓着了,泽宁会去慢慢查的,总会查出眉目来。再者说了,泽宁和大哥他们都会做好防备,那探子不容易钻空子,要是再敢出现,泽宁布下的网正好把他给一把罩了。” 得了夫君的劝慰,云霞娘总算心定了些。 夫君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他昨晚几乎熬了个通宵。 不过云霞娘还是关切的劝他去歇会儿。 “不用,反正我也睡不着。对了,夫人交代代问的话也问了,大哥没有意见,大嫂有些舍不得杭儿离开家。” “那杭儿的意思呢?”云霞娘忙问。 “杭儿显然是愿意的,但他是个心思细腻,贴心的孩子,自然要与爹娘商量下再定,所以明天才能给答复。” 云霞娘哦了一声,又接着说:“希望杭儿的答复能如我所愿。” 第411章 开心 “夫人耐心等等,应该会如你所愿的。”云霞爹很有信心。 云霞娘笑着回答:“好,我听你的。” 天光大亮,云霞爹又全无睡意,便对夫人说:我打算提早一天回边城,今天吃完早饭,咱们就一起去拜见你爹和兄长们吧?“ 云霞娘情知夫君是急着回边城实施大生产运动,所以马上点头答应。 于是云霞爹便开始洗漱;云霞娘则先去让丫鬟们准备早饭,然后转回来洗漱梳头。 等收拾停当,两夫妻便往饭堂走去。 两人坐的位置正好对着饭堂大门,可以看见对面云霞的房间。 刚坐好,云霞的房间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接着云霞迈出门来,穿过回廊,站到了院子中。 喷薄而出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把她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她伸了伸手,活动了下身体,浑身洋溢着和初生太阳一样的蓬勃朝气。 “霞儿都起来了,要不要把她叫上,跟我们一起去?”云霞娘侧头问夫君。 “我记得霞儿不是很愿意去她外祖父家,以前每次我们要带她去,她总是推拒。”云霞爹皱着眉说。 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跟她的外祖父和舅父们都不亲,其实岳父大人和舅兄们都是极其疼爱她的。 “她爹,现在霞儿早就不那样了,上次还主动跟我提,以后要常去外祖父家走动呢。” “是吗?这孩子一下就想开了?这样才对嘛。”云霞爹眉目舒展开来,欢喜地说。 云霞娘忙点头:“是啊,我在信中跟你提过,上次多亏了霞儿,我才知道父亲和兄长们在过苦日子。 你说我这当女儿的,还真是失责。” “夫人,过往之事就不要再纠结了,把眼光着眼在将来就好。” 听了夫君的话,云霞娘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好,我听夫君的,从现在开始将功折罪。”停顿了一小会,便指着门外,说要去叫霞儿。 “去吧,正好让咱们舌灿莲花的霞儿,去劝服岳父大人,让他点头同意早些搬到府上来。” “哎!”云霞娘答应得非常欢快,因为她也也正有此意。 以至于她的话音一落,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在院中的大树下,正准备打一套拳的云霞,抬头见母亲从饭堂走过来,连忙迎上去给母亲来了个大拥抱。 “娘,早上好呀!今天您和爹起得也太早了吧。” “霞儿,今天你爹临时决定要去看望你外祖父,你和霄儿跟我们一道去吧。” 云霞娘说完把眼睛盯着女儿,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确定,怕万一,霞儿不愿意去父亲家。 云霞却答应得无比爽快:“好啊,娘,那您赶紧去叫霄弟起来,我马上去洗漱。” 云霞娘高兴的哎了一声,往云霄房间去了,云霞则转身回屋。 修竹忙忙的帮小姐端水,一边伺候小姐洗漱,一边央求小姐带着她去。 看小丫头兴致高涨,激动万分的模样,云霞觉得特别好玩,也兴起了逗她的念头。 “每次都带你去,别的丫鬟可就有意见了。这次你就不去了,好不好?”云霞故意这么说。 修竹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一下就泄了气,但是小姐做了决定,她还是愿意接受的。 “奴婢听小姐的话,这次就不去了。” 只是她那声音越说越小,还低了头去。 云霞憋着笑净了面,才看向修竹,见她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修竹,我洗好了,帮我梳下头。” “好的。”修竹赶紧拿了梳子,轻轻地帮她梳头。 小丫头年龄不大,却练就了一手梳头的好手艺。让她帮着梳头基本上是一种享受。 动作流畅、麻利不说,还很少扯疼头发,所以这会儿云霞便惬意的闭上眼睛,放心的让修竹摆弄她的头发。 修竹很快帮她梳好头发,又蹬蹬蹬的跑去拿了铜镜来,唤云霞道:”小姐梳好了,您瞧瞧可好?“ 睁开眼,云霞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两个双环髻精神的耸在头顶,显得特别神气。 但是站在她后头的修竹,一张小脸板板正正,露出茫然的郁郁之色。 小丫头还在为不能出去而郁闷着。 看得云霞都觉得刚才这么逗她好像有点过分。 她站起来笑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伤心的味道?“ ”伤心的味道?小姐,那是什么味道?“修竹耸着鼻子嗅了嗅,很是不解。 她迷迷糊糊的样儿,让云霞乐不可支。 这小丫头,居然还真皱鼻子闻味道哪。 于是凑到修竹身边,学着她也嗅了嗅说:”就是修竹身上发出的味道。“ ”小姐,奴婢身上有味道?“修竹紧张的把手交替抬起来闻了闻,又低头闻自己的衣服前襟。 再也忍不住的云霞咯咯笑出了声:”是啊,味道挺大的,觉得不能跟着我去外祖父家,很伤心呢。“ 修竹这才明白了,她复又低了头,细声细气地说:”奴婢都听小姐的吩咐,小姐让奴婢不去,奴婢就不去。“ ”可是修竹心里是想去的,所以才伤心对不对?我呢,最不喜欢伤心的味道,那还是让你去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修竹终于消化了云霞的话,她惊喜的抬起小脸,对着云霞福了一礼,连声说:”奴婢谢过小姐,奴婢谢过小姐,奴婢谢过小姐!“ 就差没开心的跳起来了。 ”好啦,我刚才是逗你玩的,以后我去哪,你想去就跟我说,都把你带上。“云霞慷慨表态。 刚走到门口来请云霞去用早膳的紫蔓,羡慕不已,也冲口而出来了一句:”小姐,奴婢也想去,能不能也带上奴婢?“ 跟夫人和小姐出去过多次的哥哥,回来后经常给她讲趣闻,让她心痒痒,也想有机会多跟着夫人小姐一起出去。 ”紫蔓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吧。“云霞一口答应。 没想到小姐这么快就同意了,紫蔓反而还愣着了。 直到修竹跑到她身边,捅了她一下,紫蔓才反应过来。 两个丫鬟立即抱在一起,开心的蹦跳起来。 等两人消停了,云霞才说:”咱们是不是该赶紧吃饭,然后准备出发?“ 紫蔓这才想起自己是奉命来请小姐去饭堂的。 她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对不起,奴婢差点耽搁正事,夫人让奴婢正是来请您去用膳。“ ”那走吧。“云霞转身出门。 修竹和紫蔓紧紧跟着,云霞转头耸鼻子嗅了嗅说:”这下好了,我闻到了开心的味道。“ 两个小丫头听小姐这么说,笑得更欢了。 ”不过,我也要跟你们俩布置个任务,等会我劝外祖父时,你们要按着我说的,跟我外祖父说。“ 修竹立马表态:”小姐,您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紫蔓自是不甘落后:”小姐,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第412章 交心 吃完早饭,云霞娘让修竹和紫蔓把自己早准备好的礼品拎上,一行人便出门坐上了马车。 云霞爹和车夫坐到了一起,把车厢留给了夫人和孩童们。 车夫激动不已,能和虎威将军并肩坐在马车驾驶位上,那是何等的荣耀。 他咧着嘴憨笑,一直到马车都走完一条街,还没合上嘴。 车厢里就更热闹了,云霄撩开车窗小帘子,趴在小窗上看外面,那是他永远看不够的稀奇。 他不时的又跟母亲问东问西,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云霞则低声跟修竹和紫蔓交代着,到时候两人该怎么帮着劝说老爷子。 两个丫鬟听得很认真,很仔细,生怕错过一个字。 云霞讲完后,让她们重复了两遍,发现两人都记得很清楚了,便放心了。 “娘,外祖父他们都要搬到我们府上来吗?”云霄间歇性的听了几句,听到姐姐说让外祖父一家都搬过来的话。 于是忙向母亲打听。 “对啊,爹娘想请你外祖父和舅舅们搬到府上来住,帮着娘打理酒楼和这个家,就是还不知道你外祖父会不会同意。这不,你姐姐还在想办法劝你外祖父同意呢。” 听母亲这么说,云霄的小胖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他可是巴不得外祖父一家人来搬来府里住呢,那样他就可以跟表哥们,还有小表弟玩作一处,肯定天天开心得不得了啊。 要是忠弟知道了,一定也会乐得蹦老高的。 不过一想到云忠,云霄的笑容跟着黯淡了下来,脸色也来了个晴转阴。 好好的,不知道叔叔为什么要闹着分家,现在将军府被墙砌成两半边,以后要见忠弟都得出门再进门去,哪有以前那么方便? 对于云霄这样的小孩子来说,不能与同龄的弟弟愉快的玩耍,便是天大的事。 所以得知是叔叔死活要分府单过之后,小家伙就对叔叔不满起来。只要一提起分府的事情,他就来气。 云霞娘见儿子的表情一下由笑转怒,还以为他不愿意外祖父一家搬来。 她蹙着眉,在心里揣度了下儿子的心思: 儿子会不会觉得二舅父家那个小表弟来了,他就要处处让着小表弟,而且还可能不再是最受宠的那个人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于是她伸手摸着儿子的头,柔声问他:“霄儿不高兴了?是不是不乐意外祖父他们搬到府上来啊?” 云霄把头使劲摇了摇说:“娘,我才不是为这个不高兴呢。我拍手欢迎外祖父和舅父们,表哥们,还有二舅母和小表弟搬来呢。” 听儿子这么说,云霞娘松了口气,又为自己刚才胡乱揣测儿子的心思,把儿子想成一个妒忌的小家伙而感到汗颜。 霄儿自小就喜欢去外祖父家,和外祖父一家人都亲。对外祖父更是特别喜欢,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他们搬来呢?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 这时和丫鬟们说完话的云霞插了进来,她捏了捏自家弟弟的小胖脸,笑着说:“那你这脸上为什么写着不高兴呢?” “人家是为叔叔闹分家的事情不高兴,才不是不高兴外祖父他们搬进府里呢。”云霄闷闷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 云霞眨了眨眼睛,开始劝说云霄。 “叔叔那人做事一贯不靠谱,分了也好,有什么不高兴的?姐姐就很高兴。” 云霄嘟囔着说:“以后和忠弟玩一点都不方便。” 云霞娘明白了儿子不高兴的原因在这上头,她便一把揽住儿子温声劝道:“傻儿子,你叔叔是大人,自然应该成家立业。就像你,以后长大了,也要独自生活,扛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对不对? 至于和云忠玩,也很方便嘛,就隔开一道墙而已,再说,你们俩上学不是还在一块么?” “是呀,霄弟将来和姐姐不也得分家么?这是很正常的。好了,咱们不要为这种事情不开心了。”云霞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云霄却一下噘了嘴,扭着身子,把脸贴在了母亲的怀里。 “又怎么了?”云霞娘低头问儿子。 他头都没抬,语气急切中带着不悦,闷声闷气地说:“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云霞娘从怀里把儿子扒拉出来,让他抬起头,很认真的对儿子说:“姐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你不和姐姐分开,难道把姐姐留在家里当老姑婆啊?” 听夫人这么说,修竹和紫蔓都抬起袖子遮住了半边脸,只剩下眼睛笑弯成了四个月牙儿。 母亲的话好像也有道理,云霄便不吭声了,他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轻轻的吸起了鼻子,好像要哭了。 云霞连忙坐到他身边,跟他说:“霄弟,姐姐和你分开还早着呢。” 云霄这才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要分开。” “现在你小,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大主意,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那时说不定还不想理睬姐姐呢。”云霞劝他。 “我才不会呢。”云霄扬起头,急速地说。 刚才说了那句话后,云霞心里也有点哽得慌。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她也会有深深的失落感。 但这也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现在黏着她,恨不得当她的小尾巴,一切唯她马首是瞻的弟弟,终归是要成长,变成一个挑起生活重担的男子汉,而她也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 那时自然不会像今天这般了。 说起来,姐弟俩能无忧无虑,自在惬意的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这短短几年的光景了。 一定要珍惜这段时光啊! 云霞在心里感慨的同时,云霄却突然笑了,小家伙刚才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以后自己也搬到姐姐府上去住。 于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 他的话音一落,车里的其他人都笑了。 “我的傻儿子,你这小脑袋瓜想得可真多。”云霞娘点着儿子的额头笑道。 她宠溺的目光笼罩在儿子身上,这孩子啊,真是可爱。 云霞则觉得弟弟太逗了,这回她两只手一齐上阵,一左一右轻轻捏着他的脸,那如煮熟的鸡蛋般细腻白嫩的脸脸蛋,笑得眉眼弯弯。 “霄弟这个主意好,姐姐一定拍着手欢迎你拖家带口都搬到姐姐家里来。” “真的?”小家伙眼睛发亮:“那我等会就这样跟舅舅们说,让他们也快些搬到我们府上来。外祖父要是不同意,我就抱着他的腿不放,直到他答应搬来为止。” 嗬嗬,这是凭空添了一个小帮手的节奏呐。 乐得云霞使劲一拍大腿道:“好样的,霄弟就这么干,帮着姐姐,咱们一起努力,说什么也要把外祖父给劝得点头同意喽。” “你们两个孩子啊,哈哈…”母亲也笑了。 不过,不管孩子们用甚么方法,只要能劝服父亲,也是好的,我这个当娘的都支持他们。 第413章 喜见 云霞娘暗暗下了决心,一颗心就如同晒在冬日暖融融的阳光下般舒服敞亮。 她眉眼间挂上了温柔宠溺的笑,乐呵呵的看着娇俏如花的女儿和可爱活泼的儿子,满足得不得了。 马车里的笑声飘出来,坐在前面的云霞爹坚毅刚正的脸上也挂了笑意。 旁边的马车夫今天干劲十足,不时甩着长鞭,吆喝着马儿,十分卖力。 当然他脸上的笑也没断过。 马车平稳停在了巷口,大家下了车往外祖父家走去。 最前面的云霄撒着欢儿跑到大门前,伸出小胖手拉着门环敲起门来。 很快门从里面被拉开,接着二舅父惊喜的声音传出:“哎呀,霄儿来了啊,快让二舅父抱抱。” 云霄一点没客气,往二舅父身前一跃,双手勾着矮身下来的二舅父,妥妥的挂在了他身上。 抱着云霄的二舅父,抬眼看向后面的妹妹、妹夫和云霞等人,脸上是欢喜无限的表情。 紧跟在云霄后面是云霞爹,他大步上前,朗声道:“二舅哥,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嘛,知道你回来了,爹高兴的不得了。想着你们这几日便会过来,他老人家都扳着指头在算哪。不过真没想到你们挑了今天来,快快进屋去。” “是勇钦临时决定的。”云霞爹笑道。 “这次回来可以多待几天吧,你和小妹也不容易,聚少离多的。” “二舅哥,边城还有一堆事等着的,我等两日便要回去了。” “这样啊,不过你是去干大事,也不能留你。”二舅父表示理解。 然后便忙不迭地招呼大家进门,又朝屋里喊:“小妹一家回来了,你们快点出来迎他们。” 屋里立刻哗啦啦跑出一群人,智辕首当其冲,像个圆滚滚的小皮球一样,直接滚进了云霞爹张开手的怀里。 被云霞爹一把抱起的智辕,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口中不停的叫着:“姑父大人好,辕儿好想姑父大人。” “哈哈哈,姑父也想小辕儿。来,让姑父仔细看看,小辕儿长高了多少?” 智辕立刻哧溜下来,站在姑父身边比身高。 大舅家的智轲、智轸与二舅家的智轩齐齐围在了云霞爹身边,三个少年视姑父为榜样,全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姑父,等着依次跟姑父问好。 而二舅母则一手拉着云霞娘,一手拉着云霞,笑脸像一朵盛开的花。 “这才多久不见,霞儿又长漂亮了。”二舅母由衷的夸赞道。 自上次云霞来了之后,二舅母与她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亲昵了很多,所以这会儿才能如此酣畅痛快的说话。 “谢谢二舅母夸奖,霞儿自己也觉得我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云霞毫不扭捏的接受了来自二舅母的赞扬,还挤着眼睛嘟着嘴跟二舅母卖了下萌。 可把二舅母欢喜坏了,一把抱住云霞,对云霞娘道:“小姑好福气,二嫂可是羡慕你得紧,有个可爱的好闺女。” 二舅母只有儿子,没闺女,那羡慕是真真切切的。 云霞娘脸上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表情,转头对自己的嫂子说:“二嫂那么喜欢闺女,再跟二哥添一个。” 二舅父正好走过来,哈哈笑道:“小妹说得对,若是那样的话,二哥我可就满足了。” 二舅母红着脸说:“谁知道能不能得个闺女,万一咱们一直生的都是儿子呢?人家不是说了吗?想什么不一定来什么。” “那便生到闺女为止。”二舅父笑道。 “去你的,云霞还在这呢。”二舅母朝二舅父飞了个眼刀,脸更红了。 云霞乐得不行,表面上还得端着憋笑。 “好了,大家都别站着,进屋去吧。”二舅父被妻子斜睨了几眼之后,从善如流的打住了刚才的话题。 几个孩子轮番跟云霞爹施礼问好,又呼啦啦的围住了走过来的姑母,施礼问好,大家的欢声笑语洒满了小院。 “爹呢?”云霞娘没见到父亲,忙问自己的二哥。 “爹出去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要不我让智轩去寻寻。” 智轩听见父亲叫自己的名字,连忙跑了过来,得了父亲的命令后立刻出去找寻祖父去了。 一行人在二舅父的带领下到了主屋,坐了下来。 一直黏着云霞爹的智辕就跟长在姑父身上一般,说什么都不下来,以至于云霞爹坐下后,也把他捞在自己的大腿上呆着。 几个小辈又互相见了礼。 “你们不想和我们呆着就出去吧,我知道你们有自己想说的话。”二舅父看着孩子们笑道。 云霞接过话头打趣道:“二舅父,您这话外有话啊,是您们大人想说自己想说的话才对吧?” 二舅父哈哈大笑:“还是霞儿最聪明。” 两个表哥也跟着笑,眼前的小表妹让他们刮目相看。 好几年没见,她长得更加粉嫩水灵了。而且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再不若那般娇滴滴的,不喜人接近的性子了。 现在的她活波机灵,一说一笑,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浮在脸上,特别惹人疼爱。 “那我们就满足二舅父您的心愿,大表哥、二表哥、霄弟,辕弟我们出去,到街上走走,如何?” 两个表哥当即点头同意,云霄自然是唯姐姐的命令是从,智辕在云霞向他招手后,还是麻溜的从姑父腿上下来,跑到了云霞身边。 云霞伸出手,一边牵了智辕,一边牵了云霄,跟着两个表哥出去了。 去泡茶的二舅母正好端着托盘过来,见孩子们都出来了,便问他们要去哪? “娘,我们到外面去玩。”智辕仰起脸回答母亲。 “哦,去吧,轲儿、轸儿照顾好弟妹们。”二舅母爽快的答应了。 智轲、智轸异口同声回答道:“请婶婶放心。” 二舅母便笑着转身进屋去了。 孩子们出了院子,往街上走去。上次云霞来时,特别留意过一个小饭馆,生意很不错,她想再去看看。 遂跟表哥们说了那家店的店名,他们便带着云霞往那儿去。 一路上,云霄和智辕很快就重新熟悉了,两兄弟打得火热,嘀嘀咕咕的说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而云霞则和表哥们攀谈起来。 第414章 一顾 她先问起了表哥们的学业。 表哥们重新回到了学堂念书,两位表哥入秋后都要参加童试,大表哥智轲参加的是院试,过关了便是秀才;轸表哥和轩表弟是参加县试。 云霞很为他们高兴。 两个表哥并轩表弟读书都是一等一的好,准备也很充分,参加考试定是十拿九稳能过关的,就等着接他们的喜报了。 几个人一路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就到了云霞所说的那家小饭馆门前。 大家驻足之后,云霄便跟姐姐请示要自行去玩耍,云霞点头之后,他便高兴的拉着智辕要走。 “辕弟,你是东道主,可要照顾好你的小表哥。“大表哥叫住智辕,特意吩咐了下他。 智辕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口中也脆生生的应下了。 两个孩童便牵着手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仔细看,这间小饭馆真是很小,堂子里只能摆放四张桌子,若是坐上人,中间的过道刚好能过一人。 但堂子收拾得干净齐整,四张桌子擦得光可照人,地面也打扫得很光生。 大表哥对云霞说:“到吃饭时,他家饭馆人多得打拥堂。” “对,有时候等着吃饭的人排长队,一直延伸到那边。一旦有人吃完,就去补位置。” 二表哥用手比划着补充了一句。 云霞想问问他们去吃过没有,但两位表哥都没有主动说起,再联想到最近几年外祖父家里的家境,她估计他们都没有来吃过这家的美食。 于是把已经滚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对表哥们说起想到后厨去看看的打算。 “表妹是想去取取经吗?“二表哥马上反应过来,挑了挑眉问道。 他早听二叔说起过,小姑家的酒楼只是暂时歇业,不日将会重新开张的。 看表妹的样子,便是打算从这家生意兴隆的小饭馆中得到一些启示,好把自己的酒楼经营好。 “二表哥,您太聪明了,一下就看出我的意图了。“ 云霞不吝赞美,夸起了二表哥。 嘿嘿,被夸奖的二表哥笑得超级开心。 借此机会,云霞抛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你们帮着我想想,怎么样能进去取到经?“ 这让两位表哥都有些发愁。 这间小饭馆的掌柜是外地人,几年前才在镇上落脚开了这家饭馆。 刚开始生意也惨淡,经过了这几年的辛苦经营,加上他家的饭菜味道着实不错,吃过的客人口口相传说好,引得其他人慕名前来,小饭馆的生意才渐渐红火起来了。 智轲和智轸虽没有来吃过,但也听说这家小饭馆是有几个招牌秘制菜的,当然是非常好吃的。 想来掌柜的一定会很保护自己的的秘制菜品,不会随便泄露做菜方法的。自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接受陌生人的到自己的后厨观看取经。 云霞见他们犯了难,遂提议先去试试,看看有没有机会,万一能进后厨,再跟掌柜的说一声,请他传授点经验。 “当然,我也不是白学,我可以给掌柜的交学费。“云霞特意强调了一下。 两位表哥想了想,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大表哥便笑着说:“那咱们去试一下。“ 三人便进了小饭馆,后厨在门脸后面,要穿过堂子才能进去。 此刻堂子内没有人,估计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在后厨里面忙着。 一接近后厨,云霞就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老厨房里,混合着油烟,经过发酵的美食香气,萦绕在鼻端,让人怀念。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妈妈的厨房里的味道吧。 云霞不禁狠狠的深吸了一口。 及至走到门口,见里面有一个男子在剁肉馅,只见他一手一把刀,两只手齐上阵,正剁得热火朝天,手中的刀上下翻飞,有节奏的咣咣声在后厨响着。 两个妇人边说笑边挑菜,还有一个正蹲在后厨外的天井里清洗大盆里的菜。 后厨侧面还有个门,隐隐看到一个男子在门里忙碌着。 大表哥悄声说:“侧门后那男子便是掌柜的,穿紫色衣衫的挑菜妇人是掌柜的内人。“ 云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清了清嗓子,她很有礼貌地开口问:“请问掌柜的在吗?“ 她的话让后厨里的人齐齐停了手中的活计,往门口望过来。 里间忙碌的掌柜也探出了头看向云霞。 掌柜老婆率先走出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云霞问:“姑娘,你要干甚么?“ 掌柜的拍着手也过来了,他越过云霞看到了智轲、智轸,是镇上面熟之人,脸色才稍微放松了些。 云霞跟他们夫妻两人问了好,大表哥便抢前一步,跟掌柜的说明了下来意。 不出所料,掌柜的当即断然拒绝。 掌柜的老婆说话要委婉一些,她接着掌柜的话说:“不好意思,我们是家中祖传的小本生意,概不外传,姑娘还是请回吧。“ 那个剁肉的伙计更是直接提着两把刀过来,不客气的朝他们挥了挥说:“快出去,否则我不客气了。“ 掌柜的老婆喝了他一句:“栓子,干你的事去。“ 被唤作栓子的男子嘟囔道:“他们倒还想得好,让我们教,教会了徒弟恐怕我们都饿死了。“ 然后愤愤的走回去,用力剁起了肉。 掌柜的拧着眉说:“行了,你们出去吧,我们忙得很。“ 云霞只得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你们了,然后朝两个表哥递了个眼神,三人便一起撤了出来。 “表妹,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唉,都怪表哥,一时也想不出甚么好办法。“大表哥沮丧极了。 “大表哥没事的,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云霞心里虽然不好受,可面上却没显露半分,还微笑着劝解大表哥。 二表哥皱着眉,低头思索着没说话。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云霞决定先回外祖父家里去。 于是大表哥开口叫在那边玩耍的云霄和智辕。 两个孩童和一个同龄的孩子在一块正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召唤,才依依不舍的和那孩子道别。 这时二表哥叫了起来,因为那孩子转过身来,二表哥一下认出了他正是那掌柜的儿子。 “表妹,那孩子就是这家饭馆掌柜之子。“ “是吗?太好了,走,我们去跟那小家伙混个脸熟。“ 三人便赶紧过去,和那小家伙聊了起来,小家伙很可爱,特别爱说话,小嘴也甜,哥哥姐姐喊得可热乎了。 几个人愉快的聊了一会,才和小家伙告别回家了。 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小家伙还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路上,云霞又燃起了斗志,人家刘备请诸葛亮出师还三顾茅庐呢,自己被拒绝一次算什么,再想想办法,一定能说动老板的。 两个表哥也表示会多方帮她想办法。 云霞便暂且把这事放下,集中精力到劝外祖父这事上来。 第415章 乞求 刚迈进外祖父家的院门,迎头就碰上二舅母和智轩表弟,两人拿着家什,正要出门去。 二舅母笑眯眯地说:“霞儿、霄儿回来啦。你们都快进屋吧,二舅母和智轩去买菜,今天你二舅在家,等会让他亲自下厨操办去。“ “好啊,那我们可就有口福了。“云霞笑着应道。 云霄小吃货立马拍手跳着嚷:“有好吃的吃喽。” 智辕也学着云霄又跳又叫。 两个圆滚滚的小家伙,精力充沛的闹了起来。 “不是我吹嘘,我爹做的菜保证让你们吃得满意。“轩表哥接了一句。 二舅母拍了拍轩表弟说:“你呀,可真是逮着机会就讲你爹的好。” 停下来的智辕听到了,连忙帮自己的哥哥说话,他仰起小胖脸道:“爹做的菜是真的好嘛。” “是是是,你的爹爹,我的二舅父将来一定会成为厨神的。”云霞捏着智辕的脸说。 大家听了都哈哈笑了一阵。 送二舅母和轩表弟出门去后,云霞和云霄去了主屋。 外祖父已经回来了,他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和爹娘以及舅舅们在说着话。 上次来时,外祖父的面色有些蜡黄,这次倒是显得红润了些。 今天他老人家穿了一件青布衫,还是如上次一样精神矍铄。 “勇钦,爹的意见就是这样。” 要进门的云霞,正好听见外祖父说了这句话,她还没来得及看父母的表情,外祖父已经看见了她。 主屋里面的气氛明显有些僵,但云霞的到来显然打破了僵局。 “霞丫头又长高了。”外祖父高兴地向云霞招手。 云霞便飞快的跑到外祖父跟前,躬身跟外祖父施礼:“云霞见过外祖父,给外祖父请安!” “好,好,外祖父看到霞丫头,全都安了,是为万安!来来来,霞丫头挨着外祖父坐。” 他抚着颌下的长须哈哈笑道。 云霞便乖巧的坐在了外祖父身边的椅子上,正好与父母亲相对而坐。 就见母亲一脸沮丧,朝她轻轻儿的摇了摇头。而父亲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她立刻明白过来,外祖父刚才定是驳回了父母亲请他们一家搬到府上去住的建议。 跟在姐姐后头的云霄,也乖巧的跟外祖父问了好,外祖父一把揽过云霄,欢喜的打量着他。 云霞朝弟弟使了使眼色,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大腿上。 她在提醒弟弟抱大腿的事情,机灵的云霄一下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立刻矮下身去抱紧了外祖父的大腿。 老人家一时没明白外孙子突然跪在自己脚边,抱着自己大腿是在搞什么名堂。 所以外祖父一脸的疑惑,满头雾水。 这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云霄同学已经昂起头,对着外祖父露出可爱的笑容,开始尽职的劝说开来。 “外祖父,云霄想求您搬到我们府上去住,那样霄儿就可以天天看到您了。” 外祖父这才明白,敢情这是来了一个小说客啊! 他伸手想拉云霄起来,云霄抱着他的大腿就不起来。 这可是自己拍着胸脯说好了的,若是外祖父不答应搬到府上去,自己就紧抱大腿不放,一直要等他同意为止。 可不能失言的。 小家伙便咬着唇,顺势坐到了地上:“外祖父,您答应云霄吧,云霄不仅想天天见到您,还想见到舅父们、二舅母、表哥们,还有小表弟,那样的话,云霄就可以天天和表哥们一起念书,和小表弟一起玩了。” 他一张小胖脸上堆满了乞求的笑,声音又脆又亮,看得人心软,听得人耳酥。 云霞爹不禁在心里狠狠的夸起了自家儿子,表现是相当不错啊。岳父大人看着孩子的面上,怎么忍心拒绝下去呢? 当然,心中高兴的还有云霞娘,霄儿这招应该是好使的吧,父亲脸上的表情明显比开先柔和了不少哪。 几个人的目光都齐聚在祖孙两人的身上,等着外祖父的表态。 “云霄,快起来了,地上凉,别坐地上。”外祖父再次想把云霄拉起来。 但云霄灵活的躲过外祖父的手,还声明外祖父不答应,自己就不起来。 一副小无赖的样子。 不过他这副模样,在这会却是讨得了父母和姐姐的喜欢,他们三个人都忍住笑,面上端着平静,心中乐开了花,全在旁边看热闹。 没办法把云霄拉起来,外祖父只得转头求助女婿:“勇钦,你让他起来吧。” 云霞爹趁势对外祖父说:“爹,您看霄儿多想您去府上住,都急得不行了,您不答应我们都把他喊不起来,不若您就应了吧。” “是啊,爹您就跟女儿住在一起,帮衬着女儿,也让女儿可以就近照顾您,孝敬您,两全其美多好啊,您说是不是?” 外祖父叹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意帮衬你,勇钦常年在外,你也需要人搭把手,所以爹同意让你二哥去帮忙;也同意你说的,等你大哥这次回来便不再出去,以后帮你管理农庄。但让我们搬到府上去,爹是不同意的。” 外祖父把不同意三个字咬得很重,似乎下了斩钉截铁的决心。 云霞娘刚刚升腾起的希望火苗又被当头一盆水给浇灭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霞终于发声了,她略带撒娇的问外祖父:“外祖父,您能跟我们说说不愿意搬到将军府的原因么?” 外祖父的脸色更黯淡了,他叹口气说:“勇钦,不是爹不通人情,爹有自己的担忧,一是怕你姨娘说三道四,你们两个与她不好相处;二来也怕人说勇钦的岳丈脸皮比那城墙还厚,全家人都赖在将军府。” 果然和云霞预料的一样,一贯倔强而敏感的外祖父,对于名声就像孔雀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非常注重和珍惜。 她把椅子往外祖父身边挪了挪,跟外祖父聊了起来。 “外祖父,您担心的两件事情,确实是存在的。”云霞先肯定了外祖父的看法。 果然,老人家惊喜的侧过身子来,对云霞说:“霞丫头也这么认为的,看来还是霞丫头最懂外祖父。” 云霞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嗯,霞丫头跟外祖父是心连心的嘛。” 外祖父一拍大腿说:“好,霞丫头说得太好了!” 第416章 巧劝 他又直接喊了云霞爹娘的名字说:“你们看看,霞丫头多明事理,所以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提让我搬过去的话。” 外祖父把云霞父母说得竟无法反驳。 不过两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霞儿是不是搞反了,怎么还帮着爹说话了? 云霞一边和外祖父继续聊着,一边朝父母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然后又对还抱着外祖父大腿的云霄说:“霄弟,你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云霄瞪着眼睛看向姐姐,见姐姐也笑嘻嘻的看着他,小家伙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继续和外祖父挤坐在椅子上。 外祖父搂着他说:“原来云霄最听姐姐的话,早知道外祖父便让你姐姐叫你起来啰。” “外祖父,您得答应云霄,要不然我还要坐到地上去。”云霄继续发挥小无赖精神。 外祖父却说:“你姐姐不都说外祖父是对的吗?你那么听姐姐的话,怎么还要继续胡搅蛮缠呢?” 云霄吐吐舌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外祖父,索性就把头窝进他的怀里,嘟囔道:“云霄就想天天看见外祖父嘛。” 老人家听见他的嘟囔,抬手摸着他的头没说话。 “外祖父,我大表哥和二表哥秋天就要参加童试了对不对?”云霞把话题转开了。 “对,他们三兄弟都要上考场。你大表哥是参加院试,那两兄弟都是县试。” “若是大表哥考中了,接下来要去哪念书?” 这是个问题,镇上的学堂很很少,只有两个私塾,且都水平有限,大表哥过了院试,镇上的学堂也教不了他甚么了。 云霞的爹娘听女儿这么说,瞬间明白了女儿的用意,不禁在心里感叹女儿的才智,抓问题那是一抓一个准。 两人都悄悄的向云霞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外祖父皱了眉说:“你大舅长期在外奔波,我也老了,竟忘了考虑这个事情。” 他明显有些自责和不安。 “若是大表哥到城里求学,首选一定是我们家的学堂才对。”云霞不紧不慢的说。 外祖父显然意识到云霞所说的正确性,他甚至轻轻地点了点头。 女婿家的学堂,可是鼎鼎有名的萧先生在执教,智轲能拜在萧先生门下当然是最好的。 以前不敢想,但现下女婿和他兄弟分了家,那不好相与的老夫人也管不到智轲去学堂上学了,那智轲正该去。 这可是关系到长孙的前程问题,外祖父不得不慎重对待。 “勇钦,还有闺女,你们说说智轲去你们家那学堂念书有没有问题?” 云霞爹连忙应道:“爹,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仅智轲,智轸、智轩,还有智辕都该到我们府上的学堂来念书。萧先生可是大儒,能师从于他,对孩子们是极为有利的。” 云霄适时的加了一句:“外祖父,有很多学子想拜在萧先生门下都没有机会哟。” 外祖父低头看了看云霄,脸色更加严肃。 刚才只考虑了智轲,已经让他觉得要郑重对待;现在又加上了几个孙子,外祖父更觉得要慎之又慎。 见外祖父有所动摇,云霞决定再下了一剂猛药。 “外祖父,咱家的酒楼和农庄原就是您给我娘的,被云慧她祖母给霸占了多年,账目什么的全是一团糟,娘对这些又不是很懂,您当真忍心看着您交给她的产业就这么衰败下去?” 外祖父听了表情一滞,脸色愈加沉重。 要说起管账这事,自家闺女确实不懂,就连两个儿子的长项也不在此。 大儿子出去做行商也刚上路,记得大儿子最初开始做行商的时候,还有亏空,最近年把才不再亏空,有了盈余的。 这也是因为以前家境好,一心让两个儿子念书求取功名,在经商方面便很少让他们涉猎。 “爹,女儿看着那些账目就晕,您能不能教教女儿啊?”云霞娘顺势提要求。 “是啊,爹您一定得帮着把关,要不然酒楼不赢利,我们边关的将士们军饷得不到填补,那问题就大了。” 因为先前跟岳父大人讲很快就要回边城,岳父大人问为什么那么急,云霞爹便说了下要回去解决军饷短缺的问题,还特别交代了岳父和舅兄们一定要保密。 现在话题引到这,云霞爹干脆直接跟岳父说了要靠酒楼收入去填补军饷,还特别强调了酒楼盈利的重要性。 果然外祖父听了这个话,身子直了直,捻着胡须的手停顿了下来。 军机问题不可不重视啊! 刚才出去的大舅父和二舅父,这时正好一齐折返回来,因为在外祖父回来之前,云霞爹娘就跟他们谈过这事情,并恳请他们帮忙劝说,两人也同意了,所以这时都一起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大家一阵劝说下来,外祖父不再如之前那般坚定,有松口的迹象。 再让两个丫鬟进来劝说下应该就能成。 云霞便唤了在外面候着的修竹和紫蔓进来。 两人进来后先跟亲家老太爷,舅老爷们以及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依次问了好之后,便按照小姐教她们的话开始说了。 “亲家老太爷,奴婢叫作紫蔓,在小姐身边伺候。原来老夫人当家的时候,二夫人拿着奴婢寡母最疼爱的哥哥来威胁奴婢,要奴婢暗中帮她盯着大夫人和大小姐的一举一动。” “甚么?”外祖父和舅父们听了几乎同时惊叫起来。 “回亲家老太爷和舅老爷们的话,她不仅让奴婢盯着,还要随时跟她汇报。大夫人母子在府里的处境很艰难的。 上一次大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二小姐故意将大小姐推下去的,奴婢是亲眼见到的。” 她的话音落,外祖父和舅父们的目光在云霞娘和云霞的身上跳动,眼睛里除了疼惜还是疼惜。 他们这几年家境败落,只想着不跟云霞娘添麻烦,又受不了将军府当家的老夫人那副嘴脸,所以甚少走动。 不过,他们一直以为云霞娘母子在将军府里过得很好,不用他们担心,却没曾想到,女儿和外孙女、外孙子就像跟几头狼住在一起,一点都不安生。 尤其是外祖父,这个做父亲的,总是以女儿的安全为第一考量,听到这些,恨不得把女儿母子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而云霞的舅父们更是愤愤然,他们宠在心尖上的妹妹和外甥女、外甥竟然受到如此待遇,让身为血性男儿的他们如何能忍。 云霞爹本想说云慧只是个小孩子,也可能是不知轻重闹着玩的,但想到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劝说岳父大人搬到府中,所以张了张嘴,终是放弃了发声。 第417章 劝动 紫蔓说完退到了旁边,换修竹上阵。 修竹小丫头的声音软糯动听,听在大家耳中倒是一番享受。 “禀亲家老太爷,奴婢修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两天见老爷夫人、小姐少爷都欢天喜地的盼着您搬去府上,奴婢也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哩。” 小丫头说得情真意切,外祖父被这可爱的小丫鬟说乐了。 他故意逗她:“小丫头,若是我搬去府上,少不得要麻烦你们,那样你们要多做一份差事,就更累了,有甚么值得高兴呢?” “一点都不麻烦哩。奴婢最喜欢看见的就是主子们开心,您搬到府上,他们都开心了,奴婢干什么事情都有劲。” 云霞抿着嘴,向修竹悄悄竖了竖大拇指。 外祖父听了修竹的话,视线在女儿、女婿、外孙女和怀里的云霄身上流转了一遍,看着他们期盼的目光,心里那些坚持动摇得更厉害了。 若是自己只顾着自个的感受,不管小辈们的意愿,恐怕真会伤了他们的心。 最关键的是,他不能容忍小辈们在恶狼环伺的地方呆着,自己却袖手旁观。 见外祖父把搂着云霄的手紧了紧,嘴唇有轻微的翕动,云霞猜想外祖父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 她偷偷朝修竹眨了眨眼,让修竹继续。 修竹立马会意,又对亲家老太爷说:“回亲家老太爷的话,您就依了主子们,搬去将军府吧。大家住在一起又热闹,又可以互相照应。 再说以前老夫人的表哥当管家,也是长期住在将军府的,大家都很自然的接受啦。 还有奴婢的外祖父,也是一直住在奴婢家的。周围也有很多这种情况的,投奔女儿家的,有些是去帮衬的,也有的是去依靠的,不管哪种情况,大家都不会说什么的。” 修竹说的倒也是实话,她的外祖父只有她娘一个孩子,外祖母去了以后,孤独无依的外祖父便搬来同女儿一起居住的。 等修竹话音落毕,云霞娘马上插了一句:“爹,您看人小丫头都明白,您住将军府没有甚么不妥的,您就不要纠结了,好不好?” “是啊,外祖父不用担心旁人会说您赖在将军府,只会说您是来帮衬自家女儿的。 再说您和舅父们来了,我爹也就能安心回边城了。上次我被绑架之后,我爹娘……” 云霞接着母亲的话继续攻心,不过她一提到被绑架的事情,便被外祖父急切的打断了话。 “霞丫头什么时候被绑架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立刻把视线定到了女儿和女婿身上,连眼睛都瞪大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有透露半点给他?这是在搞什么嘛? 云霞娘赶紧安抚父亲:“爹,所幸霞儿没事,我便没有跟您说,以免您担心。” 外祖父不高兴地说:“糊涂,你怎能不告诉爹呢?这又不是小事。快跟爹讲讲具体情况。” 说完又看向两个儿子:“你们知不知道?” 两个舅父点了点头。 “好啊,你们都知道,就瞒着老头子我。” 外祖父脸上显出薄怒之色。 “外祖父,您别生气,也别怪我爹娘和舅父们。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让您着急上火,担忧啊。” 云霞化身为救火队员,忙着熄灭外祖父的怒火。 “霞丫头,你吓着没有?绑匪打你没有?受伤没有?”外祖父一股脑儿的抛出连串问题,脸上更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外祖父,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您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她甚至站起身在外祖父面前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外祖父嘴里却念叨起来:“这种事真是越想越后怕。老天显灵,还好霞丫头没事。” “所以啊,外祖父带着舅父们搬到我们府上去住嘛,那样又多了好些人来保护姐姐了。” 窝在外祖父怀里的云霄,很适时的来了一句。 他这话让外祖父的眼神动了动,低头看着云霄,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大舅父也不淡定了,他站起身对外祖父施了一礼道:“爹,儿子想了想,就算别人指指点点,儿子也不管了。今生就这么一个妹妹,一定要帮她。 慢说搬到她府上去住,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无所畏惧的。” 外祖父听了大儿子的话,虽然还是没有吭声,但眼里的赞许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流露了出来。 越来越有戏了。 云霞的唇往上弯成了浅浅的弧度。 接着云霞爹和二舅父也相继劝说了几句,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后,外祖父伸出手,示意大家停下。 “孩子们,孙辈们,我都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容我想想好不好?” 云霞却怕夜长梦多,她要乘胜追击。 于是朝外祖父撒起了娇:“外祖父,您就不要犹豫了,为了我爹娘,我和霄弟,以及表哥表弟们,还有边关将士,求您点头答应了好不好?” 说完,她眼巴巴的望着外祖父。 老人家的心海翻滚起浪花,能被子孙辈看得如此重要,感受到他们真切的敬爱,他还是激动的。 尤其是能被子孙们需要,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以前的斗志重新复苏,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劲。 对,他要让孙子们跟着萧先生进学,要指导女儿经营好酒楼,要护着子孙辈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哪…… 紫蔓素来机灵,这会儿当然要再助小姐一臂之力。 她拉了拉旁边的修竹,带着修竹一下扑通跪到了亲家老太爷面前。 “丫头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外祖父忙不迭的叫她们起来。 “亲家老太爷,您就答应了吧。”紫蔓不起来,只管跪在地上央求。 修竹也跟着说:“亲家老太爷,您答应了,夫人和小姐就不会发愁了。” 云霄从外祖父怀里钻出来,哧溜一下又跪地上了,再次伸手抱紧了外祖父的大腿。 “你们哪,这是在逼着外祖父答应啊。”外祖父无奈的笑道。 “外祖父,主要是您太受欢迎了,瞧瞧大家都真心盼着您呢。”云霞甜甜的回答他,笑颜如花。 此情此景,让二舅父郑重出言劝父亲,请他顺从了大家的心愿。 环视了屋里的人一圈,外祖父清了清嗓子说:“我不搬过去,” 说完,一脸严肃的看着儿孙们。 大家的心一下就凉了,各种伤心。 抱着外祖父大腿的云霄,声音都带了哭腔:“外祖父,您怎样才愿意搬过去,告诉云霄,云霄都听您的。” 云霞则低了头,眼眶里有点湿润。 外祖父又咳了两声说:“我若是不搬过去,好像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他老人家,竟然给大家来了个大喘气。 第418章 帮手 接着老人家面上露出笑容,对着儿孙们道:“如此便依了你们吧。“ 先前凉了心的众人全都惊喜的看着外祖父。 被众人注目的外祖父哈哈哈大笑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云霞,立马拍着手表达了自己的开心;云霞娘则连声向父亲表示感谢;云霞爹也大松了一口气。 抱着外祖父大腿的云霄,小胖脸乐开了花,自己总算没有食言,圆满完成了任务。 “霄弟。” 姐姐的声音沾染着快乐,传进了云霄的耳中。 他抬眼笑嘻嘻的看着云霞:“姐姐,什么事?” “外祖父都答应了,你便起来吧。” 对哦,自己还跪在地上呢。 他连忙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衣衫说:“外祖父,还好您答应了,再不答应我的膝盖就全麻了。” 乐得满屋的人都笑了。 汉子们爽朗大笑,云霞娘和云霞用帕子捂着嘴笑,修竹和紫蔓直接用手盖着嘴,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外祖父把云霄搂在怀里,点着他的小鼻子说:“乖,赶紧歇一歇,来外祖父帮你揉一揉。” 说着要把云霄抱到腿上,云霄连忙说:“外祖父,不用了。云霄想着以后能天天见到您,又不麻了。” 他的话又掀起一阵笑声。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正好这时二舅母和智轩也采买回来了。 二舅父便高兴的起身去厨房做饭菜,云霞主动跑到他面前自荐,要帮他打下手。 “霞儿不用辛苦,好好陪着你外祖父聊会天吧。”二舅父心疼外甥女,不要她帮忙。 云霞调皮的笑道:“没事,以后外祖父搬到我家了,还愁没时间聊天吗?” “倒也是啊。那好吧,你就来跟二舅父做帮手。”二舅父总算应了。 听姐姐说,霞儿跟他一样爱做饭菜,而且极有炊事天赋,做的菜大受好评。 二舅父看着云霞的目光,便多了同道中人那种志趣相投的喜悦。 两人说笑着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二舅母把买回来的菜拿出来,扎上围裙,挽起袖子,开始择菜。 见夫君领着云霞进来,她不解的问夫君:“怎么把霞儿给领到厨房来了?霞儿,厨房里乱糟糟的,油烟又重,你还是去房间里呆着比较好。” 不等二舅父回话,云霞便抢着告诉二舅母,是自己要来帮忙的。 “霞儿会做饭菜?”二舅母听了满脸惊奇,仿佛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二舅父乐哈哈地对妻子说:“霞儿不仅会做,而且做得相当好吃。” 这下二舅母嘴巴张成了圆形,好一会没合上。 捅捅妻子,二舅父道:“现在知道霞儿能干了吧?不仅书念得好,会武功,还会做菜,你就快点把菜准备好,让云霞来露一手。” “啊,好好,我马上就得。哎呀,霞儿真是让二舅母开了眼界,我以为霞儿作为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连厨房都不会进的,谁知咱们霞儿如此的厉害。” “二舅母,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厉害啦。您再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云霞微红着脸说。 “怎么不厉害啦?在二舅母眼里霞儿就是一等一的能干。” 她马上对云霞的话提出了反驳。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二舅父则翻看着妻子买回来的菜,考虑着做什么菜品。 今天的是食材有一条挺大的鱼,一大块排骨,一大坨肉,还有豆腐,茄子和几样时令菜蔬,厨房角落的两个柜脚上,各拴着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和油光水滑的灰鸭子。 食材相当丰盛,难怪要叫上轩表弟去帮着拿。 做出来的菜铁定满满当当的摆一桌。 要做成哪些菜品,二舅父心里很快就有主意了。 他首先开灶生火,烧上水,开始杀鸡。 这边二舅母也忙碌起来,云霞便跟着二舅母挑拣蔬菜。 起初二舅母还跟云霞讲下要注意什么,后来看她无比娴熟,二舅母便不再提醒了。 这孩子,真是个极聪明的,看来没什么事能难倒她。 话说云霞以前在养父母的挫磨下,早已练就了一身过硬的烹饪功底,这点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 就是杀鸡剖鱼什么的,也全不在话下。 不过,那些技能还是得低调隐藏下,要不然没法解释。 所以云霞按捺住想上前去帮二舅父杀鸡的念头,乖乖的和二舅母一起摘菜。 二舅父手脚麻利,只见他抓着鸡先把颈上的鸡毛拔掉一团,然后拎着鸡腿,捏着鸡翅,把鸡倒提着,置于一个空碗上。 让二舅母搭把手,往鸡的脖子抹了一刀,二舅父开始放鸡血。 很快放了一小碗鸡血,然后便把鸡放到一个大盆里,让它自行放血。 同样的流程,二舅父很快又把野鸭给杀了,也扔进了大盆里。 这边又抓鱼来剖,刷刷几下刮了鱼鳞,用刀打开鱼腹,清理鱼内脏。 等鱼弄好洗净挂上控水后,二舅父把烧开的水倒进了大盆,三下五除二的烫拔下了鸡毛、鸭毛,再宰杀好鸡鸭,前后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这边云霞和二舅母也摘完菜了,二舅母死活不让云霞帮着洗菜,云霞只得凑到二舅父跟前。 二舅父见云霞过来,一面忙着手里的活,一面跟云霞聊了起来,跟她讲起做菜的诀窍,特别强调他的经验总结,那就是要做好菜,必须得用心,这样做出来的菜才会有好味道。 说话间,他已经把鸡洗好,放进砂锅里熬全鸡汤,鸭子却宰成了一块块的肉,说是要做香菇闷鸭。 “二舅父您说得是。”云霞一边帮着二舅父拿碗递勺子之类的,一边很二舅父聊起了镇上那家生意极好的小饭馆。 说今天她本想为即将开业的酒楼去取取经的,结果被掌柜的两夫妻给轰了出来。 “霞儿,人家的后厨是重要之地,有些菜品秘制配方是不会让外人看到的。不过,说起那家饭馆,口碑极好,回头客也多,二舅父觉得它是有可取之处的。” “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我有个想法,想把那掌柜的,并伙计都请到咱们酒楼去。” 第419章 小厨 二舅父一愣,旋即摇摇头说:“怕是掌柜的不会愿意的。人家自己开着一家小饭馆,生意兴隆,怎会愿意舍弃? 换做我也是不会干,老话不是说,宁做鸡头,不当凤尾嘛。到酒楼里来,总归是要受制于人哪。” 云霞心里打的主意是拉那个掌柜的入股,但入股什么的术语又无法跟二舅父直说,她只能拣通俗明白的话跟二舅父解释。 “二舅父,我可以拿出诚意来跟他讲清楚,他出手艺和特色菜品,我们酒楼提供银钱,地方,大家一起共同努力,酒楼的盈利按比例分红给他。他可以算出来自己一年可以多赚多少,大概就不会拒绝了。” 云霞这样一说,二舅父似乎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让他也在我们酒楼当个掌柜?” “对,这样可以达到双赢的目的。他的收入增加,我们酒楼盈利也多了,何乐而不为?” 二舅父想了想说,那等两天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跟他约一约,若是他同意,我便通知你来跟他谈。 云霞立刻欢喜道:“谢谢二舅父,劳您费心了。” “霞儿说哪里的话,这是二舅父该做的。” 二舅父笑着回答,一边把砧板上切好的菜装进盆里。 云霞不禁感叹他的效率,和自己说话间,不仅经管着灶火,还把该切的食材都切好了。 锅里炖着的鸡汤已经开始冒气,咕噜噜的发出声音,整个厨房瞬间氤氲着香味。 这时二舅母端着洗好的蔬菜过来了,云霞看见茄子,便对二舅父说:“二舅父,我想用茄子做道菜品。” “好啊,没问题。”二舅父也拿着双刀开始剁肉馅,头都没抬,便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 倒是二舅母好奇道:“霞儿要用茄子做甚么菜?” “我这道菜叫茄盒。做出来的成菜又酥又香,保证大家喜欢。” 二舅父和二舅母压根都没听说过这道菜名,所以两人一口同声的说:“茄盒?” 云霞点头:“嗯嗯,先让霞儿保守下秘密,等会我做的时候您们就知道了。对了,我还需要葱姜蒜、水豆粉等调料。” 闪着星星眼的二舅母立马应道:“霞儿,这些都交给二舅母,我来帮你准备好。” 二舅父已经将蔬菜全部切好,把豆腐从水里捞起来,放到了砧板上。 他手中切着豆腐,对云霞说:“霞儿,你所说的茄盒是不是要把茄子切成盒状,往里面塞东西?” 不愧是同道中人,二舅父很快理解了云霞的意图。 “二舅父您可真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道菜是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出来的,当时就进行了试做,没想到做出来相当好吃,所以啊,茄盒就成了我的私房菜品之一了。”云霞夸过二舅父之后,还是稍微的讲了下茄盒的由来。 没办法,在这个时空,云霞只能忝居功劳了。 二舅父被外甥女夸奖得乐呵呵的,心里着实感叹霞儿的聪明灵慧,脑袋里的新点子简直是层出不穷啊。 以后酒楼要推出新菜品,有了霞儿,那就完全不用愁了。 “霞儿,都好了。”二舅母拿着剥好的蒜瓣,洗好的葱姜过来,开心的递给云霞。 云霞接过,请二舅父让开,自己亲自来切。 “霞儿,还是让你二舅父切吧,那刀可不轻巧。”二舅母生怕云霞切到手,出声反对。 “没事,我作为一个炊事爱好者,这点基本功都没有,那就不合格嘛。”云霞笑着伸手找二舅父讨要菜刀。 二舅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菜刀递给了云霞。 但他很不放心,马上叮嘱云霞:“小心些,不要切着手。” 甚至一连说了三遍。 云霞朝他笑着回了两个字:放心。手已经开始切起来了。 姜被她拍烂,再切成姜末;蒜切成薄薄的蒜瓣,葱切成细细的葱花。 旁边看着的二舅父,见外甥女拿刀的姿势相当标准,动作也轻重合适,干净利落,那刀工纯熟得跟自己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自己可是操练了多年了,霞儿是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厉害的? 不过听妹妹说,霞儿也是最近才开始做菜的,那就只能是这孩子的天赋秉异,领悟力特别强的缘故了。 二舅父把欣赏的目光紧紧的锁定在云霞身上,心里更是为妹妹开心的不行,生了个这般不平凡的闺女。 见识了云霞切菜的二舅母,这下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暗啐自己,刚才纯粹是瞎担心,霞儿的刀工水平比自己不知要好到哪去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对云霞的欣赏,两人已经完全化身成云霞的拥趸者了。 此时云霞又开始切茄子,她把长茄子切成约两个指头那般厚度的圆饼,又在圆饼中间横着片了一刀,但并未将其完全分离,还留着一丝茄肉相连。 很快切好茄子,二舅母准备的葱姜蒜还多,云霞便问二舅父,剩下的要切成什么? 二舅父笑着说:“给二舅父切点葱段,切点葱花,蒜都切成片,姜切成姜丝。” “好勒!”云霞脆生生的答应,已经开始手起刀落切开了,葱段切得长短一致,蒜片薄而均匀,姜丝一水儿的细。 二舅父和二舅母现在都很放心云霞切菜,便自去忙碌了。 二舅母淘米蒸饭,二舅父则揭开砂锅,看那鸡已经炖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做香菇焖鸭子。 端开砂锅,置上炒锅,二舅父把添了柴火,把锅烧旺。 切好葱姜蒜的云霞,取了二舅父剁好的肉馅,加葱姜沫、盐、酱油、豆粉拌匀,把茄饼张开,仔细填塞进茄饼中。 二舅父的炒锅已旺,他倒入了油。等油热,下了姜丝和八角入锅内,翻炒爆香。 接着刺啦一声,鸭肉倒入了锅中,在二舅父的煸炒下,鸭肉很快变成了金黄色,看着极其诱人吞口水。 云霞边装着茄盒,边赞叹:“二舅父,您这么一炒菜,我可都饿了。” “等会霞儿多吃点。”蒸好饭的二舅母在一旁笑着说。 二舅父一边炒菜,一边点头同意妻子的说法。 加了酱油等调料的鸭肉在二舅父的锅铲下,飘出浓浓的香味,云霞惬意的吸着香味,和帮忙的二舅母一道把茄饼全部填完了。 接下来,二舅父又做了葱烧豆腐,冻鱼等菜品,清炒的几个时令蔬菜也相继出锅。摆在厨房的小桌上,色香味都让人食指大动。 云霞的茄盒放在最后做,二舅父说当作压轴菜。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便请二舅母拿来面粉、鸡蛋,把鸡蛋打好蛋液,茄饼在面粉里一裹,再往蛋液中蘸了蘸,滴干多余的汤汁。 二舅母此刻已基本上明白了茄盒的做法,不停的在旁边夸奖云霞的巧思妙想。 第420章 归程 云霞瞬间有种被人当成小厨神膜拜的自豪感。 她不禁挺直了背,决定要好好表现一番,怎么着也得对得起二舅父和二舅母的夸赞不是? 炒锅被二舅父洗净擦干后,重新放在了灶上,等锅旺了之后他倒上了油。 云霞在二舅父夫妻两人的注视下,站到了锅台边,准备露出绝活了。 等油温合适后,云霞将茄盒用筷子夹住,放入油锅中炸,她灵巧的手适时的翻着茄盒面,把茄盒炸好成两面灿灿的金色,然后取出装盘。 “哎呀,真是又好看又香。”二舅母端着装茄盒的盘子,吸着鼻子说。 当然是香的喽。 那茄子和着肉馅,在高温油锅里走一遭,各自的香气混合并得到尽情释放,能不香吗? 等云霞把炸好的最后一个茄盒装盘,午饭的菜就齐了。 二舅母分盘装好菜,立刻唤了智轲他们几个孩子,让他们帮着把菜送到厢房去。 厢房里已经摆好了一张大圆桌子,还有一张小方桌,大家齐动手,不一会就把菜摆满了两张桌子。 时令菜蔬的绿,茄盒的金,鸡汤的黄、豆腐的白、冻鱼的银……一盘盘的菜仿若一朵朵开在桌上,五颜六色的鲜花,煞是好看。 再辅之以各种香气,视觉味觉都是满满的享受啊。 大表哥抱着饭甑子最后进来,把甑子放在桌旁的矮柜上。 二舅母最后看了看饭桌,一切都妥当了,便去堂屋请了外祖父、云霞爹娘和云霄,以及大舅父一起过来。 大家纷纷落座。 大舅父去拿了一罐酒,把汉子们面前的酒盅挨个斟满了。 二舅母安排了智轩、智辕和两个丫鬟在小桌上用膳。云霄闹着要跟他们一道,云霞娘应允了,他便跑到小桌上坐下了。 孩子们那一桌,欢呼声也是最大的,特别是智辕和云霄,两人看着菜不停的吞口水,就等着长辈们下命令就开始大吃特吃了。 “爹,您要不要说几句?”吃饭前,坐在外祖父身边的云霞爹问道。 “爹没什么说的,就一句话,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外祖父简单朴实的话,实际上饱含了老人家对儿孙们最真切,最美好的祝福。 云霞爹站起身,对岳父大人举起酒盅,朗声道:“勇钦谢过爹,我们自会好好的。 今后还请爹把将军府当作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勇钦做的,尽管开口,勇钦必当竭尽全力做好。” 外祖父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云霞爹,缓缓地说:“爹知道了。勇钦就安心在边城驻守,家里的事情就交给爹和你两个舅兄吧。” 云霞爹点点头,把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他又敬了两个舅兄的酒,两个舅兄也回敬了他。 然后外祖父便开心地宣布开饭。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也吃得相当满意。 当然,压轴菜茄盒,以所有人的好评赢得了最佳菜品的称号。 大家知道这茄盒是云霞做的后,都把云霞好夸了一番。 外祖父尤其赞不绝口。 他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做法的茄子。加上他牙不太好,吃这个酥脆的茄盒便很好。 “外祖父,以后您搬到将军府来了,啥时想吃了,霞儿就帮您做。” 外祖父抚着长须,脸上的笑意让皱纹都舒展了很多,一连声的说好。 那天下午回家时,有些微醺的云霞爹,坐在车夫旁边笑得像个孩子。 车夫很少见到威严的大将军露出这般的笑容,觉得自己撞了天大的好运。 云霞爹心里的几件事情都有了着落,能不高兴吗? 在马儿的嗒嗒声中,他闭着眼,把头靠在身后的车厢板上,习习凉风扑面而来,云霞爹感觉惬意极了。 回想下这几天自己的经历,从当初的愁眉不展到现在的眉开眼笑,恍若是做了一场梦。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闺女的本事,小小年纪,从容不迫,睿智灵慧,帮他解决了纠缠很久的难题。 想起泽宁老弟说的那句霞儿就是仙女下凡的话,云霞爹笑得更开心了。 自家闺女将来一定能帮助殿下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的。 一时之间,云霞爹胸中信心满满。 他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前方,觉得将来很值得期待。 而他身后的车厢里,云霞也背靠着车厢板在思索,若是那小饭馆的掌柜不听劝,死活不愿意的话,自家酒楼的发展可能就错失一次良机了。 云霞看中的是那掌柜的厨艺和创新能力。他做的菜能吸引那么多回头客和慕名前来的美食老饕,厨艺绝对毋庸置疑。 上次来时,她便打听到这位掌柜的经常推出些没有吃过的新菜品。从中可以看出他很会开动脑筋,尝试做出新菜品让大家换口味。 这样的人实在是个人才啊,不把他给挖来,云霞不甘心呐。 越想越焦急,云霞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但现下她也不能做什么,还只能等待二舅父与那掌柜进行联系。再有就是在心里祈祷,那掌柜的能爽快答应。 这时趴在小窗上看不够的云霄欢快的叫了起来:“要到城门了。” 云霞撩开另一边的窗帘子,探头看出去,高高的城门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云霄嘟囔了一句:“润兔说下次进城来要到将军府来找我玩,也不知道他说话算不算数?” 云霞娘笑着问他:“霄儿,润兔是谁?” 云霄仰起小胖脸说:“就是外祖父那边街上的一个小童,姐姐见过的。” 云霞没明白他说的是谁:“霄弟,我什么时候见过润兔啊?” “姐姐忘了?您要去的那间小饭馆就是他家的啊。” “什么?你说的润兔就是小饭馆掌柜的儿子?” 云霄使劲点点头。 云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早上混了个脸熟的孩子叫作润兔。 润兔是此间的一道菜名,这掌柜的还真不愧是开饭馆的,给儿子起了个菜名。 噗,云霞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云霄有点不解的望着姐姐,一副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的懵懂表情。 “霞儿,你笑甚么?” 同样好奇的还有云霞娘,只不过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421章 心花 见云霄瞪圆眼睛看着自己,云霞忙摇着手说:“润兔不是一个菜名吗?我笑润兔他爹,那家饭馆的掌柜的,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连儿子的名字都用上了菜名。” 听女儿这么说,云霞娘也乐出了声:“还真是的,润兔这道菜其实蛮好吃的。” 母亲和姐姐都乐不可支,云霄却板着脸不笑,甚至微微撅起了嘴。 等母亲和姐姐笑声一停,小家伙便开始反驳:“才不是呢。润兔说他是五行缺水,所以名字有个润字,兔字是因为他属兔。” “那也是很巧啊,连起来可不就是个菜名吗?”云霞捏了捏他的脸。 云霄偏着头,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姐姐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是他依然没有笑,他觉得和润兔是谈得来的好伙伴,自然是不能笑人家的名字的。 云霄一脸的严肃,让云霞意识到弟弟心中已经把润兔当作好朋友了。于是赶紧收敛了笑,摸着云霄的头说:“你很喜欢润兔?” 点了点头,云霄又加了一句:“润兔也喜欢云霄的。” “这么一会功夫你们俩就成了好朋友,很好啊!”云霞很是乐见其成。 姐姐这么说,让云霄笑得眯起了眼睛:“姐姐,润兔特别好玩。他说他娘讲他爹整天都钻在菜眼子里了。” 云霞娘乐了:常听说人钻进钱眼子里了,人钻到菜眼子里了这个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对弟弟说的话,云霞却理解了,润兔的爹看来是爱烹饪成痴,成天都在琢磨着开发新的菜品,可不是就钻进了菜眼子里了么。 她突然就笑了,或许可以从这点上打开突破口。 还有润兔这个小家伙,也是可以帮下忙的。 “霄弟,过几天姐姐带你去找润兔玩好不好?” 云霄的眼睛刷的亮了:“姐姐您不是诓我的吧?” “姐姐什么时候诓过你?”云霞看着高兴的不敢置信的弟弟,笑着反问他。 挠挠头,云霄连声说:“没有,没有,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倒是云霞娘好生奇怪:“这才回来,你们又定好了要去找那孩子玩?” 她想不通,一个小童,怎的把自家两个孩子吸引成这样。 “娘,润兔可是那家小饭馆掌柜的儿子,霞儿想请掌柜的和我们联手经营酒楼。” 云霞娘挑了挑眉,还是不能理解:“好好的,干甚么要与人一起经营?” 于是云霞坐到母亲身边,附到她耳边,跟她大致解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霞儿,娘也不太懂,不过既然你觉得该如此,就放手去做吧,娘支持你就是。” 母亲道出了自己的决定,云霞马上搂着母亲甜甜的道谢。 云霄也过来凑热闹,母子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家人回到将军府,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府里砌的墙已经初具雏形,原来的正大门保留在自己这边,永钺家另开一道门,自此两家各自进门,互不相扰。 下了马车的云霞爹,站在大门前,定定的看着那堵隔墙,叹息了一声。 暮色中,他的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索落寞。 跟在后头的云霞,知道父亲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毕竟父亲是把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真心疼在心上的。 于是小跑上前去,故意对父亲说:“爹,我觉得分了府挺好的,外祖父他们也能来家里住了。” 云霞爹转头看了看女儿,心情略有好转,他勾唇笑了笑说:“今天能劝动你外祖父,霞儿功不可没啊。” 云霞娘正好跟上来,立刻欢喜的接过话头:“对啊,我爹能答应,真亏了霞儿。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夫君回边关去也放心了。” “是啊,夫人以后不会是独木难支了,你和孩子们过得好,为夫便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一心扑在边城防务上去。”云霞爹笑着回答。 两人含笑对视,细语呢喃之间,流淌出脉脉的温情来。 这种时候,云霞自然知趣的不打扰父母叙话,她伸手拉了云霄,两人一起往前跑去。 姐弟俩一路跑,一路洒下欢声笑语。 修竹和紫蔓远远的跟在后头,两人悄声谈论着主子一家真是很幸福,也衷心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姐弟俩率先回到自家的院子。 一进院门,丹画便迎出来跟云霞施礼道:“禀大小姐,明光少侠在厢房等候多时了,说是有事要跟老爷夫人和您说。” 云霞一喜,明光来了,定是来回复到府里做护卫的事。 昨天晚上说起,今天明光就来回话了,看来母亲办事的效率还真不是盖的,这么快就遣人去问过了明光。 她立刻撒腿往厢房跑去,好几天没见着明光,还真是很想他呢。 可是快到厢房的时候,心里却忐忑起来,她想万一明光是来回绝的,不愿意入将军府做护卫呢? 若是那样,云霞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失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希望明光能应承下这个差事,所以快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她竟紧张得手心里面全是汗。 一连在心里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又深呼吸了几口,云霞才迈进了门。 正端坐着,手中端着茶盅品茗的明光,见云霞进来,立刻站起来,朝她露出明亮的笑容:“云霞回来了?” 因为期盼着他能接下差事,云霞这会儿听了他的声音,瞬间觉得很亲切很柔和,就像春风拂过面庞,很舒服的感觉。 再看灯下的少年,一袭青色的长衫,皎如玉树临风前。 云霞也回了明光一个灿烂的笑:“嗯呢,刚回来,听说你来了就赶紧跑过来了。” 虽然她的话说得很自然,但听在苇杭心里,却是让少年喜不自胜。 心爱的姑娘也是喜欢见他的啊。 他放下手中的茶盅,往云霞身后看了看问:“将军大人和夫人在后面?” 云霞点点头:“嗯,他们马上就来了。你有话要说吗?先跟我说吧。” 此刻她的心跳得很快,从明光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着想知道明光的态度。 明光点点头说:“我是来回话的。” “那你愿不愿意?”云霞急切地问。 苇杭眨了眨眼,自己还没说回什么话,云霞就直接问愿不愿意,也挺好玩的。 他兴起了逗云霞的兴致,遂问云霞:你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云霞一点都没迟疑,大声道:“当然该答应啊。” 听她这么说,苇杭心里就像猛然开出了一朵花,他觉得前人所创的成语心花怒放,真真儿的恰到好处,堪堪能诠释他此刻的心境。 于是笑着应道:“我也觉得应该。” 云霞提着的一颗心一下落到了实处。 第422章 回话 云霞爹娘回到大院,得了丹画的禀告,也立刻赶到了厢房。 苇杭连忙跟云霞爹娘施礼,尤其是跟岳父大人的见礼,更加恭敬肃然。 因为在云霞的意识中,他们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两人都心照不宣的说了初次见面的话,然后开始热情的寒暄起来。 云霞则趁机拉着母亲,笑意盈盈地说:“娘,明光答应了到咱们府上来做护卫。” “那敢情太好了,娘太开心了。”云霞娘高兴得紧,声音都提高了许多。 把正说着话的云霞爹和苇杭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母女俩都朝着他们笑,相似的神情,一样的梨涡,如花的笑颜,让对面两个老少爷们都愣了神。 只不过,云霞娘温软的眉眼乱的是云霞爹的心;而云霞清丽的脸庞撩拨的是苇杭的神经。 老少爷们都在各自的心里下了决定,今生拼尽全力,也要守护好自己的心上人,要一直对她好。 仲夏之夜,窗外树上的蝉鸣声不断,枯燥单一的知知声,听在厢房内的人耳中,都变成了好听的乐曲。 “明光,你是明天就过来吗?”云霞娘回过神来,忙忙的问苇杭。 “回夫人的话,明光明天要办些事情,后天便搬过来。” 苇杭说完,抬眼对云霞娘眨了眨。 云霞娘立刻说:“好,一切都以明光的时间为准。” 她心里已经打了主意,明天等孩子们去了学堂,自己便要亲自上阵,把明光的房间拾掇出来,让他在将军府住着,跟在家里一样舒服。 “明光少侠,那家里的安全我就拜托给你了。”云霞爹朝苇杭拱拱手,表达了自己真切的感激。 明光回了礼道:“应该的,将军大人放心去边关,只要明光在府里,定不会让夫人、云霞小姐和云霄少爷有半点差池。” 明光说这话时胸有成竹,且一脸坚定。 云霞看着他俊雅中透着坚毅,硬朗中带着柔情的脸,心生崇敬,也兴奋雀跃,以后可以和睿智的明光谈天话地,切磋武艺,想想都很美妙。 对了,还可以把沈维白引荐给他,说不定他们俩还能成好朋友呢。 正陷入自己遐想之中的云霞,并没有注意到自家爹娘和明光之前的眼神互动。 因为以前在家里,都是父亲教授苇杭功课,到了云霞家,便不能每天聆听父亲授课,父亲便特意交代他,要跟云霞爹提出来,到学堂念书。 那样的话便不会耽搁他的学业,还能让他融入到少年们中,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要说,为了接近云霞,这样乔装打扮,虽然麻烦,也是有很多好处的。 至少可以让苇杭自在的生活,不必像以前那般必须装痴卖傻了。 所以苇杭郑重地向云霞爹提了要求:“将军大人,明光有两个不情之请要同您讲,明光想到府上的学堂念书,这是其一,另外一旬要回家一日,这是其二,您看这两个要求可否?” 云霞爹几乎在苇杭话音还未落完,便表示了同意。 收回神思的云霞刚好听到明光的问题和父亲的答复,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又多了一位同窗,而且还是位相当智慧并身怀武功的美少年。 云霞有种能与同好争高下的兴奋感。 唯一的遗憾,便是明光的眼疾。 对了,说将他引荐给王师母,请王师母给他诊治的事,最近东忙西忙的竟然还没有去办,云霞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 这事不能再拖了,等明光搬进府里来,我便带他去找师母。 与云霞一样,苇杭的心思也是一直在转,一点没空。 过来时爹娘交代他带给岳父大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这事还不能当着云霞说,苇杭只得向云霞娘和云霞提出了告辞。 趁云霞不注意,他悄悄的对云霞爹挤了挤眼睛,又努了努嘴,暗示了云霞爹一番。 好在云霞爹很快领悟,在他向云霞爹告别的时候,云霞爹提出要送他出门。 “我也去。”云霞忙表示自己要送明光。 “霞儿,天晚了,今天又在外奔波一天,你就不用去了,我送明光少侠出去就行了。”云霞爹断然回绝了云霞的要求。 云霞娘立马搂住女儿:“我的儿,听你爹的,再说娘还有事情要跟你商量,你就不去了吧。” 然后把手紧紧的圈住女儿,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云霞只得对明光说:“那我就不送你了,明光路上小心些。” “明光谢过云霞小姐关心。至于云霞小姐送明光出门,是真的不用了。 将军大人能送我出去,已经感激涕零了,再不能劳动府中其他人了。” 说完,他对着云霞娘和云霞深施了一礼,说了句叨扰了,然后转身与云霞爹一起出了门。 出了院门不久,见四下无人,云霞爹便问苇杭要跟自己说甚么事。 “岳父大人,今日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我爹娘让我务必告诉您。” “杭儿请讲,是甚么事情?”云霞爹肃然起来。 苇杭便把有人在萧宅附近找人,打听萧家情况的事情告诉了云霞爹。 “这一定与那天夜里的探子之事有关联。”云霞爹立刻醒悟过来。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我爹娘和义父也是这么认为的。还有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还在打探刘老爹,因为他们描述要打听的这个人,住在萧宅,身形高度,胖瘦都与刘老爹很契合。” 苇杭的话让云霞爹意识到,那天的探子回去后,把当晚的事情拿出来细细分析,一定是觉得刘校尉功夫高强,却甘居于萧宅是有问题的,所以才找人来打听。 他们倒底知道了多少?掌握了多少?还有为什么敢肆无忌惮的来打听? 云霞爹越想越担忧,他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手在下巴上来回搓捻。 好半晌他才再次出声问:“来打听的人是些什么人?你义父出来没有?” “没有,那些人来去如风,打听完就走了。据说很大方,听到有价值的信息,还会给提供消息者一锭赏银。” 苇杭摇了摇头回答云霞爹。 云霞爹不禁感叹道:“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大家都要特别小心谨慎才行。” 第423章 感念 “苇杭谨记岳父大人吩咐。岳父大人所虑亦是我爹娘和义父所虑。 他们商量权衡后才下了决定。 建议让刘老爹跟您一起去边关,暂且回避这些人的围追堵截,特别是那探子会用西戎之毒,更需谨慎才行。 他们让我问问您的意见,看可不可行?” 云霞爹略微思忖了一下,点头道:“目前这样安排确实最为合适,我没有任何意见。” 苇杭便拱手一揖道:“那我回去就告知父亲和义父,说您同意,他们也好进一步安排。” “行,但是我有些担心刘校尉走了,你又去了我府上,这边留下你爹娘、弟弟和刘妈妈,他们四人除臣杭略微会点武功,其他三人都不会武功,没人保护可不行。” 云霞爹确实很担心萧宅其他人的安全,尤其是苇杭到这边来以后,万一有歹人来袭击,他们几乎无还手之力。 还有那探子和探子背后的势力,这都不得不想到啊。 “岳父大人请放心,这点我们都已经考虑到了,我义父会负责找人来护卫他们的。” “那就好,这样的话,我便放心了。 此番刘校尉归队,我又添一名得力干将,如虎添翼啊! 杭儿回去便告知刘校尉,我定在后日启程回边城,让他明日先行一步,在离京城百里之外的道郡等我便是。” 苇杭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大门外的巷口了。 苇杭便请云霞爹留步,说自己回去就行了。 云霞爹却执意要把他送到离萧宅不远的地方。 拗不过岳父大人的热情,苇杭只得依了他。 两人继续边走边谈,到了萧宅巷口的横街才驻足。 从横街可以看到萧宅,这会儿街上还有些来往的人,两人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叙了会话。 等街上没什么人了,苇杭再从萧宅后墙跃进去。 “岳父大人要不先回吧?”苇杭提议。 “杭儿,后日我便走了,难得有此机会,咱们多聊会。” “杭儿也很愿意与岳父大人聊,只是想着岳父大人今天在外奔忙了一天,好辛苦。” 云霞爹笑着说:“不妨事,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全憋着回边城去使出来。” “其实杭儿也想跟着岳父大人去边城,跟在您麾下,金戈铁马,挥斥沙场,为护卫边城献上自己的一份力。” 云霞爹听了他的话,朗笑出声:“杭儿和霞儿倒是有志一同,她也跟我这么说过。” 苇杭也笑了,心爱的姑娘和自己很有默契,心有灵犀,这可是一件极快意的事。 他看向岳父大人,问他如何回答云霞的请求的? “杭儿,你们都还小,过两年吧,若有必要,我自会妥善安排的。” 苇杭吃了个定心丸,旋即连声向岳父大人表示感谢。 云霞爹摇摇头,严肃开口要求苇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目前形势严峻,探子已经到眼皮下来活动了,断不可大意。 “岳父大人放心,苇杭自有分寸,会保护好自己的。” 被岳父大人如此关心的的苇杭,甚是感激地回答云霞爹。 听了杭儿的回答,云霞爹点了点头。 因为与先帝情同手足,他在心底是把苇杭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的。刚才的关心更像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浓浓的爱意关怀。 好像叮嘱了这么一句,他的一颗心才能稳定似的。 这次回来所经历的事,让他对皇上更加失望,无论从大处着眼,还是以小事来看,都是不满。 先帝的这位七皇弟,已经大不同前了。 当年他跟在先帝身后,唯先帝马首是瞻,愿意俯身去干实事,云霞爹对他还是尊重的。 先帝薨逝后,因遗旨令其弟七皇子继位,加之七皇子信誓旦旦,只是暂摄皇位,为了避免朝局动荡,他们这些先帝重臣便没有抗拒,接受了新皇。 及至到殿下要出生前又发生了惊心动魄的刺客事件,差点要了娘娘的命。 他们这些先帝的追随者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分别去向皇上请命,誓要保护娘娘和未出生的殿下安全。 当时皇上是允了,但没过多久,这些人一个个被外放,皇上说是委以重任,外放人的官阶也确实得到了提升。 皇上还说,他刚代摄皇位,一切都还在理顺之中,希望得到臣子们的大力协助。 言下之意,将他们这些人外放是为社稷考量,为朝局打算。 接着皇上又为大家勾勒了一幅美好的前景图。允诺他暂摄皇位期间会以先帝为镜,勤勉为政,励精图治,让国运恒通,百姓安居乐业。 当时,云霞爹还真信了他这番恳切认真的说辞,并且暗下决心要全力辅佐皇上。 但苇杭出生前一日,又发生了那件惊天动地的事,若不是婉姑娘的父亲拼死送出信来,大哥舍了自己的儿子换出苇杭,先帝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就没了…… 而时位移人,皇上坐稳皇位后慢慢变了,变成权欲熏心,昏聘无能的庸君,先前说的话也基本没有兑现…… 云霞爹在心中长叹一声。 过去这么多年,云霞爹都不愿回想那件事。 今天也同样不想再忆,他抽回思绪,看向苇杭。 朦胧月色中,少年人站得端直,颇有先帝当年的仪姿。 他暗自侥幸,多亏了当初谨慎行事,没有让皇上知道苇杭还活着。 以皇上今日的表现,怕是不会再愿意让出皇权的。 可也不能眼看着先帝呕心沥血治下的太平盛世在当今皇上的手中渐渐变味,总得做些什么才行。 大哥和三弟与自己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相对于云霞爹,苇杭心里的感受便是一个孩子对父辈关心的感念。 自从知道事实真相之后,他心中便沉甸甸的装满了恩情,那些为他付出的伯叔婶子们的,都在他心中占着重要的位置。 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对得起恩人们对他的付出…… 爷儿俩静默的相对而立,暂时都没有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感动之中。 稍顷,云霞爹才出声打破沉默,他郑重地说:“杭儿,我们都觉得你做得很不错,但为了将来,你还要继续努力不懈怠。” “杭儿知道,绝不会懈怠的。” 苇杭回答得掷地有声。 第424章 了然 云霞爹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 夜色中,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心中有希望,便觉得眼前那大团的漆黑一点也不可怕,因为它总会消散的,而光明会接踵而至。 爷儿俩又叙了会话,不过这一回话题很快就扯到了云霞身上去。 苇杭想着自己要搬到将军府去,以后和云霞的接触多了,心中虽然极其期待,但也有些许忐忑。 就像离开家很久的游子要回到家乡,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心里的紧张反而会越来越盛。 用四个字来概括,便是近乡情怯。 对于即将在将军府开启的新生活,苇杭的感受便与之是相似的。 只不过他是近佳人情怯罢了。 所以在和岳父大人聊起云霞的时候,便向他仔细打听了与云霞相关的事情,欲多了解云霞一些,那样自己心中的不安就会少些。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要尽量减少说错话,做错事。 他像岳父大人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比如云霞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忌讳什么…… 因为近几年都呆在边关,云霞爹对于女儿的事情有些也不甚清楚。不过,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事无巨细的跟苇杭交了底。 至于不知道的,云霞爹让苇杭去问云霞的娘,她一定会给苇杭一个满意的回答。 苇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云霞爹所讲的有关云霞的事都被他清清楚楚的记在了脑袋里面。 原来云霞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讨厌毛虫,害怕蛇和老鼠;忌讳方面倒没有啥特意去忌讳的。 以前的时候云霞不喜欢念书,更不愿意练武,不过现在这两样她都喜欢了。 以前的时候她也不爱说话,云霞爹回忆起上次回家的时候,闺女也就和他说过几句话,用十个指头就能数得清。 而且还有几句是他问话,云霞被迫回答的。 与这次回来一对比,云霞爹才惊觉以前父女俩的交流竟然少得可怜。 记得上次他走的那一天,云霞躲在房间里都没出来。他当时以为闺女是在伤感难过,所以也没有强迫她出来。 只是隔着窗户跟霞儿道了别,霞儿当时回了什么话,或者说没有回话,他都不大记得了。 大概是那个孩子太过内向,他怎么努力也打不开她的心扉,所以慢慢的也忽视了她。 “杭儿,我觉得吧,霞儿以前性格太过怯弱,包括对我这个父亲,也是敬畏的成分多,亲近的成分少。 而我也与霞儿交流的少,现在想来我也做得不好。 好在这次回来,我发现她变化很大,仿佛一夕之间换了个人,长大了,懂事了,活泼了,开朗了,当然更可爱了。” 云霞爹话匣子一打开,好像就关不住了。 滔滔不绝的向苇杭讲起了他的掌上明珠,语气中满含疼爱和自豪。 苇杭对此乐见其成,脸上挂着笑,使劲记着岳父大人所讲的内容,生怕错过一言半句。 那认真的劲头丝毫不逊于他念书时的专心,若说有小区别,那大概就是此刻没有拿出纸笔来记录了。 要是有纸笔,苇杭不介意用笔记在纸上,随时拿出来参详的。 从岳父大人这里了解了不少云霞的事,有令人敬佩的,有引他发笑的,当然也有使他怜惜的…… 知道的越多,苇杭对云霞的喜欢也越真切。 爷俩谈论起云霞,时间过得飞快,等两人反应过来时,街上已是一片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岳父大人,夜深了,您请回吧。”苇杭念着岳父大人辛苦,躬身施礼道。 “杭儿,你在这等着。”云霞爹说完,便往萧宅奔去,围着萧宅仔细搜索了一遍,连房顶都没有放过,确定四下无人,是安全的,才对苇杭吹了声口哨。 苇杭立刻飞跑而来,跟云霞爹拱手作了一揖,便迅速攀上围墙,跳了进去。 云霞爹又看了看周围,才放心的离开回家去了。 等他从后墙翻进将军府,再回到自家院子时,孩子们房间已经漆黑一片,都进入了梦乡。 只有自己的卧房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夫人正坐在软椅上打着盹。 听见开门声,夫人猛然惊醒,抬眼看见是夫君回来了,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见到他安全回来,明显松了口气,眉目也舒展开来。 她带着一丁点嗔怪的语气说:“夫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害得我担心得很,怕你们在路上出了问题。” 云霞爹笑道:“夫人多虑了,以我和苇杭的身手能出什么问题?” 云霞娘刚才关心则乱,现在听了夫君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是想多了。 夫君和苇杭联手,怕是没有什么人能胜过他们的。 “人家一时没想到嘛,不过,你们爷俩也真是,就这么长的功夫,你把苇杭送回去,他再把你送回来,这一来一回的都够好几个来回了吧?” 哈哈哈,云霞爹被夫人说乐了,笑出了声。 这回云霞娘名正言顺的嗔怪他,小声点,别把人给吵醒了。 “夫人,我们爷俩说了说我们汉子间的话题,不知不觉这时间就过去了。再说,苇杭也得等着街上没人了才能回家,最近那探子出现,不得不谨慎啊!” 云霞娘这才明白,她点头哦了一声,又好奇道:“你们俩讲了些什么汉子间的话题,跟我说说吧。” “好,等我喝口水慢慢跟你讲。” 云霞娘忙抢着跑到桌边,倒了盅凉茶递给夫君。 云霞爹接过,咕噜噜喝了个痛快。 放下茶盅,接过云霞娘递来的扇子,他打着扇,把今天和苇杭的谈话捡重点,都跟夫人说了一遍。 与探子有关的人在暗访,刘校尉归队这些事情把云霞娘听得紧张了一番,好在都做好了安排,她才宽心。 接着又听到爷俩谈论云霞的话题,云霞娘这才轻松投入这个话题中去了。 说起霞儿的事情,云霞爹便很认真的对夫人说:“你赶明儿等苇杭来了,跟他好生说道下云霞,杭儿很想多了解霞儿一些。” “那有什么问题,我定会知无不言的。”云霞娘笑着睐了夫君一眼,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第425章 分歧 “今天杭儿问我,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这几年不在家,错过了孩子们的成长,霞儿和霄儿的事,别说我好多都不知道呢。要不你先跟为夫讲讲。“ 云霞娘略一沉吟,霞儿的大变化,好像就发生在最近大半年前。 应该是她从假山上摔下昏迷,醒来后发生的。 云霞娘便从那时开始讲起。 云霞爹听得很认真,在夫人的娓娓道来中,他知道了除夫人来信中提到的以外,更多霞儿的事情。 在听到霞儿第一次去练武昏倒的事后,云霞爹好不心疼; 又听到霞儿作诗被萧先生表扬,他不禁自豪的挺直了脊背,好像受表扬的是他; 夫人要回嫁妆时,霞儿的机智表现;到农庄去,霞儿与云慧娘家那些难缠的亲戚之间的交锋…… 点点滴滴的事件,赫然勾勒出自家宝贝女儿,那远超同龄孩子的卓然不凡出来。 是夜,夫妻俩聊着儿女们的事情,兴奋莫名,激动无比。甚至延续到次日早晨,导致两人一大早就醒了,再无睡意。 云霞爹忙翻身起来,他今天要把送永钺去北凉军中的人定下来。 前几日已让这次跟自已一道回来的小将戴飞去寻人了,他让戴飞务必在今天把人领到他跟前来。 估摸着戴飞一会儿就会带人过来。 云霞娘则心心念念要去把苇杭的房间收拾出来,她昨晚已和霞儿商量好了,准备让苇杭住在烟霞院。 一家人吃完早饭,两个孩子去学堂了,云霞爹娘便各自忙开了。 云霞娘乐颠颠的往烟霞院走去,眼见将军府分府最主要的工程,那堵高墙就快砌成,今天之内定然就会完工。 这回多亏了老太婆一家人的极力促成,他们在云慧有机会当皇后的憧憬之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效率也提高到了最高,这不,短短时日,这将军府就被彻底一分为二了。 甚至老太婆一家也不嫌天天走后门绕道,先把墙砌完,才再重开自家的大门。 大约是生怕夫君后悔,想快些做成定局吧。 云霞娘对这样的结果暗自发笑,苇杭的计策实在是高妙。 而云霞爹则去隔壁找了永钺,赶在他去衙门之前,跟他讲了去北凉军队的事。 他也看出了自家兄弟明显有不乐意和抵触的情绪,但最终永钺还是点头答应,还表示一切听大哥的安排。 等云霞爹一走,刚才躲在屋里的老太婆和云慧娘,就立刻蹿了出来。 老太婆脸色阴恻恻的,气得咬牙,跳着脚把云霞爹骂了个狗血喷头。 等老娘骂完消停了,李永钺立刻央求老娘:“娘,儿子只能先依了那家伙,去北凉待一段时间,您和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把我救回来。 若是长期呆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受不了。” “你爹说了,他自会去想办法的。儿啊,听该死的勇钦那意思是明日就要让你走了,娘可真是舍不得你啊。”老婆子说着都开始抹眼睛了。 云慧娘却与老婆子的看法不同,大有分歧。 那日她一气之下把李永钺在外与狐狸精厮混,逛青楼的事揭出来之后,云慧当时虽没有什么好大的反应,但事后专门就这些事问过她。 架不住云慧的套话,她很快就当着女儿的面,指天发誓说自己讲的句句属实。 告诉云慧,她爹李永钺在外租房包养了添香楼的红牌,在整个京城都闹翻了。 那段时间,她这个当娘的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连头都抬不起,脸也丢尽了。 云慧娘说起这些事,不免咬牙切齿。 “娘,那逛青楼的事也是真的?”云慧马上追问她。 云慧娘有些激动的说:“当然是真的啦,你娘我为这些差点把肚子都气炸了。 唉,娘的苦水还找不到地方倒,你祖母一味的偏袒你爹,每回都和稀泥不说,还怪娘管不了你爹。 娘受的委屈太大了。 若不是你祖父还稍微明事理一些,娘早就忍不下去了。” 她回忆起那些往事,连眼眶都红了。 不过忍不下去这是她的大实话,因为她本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慧儿听了她的诉说,上前来心疼的搂着她的腰,仰着脸对她说:“娘,别难过,等慧儿长大了会帮您撑腰的。 这次祖父非要让我跟姓沈的浪荡子道歉,还不是因为那沈家惹不起。慧儿心里也委屈得很。 娘,我将来一定要手握大权,这样就不用跟别人道歉,只有别人跟我道歉求饶的份。” 女儿这番话,很是安慰了云慧娘的心,她抚摸着女儿的黑发说:“好好,慧儿说得对,娘就指望着我的慧儿替娘撑腰做主。 你也看到了,那日你祖母对月珠都那般护着,把月珠一个丫鬟看得比娘还重。 若是将来我慧儿光耀门庭了,你祖母还会这样对娘么?” 慧儿点了点头,然后接了她的话茬,若有所思的说了句话,却让她到现在都心惊肉跳。 但她不得不承认,慧儿说的话很是有理。 当时慧儿歪着头,视线定在她的身上说:“娘,您说祖母对月珠那么好,会不会是月珠巴结上我爹了?” 听了女儿的话,云慧娘脑袋中轰的一声,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转了转眼珠,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慧儿,你,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看到了月珠小蹄子和你爹在一起?”也顾不得其他的,她忙着追问女儿。 云慧摇摇头说:“娘,我没有发现什么,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你知道我聪明啊,我总觉得祖母突然对月珠好是有古怪的。 不过,我们没拿到证据前,您可不能在祖母面前透露半个字。” “娘知道,娘不会透露的,慧儿,娘就知道你不简单,一下就看出了问题。娘今后一定要注意下月珠那小蹄子的举动。” 自慧儿提醒她之后,这几日她都在密切盯着自家夫君和月珠,好在尚未发现两人有什么苟且之事。 但自家夫君那风流德行,加上月珠那小蹄子的风骚样,这两人勾搭在一处的可能性很大,万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云慧娘突然觉得李永钺被送到北凉军营是件好事。 这会儿便接着老婆子的话说:“娘,您别难过了,想想您的孙女将来的前程便想得开了。” “可,那也不能让永钺去那地方遭罪啊,就在京城不远的地方就好了。”老婆子不满得回了一句。 不远的地方?老婆子你存心是想让你儿子出去花天酒地吧? 云慧娘哼了一声,与其那样,还不如就让他待在北凉军中,让他那便宜大哥找人管束住他。 云慧娘决定等会悄悄去找云霞爹,把老婆子要找人想办法把李永钺弄回来的事情透露给云霞爹,让老婆子和李永钺的如意算盘落空。 第426章 护卫 回到自家这边的云霞爹,刚在主屋坐下,戴飞便在院外高声禀报,要求见将军。 “快快请进。”云霞爹朗声道,并起身迎了出来。 戴飞带着两个高大的壮汉进了门。 三人同时拱手施礼并齐声向云霞爹问好。 回了礼,云霞爹招呼三人进屋坐,让香梅给三人上了茶。 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下两个壮汉,见两人都长着憨厚淳朴,虎背熊腰的,而且很像,莫非是两兄弟? 这两位都是戴飞寻来的人,云霞爹甚觉放心,也很满意。 他笑着请那两位壮士喝茶,那两位显得很有些拘束。 为了缓解那两位的紧张,他又寻了个话题开口:“不知二位壮士尊姓名号是甚么?” 那两人忙站起来,依次回答了将军大人。 “禀将军大人,在下免贵姓刘,叫刘先强。” “回将军的话,在下是刘先强的从弟,叫刘先壮。” 原来真是两兄弟啊。 这时戴飞也站起来对云霞爹说:“禀将军,这两人是小将精挑细选的,他们都表示很愿意为将军效劳,一定会把二老爷安全护送到北凉军中,交给黄将军。” “很好,有劳戴飞了。”云霞爹示意戴飞和刘氏兄弟坐下,转头问刘氏兄弟:“明日一早启程没有问题吧?” “没有!”那兄弟俩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就好,李勇钦先在此谢过两位兄弟。戴飞,路上的盘缠都给他们了吧?” 戴飞点点头,刘先强抢在戴飞前面说:“回将军的话,在下收到了足够的盘缠。以前在下兄弟俩去过北凉多次,花不了这么多盘缠,将军您太优厚在下兄弟俩了。” “不客气,你们此去辛苦,多给点辛苦费也是应当的。我那个弟弟,被娇养惯了,一点都不能吃苦,路上还望两位多照拂他一下。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吗?” 刘氏兄弟纷纷表示没有问题,一定会照应将军大人的兄弟。 自家兄弟再不争气,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止不住为他打算。 云霞爹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是真心希望钺弟能在黄将军手下有所改变,慢慢走上正途的。 那样他也就对得起父亲的托付,等将来若是在那边见到父亲,也能说得起话了。 这时戴飞问他,明早二老爷启程,将军去不去送行? 云霞爹没有半点迟疑地答:“要,当然要去送行。” “将军,送完行就直接赶路回边城还是再回来一趟?”戴飞请示将军后,好做进一步的安排。 “直接去边城。”云霞爹回答的同样爽快。 他现在可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边城去,早些开展大生产运动。 “末将明白。”戴飞简短有力的回答了一句。 云霞爹知道,办事可靠的戴飞自会去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这个小将是他一手培养的得力助手之一,尤其具有组织才能,且精于算账,等大生产运动搞起来,他要根据戴飞的特长委以重任。 接着云霞爹又交代了刘氏兄弟一些事情,特别强调在路上要防止永钺跑路,或者遇到永钺赖皮不走之类的问题,必须坚持原则,必要时可以把他捆起来架着他走。 一句话,不管永钺如何做过场,都要把他送拢北凉军队,向黄将军交人。 刘氏兄弟拍着胸脯应下了。 云霞爹便站起身,拿出他早写好的,给黄将军的信,郑重的交给了刘先强,让他们带给黄将军。 刘先强双手接过信,仔细的揣进了怀里。 四个人又聊了一会,正在兴头上,便听见院子里有争执的声音,云霞爹抬眼从窗户上看出去,见是云慧娘来了,正跟青萝在院子里高声说着话。 青萝原本就讨厌二夫人,后来听了丹画在二夫人手下当差的悲惨经历,庆幸自己没有在二夫人魔爪下的同时,也把对二夫人的讨厌升级成了憎恨。 今天见她鬼鬼祟祟的在院门口张望,便喊住她问:“请问二夫人是来找我家夫人的吗?她出去了,不在。” 云慧娘被青萝硬邦邦的话给噎了一下,脸色当时就发青了。 但现在两家人都分府单过了,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责骂青萝这些丫鬟了。 更何况现在青萝还是云霞娘喜欢的贴身丫鬟,云慧娘再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不是。 所以她压下心中的火气,勉强扯了个笑容对青萝说:“我不是来找大嫂的,是来找我大哥的。” “二夫人找将军老爷作甚?将军老爷现在没空,正在会客人。”青萝毫不客气地回答她。 这回云慧娘不干了,她叉着腰,凶相毕露地说:“青萝,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一个丫鬟凭什么管我来作甚,我有重要事情跟我大哥讲,要是耽搁了拿你是问。” “将军老爷交代过,他会客期间间不见任何人。”青萝并没有示弱,照样回绝了云慧娘。 这下云慧娘就更不得了了,扯着嗓子大声数落青萝,以至于很快声音就传入云霞爹的耳中。 他起身走到窗前问:“弟妹,你是有事找我还是你大嫂?” “大哥,我是来找你说事情的,结果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不让我进去找你,说你在会客不许人打扰。哼,简直是目无主子,我看她真该被教训一番了。” 一边说,一边拿眼睛使劲瞪着青萝,就差没扑上去打她了。 青萝没有吭声,低了头退到一边。 云霞爹心里自有一杆秤,好脾气的青萝哪里会是泼辣的弟妹之对手呢? 所以他对云慧娘说:“弟妹不要怪青萝,是大哥我叫她守着不放任何人进来的。” 默默的把责任全部包揽了,又挥手示意青萝可以走了。 青萝赶紧朝着将军老爷施了礼,才转身抿着嘴,憋着笑跑走了。 云慧娘见此情形,也只得摸摸鼻子认了,难道还能跟李勇钦叫板么?再说她还要求着他呢。 所以忙堆了笑说:“既然是这样,我便不与青萝丫头计较了。大哥,我来找你是想求您一件事。” 云霞爹皱了皱眉头,以为她是来求自己放过永钺,不让他去北凉的。 心里不免生出不乐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第427章 收拾 云慧娘见四下无人,便往云霞爹面前凑了凑:“大哥,我娘不愿意让慧儿爹去北凉,生怕她儿子到北凉边城受苦。她这人一点没体会到大哥的一片苦心,只顾着娇宠儿子,我却是极不赞成她的。” 她这话倒有些出乎云霞爹的意料。 他笑了笑,稍微往后退了退说:“弟妹的意思是希望永钺去北凉?” 云慧娘立即把头点得像鸡在啄米,脸上更是堆起谄媚的笑,语气甚至有些急切地说:“可不是嘛,我总想着大哥是为了我夫君着想的,所以对大哥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 而我娘,人老了,大概也糊涂了,极没有见识,才会反对慧儿爹去北凉。” 云霞爹记得自己刚告诉钺弟要送他去北凉军营时,当时弟妹也在场,她的表现可是不愿意的。 不仅惊声尖叫,还立刻垮下了脸来。 这才几天功夫,她倒是想通了。虽然不太可理喻,但还是让云霞爹心内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总算多了个人支持自己的决定。 所以他朝云慧娘施了一礼道:“多谢弟妹理解大哥,这样大哥也更坚定决心了。黄将军是我的知交好友,也是个文武全才,钺弟跟在他鞍前马后,定能有所长进的。” 云慧娘听了也很高兴:“大哥您费心了。若是慧儿爹能就此走上正途,大哥您的功劳就占了头一份。” “我不能贪功,钺弟若能改邪归正,那就算他的造化。” 云霞爹摆手回答她。 讪讪的笑了两声,云慧娘又趋前半步,压低声音说:“大哥,您知道我娘那人,一贯的宠爱慧儿爹这根独苗的。所以,她要是知道我赞成,断会臭骂我一顿的,说不定还会家法伺候,所以,” 她顿了顿,拿眼睛看着云霞爹又说:“还请大哥帮我保密。” 云霞爹觉得她这个要求也不过分,便点了点头。 云慧娘放心了。 刚才看着云霞爹,她越发觉得大哥相貌堂堂,英武威风,还儒雅亲和,李永钺与之一比,立刻显得猥琐不堪。 唉,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就奇怪,一个爹生的,怎么兄弟俩差距就那么大,哥哥优秀耀眼,弟弟却黯淡无光。 初来李家那段时间,她是在心里偷偷爱慕过云霞爹的。 后来她甚至恨自己所嫁非人,为什么不是嫁给出色的兄长? 然后便是疯狂妒忌云霞娘嫁得好。 再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亲兄弟,难怪一点都不像…… 云慧娘心里涌起酸呼呼的滋味,其中还夹杂着对云霞爹的垂涎。 不过,她也知道,凭着云霞爹娘的恩爱程度,她这辈子,下辈子恐怕都没有任何机会了。所以也只能过过干瘾,在心里偷偷想想而已。 她胡思乱想的走了会神,一直没说话。 这让云霞爹微微拧了下眉,屋子里还有客人在等,所以他不得不出言问云慧娘:“弟妹还有什么事吗?” 一连问了两遍,云慧娘才猛然回神,把声音压得更低,回答云霞爹说:“有,有,大哥是这样的,我娘和慧儿爹商量,等到了北凉军中呆一段时间,就要想办法离开。 我想着大哥一片苦心,却要被他们辜负,所以就悄悄儿来告诉大哥,请大哥想办法不要让慧儿爹离开,必须让他在那历练才是。” 云霞爹倒是对她的这番话很赞成,觉得她非常明理。 遂笑了笑说:“原来是为这事,弟妹不用担心,大哥自会安排妥当的。” 云慧娘立刻嘿嘿笑,老婆子和李永钺这下没辙了吧,哼,我这招借力打力的计谋真是太高了。 李永钺你就好好的待在北凉,被那出了名严厉的黄将军管着,看你还能蹦跶到哪去? 最主要的是,这样就不会耽搁慧儿的前程了。 若是让她选择不成器的夫君还是将来贵不可言的女儿,她当然会选择女儿,废话,她又不傻。 云霞爹说完,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人对云慧娘说:“弟妹,若是没有其他事,那大哥就先进屋了,屋里还有客人,正是要护送钺弟去北凉的人。” 云慧娘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从窗户瞅进去,见屋里坐着三个大块头的汉子,心下更加放松了。 李永钺这回想出什么幺蛾子,路上起心逃跑什么的都不成了。 “那好,大哥您去忙您的。”云慧娘边说边朝云霞爹施了礼。 云霞爹点点头,跟云慧娘回了礼,转身回屋去了。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云慧娘说:“还要劳烦弟妹帮钺弟打理下行李,他一个汉子,该带甚么东西不一定想得周全。” “大哥放心,弟妹会打理好的。”云慧娘立刻装贤淑,回答得很爽快。 再没有话说了,两人便各自转身离开了。 一直躲在厢房旁的青萝,探头瞅见云慧娘出了院门,立马跑去把大门给关上了。 丹画其实也早就看到了云慧娘,但她根本不想和云慧娘打照面,索性就待在房间里忙活,等云慧娘走了才出来。 两个丫鬟便凑在一起,低声嘀咕了云慧娘几句,大有瘟神终于离开的感叹。 这边云霞爹回到房间里,又和刘家兄弟谈了些此去北凉要注意的事项,又让刘先强把他写给黄将军的信拿出来,重新添上了请黄将军务必看好钺弟,不允许他离开的内容,重新封好后交给了刘先强。 收好信,刘家兄弟便告退离开了。 送走刘家兄弟,云霞爹关上房门,又和戴飞密议了好一会。 烟霞院内,云霞娘亲自指挥修竹、紫蔓、庆喜、紫松等人在热火朝天的拾掇。 在烟霞院旁边有一个大院子和小跨院,大院子她准备留给父亲和兄长们住,所以便把庆喜和紫松等人挪到小跨院住,苇杭要乔装什么的,一个人住烟霞院是最方便的。 几个小厮丫鬟们干得很卖力,尤其是认识明光少侠的紫松,知道是帮明光收拾住处,干得最起劲,也笑得最起劲,那嘴几乎就一直是咧着的。 房间里的家具很快被归整好,丫鬟们把桌椅板凳擦拭得发亮;小厮们则把院子和所有房间的地下扫得干干净净。 接着丫鬟们又把明光少侠的卧房的寝具换了,铺上了崭新的床单和帐幔,连枕套都换了,换成了云霞娘新近绣的,适合少年人用的花样。 窗边特意替苇杭安置了一张书桌,桌上笔筒、笔架、砚台都配置齐全了。 云霞娘在心里盘算着,还有需要添置的慢慢再行添置,总要让苇杭住得舒适满意才行。 等一切收拾停当,她满院子巡视了一番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整个烟霞院焕然一新,充满勃勃生机。 苇杭应该会喜欢的。 第428章 启迪 “夫人,时候不早了,您看是回去吃完饭再过来,还是…” 云霞娘忙活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便对请示她的紫蔓说:“先回去吃饭,下午再过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归置的。” 紫蔓忙应了声是,走过去招呼修竹他们停了。修竹和紫蔓围到了云霞娘身边,簇拥着她往回走。 路上,云霞娘笑着对紫蔓和修竹两个丫鬟讲了下自己的打算。 “现在墙砌好了,我准备慢慢把院子重新分配下,专门弄一个院子做厨房并饭堂,还有你们这些丫头,还剩一个小跨院,便给你们住吧。” 两个丫鬟听了自然欢喜,眉开眼笑的望着云霞娘,口中说着感谢夫人的话。 在将军府那么多年,紫蔓觉得到大夫人这里来之后的日子,是她过得最开心的。现在还能有独立的小院给她们这些丫鬟住,便是在整个京城的高门大户中,也是不多的。 紫蔓感觉自己和哥哥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娘说过,一定要惜福感恩。 于是她暗下决心,今后要全心全意服伺好夫人一家,因为这福气都是夫人和小姐赐与她的。 修竹则兴奋的拽着自己的衣前襟,畅想搬进那边的漂亮的小跨院住,那一定很安逸。 以前她是和姐姐们挤在一间房里,那小跨院房间多,搞不好可以一人一间,多好…… 小丫头都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快乐了。 东跨院的学堂内,云霞的快乐心情也是如云霄飞车,直冲最高处。 刚才休息时,和沈维白聊了一会,聊得极好。 谈话间,沈维白努力把自己伪装成成熟的样子,让云霞觉得尤其好笑。 不过,她也承认沈维白比同龄少年更显得老成持重,心思也更缜密。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很快就把她逗得眉目舒展。 两人的话题从沈维白接下教云霄游泳的差事说起,竟天马行空的说了一大圈,不是萧先生叫大家进学堂准备上课了,他们还不知道能讲到什么话题上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都不想结束谈话。 因而往学堂走的时候,他们俩都有些意犹未尽。 云霞于是偷偷的瞥了沈维白一眼,没想到沈维白也在悄悄的看她,两人视线交汇,云霞的脸轰的就烧了起来。 沈维白毕竟是个男孩子,加上又走的稳重路线,相比云霞就要镇定些,但他的耳朵也泛起了红。 快到学堂门口时,云霞只得驻足,接连深呼吸了几下,发烫的脸才稍微降低了下温度。 她低着头对跟着她停下来的沈维白说:“你先进去吧。” 沈维白没吭声,依然站在原地。 云霞不想进去是怕人看见她的大红脸,想等着红色消退后再进去。 见沈维白不动窝,她便有些着急的再说了一遍:“你没听见吗?让你先走。” “嘿嘿…哈哈…”沈维白笑的声音很有意味。 笑完了,他还是没走。 盯着他脚尖的云霞不淡定了,也管不了那么多,抬起头瞪着他说:“你笑什么?” “你急着把我支走,自己想等着脸不红了再进去,可你想过我没有,我也有你这般的打算。”沈维白说得很委屈。 “沈维白,你的脸又不红,打什么算?” 被云霞诘问的沈维白指着自己的耳朵说:“看看,刚才都快滴出血来了,现在才好了些。” 云霞看他那蠢萌的样儿,忍不住也笑了。 这么一笑过之后,脸上的烫感竟好多了。 她才意识到沈维白刚才是为了让她放松故意这么做的。 一颗心因为有了这个认知,在胸膛里扑通扑通跳得有些不受控制。 等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便有奇异的暖流划过心间,微微的痒,很舒服的感觉。 导致云霞望着眼前的少年,有片刻的恍惚失神。 正好萧先生再次喊了声,让院子里的孩子们进去了,先前到那边角落说事情的瑶华和举廉两人也跑了过来,跟云霞和沈维白汇合后,四人一起冲进了学堂内。 一直形单影只坐在位置上的云慧,见四人进来,狠狠的剜了他们一眼。 不过四人都没有看云慧一眼,自然也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他们在座位上坐定,萧先生便开始讲课。 云霞用手撑着下巴,又开了会小差,把刚才和沈维白的对话,在心里重新咀嚼了一番,心情瞬间好到爆。 然后她微微甩甩头,收回跑偏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到萧先生讲的内容上来。 萧先生今天跟大家讲了几个成语典故,学生们听得很专注。 把几个典故都讲清楚了之后,萧先生笑着说要给大家讲了一个好玩的故事,瞬间把孩子们吸引住了。 话说某一天,有家人遇到喜事大宴宾朋,宾主尽欢,桌上推杯换盏,行酒令的声音此起披伏。 有一桌客人中有位才子见大家行酒令的声音减弱,为了提高大家的兴趣,便提出来要行一种新奇的酒令。 这种酒令便是说一句含有菜名的,广为人知的俗语,就可以将这盘菜放到自己面前,等桌上的菜都有主人了,没有拿到菜的人便要被罚酒。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趣,便开始行起酒令来。 才子率先来了一句:姜子牙渭水钓鱼。然后把一盘鱼放到了自己面前。 众人都笑了,笑声未停,有一人指着鸡肉叫了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得,这盘鸡肉归了他。 才子又叫:秦叔宝长安买马,伸手端走了马肉。 “张果老倒骑毛驴。”另外一人得到了一盘驴肉。 学生们在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 仿佛亲自置身于宴席上,亲身感受那酒桌上夺菜的欢乐气氛,面上都带了笑。 就连云慧也抛掉了阴郁,捂着嘴乐。 这个故事恰好是云霞以前听过的,但萧先生再讲一遍,她依然听得滋滋有味,当然也配合着笑得很欢。 先生继续讲,说马上有一个人又指着羊肉叫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说那人叫的是什么,而是环视了学生们一圈,要大家自己思索作答,以达到启迪学生们的目的。 先生话音刚落,石文彬突然就得了灵感,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 在先生点了他的名让他说后,石文彬站起来施了礼道:“挂羊头卖狗肉。” 先生笑道:“也行,若是席上还有狗肉的话,你可以拿两盘。” 学生们哈哈大笑,石文彬兴冲冲地坐了下来。 “还有其他的说法吗?”先生提示学生们。 云霞是知道的,但她没有站起来说,她觉得还是让大家多想想,自己总拿现成的出来,对大家不太公平。 果然,不一会儿沈维白便有了答案:苏子卿匈奴牧羊。 第429章 启示 先生抚掌赞道:“维白说得不错,苏子卿匈奴牧羊正是故事中那人说出的标准答案。 为师以前跟尔等讲过苏子卿的事迹,大家都没忘吧?“ 学生们纷纷点头表示知道后,先生才接着往下讲:“苏子卿乃高义之臣,他被囚居于匈奴,发配到荒无人烟的北海放羊,受尽磨难,却能十九年持节不屈,不辱君命。 其事迹感天动地,值得吾等后辈学习!为师想那人用这一句拿到羊肉,估计吃到嘴里香味会更盛。” 学生们听了先生的话,一面感叹先生说得很正确,一面已在心里把苏子卿当作了自己效仿的榜样。 云霞扭头看了看沈维白,见他坐得端正笔直,眼神炯炯的看着萧先生,脸上挂着沈维白氏的浅淡微笑,他应该是很赞同先生的说法。 “接着又是什么菜呢?”稍停,年龄最小的云忠迫不及待地问。 在大家的笑声中,萧先生亦笑了:“看来大家都还意犹未尽啊,那为师就赶紧再上菜。 接下来有人拿走了一盘猪肉,他是怎么说的?” 先生话音刚落,举廉已经站起身来,当仁不让说出了正确答案:“人怕出名猪怕壮。” 然后先生上的其他菜,被学生们以“兔子不吃窝边草”、“煮熟的鸭子飞了”……等俗语给瓜分走了。 基本上大家能想到的荤菜,都被囊括了。 眼见着同窗们都嗨了起来,把学堂内的气氛引爆到了白热化的高点。 应该说学堂内不仅仅是寓教于乐,还有说到各种菜时带给学生们的乐趣。 有的孩子想着那些好吃的菜,都开始咽口水了。 当然,他们把这些俗语也顺道记得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这样的效果正是萧先生想要的,他满意的看着学生们,捻着长须,笑得最开心。 少顷,先生伸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很好,看来大家动起脑筋来也是很厉害的。为师竟是考不倒尔等了。 不过,为师心里着实为大家高兴。 快到散学时间了,为师便把最后一个问题说与大家,看看谁先回答出来。“ “先生请讲!“ ”回先生的话,学生已经做好准备了。“ “最后一道题会不会很难?“ “以先生的习惯,最后一道题不会简单。“ 一时之间,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说话,让学堂内又像开了锅一样热闹鼎沸起来。 连云霞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跃跃欲试。 先生负着手,踱着步说:“眼见着菜都快被划拉完了,只剩下最后六盘了,有一个人面前没有一盘菜,他依然不慌不忙。 这六盘菜有四盘素菜,两盘大杂烩,都是不好联系俗语的菜。 此时桌上的其他人面前至少都有一盘菜了,所以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等着看他被罚酒。 结果那人站起来,说了一句话,不仅把六盘菜都归了他,还成了桌上众人中菜最多的一位。“ 说到这先生停顿了一下,把目光在学生们中扫了一圈才接着说:“尔等猜猜他说的是哪句俗语?“ 这倒是真有些难度,学生们都静下心来思忖,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发声。 沈维白和举廉也都拧紧了眉头,在脑海里搜索自己知道的俗语,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 有些学生开始抓耳挠腮,也有些低声讨论起来。 先生并没有制止大家讨论,他捻着颌下胡须,笑眯眯地环视了学生们一圈,然后把视线定在了云霞身上。 聪明的云霞总能带给他这个当先生的大惊喜,这回也应该不会让他失望的吧? 而云霞接受到先生递过来的目光,感受到他眼中殷切的期待之光,知道答案的她也便不再犹豫,直接站起身来了。 朝先生施了一礼,云霞启唇说出了答案:“秦始皇兵吞六国。“ 不过说完后她还是又问了一句:“先生,学生可说对了?“ 先生点了点头,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云霞真可谓是冰雪聪明,不愧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啊! 学生们看先生开心的样子,都知道云霞回答正确了,纷纷把佩服的目光投过来,集中在云霞身上。 瑶华悄悄对坐下来的云霞说:“师妹,你可真行,连这都能猜出来,佩服佩服!“ 听了云霞的答案,举廉也恍然大悟。 其实先生已经暗示得那么清楚了,六盘菜,不正是可以用上秦王政扫六合,成帝业,为天下一统这个历史事件么,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小师妹真是不简单。 此刻先生收了笑,高兴的对大家说:“云霞用的这个典故恰如其分,为师故事中的那个人最后就是靠这七个字独得了六盘菜。 很不错,很不错,很不错!“ 他一连用了三个很不错来表达自己对云霞的赞扬。 在先生的赞扬声中,沈维白把自己的视线黏在了前面的姑娘身上,云霞那如瀑布一般垂在脑后的黑发,纤丽苗条的背影,在少年眼中都煞是耀眼。 沈维白只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满身光芒,灿若星辰。 他不禁心旌飘荡。 想来他沈维白自此便多了一份牵挂了啊。 时光倒退回去半年,他还是个孤高自傲,独来独往的少年郎,每次随着母亲去赴宴或者参加什么活动,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羞怯的打量他,或者想方设法接近他,他都一概嗤之以鼻,只是表面敷衍一下而已。 沈维白一度以为能被他看到眼里的姑娘,估计还没有出世,或者是画中才有的人。 因为周围都没有任何一个姑娘能打动他的心。 却没想到认识云霞之后,他却以最快的速度沦陷了。 而且他有感觉,云霞也是喜欢他的,这一切发生的不可思议,但也合情合理。 或许这便是他和云霞注定的缘分。 此时,沈维白的桃花眼灼灼发光,唇角绽放出似有似无的笑,平静的面庞下,却有一腔滚烫的热血在奔流。 这时,先生清了清嗓子,又向学生们抛出一个问题:“尔等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了些什么启示没有?“ 第430章 课堂 启示当然很多,学生们在萧先生的授意下,依次站起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有学生说从苏子卿身上看到其的忠义,大加赞扬并表示自己要效仿他,也要做个忠义之人;有学生说起故事中那位才子所出的点子新奇有趣;也有些学生谈论起之前提到的俗语,把这些俗语的意思都解释了一遍…… 学堂内讨论很热烈,加上萧先生不时来一句妙语点评,抑或者循循善诱提点大家,学生们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都觉得获益匪浅。 以至于沈维白在心里感叹:难怪那么多学子想方设法,要拜在萧先生的门下。 萧先生是大儒,亦是良师,听他授课简直是一种享受。 再想想沈家学堂的授课先生,沈维白对那个古板的先生本就没什么好印象,授课时枯燥乏味不说,还容不得学生发表自己的看法,跟萧先生完全没法比。 一时之间,沈维白都忘了他是与祖父和大哥达成了协议,才能到李府学堂这件事,只管庆幸自己能聆听萧先生授课,能与云霞天天见面。 心情大好的他,也积极加入同窗们的讨论之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只不过他的看法独辟蹊径,说的是那最后一个人。 沈维白认为最后一个人心中有底,所以从容不迫。这和他自己的处事态度很相似。 他一般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认为那样容易陷入被动。 萧先生听了沈维白的阐述,频频点头。 看来这孩子是个谨慎的人,思考问题很周全,遇到事情一定会前想后想,只是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成熟,会不会失去了像他这般年纪该有的快乐,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 思及此,萧先生不禁盯着这个重新坐下的少年,心里泛起一丝丝心疼。 举廉也说的是最后一个人,但举廉从最后一个人所做之事得到的结论却与沈维白大不相同。 举廉认为,最后一个人虽然没有先发制人,但却成功扭转败局,成了大赢家,他从中得到的启示便是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因为通常最先笑的人,不一定能笑到最后。 举廉的结论明显就让萧先生觉得轻松多了。 于是他接过举廉的话说:“举廉所言甚是,这也是为师要送给尔等的鼓励之言,大家不要在意一时的输赢,更不能灰心气馁,只有坚持到最后方能分出胜负。” 学生们齐声应了是。 被先生赞誉的举廉刚坐下,瑶华就朝他露出了甜甜的笑,举廉赶紧回了瑶华一个笑。 最近两人之间相处越来越融洽,所以这会儿互相对视而笑,眼波流转之间都是情意。 看着小两口的甜蜜有爱的互动,云霞很替他们高兴。 不过,她就想问瑶华和举廉一句:你们俩当着大家的面,在课堂上秀恩爱,这样真的好吗? 只可惜这话却是问不出口的。 云霞扬着唇偷偷笑。 正在心里独自欢乐的云霞,这时却被先生点了名。 “云霞,你来谈谈你的看法。”先生笑着对她说。 她赶紧起身,对先生施了礼,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还是针对最后那个人,云霞却是从那人大获全胜谈起的。 她说:“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个人之所以沉得住气,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有数,他有这个本事赢得胜利,最后,他也获得了胜利。 所以我觉得自己要有金刚钻才行。” 先生向云霞投来赞许的目光:”说得好,为师把这句话转赠给大家,希望大家都学好本事,拥有自己的金刚钻。” “谨遵先生教诲。” 学堂内响起学生们的齐声回答。 云慧虽然也在中间滥竽充数的应着,心里却无比鄙夷地想:“看老呆子把死云霞捧得那么高,将来还不是要在本姑娘的脚下俯首称臣,就让你们先得意一下,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你们的。” 她暗自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都抠进了掌心,她也不觉得痛,因为满腔的恨意已经冲晕了她的头脑。 眼睛里迸出寒光,觉得这学堂里坐着的人都是她的仇人,尤其是身边的云霞,更是让她妒恨到了极点。 萧先生接下来讲的内容,云慧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而云霞听得很认真,所以全然没有留意到云慧的举动。 不过隔了一会,好端端坐着的云霞,突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后背不自在。 她挪了挪身子,状似不经意的回头往后看了看,沈维白那双桃花眼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中。 她瞬间有些惶然,又忙不迭地扭回身子坐正,赶紧埋着头,还用手挡着了脸。 心里念叨起来:难怪自己觉得不自在,原来是沈维白这家伙在盯着自己。 唉,竟然处于了他的监视之下。 以后天天坐在他的前面,不是都逃不脱被他盯梢的命运? 云霞抚额感叹,不过,那感叹中却掺杂了甜甜的滋味儿。 到散学时分,这甜丝丝的滋味还萦绕在她的心间。 沈维白中午是由沈家的马车接回沈家用膳的,所以先生宣布散学,他便跟大家道别。 跟云霞说话时,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和。 沈维白毕竟是音律奇才,声线优美,他口中的话听入耳中,带给人愉悦的享受。 清越动听且具有磁性,宛若山间溪流淙淙淌过。 云霞突然觉得那众多形容声音好听的形容词,都拿来赞美沈维白的声音也不为过。 沈维白道完别走了,云霄上前来拉着姐姐说:“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肚子都饿了。” 看着沈维白的背影发呆的云霞才反应过来,忙答应着云霄,和他一起往家里走。 云忠在他们前面不远,慢腾腾的走着。现在他要从东跨院的门出去,绕到后门去才能回家。 小家伙搞不懂大人们为什么要砌起一堵高墙,只觉得这样太不方便了。 他还是喜欢原来那样,可以一道门进出,找哥哥玩也不用出门,再绕道进门。 那样才是一家人啊,离哥哥和大姐姐都很近的,哪像现在这样? 越想越郁闷,云忠把自己脚下的一个小石头重重地踢开了。 第431章 不舍 跟在他身后的云霞,盯着云忠小小的,有些孤独的背影,心疼地喊住了他。 “忠弟,等等大姐姐。” 听见云霞的喊声,云忠瞬即停住脚步,转身笑着朝云霞和云霄奔跑过来。 小家伙脸上亦写满兴奋:“大姐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停在云霞和云霄姐弟俩面前的云忠,脸儿红红,双眼发亮,看着萌萌的很可爱。 云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说:“没什么事,大姐姐就想叫住你,跟你说我们将军府虽然一分为二了,但我们永远是好姐弟。还有,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和云霄玩。” “对,咱们兄弟俩还跟以前一样要好。”云霄把手搭在云忠肩头上,附合着姐姐的话说。 云忠使劲点着头,高兴的说好。 三人一起边走边聊,云霞姐弟俩把云忠一直送到东跨院的门口才道别。 出了门的云忠,心情飞扬,像只快乐的小青蛙一般,蹦跳着回家去了。 云霞看着他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 唉,分府虽然是好事,但对云霄和云忠这两个小孩,只会闹得他们很郁闷,很委屈。 云霞好不容易哄好了云霄,希望云忠也能尽快接受这个事实。 “走吧,我们回去了。”云霞叫还盯着云忠背影发呆的云霄。 小家伙才回神,跟着云霞回家了。 回到自家院子里,小厨房的饭菜香味已经飘出来,散发得整个院子都是。 丫鬟们正忙碌着把还饭菜往饭堂端过去。 耸耸鼻子吸了吸,云霄立刻呼啦啦如一阵风往饭堂卷去。 等云霞走进饭堂时,云霄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了。 父亲则笑着朝云霞招手:“霞儿,来,坐在爹这边。” 桌上的饭菜特别丰盛,云霞知道明天父亲就要回边城了,母亲今天大操大办,是要跟父亲践行。 她走过去,挨着父亲坐下,喊了声爹,声音竟有些发哽。 父亲却回答得很欢喜。 这时拿着小酒罐的母亲进来了,她扬着手中的罐子说:“这是家里最好的酒了,已经不多了,今儿让你全喝了。” “谢谢夫人。”父亲笑着接过母亲递来的酒罐,立刻把自己面前的酒盅斟满了。 他把酒罐放好后,低头嗅了嗅,朗声道:“真香!” 旁边的云霄皱了皱鼻子,仰脸对父亲说:“爹,可不可以让霄儿尝一点。” 云霄小吃货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的话惹得云霞爹娘都笑了。 “霄儿,你不可以尝,会喝醉的。”母亲笑着揉揉坐在自己旁边的云霄。 父亲却拿起筷子沾了点酒说:“让儿子尝一点吧。霄儿,来。” 父亲说着话,把筷子递到云霄嘴边,云霄马上把筷子含入口中。 还没等父亲把抽回的筷子放好,小家伙的五官已经挤到了一堆,张着嘴吐了吐舌头,不满的嚷道:“爹,您骗我,酒一点也不好吃。” 然后苦着脸跑下桌往秽物桶内连啐了几口才作罢。 他的举动把大家都逗笑了,连不舍父亲离开,心情不好的云霞也笑了。 来上菜的丫鬟们见此情形,一个个也笑容满面。 笑过之后,一家人的午膳正式开始。 云霞爹首先对云霞娘说:“夫人,你便以茶代酒和为夫干一杯,如何?” 云霞娘说好,唤了修竹去倒了一杯凉茶来,与父亲的酒盅碰在一起,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的云霞娘,大大的杏核眼里水光盈盈,饱含着浓浓的不舍之情。 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再相见。 云霞爹看着妻子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自然是心疼的。 他连忙转开话题,指着一桌子菜说:“今天夫人真是辛苦了,又要帮明光少侠收拾住处,又张罗出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为夫没有什么回报的,只能借花献佛了。” 一边说,一边挟了一个大鸡腿,放到了云霞娘的碗里。 云霞娘总算笑了:“我哪吃得了这么大一个,给霄儿吧。” 她把鸡腿又挟进了云霄的碗中。 “谢谢娘。”云霄脆生生地谢过母亲,不客气的拿起鸡腿啃起来。 低头吃饭的云霞,碗里也多了一个大鸡腿,抬头一看,举着筷子的父亲正对着她笑。 “霞儿也吃一个,你们两姐弟都是吃长饭的人,多吃点。” 云霞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头,挟起鸡腿吃起来。 她尽量显得自己吃得很香,因为她知道,只有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爹娘才会高兴。 此刻,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有些低沉,除云霄外,大家都各怀着心思,有些食不知味。 云霞爹把酒罐里剩下的酒都喝入了腹中,他的脸膛泛起了红,话也多了起来。 “明天一早我把永钺送到城外驿站,便直接往西回去了。霞儿,爹回到边城便开始实施你说的大生产运动。爹决定首先开垦边城后门外那五十亩地。” 父亲兴奋得张着五个指头说。 云霄不太清楚父亲说的大生产运动是什么,但他注意到了父亲说明天就要回边城这句话。 虽然知道父亲在家里待不了多久,但猝然听到他明天就要走的消息,还是让云霄有些难过。 他不想让父亲走,可父亲要驻守边关,他也不得不让父亲走。 小家伙内心很矛盾纠结,手中扒饭的筷子没拿稳,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云霞弯腰捡起筷子,拿了桌上多余的筷子递给他,才看到云霄眼眶里亮晶晶的泪珠儿在打转。 “霄弟,你是男子汉,不要哭。” 站起身,云霞从父母身后绕到云霄身边坐下,压低声音劝他。 云霄抬起头看着姐姐,强忍住眼泪的样子着实让人怜爱。 早就发现儿子情绪低落的云霞娘,只觉得心里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沉甸甸的。 她一直没把夫君启程的日子跟霄儿讲,就是怕霄儿过早的不开心,这个孩子对父亲是极依恋的。 但是眼见着明天就要分别了,要瞒也是瞒不住了。 何况,她自己的心里也是一样的念念不舍。 云霞爹的酒量很好,喝了好几盅酒,也只是微醺,人还是很清醒的。 他屈起手指头敲着桌面对儿女说:“霞儿,霄儿,你们都不要难过。爹是去守边关,保家国平安,你们要高高兴兴的欢送爹才对。” 第432章 话别 不待孩子们回话,他又扭头对云霄说:“特别是霄儿,你是男儿汉,爹走了,你要和明光少侠一道,保护好你娘和你姐姐,知道吗?” 云霄咬着唇,闷声应道:“霄儿明白。” “大声点,让爹听清楚些。”云霞爹提高了音量对儿子说。 “霄儿明白!” 这一次,云霄站起身,铿锵有力的回答父亲。 云霞爹这才满意了,招呼大家赶紧吃饭。 萧宅,苇杭和母亲正在他房间里收拾东西。 因为岳母早就交代过,让他只需要带上自己的换洗衣物来就可以了,所以母亲帮他挑拣了衣衫和必用品,母子俩合力打了一个包袱,让苇杭带过去。 都拾掇好之后,母子俩坐下来聊了起来。 母亲终是舍不得他离开,与他说话间就眼浸浸的,声音也发着颤。 “娘,杭儿过去也不远,随时都可以再相见的,您别伤心了,好不好?”苇杭温声相劝。 母亲点点头应了声好,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苇杭现在已经高出母亲一个头了,他看见母亲满头黑发之中竟有了几根白发,很扎眼。 鼻中一酸,不禁起身蹲在了母亲身前。 见儿子矮身蹲在眼前,萧夫人忙说:“杭儿,你看娘多不中用,说好了又,好了,娘不伤心了,娘该高兴,只要我的杭儿开心就好。” 萧夫人抬手轻轻按在了苇杭的肩头上。 等了一会,苇杭退开几步,扑通跪了下来,伏地对母亲说:“娘,儿子心中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出对母亲的感恩之情。儿子口拙嘴笨,但今生都会铭记母亲恩情的。” 萧夫人急忙唤苇杭起身,见他不动,又赶紧弯腰拉儿子起身。 “杭儿,快快起来,娘知道,你是个最记情的孩子。其实,娘养育你,你也回馈了很多的快乐给娘。真的,娘为有你这样一个孩子而庆幸不已。” 苇杭被母亲拉起来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低低的说了三个字:“谢谢您。” 母亲摸摸儿子的脸说:“杭儿不要说谢,那样反而显得咱们母子生分了。” 苇杭点点头,对母亲说:“儿子与母亲永远不会生分的。” 他心里满满的充塞了对母亲的感谢之情,甚至在想,来生一定要投胎做母亲真正的儿子。 还有那个代替他死去的,只比他大一天的萧家哥哥,但愿下辈子他也能当萧家哥哥真正的弟弟。 那样,萧家哥哥、他还有臣杭,他们三兄弟一定要让父母亲过上最幸福最舒心的日子。 母子俩又说了好一会话,母亲特意交代了他乔装时的注意事项,叮嘱他要处处小心,不仅要保护云霞母子的安全,也要确保他自己的安全。 在他一再的保证下,母亲才把他送进了密室,他准备从义父府上出去。 那边府里进出的人多,不容易引人注意,再说他还要找义母要点化妆的药粉带去云霞家。 母子俩依依不舍的话别后,苇杭穿过密室,敲响了义父家的门。 很快义母便来开了门,苇杭回头跟母亲挥了挥手,闪入了那边房间里。 萧夫人在密室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关上这边的门,按了机关,把一切复原。 她叹了口气,往外面走去,想去看看刘老爹收拾得咋样了。 明天天不见亮,他便要启程赶路,去道郡与二弟汇合,一同前往西戎边城。 刘老爹倒是很开心,因为他又可以在二弟麾下鏖战疆场了。但刘妈妈明显也舍不得他离开。 萧夫人对刘妈妈自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这会儿便想去看看,顺道开解下刘妈妈。 刚走到夫妻俩的房门口,便听到刘老爹的声音:“好了,老婆子啊,你就是妇人见识,你看看先生和夫人,放在心尖上的杭少爷要离开,他们不是照样同意了。 因为先生和夫人知道,杭少爷是去做重要的事,你舍不得我走,就想想我是去边城干正事,那样就想得通了。” 萧夫人驻足听到这,也不好再继续偷听下去,便故意咳嗽了一声,让屋内的人知道她来了。 果然刘妈妈立时拉开了门,忙笑着迎了萧夫人进屋。 屋内,刘老爹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堆叠在床边的柜子上。 萧夫人昨日把萧先生的棉袍找了两件出来,和刘妈妈一起改短了一些,准备给刘老爹带到边城去。那边冬日天气特别寒冷,冰天雪地的,必须多备几件棉袍。 此时这两件棉袍正放在最上面。 “夫人,先生这两件棉袍他穿着正合适,喜欢得不得了。老身在此谢谢夫人了!”刘妈妈顺着萧夫人的视线看过去,忙跟夫人致谢。 刘老爹也朝夫人躬身施礼道:“属下也谢过先生和夫人。” 萧夫人摇着头说:“刘老爹,刘妈妈您们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我来就是看看,刘老爹准备得如何了?” “都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刘老爹憨厚的笑答。 “那就好,祝一路顺风。”萧夫人点着头笑道。 刘妈妈这会儿也笑了:“你到了边城,跟着李将军好好干,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 “对,家里都会好好的。三弟已经找到了可靠的人来保护我们,刘老爹大可放心。” 刘校尉拱手一揖:“先生和夫人一定要保重!属下此去不能再为您们效力了。” “刘老爹是去为社稷出力,我们自然应该支持的。”萧夫人朝他还了一礼。 三人就这么站着说话,刘妈妈猛然反应过来,夫人进屋后都没请她坐,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心里怨自己糊涂。 “夫人,您坐下说话。”刘妈妈马上搬过椅子放在夫人身后。 萧夫人坐下后,又让他们老两口坐。 三人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头说,刘老爹向夫人表示会尽自己的全力保家卫国。 大家聊了一会,刘妈妈才想起跟夫人汇报先生交代她办的事。 “夫人,老身已经按照先生的吩咐,跟外面的人说了,家里前几天莫名奇妙的进了贼,房顶的瓦都被踩碎了。 不过好在贼并没有偷走东西,估计是还没来得及下手。 所以特别相求于他们,让他们帮着找个人上房换瓦。” 刘老爹插了一句道:“夫人,我一共弄碎了三张瓦,到时候要让换瓦的人都换到位。” “好,我知道了。”萧夫人点头。 刘妈妈接着说:“东巷那个卖豆腐的答应帮找人,还说最迟后天就能带人来见您。” 萧夫人大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那些来打探的人应该不会再深究刘老爹在萧宅的事情。 他们只会以为那天追探子的人只是恰巧路过萧宅而已。 第433章 迎接 接着萧夫人站起身,辞别了刘妈妈和刘老爹。 让他们夫妻俩好好叙叙话,毕竟明天就要分别了,最少都要明年才能见了。 这边苇杭到达云霞家时,云霞姐弟刚好去学堂上学了。 云霞爹娘忙欢喜的把他迎接进主屋里,屏退丫鬟们,云霞爹赶忙接过他背着的包袱,云霞娘则去给他拿点心,倒茶水。 两人就像父母见到远行归家的儿子一般,既激动又兴奋,都开心得紧。 苇杭拦住他们让他们不要去忙,自然是拦都拦不住的。 很明显,自己已经被岳父岳母当作了贵宾对待了。 “岳父岳母,杭儿是小辈,您们以后可不兴这样对杭儿,只管把杭儿当作自个孩子一样,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那样杭儿才会自在的。” 端着点心进来的云霞娘,把点心放在苇杭身边的高几上,笑着对他说:“我们自然是把你当作自家孩子的,杭儿不要不自在。” “好吧,杭儿只能尽量适应,不过岳母大人也要尽快端出长辈的架子来才行,要不然云霞该怀疑了,您怎么会对一个护卫如此上心。” 他半开玩笑的顽皮话把云霞爹娘都逗乐了。 “好好好,岳母往端架子这个方向努力。不过,现在还不行,你得让岳母先热情下,我去给你倒茶去。”云霞娘边说边出门去了。 云霞爹也笑了:“杭儿要相信你岳母,她不会露馅的,岳父现在都觉得你岳母办事越来越有水平了。” “那当然,姜还是老的辣!岳父岳母都是杭儿这等小辈崇拜的人。”苇杭真心实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哈哈哈,云霞爹朗笑起来。 爷俩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欣赏之色。 收了笑,云霞爹一拍大腿说:“你看我,都忘了帮杭儿找把扇子来。” 他忙起身去找来扇子递给苇杭,让苇杭扇风,又问苇杭这大热天的,脸上涂抹着药粉难不难受? 苇杭摇着扇子说:“回岳父的话,那药粉是我义母精心调配的,搽在脸上一点都没有问题,您尽管放心。” 云霞爹应了一声,才放宽了心。 等云霞娘端来凉茶,苇杭接过喝了半盅,清凉的茶水入喉,燥热一下少了许多。 放下茶盅,他忙请云霞娘坐下来歇着,天气太热,她跑上跑下,忙里忙外的怕是累坏了。 “杭儿真是体贴的孩子,我不累的。”云霞娘眉开眼笑,摆着手回答他。 “杭儿让你坐,你就坐下吧。我们也好好聊聊。”云霞爹出声让夫人赶紧停下来,不要再晃来晃去的。 被夫君这么一说,云霞娘便返身去把门仔细关好,坐了下来。 苇杭想起还未向岳父汇报刘老爹的行程,便拱手道:“岳父,杭儿已经知会刘老爹,他明早天不亮就出发,会在道郡等着跟你汇合的。” “好,我送完我兄弟,直接从驿站出发赶往道郡。” 听他这么说,苇杭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 如今刘老爹也去了边城,他心里是羡慕的,因为在心底深处,他也是想跟着岳父去边城的。 不过,长辈们意见出奇一致,都让他再等几年。 而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责任和牵绊,去边城的想法就只能暂且搁置起来。 想到这,苇杭眼神闪了闪,拱手对云霞爹说:“那苇杭明早送了刘老爹,再转到驿站送岳父大人。” “杭儿,不用了,那样你太辛苦。” 云霞娘怕苇杭累着了,出声制止他。 “不妨事,我正好去义父家把马骑过来,今后它就跟着我驻扎在这边啰。” 苇杭笑着对云霞娘说。 云霞爹也笑了:“杭儿要去就让他去吧。刘校尉走,杭儿一定舍不得,说起来,刘校尉夫妻俩都跟了大哥一家好几年了。” “快七年了。”母亲经常在苇杭面前说起这茬事,苇杭记得非常清楚。 是啊,时光匆匆,岁月如梭,转眼间,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都长成了英俊少年了。 云霞爹望着苇杭,在心里感叹良多。 三人都没有说话,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隔了一会儿,云霞娘出声打破沉默:“杭儿,我已经把你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了,就是以前霞儿住的烟霞院,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云霞爹很赞成:“也对,杭儿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跟你岳母说,让她赶紧帮你准备。” 住在云霞以前住过的烟霞院,苇杭觉得很不错啊! 他立即笑嘻嘻地站起来说:“谢谢岳父岳母的精心安排,苇杭不用去看,也知道是满意的。” 云霞娘却带着雀跃的心情说:“还是去看看如何?万一岳母漏掉什么没准备也说不定。” “那苇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劳岳母带我去吧。” “好好,走吧。”云霞娘立即转身欲出门。 早就拎起了苇杭包袱的云霞爹,一个箭步抢在她前头去开了门,转头说:“我也去。” 三人遂说笑着往烟霞院去了。 路上,苇杭看到新砌的高墙已经完工了,将军府被彻底分开,这下岳母再也不用天天看到不想见的人了。 他勾唇微微一笑。 不知内情的云霞爹看见苇杭盯着高墙看,以为他在好奇,连忙着跟他说明这墙的来历:“杭儿,这墙是新近才砌好的。 你也知道岳父有个弟弟,原是一家人阖府过日子的。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个弟弟非要提出分家,实在是拗不过他,所以我只得随了他。” 云霞爹的话中明显含着些许酸涩。 “岳父大人,杭儿对叔父的情况略知一二,私下认为,其实像今天这样分府是一桩好事。” 苇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杭儿也认为是好事?”云霞爹挑着眉问。 他确实没想到苇杭竟然会这么快下结论,还说是好事。 苇杭点点头说:“是啊,杭儿觉得岳父大人背负的太多,一直在为叔父遮风挡雨,总想着为唯一的弟弟尽心尽力尽责。 但是结果却明显不尽如意,是不是?” 云霞爹自然是懂苇杭话中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 “杭儿不敢也不该置喙您和叔父之间的事,所以杭儿旁的就不多说了,只是劝岳父大人想开些,把背负的压力减轻,让叔父自己面对风雨。 就像一个人身上长了疮毒,若是不切掉那疮毒,就会危及性命,那就必须忍痛割舍,剜掉那块腐肉的道理一样。” 苇杭的话简短,但道理却是很实在的。 云霞爹听了,心里着实又宽解了许多。 他转头对与他并行的少年说:“好,岳父便听杭儿的。想不到杭儿小小年纪,想什么事情竟是很通透,和霞儿的想法也挺一致的。” 第434章 满意 苇杭谢过岳父的夸奖,在心里偷着乐,能不一致吗?这些劝说的话正是从云霞那儿听来的。别说,云霞的观点还真是新颖实在,有理有据。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云霞娘,听着夫君口中说出的,那一本正经夸奖杭儿的话就想笑,只得使劲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分家这件事能成还不是多亏了杭儿的妙点子,杭儿能不通透吗? 三个人心思各异,表情各异,一齐往烟霞院走去。 打开烟霞院的大门,苇杭脸上便显出满意之色来。 此时的烟霞院被笼罩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中,院中那棵大树,冠盖如伞,绿意盎然。 树旁的花圃里,一串红和芍药花开得正盛,还有些星星点点的繁花,让苇杭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味道。 墙角的假山虽然不大,但堆砌的石头形状奇异有特色,组合在一起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而整个烟霞院比之他之前住的院子大了很多,且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然这些都不是苇杭对这个院子喜欢的主要原因,所以在岳母问他感觉如何时,他心里闪过的念头便是:只要是云霞住过的,即便是个破败的院子,他都会喜欢的。 何况是眼前这么一个清幽雅致的院子呢?他自然是喜上加喜,回答岳母说自己感觉很好。 云霞爹笑着转身关了院门,和云霞娘先进了房间。 他把苇杭的东西放好后,探头喊站在院中的苇杭:“杭儿,进来看看你的卧房。” 苇杭应了一声,随即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岳母已经开始在帮他整理包袱里的东西了。 “岳母,您歇会吧,杭儿待会自己来清理就可以了。”苇杭喊住岳母。 云霞娘却说:“不妨事,你一个半大孩子哪会做这些,都让岳母来帮你弄,再说你不让我帮忙,恐怕你娘也会怪我的。” 岳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苇杭也不敢再推拒了。 云霞娘边说边手不停的把苇杭的衣服拿出来,重新叠整齐放进衣柜里。 “杭儿,你让你岳母帮你整理,来,跟我一起看看,还缺什么?”云霞爹喊他。 于是苇杭在房间里走了一遭,见整个房间窗明几净,床上的纱帐、被褥被单都是新的,走近了甚至能闻到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没有什么缺失的。 他便跟岳父讲了,自己看了一圈,目前没有发现遗漏了什么。又说了劳烦操心、深表谢意之类的话。 把他的东西归置好的云霞娘听了,心也安定了。 她一直担心自己准备不好,会让苇杭委屈,现在苇杭满意了,她也就放心了。 看过了烟霞院,苇杭便在云霞爹的带领下在府里转了一圈。 两人边走边说,云霞爹把府里各个角落都带着苇杭走了一遭,告诉他要从哪里翻墙出府最合适,哪里又是最该加强巡视的地方……让苇杭尽快熟悉府里的地形。 爷俩把府里的旮旯都走到了,等重新回到主屋,苇杭对将军府的整个情况,已经了然于胸了。 “杭儿,我左思右想,总觉得那探子和姓丁的应该有什么联系才对。”落了座,云霞爹便跟苇杭继续谈论起来。 苇杭皱了皱眉,他也觉得探子和姓丁的行事风格很接近,都是事后撒沙盖住,一时都查不出其来历。 两人后面都应该有人帮忙善后,而且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岳父说得很有道理,或许应该从这上面找到突破口。杭儿觉得,您和刘老爹中的毒是西戎人所制,搞不好这伙人和西戎人也有勾搭。” 云霞爹点点头道:“杭儿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次回边城,我便要求打入西戎内部的部下去查一下姓丁的。 这边让你义父也继续查,咱们双管齐下,不信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对,即便他们行事再谨慎,也会留下痕迹。”苇杭赞成。 云霞爹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朝里面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卷纸来。 等他展开,苇杭才发现上面画的是姓丁的画像,有很多张。 “岳父这是早有准备了?”苇杭拿过一张画像,看那画像画得跟姓丁的不差分毫,立即高兴地问。 “是啊,你义父遣人去那姓丁的所说的家乡附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收获;又根据丁管家的口音,在周围扩大查探范围还是未果,我们都很焦急。 那天霞儿说起她找人画了姓丁的画像,让拿着画像找人,我才灵机一动,想到了带着画像去西戎查探。” 苇杭应道:“如此甚好,只是要注意千万别打草惊蛇。” “这个杭儿放心,岳父自然会交待他们注意的。” 苇杭连忙点头:“岳父既然都有打算,杭儿便不担心了。若是能查得姓丁的和探子来历,便可以顺藤摸瓜,挖出一直在他们幕后操控的势力。” 爷俩都有感觉,这两人背后的势力,或许是两股,也或许就是一股,但都不简单。 必须要尽早查出来才好,否则被暗处的敌人牵着鼻子走,处于被动状态,这样的形势对己方是极为不利的。 而且,他们都有预感,这些人似乎会有大动作,搞不好会掀起一场大风大雨。 所以,他们要争取先人一步,化被动为主动,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能做好应对的准备。 然后平稳渡过风雨之期…… 两人讨论着,不知不觉到到了傍晚时分,云霞和云霄去练完武都回来了。 举廉亲自把姐弟俩送到将军府大门,等他们下车进了门之后,才和瑶华坐着马车离开了。 一进门,云霄便往主屋跑,父亲明天就要走了,小家伙自然要黏着父亲,与父亲多呆些时间才是。 他像小旋风一般刮进了主屋,正准备一头扎进父亲怀里,又看见了明光兄。 立刻嘿嘿笑得拐向了苇杭,嘴里嚷嚷着:“明光兄,您来了,云霄好几日没见您,好想明光兄呢。” 苇杭一把抱起云霄道:“明光兄也很想云霄。” “明光搬来了,东西都归置好了吧?” 云霞带着惊喜的声音跟着传来。 苇杭忙看向门口,姑娘正轻盈地站在那里,眉目如画,笑容晏晏,耀眼得如一颗明珠。 第435章 成说 “是啊,搬来了,都归置好了。” 明光的声音柔和动听,就像春天的风吹过了云霞的耳边。 被明光抱着的云霄惊奇的问:“明光兄搬到我们将军府来了?” 云霞爹笑着拍了儿子一下:“霄儿快下来,恁热的天,看把你明光兄弄得满头汗。” 云霄立刻听话的滑了下来,不过扯着苇杭的衣衫继续发问:“明光兄住在哪里,不如跟云霄一起住?” 小家伙可是明光的仰慕者,巴不得能和他心目中的英雄明光兄形影不离。 “霄儿,你明光兄住在烟霞院。” 听了父亲的话,云霄有点失落,云霞则开心地对明光说:“烟霞院是我以前住过的院子,挺不错的。” “我已经去看过了,相当满意。” 明光笑得很开心,眼里心里都是快溢出来的满足感。 跑到父亲身边,云霄仰起脸问他:“爹,我可不可以也搬去烟霞院跟明光兄一起住?” 正好进来的云霞娘听到了,马上断然否决。 平日里苇杭要乔装打扮,晚上回到烟霞院自然要放松一下,云霄住在那里终归不太方便。 “哦~”云霄的小脸瞬时垮了下来。 “霄弟,明光都住到府里来了,你要找他不就是几步路的事吗?住不住在一个院子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云霄歪着头消化了下姐姐的话,也对哦,现在明光兄都到我们家里来了,总比以前要见他方便多了。 于是云霄的小脸总算阴转晴了。 他重新活泼起来,一会儿跑到明光的身边,一会儿又扑倒父亲的怀中。 明光则和云霞说起自己要到学堂跟萧先生念书的事。 “那敢情好,今后咱们就是同窗了,还请明光多多指教。”云霞俏皮地说。 “指教?”明光摆了摆手回答她:“可谈不上,明光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云霞请教,我们互相切磋吧。” 云霞爹娘看着两个孩子聊得很开心,便互相递了个眼色。 接着两人便齐齐站起身,云霞爹顺便把儿子捞到怀中抱起来,不顾儿子的挣扎,直接出门去了。 云霞娘跟两个孩子说了声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咋样了,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云霞和苇杭两个人。 云霞便跟苇杭讲起了萧先生,说萧先生学识渊博,授课也是极好的,以后师从于他,将是极大的荣幸,定会获益匪浅的。 苇杭脸上挂着微笑,频频点头。 自己的父亲被云霞夸,他很乐意听,也感到与有荣焉。 夏日的傍晚,闷热总算退了些,有少许清风从轩窗中吹进来,给屋内带来清凉。 随之而来的还有栀子花那淡雅的香气,似有似无的萦绕在房间内。 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天空变成了灰白色。 云霞突然就转头问苇杭:“明光,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的眼睛到了夜间就可以不用戴眼罩了,是不是?” 苇杭心里一惊,有些打鼓,云霞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眨了眨眼,没有马上回答。 云霞见他不吭声,以为他不高兴自己提到眼睛的事,连忙跟他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说天色暗了,如果你不用戴眼罩,便可以取掉眼罩,这么热的天,带着肯定不舒服。”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着想啊,苇杭的心柔软成一团棉花。 但是现在也不能摘眼罩,他只得朝云霞笑笑说:“现在还有光,再说等会吃饭也会有灯,所以还不能摘。” 云霞听他这么一说,很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的,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吃饭时还要掌灯这一层呢。 “明光,对不起,你看我都糊涂了,竟然忘了吃饭还要掌灯。” 云霞正儿八经地向明光表达了歉意。 苇杭心里如春意融融,忙摆着手说:“没事,你也是为我好,怕我热着了嘛。” 明光的不介意让云霞心里好受多了,她笑着说:“还好明光你大气,不跟我计较。” 苇杭也乐了:“大气?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形容我大度吗?” “明光,你非常聪明,就是这个意思。”云霞拍掌笑道。 “那云霞尽管放心,以后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很大气的。”苇杭郑重其事的告诉云霞。 云霞捂着嘴笑得好不开心,刚才明光一本正经地说话,告诉她自己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还真是让云霞觉得很赞。 她略带着搞怪,回复明光道:“那我不客气了,以后可是放心大胆的开你玩笑,你都不会生气的是吧?”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哈哈,好说好说。”云霞拱手对明光慧黠一笑。 心里马上给明光发了张好人卡,云霞私下认为,这个少年总是给人一种暖男的感觉,今后哪个姑娘嫁给他,一定很享福的。 若是他的眼疾能治好,就更完美了。 这么一想,她便想到帮他约师母的事情。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我师母医术很高,想请她帮你治疗眼疾的事情,明天我就去跟她约好,麻烦她帮你瞧瞧,若是能治尽快治,你没有意见吧?” 苇杭摇摇头说:“我没有任何意见,悉听云霞的安排,有劳了。” 云霞笑了,笑颜如花儿绽放,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光中,竟生出朦胧的眩目美感。 苇杭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定定地看着她。 心思都在帮苇杭治疗眼疾上的云霞没有注意到苇杭热情如火的目光,手在腿上一拍,对苇杭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希望我师母能一举找到你眼疾的治疗方法,对症开药,要不了多久就治好你的眼疾。” 说到心中希望时,云霞合掌很是虔诚。 苇杭心内很感动,云霞是真心为他操心,一心想治好他眼疾的,他突然有种装成眼疾者,哄骗了云霞的罪恶感。 他好想扯开眼罩,对云霞说我没有眼疾。 但他还不能这么做,所以只得捏紧自己的拳头,暗自用劲控制住冲动。 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尽快强大起来,摆脱现在的困境,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云霞面前。 那时,他一定要告诉云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现在,千言万语只能被苇杭化成了五个字:“谢谢你,云霞。” 第436章 包袱 “明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彼此不用说谢的。”云霞嗔怪他,一双大眼睛中含着俏皮的笑意。 苇杭张张嘴,正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修竹的声音:“小姐,明光少侠,夫人让奴婢请您们去用膳了。” 两人便打住话头,相视一笑,起身往饭堂走去。 晚上的饭桌气氛就比中午好多了,一来是大家都接受了云霞爹明早返程的事实,二来因为明光的加入。 其乐融融的吃完晚饭,云霞爹便说要去隔壁与姨娘告别,顺便看看钺弟收拾得怎样了。 等他走后,其他的人则移到主屋里,挑灯夜叙。 云霄挨着明光坐着,跟明光说着小男生喜欢的话题,明光很耐心的倾听,并跟他说笑着。 云霞则和母亲低声聊着,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即将远行的云霞爹展开。 到了老太婆屋子里的云霞爹,与老太婆见过礼,在她不阴不阳的笑声中落了座。 姨娘不高兴永钺去北凉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介意姨娘的态度不好。 坐下来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永钺和弟妹才赶过来。 两个人面上的表情明显不一样,永钺垮着脸,弟妹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睛里却是有掩藏不住的欢喜透出来。 月珠进来奉茶时,云霞爹特意盯着她看了看,只见月珠的面色也如永钺一般,很不开心。 云霞爹看她悄悄拿眼睛瞅了永钺几回,永钺也偷偷的与她用眼光交流了几回,但显然两人对永钺去北凉的事都很无力和无奈。 也好,把这两人分开了,在让他们厮混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云霞爹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钺弟,明天为兄会把你送到驿站,我还找了往返北凉多次的人护送你过去。” 李永钺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了。” 而心里已经是怒火充盈,把李勇钦骂了个狗血淋头。 “勇钦啊,姨娘听永钺说,他今天到衙门去辞差事,衙门说今后再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你看看,等永钺从北凉回来,差事都丢了,你可得帮着解决。” 老太婆咄咄逼人,现在就想把责任全部推到云霞爹身上,再找好退路。 她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 其实这个差事本身也是云霞爹托人帮忙找的,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给永钺安排的差事很轻松,基本上是个闲差。就这样永钺也只能勉强干下来,其间还给人家捅了些小篓子。 这次永钺去衙门辞掉差事,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所以云霞爹不卑不亢地回答姨娘说,只要永钺在北凉好生历练,回来就不会发愁找不到差事。 老太婆被云霞爹的话堵住,不停的眨着眼睛,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云霞爹又转头问李永钺,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该带的都带了吧? “都准备好了。”李永钺回答。 云慧娘接茬道:“我给慧儿爹准备了四五个大包袱,都齐全了。就是棉袍我都帮他准备了八套。” 她说完很得意的笑了,还挺了挺身子,觉得自己贤惠得不得了,等着人夸她。 “四五个大包袱?”云霞爹不禁皱眉,他们当是在搬家吗? 此去北凉路途遥远,搬四五个大包袱谈何容易?简直是胡闹! “是啊,大哥,我可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总要让慧儿爹到北凉的路上吃饱穿暖,舒舒服服的。” “弟妹,该带的带,不该带的就不要带了。那么多东西,三个人怎么能搬得动?” 云霞爹的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婆接上了:“勇钦啊,我看了,都是该带的。你反正要给慧儿爹安排车马,搁在马车上就行了。” 老太婆那架势,估计还嫌给儿子带的东西少,恨不得把马车塞满才罢休。 云霞爹哭笑不得。 他转头对老太婆说:“姨娘,马车最远只能走到离北凉最近的承郡,接下来的两百多里山路只能徒步而行,谁能背得了那么多包袱?所以要精简些。像棉袍,准备个两三套就行了。” “两三套怎么够,勇钦啊,你弟弟身子弱,经不起冻,得多准备点才行。”老太婆立马拒绝了云霞爹的建议。 云霞爹耐心跟她解释,护送永钺的只有两个人,三个人背不动这么多包袱。 老太婆不满地嚷:“勇钦啊,要不然你就不送永钺到北凉好不好?你爹可是最心疼永钺的,若是他知道永钺被你送在那边受罪,一定伤心的。” 她把你字咬得很重,就跟要把牙咬断似的。 然后还抬手抹起了眼泪。 “姨娘,爹是很心疼永钺,但也对永钺寄于了很高的厚望,勇钦想若是他老人家还在世,一定会支持我的做法,让永钺去历练的。 我很清楚,他老人家绝不愿意看到现在这样的永钺。” 云霞爹面色肃然,很郑重的回答了老太婆。 老太婆咂舌,无言以对。 不过她是听出来了,这该死的勇钦是铁了心要把永钺送到北凉的,再求他也没有半点用了。 她转了转浑黄的眼珠,朝着云霞爹瞪了一眼。 心里可劲的骂起了云霞爹。 而李永钺听了云霞爹的话,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钺弟,把你带的东西再清理一次,不需要的清出去,否则到时你不怕把自己压垮,就背着吧。” 云霞爹的话很严厉。 还没等李永钺答话,云慧娘生怕丈夫不能成行,便呐呐道:“大哥,那我再去挑拣下,按您说的把不需要的拿出来。” 当然她此言一出,便被老太婆和李永钺齐齐甩了个白眼。 云霞爹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提高了音量说:“钺弟,时候不早了,大哥也要回去准备行李了。我希望你按大哥说的做。” 李永钺只得虚应了一声。 然后和云慧娘一道把云霞爹送出了门。 等云霞爹一走远,老太婆便气冲冲的站起身,把手边高几上的茶杯掼在地上,砸得粉碎。 儿子媳妇转回来,她便叉着腰,指着云慧娘骂了起来:“我说你说话过不过脑子,那李勇钦让你清出来你就清出来吗?你真是,真是气煞老娘了。” 云慧娘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这会儿一点也不甘示弱的回击道:“娘,您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若是不顺着他说,他保不齐就在路上给慧儿爹多吃苦头,我这还不是为了慧儿爹好。” “你还有理了?”老太婆虽然觉得云慧娘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拂不下面子,依然黑着脸训云慧娘。 云慧娘气得在心里问候了老太婆的祖宗八代,又朝着李永钺发火:“慧儿爹,你说句话啊。” 第437章 作别 李永钺那天被自家女儿叫住,警告了一次。 女儿要求让他要对自己的娘好一些,否则等她当了皇后,她会找自家老爹算这个账。 李永钺竟被女儿的气势压住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女儿是贵不可言的人,她的话可不就是懿旨么? 于是满口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再加上昨天他去见他爹,自家老爹一再叮嘱他,云慧娘的娘家还有利用价值,表面上对你老婆还是要过得去才行。 所以这会儿夹在他娘和老婆之间,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发火,只得开口央求母亲说:“娘,现在咱们都该一致对外,就不要窝里斗了。 您和慧儿娘要恨也该恨那杀千刀的李勇钦。” 他的话倒是让两个女人成功闭了嘴。 她们暂时停止了争吵,面和心不和的商量起如何尽快把永钺解救回来。 表面上胡乱附合着老太婆的话,云慧娘内心里却一阵冷笑:还想把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解救回来,老婆子你省了这条心吧。 两人鸡同鸭讲的说了一会儿,云慧过来了。 现在老太婆和儿子媳妇对云慧那都是另眼相看,见她进门,全都笑脸相迎,招呼着让云慧快坐,不知不觉的把云慧抬高了一层。 跟在后面进门的云忠的待遇明显就低了几个档次,只有云慧娘叫了一声忠儿,便被大家忽视了。 云慧自然有些飘飘然,她昂起头,一副睥睨天下的架势,施施然走到老太婆旁边的椅子前落了座。 云忠则自己找了个位置乖乖坐下,悄然看着大家。 李永钺平时对两个孩子基本上不闻不问,所以他要离开,两个孩子都没有表现出有多舍不得。 所有人中大概也只有老太婆舍不得儿子离开。 其次就要数外间候着的月珠,对他还有点念想。 可见其做人的失败。 大概意识到这一层,李永钺含含糊糊的和两个孩子说了会话,便打发了云忠回自己院子里去。 云忠和李永钺告别时,突然跑到李永钺面前抱住他说:“爹,等云忠长大了,也要让大伯送我去军中。” 在小家伙心目中,去军队中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李永钺撇撇嘴,脸色沉沉地说:“等你长大还早呢,快回去睡觉了。” 云忠一腔热血被当头浇了冷水,很是失落,只得怏怏回自己院子去了。 等云忠走后,云慧娘在云慧的撑腰下,拉了李永钺去重新收拾包袱,云慧则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老太婆一个人长吁短叹。 与云慧家的凄清不同,云霞家是一片欢声笑语。 云霞爹回到自己家里,悄然站在主屋门口,眼前满室的柔光下,他最在意的人正谈笑风生。 这样的情形,让他郁闷的心情一下舒畅起来。 云霞一扭头,发现一袭青衫的父亲驻足在门口,如一棵青松站得笔直,脸上的笑意把他的眉目晕染得更加俊朗。 “爹,您快进来坐。”她立即起身,转身趴在椅背上叫父亲。 屋里其他的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云霞爹。 云霞爹便迈进门槛走了进来。 “她爹,你跟那边说好了?”云霞娘问。 虽然从夫君表情看出来应该是说好了,但云霞娘还是想向他确认一下。 云霞爹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算是好了吧。” 听他这话里有话,苇杭便挑了眉问:“岳,将军大人,难道他想反悔?” 这几天叫惯了,苇杭刚才差点直接叫成了岳父,还好他及时停住改了口。 他悄悄吐了吐舌头,再打量了下云霞,还好云霞并没有在意,而是蹙着眉在思索。 “是想反悔,但是被我一口回绝了。还有,收拾了几个大包袱要带去北凉,棉服都有八套。”云霞爹笑着告诉大家。 云霞满头黑线,这李永钺也真是的,难道想搬次家么? “她爹,你回绝了就好。”云霞娘接茬道。 “爹,叔叔他还不乐意去么?我和忠弟巴不得想去呢。”云霄露出羡慕的表情说。 他实在想不通叔叔为什么不愿意去,要是能换,他可是非常愿意和叔叔换,取代他去的。 他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云霞爹走到儿子身边,揉了揉他的黑发,弯腰对他说:“多吃点饭,快些长大,爹以后带你去边城,跟着爹守边关。” “谢谢爹,霄儿记住了。”云霄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拽着父亲的衣衫又加了一句:“爹,请您还要带上云忠,赶明儿我跟云忠说,也让他多吃饭,快些长大。” “好,都带上。”云霞爹乐不可支的答应他。 云霄立刻站起来蹦跳着欢呼。 他的欢乐感染了屋里的人,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云霄开始打呵欠了,但他又不想回去睡觉,父亲明天就要走了,小家伙还想和父亲多呆一会儿。 云霞爹只得把他抱在身上,小家伙抵不住困意,最后趴在父亲身上睡着了。 云霞娘便劝夫君把云霄抱回房间去,又对明光和云霞说,天不早了,你们两人也去休息吧。 大家才各自散了回房。 第二天天还没亮,云霞爹便起床,把收拾好的要带去边城的东西打成一个包裹。 然后开始洗漱准备吃早饭。 比他还早起的云霞娘张罗好了早膳,都端上了桌子。 他刚坐上桌,苇杭便进来了。 苇杭要先去送刘老爹,然后再去驿站送岳父,所以起得特别早。 少年人穿得齐齐整整,特别精神。 “杭儿,快跟我一起吃早膳。”云霞爹招呼他。 苇杭摇摇头说不用了,待会云霞起来见到他,肯定会纳闷他为什么不去送自家老爹。 “那你带上路上吃。”云霞娘拿袋子帮他装了几个馍和饼,塞到他手中。 苇杭谢过后对云霞爹娘抱拳道:“岳父岳母,那杭儿就先过去了。等会在驿站碰头,云霞问起就说我睡过头赶来的。” “好,路上小心。”云霞爹点头答应。 云霞娘又递给苇杭一块干净的汗巾,天气热,让他擦汗用。 苇杭接过放入怀中,作别离开了。 他刚走没一会,云霞的房间门就打开了,修竹跑出来端水,云霞洗漱完,便径直往亮着灯的饭堂走来。 第438章 送别 今天父亲回边城,云霞自然是要早起去送父亲的。 刚进饭堂,父母都欢喜的招呼她过来吃饭。 云霞笑笑:“娘,霄弟跟我说了,他也要送爹出行,特意求我今早无论如何要叫醒他,我先去叫他。” 说完便返身往云霄房间跑去。 睡得正香甜的云霄,被姐姐唤醒,揉着眼睛,懵懵懂懂的样子特别好玩。 “快点哦,爹都在吃饭了,你要是慢了他可就走了啊。” 云霄一激灵,马上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完毕,便跟着姐姐到了饭堂。 一家人吃完早饭,云霞爹先去隔壁把李永钺叫了过来。 李永钺几个大包袱的行李精简到了两个,让两个小厮扛着跟在他后面,他则空手走在前面。 他刚过来,戴飞带着护送李永钺的刘氏兄弟已经候在院子外了。 云霞爹已遣了紫蔓去唤紫松,让紫松一起去,回程时也好和明光一道护送云霞母子。 于是一行人分坐在两辆马车上开拔。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李永钺,看着面色肃然的两个壮汉,在心里哀叹:这两个家伙看样子都不好糊弄,要想半路逃跑怕是不行了。 他颓然垂下头,也只能希望路上能少吃点苦头罢了。 还有便是寄希望于自己的爹,但愿他老人家能早些想出好办法来解救他回去。 打头那辆马车内,云霞一家人正说笑着。 云霄窝在父亲的怀里,小家伙内心是不愿意父亲离开自己的,便抓紧时间缠着父亲讲边城的事情,以此来消解自己眷念不舍之情。 云霞却心情极好,这一次李永钺被送到北凉,已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再也不能像原主前世时那般伤害父亲了。 那时他就是潜在父亲身边的一条毒蛇,最后狠咬了父亲一口,害死了父亲。 云霞想着他以前做的恶事,就气得牙痒痒。 她暗下决心,等会要去悄悄交代那两个壮汉,在路上不要照顾他,多给他点苦头吃才解恨。 她又想起那两个大包袱,要是让李永钺自己扛着走,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李永钺,一定会叫苦连天的。 他扛包袱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滑稽呢,云霞越想越好笑。 “霞儿,你在乐什么?”母亲发现云霞唇角弯弯,眉眼弯弯,便笑着问她。 云霞瞅了瞅父亲,见他正和云霄说得热闹,就凑到母亲耳边跟她说悄悄话。 把自己刚才收拾永钺的决定跟母亲说了,母亲听了跟着乐,表示很赞成女儿的决定。 李永钺这样的人,确实该吃下苦。 这时马车已经驶出城门,在城外的土路上奔驰,明显比在城内路上颠簸了许多。 出了城又行了一段时间,马车驶上了通往驿站的岔道。 大概又行驶了十多里路程,眼见着马车外的景致渐渐荒凉,已经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了。 坐在马车夫旁边的戴飞,见路旁一人深的草丛晃动得比较厉害,立刻警觉起来。 他回头敲了敲马车厢的板壁,沉声道:“禀将军,路边有情况。” “大概有多少人?”云霞爹把坐在他腿上的云霄放下来,伸手撩开小窗帘子往外看去。 瞄了几眼,父亲又迅速换到另一边看了下。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云霞娘伸手抓住了旁边坐着的女儿。 “娘,别怕,有我爹在呢。”云霞握住母亲的手低声劝她。 只有云霄无所顾忌,还有点小兴奋,抓着父亲的衣衫问:“爹,是不是有劫匪?” 小家伙一点不怕,他的英雄老爹就在旁边,定会把劫匪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的。 他还想看老爹怎么收拾劫匪呢。 “戴飞,左右两边草丛里都有人,看样子不会少于十人,快马加鞭冲过去。” 云霞爹拧着眉头命令道。 虽然对付十几个毛贼不成问题,但对方情况不明,再加上妻儿都在这,云霞爹的担心更重了。 “属下明白。”戴飞领命立刻让车夫快马加鞭,准备迅速冲出这一段。 后面那辆马车见前面的车突然狂奔起来,意识到情况不妙,也加快了速度。 马车颠簸得非常厉害,让李永钺也感觉到出了问题。 他掀开帘子往外看,见路边的草丛中隐隐可见到人影。 李永钺心中一喜,莫不是爹找人来把我抢回去? 那就太好了! 他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路上已经设了路障,逼停了马车。 云霞爹咬咬牙道:“看来是有备而来的。你们都呆在车里,我去会会他们。” “夫君,千万小心些。”云霞娘忙叮嘱他,语气中是浓浓的担扰。 “夫人放心。” 说完,云霞爹便准备打开车门跳下去。 “爹,等等。您拿着可以挡挡箭。”云霞把马车厢内一块木板拿起来递给父亲。 她怕敌人会放暗箭,一时之间也只能把木板给父亲当盾牌。 云霞爹接过,朝女儿点点头,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戴飞和刘氏兄弟并紫松也跟着下车,五个人背靠背围成一圈。 云霞爹将木板生扳成两半,递给刘氏兄弟一块,紫松和戴飞共用一块。 那四人不要,被云霞爹瞪眼,只得接了。 云霞爹站得笔直,朗声道:“不知是哪路人马要挡我们的去路?” 草丛中安静了片刻,呼啦啦蹿出来一伙人来,大约有十二三个汉子。 为首的一人五短身材,但很壮实。只是面目狰狞,额头上的一道疤,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看样子他是这伙人中的小头目。 大摇大摆走过来,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啐,去你娘的,老子凭什么要跟你通报。” 跟在他后面的壮汉是个大高个,络腮胡,眼中凶光毕露,嘴里叨看一根苇草。 其他人都是一副山贼打扮。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云霞爹放心了。 只是这里怎么突然钻出这堆毛贼? 不过现在云霞爹也来不及细想,他低声对其他四人说:“给我狠狠地打。” 四人用劲点点头。 云霞爹说完已拨剑出鞘,率先朝那伙人冲去。 那伙人是刚流窜到这附近山头扎营的山贼,做些打劫路人,抢掠财物的勾当。 见云霞爹四人都拿着剑冲过来,才发现这回抢劫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刚才打头的那矮个子见势不妙,立刻把手放人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这是想召唤更多的同伙过来。 云霞爹五人已冲入他们之间拼斗起来。 不一会功夫已高下立现。 那伙人渐渐不支,但仗着人数多,还在勉强招架中。 云霞爹这边越战越勇,眼看着要取胜了,旁边山坡上又冲下来十数人。 那矮个子见救兵来了,面露得瑟,朝高个子使了眼色。 高个子会意,且战且退,往马车这边过来了。 一直从帘角往外看的云霞赶紧放下了帘子。 第439章 拼斗 她四处搜寻了下,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什备战。 寻了一遍,发现车厢里只有一根很短的棍子,再没有其他东西可用了。 棍子虽短,总胜过无吧。 云霞弯腰把短棍子拿起来攥在手中。 “霞儿,他,他过来了,怎么办?” 同样从窗角看见外面情形的母亲,声音打着颤,着急地问。 “娘,您别怕,也别出声。”云霞低声对母亲说。 母亲立刻捂住了嘴巴,一双杏核大眼盯着云霞。 自家女儿小小年纪都能临危不乱,自己不能拖累女儿。 于是朝云霞使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云霞放心。 云霄明显不怕,甚至还有些许兴奋。 他凑到姐姐跟前问:“姐姐,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霄弟,你坐到这边来,等会他拉开门进来,你就朝他嘿嘿笑。” 云霄点点头表示明白,云霞便紧紧贴在车门与车窗间的板壁上。 那家伙跑过来,先是直接跑向了离他最近的第二辆马车。 只见他拉开车门,很快把马车里的李永钺拽了出来。 李永钺当即大声叫道:“我是永钺。” 他以为他爹终是舍不得他受苦,派了人来解救他回去。 所以想当然地报上了名号,让救他的人不至于认错对象。 云霞听见动静,忙掀开帘子角看向外面。 那家伙也是个二愣子,面前的人突然报上名号,倒把他唬得一愣:“踊跃是谁?” “永钺是我,我就是你们要救的人。”李永钺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二愣子终于反应过来,踊跃不过是眼前这个被自己控制的人而已,看他穿着打扮尚可,应该是有钱的主,那老子还客气什么。 “呸,我管你踊跃不踊跃,给老子把银子交出来。”二愣子抬手给了李永钺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连在马车里的云霞都听见了。 这一巴掌太结实了。 确实如此,这一巴掌把李永钺的头都打歪了,眼睛也冒起了金星,脸上的五指印更是清晰可见。 这一巴掌也让李永钺刚才做的白日梦彻底破灭。 原来这伙人根本不是他爹派来的,而是如假包换的劫匪。 有了这个认知,李永钺开始感到害怕,他的两条腿抖了起来,身子跟着发颤。 “老子的话你听到没有?”二愣子又高举起手要朝他打过来。 李永钺抱着头使劲嚎叫起来:“好汉饶命。” “少废话,快点给老子把钱拿出来。”二愣子朝李永钺踹了一脚。 李永钺立刻软倒在了地上,身子还筛糠似的抖着。 云霞在心里啐了他一口,瞧他那怂样,连云霄这样年龄的小儿都不如。 人家云霄才多大,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云霞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摸出去,在这家伙的同伴还没来之前,给他一闷棍打翻再说。 却见本来俯下身要去打李永钺的那家伙,又站起身朝她们的马车走来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李永钺心生毒计,告诉那家伙钱在这辆车上,所以那家伙放过了他,转而奔这边而来。 可恨的李永钺,等着,这账本姑娘给你记下了。 她立刻跟云霄做了个手势,云霄马上按照姐姐交代他的,坐好,盯着马车门。 咣的一声,马车门被那家伙给拽开了。 嘿嘿嘿,云霄大声朝他笑。 那家伙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白胖胖的小孩儿给吸引了,娘的,有什么好笑?难道老子脸上有花吗? “小崽子,不许…”他厉声吼道。 “duang~”的一声,笑字一下终结在了他嘴里,而他人则被云霞那用尽吃奶力气挥出的一棒,打到在车厢地板上。 脸朝下与车厢地板亲密接触,还有半截身子在车外。 “霄弟,快踢他。”云霞抬脚已经踹上了。 云霄马上响应姐姐的号召,胡乱踢向那家伙。 来自四只脚没有章法的踢踹,让被打晕的劫匪还没完全清醒,只微弱的哀嚎了两声,又陷入深度晕乎之中。 没一会,他便彻底被踢昏过去了。 云霞探头看了下外面,那边的拼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父亲这边人少但都是精兵强将,对付这帮想靠人海战术取胜的渣渣,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因为已经有好多劫匪被打翻在地,还有好几个受伤挂彩的。 眼见继续战斗的劫匪只有二十来个了,云霞觉得劫匪再如此颓势,父亲他们加把劲,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结束战斗,获得胜利了。 她决定跳下车去那辆马车找东西来把这家伙捆起来,那边至少有李永钺的大包袱,不行找件衣服撕开也能绑的。 于是让云霄踩着那人,防止他突然醒转来。 母亲也麻起胆子加上了一脚,死死地踩住那家伙的头。 云霞便下车奔另一辆马车而去。 可是等她刚跑到李永钺坐的马车前,就见那劫匪小头目朝这边撤来。 她连忙扯开包袱,抓了件衣服想跑,先前软倒在地上的李永钺却伸手抓住了她的脚。 “放开。”云霞一边吼他一边拔脚。 那李永钺就跟要沉入水底的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怎肯放弃,再加上他又有歪心眼,想着拖着云霞或许能让劫匪饶过自己,所以根本就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还无耻的叫道:“霞丫头,快救救叔叔。” 那劫匪小头目闻声看过来,自然发现了云霞。他心下一喜,瞅这丫头和打头那大侠竟然有八分像,定是那大侠的闺女,嘿嘿,先把她虏来做了人质再说。 劫匪小头目打定主意吼,便如兔子一般,飞蹿到了云霞身边。 不过发现抓着云霞的李永钺,觉得碍事,飞起一大脚,踢开了地上的李永钺,再手臂一弯,死死夹住了云霞,把她箍在自己身前。 李永钺倒下的地方本在路边,路两旁是山坡,他被劫匪小头目用劲踢开后,就华丽丽的嚎叫着、骨碌着滚下了坡,身子撞在一个石头上,然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云霞一点都不同情他,还在心里帮他配了音,bang的一声,李永钺完美达阵。 活该!云霞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劫匪小头目自认为手中有了人质,心里有底了,他便朝云霞爹那边叫嚣起来:“喂,那边的蠢货,你的闺女在老子手里,还不赶紧投降。” 云霞爹和身边的劫匪正在混战,看了看这边,却暂时分不开身来救云霞。 “你敢动我女儿试试,定叫你后悔。”他只得一边拼杀一边大声警告劫匪小头目。 “小姑娘,你爹还敢威胁老子,嘿嘿,你在老子手里,现在该老子说了算。老子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 劫匪小头目把圈住云霞的胳膊紧了紧,云霞只觉得呼吸更困难了。 但她并没有害怕,冷静的思考着怎么脱困。 手里拿着的一件衣服,能不能派上用场呢? 第440章 被打 云霞暗自攥紧了手中的衣服,假装很害怕,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边云霞爹一剑朝他前面劫匪的手削过去,那劫匪手中的棍子被削落在地上。云霞爹再送他一脚,劫匪便被踢到地上来了个嘴啃泥。 与此同时戴飞也制服了一个劫匪,他扭头对云霞爹说:“将军,您去救人吧,这边我们几个顶住。” 云霞爹心内也惦记着女儿的安全,便朝戴飞点了点头,准备解决掉左手边的劫匪便杀出去。 这边的劫匪小头目一手控制着云霞,一手把李永钺的包裹扯出来翻拣,竟在里面翻到好几锭金子。 他一下就来劲了,梗着脖子喊手下的喽啰往狠里打,得胜后有金子分,有酒有肉吃。 那些喽啰被这个消息一刺激,在诱惑之下又重燃斗志,嗷嗷叫着往云霞爹他们冲过来。 虽然这些人战斗力不行,但暂时赢在了数量上。 他们竟然把云霞爹他们五个人分开来,团团围住每一个人,想逐个击破。 云霞爹不得不又投入新一轮的混战中。 见此情形,云霞不禁在心里骂老太婆母子,成天哭穷,却让李永钺带着这么多金银去北凉。 刚才她去找衣衫的时候,还触到了好几块银锞子呢。 劫匪小头目把云霞拖拽着,把金锭子往自己的怀里偷偷塞了两个,然后才把另一个包裹拉近,准备挑开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他大概也没把云霞这么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再加上要挑开另一个包裹,所以便放松了对云霞的钳制。 机会来了,不趁此时袭击他更待何时? 假装哭泣的云霞吸着鼻子,略微转身,看准了劫匪小头目眼睛所在的位置。 那家伙估计正两眼放光地看着那些银锞子呢。 说时迟,那时快,云霞突然反手一拳砸向了劫匪小头目的眼睛,只听得一声痛呼,那家伙本能的用手去捂住了眼睛。 云霞乘机转身把手中的衣衫往他头上一套,再使劲一系紧,劫匪小头目连头带手被绑缚住了。 他暂时使不上劲挣脱,云霞便蹲下身,扯住他的双脚一拖,劫匪小头目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云霞跃起踩在他的肚子上,在他的哀嚎声中从包袱里拖了件衣服出来,三下五除二再往他的头上套了一层并捆紧,这下他再也挣脱不开了。 又拿了一件衣服把劫匪小头目的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抓了两件衣服往母亲和弟弟那边跑去。 还未走拢,就听母亲大喊:“霞儿快跑。” 云霞心道糟了,二愣子醒了。 云霄的哭声也跟着传了出来。 她略一思忖,决定先去把劫匪小头目抓住威胁二愣子。 可刚转身跑出两步,二愣子就飞扑过来把她扑倒在了地上。 二愣子起身把云霞一把拎起,骂道:“好你个小贱货,竟然敢在我大哥头上动手,你他娘的活腻了?” 然后给了云霞一巴掌,生疼。 她白皙的脸上现出了深深的巴掌印。 原来二愣子刚才醒了,正好看到了云霞收拾劫匪小头目的后半程。 “大叔,他把金子全藏起来了,我才打他的。”云霞忍住剧痛,想了想,这么跟二愣子说了一句。 果然二愣子听到金子,立刻拖着云霞脚不沾地的往劫匪小头目跑来。 这次二愣子学聪明了,到了马车旁边,先拿衣服把云霞手脚捆住,扔到劫匪小头目身后。 看了看还在咿唔挣扎的大哥,他没有上演兄弟情深先救他大哥的戏码,而是直接把头扎进了包裹里找金子去了。 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剩下的金锭子,脸上露着奸笑,先塞了两锭在自己怀里。 这才蹲下身去把他大哥的捆绑解除了。 劫匪小头目重见天日,大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拍了二愣子一下:“还好兄弟你来得及时,老子在里面憋坏了,都怪这个小娘们。” 说到这,他立刻转头怒视云霞,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么柔弱的一个小娘们的手中,所以他很生气。 “去,把这小娘们给我狠狠地打,她是那打头的闺女,老子要看看,她爹看着自己闺女挨打还能淡定不?” 接受到大哥命令的二愣子立刻往云霞走来。 “啪!”二愣子一巴掌甩到了云霞脸上。 他们就想让云霞大哭好扰乱云霞爹的心,云霞自然不会上当,咬紧嘴唇扛住未吭一声。 劫匪小头目跟着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准备亲自上阵打云霞。 “那边的蠢货,看老子把你闺女往死里打。”他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朝云霞爹喊去。 云霞爹这边已经又打翻了一大半的劫匪,听到劫匪的喊叫,戴飞便道:“将军快去救小姐,这里交给我们,现在我们能应付了。” 云霞爹便纵身跃出包围圈,往这边奔来。 可他跑到一半,就听到喊声,又有十数个劫匪从山上冲下来往这边奔来。 劫匪小头目哈哈大笑:“头儿又派援兵来了,弟兄们,今天我们赢定了。” 云霞爹左右为难,若是去救女儿,那边四个人肯定不支,刚才的车轮战耗掉了大家不少的体力,尤其是紫松,明显已经快招架不住了;若是回去跟大家一起制服劫匪,女儿又要被打。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云霞却大声叫了起来:“爹,别管我,您快回去和大家一起斗劫匪。” 劫匪小头目掐住云霞脖子的手一紧,又给了云霞一巴掌。 紫松这时被劫匪按到了地上,眼见劫匪对他拳打脚踢,云霞爹只得朝女儿吼了一声,爹马上回来救你,又拔足奔回去了。 二愣子和劫匪小头目见云霞爹没有上当,气得又拿云霞出气。 被他们接连狠扇了几巴掌的云霞,眼睛都迷糊了,全身都在痛,尤其是两边的脸,犹如火烧一般难受。 两个匪徒还不解恨,又把云霞揪起来又踢又踹,以报复刚才云霞踢他们的行为。 毕竟是个娇嫩的小姑娘身子,哪里经得住两个蛮横的歹徒下如此狠手,云霞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在二愣子又抬脚要踢来的时候,云霞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道青影从云霞身后跃起,疾如闪电的扑向了二愣子。 只听咔嚓一声,二愣子立时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劫匪小头目接着也被扑到在地上,只听见他被拳头打的声音,特别响。 云霞睁开眼睛,看见劫匪小头目的脸已经被打出血了,一身青衫的少年还在一拳又一拳的招待他。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终于看清了青衫少年的脸,是明光啊。 云霞笑了,明光就像踩着祥云的盖世英雄突然降临到她面前,拯救她来了。 第441章 打败 苇杭脸色气得铁青,抡着拳头发泄着自己的滔天愤怒。 一早送完刘老爹之后,苇杭便骑着马往从北凉方向到西戎方向,那个必经的驿站去等待。 这一等就差不多一个时辰,岳父他们却并未出现。 算着时间岳父一行人也应该到了,苇杭不禁纳闷起来。 岳父一向是很守时的,莫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他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甚至爬上驿站旁的树上去张望了下,驿路尽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应该啊?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从树上下来,苇杭便翻身上马,决定沿着去北凉的方向寻过去。 策马奔跑,苇杭很快就到了云霞他们遇到劫匪的地方,远远的就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 他下了马,把马拴在树上,摸了摸马的鬃毛,对它说:“悄悄的不要出声。” 那马儿就跟听懂了似的,不再嘶鸣,甩着马尾静静的站着。 好像是说主人你去吧,我会乖乖呆在这的。 苇杭便放心的离开了。 这匹马可是匹好马,通身枣红色,毛光水亮,尤其是颈上披散的长鬃毛,如瀑布流泻,相当漂亮。 而它跑起来速度极快,四个蹄子就像不沾地一样,离地悬空,飒沓如流星。 说它是千里马也不为过,堪能追云逐日,故苇杭以追云唤之。 追云即便被别人强拉了去,它也会让那人吃苦头的。因为它性子极烈,原是举廉爹花重金买来的,驯服后便只认举廉爹。 后来举廉爹把它给了苇杭后,它便只准苇杭骑它,旁的人若没有苇杭的授权骑到它身上,对不起,它保证把人给甩下来才会作罢。 此刻苇杭沿着树丛往山坡上爬去,等到了坡顶往下望,正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劫匪在打云霞,岳父带着几个人正在不远处厮杀。 苇杭的心就像掉进了油锅里一般,哧啦哧啦的烧得疼。 怒气直接冲到了脑门,拳头一下捏得紧紧的。 他赶紧看了看周围地势,便从山坡上哧溜滑下去,又借着树木遮掩迅疾的跑到云霞身后的,接着一个飞扑,把正要再作恶,踢云霞的二愣子撂倒在地。 苇杭毫不客气的抓住他的脚使劲一掰,听见二愣子的骨头咔嚓一声他才稍稍平息了下心头之恨。 而那劫匪小头目被突然闪过的青影弄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苇杭压住痛打起来。 苇杭打出的头一拳就赏在了劫匪小头目的眼睛上,劫匪小头目的鱼泡眼瞬间乌青,接着第二拳又到了,他的两只眼睛乌青得彻底对称了。 等云霞睁开眼睛的时候,劫匪小头目已经顶着两只硕大的熊猫眼,五官痛苦的扭在一起。脚也被苇杭出手弄折了。 劫匪小头目整个人歪曲着,显得巨丑! 云霞咧着嘴乐了。 再仔细看,他的鼻子也被打歪了,鼻血长流,吓人得很。 她揉了揉眼睛,彻底看清楚痛扁毛贼的人是明光时,立刻欢喜地叫了起来。 “明光,加油,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明光一边挥着铁拳,一边心疼的问云霞要不要紧? 云霞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脚,对明光说我没事,然后便赏了在地上嚎叫的二愣子一记大脚。 此刻耳边全是两个毛贼哭爹喊娘,连声求饶的声音,他们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苇杭见打得差不多了,便把地上的衣物拿起来把两个毛贼绑缚结结实实的,交代云霞看着他们,自己去支援岳父他们去了。 云霞把两个劫匪的嘴堵上,再找了两件衣服套了他们的头,才放心的往母亲和云霄那儿跑去。 拉开车门,见母亲和云霄脸上都带着红掌印,正瑟缩在车厢角落里。 听见车门响,母亲把儿子搂得更紧了,母子俩都没敢睁开眼来。 云霞心疼地叫:“娘,霄弟,是我,现在没事了。” 云霞娘和云霄这才睁开眼睛,见到云霞,母亲看着云霞的脸肿了,忙拉着云霞,心疼地问她疼不疼?还有哪受伤没有? 云霄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孩子刚才着实被吓惨了。 “姐姐,那毛贼差点把娘掐死。“云霄边哭边告诉姐姐。 啊?云霞气得咬牙,忙问母亲感觉怎么样? “娘没事了。“母亲尽量保持着平静,但说话的声音嘶哑,颈间褐色的勒痕很是扎眼。 她连忙登上马车,坐在母亲和云霄中间,一边搂着一个柔声安慰他们。 云霄靠着云霞,抽泣着跟姐姐讲起刚才的经过。 原来那二愣子醒了以后,就朝母亲狠甩了几巴掌,还要踢云霄,母亲护着儿子惹恼了二愣子,二楞子一怒之下,用劲掐住母亲的脖子,母亲直接被掐得差点出不了气,全靠云霄抓住二愣子的手拼命咬住,二愣子吃疼才放了母亲。 然后便提起拳头打云霄,母亲挡在云霄身前也挨了好多拳… 听了母亲和霄弟的讲述,云霞气得把牙齿咬得格格响,当即决定等会一定要去痛扁两个毛贼,找他们讨回加诸在母亲和霄弟身上的痛苦。 远处的拼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 因为有了苇杭的加入,云霞爹这边的战斗力大增,六个人齐心协力,很快把剩下的毛贼又打到了一大片,个个都趴在地上哭喊饶命。 还站着的就剩那么寥寥几个了。 大家一鼓作气,风卷残云般得把这几个也收拾服帖了,大获全胜。 几人打扫了战场,把毛贼们都赶到一处,那些毛贼或蹲或坐,都听话的不敢乱动。 两个被毛贼控制住的马车夫也获得了自由。 大家商量了下,决定先让一个马车夫和紫松驾着马车回去报案给官府,让衙门派人来把毛贼带回去。 两人立刻领命前去了。 刘氏兄弟和留下的马车夫守着毛贼。 云霞爹和苇杭、戴飞三人大步流星的往马车这边赶来。 “这位少侠真是厉害,一个人顶十个。“戴飞边走边由衷地赞扬苇杭。 刚才青衫少年的功夫让戴飞刮目相看,现在看着这少年,身姿挺拔,通身气度非凡,实在是个齐整能干的人物。 略略让戴飞感觉遗憾的是少年有只眼睛带着眼罩,使得少年堂堂的相貌显出了点瑕疵。 听了戴飞的话,云霞爹哈哈笑着说:“那是自然,这位明光少侠可是习武天才。“ 说着把手搭在苇杭肩上,一脸骄傲。 “明光谢过将军大人的夸赏,愧不敢当。“ 相较于云霞爹的高调,苇杭显得低调了很多。 他扭头问岳父,这位是? “戴飞,我的副将,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云霞爹颇为自豪的把戴飞介绍给苇杭。 戴飞连忙跟苇杭拱手见了礼,苇杭亦回了礼,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第442章 痛打 戴飞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这位明光少侠年龄这么小,武功已经不输很多成年高手了,真是可喜可贺。 苇杭不知道自己把戴飞给迷住了,他心里只有一件事,云霞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 所以他快如闪电般的到马车前,赶紧拉开车门,探头看进去。 只见云霞正和母亲、弟弟在温言细语的说着话。 云霞爹也凑上来看了看,发现妻儿都安好,放心了。 与妻儿寒暄了几句,惦记着钺弟的云霞爹便转身去寻李永钺。 他寻到小坡上,发现钺弟正背靠着坡下那块大石头坐着,似乎被吓得不轻,眼睛都是直的,让也显得六神无主。 云霞爹忙焦急地问道:“钺弟,你没事吧?伤在哪儿了?” 刚才吓得屁滚尿流的李永钺,在撞到石头的时候是昏了一会,不过很快就醒转过来,因为不知道上面的拼斗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不敢乱动。 这会儿见到云霞爹,立马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接着就苦着脸朝云霞爹抱怨他全身骨头都散架了,这也难受,那也难受。 云霞爹终是心疼这个弟弟,下到山坡,把李永钺扶了起来,还帮他整理好了衣衫。 其实李永钺也就是被踢了几脚,后背撞在石头上,这会儿已经痛过了,完全可以自己走,他偏说走不动。 云霞爹只得弯下腰把钺弟背上背,负着死沉的他往山坡上爬,终于爬上坡顶到了路上,把他放下来时,云霞爹已累得不行了,就差没瘫坐在地上了。 刚才那场拼斗还是耗费了云霞爹不少的精力和体力。 本来李永钺还在哼哼唧唧,等看到自己的包裹被翻得稀乱,他立刻像只兔子一样蹿过去了。 云霞爹不禁拧眉,这钺弟也真是的,刚才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的一下就跑得如此之快了? 他哪里知道李永钺起先全是装出来的脆弱,这会儿为了他自己包裹里的金银,可不就精神了么。 比那窜上跳下的大马猴还精神。 李永钺扑倒自己的包裹前,探手摸进去,见有一处的金锭子不见了,立刻着急起来。 刚走过来的云霞爹便被他拉住:“大哥,我的金锭子少了好几个。” “你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云霞爹踢了踢在车旁的两个毛贼,往妻儿那边走去了。 李永钺赶紧搜那两人身上,却并无所获。 此时云霞和苇杭一道往这边走来,跟云霞爹走了个正面相对,大家说了几句,又各自往选中的方向行去。 刚才听了云霞的决定,苇杭当即表态支持,所以在云霞开口邀他一起时,立马跟来了。 那两个毛贼好大的胆子,不仅殴打云霞,还差点害死岳母大人,苇杭想想都后怕。 如此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去痛扁他们一顿才罢休。 只是云霞刚走到马车边上,还未站稳脚,李永钺这个大马猴就拦在了她面前,问云霞看到他包裹里的金锭子没有? 深呼吸了两口气,云霞才抑制住甩他两巴掌的冲动。 她没好气的回答他:“没看到!” 苇杭站到云霞前面,挡住李永钺。 “明光,没事的。”云霞轻轻拉了拉明光的袖子,低声说。 苇杭扭头看了看云霞,见云霞朝他摇头微笑,示意他让开,他才站到了一边去。 “霞丫头,你快跟叔叔说,是哪个毛贼拿了我的金锭子?”李永钺着急得很。 见此情形,云霞在心里一嗤,面上却笑了笑,指着地上像两条癞皮狗一样躺着的毛贼说:“就是他们。” 她突然觉得先借李永钺的力气使使也是不错的。 果然,李永钺气急败坏地把二愣子和劫匪小头目头上套的衣服取下,凶神恶煞地逼着他们交代金锭子哪去了? 那两人本来就受伤了痛苦不堪,这会儿哪还有功夫交代金锭子的下落。 于是,他们便成了李永钺泄愤的目标,被他又踢又打,眼见着两人被打得嚎都不出声来,只有张着嘴出气的份了。 看着两人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云霞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动手了,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 她觉得够解气了。 只是李永钺做事实在是阴毒,刚才下狠手打,那狰狞的样子让云霞犯恶心。 真不是个好东西,还好我把金锭子给他没收了。 话又说回来,这金锭子也是老太婆从我家昧下的,我这也只是收回来而已,完全不该有心理负担。 等两天自家酒楼开张就用上了,也算是为边城军队的军饷做点贡献吧。 想着放在母亲座位下的那几锭金子,云霞在心里偷偷乐,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不过,眼面前可不能再容忍李永钺胡来了。 这两个毛贼虽然可恶,但还罪不至死,交给衙门便是,不能由着李永钺泄私愤把他们打死。 她眨眨眼,不紧不慢的对李永钺来了两句:“叔叔,您的金锭子说不定已经被逃跑的毛贼拿走了,您现在就是把他们打死,也拿不到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您真要把他们打死了,那可就出了人命喽,到时您也跑不脱,可是会被抓去坐牢的。” 云霞的话提醒了李永钺,他转了转眼珠子,贼兮兮地想,这丫头说得也有道理,自己犯不着为了区区两个毛贼,而丢掉高贵的性命。这样太不值当了。 还有一层,李永钺是为云慧考虑的,云慧终有一天是会当皇后的,若是自己犯了事,以后肯定是会连累云慧,这可不行。 所以云霞说完这番话不久,李永钺便做了决定,收手不再打那两个毛贼。 旁边的苇杭已经看出来云霞的心思了,这个善良的姑娘,即便自己和家人受了伤害,她义愤填膺,叫着要来报仇,最后还是心软了,选择了原谅。 想到这些,苇杭对云霞又多了一份尊敬。 他悄悄抬眼,盯着着云霞的面庞看。 姑娘的脸上因为被扇了巴掌而略有些浮肿,但依然不掩清丽秀美之态。 就像那年,躺在地上的本已绝望的他,看着被云慧拳头捶到的云霞,依然拼力不放弃救他,那种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苇杭只觉得眼前光芒四射,云霞就像美丽的霞光,照进他的眼底,更照进他的心底。 让他目眩神迷,让他心跳加速…… “明光,我们走吧。”云霞出声叫上明光,要离开这里。 苇杭点点头,跟着云霞走了。 剩下李永钺站在那,摸了摸鼻子。 找不到金锭子他也只有自认倒霉。 大概是不死心,他又把头扎进两个大包裹中好一番翻找,还好,另一处放的金锭子一个不少。 第443章 药丸 李永钺这个财迷总算得到了些安慰。 他把自己的衣物捡起来塞进包裹里,爬上马车靠在包裹上面才安心了。 心疼了一会那几锭金子,李永钺又动起了歪脑筋,今儿遇到毛贼这事也可以当作筹码找李勇钦讨价还价啊。 他决定等云霞爹过来再问问,此去北凉路途遥远,越走越荒凉,万一又遇到这种事,把命给丢了可怎么是好? 李勇钦自来心疼他,说不定考虑到这些就不送他去北凉了。 这么一想,李永钺嘿嘿干笑了起来。 这边云霞和苇杭回到母亲坐的马车旁,探头看见父亲正在车里好言劝慰母亲,便喊了云霄下来。 以便留点单独的空间让父母亲说会话,母亲刚刚经历了生死,正需要父亲的贴心安抚。 三人走远了一些,坐在一个土包上,苇杭也温言安慰了云霄一会儿。 因为明光兄的安慰,云霄很快恢复了精神。 他开始叽叽喳喳的跟明光兄讲述刚才心里的想法,特别是看到母亲差点被掐死时的恐惧。 苇杭很理解云霄,自己跟云霄差不多大的时候,也经历过这种事情,直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那种恐惧,那种惊慌,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所以此时的苇杭,伸手揽着云霄,轻抚着他的后背,耐心的倾听云霄的话,让他能宣泄出心中的不安情绪。 也希望他不要在这事情上受到影响,能尽快揭过此事。 云霞在云霄描述的时候,会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劝慰弟弟一番。 果然,云霄说了一会儿,明显放松了许多,少了先前那种紧张感了,刚才他的小身子可都是紧绷的。 等小家伙说完了,不安情绪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孩子总是很容易忘掉不愉快的,所以他又拉着苇杭说要去看看那群被剿的毛贼。 大概是云霄起身起得太猛,牵扯到了刚才被二愣子打的地方,痛得他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云霞忙问他哪儿痛? 云霄指指膝盖处,云霞便把他的衣衫撩开,让他挽起裤腿查看,只见云霄膝盖下面青紫了很大一片,难怪他会痛得瓷牙咧嘴的。 “霄弟,忍着点,等回家后姐姐帮你敷上药,就不会那么疼了。”云霞很心疼,轻轻的帮云霄放下裤腿,闷声对他说。 云霄点点头:“我听姐姐的。对了,姐姐您有没有受伤?” 小家伙倒先关心起姐姐来了。 “我还好,没事。”云霞朝他笑笑。 实际上她身上青紫的地方肯定也不少,为了不让云霄担心,她便隐瞒不说。 苇杭摸了摸口袋,擦伤的药膏没有带在身上,若是带着现在就可以给他们姐弟用。 云霞身上肯定是有伤的,苇杭很确定。 因为他看到那两个可恨的毛贼对云霞拳打脚踢,想到当时的情形,苇杭心里就气愤,同时也一阵阵心疼。 是那种眼见着自己最喜欢,最珍贵的事物被夺走的感觉。 痛彻心扉,气冲头顶,还有一丝丝自责,怪自己没能护着云霞。 他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一顿,触到了一个小瓶子。 苇杭记起来了,这小瓶子里面是珍贵的疗伤药丸,新近义母才给他的,于是忙从怀里摸了出来。 义母选取上好药材用祖传秘方精心制成的,因为药材不好找,炼制方法繁琐,所以最后制成功的药丸数量很少,只得了二十丸,给了明光一半,让他在必要的时候保命用的。 他毫不迟疑的递给云霞,让云霞母子三人各服一丸。 云霞不知道这药丸的贵重,伸手接过道了谢,就急着往马车走去,想先拿给母亲吃一丸。 登上马车,云霞从药瓶子里倒出一丸,递给母亲让她服用。 云霞爹娘都是认得那个药瓶的,自然知道这药丸的来历。 “霞儿,你娘伤不重,不用服药。你把这药丸装回去还给明光。”云霞爹马上出言吩咐。 “爹,您怎么知道这是明光的?”云霞有些纳闷的发问。 云霞爹眨眨眼道:“嗐,这里除了明光还能有谁给你?” “那可不一定,还有戴副将呢,对了,送叔叔的两个壮汉也有可能给啊。” 云霞说得很不经意,但那双睿智的眼睛却盯着父亲没转开。 知道女儿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云霞爹急速在脑中想着该如何回答。 “霞儿,昨天娘帮着明光拾掇东西时看见过那瓶子,问过明光,才知道这是疗伤圣药,你爹当时也在场,自然也就知道了。” 云霞娘适时帮夫君解了围。 “对对,霞儿你赶紧还给人家明光去。“云霞爹接着夫人的话说。 “将军大人,让夫人服用一丸。“明光的声音突然响在了车门边。 抬眼一看,发现他脸色有些肃然。 那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是气度威严,不容辩驳。 这让云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恍神。 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明光竟然和萧先生家的苇杭非常相像,也是那么矜贵卓然。 这时父亲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那盛情难却,夫人就吃一丸吧,谢谢明光了!” 父亲竟很快改了主意,欣然同意了。 云霞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找出带来的水壶,赶紧递给了母亲。 她怕一会父亲又后悔了,难得再劝再折腾。 母亲朝明光点了点头,致了谢,就着水吃了一丸药。 明光这才笑了,那笑容竟是那般孩子气,很纯真,很开心,如同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竟然带给人融融的暖意。 这当儿,父亲突然伸手对云霞说:“霞儿,把药瓶子给我。” 云霞开先是想过自己吃一丸的,既然父母亲说这药丸珍贵,那自己就不吃了吧,但总要给云霄吃一颗吧,云霄伤得也不轻。 所以父亲找她讨要的时候就迟疑了一下。 “云霞你也吃一丸。”明光却率先从云霞手里拿过药瓶子,倒出一丸,摊手放在云霞面前。 “那个,我没受伤就不吃了,给云霄吧。”云霞看向在明光身后的小不点。 明光笑着说得很坚决:“你先吃,再让云霄吃。” 云霞摇头表示不要,招手让云霄过来。 明光却抬手将药丸拿到了云霞的嘴边,大有你不吃我就直接喂进你嘴里的架势。 而刚才还伸手要药瓶准备还给明光的父亲,态度再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对云霞说:“霞儿,吃了吧,不要辜负了明光的一片好意。” 母亲也帮腔:“霞儿,赶紧吃了,让人家明光老这么举着像什么样子?” 云霞满头黑线,刚才您们俩不是说这药丸精贵,我也是听了您们俩的话,才决定不吃的好不好? 第444章 芳泽 最后连云霄都加入进来劝说了,小家伙亮着眼睛催促:“姐姐快点吃啦,您要听明光兄的话才对。“ 云霄现在是把明光看成了万能英雄,崇拜有加,自然觉得明光兄让吃就有该吃的必要。 好吧,你们都厉害,我服了你们。 云霞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从明光手里拿了药丸,喝水吞服了下去。 接着云霄也吃了一丸。 明光这才满意的把药瓶子收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就像涨潮的海水,都快漫出来了。 空气中都带上了一股微温的暖意,让人很舒服。 明光真是一个暖男,云霞在心里感叹,应该发张好人卡给他。 这时紫松他们已经带着衙门的兵丁赶来了,这伙毛贼除了少数几个跑掉的漏网之鱼外,其余的都被兵丁悉数打包给带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云霞爹松了口气,没想到还帮着衙门解决了一伙毛贼,解了行路人的后顾之忧,也算办了件大好事。 他心里很高兴,兴奋地背着手踱步,来去走了几转。 戴飞他们也很有成就感,都垂手立在旁边,笑着看将军踱步,等着他接下来给大家下命令。 等云霞和明光跑过来,云霞爹才停住了脚步。他哈哈笑着对两个孩子说:我们把东西收拾了,准备继续赶路。 戴飞他们接了命令,便去忙活去了。 正准备来找云霞爹说道的李永钺,听到云霞爹这句话,很不开心。 他走拢过来,就对着云霞爹开始叽叽歪歪:说此去北凉还可能遇到这种危险什么的,万一他因此丧命,大哥会后悔莫及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云霞爹为他打算,就不要送他去北凉了。 这人还真是无耻,竟然想威胁父亲。 云霞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又横了他一眼,指着刘氏兄弟说:“叔叔,他们俩经常往返北凉与京城,不是照样没事吗?今天发生的事纯粹是偶然,刚才那毛贼也交代了,他们都是最近才流落到此处的。 所以叔叔您大可以放心,哪可能那么凑巧,处处遇到毛贼?对不对?” 刘氏兄弟当即都点头表示赞成云霞的话。刘先强还劝李永钺说,这一路还是比较安全的,让他不要害怕。 李永钺还想磨唧,被云霞爹一挥大手给打断了。 “钺弟,看看你还有没有掉落的东西,没有的话我们准备动身了。” 完了,李永钺在心里哀叹,刚才的如意算盘彻底打不响了。 他悄悄朝云霞爹翻了翻白眼,这个该死的李勇钦,油盐不进,又不好惹,所以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只有乖乖启程了。 他心有不甘的挪回马车旁,去守他包裹里的金银去了。 对面的云霞倒是把李永钺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她朝明光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都憋着笑意,在心里取笑李永钺的狼狈。 戴飞他们收拾好东西,又开始检查马车,明光便对云霞爹拱拱手说:“将军大人,明光刚才是骑了马来的,便先去把马牵上来。” “好,去吧。”云霞爹笑着同意。 “等等,你骑了马来的?马在哪?我跟你一道去。”云霞马上跳到明光面前提要求。 “我也要去。”云霄当仁不让。 云霞娘笑着说:“你们俩都去,这是赶着去牵马还是吓马啊?” “让他俩去吧,霄儿不要跟你明光兄和姐姐添乱就行。” 云霞爹话音刚落,云霄就不乐意了:“爹,霄儿不会添乱的,霄儿一直都是听话的好不好?” 明光拍着云霄的肩说:“是,明光给云霄作证,云霄是个很听话的,不添乱的好儿郎。” 这话让云霄特别自豪,挺了挺胸脯,小胖脸上,一双眼睛已经笑弯了。 他可爱的样子让云霞爹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小胖脸蛋。 于是云霄同学又嘶了一声,刚才被扇巴掌的地方还有点痛。 “儿子,对不起,爹没注意。”云霞爹心疼的跟儿子道歉。 “爹,不妨事,怪云霄太小气了,不像个爷们。” 云霄倒反过来安慰父亲,顺带还用父亲以前教育他的话,开展了下自我批评。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把大家都逗得乐不可支,笑声不断。 等三人往明光拴马的地方走去,走出老远时,还听见身后父亲的朗朗笑声。 明光的马拴在山坡下的树林中,几个人跑下山坡,云霞因为惯性刹不住脚,一下扑到了已经先下去的明光怀里。 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端满是少年身上荷尔蒙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药香味,让云霞的脸一下就红了。 而苇杭突然抱着了心爱姑娘娇软的身子,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下意识的把云霞抱紧了。 明光的胸膛虽然不宽厚,却也紧实,被他抱着横生出一种安全感来。 就像被兄长抱着一般,云霞甚至有些留恋这样的怀抱。 虽然她觉得这样的拥抱并不过分,但又想着毕竟是在此间封建的地方,明光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束缚下长大,断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举动的。 他刚才情急之下接住自己,现在自己得赶紧离开才是。 于是云霞轻推着明光的胸膛,想借力离开他,推了几下,明光纹丝不动,她自己反而被明光拉近了些。 此时的苇杭是满心喜悦,脑袋中空白一片,只觉得能这样拥抱着云霞,一近芳泽,世间万物均可舍弃。 所以在云霞推他的时候,他出于本能反应不想让她离开。 “明光,明光,明光!”少女娇憨的连喊了他三声,才把他从绮思中拉回现实中。 不过他也只是啊了一声,并未放开云霞。 云霞只得直说了:“明光你放开我。” 苇杭这才完全魂归正位,刚才只顾解自己的相思之苦,竟然忽略了云霞的想法,这样紧抱着云霞,会让她作何想? 于是他慌忙的放开云霞,接着连声跟她致歉。 还好,云霞好像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笑便低下了头。 “明光兄,是不是那匹马?”先冲下来的云霄在那边叫。 糟了,追云不认识云霄,若是云霄接近追云,追云一定会不客气的尥蹶子踢他的。 苇杭立刻一面紧张大喊云霄别靠近那匹马,一面往云霄那边飞跑而去。 第445章 追云 云霞虽然不知道情况,但听明光叫喊着不让云霄靠近那马,也紧张起来,跟在明光后面向弟弟跑去。 明光刚才给吃的药丸好像还真挺灵的,这会跑起来,云霞竟觉得不似刚才那般难受了。 她边跑边想,难怪父母亲都说这药丸珍贵,确实名不虚传啊。 听说那药瓶子里就只有十丸,可以说颗颗都是宝,要在关键时刻用来救命的。 明光却把这么珍贵的药丸,毫不犹豫的分了三颗出来,实在是太仗义了,找机会一定要郑重向他致谢才是。 明光率先跑到,一把拉住正要离追云已经很近,就快进入追云攻击范围的云霄。 此刻马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它的前蹄扬起,后蹄也不安分的在地上蹬踢,地上的尘土都被它弄得纷扬起来了。 烟尘弥漫中,明光却咧着嘴笑了。 见到自己的主人明光,追云立刻消停了下来。 “还好,还好!”他连说了两遍,若是再晚点,云霄跑到追云面前可就麻烦大了。 随后赶到的云霞也感到后怕,刚才她也看到了这马儿发威的样子,挺吓人的,若是云霄靠近八成会被伤到,难怪开先明光的脸色都变了。 只有云霄尚在状况外,他不解地问:“明光兄什么还好?” 揉揉云霄的头,明光告诉他这马是个极烈的性子,不熟悉的人靠近它会攻击的。 “哦,它这么厉害啊…”云霄吐了吐舌头,暗想幸好自己先问了下明光兄,没有径直跑到马的近前去。 云霞伸手搭着弟弟的肩头说:“是啊,有些马只认主人,旁的人是不让骑的,若是强行骑上去,它一定要把你给颠下来才会罢休的。” 明光朝云霞投来赞赏的目光,看来云霞是懂马的。 云霞接收到明光的目光,忙笑着说:“明光,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 “很不错了,你一个姑娘家,能知道这些算是凤毛麟角了。” 苇杭听父亲说过,大多数姑娘对这些都是不感兴趣的,所以对云霞能有这样的认知,他是真心觉得很不错了。 “如此说来,我好像该接受你的表扬,否则就成了过分的谦虚是骄傲了。” “云霞是当得夸奖的。” 明光脸色端然,右眼映着云霞的身影,波光盈动,很认真地回答。 云霄便扬着脸笑,接了明光的话说:“姐姐,明光兄说您当得就是当得的。” 这小子已经化身为明光的头号迷弟了,明光说什么都是对的。 云霞只得抬手按了按额角,转移开话题。 “明光,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明光一边解下追云的缰绳,一边温声道:“它叫追云,因为它的速度极快,似乎能追云逐日,所以就以追云命名之。” 其实苇杭很为自己取的这个名字自豪,追云这个名字相当不错,最主要的原因是含了云霞名字中的云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追到云霞也是苇杭的美好心愿啊! 苇杭希望自己最后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想出了追云这么一个好名字。 “追云,听起来就好威风,想来是匹千里马。”云霞看那马的眼睛黑得发亮,耳朵有力的支棱着,毛色油光水滑,身姿雄健,四肢修长,应该是匹良驹。 苇杭开心的应了一声道:“云霞,你很具有慧眼啊,这马是从南边买来的,是南地最好的马种。” 云霄则站到明光兄的身边,仰脸问他自己能不能摸一下这马。 “当然可以,不过得让我先跟它说一说。”苇杭低头很耐心的回答云霄。 “那明光兄您快说吧。”云霄抚掌欢呼。 云霞笑容宴宴的揽着云霄,两人都睁大眼睛,看明光怎么和追云说话。 只见明光走近追云,伸手轻抚着追云颈后的鬃毛,追云立马摆出一副惬意温顺的样子,摇着马尾巴,轻喷着鼻息。 “追云,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人,他们要摸你,或者骑在你身上,你都不能使性子,要像对我一样,知道吗?” 明光指着并排站着的云霞姐弟,煞有介事的跟追云说话。他把我的人三个字说得很重,同时心里美得像烧开的水,咕噜噜的冒泡。 我的人,多好的三个字呐。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云霄,对眼前的情景稀奇的不得了。 追云就跟听懂了似的,还昂头长嘶了一声。 “真乖,跪下来吧!”明光把脸在追云头部贴了贴,又顺着它颈后的长鬃毛从上往下捋了一下,然后转头对云霞姐弟说:“好了,追云愿意认你们做主人了。” 仿佛在回应明光的话,通人性的追云在原地扬了扬蹄子,先单膝,最后四肢都跪倒在了地上。 不仅云霄,连云霞也觉得神奇,这匹马真是快成精了吧。以前是听说过驯马者能和马交流,但亲眼看到还是有点震撼。 她估摸了下,这马的智商应该不输几岁的孩子。 “云霞,你们姐弟谁先来试试?”明光把缰绳拽在手里,朝盯着追云还在出神的姐弟俩问道。 “我来!”云霄立刻抢着要先去试。 小家伙是为了姐姐着想,万一追云因为不熟悉人发飙,我是男子汉,摔一摔没问题的,姐姐可是娇弱的姑娘家,经不起摔的。 明光点点头说:“那就让云霄先来。” 他拍拍追云背上的鞍,让云霄坐上去,双手抱着追云的脖颈,然后对追云说:“起来了。” 追云立刻听话的站了起来,抖抖身子,迈开长腿走起来。 明光牵着马,云霞跟在旁边,三人一马顺着路往坡上绕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云霄兴奋得使劲叫嚷:“明光兄,姐姐,我可以看好远,骑在马上的感觉真不错。” 追云一直很温顺,尽责地驮着云霄。 云霞爹站在坡上,愉快的看着从坡下牵着马走来的几个孩子,眼光落到云霞和苇杭身上时,更添了当父亲的那种成就感。 那两个孩子并肩走来,竟是那么般配。自个的闺女不用说,当然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姑娘,而杭儿则是个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儿郎,他们端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第446章 骑马 以至于本来想出声让他们快些回来的云霞爹,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实在不想破坏眼前如画一般的美景,还想多看几眼那对璧人儿啊。 算了,让他们慢慢过来吧,反正戴飞他们还做修整马车的扫尾工作。 且说云霄亲身体验后,觉得很安全,便提出要下来换姐姐来体验骑马。 苇杭便命令追云停下,追云听话得很,立即站定不动了。 他又张开双臂对马背上的云霄说:“云霄下来吧,我接着你。” 苇杭可舍不得再让追云跪一次,刚才树林里还好,地上有草,现在这山路没草,而且坎坷不平的,怕伤着追云的腿。 云霄便把小短腿撩过来,坐在马背一侧,再往明光兄怀里一扑,被明光稳稳抱住,然后放到了地上。 “姐姐,该你了,骑在马上特别威风,难怪那些大人爱骑马呢。”云霄忙着跟姐姐讲他的体会,希望姐姐能尽快体验那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今天送父亲出门,云霞特意挑了一身适于出行的衣服,倒是适合骑马的。 只是站到高大的追云面前,云霞顿时显得矮小,要这么骑上马去还是不容易的。 “明光,要不让马跪下吧。”云霞跟明光打商量。 明光看了看山路,有些为难的跟云霞讲了怕追云再跪会伤了腿。 原来是这样,云霞马上摆手道:“那就不让追云跪,我也不骑了,摸摸追云就好了。” 刚才有过爽快骑行体验的云霄,这会儿很为姐姐可惜,马上张口劝她:“姐姐,让明光兄抱您上去不就行了。” 小家伙想得很简单,却让云霞和明光为了难,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迅即移开了视线。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云霞说不用,明光说不行。 云霞想得是明光是个谦谦君子,一定不会逾矩,所以自己先说了不用,也好让人家下台阶。 而明光想得是云霞毕竟是个姑娘家,怎会同意让自己抱着上马,所以一口回绝,以免云霞难堪。 这下云霄苦了脸,视线在明光兄和姐姐身上打转,他们都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唉,姐姐骑不上马真是遗憾。 苇杭岂能看不出云霄脸上的表情代表的什么,虽然今后追云和自己都住在将军府,云霞有的是机会骑马,但今天她先前有满满的期待,他可不想让她落空。 就让追云再跪一次吧。 他伸手摸了摸追云的鬃毛,正要开口让它跪下来,云霞却指着前面的土坎说:“明光,我站在那个土坎上,应该能爬上马背去。” 明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土坎有半人高,若是让追云站在旁边,云霞从土坎上爬上去完全可行。 “那咱们试试,追云,走。”明光立刻拉紧缰绳,追云听话的跟着明光往土坎边走去。 到了土坎边,云霞发现自己要上土坎也是个难题,那土坎光秃秃的,她伸手去抓,泥土就往下掉,根本抓不稳好不好?也没法上去了。 她有些泄气,看来今天自己是注定骑不成追云了。 “云霞,你踩着我的背上去吧。”明光在土坎边跪下,双手撑地,让云霞踏着他的背上土坎。 远处的云霞爹看了这一幕瞠目结舌,苇杭的身份多尊贵,怎么能让苇杭纡尊降贵,匍匐在地上任由霞儿踩踏? “使不得!”他大声喊了起来,但距离太远,孩子们压根听不到,于是他拔腿往那边飞奔而去。 只是还未等他跑拢,云霞已经在明光的坚持下,由云霄搀扶着站到了苇杭的背上,再抬腿一迈,上了土坎。 苇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顺便揉了揉被土坷垃顶痛的膝盖,淡笑着把追云拉到了土坎边上。 从未骑过马的云霞,面对追云,一时不知该怎么上去。而且她有些怕万一在明光面前出糗,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不好意思啊! 她这么一想,竟然把小脸给弄来红霞飞了。 囧里个囧,云霞不好意思的噘着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这一切当然没能逃过苇杭的眼睛,即便云霞低了头,在土坎下的苇杭也把她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苇杭眼里,云霞红扑扑的脸蛋,和那双含着璀璨繁星的眼睛,怎一个可爱了得? 而她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又让苇杭觉得好玩又有趣。 他其实想朗声大笑的,但顾及到云霞的脸面,苇杭把笑声吞回了腹中,只是把笑意写在了清俊的脸上。 写得满满的一脸啊…… 而他说出的话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云霞莫慌,你把这只脚踩在马蹬上,手抓着这里,翻身上去就可以了。放心,追云不会乱动的。” 云霄跟在后面说:“姐姐,你听明光兄的保准没错。” 点点头说知道了,云霞便按照明光所说的步骤往马背上爬去。 果然如明光所说,追云乖顺的站着,纹丝不动,云霞很顺利的上了马背。 等云霞在马鞍上坐稳,两只脚都在马蹬上安放好后,明光让她抓着着贴近马脖子的缰绳,自己则捏着远端的缰绳,一声令下,追云就迈着稳健的步子往前走了。 它走得不快不慢,云霞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晃荡着,明光在旁边提醒她两腿要夹紧马的身子,人要配合马蹄的起落而起伏,这样坐着才会舒服。 渐渐掌握诀窍之后,还真如明光所说,驾着马儿满惬意的。 高高在上,视野开阔,有清风拂面,云霞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似乎要飞翔起来。 若是追云拿出它风驰电掣的速度来,一定很拉风。 走在马身侧的明光,发现云霞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紧跟着马的节奏,骑行得很好。 他侧头看着马上的云霞,笑着问她:“云霞,你想不想学骑马?” “想啊。”正体会着骑马乐趣的云霞毫不犹豫地回答。 苇杭乐了:“那我教你。” “真的?那太好了。不过你可不能嫌弃我学得慢。” 云霞决定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看这才多会时间,你已经骑得不错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的。”苇杭倒是比云霞自己还有信心。 云霞便扭头俏皮地回答他:“那我要拜你为师啰。” 说完眨着眼睛,朝苇杭拱拱手,笑颜如花:“师父在上,不对,在下,请受徒儿一礼!” 她的话音刚落,云霞爹的声音接着响起:“霞儿下来,刚才踩在明光身上上马像个什么样子?” 赶紧抬头往前方看,云霞见父亲沉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站在路边上看着她。 明光马上朝父亲笑道:“将军大人,刚才是我让云霞那么做的,请您不要怪她。若是要怪,就怪明光吧。” 第447章 看好 见明光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云霞忙对父亲说:“爹,刚才是霞儿没考虑周到,还请爹不要生气。” 对于父亲生气的原因,云霞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此间礼教是容不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特别是让明光这样的少年侠客跪在地上,任由一个姑娘踩踏更是不可理喻,所以父亲才会发火。 唉,怪自己太冲动,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这边云霞正在自责,还想着该怎样化解父亲的怒气时,那边父亲却笑了,温声对明光说:“这怎么能怪明光你呢?既然明光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追究霞儿了。” 呃?父亲大人居然这么快就想通了?这倒有些出乎云霞的意料。 看见父亲发火,赶紧躲到明光兄身后的云霄这才跑到父亲身边,仰头问父亲:“爹,霄儿想学骑马,跟着我明光兄学,您同意吗?” “你问你明光兄吧,他若是愿意教你,爹就没有意见。”父亲回答得非常爽快。 云霄拍手蹦了起来,当然又把他的伤处扯着了,不过小家伙只是皱了皱眉,又继续咧嘴笑开了。 以前云霄曾跟云霞抱怨过,跟父亲提过几次想学骑马,父亲都以他年龄还太小一口就回绝了。 没想到今天得偿所愿了,可不把云霄乐坏了嘛。 而云霞则在心里啧啧,看来父亲对明光那是极为欣赏的啊。 自己跟着明光学骑马,想来父亲也会大开绿灯的。 “爹,我也要跟着明光学骑马。”她趁机禀明父亲。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父亲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嘿嘿,明光这个招牌挺好用的啊,云霞最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时戴飞在远处朝这边挥手喊话,一切都准备妥了,可以启程了。 于是一行人赶回了马车旁边,这次是云霞爹亲自把女儿给接下马来的。 大家重新登上马车,明光则骑着追云走在马车前。 从马车小窗探出头去,看着明光骑马的背影,云霞觉得非常养眼。 少年脊背挺直,黑发如漆,青衫和座下的枣红色形成鲜明的视觉效果,再加上随着马蹄飞扬,他的黑发被风吹起,颇为飘逸帅气。 小迷弟云霄在旁边说:“姐姐,明光兄骑马骑得可真好,我跟着明光兄学骑马,以后也能像这般的。” 他倒是满满的自信。 “等你像这般时,明光又进步了一大截了。”父亲突然出声来了这么一句。 就知道父亲对明光看重,什么都是明光最好了。 对于父亲给云霄小朋友泼冷水的行为,云霞默默的为云霄鸣了下不平,没准云霄后来居上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大的底气,明光的实力更不容小觑,所以便没有吭声。 好在云霄小朋友很乐意接受,他接过父亲的话说:“那是当然啦,明光兄肯定就成了最出色的骑者啦!” “明光现在都骑得这么好,假以时日定会更好。霄儿,你明光兄既然答应收你为徒,你可得好好跟着他学。”母亲从车窗缩回头,毫不迟疑的加了一句。 云霄点着小脑袋,响亮的应了一声是。 看来不仅仅是父亲,母亲也是非常看好明光的。 云霞再次抬眼看着马背上的少年,在心里笑:明光啊,明光,知不知道你身后有四个铁杆粉丝正在议论你啊? 四个?对,自己也是明光的铁杆粉丝之一。 接下来的路程都在欢声笑语中,所以不知不觉就到了驿站。 两辆马车要在此分开,一个往北,一个往西而去。 云霞爹又跟李永钺交代叮嘱了一会儿,然后唤了妻儿过来跟李永钺施礼道别。 李永钺苦着脸,爬上了马车,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北凉去了。 看他那皱巴巴的五官,云霞就想笑,不过她一点都不可怜他,李永钺平日里作吧,看看现在,连他自己的妻女都不来送他,真是做人失败。 眼看着载着李永钺的马车走远,云霞爹叹了口气,才招呼大家登上马车。 马车启动,在哒哒声中往去西戎的驿站驶去。 父亲明显心情不太好,大概还是在为李永钺操心吧,所以大家都没有说话,马车内变得安静起来。 这样的沉闷一直延续到驿站。 马车一停,戴飞率先跳了下来,云霞爹也打开车门下去了。 云霞跟在父亲后面下了车,此刻明光已经把追云拴在了驿站草棚的柱子上,往这边走过来了。 “明光兄,追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草料?” 云霄赶紧凑到明光面前去问。 他的话把云霞逗乐了,小家伙的吃货本性毕露,首先操心的便是追云的吃。 明光见云霞笑,也笑了:“云霄,早晨出来时,我给追云喂饱了,它现在还不饿。” “那就好。”云霄放心了。 现下他可是很喜欢追云,还指望着跟明光兄学骑马,那肯定得对追云好一些才行。 “…那属下就去把马牵来,将军您稍等,片刻就回。” 戴飞朝着父亲拱手便匆匆离开了。 云霞爹朝云霞娘走过去,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霞娘面上明显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来。 云霄跳过来,抓着云霞的胳膊说:“姐姐,我们到爹娘那里去吧。” 摇摇头,云霞低声对云霄说:“不要去打扰爹娘,马上就要分别了,让他们好生叙叙话。” “哦。”云霄应了一声,又转头对明光说:“明光兄,刚才我听到戴副将说要去牵马来,我们跟着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云霞也一起去?” 明光满口答应,还向云霞提出邀请。 他清楚戴飞去牵的马是义父准备的,虽然比不上追云,也是两匹好马。岳父和戴飞骑回来的马,义父很看不上眼,非要把自己的两匹铁骑送给岳父,所以今早遣派了两个人骑着马过来,等在离开驿站两里开外的地方。 刚体会了骑马乐趣的云霞自然是很愿意凑这个热闹,她马上表态愿意去。 于是三个孩子向戴飞追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果然见到两匹虽不及追云高大,但身材矫健,通体黑色,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看着它们,云霞便想到了李贺的《马诗》里那句: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若是骑在这样的马上,在雪蹄翻滚中前行,岂不是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既视感。 她突然很想尝试下。 而问过明光兄可以上前去摸马的云霄,此刻摸着马也叫嚷着说好想骑一骑。 苇杭当然不会让姐弟俩失望,所以等戴飞跟义父的两个手下办好交接,那两人离去后,他便提议让姐弟俩一人骑一匹。 于是云霞和云霄兴奋地爬上了马背,由明光和戴飞分别牵着缰绳。 马儿开步,顺着驿道往驿站走去,云霞的马在前面,开初走得不紧不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马突然就撒开四蹄奔驰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吓得云霞抱紧了马脖子。 旁边牵马的明光见事不妙,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猛然跃起,翻身上了马。 第448章 共骑 明光上了马以后,两只胳膊把云霞圈在自己的怀里,双手用劲勒着缰绳,同时口中呵斥了马儿几句。 云霄的惊叫声接着在后面响起。 “姐姐小心,明光兄小心!” 小家伙大概吓着了,喊声都染上了哭腔。 也不怪他胆小,刚才这马突然失控着实有些吓人。 “云霄不要担心,没事的。”明光扯着嗓子回答道,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让人信服。 原本有些害怕的云霞一下就心安了。 有明光这个坚强后盾在,自己还愁个什么劲? 在明光的操控下,马儿的野性明显减弱了。 只是这马儿也奇怪,狂奔了一段路后又掉头往回跑,云霞以为它是要去找它的同伴。 但等它和云霄的马碰了头,却只是长嘶一声,又继续往前跑去。 戴飞脸色肃然,死死的拉着云霄坐下的马,生怕它也像那匹马一般脱了缰。 还好,云霄的马很听话,只是停顿了一会,又继续按原来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往驿站走。 “戴大叔,我姐姐骑的那匹马是发疯了吗?”看着那匹马奔过去,云霄心有余悸的问戴飞。 戴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觉得明光少侠骑在马上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所以他劝云霄放宽心,即便那匹马发疯了,明光少侠也是能驾驭的。 戴飞说得没错,明光此刻借着马蹬站了起来,身体前倾,手灵巧的控制着缰绳,马儿渐渐减了速度。 不过等他把反其道而行的马叫停后,已经离开驿站很远了。 明光指挥着马掉了头,往驿站这个方向出发。 他调节好了马速,马不再像先前那般脱缰似的乱跑,开始匀速飞奔。 驿道又宽又平坦,此刻也没有过往路人,唯有座下的马蹄声,清脆响亮的敲击着路面。 云霞安然地享受起策马飞奔的感觉来。 虽然是有些颠簸,但闭着眼睛,听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心儿砰砰地跳,那种飞翔的感觉确实相当刺激。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清楚的看到白色的马蹄起落,就像在踏浪而行。 驿道两边草木繁盛,间或有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骑在马上看着这景致,添了不同的韵味,比在地上走路所见要显得迷人多了。 “明光,我突然觉得诗兴大发啊。”云霞笑着说。 紧贴着云霞坐着的明光,刚一张口回答云霞,就被她的发丝给打断了。 风把姑娘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正好拂在他的嘴边,他只得笑着腾出一只手来把云霞的头发顺开。 云霞自然感觉到了,她才猛然警醒,自己还在人家明光的怀里。 哎呀呀,我倒是无所谓,那明光不会难为情吧? 明光清雅的声音却响在她耳边:“既然诗兴大发,云霞便作诗吧。” 因为刚刚想到的问题,云霞往前挪了挪,干笑着说:“作诗就免了吧,不过可以吟两首前人的诗助下兴。” “好,我洗耳恭听云霞吟诗。”明光回答。 他说话喷出的热气打到云霞脸上,痒酥酥的,让云霞的耳根有些发红。 云霞把头偏了偏道:“明光也一起吟诗吧。我们就以骑马这两个字做眼,每一句诗里都带上骑马两个字如何?” 苇杭看着怀里心爱的姑娘,雪白的玉颈,乌黑的,带着清香的秀发,柔软纤细的身子,都在自己面前的一方世界中。 幸福的感觉激荡在他胸间,他也想通过诗词来抒发自己的情感,所以马上接下挑战。 “行,那请云霞先说吧。” “我这句是白居易所做:闻君独游心郁郁,薄晚新晴骑马出。” 苇杭说好,诗没问题,也有骑马两个字,但他心里却是有异议的,这句诗明显不符合当下的意境。 这会儿君子如我,并没有独游,也没有心郁郁。 相反的,是和心爱的姑娘共骑在一匹马上,心情无比美妙。 云霞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诗,已经在明光脑海里绕了几个圈,被咀嚼出别样的意思了。 她还在一门心思催促明光接着吟诗。 明光略一思忖,接了一首李端的诗:金谷走车来,玉人骑马待。 云霞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头上白接篱,倒著还骑马。 这是李白的诗,描写晋人山简醉酒之时,头上反戴看白接篱之帽骑在马上,憨态可掬的样子逗人笑。 哈哈,她刚念完,明光便笑了起来。 云霞也跟着乐。 笑完,明光吟了一句杜甫的诗:骑马忽忆少年时,散蹄迸落瞿塘石。 他吟得抑扬顿挫,很有力度。 这种情绪感染了云霞,她脱口就来了一句:春草绿茸云色白,想君骑马好仪容。 元稹的这句诗,让云霞觉得很贴合现在的情形,明光骑马自然是好仪容,但春草,咳咳,好像应该换成夏草。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到明光说:“这句甚好,甚妙!” “是吗?你喜欢就好。”云霞垂眸看着马儿飞扬的鬃毛笑嘻嘻地说。 “非常喜欢。云霞女君本来就是好仪容嘛。”明光在她耳边回答。 云霞赫然:“我这可是说的明光,你骑在马上英姿勃勃,卓然飘逸,正如诗中所述啊!” 她身后的明光,听了云霞的话,感觉已经飘上了云端。 他眉眼间满溢出幸福,右眼光芒熠熠,即便是眼罩下的左眼,也在黑暗中发亮。 直到云霄的叫声才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原来他们已经追上了云霄的马,而且超了过去。 明光赶紧把缰绳紧了紧,马速又降下来一些。 前面不远就是驿站,隐隐都能看到路边那草棚子了。 云霞想了想,万一驿站内有其他旅人,看着他们少年男女共骑一匹马,难免人多嘴杂,说三道四的,怕是会惹了父亲不高兴。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霞向明光提了要求:“那个,明光,我先下来吧。” 苇杭很快猜出了云霞的心思,他摇摇头说:“你不用下来,我先下来,你再骑会儿,继续领略马背上的快意。” 能让云霞诗兴大发,她自然是很喜欢骑马的。 苇杭当然要成全她了。 于是勒紧缰绳,吼了那马两声,马儿便乖乖停了下来。 苇杭纵身下了马,牵着马等着云霄的马,然后一起回驿站。 第449章 竞争 到了驿站,云霞爹和戴飞收拾好东西,翻身上马,两骑奔马绝尘而去。 云霞母子和明光,一直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紫松打开马车门请夫人、小姐和少爷们上车,然后关好车门,才坐到了车夫旁边。 明光骑着马跟在旁边,一行人打道回府。 回到家中,云霞和云霄以及明光简单收拾了下,便去学堂了。 萧先生欢喜的把杭儿介绍给孩子们:“这位是为师新收的学生明光,今后他就跟尔等一起念书了。希望大家互相切磋交流,争取学业共同进步。尔等欢迎新同窗吧!” 孩子们都齐声说好,纷纷表达了对明光的欢迎,只除了云慧和沈维白。 苇杭也很有礼貌的朝先生施了礼,又跟同窗们互相问了好。 萧先生指着学堂前面角落里,他早先就为杭儿安置好的桌凳,让苇杭坐那儿。 苇杭朝父亲施过礼后坐了下来。 坐在学堂后面的沈维白,眉毛微微打结,眼眸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此刻他心里有点不愉快,还酸酸的。 刚才这位叫作明光的新同窗,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和云霞并肩站在一起,他看入眼里竟然觉得两人非常般配。 虽然明光戴着眼罩,但依然相貌堂堂,俊美无俦,但他的俊美并没有丝毫阴柔之感。且他的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无形中散发出矜贵威严来。 沈维白一点不敢轻看他,甚至还有种不好的预感,认为这个明光会是自己的一个强劲对手。 而把明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的云慧,嘴角却露出了鄙夷的笑。 “嗤,一个独眼龙。”她毫不客气的在心里嘲讽明光。 再看他的穿着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破落户子弟。 将军府的学堂可真是越来越降格了,什么人都在收,也不怕人笑话。 还有,那萧呆子笑得嘴都合不上,欢喜得跟捡到宝似的,简直不可理喻。 所以等云霞坐回座位时,她便故意嘟囔起来:“霞姐姐,你说这人他凭什么进咱们家的学堂?” 听她这么一说,云霞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回答她:“凭什么?凭本事呗。明光的本事比你我不知强了多少,连萧先生都说明光这样的优秀人才,能拜在他门下是他的荣幸,你说明光凭什么不能进这儿?” “他有什么本事?” 昂着下巴,云慧还说得趾高气扬。 这下连瑶华都被惹怒了,她喝了云慧一声,没好气地说:“明光少侠本事大着呢,能文能武,出类拔萃。可不像有些绣花枕头,皮面光生,内里却是一包糠。”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赠送给云慧的,瑶华甚至冷哼了一声,扭开头去不愿意看见云慧。 云慧心里那个气啊,简直排山倒海。但她表面上还算能稳着,腆着笑对云霞说:“霞姐姐,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学堂的名声着想,” “咱们家?现在不是分家了吗?这学堂可是我爹一手创办的,萧先生也是我爹请来的,怕是不能算你家的份吧。 而且我家学堂广罗有能之才,名声很好,完全不用你操心!” 云霞直接打断了云慧的话,给她怼了回去。 这话登时让云慧哑了口,火气在胸中乱窜,又不敢发泄。 旁边的瑶华和俊娴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瑶华还悄悄给云霞竖了个大拇指点赞。 全靠萧先生此刻又开始授课,才拯救了尴尬不已的云慧。 先生的课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彩,云霞也就抛掉了刚才由云慧引出来的不愉快,开始认真听课。 中途休息时,沈维白喊住了她,说是有话要跟她说。 两人便到院子一隅说话。 “云霞今早去了哪里?”沈维白率先发问。 “去送我爹回边城了。”云霞一点都没瞒着沈维白。 “哦,伯父这么快就回去了?怎的不多待几天?” “我爹说边城不安宁,还是早些回去安心些。” 沈维白顿了顿,又问:“西戎边城不是挺安宁么?” 他问话时后背有些发汗,心跳明显加速。 虽然他内心不想问,但是昨儿个祖父和大哥的话言犹在耳,他不得不多打听些,否则就要离开将军府学堂,离开云霞。 云霞抬眸看了看沈维白,见他正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自己。 他的眸子深邃黑亮,如同一汪深潭,瞳仁就像有吸力一样,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你以为西戎边城很安宁?”轻轻摇了摇头,云霞悠悠开口反问。 她很想跟沈维白讲西戎人现在暗潮涌动,很不安生,而朝廷驻军军饷短缺,自己的老爹正在为难之中,所以急着赶回去搞大生产运动,急着赶回去做好应对和防务…… 但这是军事机密,父亲也一再叮嘱不可泄露,她还是能把握好这个度,坚持原则不说的。 沈维白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鼻子,审慎道:“难道不安宁吗?有令尊大人在那儿,西戎人还敢闹出什么动静,生出什么波折来吗?” “西戎人一贯的狼子野心,表面上顺从,暗地里不知打了多少次主意,觊觎着本朝呢,所以万不能掉以轻心。” “云霞说得对,伯父驻守边关着实辛苦,维白无比景仰他。”沈维白先说了这句表示尊敬的话,才接着云霞刚才的话说:“看来西戎人不安分啊!” 聪明如沈维白,已经从云霞的话里听出眉目来了。 “是啊,不过我相信我爹的能力,西戎人是讨不到好的,绝对达不到目的。” 她说得掷地有声,清丽的脸上写满坚定之色。 沈维白跟着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西戎一个弹丸小国,挑衅本朝,原就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这倒是沈维白的心里话,他也是一贯这么认为的。 驻守西戎的云霞爹和驻守北凉的黄将军都是战功赫赫,威名在外,朝廷有这两位勇将镇守两个重要边塞,实在是万幸,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他很少去探究边关的事情,觉得那根本无需担心。 “沈维白,你对我爹的能力很认可的嘛。”云霞亮着眼睛,歪着头看着他。 学堂内,苇杭从窗户看到了树下相对而站说笑的云霞两人,眼光闪了闪。 第450章 失落 不过苇杭很快转开了头,他命令自己不要再看那边。 沈维白倏然睁大眼睛,扬着唇,慢条斯理地说:“你才知道我对你爹的能力认可么?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我沈维白的为人。” 他边说还边摇头,好像满腹委屈。 “切,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对你的事都知道?再说,你对我难道就很了解吗?” 看他又开始耍宝,云霞憋着笑与他周旋,乐在其中。 沈维白抬头仰望了下天空,然后捂住胸口,语带哀怨地说:“我有点伤心,我真诚的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些。” 然后他很自然地切换了风格,语气变得严肃:“至于你说我对你的了解,我承认也不是很够。 好在我现在与你是同窗,咱们每天在学堂都能见面,相信我们能很快互相加深了解的。” 除开第一句话说得带有玩笑的意味,后两句话他却是说得极为认真。 云霞抬眼看向沈维白,见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眼波清澈澄净,含着深情。 在那里,云霞清楚的看见了自己,她的心立刻被一股突然袭来的暖流包裹得紧紧的。 沈维白今年也就十五岁,说话办事却比同龄人来得更深沉。 即便是心理年龄比他大了快一倍的云霞,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身上,是有一种颇具吸引力的熟男魅力的。 或许这一点也是让云霞动心的地方吧,跟沈维白在一起,她觉得很轻松,沟通顺畅,有一种引为知己的感觉。 沈维白等了等,见云霞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并无回应,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在想什么? 云霞被他的手召回现实,笑着对沈维白说:“没想什么,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哪一句?”沈维白挤着眼睛,明知故问。 云霞没好气地回答他:“每一句。” 哈哈哈,沈维白终于笑出了声,不愧是搞音乐的,他的笑声自带魔性,好听不说,还能传染人。 两人的笑声,一个如金石相击,一个如清泉叮咚,合在一起自成一首乐章。 当然,这好听的乐章,也让苇杭再次转头看了过来。 此刻云霞正朝着学堂这边转过脸来,苇杭看得真切,她笑容如花绽,丽音婉转流,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搅动了,荡漾着欢乐。 看来云霞很开心。 这认知让苇杭欢喜,但同时心里也升起那么一点小小的失落。 云霞这样的开心并不是自己带给她的,而是她面前那个白衣少年。 他知道,那个白衣少年叫沈维白,也是个优秀出色之人,上次云霞被绑架,最后来接走云霞的便是他…… 用手托着腮,苇杭陷入了沉思之中。 中途休息结束,萧先生继续讲课,苇杭抛开杂念,投入其中。坐在学堂里和同窗们一起聆听父亲授课,与他在家中听父亲单独授课相比,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时近正午,萧先生宣布散学。他的话音刚落,云慧就气咻咻地跑出了学堂。 云霞看着她飞速蹿出去的背影,撇了撇嘴,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等收拾完毕,她唤了云霄和云忠一起出学堂。 先出门等在外面的明光,一下就被云霄和云忠给左右簇拥起来。 “明光兄,我哥说您要教他骑马,可不可以也教下我?”云忠刚才听了云霄所述,也迫不及待的想拜明光为师。 明光揉揉他的头说:“你问问你祖母,还有你娘,若是她们都同意的话,明光兄就教你,好不好?” 苇杭可是清楚云忠的祖母和母亲,那两人都是难缠的主,所以先让云忠问清楚,以免麻烦。 云忠立刻欢喜地点头表示回去就向她们请示。 小家伙觉得祖母和母亲一定会同意的,所以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 走在三人后面的云霞可不乐观,就云慧那小狐狸刚才的表现,绝对会跳出来阻止云忠跟着明光学骑马的。 小狐狸看不起明光,自然会劝说那老太婆和她娘,不要同意云忠跟着明光学,觉得那很掉价,会失了身份什么的。 云慧的话,在她们家里还是起一定作用的。 那两个老的断不会同意云忠请求的。 想到这里,云霞紧走几步,与云忠并行,她扭头对云忠说:“忠弟,大姐姐觉得你祖母和你娘吧,不会同意你学骑马的。” “为什么?”云忠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姐姐。 云霞不能直说原因,又不想伤着云忠,所以只能说他祖母和母亲会担心他,怕他学骑马有磕碰受伤之类的话。 云忠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几分,他心里知道,大姐姐说的话总是对的。 可是他很想学骑马啊! 眼看要走出跨院的门了,云忠抓着云霞的衣袖央求道:“大姐姐,您能不能帮我劝下我祖母和母亲她们,让她们同意我去学骑马?” 云霞叹口气说:“忠弟,不是大姐姐不帮你,实在是大姐姐劝她们,她们根本就不会听的。” 云忠小脸一僵,笑容尽失,如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 他垂下小脑袋,估计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好可怜的小家伙,明光心生怜惜,遂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云忠,没事的,她们不同意,你就等长大些再学,明光兄向你保证,你什么时候要学,只要愿意让明光兄教你,我便绝不推辞,一准把你教会,好不好?” 云霞则从怀中掏出锦帕,抬起云忠的头,果然见到小家伙脸上有泪痕,她一边温柔的帮他擦拭,一边劝他:“好啦,忠弟不要伤心,你看明光兄都跟你拍胸脯了,随到随学,多好的待遇,是不是?咱长大些学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云霄也跟着姐姐劝了云忠几句。 三个人轮流上阵,直到把云忠劝得不再哭泣,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为止。 不过小家伙也说了,他还是想跟祖母和母亲提一下,万一她们同意,那对于他来说就是意外的惊喜。 “好,去说吧,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否则你会很失望的。还有,答应大姐姐,就算她们不同意,咱也不要哭了,多吃饭,快快长大再学骑马也不迟,行不行?” “行,云忠听大姐姐的话。”他声音响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迈出门槛,他又回头对三人说:“谢谢大姐姐,明光兄和哥哥。” 然后才转身跑走了。 三人看着他跑进隔壁的后门,方转身往回走。 云霞娘现在专门用了一个小跨院做饭堂,所以他们径直往饭堂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云霞娘的声音:“快进屋说吧,香梅,给庄头上杯茶,然后多准备一副碗筷,等会让他就在这用饭。” 庄头来了,农庄有什么事吗?带着疑问,云霞跨进了院子。 第451章 大礼 一进院门,就见母亲领着庄头进了饭堂院内的厢房。 云霞忙寻了过去,明光原是想跟着云霞的,却被云霄拉着去了他房间里。 小家伙要让明光兄帮他参详下,他学骑马时穿什么衣服和鞋子才合适,对于学骑马,云霄已经期待得一塌糊涂,迫不及待了。 走到厢房门口的云霞,见庄头在母亲的坚持下,刚捡了个凳子坐下。 看见她进来,又赶紧站起来恭敬的跟她问好。 “庄头大叔,不用客气,快坐下说话,今天来是农庄出什么事了吗?” 云霞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开门见山地问他。 皱着眉,脸色发沉的云霞娘对女儿说:“霞儿猜得没错,是出事了。庄头你跟我们仔细讲一下吧。” “属下遵命,回禀夫人和大小姐:情况是这样的,二夫人那帮亲戚最近又开始在庄里闹事了。 原来分地到户时,他们死活不愿意,一群人合着分了一大块去。” “这个我们都知道,然后呢?”云霞娘倾了倾身子,按着额角问。 就知道云慧娘的奇葩亲戚要惹事,云霞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他们分到的地应该说都算庄里的好地,可是这些人懒散惯了,自己分到的地不愿意好好打理,眼看着快到收成时节,他们地里的庄稼长势差,估计收不了多少粮食。” 这时香梅端着托盘进来,给庄头上了一盅凉茶。 许是大热天急匆匆赶来,庄头口干舌燥,忙接过谢了云霞娘,端着茶盅一饮而尽。 喝完,他伸出大掌抹了抹嘴巴,继续往下说。 原来那伙人见自己的收成不好,别人家的庄稼长势喜人,即将迎来大丰收,就眼红动起了歪脑筋。 他们纠结在一起,这段时间一直在挑事。 昨晚上,好几家庄户的承包地都被人乱踩乱踏,好好的庄稼全被糟蹋了。 除了这帮人,找不出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庄头边说边捂着胸口,脸上全是心疼之色。 那些庄稼下月就可以收割了,是庄户们即将上交的公粮,也是来年的口粮,更是可以换成银钱的粮食,大家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之间就没了,换作谁也想不通啊。 可那伙人坚决不承认是他们做的,庄头和几个农户与他们理论,他们还出手打人,蛮凶得不得了。 云霞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怒道:“反了他们了?简直是一群不要脸的垃圾,可恶!” “是啊,大伙儿也是没辙了,都说夫人和大小姐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的。所以属下就急着赶来禀报,想向夫人和大小姐讨个办法。”庄头呐呐道。 云霞娘也被气得脸色铁青,这伙无赖,没消停多久,又开始折腾了。 她扭头跟女儿说:“霞儿,娘等会遣人去通知你大舅父,让他在城门外等着,我们汇合后一道去农庄。以后他帮着娘管理农庄,顺便去看看。” 云霞点点头说好,有大舅父助上一臂之力当然不错,只是眼面前那伙人搞出来的事,必须想办法治治才行。 否则太不解气了…… 她打听过,那伙人在农庄呆了多年,要想撵走是不大可能的。若是这次不把他们收拾服帖了,今后这些无赖还会时不时出来捣乱的。 略一思忖,她心生一计。 好,你们要搞半夜偷袭,本姑娘就成全你们,给你们来个半夜哭叫。 云霞娘因为忙着问庄头一些具体的情形,没注意到自家闺女因为已经有了主意,正弯着唇笑,两朵梨涡可爱的开在了脸蛋上。 “娘,我们先吃饭吧,吃了饭才有力气对付那伙无赖。”云霞突然站起身对母亲说。 庄头和云霞娘都抬头看向云霞。 庄头首先反应过来,他语带激动,声音响亮地问:“大小姐这是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对,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们让我们难过,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开心,本姑娘自然要送他们一份‘大礼’的。” 听了云霞的回答,庄头一下就高兴了,他搓着手欢喜道:“那太好了,还是大小姐有办法。” “霞儿,你跟娘说说,是送什么大礼?”母亲眉目也舒展开来,面上全是惊喜。 于是云霞简单的说了个大概,听她讲话的两个人笑意加深,连声说好。 说完,云霞便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讲庄头大叔那么远赶来,这会儿定是饿了,我们都先去吃饭吧。 云霞娘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说:“好,就知道你这丫头时时处处都为人考虑。不过,娘现在心情大好,胃口也开了,走吧,吃饭去。” 站起身的庄头在旁边连声说谢,又说大小姐人好心善,替他着想,让他感动。 吃完饭,云霞把明光叫出去,跟他讲了农庄那伙无赖的行径,又说了自己准备怎么惩治他们,让明光给提提建议。 明光听完,拍掌叫好,他笑着说:“云霞,你可是再次让我刮目相看啊,这么妙的点子,这么好的‘大礼’,保准让那伙无赖铭记一辈子。我现在就开始期待那场面了。” 呵呵呵,云霞也笑了,想来那场面铁定是很好看的。 于是对明光说:“那就敬请明光期待喽!” 说完兀自笑得好不开心,只是笑容里含了十足的调皮,这般的笑容,明媚而有趣,让明光的心跳又加快了好些。 他顺势按住自己的胸口,拍了拍,语气铿锵地说:“好,我在这跟云霞做个保证,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们乖乖的收下‘大礼’,当然还是让他们哭天喊地的收下。” 明光难得幽默的话逗得云霞再度笑弯了眼。 接下来,两人又商量了下细节问题,话题转到了农庄那块荒地上。 “我准备把坡上的那大片荒地都种上中药材,今儿下午去农庄,带你去看看。” 明光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说:“好啊,正应该物尽其用,不荒废一块土地才是。不过,你想种些什么药材呢?” “一早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但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还没时间去处理。 等忙过这阵,我就派庆喜去种植药材的道郡看看,学习取经,回来指导庄户们种植。 还有,教我练武的王将军夫人,我的师母,也是我们同窗王举廉,举廉兄的母亲,医术高明,也懂药材,我再请教下她,看种什么合适。” 云霞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明光频频点头说这样好。 “对了,明天你跟我们一起去练武场,我介绍师母给你认识,也请师母帮你看看眼疾,可好?” 提到师母,云霞想到了明光的眼疾,便一起跟他说了。 “我没意见,一切都听云霞你的安排。”明光回答得很干脆,脸上的笑容亦是很生动。 “那好,就这么定了,否则我都不好意思了,本该早些带你去找师母诊治的,结果忙起来就耽搁了。” 云霞颇有些自责。 明光又温言劝了她几句,让她千万不要介意。 两人说笑着又把话题转回了农庄荒地上,说起那荒地开垦还是要花些力气的。 明光突然就有了个主意,他忙跟云霞如是说来,云霞听了立刻朝他竖起大拇指,一叠声地说:“明光,你这是好计,妙计,高明之计,哎呀呀,我要给你点赞,先点三十二个吧。” 第452章 查看 “为什么是三十二个赞?”明光笑着问云霞。 这有点不好解释啊,云霞只得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是我随口说的一个数字而已。不过我现在觉得三十二个赞显然不够,我还要继续给你点赞,点成千上万个。” 明光一乐,微笑着开口:“那如此说来,刚才你想的妙点子,我也该给你成千上万个赞才行。” 这次他来了个学以致用,直接借鉴了云霞的话。 云霞咯咯咯笑开了,如花的笑颜映入苇杭的眼睛里,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苇杭耳朵里,让他觉得心里有了安慰,自己也是可以把云霞逗笑的。 这时云霞娘和庄头一起走了出来。 “霞儿,我们准备出发去农庄吧。我考虑了下,也不遣人去找你大舅父了,我们驾着马车直接去把他接上,再去农庄。” 母亲因为着急去农庄,所以改变了主意。 “那好,我去收拾下。”云霞便跟母亲和明光点了点头,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云霞娘早唤了紫松去准备马车,这会便对明光说,不如我们先去马车上等着云霞。 “您先去吧,我在这等着和她一道过来。”明光笑着回答。 “好,好。”他如此贴心,云霞娘自然特别开心。 不明就里的庄头,见夫人笑,也跟着笑。 “明光少侠也跟我们一同去,确实是好。”他朝明光拱手施礼,发出内心感叹。 不过他完全会错了意。 这让苇杭和云霞娘相视一笑,但两人也不便多说,只能由着庄头自行理解夫人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庄头发表完感慨,又表起了决心:“夫人,小姐要给无赖们送大礼,若是需要属下做什么就尽管开口,属下一定拼力完成。” 他心如油煎的赶来,得了小姐的办法,油熄火灭,一颗心就像大热天泡到了凉水里,那叫一个舒服啊。 所以他非常感谢小姐,也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只要小姐吩咐的任务,他怎么着也要办好啰。 云霞娘点点头说:“好,等会我让霞儿想想,要你出面去做的事自然会交代给你的。我们先去马厩那边吧。” 庄头连声说是,还一脸期待,希望能为夫人小姐效力,效好力。 然后恭敬的跟着夫人出了小跨院,往马厩去了。 留在小跨院内的苇杭负着手,站在树荫下等云霞出来。 很快,云霞便换了身适合出行的衣服出来,淡雅清爽的浅蓝色,很衬她的皮肤,也让苇杭眼睛一亮。 云霞就这么轻盈的站在阳光下,太阳光照着她白皙的脸,从苇杭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见她白皙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的长睫毛纤长浓密,如蝶翼一般;一双大眼睛乌黑晶亮,顾盼生辉。 明明是个娇弱的小姑娘,但因为她的精气神十足,让整个人竟显得英气勃**来。 明光舍不得移开视线,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云霞走到树荫下来,然后出言喊他:“明光,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欢快悦耳,很具有感染力。 明光回答的声音也带了欢快:“云霞,那就请吧。”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云霞咯咯咯笑着转身,带头往院门走去。 两人很快就赶到马厩,马车已经套好了,等他俩一上了车,便出发。 先去外祖父家把大舅父接上了车,一行人向农庄进发。 在马车上,云霞母女就把知道的农庄情况都跟大舅讲了,好让他初步了解农庄,以后也好管理。 然后云霞又把自己惩治无赖的主意告诉了大舅父,大舅父听得热血沸腾,连声说妙。 “霞儿好样的,对这种无赖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舅父非常赞同教训这群无赖。 云霞亮着眼睛说:“那我们就定在今晚,给他们送上不得拒绝的大礼。” 马车继续奔驰,云霞撩开帘子探头看向外面,农田阡陌纵横,间或有绿树掩映下的农舍从眼前闪过。 看那些庄稼都渐渐进入了成熟期,有些稻子已经开始变黄,眼看就要稻花香里说丰年了。 看着这些景致,云霞心里更加憎恶那群无赖。 等到了农庄,按照云霞的吩咐,庄头立刻让人把夫人和大小姐来了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又召集了一些庄户过来。 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庄头带着大家大张旗鼓地去被毁坏的庄稼地进行实地视察。 很快,得到消息的庄户涌涌而至,一时之间,庄稼地四周围满了人。 尤其是那几家庄稼被糟蹋的庄户,他们见到夫人和大小姐,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一心指望着主人给他们做主。 云霞在心里说,你们放心,歹人自然是要严惩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会让你们先小小失望一下,到了明天,你们便会解气了。 当然,她环视四周的庄户时,特别留意了一番,不出意料的发现了上次闹事的那几个熟面孔,尤其是那个绿豆眼,正探头探脑地盯着自己。 此刻他们挤在人群中看热闹,心里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云霞收回视线,对庄头眨了眨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庄头立刻跳到地里,明光紧随其后跃了下去。云霞则从田坎上慢慢下到了地里。 “大家安静,昨天咱们庄里有几家人的庄稼莫名其妙被踩踏成这样了,很令人痛心,作为庄头,我很愧疚,没能保住你们几家人辛苦换来的收成。 所以便去回禀了夫人和大小姐,请夫人和大小姐责罚属下。 夫人和大小姐却是宽容的人,她们不但没有责备属下,还亲自来农庄看情况。 属下代表庄户们跟夫人和大小姐致谢。” 庄头边说边分别朝云霞母女鞠躬,态度极为恭敬。庄稼地周围的庄户们大多也学着庄头跟她们鞠躬感谢。 云霞母女回了礼。 躲在人群后的绿豆眼在心里直哼哼,这下尝到了味道了吧,滋味儿不好受吧? 谁让你们得罪我们呢,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就是下水也要拖上你们当垫背的。 庄头又亮着嗓子继续说:“大小姐,您最聪明,麻烦您帮着看看,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云霞点点头,对明光说:“明光,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明光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了好几处地方,又掰开倒下的粟米杆煞有介事的查看。 绿豆眼心里明显咯噔一下,这个使得一手好刀法的少年让他不寒而栗。 难道这独眼少年还能做捕快的工作?能查案子? 不会吧,若是那样,万一被他发现,我岂不是又要遭殃了。 他的两个小绿豆眼一下斗在了一起,想着那天被打的情形,猛然急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想脚底抹油开溜了。 第453章 备礼 他往外挪了挪,这个独眼少年功夫太强,绿豆眼领教过一次,再也不愿意领教第二次。 那被打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啊,现在回忆起,绿豆眼嘴角就止不住抽搐,头皮一阵发麻,浑身僵硬。 夹着尾巴准备逃跑的绿豆眼,左推右搡的,挤出人群。 不过等他刚挪出来,就听见那独眼少年大声宣布:禀告夫人和大小姐,属下认真看了看,这庄稼应该是牛马之类的家畜践踏造成的。 这话成功拉住了绿豆眼的脚步,他马上又奋力往里面挤,直到挤回原位。 绿豆眼使劲睁大了他的眼睛,不过任凭他怎么用劲,那眼睛也就看起来像个大颗点绿豆。 只见田地中央的独眼少年正把被踩断的庄稼苗子递给云霞看,嘴里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微微张大了嘴巴,绿豆眼死死的盯着云霞和明光两人的举动。 云霞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低头凑近稍微看了看,便说:“嗯,明光说是就是吧,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不小,绿豆眼听得清清楚楚。 独眼少年又拿着手中的苗子往云霞娘走去,递给云霞娘看,云霞娘倒是接过苗子看了看,不过她很快转手递给庄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懂,庄头你看看呢?” 庄头立即满脸堆着笑接过那苗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然后对云霞娘躬身施礼道:“回禀夫人,属下觉得少侠说得对,刚再次仔细看,确实是很像牛马等牲畜踩的。只是,属下没听说哪家庄户有牛马跑出来。” “哦,明光少侠和庄头都这么说,那便是了。”云霞娘点头回答。 云霞憋着笑,视线往庄户们身上转了一圈,这庄稼地可不是牲畜踩的么,此刻他们混在人群中,还个个都掩饰不住的在高兴呢。 很好,让你们这帮牛鬼蛇神先开心下。 但这样的结论,却让那几家受害的庄户很不能理解。 他们原来盼着夫人和大小姐来惩治歹人的,可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大小姐听信了那个少侠的话,夫人则说自己不懂,庄头又换了说法,然后就下了定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庄头是最了解内情的,再说昨天大家看过受损庄稼后,都一致认为是那伙人干的,庄头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庄户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有些不服的人直接跟庄头理论起来。 嘈嘈杂杂的说了一通,云霞母女始终坚定地认为明光少侠会探案,不会弄错的。 不服的庄户见夫人和大小姐根本不采纳他们的建议,都很苦恼。 “大家静一静,昨晚有哪家庄户的牛或者马跑出来,现在自己报给我,我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但若是我们查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这庄稼损失是你家的牛马践踏的,自然就该由你来陪。” 云霞站在田地中大声说,语气很威严,态度很坚决。 庄稼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别看大小姐是个小姑娘,可刚才她说话的样子,却让人肃然起敬。 以绿豆眼为首的那伙人也不例外,都不敢说话,不过他们心里却是一阵止不住的嘲笑。 他们悄悄交换着眼色,尤其是绿豆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昨晚他们的破坏行动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被抹去了,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他使劲睁了睁那双小眼睛,甚至挺了挺身板,嘴角流露出奸诈的笑意。 难怪云慧小姐要说自己这个姐姐傻了吧唧的,还真是的。 年幼憨痴的黄毛丫头能懂什么?养在将军府里,连庄稼都认不了几种,还想到农庄来指手画脚? 更好笑的是,她自己半点不懂,又弄来个更不靠谱的独眼少年。哈哈哈,居然帮了老子一把,给老子择清了。 老子这下彻底放心了,且凑凑热闹,看你们几个蠢货怎么找得出牛来。 绿豆眼的同伙们个个都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笑话。 等了片刻,庄头对着四周的庄户,把云霞的话复述了一遍,又劝说了一通,希望昨夜有牛马跑出来的人家赶紧自己承认。 “夫人和小姐仁慈,给大家这么个机会,大家就不要错失机会再来后悔。”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重,仿佛在下最后通牒似的。 庄户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说话,因为连庄头都这么说了,好些庄户也就开始接受庄稼是被牛马等踩坏的这个说法了。 又等了一小会儿,小石头的爹捏着儿子的耳朵跳下地里,他呵斥小石头在大小姐面前跪下。 小石头呜呜痛哭着跪到了云霞面前。 在众人愕然之际,小石头的爹跑到庄稼受损的那几家人面前,躬身道歉:“兄弟们,我对不起大家。你们的庄稼是我家的牛糟蹋的。昨晚小石头放牛回来,没有把牛栏关好,那牛昨儿偏生没有吃饱,夜里就跑了出来,然后到大家地里一通乱踩。” 几家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石头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石头爹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地接着说:“今早,小石头起来发现牛不见了,便偷偷溜出去把牛牵了回来,所以我不知道牛跑出去过,也没有来跟兄弟们陪不是。直到刚才听说夫人和大小姐来了,我领着石头过来的路上,他才跟我交代了这一切。 我当时就扇了他几个耳刮子,这个不懂事的小崽子,简直气死人了。 现在我跟大家赔罪,兄弟们都知道我不会说话,你们要怎么收拾石头和我都行。还有,我地里的庄稼全算大家的。” 几家庄户跟石头家关系本来就好,小石头又是个孩子,他们怎么可能计较呢。 于是纷纷表态。 “庄稼反正都踩坏了,现在就是把石头打死也没用,我们原谅石头。” “石头爹,算了。” “石头还小,你就不要难为他了。” “对,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了。” “石头爹,你家的情况也不容易,你的庄稼留着吧,我们自己再想办法。” 早把石头扶起来的明光,耐心的哄着石头,让他别哭了。 云霞则站在田地里没有吭声。 最后云霞娘开口了:“事情说开了就好,这样,大家的损失由我来赔付。” 她的话音一落,大舅父就站出来对那几个庄户讲,等会都去他那里登记,几日后就可以领取赔偿金。 几个庄户的当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跑到云霞娘面前,千恩万谢。 石头爹带着小石头直接跟云霞娘跪下了,他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朝着云霞娘不停磕头。 “还真看不出小石头和他爹两人的演技都如此了得,简直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云霞在心中啧啧称奇,找石头父子俩来演这么一出,绿豆眼那帮人不上当都不可能。 第454章 收礼 农庄的夜晚,说安静也安静,说不平静也不平静。 因为蛰伏在庄稼地里的明光和云霞等人,正等着要搅动风云。 庄头带着其他人散落在周围的庄稼地里,等着一起给那伙人送上大礼。 头上的夜空繁星点点,水田中青蛙呱呱的唱着歌;草丛中蛐蛐不甘落后,也在比拼着歌声;还有知了及不知名的虫儿们的叫声组成了协奏曲,好不热闹。 萤火虫发出飘忽闪烁的光,就像天上的星星散落在天地之间。 夜风吹过,送来花草和农作物特有的清香,也吹走了白天的闷热。 若不是他们在严阵以待准备行动,此刻的景致真是充满诗情画意。 云霞扭头看了看趴在旁边的明光,见少年闭着眼睛在休息,养精蓄锐等着一会儿的战斗。 她也把头枕在手上,闭上了眼睛,在这美好的氛围中畅想开来。 明光还真是个暖男,若不是他,自己这会恐怕没有这样惬意的享受。 嗡嗡叫着的蚊子会捣乱这一切的。 云霞回忆起到庄稼地来之前,明光摸出一个很小的瓶子递给她的情形。 “这是什么?”她当时带着疑问接过,打开盖子看到小半瓶液体,闻之有淡淡的薄荷香味。 明光笑笑说:“这是驱蚊虫的油液,滴在身上就可以防叮咬。你们姑娘家肌肤娇嫩,蚊虫最喜欢了。” “哦,明光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谢谢你!” 自来就怕蚊子咬的云霞由衷感激,全靠明光细心,要不然自己一定会被咬得跳脚。 不对,潜伏时还不能跳脚,只能生受,那该多难过啊。 明光摆摆手,好像这事是他该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你还有吗?就这一瓶的话咱俩分着用。” 猛然想起明光把驱蚊油给了自己,他用什么?遂问明光。 “不用分着用,我不怕蚊虫。”明光很淡然的回答。 “那怎么行,等会一人用点,你若是不用我也不用。”云霞拍板。 最后明光妥协,滴了很少量的油液,剩下的都归了云霞。 想到这里,云霞无声的笑了,上次给了好用得很的疗伤药丸,这次又是驱蚊油,明光就像拥有哆啦a梦的百宝袋似的,时不时就能拿出些好东西来。 其实旁边闭着眼睛的苇杭,纯粹是在假寐。 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他能闻到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还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如何能睡着? 他一遍一遍的回味云霞说的那句话:咱俩分着用。 本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句话,苇杭却咀嚼了很久,还乐此不疲。 因为这话深深取悦了明光,咱俩这两个字眼从云霞口中吐出,仿佛就带了神奇的能力,让明光通身舒泰,心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 云霞想了一会儿,大概是疲累了,倒真的睡着了。 等明光推醒她的时候,已经是夜阑人静了。 “他们来了?”揉揉眼睛,云霞低声问。 “对,你往左边看。”明光悄声回答。 云霞忙扭头看去,果然有鬼鬼祟祟的一团黑影正往这边摸来。 庄头学着蛐蛐叫了三声,明光回了一声,大家都做好了出击前的准备。 黑影越来越近,已能听见他们压低的说话声。 绿豆眼应该是总指挥,云霞听见他在布署,谁到这边,谁往那边。 黑影后面是三头牛,大概为了不让牛发出叫声,在牛嘴上套了东西,只听见牛鼻子喷气的声音。 哈哈,这群蠢货果然听话的用上了牛。 这三头牛也是可怜,生生被带上了牛嚼子不说,估计还被布之类的塞住了嘴,云霞侧耳仔细听,还听见牛在嚼嘴里东西的声音。 不过牛们且忍一忍,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脱离他们的魔爪了。 云霞他们藏身的地方是这伙人的地,所以非常安全。 这伙人走过自己的田地后,才开始捡长势好的田地往下跳。 牛也牵到地里,有抽鞭子的声音,牛被打后就开始在地里乱蹿。 他们则手脚并用,开始糟蹋庄稼。 能听见他们边干坏事边奸笑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在说用上牛效果要好得多,还要感谢那个呆傻的夫人和大小姐,否则他们还没想到这一点。 明光低声对云霞说:“你在这别动,看着就好。” 然后他吹了一声响哨,潜伏的人就像士兵听到攻击的号角声,全都一跃而起,直冲那伙人而去。 明光等人如天兵突然降临,打了绿豆眼他们一个措施不及。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都已经被罩上了布袋,开始接受拳头和棍棒的洗礼。 嘭嘭嘭和梆梆梆打在身上的声音杂乱的响起。 紧接着鬼哭狼嚎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在深夜空旷的田野里回荡,听着怪瘆人的。 其中一个蠢货实在被打得受不了了,直喊不要打了,我是庄里的…被庄头当头一棒打断话头:“放屁,庄里的人会跑来糟蹋自己庄的粮食,你少在这胡咧咧,谁信你?弟兄们,给我使劲打!” 大家齐声应好,紧接着棍棒和拳头的声音更响更密了。 明光早就看好了绿豆眼的身形,所以有的放矢,直接对准他下手。 把布袋套到他头上时,绿豆眼还拼命挣扎,想反戈一击。 明光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提起拳头就招呼上了。 几拳下去,绿豆眼被打翻在地,明光顺势骑在他身上继续狠揍,没一会儿就揍得他哭爹喊娘,开口求饶。 云霞在那边看到了,忍俊不禁,也跑过去对着绿豆眼胡乱踢了几脚,感觉相当解气。 哈哈,这傻瓜绿豆眼,决计没想到自己会被突袭,更没想到会被揍得这么惨烈。 看这情形,布袋下的头八成已被打肿成猪头了,绿豆眼估计也发胀成肿泡眼了。 他的那些同伙们个个都好不到哪去,开头哭声震天,到最后哭声越来越小,有气无力,只能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都倒在土里,身子扭曲蠕动,好像一条条被踩烂的菜青虫。 活该,一点不值得同情,谁叫你们心肠歹毒,糟践别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呢。 看打得差不多了,明光说了声:“那边的几头牛跑了,咱们快去追回来。” 大家便呼啦啦撤了,顺便把三头牛牵走了。 田野里一下安静下来,好像刚才的打斗不过是一场梦,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但隔了一会,断断续续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那声音真切的证实了刚才的打斗有多激烈。 绿豆眼勉强撑起散了架的身子,把头上的布袋揭下,又忙着喊叫其他的人赶紧起来。 一群伤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起来,有些瘸着腿,有些掰着脚,摸着头的,扶着腰的,揉着肚子的,嘴里都在哎哟哎哟的叫痛…… 绿豆眼率先反应过来,催着其他人赶紧回家,万一庄头回去拿了灯,或者点着火把,再带着多余的人手过来,他们就惨了。 这边云霞一行人把牛牵回去安置好,这三头牛正好可以补偿下那几家庄户。 紫松和马车夫下午送夫人回去,现在又按约定赶来了。 云霞和明光跟庄头他们告别,庄头笑着说:“大小姐,这份大礼属下送得太开心了。” “呵呵,他们收的可不开心。”云霞笑着回答。 第455章 畅谈 “不开心也由不得他们,必须收!”明光接了一句。 大家都笑了起来,庄头笑得尤其大声,是那种很大的困难解决后的快意开心。 “等我们走了,你再去地里看看,我估计他们已经回家痛哭流涕去了,啧啧,这哑巴亏吃得够结实。 对了,明早你别忘了,要早点去探访他们。”云霞上了马车,又探头吩咐了庄头。 “属下明白,一定谨遵大小姐的命令,一大早就去拜访他们。”庄头躬身恭敬地回答。 他现在把大小姐奉为神明,大小姐指东,他便毫不犹豫的往东。 马车启动,庄头和几个庄户目送马车离开,一直等着看不见马车前面所挂风灯发出的微光,完全听不见马蹄的哒哒声后,才转身,说笑着去了刚才打斗的地方。 果然如大小姐所料,那伙人全都撤走了。 只有乱糟糟伏倒在地上的庄稼,揭示着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庄头提着风灯,领着大家打扫了战场,把落下的棍棒捡好,便各自回家去了。 大家都很安心的回去歇息去了,今晚一定都能睡个好觉。 回城的明光和云霞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这口气出得酣畅淋漓,晚上睡梦中怕都是会笑醒的吧。 因为是赶夜路,马车走得很慢,晃晃悠悠的,让人昏昏然,加上夜深沉,云霞觉得瞌睡兮兮的。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好困。 声音带着娇憨,听到对面坐着的明光耳里,便觉得特别可爱。 他立刻笑着问她:“云霞,你要不要躺一会儿,我到前面去坐。” 自己坐在马车内,云霞想眯一会儿都不方便,所以他提出要去跟车夫和紫松挤在一块。 “不用,我还撑着住。”云霞连忙摆手。 前面驾驶位本来就坐了紫松和车夫两个人,明光再坐上去,就很挤了。现在又不是挤着还显暖和的冬天,是大夏天呢,会热得难受的。 正要喊车夫停下马车的苇杭,硬是被云霞拦住了,只得作罢。 为了消解困意,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家里人身上去了。 “明光,我在想,你到我家府上来住,你爹娘一定很想你吧。” 虽然对于明光能住在自家府上很开心,但想着明光的爹娘,云霞还是有点不落忍。 他们不能天天看见自己心爱的儿子,思念之情定是很甚的。 苇杭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摇了头:“无妨,我可以经常回去看他们的,再说,到你们家做护卫,将军大人和夫人仁慈大方,给的工钱特别高。”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来。 或许只有这样说,云霞才不会纠结这点吧。 聪明的云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明光也是在为家里的生计在努力。 “明光,以后你也可以请令尊令堂到我家府上来,我和娘都很欢迎的。”云霞接了一句。 这样就可以纾解明光和他父母的思念之情啦。 “谢谢云霞的盛情之邀,以后我会跟他们说的,但是他们深居简出,不一定能成行。” 明光很开心的答应了下来。 “那你多劝劝他们,争取把他们劝动,到我们将军府来多走动。” 明光点头应是,伸手将马车窗上的帘子掀开挂在了小窗边,夏夜的凉风吹了进来,月光也照了进来。 这下苇杭清楚的看见云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正在暗夜中闪着光,丝毫不逊色于天上那些亮晶晶的星。 他不禁狠狠眨了几下眼睛,因为眼前姑娘的明眸,在浅淡的月光下,就像千斛明珠一般晃眼呢。 看见他不停眨眼的云霞,歪着头问他怎么了,是眼睛不舒服吗? “啊,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痒。” 苇杭回答的有点窘。 云霞倒是被提醒了,明光原来说过他的眼疾怕光,现在没什么光亮,天气又热,完全没必要再戴那眼罩了。 “明光,说起你的眼睛我想起来了,现在是夜里,你是不是可以摘下眼罩了?”,她笑着要求明光取眼罩。 再说,她还有个心思,就想看看不带眼罩的明光到底有多英俊。 所以说完这话,云霞莫名的兴奋雀跃起来。 她这个要求却让明光为难了,现在摘下就瞒不住云霞自己是苇杭的事实,虽然他也很想以苇杭的身份与云霞在一起,但是长辈们都说还不是时候,他不能违背长辈们。 所以忙清了清嗓子,摇头说:“现在我的眼疾严重了些,即便是晚上,星月之光也会受不了。” 听明光这样说,云霞一下自责起来,自己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这会让明光多伤心啊。 “那个,明光对不起,我,我不清楚,你别跟我计较。还有,眼疾的事你也别太担心…” 见云霞说得小心翼翼,万般诚恳,苇杭意识到她是实实在在的在为自己考虑,生怕自己在这件事上自卑。 他的一颗心,瞬间就像掉进了蜜罐里,饱蘸了蜜糖,甜腻腻的。 所以出言打断了云霞的话:“我一点都没有生气,真的。 我的眼疾让云霞费了这么多心,我怎么可能会跟你计较。 以后你也别介意,随便说我的眼疾都没事的。” 苇杭可不想让云霞为这事烦忧,索性先给了定心丸,说完还对着云霞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见明光如此大度,云霞提着的心才稍微安下来一些。但明光的眼疾变得严重,还是让她有点郁闷。 “明光,明天我就带着你去找我师母,咱们不要再耽搁了。若是师母不能治,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 “云霞你放心,我不会耽搁的。 若是你师母能治,我的眼疾会好;若是她不能治,我听你的去寻医问药,争取早日扔掉这眼罩。” 他的郑重保证让云霞展颜笑了。 明光不失信心,那便是最好的。 月色朦胧,柔光圣洁,加上两个人的心情又转好,马车里的氛围就显得更加轻松融洽起来。 “明光,我觉得你的爹娘一定是很好的人。”云霞突然就冲口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是云霞的心里话,她认为定然是明光的爹娘教导有方,所以他才能成为一枚不折不扣的好暖男。 换句话说,能教育出明光这样优秀孩子的爹娘,自然也是很好的人。 “对,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云霞的话音刚落,明光的回答就出来了。 “那明光跟我讲讲你的爹娘如何?” “好!”明光点头。 在苇杭的心目中,无论是亲生爹娘,还是养育他长大,对他恩重如山的萧先生夫妇,都是极好的人。 抬眼将视线从小窗投出去,清浅的月光洒在田野上,他的思绪飞扬,浓浓的思念随着银辉和清风飘向萧宅的父母和道观的母后。 第456章 畅言 而云霞听明光应了好,却许久没有再出声,便抬眼看向他。 正好看见少年安静的望着窗外,他的脸色柔和,嘴唇轻抿,正被流泻进来的银色月光温柔笼罩着。 云霞脑海中顿时就跳出岁月静好,年华无伤八个字来。 这样相对而坐,若是斟上两杯清茶,她和明光就会像相知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畅快的谈天说地了。 这种感觉非常舒服和惬意,就算时光在这一刻就此停留,似乎也没有遗憾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想法,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对面的苇杭却在想,此刻的萧宅里,爹娘和臣杭,还有刘妈妈一定都在想他,其实他何尝不是呢? 但保护云霞又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身为一个热血少年郎,不能守护心爱的姑娘怎么行? 且爹娘又一力支持他,他不能辜负爹娘的期望,也不能让岳父大人操心家中妻儿的安全。 所以他必须扛下这个任务,还要圆满完成。 他又想到道观里的母后,每回自己去看望她,及至要告别离开的时候,母后的眼泪总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那一刻,他看着卧床不能起来的母后,是心如刀绞的。 好在母后现在身体逐渐好转,已经能自行坐起,还能扶着床走走了,实在是大喜事。 正处于纷杂的思绪中的苇杭,被云霞问他的声音唤醒了。 “明光,若是不方便说,咱们就换个话题。” 云霞久久等不到明光的回应,不禁开始在心里暗怪自己,为何考虑问题不周详呢? 非要人家明光说,或许他不愿意说,又碍于我的脸面不得不说,这不是让明光难为么? 所以她马上出声告诉明光随意些,不用顾及她。 明光忙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朝云霞笑笑说:“哪有不方便,那我就跟云霞讲讲我的爹娘吧。” “好啊,我洗耳恭听。” 云霞坐直身子,准备当一个认真的倾听者。 明光语气平缓的拉开了话匣子:“我的父亲和萧先生一样,是个私塾老师。” 这话一点没错啊,他的父亲本来就是萧先生。 明光的父亲既然是老师,没有道理不教明光。云霞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你的启蒙老师一定就是你的父亲吧?” “云霞你猜得很对,我便是父亲一手培养出来的。”明光点头回答。 “看来令尊也是个饱学之士,才能教出你这么才华横溢的学生。” 云霞由衷感叹道。 “家父确实当得起饱学之士这个称号。” 对于云霞的说法,明光也完全认同。 饱学之士都还不足以表达父亲所拥有的高深学问,因为父亲本就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大儒。 “不过家父看透尘俗,不愿为官,只想当一个教书先生,而且大隐于市,远离各路纷争。” 明光寥寥几句,便勾勒出一个超凡脱俗的形象来。 云霞略有些可惜地说:“我还想去拜见下令尊大人,听你这么说,我怀疑他老人家不一定愿意见我。” 明光早就顾虑到这个问题,万一云霞提出要见自己的父母怎么办?于是他干脆把话说到前头,让云霞自己领会,不再提出这个要求。 果然聪明的云霞很快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咳咳,虽然我希望你和我父亲能见一见,但依我父亲那个脾气,恐怕是不会愿意的。” 苇杭一边在心里跟云霞致歉,一边直接把这条路给堵住了。 云霞对此表示理解,某些能人异士是有不同常人的规矩的,她也愿意遵守。 “不过,若是你跟你爹先说说,要是哪天他老人家想通了,愿意见我,你便即刻通知我,然后引我去参见令尊大人,好不好?” “好,那是自然的。”苇杭很开心云霞明理,没有死死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遂欣然答应她的请求。 “我可是很期待跟你父亲见面,或许我们能吟吟诗,作作词,对对对子什么的。” 云霞笑,一双眼睛弯成新月,与天上的月牙儿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听你这么说起,我也很期待。” 明光也笑,笑得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明光,你的母亲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明光的父亲如此特别,也勾起了云霞对明光母亲的好奇。 “我的母亲么,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之一。” 这句话,明光说得深情无限。 可不是么,生他的,养他的母亲都是他心目中最好的母亲。 “嗯,这句话很对,我也觉得我的母亲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之一。” 明光的话立刻得到了云霞的赞同。 是很对啊…明光眨着眼在心里说。 他把视线又移到了窗外,想问问天上的月,弯弯的月儿,可知我心? 眼见着就要到八月中秋了,届时一盘满月,清光凝露,胜景醉人。 那天一定要回家去陪伴父亲和母亲,一家人过一个团团圆圆的中秋。 在道观的母后,儿子希望您那天能自己走到屋子外赏月。 母后,儿子不能经常陪伴在您的身边,但儿子的心与您是想通的。 苇杭在心里念叨了一番,便看向云霞,很认真的对她说:“夫人慈祥和蔼,善良仁厚,莫说在作为女儿你的眼里是最好的母亲,即便在明光眼里也是一个极好的长辈。 我的母亲与夫人的性格很相似,也是一样的温柔和善,贤惠淑雅。 母亲对我特别好,好到我觉得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不了她的恩情。下辈子我还想做她的儿子。” 明光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击着云霞的心。 她想起在那个时空的亲生母亲,在失去她之后,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吧。 若她没有被偷走,承欢在母亲膝下,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可惜得知真相后,她还没有跟亲生母亲见上一面,便来到了这个时空,这或许是她在原来时空留下的最大遗憾了。 不幸之中万幸的是,在这里她遇到了真心疼爱她的母亲,得到了迟来的母爱。还有如山的父爱,与云霄的手足之情,这些都真正让云霞享受到了温馨的天伦之乐。 所以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让至爱亲人们一世安好。 第457章 畅想 接下来,明光和云霞畅所欲言,像老朋友一样愉快的聊了好久,直到马车安全抵达将军府。 明光一直把云霞送进院子才告别离开,自会烟霞院去了。 修竹听见大小姐回来了,便欢天喜地的跑出来迎接云霞。 小丫头虽然还算精神,但这么晚了,估计也是强撑着在等自己,云霞便说她:“修竹,你不用等我的。” 修竹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表示一定是要等小姐回来的。 “你看看,这眼皮都在打架了,这下我回来了,你便去睡了吧。”云霞笑着拍了她一下。 修竹不干:“奴婢还要伺候小姐洗漱呢。小姐,您没睡,奴婢也不睡。” 拗不过这个小丫头,云霞只得由着她。 抬头看见母亲的房间还亮着灯,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往母亲房间里赶去。 柔和的灯光下,母亲正斜在竹椅上打盹,只是她的秀眉微蹙,即便是在梦中,估计她也还在担心着在农庄的自己吧。 云霞的眼眶突然就有了微微的湿润,这种归家时,有人留着灯等着的感觉,太煽情了。 她抬头眨了眨眼,告诉自己不要哭,该高兴的。 恰在此时,母亲身子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见站在屋子中央的云霞,她立马清醒了,刷的一下站起身,冲到了云霞的面前。 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霞两遍,母亲才开口:“事情都办妥了?你和明光没事吧?庄头他们也安全吧?” 母亲连问了几个问题。 “娘,您都看见了,我浑身上下都好好的,明光他们都没有问题,事情也办的妥妥的,您就放一百个心。“ 云霞笑着搂住母亲,欢快的回答她。 按着胸口,云霞娘说:“开先娘左边眼皮一直跳,心也慌慌的,这下终于落到了实处。” 然后便拉着云霞,按着她坐到椅子上:“你看娘,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我的儿累着了。” 顺手还把云霞头上的一小片草叶给取了下来。 “香梅,香梅。”她大声唤道。 香梅应声而来,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给小姐准备好泡澡水,等会伺候她泡个澡,缓缓身上的疲乏。”母亲叮嘱香梅。 香梅领命后赶忙去净房准备去了。 “娘,其实我一点都不累。” 云霞想着当时的“盛况”,神采奕奕,哪里有半点疲累之感。 ”娘,今天这礼送得相当解气。 那伙人被蒙着头一顿暴打,哭爹喊娘的声音,在田野上回荡,您若是在现场听到,一定心花怒放。 还有,我估计这顿打,要让那些人至少得在床上躺两天。 最搞笑的是他们真拉来了三头牛,我们当仁不让地收下了。” 她一口气把惩治那帮人的情况跟母亲做了个简要汇报。 母亲听了自然是高兴,又问了女儿一些细节问题,母女俩边说边笑,好不开心。 不过话题转到云霞他们在田野里埋伏了好几个时辰上,云霞娘突然嗔怪起女儿来:“霞儿,你不跟娘回来,非要留在农庄看热闹。这夏夜蚊虫多,你一定被蚊虫叮咬得狠了吧?霞儿你可是最怕蚊虫叮咬的。” “娘,您猜错了,我今天还真没被蚊虫咬一口。喏,您看。” 云霞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把两条如莲藕一般白嫩的手臂伸到母亲眼前让她看。 手臂肌肤如瓷器般光洁,连一个小红点都没有。 云霞娘嗅了嗅,女儿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味。 “霞儿是用了什么驱蚊的药么?”母亲反应过来。 “嗯,是明光给我的驱蚊油液。娘,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积了德,才遇到明光这样的护卫?他考虑问题总是那么周到细致,说话做事又总是那么妥帖暖心,有明光在身边,我就有安稳的感觉。” 竹筒倒豆子般,云霞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告诉了母亲。 母亲笑得酒窝深深:”霞儿,别说你,娘都有这种感觉。 娘觉得这明光孩子特别讨人喜欢,还是个能文能武,聪明善良的。 反正他是优秀出众,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孩子。 你爹也喜欢他得很,还跟我说要把他当作自家的孩子对待。” 见女儿如是说,云霞娘趁机把苇杭一顿夸奖。 而她心里着实狠开心,霞儿多和苇杭接触,不是就发现苇杭的好了么! 以后要多制造机会让两个孩子加深对彼此的了解,那样两个孩子的好事还会远吗? ”娘,您和爹既然这么喜欢明光,不如我认了明光当兄长,我们来个义结金兰如何?” 见母亲说起明光满脸的喜爱,云霞便打趣道。 没曾想这句话却让母亲的脸色一下就晴转阴了。 她盯着云霞,有些严厉地说:”霞儿不得胡说!” 咦,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的话说错了?可这句话有什么错? 云霞很不理解。 她抬眼看向母亲,与母亲的视线一接触,母亲就垂下了眼皮。 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不善,云霞娘还是不想收回这句话。 傻丫头,苇杭是要当你的夫君的,还结拜什么兄妹? 这是万万不可的。 必须要想办法让霞儿不再提这茬才行。 ”娘,我没有胡说啊。难道您觉得明光和我们家门庭不相配?您不是计较这个的人啊?” 想来想去,云霞也只想出这个原因。 ”娘当然不会计较明光家的门庭,再说,”她差点冲口而出:明光家的门庭才不低! 好在她及时打住了话头,把那句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哎呀,该怎么跟霞儿说这个呢? 云霞娘一时还没想出应对之句来。 倒是云霞不依不饶地抓住她的话反问:”娘,您既然不计较门庭,明光又是您和爹眼里一等一的好儿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样的少年英雄,为什么不能让我认作兄长?” 面对女儿的咄咄逼人,云霞娘有些招架不住。 “那个,娘可做不了决定,得让你爹拿主意,他同意才行。” 没办法了,只能把这个难题推到夫君身上。赶明儿就给夫君修书一封,告知他这事,让他阻止云霞这结拜认兄之举。 “这样啊,好说,等几天我跟我爹说说,我爹一定会同意的。”云霞笑着回了母亲一句。 偷偷呼了口气,手心都出汗的云霞娘总算把这事暂时应付下去。 可马上云霞又接了一句:“要是霄弟知道了,明光做我们的兄长,他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刚松口气的云霞娘,不禁又在心中腹诽:我的傻丫头啊,你怎么就这么执着的往那方面想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霞儿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所以也不能怪霞儿。 第458章 送礼 唉,只是这事现在又不能说明,还只能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搁着。 云霞娘也很苦恼啊,此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女儿的话…… 还好香梅和修竹一起走了进来,她们躬身施礼,说都已经按夫人的吩咐准备好了,请小姐移步去净房泡澡。 “霞儿赶紧去吧,很晚了,沐浴完就歇息了,听见没有?” 她正好借梯子下墙,趁势催促女儿快去。 云霞应了一声好,然后欢欢喜喜的跟着香梅和修竹去了。 把霞儿她们送出门,云霞娘轻摇了下头,关了房门,打着呵欠,向里间走去。 躺在床上,她还暗自祈祷了一番:但愿明早起来,霞儿就忘了要认苇杭做兄长这事。 然后才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当晚,云霞也睡得很香,好梦连连,次日一早醒来,与平日一样的精神抖擞。 吃过早饭,她和云霄、明光一道自去上学。 时间还早,三人在去学堂的路上走走停停,云霄撒着欢,一会去追蝴蝶,一会去追蜻蜓的,云霞和明光只得不时驻足等他。 两人便谈论起昨天晚上的事,又聊起今早农庄要上演的大戏,笑了好一阵儿。 等云霄玩够了,三人才一起往学堂走。 走在两人的中间的云霄,往左看看自家姐姐,往右看看崇拜的明光兄,感觉特别高兴。 他小胖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一丝丝玩味。 因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姐姐和明光兄,很像戏文里唱的那些神仙眷侣。 小家伙对于这个认知非常接受,明光兄做自己的姐夫,他是很愿意的。 于是他嘿嘿的笑出了声。 “霄弟,你笑什么?”云霞有些奇怪的低头问自家弟弟。 云霄仰起头回答她:“姐姐,明光兄现在住在我们家,可以和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一想到这个就很开心嘛。” 原来这小家伙是为这事发笑呢。 明光伸手摸摸云霄的头说:“明光兄也很开心。” 说完,他迅速瞟了云霞一眼,恰好云霞也扭头看向了他。 姑娘的眼神清澈,眼波盈盈,歪着头,抿着唇,似乎在想什么。 明光赶紧收回视线,一颗心跳得飞快。 云霞盯着明光看,却是因为她被云霄的话提醒,想起昨晚和母亲说的事情来。 看来云霄对明光甚是尊敬和喜欢,我这个当姐姐的就让小家伙再开心一些吧。 她伸手搭在弟弟肩上,笑着说:“霄弟,昨儿晚上我还跟娘说,要认明光做我们的兄长呢,明光成了你的义兄,你美不美?” 说完,云霞就等着看云霄一蹦三尺高,又跳又叫又欢呼。 结果,没有高亢的欢呼声,耳边却是一片安静。 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奇怪的看向云霄,却见他明显不高兴,甚至小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堆。 而明光则拧了眉头,本就有些黑的脸似乎更黑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莫非我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吗?可认明光为兄长是对明光的认可,没有什么不好的呀? 先是母亲一口回绝,然后是云霄的不乐意,明光的不置可否,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谁能告诉我啊?云霞已经完全懵了。 尤其是云霄,他那个苦着脸的表情,还是作为一个明光标准迷弟该有的表情吗? 这会儿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东跨院的门口,云霄索性先跑了,只给云霞留下了个气咻咻的背影。 揉揉鼻子,云霞略尴尬的笑着对明光说:“这小孩子的心思就是琢磨不透,好好的,你看他就不开心了。” 明光叹了口气,虽几不可闻,但她却听见了。 “走吧,萧先生已经进去了。”站在门洞前的明光说。 云霞抬眼看了看他,总觉得明光被莫名的情绪包裹着,周身似乎笼罩着低气压。 百思不得其解的云霞,只得点点头,跟着明光进了东跨院。 鉴于刚才云霄的奇怪表现,云霞决定等会好生问问他,看能否从小家伙嘴里套点话出来,搞清楚原因。 进了学堂,萧先生很快开始授课,云霞也专注于听先生讲课,暂且把这事情搁置到了一边。 中途休息的时候,沈维白送了云霞一个小小的埙,特别可爱,云霞拿着喜欢得不得了。 沈维白特地跟她强调,这个小埙与一般的埙功能是完全一样的。 平常的埙都是鹅蛋一般大小,这个却特别得多,只有鸽子蛋那么大,还是小号的哪种鸽子蛋大小。 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埙也有六个孔。 而且做工精良,埙面上还有繁复好看的花纹,握在手里,圆润光滑,有微凉的触感。 而且因为它很小,显得更加乖巧,真让人爱不释手。 于是云霞笑得面若三月盛开的桃花,眉眼弯弯如新月,张开粉嘟嘟的小嘴跟沈维白致谢:“沈维白,谢谢你的礼物。” 沈维白勾唇浅笑道:“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云霞使劲点头:“很喜欢,只是埙曲我还不太会吹。” “我可以教你,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的。” 沈维白信心满满地回答她。 这让云霞头上挂起了黑线,沈维白竟然对自己这么有信心,认为我聪明,一学就会,他难道不知道,这音乐是需要天赋的吗? 自己的音乐天赋只能是中平之质,能不能学会还两说呢。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扫了沈维白的兴,只是呐呐地回了他一句:我尽量学吧。 “我现在就先跟你简单讲讲,你把埙给我。” 沈维白摊开手,让云霞把埙放到他的掌心上。 云霞听话的递给了他。 沈维白小心的把埙握在手里,姑娘刚拿过的埙,还带着她的体温,让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麻酥酥的,很是舒服。 这个埙是他找人专门为云霞定制的,用了上好的陶土,请了最好的制埙人,花了不菲的价格,才打造出来的。 一共做了两批,第一批做了两个,他收到后,仔细把玩了很久,吹毛求疵的提了一堆问题,让制埙人改进重做。 那两个埙却被乐坊的朋友视为精品给求了去。 第二批做好的两个,比第一批更加精致,沈维白这才满意了。 他留下了一个,把最好的一个拿来送给了云霞。 之所以耗尽心思去定制这个埙,全是因为上次云霞到他家来,他吹埙给她听时,云霞脸上的陶醉之色。 那一刻,他便有了这个为云霞定制一个埙的想法,而且在第二天便开始张罗这个事,只是制成这个埙,因为他的严苛,导致时间有点长。 不过不要紧,最后总算做成了他最满意的埙,今天送到了云霞的手上,云霞还很喜欢。 沈维白清了清嗓子,开始指着埙上的孔跟云霞大略讲了起来,吹孔、发音孔,靠十个指头和拇指根部来控制它们…… 第459章 绮思 他们俩站在学堂外院中那棵大树下,在浓绿树荫中,一个在耐心的讲解,一个在认真的倾听。 学堂内的苇杭眼神却黯淡了下去。 早上云霞说要认他作兄长时,他就像寒冬腊月被人当头淋了一桶水一般,浑身凉透,特别是心,瞬间结上了一层冰霜。 若是结拜为兄妹,他和她便没有了夫妻缘分。 他不要这样,他要求娶她的,他已经认定,只有她能做自己的结发之妻。 无论是多年前于困境中相识的她,还是最近接触的她,都是他喜欢的。 她已经在他心上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他这颗心已完全容不下旁的姑娘了。 而他又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少年,虽然和沈维白接触不多,虽然云霞并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沈维白,但这两天看他们的互动,作为旁观者清的他多少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沈维白看云霞的眼神,热情如火,正如他偷偷看云霞时是一样的。 所以毋庸置疑,沈维白是喜欢云霞的。 而云霞对沈维白,明显跟对他不一样,对他更多的是敬重,对沈维白则是真正的欢喜。 他们俩说笑时,云霞笑得总是特别开心。 苇杭觉得,自己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发生了…… 既然他们两人是互相喜欢的,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少年的心如刀绞一般,内心完全兵荒马乱不知该怎么办? 他就像凄凉的立在湖中心的一个孤岛上,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水。 彼时,萧先生看见苇杭在桌前发呆,便走到他面前,屈着手指头扣了扣桌子,问他:“明光?在想什么呢?你为何不到院子里去走走?” 苇杭抬头看着父亲,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灯光一般,立刻央求道:“萧先生,学生能打扰您一下,借一步说几句话么?” 萧先生笑:“当然可以,走,我们去屋外走走。” 父子两人相携而出。 中途休息便延长了好一会,因为萧先生出去了,没有召集大家回学堂。 等明光重新回到学堂时,他仿佛如卸下包袱的旅人一般,轻松了不少。 紧随在他身后进来的萧先生,在窗边招呼学生们进来准备开课了。 沈维白忙把埙还给云霞,两人往学堂内走来。 一边走,沈维白一边说:“当然还需要多加练习,我非常乐意教你的,你随叫我随到。” “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能烦我。” 云霞轻笑着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维白说得很笃定,桃花眼中荡漾着笑意。 中午散学,云霞好不容易捞着机会把云霄喊到一边问话。 “霄弟,早晨姐姐说要和明光义结金兰,那以后明光也是你的兄长了,多好的事情啊,你为什么不高兴?” 云霄一下就噘了嘴,哼的一声把云霞抓住他胳膊的手甩开。 这可是少有的事情,云霄这小家伙脾气很好,除非极为生气,否则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 云霞忙又伸手抓住弟弟,好言好语地哄他:“云霄乖,姐姐这句话到底是哪里不对,让你这么不高兴,你快跟姐姐说清楚,若是你讲得有道理,姐姐以后便不说这话了,好不好?” 云霄的脸色这才和缓了,翘起的嘴也放下了。 小孩子最藏不住事,在云霞又说了几句好话之后,他便告诉了姐姐生气的原因。 “姐姐,我不希望你和明光兄结拜,我想明光兄当我的姐夫。” 虽然说得有点扭捏,但云霄也算直言不讳,一口气说完了。 “嗐,不结拜,你让明光当你姐夫,等等,姐夫?” 云霞一下意识到不对,眼睛瞪大,指着云霄说:“你要把明光许配给姐姐我?” 云霄眨巴了下大眼睛,很认真的纠正云霞的话:“不是把明光兄许配给您,是把您许配给明光兄。”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出的?”云霞作势要拧他的耳朵。 云霄灵活一闪,躲开了云霞的“魔爪“,咯咯笑着说:“因为我觉得明光兄和姐姐,就跟戏文里唱的一样,郎才女貌好般配。” 这个小屁孩,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居然想跟老姐我牵线做媒。 云霞理解了他生气的原因,此间风俗便是结拜为兄妹,便不适合做夫妻,云霄既然存了希望明光能当他姐夫的心思,自然不乐意云霞认明光为兄。 她一把抱住小家伙说:“来让姐姐看看,你这么丁点大个人,这小脑袋瓜里,杂七杂八的想了些什么?” 小家伙晃着头咯咯笑,小胖脸上的肉都在抖,惹得云霞伸出两只手狂捏他的脸蛋。 “姐姐,娘也是这么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姐姐您总要挑个好夫婿嫁给他的。” 云霄小朋友说得理直气壮。 “呵呵,你倒是真好意思说,这婚姻大事张嘴就来。”云霞忍不住逗起他来。 她这么一说,云霄有些赦然,不过小家伙既然执着认定了明光兄,便做出一副要为明光兄代言到底的架势。 他扬头,瞪着一双黑宝石一般的大圆眼睛,盯着云霞问:“姐姐,明光兄是个大英雄,您难道不愿意他做我的姐夫么?” “咳咳,”云霞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而云霄问完话,一双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且等着她的回话。 平静下来,云霞正色道:“云霄,你还小,不要掺和这些事。姐姐也还小,等过几年再说。你难道就这么急于把姐姐推出门去吗?” “我没有要急着把姐姐推出门。” 见云霞一本正经严肃地回了他的话,云霄也不再嘻嘻哈哈,认真的回答了姐姐。 “那好,就听姐姐的,以后不要再提这事,免得姐姐和明光尴尬,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云霄点头答应。 云霞这才松了口气,对云霄挥挥手说:“走,咱们赶紧去吃饭了,娘和明光该等急了。” 云霄听话的带头往饭堂走去,看着小家伙蹦跳着的背影,云霞想起同样在听到她说认明光为兄长,立即断然拒绝的母亲,难道她老人家也存了和云霄一样的心思,喜欢明光到想让他当女婿? 第460章 无憾 还有明光,他听了那话后的表现,现在看来就是心情郁闷,莫非他也有那个心思? 这些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让云霞有点匪夷所思,也有点哭笑不得。 若自己猜得没错,合着自己就成了那个,在很多小说中最后才知情的女主角? 不行,我不接受包办婚姻,再说我喜欢的人是沈维白。 得早些跟爹娘说清楚才是。 明光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可惜我只把他当作兄长,若是这事影响到他… 她晃了晃头,又挠了挠头,暗暗咬牙,真要是那样,我还得跟明光说明一下,讲清楚,让他不要继续误会下去,这样也不耽搁人家明光。 暗暗在心里定了主意,云霞才松了口气。 饭堂内,云霞娘和苇杭屏退了丫鬟和下人,已经说了好一会话…… “杭儿,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云霞娘说这话时,眼睛都有些微微的红。 “岳母,没事的,只要云霞过得好,我怎么着都开心。” 苇杭说得很认真,清澈深邃的右眼盯着岳母,眸中含着坚定之光。 正对着大门坐,随时观望着门外的云霞娘,见到儿子正向饭堂走来,后面跟着低着头走路的女儿。 于是点点头说:“杭儿,这事咱们也不要过早下定论,好事不在忙上,我总有一种直觉,你和霞儿原是最相配的。好了,霞儿他们就快进来了,咱们先不说了。” 苇杭点点头,也朝门外看去。 云霞娘则立刻站起身,唤香梅准备开饭。 站在饭堂外的香梅应声去了厨房。 “娘,明光兄,我饿了。” 一进门,云霄就嚷嚷开来,倒让饭堂沉闷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娘就知道你饿了,已经让她们准备开饭了。” 张开双臂抱住扑向她的云霄,云霞娘柔声道。 “谢谢娘!明光兄好!” 小家伙甜甜地说,嘴巴就像抹了蜜。 然后便从母亲怀里退出来,跑去挨着明光坐了下来。 等云霞进门,云霞娘便玩笑着说了她一句,你们姐弟俩今天怎么这么慢,是怕踩着路上的蚂蚁么?害得娘和明光等了这老半天。 笑着呐呐的支吾了两声,云霞飞快的看了明光两眼。 明光气定神闲的坐着,面带微笑,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明光这样的表现,这倒让她有点不自在起来,同时也轻松了些,刚才自己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那样就最好不过了,她扬唇回了明光一个明媚的笑。 丫鬟们很快上好饭菜,一家人便开始吃饭,席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很快就吃完了饭。 丫鬟们开始收拾碗筷,母亲便和孩子们说起,过几天霞儿的外祖父和舅父他们一家就会搬来了。 大家瞬间就高兴起来。 “娘,他们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 “嗯,我已经让人把飞云院腾出来了,而且打扫得差不多了,就算明天来,都可以入住,完全没有问题啦。” 母亲笑着回答云霞。 云霄拍着掌说:“以后咱家更热闹了,我好开心!” 他最盼着的外祖父一家搬来,那样他和智辕可以成天价的玩在一起。 还有忠弟,忠弟对智辕的到来更加期盼,除了他、忠弟和智辕可以一起玩,还因为那样的话,忠弟就不再是整个将军府最小的少爷了。 忠弟说,如此,他就变成智辕的小哥哥了。 反正忠弟心里可美了。 接下来,几个人围绕着这个话题说开了,气氛明显就好了许多。 及至下午去学堂的时候,云霞特意喊住了明光,两人慢腾腾的走在了后面。 “明光,早上我说的话是真心的,在我心里,你就跟一个好兄长是一样的。” 她说得很委婉,但也很明确,在尽量不伤害明光的前提下,希望能让他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认为这样于明光,于自己都是公平的。 “嗯,我知道,在我心目中,你也是我的好妹妹,我没有姐妹,和你在一起,就有了。” 明光说得很慢,但同样清楚明确。 云霞一下就笑了,原来真是自己多虑了。 她正好站在明光的右侧,抬头看着少年的侧脸,发现他也在笑,那笑容干净纯粹,让人赏心悦目。 明光的侧颜是真的很好看,右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轻扬,还有散发出来的温润华贵的气质。 若是再白一些,他就跟漫画里的翩翩美少年并无二致了。 就算戴着眼罩,他的长相都能让人惊艳,要是取了眼罩,啧啧,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 这么胡乱的遐想着,萧先生家那个苇杭的脸突然跳入她的脑海中,苇杭的侧颜与明光的竟然重合了。 像,非常像。 云霞不禁心疼起来,他们长得很像,都是标准的美男子,遗憾的是两人都有所缺陷。 唉,造化弄人哪…… 旁边的苇杭虽然早就感到了云霞的目光,但他一直不敢转头正视她,就怕自己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坚强,会在看到她时坍塌。 不过云霞老这样盯着他,他也吃不消啊。 深呼吸了几口气,苇杭准备去追云霄去。 下了决定,他便转头对云霞说:“云霄跑哪去了?我去看看去。” 云霞没吭声,他再一看,见她竟然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得轻轻的咳了两声。 这才让云霞回过神来,她扭头问他:“明光,刚你跟我说什么来着?” “哦,我说去看看云霄又跑哪去了。不过,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专注?” “我啊,就是在想萧先生家的大儿子。” 萧先生家的大儿子?云霞竟然在想我? 明光挑挑眉,有些急切地问:“萧先生家的大儿子怎么了?” 萧先生家的大儿子,虽然有点心智不全,但相貌可是一等一的好,说他是貌若潘安也不为过。 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澄澈如水,深邃若潭,怎么看都觉得他不该是傻的。 而且他还很乖,安安静静的呆着,让人心生怜爱。 云霞知道明光清楚萧先生家大儿子的情况,便直接跟他分享了自己心里的感受。 这些话听进苇杭的耳朵里,他的开心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只觉得脚下的地都变软了,好像踩在柔和的棉花团里。 很乖,这两个字形容一个男子汉,好像有些不伦不类,但苇杭非常受用。 然后他又听见云霞说:“明光,下午散学后我就带你去见师母噢。” 苇杭应了一声,他的一颗心又滚入了蜜糖罐中,被蜜糖温柔的,紧紧的包裹起来。 云霞一定是从苇杭身上的遗憾,想到自己的眼疾,所以一心要治好自己的眼疾,让自己没有缺陷,没有遗憾。 第461章 随缘 所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只要是云霞能过得开心,自己怎么着都行的。 云霞,我自随缘,你且随意。 那一刻,苇杭甚至听见自己心上有花开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声音温柔如水:“那就劳烦云霞了。” “又说劳烦,一点都没有劳烦好不好?”云霞歪着头,朝明光笑。 笑容灿烂如朝霞绽放,煞是耀眼,苇杭也回了她一个舒心的笑容。 下午散学,他们便一起去练武场。 知道明光要找母亲看眼疾,举廉也积极得很,忙着带他们去找母亲。 推开父母住的院子大门,见母亲正在院子角落的花圃内里莳花弄草。 那是一片紫蓝色的花中央的空地,母亲和两个丫鬟正蹲着在说笑着栽种什么。 “哇,好久没来,这紫蓝色的花突然就出现了,好漂亮啊。”云霞看着那些像小钟似的漂亮花儿感叹起来。 比起云霞,瑶华就淡定多了,她告诉云霞那是丹参花,丹参实为一味药材。 最近瑶华经常到举廉家来,自然是认得这些花的。 看来举廉和瑶华两个人最近感情稳定啊,小两口经过那次退婚风波后,敞开了心扉,越来越看对眼了。 云霞便朝瑶华笑,那笑里全是玩味。 接收到云霞投过来的目光,瑶华的脸上立刻升起了两片红云。 这一切当然没逃过举廉的眼睛,他忙岔开话题:“家母喜欢在花圃里种药材,昨天就在说今天要再种些白芍什么的。” “太好了,我正好问问师母,让她跟我推荐下适合的药材,我让庄户们在我家的农庄进行种植。” 说音落,云霞已经朝着师母飞奔而去。 其他三个人看着她的背影都笑了。 举廉娘抬眼一看,云霞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师娘,霞儿跟您请安了。”云霞俏皮的跟她福了一礼。 “哎呀,霞儿来了,等我一会儿,师娘马上就好。” 举廉娘看见云霞就特别高兴,一边忙着手中的活,一边跟云霞聊了起来。 “师娘,无妨,您忙您的。” 云霞说着蹲了下来。 “今天什么风把霞儿吹到师母这来了?你们练完武了?” “师娘,今天霞儿带了明光来,就是上次跟您说的那个少侠,麻烦您帮他看看眼疾。” 举廉娘点点头,把地里的土拍平,站了起来。 本来还想问师母药材的云霞也便没有问,还是先给明光看眼疾比较重要,等看完了再问也是一样的。 “走吧,师母都弄好了,我也想早些见到你们口中那位优秀出色的明光少侠。”举廉娘从地里迈步出来,在草丛里把鞋上的泥土擦干净了。 “我们?”云霞听出了师母用的是我们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举廉娘笑笑:“是啊,你和举廉、瑶华个个都在说明光好,我呀,天天听,明光的好我都能背出来了。” 原来如此,云霞心里为明光开心,能得到十五兄的认可可不容易,十五兄轻易是不会夸人的。 想当初,十五兄对自己也是很瞧不上的。 她语气略带着撒娇,笑着回答师母“呵呵,那是因为明光兄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嘛。” “那是当然,所以霞儿好福气,你看明光这么优秀出众的人才都为你所用,甘心当你的护卫,你可是要好好珍惜喲!”举廉娘乘机劝说云霞。 云霞倒也爽快,马上笑着答应了。 “云霞谨遵师娘的命令,一定好好珍惜。” 这让举廉娘恨激动,她伸手想握住云霞的手,但伸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满手是泥,连忙收回,轻笑出声。 “师娘,我来吧。”云霞出手挽住师母的手臂,和她一起笑得好不开心。 举廉娘扭头跟两个丫鬟吩咐了几句,便和云霞迎着明光走过来。 “晚辈明光,拜见师母大人。恕明光冒昧,也跟着云霞称呼您师母大人。” 因为在其他人眼里,这都是明光第一次见到举廉娘,所以明光要如此客气。 举廉娘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可是听霞儿、廉儿、华儿都说明光是个好儿郎,能做你的师母,也是我的荣幸!以后就叫我师母,快快,请屋里坐。” “晚辈深谢师母大人!”明光躬身一礼。 “明光别客气,到师母这来便随意自在些。孩子们,我们进屋说话。”举廉娘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让明光站直。 明光这才退到旁边,让举廉和瑶华分别跟师母问了好,一行人便往屋里走去。 举廉娘又忙忙的唤了丫鬟沏茶上点心,自己才去把手洗干净,开心走进来坐了下来。 刚坐下,举廉就迫不及待地请母亲帮明光看眼疾。 这,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就揭开明光的眼罩吧? 明光和举廉娘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流了下眼色,彼此都心照不宣。 于是明光站起身来说:“师母,晚辈这只眼睛不能见光,见光就特别难受。” “这样啊,那你随师母到偏房去,那房间没有窗户,很暗。廉儿、华儿,你们在这陪着霞儿,霞儿难得来娘这边一次,可不能失了礼数。” 举廉娘果断的吩咐了一遍。 已经站起身的云霞忙说:“师娘,不用,我跟你们一道去吧。” “霞儿听话,师母看病需要安静,你就不去了。”举廉娘回绝得斩钉截铁。 见母亲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势,举廉便劝云霞别去了。 云霞想想也是,既然师母不要人打扰她诊病那就按师母说的做,于是不再坚持,应了声好,复又坐了下来。 明光和举廉娘都暗自松了口气,两人忙急匆匆的往偏房去了。 到了偏房门口,举廉娘看了看没人,便打开门,把明光让了进去,自己跟着进去后,马上关了房门。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 “杭儿,来陪义母坐坐,说说到云霞家住着有什么感触。” 举廉娘找了两个凳子,擦干净招手叫苇杭。 母子两人落了座,聊了起来。 “义母,我住得很开心。”苇杭压低声音回答义母刚才的问题。 是很开心啊,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见着,时时看着,连自己都止不住替杭儿开心呢。 举廉娘不禁眉开眼笑起来:“杭儿,你听义母的,好好在云霞面前表现表现,你这么出类拔萃,云霞自然会喜欢上你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想着云霞喜欢的是沈维白,苇杭只得朝义母笑笑,压抑住心中的苦涩说:“义母,杭儿随缘,不过,只要云霞好,杭儿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的。” 这般深情的告白,让举廉娘很感动,杭儿真是个痴情的,霞儿上辈子积了大德啊,能得到杭儿如此钟情。 这两个孩子以后一定会幸福甜蜜,羡煞众人的。 第462章 快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正屋中。 见他们两人一进来,屋里的几个孩子一下全都围在了举廉娘的身边,个个神情紧张。 都想问明光的眼疾如何?能治否? 但又都不敢问,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云霞观察了下师母和明光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来,因为他们俩的脸上都很平静,无波无澜。 最后还是瑶华沉不住气,直接问了出来:“师娘,明光的眼疾您能治好对不对?” 声音都有点打颤,还是很为明光捏了一把汗。 举廉娘按照预先和苇杭约定好的说辞,对孩子们说道:“明光的眼疾我仔细查过了,是能治的,只是花的时间很长。” 她的话音一落,屋子里欢呼声鹊起。 云霞笑得最开心:“明光,我就说你的眼疾一定有治,师娘医术高明,就算时间长点也没关系,你的眼罩总会被扔掉的。” ”明光这下可以安心了,时间长点就长点,总是有希望的。”瑶华接着云霞的话说。 举廉走过去对明光说:“明光,可喜可贺!”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互相对了下拳头,勾肩搭背的好不欢喜。 举廉娘看着他们笑。 云霞站到师母面前,代表明光真诚的向师母表示感谢。 师母忙说不用,治病救人,是她作为一个医者该做的。 给举廉娘深鞠一躬,明光又对着大家抱拳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明光真是福气不浅,能遇到师母妙手回春,还能遇到你们这些真心对我好的知心朋友,幸甚,幸甚!” 云霞心上的大石头自此落地。 接下来主屋里的气氛无比轻松愉悦,大家品着香茗,吃着点心,聊起了药材种植。 举廉娘给的建议是可以种植白芷、沙苑子和板蓝根这三种药材,它们都适合在山坡荒地种植,且现在播种正合适。 来年春天还可以种植天麻、茯苓、黄芩、黄芪等价格较为贵重的药材。 她想着云霞爹所说的,解决军饷短缺问题的办法都是云霞出的主意,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云霞好生夸奖了一番,肯定了她栽种中药材的这个好点子。 不过,她也提出让霞儿去问问擅长种植药材的药农,搞清楚药的生长周期,选择周期短的种植。 这样可以早些收获,早些见到效益,也能早些对二哥的戍边军队有所助力。 大家就这个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 “小师妹,你家农庄的那片荒地大不大?”举廉听母亲说现在就可以种植,就想着问下地的情况。 云霞比了个手势说:“很大!” 那片坡地真要利用起来,面积确实不小。 举廉挠挠头:“那平整荒地可要花不少时间和人力吧,我跟我爹说说,看能不能找些人帮你们开荒。” “不用,王将军不好擅自调用军队的士兵,再说,我们已经找到开荒的人了。” 明光出言阻止了举廉。 “现在正是要收庄稼的时候,就靠霞儿你家那些庄户,恐怕人太少了些吧?” 举廉娘也表示担心。 云霞双眼亮晶晶的,眼波中荡漾着笑意,嘴角也噙着笑,连酒窝里也盛满了笑。 真要说起来,农庄的成年劳动力忙着即将到来的秋收,是分不出多少人来开荒的。但是有了云慧娘那帮蠢亲戚,这事还真不用发愁了。 她对师母和举廉、瑶华说了明光的妙法,举廉高兴的拍着明光的肩膀说:“真有你的,早知道我还担心个什么劲?” 师母和瑶华则对明光大加赞叹,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明光摆着手说:“我这个主意不算啥,云霞想出的主意更甚于我。” 遂把那天“送礼”的事简单讲了一下,师母和举廉、瑶华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随着明光的讲述,屋子很快被欢声笑语填满。 直到师父遣了云霄来找他们,催孩子们去练武,他们才和举廉娘告别去了练武场。 练完武回到家里,母亲笑着迎上来,说庄头来过了,前脚才走,你们后脚就回来了。 “娘,庄头怎么也不说等等我们呢?”云霞假装怨怪。 “今儿你们回来的比平日晚了一个多时辰,庄头家里还有事,我便让他先回去了。不过,庄头把好消息都带给了我。孩子们,先吃饭,吃完饭娘好生跟你们讲讲。” 听了娘的话,吃货小宝宝云霄马上表示赞同,还一溜烟的就往饭堂跑去。 他们跟在云霄后面,也说笑着往饭堂走。 晚膳菜品很丰富,庄头不仅带了好消息,还带了好多食材来。 云霄吃得满嘴是油,心满意足得不得了。 吃完饭,云霞娘便开始跟云霞和明光复述庄头的话。 今天一大早,庄头就带着石头爹等几个庄户,这些人都是站在云霞家这边的,挨家挨户去告知大家昨晚农庄来了贼人一事,那些庄稼原来是这伙贼人损坏的。 他们挨着走到绿豆眼家告知时,绿豆眼正躺在床上呻吟。 听了他们的来意,绿豆眼的眼睛再一次斗在一起。 不过很快他便贼喊捉贼般的叫了起来:“哎呀呀,我生病了,要不然也要去揍他们一顿,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说得义正辞严,还做出一副气咻咻的样子。 庄头对于他的装模作样很是无语,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于是压下心中泛起的恶心对绿豆眼说:“大力兄,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你好好养病,我还要去告诉其他人,让大家有所防备。” 绿豆眼欠了欠身,呲牙咧嘴地说:“那你们慢走,不送了。” 庄头走到门口,憋着笑说:“大力兄,我还要跟你讲一下,我们专门成立了护庄队,都是庄里的强壮汉子,要是贼子敢再来进犯,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这话让绿豆眼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成立护庄队是云霞给庄头出的主意,让他召集大家晚上轮流巡逻,震慑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确保农庄的丰收果实。 庄头便哈哈笑出了声:“大力兄也觉得好,那便真的好,那我就此告辞了,还要继续走家串户通知大家。” 等他们出门,隐约能听见绿豆眼家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估计绿豆眼的鼻子都气歪了吧,所以在家里抄家伙扔地上发泄。 接下来这几家云慧娘的亲戚,跟云霞预测的一样,果然都躲着不敢见他们。 因为个个都被打得像猪头一般,肿的肿,青的青,挂彩的挂彩,哪敢出来露面。 庄头便把相关事宜交代给他们的家属。 那些人的家属敢怒不敢言,还要假模假式的表示关心,让庄头他们感到一种出了气之后的快意。 第463章 走向 当然,最后庄头很正式的告诉了他们,那伙贼子没有好下场,因为被护庄队揍得喊爹喊娘的,非常惨。 还有,他们牵来的三头牛,也被护庄队缴获了,正好可以赔付给庄稼地受损的庄户。 那些人的表情简直让人发笑,庄头一行人津津乐道了好久。 云霞娘说到这也忍不住笑了,可以想象那帮人当时的嘴脸,着实感觉解气和爽快啊! ”活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估计他们最近都不敢再嚣张了。“云霞拍掌称快。 明光浅笑着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对,他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后若是还敢如此,定叫他们吃更大的苦头。“ 他还特意晃了晃拳头。 逗得云霞母女又笑了一阵。 现在看来,农庄的一切走向都按照云霞的设计方向在运转着,十分圆满。 接下来首要任务就是开垦荒地种药材了,这事庄头已经按照明光的点子开始部署了。 “明光,霞儿,庄头说了,过几天开荒和收割庄稼同时进行。他还说若不是明光少侠这个好法子,他们还真分不出人手来打理出荒地呢。“ 云霞娘边说边把赞赏的目光投向两个孩子。 “那现在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啰。“云霞接过话头,笑得眉眼弯弯。 “对,刚唱罢一出戏,又要再唱一出。“ 明光附言。 灯光下,他的脸色特别柔和,右眼尤其亮,就像星子在闪光。 对了,还没有告诉母亲明光的眼疾有治了,云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母亲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于是忙拉了母亲的衣衫道:“娘,今天我王师娘看过明光的眼睛了,说他的眼疾是能治的,就是时间要稍微长点。“ 云霞娘迅速与了苇杭对视了一眼,立马高兴地说:“那可是太好了,若是明光治好了眼疾,那便是万中挑一的好儿郎了啊!“ 她还扳起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说起明光的好来:文韬武略、有勇有谋、心地善良、热情有礼…… 很快把十个指头都用完了,还没说完明光的好。 不过母亲的话说得没错,明光就像一块蒙尘的白玉,擦亮了当然会大放光彩。 云霞甚至能想象他除去眼罩后的样子,绝对的高颜值,说是貌若潘安也不为过。 嗯,和萧先生家的那个苇杭一样的英俊帅气,除了肤色稍微黑一点外。 在云霞母女的目光下,明光遽然低下了头,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在想什么。 一时三人都没有说话,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云霞先行打破沉默,跟母亲说起中药材种植的事情,明光也才变得活跃起来。 听了孩子们的转述,云霞娘也很高兴。 “就按你师母所说的品种买种子,这两天就着庆喜去外地学习种植方法,等农庄的荒地开出来,就马上就栽种。” 她果断拍板,相当的爽快利落。 看母亲这样,可是越发具有一种女强人的气质了。 云霞不禁抿嘴笑了,在心里为母亲的进步开心。 接下来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许是昨晚都没休息好,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打起了呵欠。 于是便散了,各自回房歇息。 当晚下起了雷雨,闪电刺目,雷声轰鸣,风急雨大,修竹被惊醒,连忙翻身起来关窗户。 下榻站定,她见小姐正睡得香甜,脸上还挂着笑。 好像在做着什么美梦。 “小姐定是去农庄累着了。”修竹心疼的嘀咕,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关好窗户,重新躺回床上。 小丫头自此却没睡安稳,反复又被雷雨声惊醒了好几次,而云霞丝毫没受到影响,一直沉睡在美梦中。 雷雨直下到快天亮,才停了。 一早起来,云霞才发现昨晚下了大雨,因为院子里都积了好些水,可以想见昨晚的雨绝对不小,自己居然半点都没感觉。 又听了修竹小丫头绘声绘色的描述,说是昨夜的雷声好吓人,把她的耳朵都要震聋了,一直捂住耳朵什么的,云霞吐吐舌头,就自己昨晚睡得那个沉,被人抱出去给扔了都不知道。 修竹边说边麻利的帮云霞梳好了头,是她拿手的双环髻,还为小姐扎上了与衣服颜色一样的彩带。 又乐颠颠的跑去拿来铜镜给云霞看,云霞抬眸,见到镜子里的自己活脱脱的美少女一枚,又精神又好看! “小姐,您越来越漂亮了。” 修竹小迷妹也发出由衷赞叹。 云霞乐了:“修竹,你也有功劳,你看你把我的头梳得这么美,一下就提升了我的整体形象。还有,你梳头的手艺又进步不少哦。” 小丫头笑眯了眼:“小姐,那是因为您生的好,跟奴婢没有关系的。” “怎么没有关系,这头发梳得好肯定加分啊。好了,你就乖乖的接着我的表扬,多琢磨下,赶明儿帮我梳更多更好的发型。” 听小姐这么说,修竹把头点得频率极高,云霞估计她要信心百倍朝发型师进军了。 抿嘴一乐,站起身走到窗边。 时序已近立秋,雨水冲刷走了闷热,凉风扑面,感觉十分舒爽。 等立了秋,多下几次雨,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天气也就会慢慢冷下来了。 放眼望去,院内的树木叶子都被雨水洗的干干净净,绿得发亮;只是花圃里的花有些可怜,大多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云霞不禁生出些许感概来,到这里来都有半年多了,来的时候正是开春时节,转眼就要到秋天了。 这半年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即便心态成熟的云霞也有种新鲜刺激的感觉。 “霞儿,怎的不多睡一会?前儿晚上你都没怎么睡。娘昨天下午倒是补了眠,你上学堂练武又没补成,就该趁着下过雨,天气凉快补补啊。”母亲笑盈盈的走进来,心疼的劝说女儿。 云霞转身迎了母亲,亲热的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我昨晚睡得像头猪,那么大的雨我都不知道,这睡眠质量简直不能再好了,还需要补眠么?” 然后指着自己的眼睛又道:“娘,您看眼睛里一点红丝都没有,您就放心啦,我都恢复过来了。” “你呀,这精神头就跟你爹一样,健旺得很哪。” 云霞娘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云霞咯咯笑,把头靠在母亲的肩头撒娇。 “娘,说起我爹,爹他们现在也快到边城了吧?” 父亲都走了三天了。 “你爹他们快马加鞭,估计后天应该能到了。” 云霞娘听夫君说回家时路上用了六天的时间,就算夫君这次想急着回去搞霞儿所说的大生产,速度再加快点,那也得后天才能到边城。 这里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路上奔波这么多天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464章 感冒 “娘,爹才刚走我又想他了,您一定也很想他吧?”云霞低声嘟囔了一句。 云霞娘拍拍女儿的手说:“是啊,娘和你爹聚少离多,自然是想的。可你爹是将军,要与将士们一起戍边,保国家安宁,娘必须得支持他,不能拖他的后腿。 再是思念,也得欢欢喜喜的送他走。” 她说得很慢,脸上挂着浅浅的,柔美的笑容。 云霞点点头,握住母亲的手说:“娘,这么多年您在家里带着我们姐弟,能让爹安心待在边塞,您也是劳苦功高的。我爹的军功,其实也有您的份哩。” 这是云霞的心里话,虽然她这个母亲柔弱温顺,但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而且一直在父亲身后默默的,做好父亲的后盾,让父亲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以前她总是被老太婆他们欺负着,让人怜惜不已。 还好我来了,也让她觉醒了,现在的她越来越坚强独立,将军夫人的气场也慢慢凸显出来了。 这种改变是喜人的,也让云霞有了很大的成就感。 她握住母亲的手紧了紧,很认真的告诉母亲:“娘,霞儿现在长大了,一定做好您的左膀右臂。咱们一起好好努力,支持我爹带着将士们守好边关。” 母亲侧了头和云霞搁在她肩膀上的头碰了碰,愉快地说:“好,娘听我霞儿的。有霞儿在,娘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怕的。” 母女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站在窗前,看着雨后澄澈的天空。 东边即将升起的太阳把那片天染得红彤彤的了,绚丽夺目。 好一个雨后初晴,温馨惬意的清晨。 且说萧先生因为家中有事情,昨天便已经跟孩子们说好,学堂今天停课一天。 云霞便跟母亲说,她想去找找润兔的爹,看能不能劝动他入伙。 “你二舅不父不是说要跟他联系么?”云霞娘觉得还是等二哥出面比较好。 “娘,我想了想,润兔爹知道二舅父是同行,肯定会戒备,搞不好对二舅父不客气,直接把他轰出来都有可能,我担心会把以后合作的路给堵死。再说,二舅父这么些天都没有回话,说不定已经吃了闭门羹。” 这是她翻来覆去想这件事得出的结论,所以才这么急着要亲自去会润兔爹。 因为她想早些把酒楼重开,那样就能早些赚到银子,也就更有底气解决军饷短缺的问题了。 不过要见润兔爹,就必须把云霄带去,若是实在与润兔爹谈不拢,就来个“曲线救国”,先搭上润兔,再徐图润兔他爹。 云霞娘听了女儿的话,想想好像是那么个理,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便往云霄的房间走去,准备叫醒云霄。 结果云霞娘连叫了三声,云霄才哼哼唧唧的应了,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全然不像平日里那般中气十足。 “霄弟,你是不是不舒服?”云霞问勉强睁开眼睛的云霄。 很少生病,壮得像小牛犊的云霄,哭兮兮地说是的,他很难受。 这让云霞娘一下就乱了方寸,她忙伸手探向云霄的额头,只一触,她的手一下就弹回来了。 “霞儿,你霄弟他在发高烧,这可怎么是好?” 云霞也伸手摸了摸,确实有点烫。 “娘,别着急,先遣人去找大夫来给霄弟诊治下。” “对对,你看娘一慌,就六神无主了。” 云霞娘立刻站起身,掀开帘子喊人,丹画应声过来,她赶紧吩咐丹画去找庆喜,让他去请知春堂的杨大夫过来给少爷瞧病。 丹画应了是,马上飞奔而去。 坐在云霄床前的云霞问了下云霄有哪些不适,云霄苦着脸说喉咙疼,又说自己鼻塞,感觉出不了气。 正说着话,云霄还咳嗽了两声。 根据他描述的症状,云霞已经初步判断出小家伙是得了热伤风。 那日眼看着毛贼狠掐母亲,云霄一定急出了一身汗,后来又被打,这么折腾下来怎么可能不生病? 不能干等着大夫到来,云霞便唤了丫鬟去打水,自己亲自给云霄冷敷,物理降温。 云霞娘也拿了汗巾来,母女俩轮番给云霄敷额头,云霄哼唧难受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一盏茶的功夫,庆喜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他停在门口,喘息未定就开始跟夫人汇报,事不凑巧,扬大夫外出诊病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掌灯时分才回来。 “那福寿堂的柳大夫呢?你去找过他没有?” 庆喜是个机灵人,杨大夫不在,他立马去找了柳大夫,这两位都是将军府认准的大夫,当然杨大夫医术最好,是为首选,杨大夫不在,便找柳大夫。 可是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邪门了,柳大夫也不在家,而且他出门也没跟家人说自己到哪去。 这可让庆喜感到犯难了,他又怕耽误了少爷的病,所以便没命的往回跑来跟夫人和小姐汇报,请她们拿主意。 听了庆喜的话,云霞娘一下急得脸发白,在屋里转圈,完全是五心不做主了。 这可如何是好?其他的大夫都不熟悉,她也不敢贸然去请。 “霞儿,看来只有去找你仙姑姑了。” “仙姑姑太远,娘,您先坐下来,我觉得霄弟是得了热伤风,前段时间看书记得一个方子,治疗热伤风特别有效,我这就抄来让庆喜去药房抓药,赶紧熬药给霄弟用上。” “能行么?”云霞娘半信半疑,毕竟这吃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吃得不对是会要人命的。 云霞略微思忖了下说:“要不然我写下来先送到我师娘那请她给看看,没问题就去抓药,有问题便让师娘重开方子。” 对呀,怎么忘了弟妹就是良医这事了。 云霞娘一边自责,一边连忙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唤了香梅和修竹赶紧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等她们铺好纸,磨好墨,云霞把手里拧得微干的汗巾替云霄敷上,便走到桌前,迅速写下了方子,交给庆喜带去找师娘审视。 云霞写的方子其实是她自己以前热伤风吃的方药,她每次服用后是立马见效的,屡试不爽。 这方剂是她偶然间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得知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老中医当时还把每味药的分量,根据服药者年龄如何加减都仔细讲给她听过,所以这个方子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但是母亲担心,所以她便让庆喜拿去问问师娘,这样也好打消母亲的顾虑,不再担心。 庆喜拿了方子,一点也不敢耽搁,往王将军府赶去了。 云霞和母亲继续帮云霄冷敷额头,又让他喝了不少水,云霄自己都说感觉好多了。 而此时萧宅里,萧夫人已经吃过饭,收拾停当,准备到云霞家来。 第465章 对症 虽然只分开了几天的时间,萧夫人还是止不住的想念苇杭。 杭儿这孩子一直都在萧夫人身边,这么突然离去,她确实需要时间来适应。 思念太甚,所以昨晚,她便期期艾艾的求萧先生,能不能让她去云霞家见见杭儿。 萧先生正好要出去办事,学堂也只能放假一天。 见夫人思子心切,便对夫人说索性你明天去二弟家,趁着杭儿不上学,可以好好的看看他。 “好,好,我明天一早就起来,找个由头去二弟家。” 萧夫人激动莫名,眉开眼笑好不开心。 导致的结果是过于兴奋睡不着,今天早晨寅时就起来了。 她已经决定好,带着才绣好的绣品去二弟家,借着送绣品的机会看杭儿。 结果昨夜下起大雨,她还担心了一阵,怕天亮了雨大,过去不方便。 没想到老天爷都可怜她想念杭儿,天一亮,雨停风住,天空一碧如洗,东方泛起红云,眼看着就要出大太阳了。 这让萧夫人心情更加畅快,吃完饭便早早出发。 到云霞家大门时,正碰见庆喜慌慌张张的跑出门,说是给小少爷抓药去。 所以她一见到云霞娘,便急着问云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云霞娘把她让进屋,愁着脸告诉她说云霄生病发烧了。 她便急急的跟着云霞娘去看云霄。 都是当母亲的人,最能体会孩子生病时,母亲心中的难受和不安。 两人往云霄房间去时,她见云霞娘焦急不安,连忙出言劝云霞娘不要着急,孩子的病来得快也好得快。 到了云霄房里,见小家伙可伶兮兮的躺在床上,云霞正亲自忙着帮弟弟冷敷额头。 姐弟俩见了萧夫人都跟她问了好,只是云霄问好的声音软绵绵的,人也是怏怏的,看在萧夫人眼里,着实挺让她心疼的。 好在云霞的冷敷还是起了效果,云霞娘再摸儿子的额头时,发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而云霄自我感觉也比起先好了些。 大概是昨夜难受没有睡好,没一会儿,小家伙昏昏然的又睡着了。 几个人为了不吵着云霄,便悄悄退了出来。 到了走廊上,萧夫人特地建议云霞娘,可以给云霄煮点清热的藿香薏米粥喝,她的两个孩子夏天发烧都会煮来吃。 云霞娘马上便吩咐丫鬟们按萧夫人所说去熬煮。 然后请了萧夫人到主屋落座。 “姐姐,你看霄儿一病,我心就慌得不行,去请府里常用的知春堂杨大夫和另一位柳大夫,偏巧两人又都不在,我这心就跟在油里煎炸一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霞儿镇定,她说背得一个方子,写下来请举廉娘给看看,行的话就去抓药。“ 萧夫人看看云霞,对云霞娘说这样也行,霞儿可真厉害,居然还背会了药方! 她对云霞更添了欣赏,这孩子真的是不同凡响啊! 且说举廉娘身体不适,庆喜来禀报时还在床上躺着,听了丫鬟通传,她忙支撑着起床,召了庆喜仔细问话。 庆喜便把小姐让他带的话一股脑儿向举廉娘汇报了,又呈上了方子,举廉娘听了庆喜的所述,也判断云霄应该是热伤风了。 再仔细看了看云霞写的方子,不禁大吃了一惊。 因为霞儿这方子完全对症,选药合适,而且配伍和剂量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孩子还有什么不能的?举廉娘在心里感叹不已,霞儿端的是门门懂,样样精啊。 她忙对庆喜说:就照你家小姐这个方子去抓药,只是我人不舒服,没法亲自前去将军府,你替我跟你家夫人带个话,就说不要着急,按方吃药,云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庆喜心下放松,笑得诺诺应是,跟举廉娘行了大礼后退了出来,然后马不停蹄的去药铺抓药去了。 云霞家这边,遇到云霄生病,云霞娘难过,萧夫人也不好马上提让云霞娘安排她见苇杭,就一直都陪着云霞娘说话,帮着缓解她的焦躁。 而苇杭因为前晚几乎一夜未眠,昨晚又也没睡好,辗转反侧,快到卯时才合眼,此刻还没起床。 虽是睡着了,实际上也不安稳,噩梦连连。 一忽儿梦到小时候走夜路的场景,一忽儿又梦到云霞和沈维白一起跟他告别,后来又梦到云霞在哭,把他反复惊醒了好几次。 到天亮时反而才沉睡了去,浑然不知道云霞娘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庆喜几乎是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抓好药回来了。 他把药包交给香梅先去煎药,自己才跑到正屋跟夫人和小姐回话。 云霞娘听到弟妹都说按云霞的方子抓药,还带了话说云霄喝了药很快就会好,那颗仿佛在油锅里泡着的心,被捞了出来,又被放进凉爽的清水中,那份欣慰简直无法形容。 脸上的忧愁之色也消退了很多。 萧夫人当然也很高兴。 两位母亲又把云霞夸奖了一番,云霞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忙找了理由先退了出来。 “娘,您这下放心了吧,好好陪着萧师母聊聊,我去看着霄弟就行了。” 云霞娘心情放松,这才想起姐姐前来一定是想看杭儿的,遂点头答应了云霞的请求。 等云霞走了,她忙凑到萧夫人面前:“姐姐是要见杭儿么?” “知我者妹妹也,可不是嘛,姐姐想杭儿了,今天不上学,赶紧过来看看他,妹妹帮我安排下吧。” “好,姐姐您看是我把杭儿叫过来,还是您去烟霞院?” “要不我去烟霞院吧,趁着霞儿在霄儿房间里,我们现在就悄悄的过去。” 萧夫人说完即站起身,把随身带着的绣品递给云霞娘说:“这个送给妹妹,你千万莫推辞,万一云霞问起,就说我是来送你绣品的。” 接过姐姐精心绣制的绣品,云霞娘致了谢,跟着她一道出了院子。 两人商量着万一碰到人就说去烟霞院看看那棵古树。 说起这棵树,那还是建这个宅子之前就有的,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成了,所以建宅子时都特意保护着留了下来。 那树现在树干粗壮笔直,像云霞爹这样魁梧的成年男子,圈手也都合抱不过来。 春天满树新绿煞是可人,一到夏天则枝繁叶茂,绿荫如盖,亭亭郁郁很喜人。 以这个借口去烟霞院也算合适。 结果去烟霞院的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人,两人也就省了解释,径直拍响了烟霞院的大门。 苇杭被拍门声吵醒,翻身起床,忙着穿衣。 “明光,是我,我带着萧夫人来看看院子里那棵古树,就我们两人。”云霞娘想快些进去,以免杵在门口被下人们问东问西,所以直接隔着门朝里面喊话。 听了她的话,苇杭便先出来开门。 把母亲和云霞娘迎了进来,又迅速关好了门。 第466章 误撞 “娘,您来了。”看见云母亲和云霞娘一起进来,苇杭也很高兴。 忙着把她们两位让进房间里。 “杭儿啊,你娘很想你,一大早就巴巴的来看你,偏生云霄又生病了,她陪我坐到现在才过来。” 一边走,云霞娘一边跟苇杭说话。 苇杭听说云霄生病,忙着急地问云霄怎么了? “热伤风发烧了,还好,霞儿已经帮他开了方子,现在抓了药在熬药。”母亲抢着回答了苇杭。 略略放下心来,不过苇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娘,您刚才说是谁给云霄开的方子?” 云霞娘笑道:“杭儿也没想到吧,是霞儿呢。我遣人去请大夫,大夫又恰好不在,于是霞儿就自告奋勇的开了方子。 这方子是霞儿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就背了下来。她说今天霄儿的症状正好用这个方子可以治。” 说这话时,云霞娘从头到尾,满脸都盈满自豪,很是骄傲。 云霞居然会开药方?苇杭眨眨眼,一脸惊奇之色,与他的义母一样,顿时产生出云霞无所不能的感觉来。 只是这药是不能乱吃的,万一有什么问题,吃下去又抓不出来,可怎么是好? 所以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毕竟云霞不是真正的大夫啊。 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毛,自然,他这个小动作没逃过母亲的眼睛,因为母亲一直舍不得把视线从杭儿脸上移开。 “杭儿放心,这个方子已经拿去找你义母鉴定过了,你义母说没有任何问题的。”母亲立马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样啊,既然义母说没问题那就真不用担心了。 苇杭立马眉目舒展,扬唇笑了起来。 心里更是甜丝丝的,自己喜欢的姑娘还真像下凡间的仙女,本事大着呢。 接着三个人坐下来聊了会儿,云霞娘记挂着云霄,萧夫人便提出先过去看看云霄的情况,然后让杭儿也过去,在那边见着也是一样的。 “也行,那请娘和岳母先过去,我易好容随后就来。”苇杭干脆利落的应声。 说起来,苇杭自从知道云霞和沈维白互相喜欢之后,就觉得叫云霞娘为岳母有点底气不足。 于是特意跟云霞娘说过,以后就不用岳母这个称呼了,却被云霞娘果断给驳回了。 云霞娘很坚定的说她只认苇杭这个女婿,还说只要她和丈夫不同意,云霞最终也不会和沈维白走到一起。 虽然当时的苇杭表达清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拗不过云霞娘执意要他继续叫她岳母的要求,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加上昨天夜里,他翻来覆去想过之后,觉得自己不应该一味退缩,就像岳母说的,总要和沈维白争一下才行,只有努力过,才不会有遗憾。 所以今天他这声岳母喊得又有了底气。 两位母亲笑着同意了,便携手出了门,苇杭跟在后面送她们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结果他刚要出门,将军府里那只叫赛虎的黑猫不知怎么钻了进来,而且从苇杭脚边一下哧溜进了他的卧房。 又在卧房里跳腾了几下,很快就跳到了苇杭放着化妆药粉的柜子上面。 许是那药盒子吸引了赛虎,它竟然兴致勃勃的用爪子玩起了药盒子。 药粉本来就不太多了,苇杭怕赛虎把药粉给他弄洒了,赶紧追过去驱赶赛虎。 调皮的赛虎和他周旋了好一阵,等他从赛虎爪子下救回药盒子,再把赛虎给赶出来,看着它爬上墙角的树跳出院子后,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关院门。 而两位母亲以为苇杭在她们身后等着关门,也就没有在意,说笑着出了门,走了一截又拐了弯,顺着烟霞院的院墙往云霞娘的院子去了。 苇杭刚走到门口,正准备关门时,啊的一声,云霞出现在他的面前。 “啊,苇杭,你怎么会在这?”云霞惊叫道。 不过问完她才想起苇杭是呆傻的,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 只愣了那么一息的时间,苇杭便反应过来了,他只得将错就错,开始装傻。 嘿嘿,嘿嘿。 挤眉弄眼的朝着云霞傻笑。 云霞原是出来找母亲的,云霄小朋友生病了变得矫情起来,熬好的药让他喝,小家伙非要等着娘来才喝。 估计是怕苦,云霞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怕喝中药,所以能理解云霄的做法。 遂跟云霄说好,自己去把母亲找来,云霄就得乖乖喝药。 小家伙点了头同意。 所以云霞就出来寻母亲,问丫鬟和下人们,夫人和萧夫人去了哪里,除了紫蔓说她晃到一眼,看到两位夫人出了院子外,其余人都说不知道。 她以为母亲送萧夫人回去了,便顺着往大门这边找过来,找到大门口,也没见着人,问了门子,门子说没看见夫人送萧夫人出门。 云霞只得往回走。 也是合适,她刚从这边拐弯,她母亲和萧夫人从那头拐了过去,所以她并没有见着母亲和萧师母。 而等她走到烟霞院门口,正巧苇杭走到门口要准备关门,只是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来,就被猛然出现的云霞给吓得不敢动了。 对于苇杭,云霞一直是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的,这会她伸出手抓住了苇杭的手,牵着他进了院子。 被她温软的小手牵着,苇杭已经开心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只觉得从手上传来的麻酥酥的感觉,在身体里乱窜,浸入四肢百骸中,无比的舒服。 “你是跟萧师母一起来的吧?是不是找不到萧师母了?” 自顾自的问着,云霞也没有指望苇杭能回答。 到了院中的大树下,云霞让他站在那儿,并交代他不许动。 苇杭一声不吭,像根棍子一样杵在树下,脸上是傻傻的笑。 看见他乖乖的站着,云霞便准备进屋去找明光,让这两人站在一起看看到底有多像。 只是她一迈步,苇杭就跟上来了。 看着苇杭呆呆的,亦步亦趋跟着她样子,云霞只觉得心软,就又伸出手来,牵着他往屋里走。 可是走到门口,苇杭却紧紧拽着她的手,死活不走了。 第467章 圆话 云霞伸出手朝苇杭晃晃。 苇杭不解其意,不过他暂时也没法去探究她的用意,只能继续维持好脸上的傻笑。 接着只见云霞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十分俏皮的对着他说:“苇杭,我要挠你痒痒喽。” 话音落,她已经开始动手了。 很快,苇杭的傻笑声变得很大,然后云霞就成功从他的手中逃离出来,跳到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感到自己的怀抱一空,苇杭很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他也没办法,还是继续傻笑吧,只是这傻笑声中染了一丝丝低落。 云霞却大松了一口气,亮着眼睛弯着唇朝他笑。 看着还在嘿嘿傻笑的苇杭,云霞很为自己的妙计得意。 原来苇杭是很怕人挠痒的。 要是以后再被苇杭这般缠住,就不用担心了,可以故伎重施脱身嘛。 想到这儿,云霞哈哈哈笑出了声。 苇杭跟着傻笑了一阵。 不过他也在飞速的动着脑筋,想着应对之策。 稍顷,云霞收了笑。 苇杭立马又开始闹着要找娘。 这次云霞学聪明了,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朝他招手说:”苇杭,跟着,我,去找,你娘。“ 她一连说了三遍,然后才带头先往院门走去。 走几步又回头看苇杭是否跟上来,见他乖乖的跟在自己后面走,云霞松了口气。 两人慢腾腾的往云霞母子三人住的院子挪去。 说是挪一点不为过,苇杭傻笑声声,走走停停,他在争取时间想刚才的事情该怎么圆话,等会见到两位母亲又该怎么暗示她们。 等到了院子里,云霞径直把苇杭带到主屋,还没进门,就听见母亲和萧师母正在说话。 ”姐姐,您说这明光怎么还没过来?“ 这是母亲的声音。 她一脚迈进门槛就问:”娘,明光到哪儿去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苇杭,发现屋内没有其他人,立马朝两位母亲又是递眼色,又是比划手势。 萧夫人短暂的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她疾步走到苇杭面前,拉着他说:”我的杭儿啊,你可过来了,娘让你跟着,你非不干,怎的今天一点都不听话呢?对了,霞儿是在哪碰到的苇杭?” 萧夫人边说着边往苇杭身上拍了两下。 “在烟霞院,苇杭兄就站在院门口。”云霞拦着萧夫人:“师母,您别生气,苇杭兄他只是想玩而已。” 苇杭趁势躲到了云霞身后。 萧夫人装作不高兴地说:“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犯犟。” 然后径直走到云霞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云霞娘则坐到了她的旁边。 ”师母,开头您怎么没说带了苇杭兄过来?“ 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的云霞,狐疑的向萧夫人发问。 “那个,霞儿,是这样的,杭儿走到烟霞院就不走了,你师母就让他跟明光在院子里玩。刚才一来,听见你弟弟生病,你师母忙着问你弟弟的情况,所以就忘了说呗。”云霞娘这次反应迅速,抢着帮萧夫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啊,我一门心思都在霄儿身上,倒把杭儿给忘了。” 萧夫人跟着笑说。 “那明光呢?我刚到烟霞院去都没看见他。” 云霞的问题接踵而至。 两位母亲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在思考该怎么回答云霞这个问题。 苇杭在云霞身后悄悄的摆了摆手。 萧夫人会意,笑着说:“我们也不知道呢。” “不对啊,他们两人既然在烟霞院,明光没道理把苇杭兄留在那里,自己走了吧?” 这下可让萧夫人和云霞娘都有些犯愁了,就知道云霞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她俩真不知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站在云霞身后的苇杭做了个抱着猫的用手梳毛的动作,他模仿的惟妙惟肖,倒让两个母亲都看明白了。 云霞娘便故意问萧夫人:“姐姐,明光是不是去捉赛虎去了?” 萧夫人会意:“可能是的。霞儿,你在烟霞院看见那只黑猫没有?” “赛虎?没看见。”云霞一边回答,一边转身指着一张椅子让苇杭坐。 “霞儿,你来坐着吧,杭儿你就别管了,由着他。” 萧夫人忙热情的邀请云霞坐自己对面的椅子。 云霞不疑有他,顺从的坐了下来。 苇杭脸上挂着傻笑,然后悄悄的挪到了云霞身后站着。 “明光八成是去追赛虎去了。”云霞娘接着萧夫人的话,煞有介事的说。 萧夫人便跟云霞说起,刚才和她母亲一道去过烟霞院,本来要把苇杭带过来,苇杭却不愿意,因为和明光还有赛虎在院子里玩得很开心,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明光就答应她们,等会他负责把苇杭送过来的。 所以她们两人就先回来了。 “对啊,娘刚才还在念叨明光怎么还没带苇杭过来。” 云霞娘也笑着证实萧夫人的话。 云霞便没有再追究,和母亲说起云霄喝药的事。 “喝了,喝了,我回来看着他,人家两口就喝完了,现在都睡下了。” “霄弟生病了就撒娇,非要等着您来才肯喝药。”说起云霄刚才的表现,云霞也乐了。 不过,他听话的喝了就好,等会药效上来,小家伙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云霞娘眨了眨眼睛说:“是啊,霞儿,你小时候喝药还不是和你弟弟一样一样的,非要娘哄劝着才肯喝。 对了,霞儿,要不然你现在去看看你弟弟,看他吃了你开的方子情况如何了?” “也行,那我先去瞧瞧,师母您和我娘聊着。”云霞得了母亲的命令,立刻起身往云霄房间去了。 云霞娘立刻冲到门口,探头看着云霞走进了云霄的房间,才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好险,她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 “我在门口关注着,霞儿若是从她弟弟房间出来,我马上给你们比手势。” 云霞娘索性倚在了门框边上。 与她同样反应的萧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忙问苇杭是怎么一回事。 苇杭便把刚才的事情跟她们简短讲了一下。 当然说到自己情急之中抱住了云霞,他的脸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一会。 倒是两位母亲都捂着嘴笑了,似乎都很赞同他的做法。 苇杭已经把这件事情梳理了下,该怎么圆话都想好了,这会儿赶紧跟两位母亲交代起来。 首先是苇杭没有进过将军府大门这个问题。 若是云霞问门子,门子肯定说自己没见到苇杭和萧夫人一道进门。 让门子撒谎说看见了苇杭虽然也行,但总归多了一个人知道这事。所以苇杭否定了这个办法。 “娘,岳母,我想了想,不如等会由我娘来说,我是从大门左边那棵树爬进来的。” “爬进来?” 萧夫人和云霞娘一起惊问出声。 第468章 揭过 “对。娘您就说我从小便喜欢爬树,今早来的时候,走到院外那棵树下就赖着不走了。 然后三下两下爬到树上去,跳上了墙头,又从院内的另一棵树上下来了。 对了,娘您顺便透露下我会点拳脚功夫。” 好在将军府院内有棵离墙不远的树,上了墙头走一截就到了,有点功夫的人,跳到那棵树上,再抱着滑下来是没有问题的。 苇杭现在对将军府犄角旮旯都很熟悉,闭着眼都能说对。 两位母亲听了他的解释,都点头表示明白。 萧夫人表示等会就按他所说的告诉云霞。 只是她有些不甘心的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事现在弄得真挺麻烦的,什么时候能让云霞知道内情就好了。 “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已经成这样了,他们又都特别交代过,咱们只能暂时维持这个局面。” 云霞娘稍微要想得开一些,还出言劝起了萧夫人。 其实最无奈的是苇杭,这样真的很累,但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继续下去,当务之急是将此事先揭过。 接下来便是明光何时出现的问题。 明光必须得带着那只赛虎出现,才更有说服力。 苇杭继续说出应对安排:“岳母,等会云霞过来,娘就提出告辞,说家里还有事要回去,您就务必让云霞留在云霄那儿。 我和娘先绕道烟霞院,我去把药粉、眼罩和衣服带上。 跟着娘出大门后,我在马车上重新装扮好,再翻墙进来,去寻了赛虎过来交差。” 这时,站在门口的云霞娘,已经看见云霞从云霄房间出来了,马上朝他们摆了摆手。 大家立即各就各位。 很快,云霞就蹦跳着进来了,满面笑容的告诉大家,云霄刚才出了一通汗,热度明显降低了。 香梅帮他擦了身上的汗,换了干净衣服,云霄又睡了。 “那就好。”云霞娘笑道。 萧夫人也笑了:“妹妹这下可以放心了,小孩子不装病,估计等会霄儿就精神了,明天又会活蹦乱跳的了。“ “姐姐说得是,您看看,今天您难得来一趟,我却心慌意乱的,实在是招待不周。” 云霞娘这话是真心的,自己刚才惦着云霄的病,确实没有好生接待姐姐。 “妹妹这是什么话,跟姐姐我还客气什么?我以后常来,你可别把我当客人。” “师母,欢迎您经常来我家。” 听到萧夫人说以后要经常来,云霞很是开心,马上拍掌表示欢迎。 “那敢情太好了,就怕请不来姐姐呢,姐姐您说话可得算数,以后一定要常来。” 云霞娘也接着云霞的话说。 “来,一定常来,我还要教霞儿绣花呢,再说杭儿也特别喜欢到这儿来玩,是不是啊?杭儿?” 苇杭傻笑着点头:“玩,喜玩。” 他像个孩子般的表情,逗得大家都笑了。 “霞儿,师母跟你讲,我家杭儿自小喜欢爬树,今天早上来,就看中了你家院门外那棵大树,不等我反应过来,抱着大树就爬上去了,然后跳到围墙上,又抱着院子内的大树溜下来。” 萧夫人顺势把苇杭怎么进来的跟云霞说了。 云霞听了,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苇杭,笑着说没想到苇杭兄还有这么好的本事。 “是啊,这孩子虽然痴傻,但力气蛮大的,爬树掏鸟窝什么的都擅长。还有,他爹以前找人教过他一些拳脚功夫,想说让他能够在被人欺负时可以自保,这孩子居然还学得不错呢。” “哦,苇杭兄还挺厉害的嘛。” 云霞再次扭头笑着说。 苇杭回应她的傻笑声明显拔高了。 趁云霞不注意,萧夫人和云霞娘交流了下眼神,会心一笑。 等云霞转过头来,萧夫人便站起身提出了告辞。 云霞娘跟着起身,自然是出言挽留,但萧夫人说家里还有事要办,云霞娘便拿起萧夫人送来的绣品,再次表示感谢。 看见萧师母送来的精美绣品,云霞有点不好意思的想起自己学绣花的事来,自那次到师母家里学过之后,这么久就没摸过绣花针了。 她心虚的抬眼看了看师母,还好,师母和母亲好像压根没想起她学女红这件事情来,两人在说着告别的话。 说完告别的话,萧师母便领着苇杭准备走了。 云霞站到母亲身边,准备和母亲一道送师母和苇杭到大门口。 母亲却说:“霞儿,你就不去了,去守着你弟弟吧。” “妹妹你也留步,我和杭儿自己回去就行,都熟门熟路的。 你们都去看着云霄,没准云霄醒了又要找你们,生病的孩子总是比较娇气的。” 萧夫人不由分说的把云霞娘给按回了椅子上。 云霞娘便不再推辞,只说把萧夫人母子送到院门口就行。 一行人走到院门口。 在萧夫人的留步声中,云霞娘住了脚,还拉着云霞停了下来。 等他们母子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云霞从母亲手中挣脱出来。 “娘,您真让人家自己出门啊?” 她总觉得这样有些失礼。 云霞娘呐呐道:“你萧师母不是不让送嘛,我也是怕她生气啊。” 顿了顿足,云霞道:“娘,那也是人家萧师母的客套话,您真就当真了?” 眨眨眼睛,云霞娘说:“霞儿,娘比你了解你萧师母,她说一不二,对她最好的尊重便是听她的安排。走吧,你萧师母才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真的不会生气?” “当然不会,好了,霞儿你听娘的没错,走,去看看你弟弟。” 云霞娘伸手拉云霞。 听母亲说得很笃定,云霞也就释然了。便和母亲携手一起往云霄房间走去。 云霄正好又睡醒了,人也精神了很多,见到母亲和姐姐进来,便嚷着要起床。 “霄儿你的喉咙还痛不痛?” 云霞娘一边伸手在他额头上试热度,一边问他。 小家伙说还有点疼,不过他是个男子汉,这点痛不算什么。 云霞逗他:“那你刚才喝药的时候怎么哼哼唧唧的,一点都不像男子汉?” 云霄张了张嘴想反驳,不过最后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不好意思的钻进母亲怀里去了。 发现云霄已经退烧的母亲心情大好,抱着儿子嗔怪女儿道:“霞儿,你弟弟还在生病呢。“ 又轻轻拍着儿子的背说:“好了,霄儿,你姐姐是逗你玩的,再说,她喝药也同你一样,哼哼唧唧的。” 云霄一下乐了:“哈哈,姐姐您比我大,还哼哼唧唧的。” 被母亲坑了一把的云霞,照样笑得很开心:“姐姐是比你大,不过,姐姐又不是男子汉,所以不觉得那样会不好意思呢。” 云霄翻了翻白眼,又躲进母亲怀里。 云霞娘被他们姐弟俩逗乐了,加上苇杭的事完美遮掩过去,所以开心得笑出了声。 再说苇杭和母亲出院子后,飞快的往烟霞院赶去。 运气不错,路上都没有碰见其他人,苇杭进屋收拾好东西,把房门锁好,和母亲一道顺利的出了大门,登上了马车。 在车内迅速完成了变妆,换了身衣服,戴好了眼罩。 马车驶入一个小巷中,苇杭和母亲告别后下了车,跑着返回了将军府。 这回是真爬树翻墙进了将军府,然后寻到赛虎逮住了它。 他便抱着赛虎往云霞住的院子跑去。 第469章 计成 看到明光抱着赛虎进来,云霞娘忙招呼他:“哎呀,明光你寻到赛虎啦?赛虎成天东跑西蹿的,要寻到它可不容易。” “夫人说得很对,这赛虎确实是顽皮了点,明光寻了半天才寻到。咦,萧少爷呢?”明光憨笑着回答。 他刚才一路奔波,又去逮赛虎,现在满头的汗,倒也间接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云霞看他热得够呛,忙去找了扇子递给他扇风,听见他问苇杭,便回答他:“师母和苇杭兄都回家去了。” “啊,那可真不巧,萧少爷很喜欢赛虎。赛虎跑了,直喊追,追,我才赶紧追出来,想捉回赛虎给萧少爷。 哪知道赛虎这么难捉,结果耗了这么长的时间。” 苇杭表示很遗憾。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霞,想起刚才抱着她的情形,脸上止不住的开始微微发烫。 刚才怀里软香的娇躯,如温润的,珍贵的玉,是他的心头好,手中明珠,想用尽心力去呵护的宝。 这个场景,估计够他回味好长一段时间。 云霞娘见苇杭说完,立即配合着接过话头,笑着说:“明光,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赛虎顽劣。 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若是杭儿再来,便逮了赛虎,用绳子拴起来给杭儿玩。” 明光点点头,又开始关心云霄的病况。 云霞母女俩便忙着告诉明光,云霄吃了药已经好了许多。 “那我去看看云霄。” “去吧,霞儿你和明光去看云霄,娘去看看她们给云霄熬的粥好没有?” 母亲吩咐,云霞自然乖乖听了,和明光一道去云霄房间里去了。 这事就此揭过了。 接下来几天,云霞一家都是在平静充实中渡过的。 因着云霄生病,云霞便推迟了去找润兔爹的计划,不过每天上学练武,也没闲着。 在沈维白的指导下,云霞能够用他送给自己的袖珍埙吹简单的曲子,真没想到,这袖珍埙吹奏的曲子音色极好,看来沈维白送她的这只埙做工真不是盖的。 沈维白自己也有一只,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教她吹奏的时候,沈维白就用自己那个做示范。 云霞看着他吹奏,就觉得跟以前到现场看明星演奏会一样,特别激动,因为沈维白颜好曲好气质好啊。 反正看着极其养眼,沈维白这家伙,妥妥的少女杀手,不对,自己这个熟女不一样被俘获了。 还有他那个埙,和自己手里的这个,配在一起就是情侣埙。 沈维白送这个礼物,其实用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过,云霞很喜欢,她的心里全是甜蜜…… 云霞娘则忙着替父兄添置生活用品,他们不日就将搬入将军府。 酒楼跟着也要重新开张。 接下来会更忙碌。 虽然母亲成天忙,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舒心。 这天庄头又来了,除了带来一大堆的新鲜食材外,还带来了意料中的大好消息。 那块荒地已经被开垦出来了。 基本上是云慧娘家那些亲戚们一拥而上给开垦出来的。 据庄头说,整个庄子其他人都瞪圆了眼珠子,对于他们来说,那帮人能主动去开荒地简直等同于月亮在白天升起。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怎么就发生了呢? 若不是亲眼见到那帮人连吃饭都在地里,甚至不许他们去帮忙,可劲的拼命挖地,最后把荒地翻得平平整整的,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奇迹。 奇迹为什么发生,只有知道内情的庄头和几个庄户清楚。 这全是明光的妙计带来的奇迹。 修竹小丫头听见自家夫人、小姐和庄头的谈话,好奇心大起。 找着机会,她悄悄问小姐,那个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呢? 云霞笑得浮起两个酒窝儿,心情沉醉,美得很。 “修竹,我跟你慢慢讲。” 修竹立马搬来小板凳,坐着听故事。 正好紫蔓进来,看见修竹搬着小板凳,便问她要做什么? “她要听我讲故事,紫蔓一起来听吧。” 云霞索性喊了紫蔓一起,把高兴分享出去,实在是一大乐事。 紫蔓本来就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现在又得了小姐钦点,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也飞快的跑去拎了个小板凳,和修竹排排坐,听故事。 看两个小丫头满脸莫名的兴奋,云霞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 “咱家农庄那片荒地,多年来一直就那么荒废着,我觉得非常可惜,想把荒地开出来种药材。 可农庄的人最近都在农忙,开荒的人手就很不够。” 云霞刚讲了个开头,修竹和紫蔓都坐着了身子,露出急不可耐的表情,等着小姐往下讲。 “那边云慧家一帮亲戚在农庄又正事不干,成天只知道游手好闲,明光就提出让他们去开荒。” 听到这,紫蔓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小姐,奴婢听哥哥说过,那帮人都是混账东西,他们会愿意去开荒吗?” “直接喊他们去他们肯定不会去的,但是明光少侠想了高招,他们就乖乖去开荒了嘛。” 修竹抢着回答了紫蔓的疑问。 目前,修竹小迷妹的崇拜对象又增加了一个,那就是明光少侠。 紫蔓哦了一声,心里更加好奇明光少侠的办法是什么,能让哥哥口中的混账们听话的去开荒地。 修竹同样的想知道,明光少侠的神奇办法是怎么样的? 对于两个小丫头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谜,神秘而厉害。 于是两个人睁着眼睛,眼巴巴的望向云霞,等着她揭晓谜底。 把两个小丫头的表情尽收眼底,云霞笑着开始往下说:“修竹说得对,明光想了个很妙的点子。” 不过说完这句,她调皮的停住不往下说了,反而笑眯眯的问两个小丫头,你们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妙点子。 两个小丫头有志一同的齐齐摇头,表示不猜。 修竹直截了当地说:“回小姐的话,奴婢猜也猜不出,您还是直接告诉奴婢吧。” “奴婢也是一样的,还请小姐明示。”紫蔓接着修竹的话说。 “那好吧,我也不绕圈子了。”云霞笑道。 第470章 揭谜 两个小丫头立刻睁圆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小姐马上就会揭开谜底了,能不兴奋吗? 反正两个小丫头怎么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招,能让一群懒得烧蛇吃,成天算计别人的人能乖乖听话,起劲的去开荒地。 “明光的好法子啊,就是让庄头和几个庄户演一场戏。 头天夜里,庄头带着两个庄户,趁着月黑风高,半夜三更时摸到荒地里,在不同的地方往土里埋了些碎银子。” “碎银子?” “埋碎银子?” 两个小丫头齐齐出声。 云霞笑着点点头:“对啊,你们是不是有点明白了?” 紫蔓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那碎银子一定是有用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是做什么用的,就微张着嘴,一只手抠着另一只手,脸上浮现出好生着急的神态,眼睛打结一般定在了小姐身上。 而修竹挠着头发,暂时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要埋碎银子进土里。 所以她抬起小脸,疑惑地回答:“小姐,奴婢不明白。” “别急,很快你们就会明白这些碎银子的作用。 第二天一早,庄头召集庄户们,说到开挖荒地的事情。大多数庄户都有自己的农活要做,实在是分不出人手,庄头就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求了几个稍微有闲暇的庄户去开荒地。 总共就七个人,除了埋银子的那两个外,另外五个是不知道内情的。 当然,云慧娘家那帮亲戚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开荒的。” 紫蔓撇撇嘴,那些混账东西,好吃懒做的,肯定不会愿意干。 接着,云霞把庄户们开始开荒,到出现戏剧性一幕的经过仔细讲给了两个小丫头听。 留下来开荒的人定了,其他庄户们便散去,各自忙农活去了。 毕竟农月无闲人,大家手头都有很多活计,也没有功夫在这里围观,除了云慧家拿群无所事事的亲戚们。 尤其是绿豆眼,那天他被打成了乌鸡眼,脸也被打肿,活生生成了乌鸡眼猪头。 直到现在,他的乌鸡眼才好不容易蜕变回了绿豆眼,所以听说庄头召集大家开荒,忙喊了同伙们跑到荒地来了。 他们那伙人那天偷鸡不成还蚀了三头牛,估计心肝肺都气炸了。肠子也悔青了。 但若是承认是自己去破坏的庄稼,一样的要赔偿,比三头牛的价钱也少不到哪去。 所以权衡之后,他们只得自己吞下苦果,舍了三头牛,心情郁闷的龟缩在家里养伤。 像绿豆眼,养个伤也不敢声张,还得在别人问情况时,腆着脸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摔跤给撞伤的。 简直是太好笑了。 不过,这帮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家伙,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出这口气,到荒地来也是寻思着过来坏事的。 他们来到开荒现场,见庄头央求大家帮忙开荒,都在心里一阵冷笑,巴不得没人愿意留下来。 这其间,绿豆眼还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当着大家的面跟庄头说自己也是想开荒地的,但是他生病了有心无力。 等庄头走了之后,他们就在荒地边晃悠,跟那些开荒的人东拉西扯。 “你们知道这荒地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去开吗?那是有原因的。” 知道内情的两个庄户,其中一个正是石头爹,他俩都不稀得理睬绿豆眼,只管挥锄头挖地。 这么大一片荒地,要花些时间才能开出来,他们可没时间跟绿豆眼这种人耗。 这时,石头爹的锄头喀的一声,正好碰到了一块大石头,他赶紧挖了出来,抱着石头往绿豆眼脚边一扔。 绿豆眼马上跳着脚躲开,但闪躲过猛,导致他差点摔倒,全靠他的同伙扶住,才没有栽倒在地。 这让绿豆眼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 他骂骂咧咧了几句,悻悻的走开了。 几个人转到了其他地方,绿豆眼眨眨眼睛,又跑去找在庄头恳请后留下的几个庄户,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当他把这个问题抛出后,有一个庄户就反驳了一句:“能有什么原因?大家不就是看着荒地种不出庄稼来,所以就不开了呗,现在大小姐想了办法,要种药材,可以把这里利用起来,也是好的。” “大小姐一个小丫头片子,她懂什么?这荒地是不能开的,我都是为你们着想才告诉你们。” 绿豆眼马不知脸长,不要脸的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好心人。 “我跟你们说,这荒地下埋着很多死人,小心挖开了你们被阴魂给缠上。”他梗着脖子把自己乱编的话吼了出来。 那几个庄户虽然讨厌绿豆眼,但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有点瘆人。 他们对鬼怪还是害怕的。 见那几人的动作明显停顿,绿豆眼和同伙心里高兴,同伙纷纷都跟着帮绿豆眼说话,几个人绘声绘色的说起荒地下埋着的白骨,鬼魂什么的。 一心要吓跑那几个庄户。 在那边挖地的石头爹见情况不对,忙悄悄放下锄头,去找庄头过来。 庄头正在帮那几户庄稼受损的庄户平整田地,听了石头爹的话,心里对明光少侠和小姐的佩服,简直都要顶天了。 因为他们俩早就预见过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也跟自己讲了应对之法。 庄头忙对石头爹说不要慌,我马上跟你过去。 到了荒坡这边一看,那几个庄户已经被绿豆眼等人所说的吓着了,都放了手中的农具,站到了坡下。 看见庄头来了,绿豆眼等人比兔子还溜得快,而那几个庄户则赶紧朝庄头迎上来,语气中带着惊慌的问庄头,开了这个荒坡会不会遭什么报应? 庄头笑着说:“你们呀,怎么犯糊涂了?大力那人是啥样的还不清楚吗?怎么会听他满嘴冒泡的说法。” “可,万一这下面真的埋着死人,我们可不敢挖,再说,这片地慌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动过,没准就是这个原因。” 有个庄户明显有些慌神,语气焦急不安的对庄头说。 其他几个庄户都把目光系在了庄头身上。 “怎么可能,这块荒地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祖宅地,那家人可是一门富贵,兴旺得不得了,后来搬到京城去了,现在还有后人在朝中做官,你们说他们家会把祖宅地拿来埋死人吗? 后来这庄子卖给了大夫人的爹,大夫人的爹接手后就没有动过这片地。 所以不可能埋什么死人,兄弟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庄头按照小姐教他的话,跟几个庄户讲清楚了。 然后他也没有强迫那几个庄户马上挖地,而是自己抄起一把锄头,亲自开挖起来。 那几个庄户互相对望了几眼,面露犹豫之色,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跑到不远处的绿豆眼几人,见庄头跟他们讲了话之后,自己跑进地里干活,那几个人杵在原位没动。 绿豆眼心里很高兴,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 第471章 揭晓 恰在这时,石头爹看到埋银子做的记号就在自己前面不远了。 他忙加快速度,三下两下挖到了那个地方,一锄头下去,翻出土来,开始把土里的碎石头捡起扔到一处,等会一并收集起来运走。 然后就拣出了碎银子,他立刻举起银子朝庄头喊:“庄头大哥,我挖到了一块银子。” 他一边说,一边把碎银子上的泥巴用手抹干净,然后高举起来,那银子便在阳光下闪着光。 听到石头爹的叫声,绿豆眼他们循声望过来,见到石头爹手上的东西,都惊呆了。 有银子,绿豆眼的小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成功的斗在一起,贪婪的看着那碎银子。 庄头直起身,往石头爹走去。 他接过石头爹手中的银子,故意说:“石头爹,会不会是假的?” 石头爹一把抢回银子,在口中一咬,兴奋不已的嚷道:“不是假的,是真的。” “我看看。”另一个知情的庄户走过去,要过银子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得出结论是真银子。 “石头爹,你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开荒居然开出了银子,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知情庄户一脸羡慕的说石头爹。 旁边庄头若有所思道:“这富贵人家的祖宅就是不一样,快,我们赶紧挖,说不定还有好东西埋在下面呢。你们几个挖不挖,要挖就赶紧的,谁挖到就归谁。” 石头爹欢喜地说了声谢谢庄头大哥,忙把银子收入了自己怀中,脸上的笑容比天上的阳光还要明亮。 他还对庄头说:“这么大一块银子,可以给我们家石头和他娘做新衣服,还可以买好多东西。” 庄头和石头爹都是大嗓门,说话的音量很高,保证了荒坡下的几个庄户和悄然往这边挪过来的绿豆眼一伙。都能听清楚。 那几个庄户,在这种情况下,瞬间都不再犹豫,一边答应着庄头,一边抄起锄头和铁锹就上阵了。 荒地上八个人热火朝天的挖着地,翻出来的土大家都仔细碾细,一边拣出石头,一边认真搜寻有没有碎银子。 此时绿豆眼一伙已经爬上坡,站到了庄头他们的旁边。 他们就想观望下,若是再挖出银子,那他们也要来挖。 这荒地是大家的,凭什么银子没有他们的份? “你们两个回去多拿几把锄头来。”绿豆眼低声吩咐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从兄。 那两人明显有些不情愿,他们怕走了会错过捡银子的机会,如果再有人挖出银子,他们不介意直接用手刨土找银子的。 但绿豆眼朝他们瞪了几眼,又捏着拳头比划了几下,两个人只得脸上笑嘻嘻,心里骂咧咧的回去拿锄头了。 不过,两人的速度堪比看到骨头奔过去的狗,那是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恨不得马上扛了锄头又回来,好挖银子。 “庄头,这银子谁捡到就归谁,可是你说的。”绿豆眼看着他的两个从兄跑了,又扭回头跟庄头搭话。 庄头直起身,手握着锄头把子,有些不高兴地说:“是我说的又怎样,横竖都是荒地,我们八个人挖出来,自然就该归我们。” 庄头说完又开始抡锄头挖地,干劲十足。 “庄头,你看这荒地这么大,你们八个人得挖到什么时候?我想了下,我们兄弟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也帮着挖。” 绿豆眼厚颜无耻的对庄头说。 “那可不行,你早上不是说你生病了吗,现在这荒地是我们八个人包下来了的,就算挖到金子也该归我们。” 庄头边挖边说。 “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们不答应!”绿豆眼的亲弟弟跳了出来。 对,我们不同意! 其他几个跟屁虫马上附和着应声。 “庄头大哥,这荒地可是大家都有份,凭什么我们不能挖?”绿豆眼捏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这时,另一个知情的庄户激动的叫了起来:“我也挖到了银子。” 这下绿豆眼一伙人迅速围了过去。 知情庄户把银子上的泥巴打整干净,他这一块竟然比石头爹的还要大。 可把他乐坏了,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绿豆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更是羡慕的不行。 他和他的跟班们都心跳加快,恨不得一把从知情庄户手中抢过那银子。 知情庄户也把银子拿到嘴边咬了咬,才心满意足的收到怀里了。 其他五个庄户一面说着羡慕的话,一面加紧开挖。 绿豆眼一伙人都差没跳脚了,又呼啦啦跑去把庄头团团围了起来。 “庄头,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这荒地是大家的,见着有份,你要是阻拦老子挖地,别怪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绿豆眼已经急了眼,看着银子不能捡,你当老子是傻子啊? “可大力兄,你早上自己说不挖的,现在挖出银子来,你又要挖了,这说不过去…“ “放屁,有什么说不过去,老子现在想挖了不行吗?“ 绿豆眼边说边推搡起庄头来。 其他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强烈要求要参与开荒。 石头爹忙过来劝解:“你们不能仗着人多就欺负庄头大哥。” 绿豆眼朝石头爹晃晃拳头:“老子欺负了能怎样,老子有理说遍天下都不怕,这荒地又不是他庄头家的,也不是你家的,老子也有权利挖。” 石头爹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样子,拉了庄头到旁边去。 另外那个知情庄户站出来打圆场:“庄头大哥,就让他们挖吧,这本来就是荒地,再说,要是大力兄真动起手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绿豆眼拍着知情庄户的肩膀说:“还是你识相。庄头,你看看人家多明白事理。” 庄头想了想说:“大力兄,那你们挖吧。不过,这挖到银子这事,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我们还是得乖乖把银子交出来的。” “你傻呀,就我们这些人,大家都不说,谁能知道?” 绿豆眼眼一瞪,嗤笑庄头,然后对其他人说:“你们要是想要银子,就把嘴巴给老子守紧点,听到没有?” 平日里,绿豆眼横行庄里,庄户们都是惧怕他的。 第472章 谜底 上次明光少侠把他收拾了,大家可是打心眼里高兴。 但现在明光少侠不在,他们也不敢惹绿豆眼。 庄头率先点了点头,其他人见庄头点了头,也都答应了绿豆眼。 于是绿豆眼就抢了一把锄头开始挖起来。 等他的从兄们拿了锄头来,绿豆眼才扔了抢来的锄头,招呼着自己的人开始挖地。 因为有银子这个巨大的诱饵,绿豆眼那伙人也是挖得相当卖力,甚至学着石头爹把挖出的土捏得很细,生怕错过银子。 庄头专门指了一块埋有银子的地给他们挖,所以没过多久,绿豆眼的一个从兄就挖到了一块碎银子。 那伙人兴奋的跳了起来。 尤其是挖到的那个,高兴的就差没扑倒地上打滚了。 不过最后这块银子被绿豆眼强行夺了去,理由是没有他,庄头是不会答应他们开荒,也就挖不到这块银子。 所以功劳是他的,银子该归他。 还没捂热的银子就被绿豆眼收走了,他的从兄气得牙痒痒,但是碍于绿豆眼的铁拳,这位从兄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在绿豆眼同意以后挖到的归他,这位从兄便又开始奋力挥锄头挖地,以期找到更多的银子。 一时之间,荒坡上十多人挥汗如雨,争先恐后的忙着挖地。 过了一会,五个庄户中有两个人挖到了银子。 绿豆眼的亲弟弟也挖到了一块,另一个从兄挖到了一块,不过都归入了绿豆眼的荷包里。 不过,他们的兴头更大了,这荒坡可是个宝地,再挖下去没准还能挖到金子。 这时,按照事先的约定,有人来找庄头去办事情,绿豆眼一听,赶紧的催庄头去解决事情。 他现在一心想轰走庄头,这样就少一个人与他们分银子了。 不过庄头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又把庄头拉到一边,低声叮嘱他记住,不要乱说话。 庄头答应不会乱说后,绿豆眼才放心的松开了捏着庄头手臂的手。 庄头趁机离开,过了一会儿又遣人来把知情的庄户喊走了。 绿豆眼那伙人更加开心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挖到银子的机会就更大了。 当天,绿豆眼亲自挖到了一块碎银子,他把银子贴到自己的绿豆眼面前,恨不得看进眼里去。 一双眼睛发出贼兮兮,贪婪的光。 把玩了一会儿,他便把银子收起来,又开始挥汗如雨的挖地。 那帮人的干劲非常之大,大到吃饭都让人送到地里来,吃完了把银子摸出来欣赏,个个眼睛里都是贪心的光芒。 石头爹憋着笑,憋得牙都酸了。 好不容易到吃午饭时,他早就想离开这里回家好好笑笑了。 不过,小姐交代他,要演得逼真一些,让那帮人深信不疑。 所以他故意说:“唉,我也该叫小石头给我送饭来。” 绿豆眼抬起头来看看他说:“石头爹,现在大家都回去吃饭了,你找谁给你送信叫石头来,有那功夫,还不如你自己回去吃饭。” 他生怕石头爹留下来又多挖出一块银子,那就意味着他要少挖一块,所以干脆利落的劝石头爹回家吃饭。 石头爹挠挠头说:“大力兄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回去吃饭,吃完就来。” 绿豆眼努力瞪大两只小眼睛,装作关心地说:“你慌啥,刚吃完饭就干活,当心扭到肠子。我们都要休息一下才干活。” 石头爹哦了一声说,那我吃完到这里来休息,然后转身走了。 绿豆眼恨恨的朝他背影啐了一口,他娘的,这小子还想贪心多挖银子,老子得想办法把他弄走。 但石头爹先来挖,一时半会绿豆眼也想不出办法撵走石头爹。 等走远到这帮人看不见的地方,石头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好几声才过瘾。 眼看石头爹走远,绿豆眼带着他的狗腿跟班又半威胁半哄劝的把剩下的庄户给撵回去吃饭了。 荒坡上只剩他们自己人,绿豆眼还不满足,让从兄回去跑一趟,把家中但凡能上工的老少男女都叫来,大家一起挖。 他奸笑着说:“老子还不信了,老子这边多了这么多人,还能挖得比他们少。” 打发走他的从兄,绿豆眼唤了其他人又开挖起来。 没一会儿,绿豆眼又挖出一块碎银子,很小一块,也让他兴奋了好一阵。 娘的,这座荒山原来是个大宝库,早知道老子就包圆了,一块银子都不让他们得。 他这纯粹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恨不得全部据为己有。 等他的从兄把家中的老人和妇孺,能使唤的都叫过来时,整个荒地简直热闹得不得了。 绿豆眼指挥他们开始挖地,这些人把家中的农具都全部拿来了,有锄头,有铁锹,有铁铲,甚至不够,还拿了棒子来充数的。 这次绿豆眼极其认真,叫他们挖好后要把土碾细,这样才不会漏过碎银子。还有要深挖,没准银子藏得深。 劳力不够的都被他安排来拣石头,找银子。 总之,对待这次开荒,是绿豆眼有史以来做得最上心的一件事。 等石头爹吃完饭,来看到的就是那帮人举家出动,在荒地上劳作的场面。 相当震撼。 石头爹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他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止住了即将溢出来的笑声。 心里更是觉得明光少侠和小姐太了不起了,这块荒地简直不用愁了,照这个架势下去,不出三天就全部得开出来。 另外五个庄户吃完饭过来,也被这场面给惊呆了。 这帮家伙专注的挖着地,都没有功夫理睬他们。 石头爹悄悄对他们说,我们到那边角落去挖吧。 那边角落埋了碎银,只是那里的地靠着一块大石头,更不好挖,绿豆眼他们自然先挑好挖的地方挖。 接下来大家都在埋头挖地中渡过,绿豆眼那伙人进账了两块银子,石头爹他们进账了五块碎银子,但他们悄然收起来,没有让绿豆眼他们知道。 那帮人觉得他们在那块角落里挖,又有大石头,要埋银子也不会选那里,铁定是挖不出什么来的。 所以对于他们没有挖到银子,也没有产生怀疑。 再说他们只顾自己猛刨土找银子,根本无暇他顾。 第二天,这弘大热闹的场景再次上演,但那帮人奋战了一天,只是挖到了两块很小的碎银子。 这让绿豆眼很不满,不过在知道石头爹他们一块都没有挖到的消息后,绿豆眼又平衡了。 中途有人听到风声想来挖,被绿豆眼强势给轰走了。 第三天继续挖,到晚上,荒地全部被开垦出来了。但绿豆眼他们一整天都没有挖到一块银子,眼看着挖完了,再没有搞头,他们就骂骂咧咧的收工了。 第473章 昆子 白忙了一天,绿豆眼脸都气绿了。再加上体力透支过大,他回家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那帮人也好不到哪去,个个喊累得腰都要折了,手臂都要断了,也就是在想挖到银子的贪念支撑下,他们才坚持下来的。 这会儿眼看着挖完了,没有银子了,又开始后悔,个个气得眼鼓鼓的,像极了一群呱呱叫的癞蛤蟆。 荒坡上,留下来的石头爹和五个庄户把堆在地里的碎石头运走,把地略略再打理了下,开荒这事就大功告成了。 等庄头过来,站在坡下看着被挖得好好的荒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听完故事的修竹和紫蔓也笑得像两朵盛开的并蒂莲花。 “哈哈,小姐,绿豆眼那是活该,要依奴婢说就该让他一块碎银子也挖不到才好。” 紫蔓听哥哥说过绿豆眼的恶行恶状,对绿豆眼深深不满,恨不得气死他才好。 云霞见紫蔓满脸义愤之色,不禁捂着嘴轻笑起来。 咯咯乐的修竹停了笑,亮着眼睛接过紫蔓的话说:“对对,奴婢也是怎么想的。” “你们两个好样的,嫉恶如仇。不过那点碎银子是诱饵,要抛出才能引鱼儿上钩嘛。你们想想,若是一点甜头都不给绿豆眼,他怎么会那么起劲呢? 再说,绿豆眼捡到的碎银子小的很,相对于他带着他家那帮人开那么大一片荒地,我们还是合算的。” 云霞笑着分析给两个小丫头听。 两个小丫头自然是听小姐的话,小姐既然说合算,那必然是合算的。 三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 这天中午,丫鬟们用庄头带来的食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让大家又美美的吃了一顿。 彼时,遥远的边城,云霞爹和将士们也在用餐。 只是用餐的环境不是很好,在边城外的荒地上。 头顶烈日骄阳,还时不时伴有风沙吹过,将士们的饭碗里被吹进了好些黄沙,但是他们一个个吃得兴高采烈。 他们或蹲或站,与崇敬的虎威将军一道用餐,好像在吃人间最美的美味。 自那天云霞爹一回到边城,就开始着手开展大生产运动。 现在大生产运动正有条不紊,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首先是把边城后面的地全部砌墙圈了起来,到今天下午,那大片可以开垦出来的地就会全面被并入边城,届时边城的面积将扩大很多。 副统领王泽大口吃着饭,边吃边对云霞爹说:“大哥,这一大片地以后打下的粮食可不少。你说以前咱们怎么都没想到要把它利用起来,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我说大哥,我那侄女儿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简直是聪明过头了。 您和嫂子可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好闺女,羡煞我王某人了。” 副统领王泽自从知道这主意是云霞出的以后,就把云霞定位为天上星宿转世的才女。 对云霞爹娘那是打心眼里羡慕得紧。 “我的霞儿啊,还真是当得上你的夸奖。”云霞爹很高兴的接受了王泽的赞美。 他抬手指着即将砌来合拢的围墙又道:“等围墙砌好,咱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在那个山坡上修井渠。 然后种粮食,喂家禽,养猪牛羊,想想就觉得很美妙。” 小昆子在旁边听两位大人讲话,嘿嘿笑着来了一句:“将军大人、副统领大人,等收了粮食,大家都不会挨饿了,小昆子要敞开肚皮吃。” 云霞爹拍了拍小昆子的头,朗笑道:“随便你怎么吃,不仅让你吃饱,还要让你吃好。” 小昆子的头又被王副统领拍了一下:“你小子就这点念想,你不想想这大生产搞成后我们的军饷短缺就不是问题了。” 小昆子憨憨的笑,是哦,那将士们打仗就有保证,一定会把西戎人打得抱头蹿,还敢来挑战我们么? 想到这层,小昆子觉得自己腰板一下就硬了,他把胸脯挺起,对王泽大声说:“副统领大人教训的是,小昆子明白了。” 杨明亮得将军令去从前门看了看,前门守卫的将士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跟将军汇报后才去端饭。 这会儿端着饭盆过来,正好听见小昆子说明白了,便问小昆子明白什么了。 小昆子扭扭捏捏地回答:“杨大哥,小昆子刚才只想到吃,副统领大人说我呢。” 王泽便把刚才的事情跟杨明亮说了,杨明亮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霞爹笑着说:“你们呀,小昆子还是个孩子,先想着吃也没什么不对嘛。” “将军大人,小姐也是个孩子,可小姐多聪明,想得那么远,小昆子确实是太差劲了,只知道吃。” 小昆子完全没有半点生气,还开始深刻反省自己。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云霞爹爱怜地说:“小昆子可不能自卑,好好历练,我相信你长大后会是一条好汉的。” “对,咱们小昆子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将来也会有出息的,我也看好你。”王泽接着云霞爹的话说。 小昆子重重的点头,表示要学好本事,将来为爹娘报仇,还要守好边关。 这孩子的爹娘都死在西戎人的手下,那年将军在边城外不远碰到他时,他才七岁,又黑又瘦小。 大冬天的,穿着单薄的衣衫,而鞋子只有一只,才独自从山林中逃回来,当时他的情形看得让人心疼。 三年过去,小家伙长高了,长结实了,越发俊气和精神抖擞了。 那年小昆子和爹娘,还有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一道出城去砍柴,遭遇到西戎人,同去的十几个大人都被杀害了。 爹娘拉着他逃跑时,眼看着西戎人要追来,爹命令他们母子走另一条路,自己去把西戎人引开。 可恨的西戎人抓住他爹,用长枪给捅死了。 他和娘没跑多远又被西戎人盯上追了过来,危急之时,他娘一把把他推到一个山洞里去藏好,让他无论如何不能出声,把山洞口伪装好,自己就拼命往反方向跑走了。 但他可怜的娘没怕跑开多远就被西戎人抓住了,透过山洞口的树叶缝隙,他亲眼见到娘被西戎人残忍的用乱刀砍死,那些西戎人边砍还还发出狠毒的大笑声。 他死死的用手捂住嘴,用牙齿把手都咬破了,才没有哭出声。 小昆子幸存了下来。 在洞穴里躲到天黑,他才从洞穴里出来,因为在山林中迷路,第二天天亮了才转出了林子,便哭着没命的往边城跑,路上正好遇到将军,便救了他回了边城。 后来将军派人去把他爹娘和那些被害人的尸首收了入殓埋了,还带着将士们端了在山林中横行的那窝西戎兵。 因为他没有其他亲人,将军便把他收养在自己身边。 第474章 求情 刚开始,小昆子被吓得魔怔了,又走不出失去爹娘的阴影,成天价的哭泣,晚上经常做噩梦。 甚至不愿意人交流,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话都不肯说。 云霞爹把小昆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陪着他,照顾他,劝导他…… 费了很大的心力,终于帮助他渡过了那段凄惨的时日。 还有王副统领,杨大哥等人,他们给予小昆子的爱和力量,终于让小昆子重新振作起来。 现在的小昆子活波开朗,健康成长着,加上他机灵细心,干活很靠谱,还常逗大家开心,所以深得众将士的喜欢。 他的爹娘泉下有知,看到今天这样的小昆子,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几个大人全是看着小昆子长大的,现在听了小昆子表决心,都心生爱怜。 云霞爹伸手揽住他,王泽拍着他的后背,杨明亮则把自己碗里刚打来的菜,菜中有四片肉,马上就扒拉了两块到小昆子碗里,催促他:“小昆子,快吃。” 小昆子没有拒绝,欢欢喜喜的把肉吃了。 他知道,若是不吃,杨大哥会生气的。 大家迅速吃完饭,又开始干活,他们要在西戎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墙砌好,然后在两个角落修筑守卫工事。 接下来的几天,将军府和边城都是忙碌的景象。 很快,云霞的外祖父和舅父们都搬到府里来安置好了。 不过,老太婆和云慧娘当天就亲自找上门来,夹沙带棒的跟云霞娘说了一大通,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云霞的外祖父和舅父们搬到府里来住,是很不合适的。 云霞娘霸气的回应她:“娘,没有什么不合适,我爹和兄长们出钱租了这院子住,您看看,还打了收据,我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还能收租金,有何不可?”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收据朝老太婆面前一扬,老太婆明显被噎着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云慧娘还不死心,接过收据仔细看了两遍,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兹租赁了府里一个院子,并按市价给了多少钱……,最后还有签字画押。 云霞站到云慧娘旁边,笑着指着画押的地方说:“婶婶,您看清楚了,这可是我爹签的名,画得押哦。” 她就是要她们明白,这件事是征得了父亲同意的。 果然,老太婆和云慧娘眼神都直了,李勇钦居然在离开之前就写好了收据,这事她们还能多说什么呢? 只得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是她们讪讪的扯了旁的话题说了一会儿,便灰溜溜的滚了。 后来她们不甘心,回去合计后心生一计,又转回来缠住云霞娘继续说。 老太婆说丁默卿毕竟是她的表哥,又没有成家,孤零零的住在外边,有什么事都无法照应,所以她也想把自己府里的院子租给丁默卿住。 纯粹的无理取闹,云霞娘按了按额角,没有吭声。 老太婆同她讲话的时候,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演绎出一个满腹委屈的怨妇形象。 她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哭了就让人心生怜爱的年轻姑娘? 云霞翻翻白眼,很想对她说,省省吧,就您这样的,只能称作老巫婆。 本姑娘站在这,可是强忍着翻滚的恶心哪。 老太婆还厚颜无耻的叨叨着,说丁默卿对将军府是一片忠诚的云云,就差没说丁默卿生是将军府的人,死是将军府的鬼了。 听到后面,云霞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云霞娘自然是不同意的,这可是夫君的决定,要那般做还请娘直接去问夫君。 “霞儿娘,勇钦都不在家,难道你还不能做这个主吗?再说勇钦在边关有他的正事要做,就不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打扰勇钦了。” 老太婆说得振振有词,好像她多明事理似的。 云霞挑挑眉,故作天真的对老太婆说:“祖母,您忘了,不让丁管家在府里住本来就是我爹的命令,您要改变我爹的决定,难道不该问我爹的意见吗?” 老太婆眨了眨浑浊的眼珠子,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来:“霞丫头,你不懂,丁管家可是在祖母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的,咱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现在他孤零零的,又生病了,若是不接他过来照顾,怕是别人都会指指点点的。” “是啊,大嫂,你就当可怜可怜丁管家吧。”云慧娘跟着打起了感情牌。 她和老太婆一唱一和,双簧演的很起劲。 云霞望着云慧娘,正色道:“婶婶,“您可怜丁管家,怎么不可怜下霞儿呢? 是丁管家失职造成霞儿被绑架,我爹才生气把他驱走了,难不成您胳膊肘往外拐,都不替霞儿打算么?” 这话说得可是很有理,瞬间让云慧娘变了脸色。 她马上摇头否认:“霞儿怎么这么说呢?婶婶哪儿不为你打算了?你可是冤枉婶婶了。婶婶只是想着一码归一码。” 云霞在心里冷哼,你当然是在为我打算,只不过是打算着怎么整治我罢了。 她抬眼正视着云慧娘,毫不畏怯地怼向她:“婶婶此言差矣,既然您说要为霞儿打算,为什么要一码归一码,把这件事分开来看呢?” “对啊,我就问问弟妹,若是换作云慧被绑架了,你还能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丁管家吗?还能轻松的说一码归一码吗?” 云霞娘很不高兴地抨击她。 “好了,你们俩也别争了,慧儿娘,我们回去了。” 老太婆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朝云慧娘吼了一句,然后转身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见老太婆走了,云慧娘只得赶紧跟上,两人匆匆回到自己家里。 刚一坐下,老太婆就开始臭骂云霞一家人,云慧娘自然也不甘落后,两人直骂得唾沫横飞,但是再骂也不能改变什么,公然对抗李勇钦,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原想着李勇钦走了,云霞娘耳根子软,她们求求情,说说好话,云霞娘一准就同意她们把卿哥接回来,等李勇钦下次再回来,早就消气不再计较了。 谁料到云霞母女态度坚决,而且根本就做出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们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骂累了,老太婆哑着声音唤了人进来,让准备马车,她决定亲自去卿哥那里,问问卿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丁宅,丁默卿听了老太婆的讲述,把拳头重重的敲在桌上。 他脸色铁青,脸上的横肉抽搐着,眼睛里迸出森严的寒光。 “秀枝,等老子躲过了这段时间,必定要给她们好看。爷就不相信,还斗不过她们。 你看着,等以后老子就像捏两只蚂蚁一样,轻轻的就能弄死她们。” 丁默卿愤愤然的告诉老太婆。 第475章 教练 丁默卿面露凶光,咬牙切齿的发着狠,导致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让人看了心生恐怖。 老太婆却立刻高兴了:“卿哥,我相信你定能替我出气。 对了,还有咱们儿子,该死的李勇钦把他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受罪,害得我天天担心得睡不好觉。 卿哥,快点把咱儿子给救回来,越快越好。” “你放心,老子已经在想办法了。 他娘的,若不是最近出了些事,放儿又说他还没准备好,要我继续忍辱负重,老子早就跟李勇钦叫上板了。” “放,那大王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动手啊?我希望他早些动手,早登大宝。”老太婆急不可耐地说。 丁默卿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放儿自有他的计划,他办事总是稳妥的。 放儿说过,路总要一步一步走的,所以你慌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李勇钦这帮家伙在,放儿说不定早就成事了。 所以,现在首要的是怎么逐步解决掉这些人。” 说完,丁默卿阴沉的扯着唇,奸笑出声。 老太婆得了丁默卿的保证,也跟着冷笑,哼,就让你们先得意下,要不了多久就会收拾你们的。 自此姓丁的和老太婆等人便消停了一段时间。 云霞私下跟家里人说,姓丁的这段时间虽然安分下来,但不排除他在筹划或者背后悄悄使坏,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大家都表示会小心的。 苇杭很赞同云霞的说法,他也联系了义父,让义父多加注意些。 不过,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日子过得忙碌充实。 云霞和苇杭照样上学练武,表哥、表弟们都进了学堂念书,萧先生非常开心,直说自己又网罗了几个少年英才。 府里一下增加了四个孩子,更加热闹了。 最高兴的是云霄,成天和智辕、云忠形影不离,玩得开心得很。 大舅父则带着庆喜一头扎进农庄,二舅父和祖父一起做着酒楼重新开业的最后准备。 母亲则农庄、酒楼两处跑,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沈维白跟云霞约好,教云霄泅水去。 本来早就提过这事,但前段时间云霄病了,所以就耽搁下来。 眼见夏天都要过了,沈维白和云霞都觉得要赶紧趁天气合适,把云霄教会。 于是下午散学后,几个人就去了河边。 苇杭自然是要跟去的,保护云霞姐弟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虽然他的水性极好,奈何有脸上的化妆药粉和眼罩这两茬事情,他只能放弃下水。 沈维白便误以为苇杭不会水,还笑着问苇杭要不要跟着一起学,他包教会。 看着沈维白脸上露出的那一丝得意之色,苇杭不禁仰头望了望天,在心中腹诽沈维白。 这家伙一定是觉得他会游水,能教云霄,强过了自己,所以在心里偷着乐吧。 见苇杭不出声,沈维白又问了一遍,那一丝得意之色明显扩大,连眉毛都飞扬起来了。 苇杭只得明确告诉他自己没有兴趣学泅水,这才让他断了念头。 苇杭猜得一点没错,沈维白确实在心里偷着乐,因为感受到明光带给自己的无形压力,让沈维白不得不像个斗鸡一样扎煞起羽毛,随时准备和明光来场较量。 对于自己喜欢的云霞,他沈维白是志在必得的,绝不容许别人抢了去。 即便是强于自己的人,他沈维白也是不会害怕的,他会与之争斗,最后赢得云霞的。 目前为止,明光是他心目中认定的唯一对手。 在知道明光不会游水时,他自然是骄傲的,觉得在继相貌超过明光之后,他又在泅水这方面胜过了明光。 再加上为了压制住明光,他动起了小心思,之所以提议教明光泅水,就是因为那样的话,他便成了明光学泅水的师父。 嘿嘿,明光永远都会在这上面居于他之下,不能翻身。 可惜的是明光不上他的当,不肯学泅水,这让沈维白的打算落空,因而有点郁闷。 算了,找机会再劝劝明光这家伙。 沈维白打定主意后,也就没有再勉强明光。 游水的地点选在举办龙舟赛的那条河,因为云霄是初学者,沈维白便带着大家到上游水较浅的地方学泅水。 到了河边,只见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着,阳光映照在水面上,闪着粼粼的金色波光。 有风吹过,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把阳光洒下的金光变成细碎的柔波。 两岸草木茂盛,垂柳婆娑,知了在树上声声叫着夏天。 风景很美,可以用如诗如画四个字来形容。 云霄撒着欢在岸边跑来跑去。 明光顺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朝着水面扔去,那石头在水面弹跳了三次,才沉入水底,还溅起了美丽的水花。 看得云霄激动不已,直嚷着让明光兄教他扔。 沈维白不甘落后,也捡了块石头扔出去,结果扑通沉入水底。 被云霄取笑了一阵。 沈维白便喊云霄准备开始学泅水了。 “霄弟,等会跟着维白兄好好学,听到没有?”云霞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柔声对他说。 沈维白连忙对云霞说:“云霄聪明,再加上我的水平,很快就能学会了。” 他很自信,脸上挂着浅笑,语气中也含着自豪。 “那我把云霄交给你了,你要保证他的安全哦。云霄你要乖乖呆在维白兄身边。” 云霞再叮嘱了沈维白一次,因为云霄前世是溺水而亡,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我办事你大可放心。”沈维白把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定在云霞脸上,很笃定的回答她。 趁着姐姐和沈维白说话,云霄一溜烟跑到明光身边,低声对他说:“明光兄,要是您会泅水就好了,我便首先找你教我。” 这意思便是他是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选了沈维白教他的。 苇杭听到云霄这么说,心里一阵暖意融融,小云霄对他可真不错。 同时对争取云霞这件事又添加了信心,对,有那么多人支持我,我说什么也不能认怂。 总要努力到最后一刻,若是云霞还是不愿意,那他就成全她。 做好准备之后,沈维白带着云霄走到岸边。 就在他们将要下水时,云霞又出声喊了停。 “沈维白,你要紧盯着云霄,随时关注他。” 云霞又絮叨了一遍。 “知道。”沈维白淡定回答,扭头对云霄说走。 “云霄你别害怕,先呆在岸边,如果不行,就赶紧上岸。” 拉住云霄,云霞又叮嘱了云霄一次。 这回沈维白有点不淡定了:“我记得你已经对云霄说了第三遍了,这可不像平日那个干脆利落的云霞。” 云霞哦了一声,有点娇憨的回了他一句:“我担心嘛。” 本来对云霞不信任自己的行为有点小意见的沈维白,在云霞的娇声中勾唇笑了:“那我也说三遍,别担心,别担心,别担心,好不好?” 第476章 郁闷 看着沈维白那搞笑的表情,云霞扑哧一声就笑了。 沈维白还真是的,重要的事说三遍的节奏都踩到了。 不过,经过沈维白这么插科打诨一下,云霞的紧张感顿时少了许多。 见云霞笑了,沈维白心里很开心,但面上还是继续维持着他一贯的高冷,只来了个沈维白似的招牌笑容。 淡淡的,浅浅的,似笑非笑。 早先就觉得云霞很紧张的的苇杭,这时蹲下身,握着云霄的手告诉他:“云霄,你用手拽着岸边的水草下水去,不要害怕,这里的水并不深,你的头都能露在外面,脚也能完全踩透的。 下去后,先在水里适应下,再学着划水,然后才学潜水换气,一步一步的来,知道吗?” 云霄认真的听着,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明光兄说的话他是一定要听的,对明光兄,云霄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倒是走过来的沈维白,听了明光所说的最后两句话,很有些不屑,觉得明光自己不会泅水,还在这教导云霄,根本就是自不量力。 虽然明光所说的并没有错,但沈维白就是觉得不爽。 于是语气中带上淡淡的嘲讽味道,直接跟明光扛了一句:“明光,你都不会泅水,教云霄不怕误导他么?” 沈维白还故意提高了音量,让云霞也能听见。 果然,云霞跟着走了来。 面对沈维白的争锋相对,苇杭没有示弱:“沈维白,这世上也不是就你一人会泅水吧? 我也是听过很多会泅水的人讲怎么学会泅水,他们的经验之谈我教给云霄,何谈误导一说?” 沈维白没想到明光反应会这么快,很快就把问题扔回给了他。 饶是一贯冷静的他也变得焦躁起来,因为明光说得很有道理,他似乎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 最后沈维白只能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你那是纸上谈兵。 明光没有理睬他,倒是云霞说了一句:“明光这样做没错啊,把别人的经验跟云霄说说,也能让云霄在学泅水中借鉴嘛。” 明光笑了,沈维白讪讪的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担心云霄被带偏了。” 说完,不等云霞说话,便带着云霄,脱了长衫,着一条及膝中裤,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去了。 尽管沈维白入水的速度很快,云霞还是看清了,嗬,这家伙身材挺不错的嘛。 居然还有腹肌,平日里他穿着衣服,身材颀长文秀,倒是没想到脱了衣服却是另一番光景,很结实很健壮。 那文秀一词用在他身上明显就不合适了。 云霄也脱了长衫,穿着小裤,小心翼翼的下到水里,云霞便收回神思,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云霄身上。 她跑到了河边,明光也跟过来站到了她的旁边。 刚下水的云霄,还是有些许紧张,对于一个不会游泳的孩子来说,这是难免的。 可云霞也跟着紧张起来:“沈维白,你离云霄近一点。” 沈维白笑道:“我就在旁边,已经很近了,难不成你要让我抱着云霄,那他何时学得会?” 这回连明光都出言相劝,让云霞不要担心,没事的。 虽然知道自己有点矫枉过正,但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她就是止不住的提心吊胆。 索性就地在岸边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云霄。 好在云霄很快适应了些,开始在沈维白的指导下划水,别说,还像模像样的。 明光也坐到了云霞身边,他语调柔和的跟云霞聊了起来,或多或少的打消了云霞的不安。 练习了一会,云霄的兴致高涨,动作的幅度也比刚才大了,两只手划得很起劲。 沈维白也放松了些,他一个猛子扎下水去,过了一会儿又浮出水面,纠正云霄不到位的动作。 浮在水中的沈维白看着在岸上排排坐的云霞和明光,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他这儿看过去,云霞和明光都沐浴在阳光下,正说笑着的两人就跟被金色勾了边一样,光芒煜煜,像极了一对金童玉女。 很晃眼亦很耀眼。 沈维白不禁微眯了下他那双桃花眼。 然后这个认知又让沈维白心里不爽快,喉咙间就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出气都不顺畅了。 他陷入了矛盾纠结中。 于是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这回在水里憋不住了他才露出头来。 云霄划水竟然已经像模像样了,看来明天就可以教他潜水了。 沈维白便出声打断了岸上两位的交谈,让他们,尤其是云霞,把注意力放到水中的他和云霄身上。 “云霞,明光,你们看云霄学得多快。” 被沈维白这么一叫,云霞和明光立马就停止了交谈,都把目光放到了云霄身上。 然后又齐齐的夸赞云霄。 大夏天泡在水里,本就是一件惬意的事,再加上云霄学到了兴头上,所以他那咧开的小嘴就没合上,甚至划水时激起的水花溅进嘴里,也止不住的开心。 沈维白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虽然他们俩压根就没看自己一眼,好歹没有对视着说笑,都在看云霄呢。 他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 冰凉的水让他的头脑清明起来,脑袋中瞬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扯了一管空心的苇草,一头含在嘴里,一头从岸边的水草中悄然伸出。 这样的话,他在水里能呆上很久,云霞的注意力怎么着也要到他身上来。 果然,他的计谋很快成功了。 云霞虽然盯着云霄,其实也暗中关注着沈维白的动静。这次他潜下水后很久都没有露头,她便有些紧张了。 难道沈维白腿抽筋了?或者被河里的水草缠住了? 于是便喊沈维白。 沈维白不作声,悠闲的含着苇草在水里暗自得意。 云霞的声音越发急了,明光也跟着喊了起来。 云霄忙伸手在水里划拉,他碰到了沈维白的头发,抓着他的头发,着急的对姐姐说维白兄没反应。 沈维白忍着头发被云霄抓扯的痛感,还是没出声。 到了现在,他也不敢出声了。 明光便一步跨入水中,要把沈维白给扯上来。 沈维白赶紧吐了苇草,任由明光把他拽出水,然后与云霞合力把他给弄到了岸上。 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装昏迷。 第477章 搞怪 苇杭迅速摸了摸沈维白的脖颈,跳动均匀,看来并无大碍。 他便把沈维白翻了个身,若是他呛了水,可以让他吐吐。 然后就跑回河边去把云霄拉上来。 没有沈维白的保护,苇杭怕云霄不安全,会出事。 看着苇杭跑去拉云霄,云霞便放心扭头看沈维白的情况。 “沈维白,你快醒醒。”她伸手推了推他。 沈维白却没有任何反应。 云霞瞬间慌了,她忙拍了拍沈维白的后背,然后把他的头侧了一下,想看看他的呼吸是不是顺畅的。 映入她眼中的,是沈维白显得有些苍白,毫无生机的脸。 云霞心中不免咯噔一下,莫非? 她赶紧抖着手伸到沈维白的鼻子下探了探。 继续装昏迷的沈维白本想结束这个恶作剧的,但云霞焦急喊他的声音,帮他拍背等各种关心的动作,让他很受用,还想继续享受这般待遇。 索性就继续装下去,他立马屏住了呼吸。 结果云霞探查的手丝毫没有感应到他在呼气,沈维白,沈维白居然没有气息? 云霞的脑中瞬时空白,天哪,他不会出事吧? 大约有两息的时间,也就在云霞一呼一吸之后,她冷静下来,决定赶紧给沈维白做人工呼吸。 要做人工呼吸,她得先把沈维白翻过身来,于是伸手使劲翻他,但自己力气太小,所以又忙着高喊明光过来帮忙。 苇杭拉起云霄后,正说帮着云霄擦干净身上的水,让他把干衣服穿上的,突然就听到云霞十万火急般的喊声,他立马丢下云霄跑了过来。 “快,帮我把他翻过来,他没有呼吸了,要赶紧做人工呼吸。”云霞急促地说,整张脸都涨红了。 人工呼吸是干甚么?苇杭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了,沈维白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没呼吸了? 但这种情况也是有的,苇杭就曾听说过,有落水之人被虫水里救起来时是有气的,但后来却丧生了。 所以他也紧张起来,忙伸手把沈维白给翻了过来,又赶紧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摸了摸。 哪没有呼吸嘛,沈维白脖子上的经脉,明明跳动得很有力啊。 苇杭吁了一口气,眼睛若有所思的扫到沈维白脸上,原来这小子是在装死。 不过你也只能糊弄云霞,可唬不了我。 他正在心里嘲讽沈维白的时候,云霞已经打开沈维白的嘴巴,飞快的查看了下沈维白嘴里,发现并没有水草之类的任何异物。 云霞便猛然吸了一口气,准备俯身朝沈维白口中吹气。 “你要干甚么?”见云霞低下头,嘴对准了沈维白的嘴,明光想都没想,就伸手拦住了她。 云霞的嘴一下落在了明光的掌心里,明光刚在水里摸过的手,还有些微凉。 感觉到异样的她,抬眼看了明光一下,又用另一只手打开明光的手说:“快别闹了,我要救他。” 闭着眼睛的沈维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云霞软绵绵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很舒服,很惬意,甚至蔓延到四肢百骸中,端的美妙。 于是他果断继续尽责的装昏迷。 “你要给他渡气?”苇杭问云霞。 原来云霞嘴里的人工呼吸就是渡气,苇杭总算是搞明白了。 此间有溺水者被救上来,若是昏迷不醒,也会口对口渡气抢救的。 不过,大老爷们自然给由大老爷们来渡气,没道理让姑娘家来干这个事。 再说,沈维白根本就没事,还在这装。 苇杭又看了眼沈维白,发现这家伙,还真是装得很像。 很好,他勾唇暗笑,眉眼间跃动着调皮,那我就凑合着陪着你继续装。 “对,要嘴对嘴给他吹气。”云霞说完又吸一口气俯下头去。 “嘴对嘴?”沈维白在心里连问了几遍,云霞的嘴对上自己的嘴,他不禁在心里哈哈哈乐起来。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哎呀,自己这装晕装得真是太好了。 闭着眼睛的他,已经闻到了云霞身上淡雅的馨香,马上她那粉嘟嘟,水润润的唇就要盖上来了,沈维白已经幸福的觉得自己身处冲上了云端。 只是没等云霞接近沈维白,明光的手再次挡在了沈维白的唇上方。 就差那么一丁点儿的距离。 这次云霞有些恼了,她连话都没说,憋着气,抬手拍开了明光的手。 “我来吧。” 明光的手被云霞打得生疼,看来云霞生气了,所以他马上脱口说出了这三个字。 云霞刚想问你会吗,却见明光已经深吸一口气,用一只手捏着沈维白的鼻子,低下头去。 看明光娴熟的做法,云霞放心了,原来明光是会做人工呼吸的。 虽然看着两个帅哥在自己面前亲吻,这激情满满的画面,好像有那么点辣眼睛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功夫想这个,大概是明光的镇定影响了她吧。 不过这念头刚冒头,就被她给打掉了,想什么呢,这是救人,好不好? 云霞决定等明光给沈维白吹了气之后,自己就赶紧接上,给沈维白做胸外按压。 且说本来还在满心憧憬和期待中,兴奋不已的沈维白,在听到明光斩钉截铁的我来吧三个字后,一下懵了。 让他和明光嘴对嘴,不要啊…… 不过还没等他哀怨一息的时间,鼻孔就被捏住了,这下还让他怎么憋气,于是只能张了嘴巴。 苇杭笑着抬起了头说:“云霞你看,我还没碰到他,他自己就张嘴出气了。看来是不想让我给他渡气,只想让你帮他渡气啊!” 此时云霞放在沈维白胸口上的手已经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再听明光这么说,她瞬时就明白了,沈维白是装的。 于是把一双水眸定在了沈维白的脸上,看着沈维白的脸慢慢变红,最后连耳朵都红通通的了。 她拍的一下打在沈维白的胸口上,生气道:“沈维白,你太过分了,刚才装得那么像,你知不知道我会吓着啊?” 刚才她确实被吓着了,慌乱不堪,想着若是因为自己请沈维白教云霄泅水,导致沈维白丢命的话,她如何向沈家交代? 还有,她是喜欢沈维白的,若是这个鲜活的少年在自己眼前没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所以她完全失了方寸,甚至都忘了去摸摸沈维白的心口,看看他还有没有心跳。 就一味的认为沈维白危在旦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给他做人工呼吸,拼尽全力也要救回他。 站在旁边的云霄,看姐姐的眼眶都红了,也给了沈维白一掌,小家伙可是使了力气的,谁叫你欺负我姐姐,吓她的? 第478章 排除 沈维白吃痛,扯着唇,睁开眼睛,见云霞都快哭了,他瞬时就感到很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只能赶紧咳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在他的持续的咳嗽声中,云霞站起了身拂袖而去,明光则马上牵了云霄,紧跟着她一起走了。 只留下摸着头,愣愣的坐在原地,有点想面壁思过,已经停止了咳嗽的沈维白。 稍顷,他摸摸鼻子,从地上一跃而起来,抱了衣服躲进草丛中,三下两下换好衣服,便朝前面三人追去。 云霞和明光边走边说着刚才的事。 “你早就知道他没事,为什么不跟我讲呀?”云霞小声的,带点嗔怪的说明光。 明光想了想,自己先是去救云霄,接着又被云霞的高喊声招过去,根本就没有时间说起这事嘛。 于是他歪着头笑笑,轻言细语的跟云霞解释:“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要给他渡气了嘛。” 听他说渡气,云霞脸上爬起了红云,刚才若不是明光拦着自己,自己肯定就跟沈维白做人工呼吸了,然后才知道沈维白是装的,那以后见到沈维白多不好意思啊。还有明光,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讨厌的沈维白,成天就知道搞怪。 云霞在心里连怨了他几遍,才回答明光:“我那也是心慌意乱,哪知道沈维白那家伙又搞怪呢。哼,等会儿我得好好责备他一下。 他那样吓死人好不好?” “姐姐,这事不能怪明光兄,是您自己小题大做,维白兄既然是泅水的高手,怎么可能会被淹着嘛。” 云霄小朋友都忍不住站出来为明光兄打抱不平了。 他对沈维白还略微有些不满,觉得他装着被淹,都不管自己,还是明光兄时时考虑着自己,第一时间把他从水里拉了上来。 被弟弟这么一说,云霞只得呐呐道:“我那时候关心则乱嘛。” 云霄噘起嘴,径直走到明光身旁,仰脸笑道:“明光兄,还是你对我最好,知道赶紧把我从水里拉出来。 维白兄明知道我还没学会泅水,就只顾自己装怪,也不想想,万一我出点什么事呢? 姐姐和您都不会泅水,那谁来救我?” 他说得很大声,目的就是要让姐姐听见,听见他对沈维白的不满。 反正在他心目中,明光兄才是最佳姐夫人选,他只认明光兄为他的正牌姐夫。 别以为我云霄小就不知道,哼,维白兄想当我姐夫,我首先反对,不能让他挡着我明光兄丝毫才是。 云霄在心里念叨的时候,沈维白还浑然不知,他已经被云霞的弟弟给排除在姐夫人选之外了。 要是知道,沈维白估计得以头抢地尔,刚才一时冲动,搞了个装晕,妥妥的把有可能是他未来小舅子的云霄给得罪了。 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霄弟,你维白兄看到你在岸边,随时都能被拉起来才会闹着玩的,若是你处于危险,他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沈维白在大的原则上还是不会含糊的,这点云霞还是清楚的,所以她便出言为他说起了好话。 刚好追上他们的沈维白,听见云霞在替他辩护,刚才的不安,和怕云霞生气的担心一下就消散了。 只觉得心里装满了满足和开心。 “云霞,谢谢你,还是你了解我。”他加快脚步,抢着走到云霞前面,站定,很认真的对云霞说。 本来正走着路的云霞,突然被他这么站住给挡了路,连忙来个个急刹车,才没有撞着面前的人。 沈维白,好你个活宝,刚吓我还没吓够么?又来这么一出。 揉着心口的云霞朝沈维白瞪圆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亮的。 沈维白看着云霞的表情,觉得煞是可爱,不禁挑眉挤眼,回应起来。 云霞忍不住就训起沈维白来:“我说沈维白,你今天是专门捣乱,然后和我作对的吧?” 说着气不打一处来,还叉起腰,那气冲冲的样子,让她秀雅的脸上更添了生动。 学着姐姐叉起腰,云霄也跟着对沈维白说:”就是,维白兄你要是再为难我姐姐,就不要怪我云霄不客气了。” 明光笑着把云霄的手拉下来:”云霄,你维白兄好歹是你的兄长,还在教你泅水,这样可不好。” 被明光兄批评了的云霄却一点都不生气,立马嗯了一声,便不再指责沈维白。 倒是沈维白起先听到了云霄抱怨的最后一句:姐姐和您都不会泅水,那谁来救我?这会儿便想着得跟云霄解释一下。 他伸手想捏捏云霄的脸蛋,和他先套个近乎,却没想到云霄气鼓鼓的躲开了他的手。 沈维白只得尴尬的收回手,对云霄说:”刚才是维白兄调皮了,但维白兄绝对不会置你于危险境地而不顾的。” 云霄并不领情,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望着明光。 明光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他不要再生气,也不要再计较了。 读懂了明光兄的意思,云霄总算对沈维白说了句:既然是这样,那我以后就不怪你了。 ”云霄真是懂事明理,维白兄也跟你保证,下不为例。” 松了一口气的沈维白,连忙讨好云霄,还在他面请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看着他用力拍胸脯,云霞不禁想起刚才见到他光着上身的样子,又想到他的好身材,倒忘了要继续责怪他了。 听了沈维白的保证,云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貌似愿意拭目以待沈维白以后的表现看看。 其实内心还是对沈维白颇有微词的。 不知内情的沈维白,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 ”云霞,请问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他想单独跟云霞道个歉,毕竟刚才把云霞吓着了,这完全不是他的本意,所以,还是想跟云霞讲清楚的好。 岂料云霞还没说话,明光和云霄却异口同声的说:”不能!” ”为什么不能?“沈维白有些好笑的问他们。 明光振振有词地说:”我怕你又搞怪,再把云霞给吓了。” ”明光兄说得对,你要跟姐姐说什么话,就当着我们的面说。”云霄霸气宣布。 ”你们两个都替我做好决定啦?敢情这事我还不能做主了?” 当事人云霞笑着问明光和云霄。 两人同时点头,又同时摇头。 第479章 活泛 沈维白的脸色也跟着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明显感到云霄对他不喜,而明光则带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自信心也在慢慢消减。 明光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这个念头在沈维白脑海中更深沉了些。 倒是云霞在说了那句话后,提出让明光和云霄先走,这让沈维白不免轻轻吁了口气。 马上在心里对自己说,旁的人再怎么样,都不及云霞的态度,何必自己烦恼呢? 等会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哄劝下云霞,抵消自己的蹩脚主意带来的不良影响。 你说好好的,自己怎么就失心疯唱了这一出? 沈维白的念头飞转时,云霄却明确表示自己不走。 “姐姐,我要在这看着维白兄,省的他又装怪。” 小家伙把装怪两个字咬得很重。 云霞朝沈维白斜睨了一眼,看看吧?让你装怪,这下引起共愤了吧? 接收到云霞揶揄眼色的沈维白,好看的眉毛拧了拧,眨着桃花眼对云霄说:“云霄,维白兄不会装怪了,你相信我,我就是想跟你姐姐道个歉。” 云霄刚想张嘴说:维白兄,你要道歉就道呗,我们有什么不能听的? 只是话还没出口,却被明光给拉住了胳膊,云霄抬头看明光兄,明光兄笑着对他说:“云霄,我们到前面去等他们吧。” 云霄便不好再说了,只得任由明光兄把他给拽走了。 两人走出一箭地,云霄便赶紧扯着明光的袖子说:“明光兄,您不该拉着我走的,我们就应该在那看着维白兄,谁叫他刚才惹我姐姐生气的。” 小家伙朝那边的沈维白抛了个白眼,以平息自己的不满。 除了这一层外,他其实还留了个小心眼,不让沈维白接近姐姐,就可以给明光兄多留机会啊。 苇杭不知道小家伙在转着这些心思,只是以为他单纯的对沈维白刚才的行为反感,便笑着劝他:“好了,小云霄这小嘴都快能挂上油壶了。你维白兄只是一时调皮,咱们不能老抓着他这事来说,对不对?” 云霄不吭声,悄悄把翘着的嘴放了下来,朝着明光兄笑了笑。 像明光兄这样的人多好啊,希望姐姐能喜欢明光兄。 反正我永远站在明光兄这边。 还有娘,那天她也跟我说是很喜欢明光兄的,至于爹,他对明光兄更好,看着明光兄就笑。 这么多人都支持明光兄,明光兄一定能赢得姐姐的心。 单纯的云霄得出了终极结论。 看来他真是个爱操心的小朋友…… 而驻足在原地的沈维白和云霞,站在一棵树下,正说得起劲。 开头自然是云霞在责备沈维白,沈维白在云霞说话时做了个尽责的倾听者,脸上挂着浅笑任由云霞批评他。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让我吓得心都停跳了,还以为你,你就这么没了,哼,你这样吓人很缺德的。”说到最后,云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沈维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开口的声音柔和清朗,像一首动听的抒情曲。 “云霞,你对我真好,我沈维白何德何能,能得到云霞如此看重?所以我这心窝子里全部装满了感动。” 他边说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很认真的陷入陶醉状。 虾米,说这事你竟然给我扯到那事去? 听他说完的云霞,不禁瞪了他两眼,回了他一句:“喂,沈维白,你这脸皮是不是太厚了,我觉得都快赶上那城墙的厚度了。” 沈维白一点没生气,反而睁着那双映着云霞身影的幽深黑眸,玩味的看着她。 倒把云霞看得慌乱低了头,敛下眉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逃避沈维白那双桃花眼。 该死的沈维白,不知道你那双眼睛有魔力吗?朝着人闪光,就像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沈维白却把云霞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微微把嘴唇咧了咧,才再次出声。 “我脸皮怎么厚了?难道你不是担心我才吓着的?若是那样的话,你就不能怪我吓你了吧?” 嗬,沈维白这家伙还给我来了个悖论诡辩,让云霞又好气又好笑。 “对,我根本不是担心你才吓着的,我只是怕万一你挂了,你们沈家会找我算账,怪我让你来教云霄泅水。” 她立刻故作愤愤然的回答沈维白,还附带赠送了两个大白眼给他。 沈维白不恼,居然笑了,只说了四个字:“口是心非。” “你,我什么时候口是心非了,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云霞继续低着头,犟着回答沈维白。 因为被沈维白看透了,她的脸上染了红晕,声音也带了薄怒。 “好了,云霞,你瞒不过我沈维白,也说不赢我沈维白的。” 沈维白说完,眼睛亮亮的看着云霞的头顶,摆出一副吃准了云霞的神情。 讨厌,可恶,云霞恨恨的在心里把沈维白骂了一通,也真是奇怪,自己怎的就变成了孙悟空,沈维白成了如来,好像就逃不脱他的手掌心似的。 未待她组织起反攻的语言,沈维白抢先说开了:“云霞,今天都是我的不是,你想怎么惩罚我就给个利落话,如何?” 他倒好,话锋一转,开始很认真的承认起了自己的错误。 本来是云霞站主导,意欲严肃认真的教训下沈维白的,因为他的东拉西扯,倒成了,成了什么呢? 虽然云霞一时还没想好用什么形容词,但那意味却是很明确的了。 沈维白承认完错误,脸上又浮现出他一贯的招牌笑容。 云霞一下想到了那个词,打情骂俏,对,自己最后被沈维白带歪,在这跟他打情骂俏起来了。 她的脸一下就发烫了。 说起来,云霞在原来时空,虽然虚长了那么多岁,可恋爱经历少得可怜,几乎接近于一张白纸。 和肖慕航谈过的那段恋爱,时间不长,但是两人彼此的初恋,所以也算是刻骨铭心。 后来因为肖慕航家里觉得她配不上肖慕航,加上门第悬殊等原因,导致两人分手。那之后她有很长时间不想再谈感情,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没有兴趣再去追寻一段新的爱情似的。 哀莫大于心死,在感情方面她渐渐的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大龄女青年,成了别人眼中的黄金圣斗士。 可她并不在意,甚至做好了独身的准备。 却没想到一场车祸把她弄到了这里,又遇到了沈维白这个奇葩,她那颗寂然如垂暮老者的心,似乎又活泛起来。 有了这个认知的云霞,双眼发亮,一颗小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一直等不到她回应的沈维白,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丝丝缕缕的不安蔓延出来。 难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吗?我认错还不对吗? 第480章 好笑 想到这,沈维白身子一激灵,忙看向云霞,她低着头,娇小的身子似乎在颤抖,好似很愤怒。 当然沈维白完全会错意了,其实云霞现在心情好得很,内心敞亮鲜活。 不知内情的沈维白不禁心窝发凉,头皮微麻,脸色也跟着黯然了下来,云霞该不会认为我还在装怪吧? “云霞,你真的生气了吗?我,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道歉,没有玩笑成分的。不信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我连眨都不带眨的。” 沈维白诚恳无比的为自己正名,语气很急切。 “谁要看你的眼睛?”云霞总算开了口,是声音很小的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你的眼睛会放电啊…云霞在心里加了一句。 焦急等待的沈维白,在云霞说完之后楞了一息,马上就开心雀跃起来,原来云霞并没有生气,这就好,这就好。 他重新换上属于他的沈氏招牌笑容,然后蹲下身子,从下面望向云霞。 乍然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云霞退了一步,不解的问他“你干什么?” 沈维白蹲在地上,像个萌萌的小奶狗一样,语调轻快的对云霞说:“让你看我的眼睛啊,你不愿意抬头看,只好我屈尊蹲下来让你看嘛。” 笑容那么高冷,动作却那么幼稚,云霞在心里嗔他神经病,面上却莞尔一笑,然后故意跺着脚吼他:“沈维白,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赶紧的站起来。” 沈维白这才站起身,继续走高冷萌路线,一本正经地说:“不看可别后悔,我的眼睛好看不说,还是会说话的。” “你,真是马不知脸长,有这么自卖自夸的么?” 这个活宝,真是的,云霞忍不住想笑,全靠强自憋着才没笑出声。 不过想想,沈维白还是个花季少年,跟自己比起来能不幼稚吗?尽管他已经比同龄人显得成熟高冷了不少。 所以她便把视线移到了他脸上,直直的盯上了沈维白的眼睛。 然后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撞入了云霞眼中,此刻正睁得很大,眸子中就跟落入了星子一般,熠熠生辉。虽然还是如常的摄人心魄,但也确实流露出小孩子做了错事,乞求原谅的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 这样的沈维白,一下就让她心软了。 索性对他挥挥手说:“算了,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我就不跟你计较,原谅你了。” 她的话音刚落,沈维白立刻就眉舒目展。 接下来便开始大夸云霞,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我就说云霞是最通情达理的,心地善良、端方娴淑、温柔优雅……” 停停停,云霞叫了暂停。 “沈维白,你莫不是要给我追加封号?用了这么多溢美之词,我可当不起。” 她故意板着脸训沈维白。 沈维白难得发急,这次却发急了:“怎么当不起?你是有过之而不无及。还有,乱说什么追加封号?多不吉利。” 这里只有给去世的人才会说追加封号,所以沈维白急了。 看他那表情,云霞脑海里便浮现沈维白呸呸呸往地上吐唾沫,大喊乌鸦嘴的形象,貌似与他的炫酷高冷范很不搭啊… 于是云霞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果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肚子都笑疼了,顺势蹲了下来。 高冷的沈维白也被云霞的笑声给带偏了去,终于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而且他清朗的笑声很快就大过了云霞的笑声。 少年的笑声清越明快,姑娘的笑声如银铃摇响,合在一起宛如天籁之音。 在前面等着的明光和云霄自然也听到了。 两个人对听到这笑声的态度却截然不同,明光依然满面春风,云霄则有些不开心。 本来他们就等得无聊,正蹲在地上扯草玩。此刻云霄一把揪断了手中的草,把视线放到了明光兄脸上。 明光兄竟然还那么开心,这让他有些着急了。 转了转眼珠,他用手肘碰了碰苇杭:“明光兄,我们去看看姐姐他们在笑什么如何?” “不用,他们说完自会追上来的。”明光连头都没抬的,很淡定的回答了他。 小云霄就郁闷了,早知道不问明光兄,自己直接过去就好,等探听清楚姐姐他们笑什么再回来告诉明光兄便是。如今明光兄说了不用,自己反而不好违了明光兄的意思再过去了。 哎呀呀,云霄小朋友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不连小脸都憋红了,一时又想不出办法来破解。 只得竖起耳朵听,然后再次被姐姐和沈维白的笑声灌满了两耳朵。 苇杭的心内其实也不如刚才对云霄说话那般平静。 可是云霞的笑声太好听了,她的心内应该是非常高兴的,苇杭也跟着开心。 虽然他也清楚,云霞这开心是沈维白带来的,而且云霞已经原谅了沈维白刚才的举动,可他就是执意不想去打扰她,不想中断她的快乐,就想让她多笑一会儿。 只要心爱的姑娘笑若春风,他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一片柔情,甚至都不再去抓扯那些杂草,只是用手在草上轻抚而过。 云霄也发现了明光兄扯草的动作停了,看来明光兄也是受了影响的,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就觉得明光兄抚摸小草的动作很孤单,让他升起很想帮明光兄的念头。 他便悄然朝明光兄挪近了些。 然后很小声的对苇杭说:“明光兄,我和我爹娘都喜欢你的。” 云霄就是要告诉明光兄,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苇杭被小家伙贴心的话语感动了,他伸手揉揉云霄的头发,笑着说:“我知道的,谢谢你们都喜欢我,尤其要谢谢云霄你呢。” 云霄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小胖脸露出笑容,很认真的对苇杭说:“明光兄,你是云霄佩服的人,无论怎样云霄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苇杭没有说话,朝小家伙递去一个明朗的笑容。 云霄看着自己尊敬的明光兄,小脑袋瓜里他最想说的那句话顺势滚到了舌尖上。 那句他很想说的话是:明光兄,你加把劲,找人来提亲,把我姐给娶了吧。 但转念一想,那天他答应姐姐的话还言犹在耳。 再说他作为弟弟,也不敢贸然妄议姐姐的亲事,所以不得不紧紧咬住嘴唇,没有让那句话脱口而出,而是咽回了肚子中。 他也学着明光兄,拿手轻轻的拂过草丛,沉默的等着后面还在说笑的两人。 姐姐怎么还没说完?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都怪维白兄,也不知道他哪有那么多废话说。 过了一会,百无聊赖的云霄有开始新一轮的埋怨。 其实他姐姐和沈维白已经停了笑,在围绕着他学泅水的问题说事。 第481章 拖住 云霄的眼睛东看西看,视线落到了明光兄湿答答的鞋子上。对哦,刚才明光兄下水捞维白兄和他,把裤脚和鞋都打湿了,现在都还没有干。 有了,这不就是个正当的借口么,完全可以借此去催催姐姐他们,快点回家。 于是云霄站起身,把手卷成筒,朝姐姐那边喊话:“姐姐,您们说完了就赶紧跟上来,我明光兄的鞋子还是湿的,穿着多难受啊。” 苇杭没料到云霄会这么去催促他姐姐,忙说:“我没事,云霄,别催他们。” 不过已经晚了,云霞听了云霄的话,立马结束了和沈维白的谈话:“哎呀,居然忘了明光没带干衣服来,快,我们回去了。” 沈维白自是没二话:“走吧。”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云霞已经拔腿跑开了。 “来了。”她边跑边大声回答云霄。 沈维白也跟在她身后往前跑去。 一到明光跟前,云霞便连忙不好意思的跟他道歉。 “对不起啊,明光。我真是不应该,让你等了这么久。走,我们赶紧回去了。” 明光摆着手直说不碍事的。 但云霞已经带头往前走了,云霄赶紧扯了明光兄,追上姐姐。 云霄走在中间,姐姐和明光兄分别走在他的两边,这样的走法,让云霄很满意。 他一会跟姐姐说话,一会儿又扭头跟明光兄讲话,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云霞还把手搭在弟弟的肩头,夸奖他:“谢谢霄弟,刚才多亏了你提醒姐姐。明光,你穿着湿哒哒的鞋子一定很不舒服,怎么就不吭一声呢?” “没事,现在是夏天,一会就干了,我不难受。”明光一点不以为意。 沈维白悄然跟上来,走到云霞的旁边,也对明光说了声对不起。 “真的没事,你们不用介意的。”明光再次表示没关系。 几个人就边说边聊了起来。 云霄一时插不上话,就开始左顾右盼。 见沈维白走在姐姐左手边,跟姐姐说话,笑得特别开心,云霄就不开心了。 维白兄打乱了他最喜欢的队形,不行,得想法子把他轰走。 可怎么轰走是个问题,他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在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决定派出他自己把维白兄拖住,让姐姐和明光兄先行一步。 定了主意,他便迅速跑到沈维白和姐姐中间,把两人隔开来,然后抱住沈维白的手臂,缠着他问泅水的问题。 于是一行人就生生被分成两组,云霞因为刚才耽误了时间而内疚,这会儿便走得很急,苇杭亦加快了脚步。 而沈维白被云霄拉着,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很快就落后于云霞和明光了。 眼见事成,云霄便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把沈维白拽得更紧了,整个人几乎都吊在了沈维白身上。 沈维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云霄明显是偏向明光的,所以才会这么针对自己。但是要赢得云霞,他也不敢开罪未来的小舅子,还得面带笑容回答云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走在前面的苇杭和云霞,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酒楼开业的事情。 云霞便跟明光说了要去找润兔他爹合伙一起经营酒楼的事情。 “云霞,为什么要找这个润兔爹呢?”苇杭很有些不解,自家的酒楼好好的经营就行了,何必拉上一个外人。 云霞便耐心的跟他解释,酒楼要经营的好,必须有好的厨师,而且还能不断琢磨推出新的菜品。 润兔爹经营的小饭店之所以生意兴隆,口碑好,回头客特别多,正是因为他不仅手艺好,还能不断创新菜式,会做很多特色菜。这也是自己选择跟润兔爹合伙的原因。 他的这个特质,即便是自己的二舅父也望尘莫及的。 听了云霞的解释,苇杭渐渐理解了云霞的意图,加上从岳父口中得知,云霞一心要把酒楼经营好,好助岳父一臂之力,苇杭便表示会全力支持云霞。 “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云霞你尽管安排给我,我必当竭力为之,且要做得让你满意。” “谢谢明光,我可不会客气的。”云霞眉眼弯弯的回答他。 说完,她扭头看沈维白和云霄,刚才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这会儿怎么就安静了? 结果回头才发现,那两个人已经远远落后于他们一大截路了。 她便开口催他们俩快点。 沈维白就跟得了特赦令似的,忙答应来了,然后拉着云霄往前跑。 因为若是再不走,可怜的他,就会被云霄的问题给问疯了。 …… 刚开始还好,云霄问的是与泅水相关的问题,沈维白耐心的一一解释,直到云霄再也问不出关于泅水的问题为止。 他便暗自庆幸,这下云霄总应该闭嘴了吧,他也正好解脱了。 哪知道他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便被云霄接下来的五花八门的问题给冻住了。 很明显,云霄是故意找问题来刁难他的,有些他回答上了,有些他却答不起。 一旦他答不起,云霄就很高兴,小胖脸上还写满了得瑟的对他说:“这些问题,我明光兄全都能回答。” 沈维白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喊冤,你拿你明光兄知道的来考我就算了,还要当场来个对比,就不能全全你维白兄的脸面么?敢情你是专门要看维白兄丢脸的。 他一副哀怨的表情看着云霄,云霄却睬都不睬他,还在专注于继续想下一个考问的题。 虽然到目前为止,明光兄完胜维白兄,但这个结果云霄还不满足,他打定主意还要继续考维白兄。 “云霄,这是不是你明光兄告诉你的问题?”沈维白终是忍不住质问起云霄来。 “啊~”云霄应了一声,马上又摇头,笑着说:“不是,不是。” 但这回答明显有些心虚。 “君子必诚其意,云霄你可不能撒谎,否则对不起你爹娘,你姐姐,还有萧先生的教诲。” 沈维白直接给小家伙来了个咄咄相逼,就不信云霄能扛住不承认。 果然,在他的大帽子扣下之后,云霄支支吾吾的表示这些问题是前几天明光兄跟他说起的。 “那你就不对了,维白兄不知道问题答案,所以有些问题答不上来,但你明光兄是知道答案的,能答上来有什么稀奇?你根本就不该拿我跟明光兄比嘛。”沈维白立刻振振有词的教训起云霄来。 云霄不服:“那我问其他明光兄不知道的问题。” “可以,不过你问了我,我答不上来,再去问明光,若是他能答上来,我便承认输了。”沈维白爽快的答应。 小家伙点点头,便开始搜肠刮肚的想问题来难倒沈维白。 对了,姐姐上次跟我说的那几个问题,保证能考到维白兄。 第482章 考问 云霄弯着眼睛说:“维白兄,那我开始说了,特别声明一下,这些问题都不是明光兄告诉我的噢。” 沈维白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刚才实施了扣帽子大法之后,云霄肯定是不会再拿明光的问题来考自己了。 “听好了。”云霄眨着眼睛,抬手指向刚才泅水的那条河问:“维白兄,您就说说那河里有多少桶水吧?” 他的话音一落,沈维白脸上已然写满震惊,会说话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在询问云霄:你确定要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云霄,这条河那么大,谁知道里面有多少桶水?你这样问这不是捣乱么? 那还不是你说多少桶就多少桶,或者我说多少桶就是多少桶,难道谁还能去验证?” 沈维白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然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等着云霄低头认错。 云霄却完全没有怯场,也学着沈维白抱着双臂,正色道:“维白兄,我才没有捣乱,这道题是姐姐告诉我的。” 你姐姐也是捣乱,等等你说什么?是云霞?是她说的? 沈维白一连反问了三句,云霄点了三次头。 这下沈维白不吭声了,那好吧,既然是云霞说的,便不是无理取闹,我得好好想想答案。 “云霄,容维白兄想想。”他抬手抚额道。 云霄很爽快的说了好,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道题应该会考住维白兄。 沈维白思忖了一会,决定随便报一个数目,不管答案是什么,都不能说我是错的。 于是他挑了挑眉峰,唇角轻扬,语气欢快地回答云霄:“我的答案是,这河里一共有三千三百万桶水。” 说完他盯着云霄,还在心底里为自己的聪明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云霄却是不依:“维白兄,你胡乱报的数目不是正确答案。” “为什么不正确?云霄你怎么证明?要不要我们拿桶来一桶一桶的量一量?不过,这样做的话,可能耗费的时间会很长,搞不好一辈子都量不完。”沈维白再次抱了双臂,笑着说。 “这河水川流不息,维白兄您确定三千三百万桶能装完?您要一桶一桶的量我没有意见,反正您说三千三百万桶装完,那您就得证明,不能证明你也不能说你是正确的。” 云霄伶牙俐齿的反驳了起来,这可是那天姐姐在回答他胡乱报答案时所说的话,这下趁机原话搬来驳斥维白兄。 姐姐说了,这叫谁主张谁举证,嘿嘿,看你还怎么说。 听了云霄这番话,差点被云霄绕晕的沈维白,翻了翻眼睛,望着苍天,无语凝噎中。 没想到云霄这小家伙还真是狡猾,把这个问题原样甩回给了我,我如何能证明? 老天爷啊,云霄是您专门派来折磨我沈维白的吗? 偏生自己还不能得罪这个小家伙。 他暗暗咬了咬牙,低头对云霄说:“那你说是多少桶?还有,等会拿这个题去问明光,看看他能不能答上来。” 虽然云霄也不能确定明光兄是否答得上来,但他就是愿意相信明光兄,所以脆生生地应了是,然后对沈维白说自己要公布答案了。 沈维白凝神静气,听他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有一个和这条河一样大的桶,那么这条河就是一桶水;若桶只有河的一半大,就是两桶水;以此类推。” 什么?这就是答案?沈维白的脸白了白。 不是吧,还能这么回答? 沈维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方式,但细细想来,这答案竟是很有道理,而且滴水不漏。 “对,这是姐姐告诉我的答案,我姐姐很聪明吧,她说得也很有道理,是不是?” 此刻,云霄的小胖脸上堆满笑,眼神里全是自豪,为自己有这样的,能解难题的姐姐而自豪。 好吧,云霞非同一般,沈维白也很自豪。 他笑了笑说:“维白兄承认你姐姐相当聪明,答案也很巧妙,我甘拜下风!” 云霄得意的嘿嘿笑,然后伸出手指比划说:“那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沈维白悄悄在心里腹诽,我能阻挡你问吗? “维白兄听好了,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人字加一笔,不做大字猜,是什么字?” 乍一听,这道题貌似很简单,紧绷着一根弦的沈维白悄悄松了口气,开始思考正确答案。 人字加一横,确为大字,但云霄已经首先排除了。 那就再往上加其他的笔划就是了嘛。 沈维白开始行动,开始叠加笔划,可是加了好几个之后,他皱起了眉。 根本无法成字,这题并不简单啊! 他叹口气,继续把手贴着衣襟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又一一推翻,最后脸色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黯然。 这都是些什么题啊,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不免心情沉痛,觉得自己一世英明快要毁于一旦了。 尽管沈维白心有不甘,但他还是只得放弃,时间拖得越久,恐怕云霄越会嘲笑他。 算了,我就不相信明光能答上来,这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一点。 既已想好,他便直接对云霄说:“云霄,你说答案吧。” 云霄挺挺胸膛,声音响亮地回答:“维白兄,这是个很简单的字,及字嘛。” “及字,及时的及字?”云霄一说,沈维白就吼了出来。 “对,维白兄这下恍然大悟了吧。当时我猜不出来,姐姐一说答案,我都拍了自己一掌,这么简单的都想不到。不过,今天看到有才子称谓,聪明机智的维白兄也不知道,我便不责怪自己了。” 云霄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话外音却暗含了丰富的意思,沈维白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把桃花眼眯了眯,伸手搭在云霄肩膀上,笑着说:“如此说来,维白兄虚长了这么几岁也是无用的,还有才子之称,也是浪得虚名,还不是和云霄一样答不出问题来,惭愧啊!” 这话明显是在对云霄示好,言为之意就是云霄和他都平起平坐了。 果然,云霄听了这话很受用,笑嘻嘻的仰头,看着沈维白说:“维白兄,你是说我和你一样聪明么?” “对,假以时日,云霄定能超过维白兄的。好了,接下来还有几道题,你就跟维白兄说来吧。” 知道接下来的题不会简单,沈维白干脆主动询问。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还不如痛快点,早死早托生。 嘿嘿,云霄笑了两声后才说:“维白兄,不要紧张啦,还有两道题,听好了,我要说第三题了。” 姐姐一共就跟他说了四道题,不过最后那道题,就像姐姐说的那样,保证把维白兄考得外焦里嫩的。 “说吧,我听着呢。”沈维白面无表情,视死如归道。 第483章 设擂 “其实这道题也很简单呢,维白兄说不定能答出来。”云霄出题之前还绕了个小弯子。 沈维白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因为前两题败北,导致他现在可没有那么笃定。 “第三题就是问什么路最窄?” “什么路最窄?”沈维白重复了一遍,好像还不过瘾,又重复念了一遍。 这是什么问题啊?云霞出的题怎的都这么刁钻古怪?云霄还说简单,估计不会简单。 “对,最窄的路是什么路?”云霄咬字清晰的又说了一遍题目,说完还慧黠的眨了眨眼睛。 什么路最窄?沈维白沉吟起来,羊肠小道?只能过一个人的小路?只能踏上一只脚的路? 但是要扣最窄两个字,貌似都不合适。 他摸了摸下巴,根据前答两道题的经验来看,答案应该是出其不意的。 最窄能窄到哪去?总要下得了脚嘛,小童的脚最小,容得下小童的一只脚算不算最窄?…… 思考了好一会,沈维白突然灵光乍现,或许不是人走的路,蚂蚁走的路不是就很窄么?还有比蚂蚁还小的动物,它们走的路也符合要求;对了,绣花针穿过的路,针尖那么细,还有什么路能细过了它去?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了起来,这次应该能答对了。 于是重拾信心,高兴地回答云霄:“银针穿过的路,都如针尖那么大小了,难道还不是最窄的路吗?” 云霄没想到维白兄还能给出了这么独到的回答,银针穿过的路,要说还真是很窄了。 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正确答案。 他想起姐姐说这道题是套路题,谁答谁被套路,显然维白兄现在正被套路。 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见云霄一笑,沈维白就感到心窝子凉飕飕的,看来自己的答案又是不对的,这样的话,云霄问三道题,自己竟然是一道都没能答上来。 一败涂地啊! 他有些发急了:“云霄,那你说什么路最窄?” “冤家路窄,当然是冤家路喽。”云霄说完,自顾自的哈哈笑了起来。 童稚的笑声让沈维白的脸又白了白,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饶是一贯爱耍宝的他也完全没有料到题还能这样出,答案也能这么新奇。 唉,他现在已经不敢再问云霄第四道题是什么了,因为有预感,那也是一道自己答不出的题。 与其再自取其辱,还不如追上去,拿这三道题来考明光。 “那个,云霄,你看我们都落后他们太远了,走,赶紧跟上吧。” 动了心思的沈维白,立马展开行动,拉着云霄往前走,想趁机打消云霄继续考问他的念头。 岂料云霄并不上当,还心心念念着要考沈维白最后一题。 他把自己的手从沈维白手里挣脱出来:“维白兄,还有最后一题,我马上告诉你。” 沈维白皱紧眉头,在心里抱怨:云霄啊,云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着? 可是执着的云霄,完全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直接祭出了今天的压轴题。 “维白兄,最后一道题是让您说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沈维白听了,半晌没缓过劲来。 这道题更是没法回答了,若前面三道题已经颠覆了沈维白的认知,算是前所未闻的难题,这道题就更甚了。 前面三道题与这道题比较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是说先有鸡,那这只鸡是从何而来的?它不是也要被蛋孵出来吗? 如此就推翻了先有鸡这个假设。 但是先有蛋也不正确,因为蛋也是鸡下的。 那到底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在沈维白脑袋中盘旋,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答案。 最后沈维白脑袋抽痛,觉得快被云霄给逼疯了。 正好云霞催促他们快跟上,沈维白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借着云霞的话,劝云霄跟上去。 云霄被沈维白拖着走,还在追问他:“维白兄,想出答案来没有?” 沈维白也懒得跟云霄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让他说答案。 反正已经被云霄看扁了去,也就不必计较这道压轴题没有答上来了。 “姐姐说是先有鸡后有蛋。” 沈维白边走边让云霄解释为什么会先有鸡?先有蛋有什么不对? “我姐姐说了,蛋是鸡下的,也是鸡孵出来的,先有蛋用什么去孵?所以先有鸡才行。” ??? 还能这么解释,沈维白惊讶之余,不得不承认云霞这么说是说得通的。 照云霞这个思路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被绕得如乱麻的头脑一下就清明起来。 旁边的云霄还在说他:“维白兄,还好您没有跟我打赌,若是打赌的话,您可就输惨喽。” 竟是无话反驳,沈维白连忙咳咳两声遮掩了过去,特地对云霄说这几道题难,待会去考你明光兄,看看他又能答出几道来。 未等云霄说话,沈维白又添了一句:“云霄,你姐姐把这些题跟明光讲没有?若是讲了,那就没必要让他答了。” 云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应该没讲吧。” “无妨,待会我问问你姐姐再说。” 两人脚步不停,很快就撵上了云霞和明光。 小云霄的心里对明光兄是寄于了很大希望的,他也想把这些题拿给明光兄解答,看看明光兄能答出多少来,那样便可以和维白兄决出高下来。 即便明光兄一道也答不出,那也和维白兄打了个平手,也不是最坏的结局。 所以存有这些心思的云霄到了姐姐面前,一刻都不愿耽搁,马上抢在沈维白前面问云霞:“姐姐,那天您考我的几道题,考过明光兄没有?” 听得莫名其妙的云霞问:“什么问题啊?” “就是那天您说的四道问题,您忘了吗?那个河水和桶的问题。” 被云霄这么一提醒,云霞想起来了,那天心血来潮,是跟云霄弄了几道智力题考他玩。 所以便笑着对云霄说:“姐姐只考过你一个人,并没有考过旁的人啊。” 得了姐姐回话的云霄,立刻得意的朝沈维白扬了扬下巴,看吧,我明光兄不知道吧。 沈维白朝他递了个知道了的眼神,朝明光抱拳道:“明光,我便借花献佛,用云霞考云霄的题考考你如何?” 第484章 摆擂 突然被沈维白点名的明光还有些状况外,只是他尚未出声,云霄已经不由分说的拉住他衣袖,然后嚷嚷了起来:“明光兄,云霄坚决相信您,您一定能想出正确答案的,对吧?” 生怕明光兄拒绝,云霄干脆先直接就把他推上擂台赛再说。 明光笑问:“什么考题啊?还有云霄对明光兄何来如此高的自信?”问话的同时,还顺手轻轻捏了下云霄的小脸蛋。 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跟弟弟臣杭一样,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明光,很有趣的题,值得你挑战。” 沈维白也很想让明光尝试下自己刚才那种滋味儿,所以接着云霄的话继续撺掇他。 明光哦了一声,好看的剑眉向上挑了挑,看向了云霞。 沈维白和云霄也都把视线投到了云霞身上。 突然成了焦点人物,云霞不得不开口说话:“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的脸上有花?” “你的脸本来就是一朵花,我们看着你那是希望你能那劝明光答题。”沈维白倒也开门见山。 他甜腻腻的话却让云霞的心又跳快了几拍。 而云霄马上跳到姐姐身边,要拉了她做帮手。 “姐姐,您说句话,明光兄是不是能答上您出的题?” 他们两人急切的表现,让敏锐的云霞从中闻到了硝烟味,敢情他们都很想看明光的实力,而明光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于是抬眼看向明光:“是很有趣的题目,明光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明光的右眼迸出奇异的光芒,笑着说好,那我就来试试。 终于等到明光同意的云霄,立刻拍掌欢呼,接着又嚷嚷起来,直说由他来出题。 于是几个人边走边开始了对明光的考问。 “明光兄,第一道题就是问灵泉河的河水能装多少桶?“ 灵泉河正是云霄刚才学泅水那条河的名称。 明光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难怪说是新奇有趣的题,还真是很特别呢。 沈维白一直盯着明光,不放过他一丝丝的表情变化。这会儿见他愣神,心下也欢喜起来。 我就说嘛,聪明如我沈维白都答不上的题,他明光也好不到哪去。 沈维白这般想着,眉眼间就有庆幸之色流露出来,还好,自己把明光给拉进来了,最后丢脸也是大家一起丢,好像就没那么尴尬了不是? 殊不知,他在看明光的时候,云霞也在观察他。 自然也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再结合刚才他和云霄的表现,云霞多少猜出了几分。 她便扭头低声问沈维白,那四道题你答出了几道? 沈维白没想到云霞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内心是拒绝回答的,再加上存了个小心眼,怕明光知道自己毫无斩获后会信心大增,所以忙摆手对云霞说:“等会再告诉你,现在先不要打扰明光思考。”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云霄小朋友义正辞严的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姐姐,维白兄一道题都没有答对!” 云霄的声音响亮得像巴掌拍在脸上的脆响。 沈维白白皙的脸立即就跟被烙铁烫到一样,刷的一下红了。 对于云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沈维白欲哭无泪。此刻,他恨不得把脚下的地刨个洞,自己赶紧钻进去算了。 云霞自然看见了他的大红脸。 高冷炫酷拽的沈维白,一张白嫩的脸一下变成关公脸,瞬间戳中了她的笑点。 忍不住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沈维白呐呐的说:“这几道题很难嘛,我沈维白认输,不过败在云霞手下,也服气。对了,这么新奇的题目云霞是从何得知的?” 云霞见沈维白继续扭捏的样子,更加欢乐了。她故意俏皮地回答:“没有从何得知,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反正也没法跟他们解释这是iq测试题,干脆就说这么说好了,免得误会。 “啊?原来如此,云霞真是厉害!明光你可得仔细思考,否则也会如我一般,全面败北。“ 自信心大受打击的沈维白开始规劝明光,反正云霄已经揭穿了他,索性就先给明光来个下马威。 云霄小朋友再度发声:“明光兄,您也别泄气,维白兄一道都答不出来,您却不一定噢。云霄看好明光兄,加油!“ 说完还举着拳头朝着明光兄晃了晃。 得,云霄小迷弟已经化身成鼓劲队队员了。 被云霄这般鼓励,苇杭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小家伙的一片心意,遂朝云霄笑笑,坚定地说:“云霄放心,明光兄定会全力以赴,争取解出难题的。“ 沈维白眯了眯桃花眼,暗暗咬了咬牙,决定不再出声,静观后效。 云霞接过云霄的话,也对明光鼓励了几句。 明光着实是个聪明人,云霞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收获了大家的支持,苇杭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灵泉河水日夜奔流,到大海不复回。用桶来装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按常规的想法去考虑断是不行的。 苇杭放慢了脚步,眉峰聚拢,抿着唇,往非常规的方向去想。 旁边的云霄倒是比他还紧张,伸手挽住了明光兄的手,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怕打扰了明光兄的思绪,索性就默默的扶着明光兄,一方面给他加把劲,另一方面当好他的引路人,让他能专注的想答案。 这不,看到有坑洼的地方,云霄就尽量带着明光兄绕行,绕不过便贴心提醒。 沈维白眼睛都瞪大了,明光这厮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让云霄这么难缠的小家伙都心甘情愿,鞍前马后的服侍他? 还有云霄,你这样做公平吗? 对明光无微不至,对我就针尖对麦芒? 当真是想让明光做你的姐夫吗?那也要看你姐姐喜欢谁不是? 看来我必须把云霞拉进来,介入其中,只有让云霄看清楚自己姐姐的态度,才能让他打消一厢情愿。 于是郁闷的沈维白转向云霞,委屈巴巴地对她说:“云霞,云霄好像对我很有意见,我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对,开罪了他,你能不能抽空帮我问问他?“ “云霄对你有意见?我怎么没看出来?“ 第485章 打擂 沈维白在心中哀叹,你那弟弟跟你一样聪明得很,明面上,特别是当着你的面,怎么可能表现出来,都攒着劲在你看不见的私底下对付我呢。 不过,这番话他也只能在心里叨咕,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云霞,你难道没有发现云霄很喜欢明光么?” 沈维白尽量把这句话说得很平淡,让人听起来,他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他是很崇拜明光,但,”说到这,云霞猛然想起云霄前不久要撮合她和明光的事情,所以把也不至于区别对待你和明光的话,果断咽回腹中。 难道云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喜欢沈维白的? 她忙把目光投向和明光在一起的云霄,见小家伙一直在忙着帮明光指路。 “明光兄,注意点。“ “这儿有个坎儿,明光兄抬下脚。“ “往这边走,绕过去。“ 明光很听话的由着他指挥,跟着他的指的路走。 小家伙很是尽责啊… 云霞在心里默了默,这样看来,云霄对明光和沈维白的态度好像是不大相同。 沈维白也盯着前面的云霄和明光,有些直愣愣的,周身更是散发出一股压抑失落的气息,竟让云霞有些心疼他。 云霄既然认准了明光,对沈维白肯定就不是那么待见了。唉,这个直肠子的小家伙,该拿你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云霞便出言宽慰了沈维白两句。 跟着,沈维白的心情便大有好转。 稍顷,前面的明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他们说自己想到了答案,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你快些说。”这下,沈维白倒成了最着急的那个人。 云霄瞪了沈维白一眼,扬起头,亮着大眼睛对明光说:“明光兄,不管您的答案对不对,我照样佩服您。” 说完还故意朝着沈维白笑了一个。 旁边看着的云霞都心脏一抽,可怜的沈维白,现在一定觉得很扎心。 果然沈维白的桃花眼一连眨巴了好几下,虽然脸上维持着平静,可胸脯的起伏明显变大了。 云霄啊,云霄,你这是不气维白兄不过瘾吗? 沈维白内心如秋风吹,凉嗖嗖的;而他的沮丧就像秋叶,被秋霜震落,一片一片的往下掉在心田上,好凄然啊。 要是明光又答对了题,沈维白更会觉得颜面扫地。届时自已干脆找棵树,拿头往上撞撞,醒醒神。 太伤自尊了! 在沈维白内心狂啸的时候,明光已经开口说出了答案:“灵泉河的水,要用多少桶能装完,那得问夜空中的星星。那些星星有多少颗,就能装多少桶。” 明光巧妙的转换了概念,既然灵泉河水要用桶量,那肯定是数不清的,正如星星也是数不清一样。 要判断这个答案对不对,首先必须把星星数清楚。数不清楚,就不能说答案是错误的。 所以明光的答案一出,云霄便原地蹦跳起来。 他觉得明光兄这么答也是正确的。 沈维白细细咀嚼了明光的答案,心里也是认可的。 他不得不承认,明光比自己棋高一着。 现在就看云霞怎么说了。 “明光,你这个答案没问题,也算对。甚至比我的答案还要合理一些。” 云霞最后下了定论,她心里也很佩服明光,能想出这样的答案,很有特点,还完全没毛病,让人无法反驳。 明光拱手一礼道:敢问云霞你的答案是什么? 不待云霞回答,云霄又抢在她前头告诉了明光,姐姐的答案是怎样的。明光点头说,这个答案也不错,和我的答案考虑的方向不同,但最后都达到了解答此题的目的。 第一题明光完美获胜,接下来该解第二题了。 当然不用云霞开口,读题小可爱云霄同学就立马上线,念了第二题的题目。 明光重复了一遍,笑道:“原来是加笔画啊,这个好,我喜欢此种类型的题。给我一点考虑时间。“ 一点?沈维白在内心暗笑,一点时间恐怕不容易想出来吧?不要以为第一题答出来了,就忘乎所以了,难题还在后面呢。 正在为明光操心的沈维白,刚说完心里话,就被彻底打击了。 因为刚走两步的明光再次停下脚步说:“我猜是及时的及字,对不对?“ 这次明光是直接问的云霄。 “明光兄,对的!对的!对的!”云霄一叠声的说了三个对的,然后又蹦跳着到云霞面前,激动莫名地说:“姐姐,您看,我明光兄才用这么一丁点儿时间就得出了完全正确的答案,太厉害了,是不是?“ 说话时还伸手比了个一丁点的手势,脸上的笑容却是与一丁点儿相反,是很多很多,都快溢出来了。 “明光你可真行,我给你点赞,这是发自内心的夸奖。“ 云霞朝明光竖起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饱含了钦佩之光,脸上也是真挚的笑容。 她身边站着的沈维白,脸上平静的表情这下却被击碎了。 好,真是讽刺,自己刚才还在嘲笑人家,马上就被人家打脸了,让人情何以堪?如之奈何? 好在云霄大声宣布了第三道题:什么路最窄? 明光埋头思考时,云霞低声劝了他一句:“沈维白,你是不是难受?其实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自扰呢?“ “云霞,我只是,“沈维白没把话说完,便止住不说了:”算了,我听你的,走吧。“ 他的未尽之言其实是不想在云霞面前丢脸,他希望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总是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第三道题明显难住了明光,他思索良久并未有得,这让沈维白跌入谷底的心又慢慢往上提升了。 嗬,你明光也不是无所不知嘛。 这时几人已经走到马车停放的地方,于是大家坐上马车,明光继续思考,云霄安静的挨着明光兄坐着,只是小脸上写满焦急之色,似乎想帮明光兄使劲,又不知道该怎么使,只能干着急。 沈维白却比之先前轻松了不少,还有兴致和云霞说话,因此收到了云霄送过来的几个大白眼。 见云霄意见很大,云霞朝沈维白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以免打扰明光思考。 马车厢内就此陷入安静中。 若没有马蹄哒哒,车轮滚动,和马车夫吆喝的声音间或响起,几乎落针可闻。 大概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明光说他有答案了:最窄的路是冤家路,因为冤家路窄。 沈维白就跟见到了鬼一样,惊讶的张大了嘴,一时都忘了合上。 明光,他是怎么想到正确答案的? 这回云霄一下站了起来,在马车上跳着,叫着,笑着。嘴里则不停的说明光兄聪明绝顶,与姐姐一样聪明,是一对才子才女。 这话让明光和云霞都不好意思起来。 第486章 高下 明光首先打断了云霄:“云霄,明光兄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样的赞美给你姐姐倒是合适的。” “给我也不合适,云霄不许说了,你这都变成溢美之词了。”云霞笑着回答明光,又拿手去捂住了云霄的嘴。 沈维白却没有心思去听他们三人说话,兀自还在震惊中。 这么奇特的题,明光却能答对,而且看云霞和云霄最初的表情,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便能排除明光是预先知道答案这个假设。 这就更显得诡异了,沈维白的手下意识的用了劲,下巴处传来痛感,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是捏着下巴的。 呲着牙抽了口气,沈维白向明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明光,能跟我们讲讲,你是如何想出正确答案的么?” 云霄再次白了他一眼说:“维白兄,我不是都说了吗?明光兄聪明绝顶嘛!” 说完嘟着嘴,扭开头连看都不带看他了。 明光伸手揉了揉云霄的头发:“云霄对明光兄如此盛赞,明光兄都感到惭愧啦!明光兄能不能跟云霄讲个商量,下次不要再这么说了?” 他的声音温和柔软,听在人的耳朵里很舒服。 云霄顷刻就接受了明光兄的建议,明光兄能如此心平气和,把他当作一个朋友一样,平等的谈话,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所以云霄小朋友对着明光兄把头重重一点,顺便配送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着两人的互动,沈维白继续心碎;云霞在确认云霄对明光和沈维白截然不同的态度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个念头纯粹和她前一秒的想法毫无关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钻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大概是从刚才明光对云霄的那种温柔态度得到的启示吧。 她觉得明光将来一定是个很宠爱自己孩子的父亲,标准的孩奴。他那温润宠溺的眼神,柔和舒缓的声音,耐心细致的劲…无一不是一个好父亲的标配。 能做明光的孩子是蛮有福气的。 云霞得出这个结论后思想并未止步不前,又推及了孩儿妈,做明光妻子的女人也会是个幸福的女人。 这么想着,她看向明光的眼神中就多了一丝看到好男人时的敬重。 而且,她就一直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明光,听他跟沈维白解释自己是怎么想到的答案。 “其实我刚听到题目的时候也是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但答前面两道题的经验告诉我,必须打破常规去思考。所以我就往反方向想。 什么路最窄?所问的路不应该是平日里走的路才对。 除开平日里走的路,那还有什么路?我先想到了心路,心胸狭窄的人,心路算不算窄?但我很快把这个推翻了,因为心胸狭窄的人程度不同,怎么评判哪个最窄是个问题。 后来我又想了几个,又一一否定,最后我在心里念路窄,路窄,什么路窄?一连念了好多遍也未有说得,我差点都要放弃了。 突然就想到了冤家路窄这个说法,一下豁然开朗,第一时间认定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 明光把自己思考的过程毫无保留的分享给了大家。 捧场王云霄首先开始夸奖明光,甚至把他刚刚答应明光的话又给忘掉了。 明光笑着提醒他,云霄才意识到,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挤到云霞身边,把脸藏到姐姐的身后。 这才让云霞回过神来,刚才自己居然一直盯着明光,所以赶忙收回视线,拍着云霄的后背说:“你既然答应了明光兄,那就得说到做到。对了,姐姐也要提个跟明光兄一样的要求,以后也不要这么夸姐姐了,咱们要低调做人,懂吗?” 云霄没有抬头,但说了一句:“云霄懂了,下不为例。” 沈维白把明光的解题思路重新回味了一遍,忍不住在心里写了个大大的服字。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明光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会儿听到云霞姐弟俩的对话,忍不住出声道:“适当的夸一夸还是可以的。” 听他这么说的云霄,立马从姐姐身后抬起头,身子坐直,很开心地说:“我同意维白兄的说法。” 小家伙当场倒戈,与沈维白结成了同盟战线。 喜得沈维白双眼放光,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云霄,居然主动向他示好了。 简直不要太高兴了。 因为沈维白为自己讲了话,云霄看沈维白也顺眼了不少,还朝沈维白递了个笑脸。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这么简单,沈维白算是摸到了云霄的脾气,那就是要对他喜欢的人好才行。 比方他喜欢云霞,就要一心一意的对云霞好,这点沈维白做起来毫无压力,还要力求更好。 他喜欢明光,自己也得对明光礼遇有加,这,这点上沈维白觉得很有压力。 要知道他沈维白的人生信条可是率性而为,以攻为守的,让他去对一个竞争对手好,怎么可能? 虽然他不屑于暗中作乱,但既是对手,那必须拼力相争的。 算了,先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且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最紧要的是最后一道题,他明光能不能答出来。 压轴题难度那么大,我就不信他还能顺利作答。 正想着的时候,云霞略带嗔怪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沈维白,我们刚劝动云霄,你又跳出来添乱干什么?” 沈维白的眉毛往上扬,桃花眼放电般朝云霞闪了闪,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添乱,我是实话实说,你是值得夸赞的,总不能让心甘情愿夸赞你的人憋着吧?想说不能说的话窝在心里会让人难受的。” “喂,你这是狡辩。”云霞瞪了他一眼。 沈维白没有搭理她,直接对着明光开了口:“明光,前三道题都答对了,乘胜追击把第四题一起答了吧。我来说第四题是什么。”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顿,看向云霄。 怕自己抢了云霄的活,云霄会不开心,眼见着刚刚才把自己和云霄的关系修复了那么一点,他可不想搞破坏。 果然,云霄站了起来,直说我来宣布最后一题。 等明光听清楚了云霄说出的题目后,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立即给出了答案。 “先有鸡,为什么我们说鸡蛋,而不说蛋鸡,就是因为先有鸡,鸡下了蛋,才叫鸡蛋。” 他解释完后,其余三个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把视线投向了明光。 云霞内心os:他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还能这么联想?这波操作太6了,我墙都不服就服你。 沈维白则听到自己心碎一地的声音,好丢脸,人家四题全对,自己还有什么话说。 而小云霄心花怒放,明光兄完胜维白兄,高下立现了呀。他好想违背刚才的承诺,大肆夸奖明光兄一番呢。 第487章 执拗 这场智力题赛明光最终以四比零的大比分大获全胜。 得胜者明光本人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反倒是跟班小弟云霄乐坏了,他又苦于答应过明光兄和姐姐不能再说溢美之词,便只能到处展示他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和胖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而且他这次做到了一视同仁,特地喊着维白兄,向沈维白进行了展示。 当然,他这个行为看在云霞眼里,或多或少的有点不自在,她很为沈维白担心。 沈维白本来就是一贯的高冷,今天得了这个结果,她觉得他八成是非常失落的,等会一定要劝他几句。 云霞猜得没错,此刻的沈维白,一颗心就跟冻到了冰块中一样,还被不甘、难受、后悔等等复杂的情绪层层包裹着。 寒气从心里一直散发到全身,连脸上都跟结了一层薄霜似的,僵硬了。 但事实摆在面前,他沈维白又能怎么办呢?不得不服输啊。 不想让云霞看扁他,沈维白索性跟云霞说了,承认自己与明光有差距,实在是自愧不如。 那语气虽然诚恳,但云霞还是觉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看来沈维白不仅失落,还给了他自己很大的压力啊。 跟着他难过了一会,云霞便出言劝起了他:“沈维白,术业有专攻,你也有你的优势,譬如说音律方面,泅水方面,明光就不如你。所以不要太在意这次的结果,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赛而已,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沈维白不置可否的应了声,云霞又说了几句劝他舒解压力的话。 他嗯嗯哦哦了几声,再无旁的语言。 敢情自己这是在唱独角戏啊。 云霞眨眨眼,停住了嘴,看沈维白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样子,或许他此时更需要的是冷静。 接着两人无言的站了两分钟,沈维白便跟云霞提出告辞,道别后自己回去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很萧索很寂然的背影,云霞发了一会呆。 然后便被已经先行进去,又折返回来的云霄给拽进了大门。 “姐姐,我听明光兄说您要去找润兔他爹,带上我呗,我去找润兔玩。” 云霄抱着云霞的手臂摇晃,生怕云霞不让他去。 “你很想去?”云霞决定逗下他。 他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云霞抿嘴笑道:“那你不能去。” 刚才听姐姐的问话,云霄满以为姐姐会欣然同意,却没想到姐姐来了个大转变,居然说他不能去了。 想不通的云霄急了:“为什么?姐姐您不能这样对我,求求您带我去吧。” 他的声音又急又尖,还染了点哭腔,拉住了走在前面明光的脚步。 明光便转身往姐弟俩走过来。 眼见明光快来了,云霞便对云霄说:“想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去的原因吗?就是姐姐觉得你对你维白兄的态度不好,维白兄好歹还在教你学泅水,你怎么就不能把他同明光兄一视同仁呢?” 云霄眨巴了下眼睛,噘着嘴说:“不嘛,明光兄本来就比他好,我自然要对明光兄好一些。” “云霄,你这样的态度姐姐很生气,为什么就不能不偏不倚的对待他们俩呢?要是你再这样,姐姐决计不带你去找润兔玩了。” 见云霄一意孤行,云霞难得严厉的吼了他一句。 云霄被她这么一吼,明显身子一僵,抓着她胳膊的手也松了开来,然后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这小家伙,平日里脾性挺好的,在这事情上怎么就像核桃那么硬呢?看看吧,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姐姐训了他才肯作罢。 云霞以为云霄妥协了,心里还斟酌了下等会说什么话来哄哄他。 却没想到低了头的云霄,突然抬起头,出其不意的对云霞说:“不带就不带,反正我就是觉得明光兄比维白兄好。” 他说这话时,还攥紧了小拳头,一脸坚定不动摇的表情。 云霞愣了下,云霄这是摆明了要力挺明光,连最想去找的润兔小玩伴都被他放到了第二位上。 我的亲弟弟啊,你为什么非要把你姐姐塞给明光?再说你小小年纪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她心里一阵哀叹,该怎么说服这个执拗的小家伙,让他明白应该让姐姐我自己做主选择呢? “云霄,我知道你对明光很崇敬。”云霞放软了语调跟他讲道理。 “姐姐说得对,我就是对明光兄很崇敬。” 他倒是对云霞这句话非常认同,立刻秒回了云霞。 云霞还想接着往下说的时候,明光已经走到了他们俩的跟前,刚好听见姐弟俩这句对话。 他伸手搭在云霄肩头上,笑着说:“谢谢你对明光兄的信赖,明光兄做得还不够好,云霄却对明光兄如此之好,明光兄委实惭愧啊。” 听了明光的话,云霄刚才在云霞这受的委屈一下就爆发了,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突兀的哭声让明光手足无措,他紧张的看向云霞,问她云霄是怎么了?是我的话说错了吗? 云霞摇摇头说:“明光别急,你的话没什么,云霄只是在生我的气而已。 我刚才跟他讲道理,让他不要跟沈维白针锋相对,要求他对沈维白能公平些。 若是做不到,我就不带他去找润兔玩,结果他梗着脖子跟我说不去就不去,反正他就要厚此薄彼,只对明光兄好。” 原来是这样啊,明光递了个了然的眼神给她。 然后轻言细语地说:“云霞,把云霄交给我,我来劝劝他。” “那就麻烦明光你了。” 想着云霄最听明光的话,云霞欣然同意交由明光来劝说云霄。 明光摇头说不麻烦,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汗巾,一边哄着云霄让他别哭,一边轻手轻脚的帮他擦眼泪。 等云霄稍微平复了些,明光便对着云霞说:“你先回去吧,我和云霄去那边亭子里单独说会话。放心,保证劝好他。” “那好吧。云霄,姐姐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好,你原谅姐姐。还有,姐姐本来就打算带你去找润兔玩的,刚才说不让你去,是逗你的。” 说完,云霞径直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云霄抽抽噎噎的声音:“姐姐,云霄不怪您。” 云霞顿住脚步,她很想转回去抱住云霄,告诉他姐姐心里很难受,也很着急,因为母亲不喜欢沈维白,你也不喜欢沈维白,可是姐姐喜欢他,你们能不能不要强加干涉姐姐的感情? 但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还说不出口。 算了,先让明光劝劝他吧。 于是她没有回头,又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这边苇杭把云霄的泪水又擦了擦,好言哄劝了他一会儿,才牵着他的手到亭子里坐了下来。 云霄总算止住了哭泣,苇杭摸摸他的头:“跟明光兄讲一讲,刚刚和姐姐争执什么?” 第488章 心服 云霄很委屈地对明光兄诉苦:“明光兄,姐姐觉得我区别对待您和维白兄,可我就是觉得明光兄更好,就想多对您好些。” “云霄,听你姐姐的,维白兄和明光兄一样,都很喜欢你。” 苇杭轻言细语的跟云霄讲,还顺手把他脸上残留的泪痕给擦了。 云霄噘起嘴,想想又放了下来,仰脸看着明光,有些着急的问道:“明光兄,您难道真的没有看出来吗?” 明光兄竟然也让他对维白兄好,小家伙就觉得有必要跟明光兄说清楚了。 维白兄那么会讨姐姐的欢心,再这样下去,明光兄当不当得成自己的姐夫都要另说了,那可不行,我云霄不答应。 “看出什么?”见小云霄一脸着急,苇杭便笑着反问他。 “就是,反正,就是姐姐对维白兄很好,总是和他说说笑笑的。”云霄急得舌头都打结了,好不容易才说清楚。 苇杭压根没想到云霄说这话是有其他意思的,所以便很随意的回复了小家伙一句:“云霄说的是这个啊,明光兄当然看到了,不过你姐姐对谁都挺好的,和明光兄也是一样好。” 哎呀,明光兄怎么就没明白我的意思呢?小云霄急得抓耳挠腮,索性提高了音量,直言不讳道:“明光兄,您没发现维白兄想当我的姐夫吗?还有我姐姐好像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不乐意,我喜欢您当我姐夫。” 小家伙眼睛瞪圆,小胖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倒让苇杭有点吃惊,没想到云霄小小年纪,还对姐姐的亲事这么上心,不过他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云霄是实实在在站在他这边的。 岳父岳母倾力支持自己,现在还加了个小云霄。 苇杭觉得自己身体里又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顿时勇气倍增起来。 可是这一切现在又不能跟云霄明说,那得好好思量下,该怎么回答云霄才合适。 他不禁微微拧了拧眉头思考起来。 “明光兄,难道您不喜欢我姐姐?” 爱操心的云霄见明光兄不吭声,还以为明光兄并不是很愿意当他的姐夫,所以问了以后便一脸紧张的等着明光回答他。 苇杭伸手拍拍云霄的肩头,温言道:“云霄,你姐姐是个好姑娘,喜欢的她的人很多,明光兄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我们不可以不顾你姐姐的感受,对不对?” 云霄眨了眨眼睛,没吭声,在心里琢磨明光兄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姐姐喜欢维白兄,明光兄就任由维白兄把姐姐给娶了? 苇杭继续说了下去:“云霄,你还小,明光兄虚长了你几岁,所以明光兄跟你的想法有些许不同,明光兄会努力争取的,但若是你姐姐最后还是不能接受明光兄,明光兄自会退让成全你姐姐的。毕竟,喜欢她就不该强求,只要她过得好,明光兄便是欢喜的。” 他的话让云霄很感动,小家伙明白了,明光兄是一心一意对姐姐好的。 于是一脸正色的对明光兄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明光兄,云霄虽然不是很懂,但云霄会听您的话,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云霄真是个懂事的。好,以后对维白兄就跟对明光兄一样。让明光兄和他公平竞争,这样才是君子所为,对吧?” “好。”这次云霄爽快答应,不过又加了一句:“明光兄,您加紧努力,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苇杭笑了:“好,明光兄也答应你,会努力的,尽量不辜负云霄的希望。” 嘿嘿嘿,云霄也跟着笑了。 问题解决,苇杭便站起身,顺手拉起云霄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回去了。回去跟你姐姐服个软,认个错,好不好?” “没问题。”云霄跳着脚,欢快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便说笑着往前走,快到院门口时,苇杭又特地叮嘱了下云霄,今天明光兄和你讲的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去了。 云霄郑重的点头表示明白。 一进院子,云霄便去寻姐姐,跟姐姐道了歉,认了错,还保证今后对维白兄要一视同仁。 收获惊喜的云霞,一把抱住弟弟,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说:“我的霄弟终于想通了,看来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嘛。你就服你明光兄。” “当然,明光兄讲道理,讲得我心服口服嘛。”云霄时时不忘表扬明光。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苇杭忍俊不禁,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确实很神奇,他和云霄接触时间并不长,可云霄就是特别服他,心甘情愿做他的小跟班。 三人接着笑闹一阵。 因为去学了泅水,云霄的体力消耗较大,所以这会儿感到饿了,肚子咕咕有声提出抗议,连云霞都听见了,拿他打趣:“霄弟又饿了啊?你这么能吃,会不会把我们家吃垮呢?” 云霄红着脸点头:“可能是要被我吃垮,等我再大些,估计能吃下一座山。”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然后咯咯咯的兀自笑开了。 明光接过话头:“云霄不用担心,放心吃,吃了三还有四嘛。” “谢谢明光兄,那我就不客气了,只管敞开肚皮吃就是了。”云霄马上拍着自己的小肚子笑着回答。 两人一唱一和,说相声似,把云霞逗得笑眯了眼,两朵梨涡绽放在红扑扑的脸蛋上,看得明光心醉。 他还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要花心思多逗云霞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看着她笑也是一种幸福…… 等笑过了,云霞就站起身说:“走吧,我们去祭五脏庙去,省得霄弟的肚子又提抗议了。还有,姐姐要好好想想办法,让咱们家的酒楼多赚些钱,这样才能供得起霄弟这个大胃王。” “姐姐,您又取笑霄弟。”这回小云霄跺了脚。 明光笑着把手搭在云霄的肩头上说:“没事,明光兄比你还吃得多,大胃王的称号还轮不到你,先被明光兄给截住了。” 云霞娘正要遣人来叫孩子们吃饭,抬头就看见三个人正笑闹着走进了院子。 她立刻站到饭堂门口,招呼孩子们赶紧进来吃饭。 饭菜都已上桌,香气扑鼻。 几个孩子飞快的跑了进来,跟云霞娘问了好后,大家嘻嘻哈哈的落了座。 第489章 想辙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孩子们个个笑逐颜开,让云霞娘也产生了好奇。 “娘,我们也在说吃饭的事呢,云霄和明光他们俩争着当大胃王呢。”云霞笑着回答母亲。 “大胃王是指什么?为什么要争当这个大胃王?” 这些孩子们又在说什么新鲜事?第一次听到大胃王这个词,云霞娘还不太明白。 明光就指着腹部跟云霞娘解释:“回夫人的话,大胃王的意思就是这里很能装,特别能吃。” 哈哈哈,云霞娘乐得笑出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大胃王好,能吃是福气,尤其是你们几个,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都当大胃王。 孩子们,不说了,赶紧吃饭,我看霄儿都在吞口水了。” ”娘,我早就饿了,终于可以开吃了。” 听到娘的命令,云霄立刻积极响应,他开心的举起筷子,准备开动。 其他三人也都笑着拿起筷子吃饭。 席间,为了争当大胃王,云霄小朋友埋头苦干,吃得最欢实。 吃完晚饭,云霞娘留了明光在主屋里喝茶,杨妈妈的侄儿送来了一包上好的鹿苑茶,正好沏了让杭儿尝尝。 此间鹿苑茶产量很少,所以被称为茶中圣品,云霞娘都亲自出马,去指导丫鬟泡茶。 主屋里便留下云霞和苇杭两人。 两人就接着说起去找润兔爹的事情,云霞有些发愁,二舅父已经找过润兔爹了,可被他一口回绝。 “云霞别着急,润兔爹说没有说他回绝的原因?”苇杭忙宽慰云霞,也极力在帮着想办法。 云霞叹了口气:“说了,他跟二舅父说自己开着这间小店,丰衣足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不想搅合到别人的事情中去。 二舅父劝了他半天,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润兔爹还是不动摇。 第二天,不甘心的二舅父又去登门,想再劝劝他,结果人家找了借口避而不见。之后看见二舅父也是能躲则躲,总之不愿意。” “或许他拒绝的话只是借口,若是能探知他不愿意的真正原因就好了。”苇杭眉峰微耸,若有所思地说。 云霞点点头:“可不是嘛,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事不为所动,其实我找他合伙,条件开得特别好。 我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却热脸贴到冷锅上。” 苇杭连忙喊了声等等,你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会不会让他觉得是个陷阱,反而不敢应承? 听明光这么一说,云霞一下被提醒了,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那润兔爹说不定在心里犯嘀咕,这么好康的事怎会落在自己头上?会不会把自己套进去,所以不敢贸然接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明光,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一味的,急切的想拉他入伙,许他好处,忽略了人家的担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霞不必在意。也可能我这个想法也不是他拒绝的真正原因。”明光柔声劝解她。 “明光,你说这个八成是原因之一,我们这次去找他时,把优惠条件先略微降一降。”云霞做了决定。 “那行,先试试,如果还不行,咱们再找找其他原因。” 两人就这个问题达成共识。 云霞抬眼看着明光,再一次被这个少年的智慧说折服,他确实很聪明,看问题的眼光独到,犀利,而且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做谋士、做顾问、做参谋、做军师、做智囊团核心人物等等都绰绰有余,完全能胜任。 除了智,人家还有勇,实打实的智勇双全。 也难怪云霄会这么稀饭他,把他当爱豆,人家有这个实力啊。 就是自己也是越来越欣赏他了嘛。 这么一想,云霞便问明光:“明光,你说说我该做些什么,能更顺利的促成这次合作?” “要我说?”明光稍微有点吃惊,云霞想问题都非常周全,自己实在也提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 “对,我觉得你想问题比我更全面,更细致,说不定你能想出更好的点子呢。” 她对明光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的夸奖。 这夸奖就像一汪清泉流入心田,让苇杭的心情大爽,立刻春风拂面,神采飞扬。 少年人顿时觉得豪气干云,好像什么困难都无所畏惧了一般。 “谢谢云霞对明光的信任,容我想想,这次一定争取把润兔爹纳入麾下。” 明光信心满满的请了缨。 这时云霞娘正好进来了,身后跟着的香梅端着托盘,托盘内新沏好的三盏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见两个孩子聊得很开心,云霞娘的脸上的笑意就像水中的涟漪,一圈圈发散开来。 “香梅,跟小姐和明光少侠上茶。”她忙吩咐身后的香梅。 香梅应了是,恭敬上前,把两杯茶放到了云霞和明光中间的高几上。 “回小姐和明光少侠的话,您们可是有福了,这茶是夫人亲自沏好的。夫人特别上心,连茶具都让奴婢们清洗了三遍呢。”香梅边放茶杯边跟云霞和明光讲述夫人对这茶叶的重视。 云霞娘笑道:“主要是这茶珍贵,是绝好的,那必须用心沏,才能不辱没了好茶。 孩子们,等茶稍凉下就可以品了。对了,香梅去把栗子拿来,让他们俩凑凑嘴。” 在主座旁的几上把夫人的茶放下后,香梅立即笑着应了是,离开了主屋,不一会返回来,拿了一个装满栗子的大碟子,呈到几上。 请了主子们慢用之后,香梅便退了下去。 伸手端起茶杯,云霞立刻觉得茶香扑面薰来。 再看那茶汤的颜色黄绿透亮,茶叶嫩黄均匀,在杯中摇曳,生出婀娜多姿来。 送到唇边吹了吹,轻抿一点入口,舌尖立刻被醇甘所包围,好茶! 明光看着云霞闭着眼品茗,浓密的眼睫毛轻颤,惊喜满脸,十分满足的模样,心下突然就有了主意。 “云霞,我觉得要说服润兔爹,一定要提供让他感兴趣的条件,方才夫人说不能辱没好茶提醒了我,我想润兔爹最大的兴趣应该是在做菜上,若是能在这点上诱惑他,多半有戏。” 明光的话音刚落,云霞倏然睁眼,一双晶亮的眼神发出别样的神采:“明光,你是说在润兔爹最看重的点上下功夫?好主意!” 第490章 肘子 “对,咱们不能漫无目的,要有的放矢。”苇杭点点头。 听到杭儿说是自己的话让他受到了启发,云霞娘也很开心:“好好,你们俩仔细合计下,我先出去看看云霄。” 她赶紧的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留下两个孩子单独待在一起商量。 出门时,云霞娘脸上是很愉悦的笑容,连两个孩子互相欣赏,有商有量的,可是她最乐见其成的。 抬头看见从回廊过来的修竹,她马上拦着修竹,把修竹给支走了。 屋内,云霞放下茶杯说:“像润兔爹这种喜欢做菜成迷的人,最看重的莫过于菜品了,我决定从菜品下手。” “你莫不是想做个拿手菜请他品尝?”苇杭接过话头。 “差不多吧,我准备琢磨一道新的菜,这道菜要能一下抓住他的胃和心,接下来,就好办了。”云霞眉开眼笑,觉得自己这招一定能奏效。 苇杭想了想,出声道:“云霞,我觉得可以更进一步,不如和润兔爹来个比拼,若是能胜得了他便是最好的。” “你的意思是来个比武招合伙人,妙啊,明光,太有你的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云霞抬手拍了怕自己的头,嘟囔了一句:“真是个笨的。” 她的样子又可爱又逗趣,苇杭右眼光芒闪烁,全是宠溺的眼神。 “云霞怎么会是笨的?这么说我首先不承认。”他脱口而出。 云霞乐:“你必须承认,跟你比起来,我可不就是那个笨的。” “那个笨的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明光又幽了一默。 他很想看云霞明媚的笑容,所以在不断努力把自己打造成风趣的人,这样就可以逗笑云霞。 果然,这句话把云霞逗得吃笑起来,她指着自己说:“在这呢,我毛遂自荐,让明光能看到我。” 明光:我有眼疾,还是看不见。 云霞:明光你,你这是狡辩。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笑声满屋子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天天见着,明光怎么突然就变了画风,这么诙谐幽默了呢? 云霞边笑边想这个问题,不过她很肯定,这样的明光更加有魅力。 苇杭边笑边想的是,要经常让云霞这么开心的笑,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 笑了好一会,云霞才停住收了笑容:“呵,我们本来说正事,这一打岔就扯远了。” 明光坐直了身子说:“那我们现在就言归正传,你准备做的菜品,有主意了吗?” 这个云霞已经想好了,要做那道与东坡先生有关的名菜:东坡肘子。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这是一道全新的,闻所未闻的菜品。 而对于云霞来说,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家乡美味,就这般想起来,她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因为这道菜确实很好吃啊,色、香、味、形俱是上乘外,还兼具美容的功效。 伸出筷子,挟上一块,浸淫了文化韵味的胶原蛋白滑入口中,q弹软耙,嫩鲜适口,齿颊生香绝非一句虚言哪……真真是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一口的美食。 云霞弯着唇笑了,小的就此借用东坡先生这道名菜了! 但等云霞把自己要做一道肘子菜品的打算告诉了明光后,明光却有一点不同意见。 “云霞,你确定用肘子做菜吗?现在正处盛夏,会不会太油腻?我觉得清淡一些的饮食似乎要合适些。” 明光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云霞做的东坡肘子却是能完美回避油腻这个问题的。 所以她摇摇头对明光说:“明光,这个你放心,我可以把肘子处理得不油腻。再说,我们越是反其道而行越有胜算,在大热天做出不油腻的肘子,反而能让润兔爹这种美食老饕惊奇,是不是?这样,明天我先试做一个肘子,你们品品。” “既然你能处理好,那就定这道菜吧。对了,试做的时候,除了二舅父外,你还要不要找找会做菜的人来帮帮手?” 见云霞很笃定,苇杭也就欣然同意,又想着刘妈妈是厨事高手,就提醒云霞找个帮手。若是云霞同意,他便再提醒她想到刘妈妈身上去。 苇杭的想法是多个人总是好的,大家集思广益,一定能做出最美味的菜。 云霞本就会做东坡肘子,所以马上回答了明光,暂时不用,我自己能搞定的。 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苇杭也就不再提及了,只是告诉云霞有差遣的尽管张口,他非常乐意接受遣派的。 “没问题,对了,现成就有个任务交给你,明光接招吧。” 明光喜道:“什么问题?我双手捧住。”边说边摊开双手。 现在首要的是要给这道菜起个名儿,东坡肘子这个名用在这里,云霞怕解释不清,索性另外命名。 看着急切等着接招的明光,云霞的眉眼更弯了:“明光,帮我好好想想,给这道菜起个响亮,引人入胜的好名字。” “得令!”明光把双手合拢,表示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两人便各自寻思开了。 说到原来时空中这道菜名字的由来,典故其实挺多的,其中最主要的说法有两个。 一说是苏东坡的妻子王弗有一次疏忽了,炖出的肘子焦黄粘锅,为去焦味,她连忙加进了多种配料,加水再细细烹煮。不料成菜后,这道微黄的肘子却是极为美味,连挑剔的美食家苏东坡都赞不绝口。 苏东坡问过妻子做法之后,甚觉有趣,后来又对这道菜加以改良,并留下做法了记录,还向亲朋好友大力推广,这道菜至此流传开来。 另一则说法是苏东坡曾经治好过一个农夫的孩子的疾病。农夫为表感谢,特地留他吃饭。东坡先生在农夫的院坝里,看着优美的田园风光,诗兴大发,当即吟得了一句诗:“禾草珍珠透心香”。 正在灶间做饭的农夫听了这句,以为是东坡先生在告诉他该怎样去煮肉。他念叨了几遍“和草整煮透心香”,大受启发,便将猪蹄膀和系蹄膀的稻草放进锅里同煮,不料歪打正着,煮出来的蹄膀竟然有特别的香味。 东坡先生吃后觉得甚是美味,回家后就按农夫的做法炖肘子,不过他在此基础上重新增加佐料,创制出了誉满后世的这道名菜。 因为与东坡先生息息相关,这道菜就被命名为“东坡肘子”。 “云霞,这道菜做出来之后颜色如何?” 既然是云霞交给他的任务,明光当然要认真对待。 云霞告诉他做出来是酱红色的。明光略一沉吟,抬眼看向云霞:“红色的,很喜庆,就叫喜庆肘子如何?” “喜庆肘子,好是好,我觉得还差点新意。这个作为备用名,我们再想想更好的。” 第491章 余味 云霞轻轻摇了摇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明光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那我们就继续琢磨。” 于是两人又进入沉思模式。 云霞想到以前听说的关于肘子的菜名,有欢呼猪手、合掌猪手、招财肘子、水晶肘子、红扒肘子、酱烧肘子等,还有取金榜题(蹄)名、步步高升等特色名字的,便决定,若一直没有想出满意的新名字,便从中选一个来用。 明光思考了良久,才灵感乍现。他想到了班固那句话:“委命供已,味道之腴。”味腴,腴味,就叫做腴味肘子,好像尚可。 便把这个想法跟云霞一说,云霞竟是非常喜欢腴味两个字,丰富的味道,很好很妙。 但明光考虑了下,又自行推翻了腴味这个名字,因为他觉得这个腴字还有腹下赘肉的意思,且不是那么通俗易懂。 云霞眨了眨眼睛,便拍板改成余味。 余味无穷! 余味这两个字立刻得到明光好评。 两人继续推敲了一番,最后起了个余味不肘(走)的名,这绝对是个新奇有趣的名字。 余味,耐人回想不尽的味道,听起来,这菜就好吃,正如余音绕梁一般,美味绕舌,那一定是相当绝妙的。 而不肘,最后这个肘字,扣了走的谐音,余味不肘暗示这肘子的味道,好得令人回味,以至于常留脑海中永远不走。 连起来,余味不肘不仅意义深远,还是此间独一份,应该不可能有重名。 两人越念越顺口,越想越满意。 菜名就此定下来了。 明光便问云霞,这肘子的具体做法是什么?红烧?炖煮?还是其他的? “嘿嘿,这个暂时保密,等明天我做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 云霞娇憨俏皮的卖了个关子。 苇杭被吊起胃口,眼巴巴的盼着第二天云霞揭晓余味不肘的做法。 次日一早起来,云霞把需要准备的食材一一列好清单,请母亲遣派人去采买。 她去学堂上了会儿学,便跟萧先生告假回来开始做这道“东坡肘子”,不过,现在更应该说是“余味不肘”。 明光自然也告了假,跟着来见识云霞的大手笔。 到了厨房,云霞麻利的穿上围裙,开始干活。 丫鬟们帮着打下手,顺便学着做菜,小姐教她们做的菜都是美味,虽然她们经常边做边吞口水,但却是极喜欢学做的。 其实丫鬟们个个都有压力,感觉必须好好跟着小姐学好本事,因为小姐真真儿的太能干了。 说实在话,即便不靠她们,小姐照样能生活得很好。 而夫人小姐仁慈,留她们在府里,对她们又好,还不学好本事,把主子伺候好,她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在将军府立足了。 所以大家都攒着劲,互相比拼着学本事。 对于她们浓厚的学习氛围和你追我赶的学习劲头,端正的学习态度,云霞都非常满意。 灶上,丫鬟们按照夫人的吩咐已经炖上了鸡和肉合煮的高汤,这是云霞用来做味料用的。 而肘子已经被去毛并清洗干净,云霞先指挥丫鬟架上锅,盛上水,并开始烧火。 一切准备妥当,她拿起肘子,开始做第一步:汆洗。 “我们先要把肘子的於血去掉,这样做出来才没有血腥味,味道更可口。冷水放下去就可以了。” 云霞一边把肘子滑入锅内的水中,一边跟大家解释。 又让紫蔓舀了一勺料酒倒入水中,吩咐丹画把老姜拍破,葱挽成结,蒜切成细末备用。 她动作麻利的加了几次凉水,去了几次血沫,然后捞出来在凉水里浸了下,搁在蒸盖上晾着沥干水份。 第一步顺利完成,进入第二步:上色。 苇杭在旁边看着她有条不紊,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像战场上那些亲自冲锋陷阵,却气定神闲的将军,毫无疑问,胜利也是必然的。 “大家要注意,炒糖色时一定要小火,而且要掌握好火候。” 云霞特别强调提醒之后,在锅里放了少许油,然后把冰糖用刀拍碎,也放入锅中,让青萝把火势控制到最小,慢悠悠的炒糖色,等锅内有褐色的泡冒出时,她把已沥干水份的肘子放进去,两面上色。 顿时,那肘子就变得红亮起来,看着特别的诱人。 “小姐,太好看了,看着都想咬一口。”紫蔓直嚷嚷。 其他几个丫鬟也纷纷表示这肘子上的色特别好看。 明光便笑道:“肘子也为美食者容了。” 把云霞逗得扑哧一笑:“那也是我这个美容师的功劳。” “谁说不是呢?为云霞美容师点个赞。”明光竖起大拇指。 “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你们没有意见吧?”云霞打趣丫鬟们。 几个丫鬟忙表示没有任何意见,她们咭咭咯咯的笑着说,奴婢也要给小姐点赞,然后都朝着云霞竖起大拇指。 第二步便在欢声笑语中成功完成,第三步接着展开。 洗好的锅重新架上,烧热后放油,转旺火,云霞倒入她指定采购的多种香料,在锅里煸炒,很快香气四溢,丫鬟们都忙不停的耸鼻子,直叫好香啊。 看差不多了,云霞又放了酱油、料酒、盐,加了高汤,调制成汁。 再投入美好容的肘子,开始炖。 ”看清楚了吧?“她转头问围着她的几个丫鬟。 大家纷纷点头。 只有明光问了一句:”这般炖要炖多久?“ 云霞盖好锅盖,拍了拍手说:“中火炖半个时辰,然后在上蒸笼蒸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总之,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咱们且耐心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享用了。” 丫鬟们听小姐说得好顺溜,也跟着念那句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越念越喜欢。 明光则感叹云霞随口拈来的这句话,竟甚是美妙,虽朴实无华,却自有一番真义,而且读起来朗朗上口,如沐春风,让人陶醉啊…… 半个时辰后,云霞取出肘子,凉连汤汁一道装入碗中,上蒸笼蒸煮。 又蒸了一个时辰,云霞打开笼盖又加了些许酱油,再盖上笼盖继续蒸,直到肘子软烂。 取出肘子装盘,汤汁倒入锅中,加上开头准备好的姜葱蒜,再用水豆粉勾芡,然后淋到盘中的肘子上。 至此,余味不肘就做好了。 第492章 两说 这道余味不肘拿给大家品尝后,得到一致好评。 上到老人家外祖父,下到小稚童智辕都吃得心满意足,齐说好吃,赞美声不绝于耳。 以至于明光对余味不肘这个名字更为满意了,因为实在是名副其实。 体验之后,不仅对这道美味印象深刻,回味不尽,还真觉得若是再来一盘,照样会被诱惑得走不动路,想继续大快朵颐,直到吃不下为止。 而云霄小吃货更是直白的表示,姐姐做的肘子太好吃,所以他吃得很急,害得差点咬到舌头。 听他用别样的方式夸赞自己,云霞心里很受用,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不过,她还是决定要逗逗可爱的小云霄,于是歪着头,故意说云霄:“你这么说是怪我咯?” 吃得很饱的云霄反应慢了一拍,居然憨憨的点了头,不过他很快发现不对,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嚷嚷,不怪不怪,我这是夸姐姐呢,着急的小脸都红了。 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还好智辕出声帮他解了围。 凑到云霞身边的智辕,露出可爱的笑容对她说:“表姐,智辕还没吃够,您下次可不可以多做点?” 看着他张着圆溜溜大眼,咬着手指的萌样儿,云霞忍俊不禁,伸手捏他的脸蛋说:“没问题,表姐专门给智辕做一个肘子,让你一个人吃个够。” 旁边的智轩听了,立马插言:“表姐偏心,我也很想吃,不给我也来一整个吗?” 二舅母抬手拍了智轩一下:“你们一个个的,眼大肚皮小,真给你们一整个肘子,能吃完吗?不怕糟蹋了好东西?丑话说在前头,真要吃不完的话,眼睛鼻子都要给塞上,看你们还贪不贪心。” 智轩悄悄吐了吐舌头说:“娘,您都发话了,轩儿可不敢喽。辕弟,你呢?” 咬着手指的智辕赶紧把手指拿出来,头摇成拨浪鼓,摆着手说:“娘,辕儿也不敢。” 兄弟俩的表情动作让大家伙又一阵哄笑。 云霞娘笑得直抹眼泪,是开心的喜泪哩。 自从父亲和兄长搬到府上来后,成天价的欢笑声不断,一家人尽享天伦,云霞娘觉得这日子越发过得美起来了。若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夫君不在身边这么一丢丢的遗憾了。 不过,夫君驻守边关,是在保家卫国,自己虽然思念牵挂,也是极支持的,希望夫君能顺利的把大生产运动搞好,我们把酒楼农庄经营好,两头努力,尽快解决军饷短缺的问题。 为这事,云霞娘每天早晚都要合手祈祷一次。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二舅父开了口:“霞儿做的这道菜总体来说很不错,但肘子肉厚的地方还有点没入味。” 云霞立刻表态:“谢谢二舅父的意见,下次我在肉厚的地方划两刀。” 二舅父点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润兔爹?”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能在咱家酒楼开张前搞定。” “那霞儿明儿再试做一次,肉厚的地方划刀也很有讲究,划得好味道改善,划得不好反而会影响口感。” “好,霞儿明天多试做几个,一来让大家吃得尽兴,二来也争取能找到最佳划刀位置。” 说定以后,大家都各自散了,外祖父和二舅父去了酒楼,二舅母和母亲也去忙了,现在母亲有了二舅母这个帮手,大感轻松。 她在云霞面前感慨了很多次,二舅母做事勤快,还巴心巴肝的,和杨妈妈一道,成了她的左膀右臂,着实让她有如虎添翼的感觉。 云霞看着母亲和二舅母的背影,笑得很欣慰。 在心里说了一句:娘,还会越来越好的,您等着看吧。 下午,她照样去学堂上课,沈维白中午回去后,却没再来学堂。 云霞扭头看了看他的座位,很有些纳闷,这家伙怎么不告假就不来上学呢? 不过,先生开始讲课后,云霞便集中注意力听课,也就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了。 其实沈维白没来学堂,是在跟他祖父置气。 中午吃完饭,沈维白回到自己房间,歇了一会,刚拿起笛子说要吹一首曲子,祖父便派了身边的小厮来叫他过去。 沈维白当时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祖父一般不会亲自叫他过去问话,所以他答应小厮马上过去后,便拐到大哥院子去找他,想征询下大哥的意见。 敲开院门,大哥的小厮却说大少爷不在家,刚出去了。 “大哥有没有说去哪了?”沈维白问小厮。 小厮躬身施礼道:“回六少爷,小的不知。” 沈维白大感沮丧,眼看时间来不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祖父那里,不过心里就像揣了好几只兔子一样,挠得他异常紧张。 他转背离开不久,沈维玄便从房间里出来,吩咐小厮,若是等会六少爷再来找我,你还是说我不在。 小厮诺诺应了是,沈维玄这才又转身进了房间。 他抓起一把扇子猛扇,一双眼睛里寒光闪闪,在心里自言自语:“六弟,你可不能怪大哥,大哥也是没法子,最近祖父对老三和老五,尤其是老三,很是亲近,大哥再不做出点什么来可不行了。” 扇了一会,沈维玄又把扇子扔掉,走到桌前想喝水,却发现茶壶空了。 他立刻爆喝丫鬟们,吓得他的大丫鬟抖着手赶紧把茶壶抱去加水,生怕慢了大少爷踹她一脚,那就够她受的了。 沈维玄看着大丫鬟离去的背影,低声骂了几句才作罢。 最近祖父心情不好,他还是收敛些,尽量不要惹事,要是换做平日,早就把丫鬟们叫来,站成一排,一人先赏一耳光再说。 等茶水送来,沈维玄恨恨的瞪了丫鬟两眼,端起茶盅灌了一盅凉茶,才甩开袖子到卧房去睡觉去了。 且说沈维白来到祖父院中,刚才来传话的小厮迎了他进门后,便一溜烟跑进堂屋通报去了。 等祖父宣了他进去,沈维白才迈进了堂屋。 祖父正端坐在堂屋主位椅子上,手中捻着那串佛珠,微微眯着眼,从眼缝中看着他,那眼神却是犀利无比。 沈维白立即规规矩矩地朝祖父施礼问好,然后恭敬的鞠了一躬。 沈老爷子点了点头,朝沈维白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第493章 威胁 沈维白听话的在祖父指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背挺得很直。 沈老爷子招呼人给他上了茶,然后慈爱的问道:“维白到李家学堂有些日子了,现下有什么收获没有?”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沈维白最想躲过的问题还是被祖父提了出来。 “回祖父的话,暂时没有收获。” 他立刻站起身,躬身一揖,回答了祖父的问话。 沈老爷子闻言,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捻佛珠的手也停顿了。 “维白,你是没有收获,还是不愿收获?” 这话说得很是直白,竟让沈维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祖父。 他确实不愿意有收获,祖父还真是厉害,居然洞若观火,把这都看出来了。 沈老爷子生气的咳了一声,近前伺候的丫鬟忙帮他端来了茶水,沈老爷子并没有接,而是吼了丫鬟一声,让她赶紧滚。 丫鬟吓得一哆嗦,麻溜的退下了。 沈老爷子又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下人一忽儿都离开了,最后出门的永利,还把大门给带上了。 “祖父,您别生气,容孙儿跟您解释一下。” 沈维白见祖父不悦,决定跟祖父好生说道一下。 “维白,这里没有外人,祖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明明有能力办好这件事,为什么要让祖父失望?当初答应你,把你送入李家学堂,你要做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你也答应了,为什么不做? 难道是觉得祖父老了,好糊弄?我告诉你,祖父还清醒得很,你们尾巴一翘,要拉屎拉尿,祖父都知道。哼,别想瞒了我去。 还有,你若是不愿意干这个差事,就跟祖父直说,你五哥已经表态,很愿意效劳。” 沈老爷子根本不容沈维白插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然后拿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沈维白。 原来祖父早就对他心怀不满了,但是派五哥去,慢说云霞不会理会他,便是萧先生愿不愿收下他都是个问题。 沈维白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眉目微舒。 但沈老爷子已经把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在心里暗自嗤笑,小崽子,把你五哥抬出来还吓不到你,那就拿你大哥试试。 “维白听清楚祖父的话了吧?要祖父再说一遍吗?” “回祖父,孙儿听得一清二楚。”沈维白恭敬回复。 略微扯出一丝笑容,沈老爷子又道:“那就好,祖父还要跟你说一声,让你去李家打探消息,可是你大哥亲自跟我担保的,如果你办事不利,我可是要问你大哥的责。 最近我发现你三哥办事越来越妥帖,看来祖父是的把眼光多放到你们身上,不能只看重你大哥,还是要多培养几个孙子,将来让能者撑起沈家门楣。“ 果然,听了他这番话的维白脸上的表情变化虽然很小,但眉头动了动,眼睛也眨巴了几下。 沈老爷子知道沈维白听进去了,这个孙子自己对权利不感兴趣,但对他大哥的前程还是很看重的。 “祖父,大哥是对维白有所交代,只是维白办事不利,并不关大哥的事。” 沈维白心里清楚,自家大哥是个雄心勃勃的人,对沈家家主之位志在必得,虽然他不敢苟同大哥的野心,但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大哥,所以他是愿意支持大哥去争取家主之位的。 另外,母亲对大哥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若是大哥不能当上家主,母亲一定会很伤心,沈维白自然不愿意母亲伤心。 再加上两个绝不是省油灯的姨娘,和觊觎家主之位的庶兄,饶是沈维白想与世无争都不可能。 若是家主之位旁落,母亲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所以与其让两位庶兄上位,还不如拱立大哥。 这是沈维白早两年就下了的决定。 而大哥也不负众望,一直都深得祖父喜爱看重,没有意外的话,家主之位非大哥莫属。 沈维白绝对不能也不允许出现不利于大哥的意外。 ”关不关你大哥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我来评判的。”祖父的手开始慢悠悠的捻动佛珠,说话的语调却很快,似乎毫无转圜的余地。 ”祖父,您要怪罪就怪罪孙儿吧,要打要罚孙儿都愿意领受。” 见祖父态度强硬,沈维白心里着实有些着急,所以忙主动请罪,希望祖父能不再抓住大哥不放,找大哥的碴。 沈老爷子倏然拔高音量:”维白,你说些有的没的干啥?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祖父不想听你说请罪,而是想听你说要去尽力完成任务吗?” 沈维白被祖父这般训斥,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前那方地面。 祖父这是明摆着把大哥和他捆绑起来相逼于他。 可是除了父母兄弟,沈维白还有一个最不想伤害的人,那就是他喜欢的云霞。 若是打探李府的消息,对云霞是一定会造成伤害的。 祖父与云霞爹李将军不睦,利用这些消息对李将军进行攻击,云霞若是知道了,会怎样的恨他沈维白,他完全能想象。尤其是到了李家学堂,跟云霞接触多了,云霞的性子他摸得更清了,越了解她,他越忐忑。 云霞爱憎分明,尤其讨厌欺瞒,痛恨利用别人,他知道,若是他按祖父的要求做了,他绝对会失去云霞。 失去云霞,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他绝不能做这个事。 可是祖父又以大哥的前程来威胁,这是要让他陷入两难之地吗? 不行,我要想办法走出这困境中。 思忖了一会,他决定从这事中抽身出来。两相权衡,他决定离开李家学堂,再找个机会跟云霞通个风,让她提防沈家以后派去的人。 虽然不能和云霞每日相见,但至少不会带给云霞伤害了,那样的话离开便是正确的,值得的。 于是他朝祖父再施一礼,诚恳地对祖父说:”祖父,孙儿无能,不能为祖父分忧,还请祖父原谅孙儿。 那李家的那两个孩子都是聪明人,不会透露半点给孙儿,李夫人对孙儿有成见,更无法从她那里打听。李家二房又分家了,也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 孙儿这些话是句句属实的,祖父大可以派人去调查。 现在孙儿就恳请祖父收回成命,把孙儿从李家学堂给召回来。” 第494章 执迷 “你,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放肆!”沈老爷子用手指着沈维白,彻底发怒了。 沈维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跪了下去,直着脖子,清晰地说:“孙儿不孝,还请祖父不要生气。无法完成祖父交办的事,您要打要骂,孙儿绝无半句怨言。” 沈老爷子双眼迸射出寒光,朝着门外大喊:“有利,把家法给老子拿来。” 门外的有利应声推门进来,看见沈维白跪在沈老爷子面前,连忙出言劝解:“老太爷您先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六少爷,您也听老奴才一句劝,老太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气,您得多顺着他一些。” 沈老爷子把佛珠往桌上一掼,怒道:“顺着我?他这完全是逆着我。好,好,这就是我养的好孙子,可着劲的气我!” “六少爷,您快点跟老太爷表个态,会按老太爷的意思办,这事就揭过去了。” 有利毕竟是跟在老太爷身边服伺多年的老人,对老太爷的脾气秉性都摸着门儿清。这会儿老太爷表面上虽然生气,实际上并不是很想动用家法。 而且老太爷昨儿还对他说过,要把六少爷好好鼓动鼓动,利用起来的。 所以有利赶紧顺着老太爷的心思打圆场,规劝六少爷。 有利还算上道,让自己总算有个台阶下,沈老爷子也就没有继续再说家法的事。 等劝了六少爷,有利又站在老太爷身旁,躬身低语,劝了他几句。 听着有利的轻言细语,沈老爷子微眯了眼,又拿起佛珠开始轻捻。 他想着自家这个孙子,素日对自己还是很顺从的,又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估计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说出收回成命之类的混账话。再说,维玄已经告知我这小子喜欢上了李家那个叫云霞的丫头,只要抓住他这点,还怕他翻出我的掌心? 这么一想,沈老爷子的气又消了大半。 “维白,祖父今天找你来,不是让你打退堂鼓的,是让你知难而进的,知道吗?快起来,坐到椅子上去,祖父慢慢跟你细说。” 盯着还跪在地上的沈维白,沈老爷子放缓语调发了话。 沈维白却是主意已定,他坚定的继续跪在地上,抬头对着祖父,身姿笔直,目光凛然,一字一顿地说:“祖父,孙儿确实无法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心内惭愧,等下月起,孙儿不会再去李家学堂了。” 之所以是下月,沈维白是考虑还有几天,要抓紧教会云霄泅水。 “你说什么?维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挑战祖父的耐心。”沈老爷子刚消的火气又爬了上来,放下佛珠,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有利跟着跪在了沈维白的身边,低声对他说:“六少爷,您怎么还犯糊涂呢?眼看着老太爷才消气,您为什么又要惹了他生气。再这般下去,老奴可都帮不了您了。” 沈维白没有吭声,只是把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扫了有利一眼。 有利突然就没有再说话的勇气了,六少爷刚才那一眼,让他头皮发麻。 别看六少爷平素性子温和,对下人很好,但不代表六少爷没有脾气,刚才他那眼神,充满了坚定,似乎是认准不会回头了。 有利再看看沈老太爷,是满脸怒火,感觉像那爆竹,随时都会炸起来。 这种时候还是先顾惜自己的老命要紧。 有利聪明的闭上了嘴巴,膝行到旁边,希望自己尽量不要惹了两位主子的注意,以免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沈老太爷直接走到了沈维白跟前,站住:“维白,若祖父就不把你召回来呢?” “祖父,若是那样,您就不能要求孙儿打探消息,孙儿已经把话说到前头,实在无法做到,还请祖父不要怪罪。”沈维白说完,伏地对着祖父磕了一个响头。 已经移到角落里,悄悄站起来,躬着身子的有利听了六少爷磕头的声音,都感到身子一紧,先不说这头磕得多重多痛,单是他这样执意违抗老太爷,以后好日子就到头了。 有利在心里直为六少爷可惜,老太爷这人记仇得很,六少爷还是太年轻了啊…… 沈老太爷盯着沈维白的头顶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对有利吼了一句:“我让你拿的家法呢?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给老子拿过来。” “老太爷息怒…”有利抖抖索索的刚说出这几个字,就被一个玉佩给砸中了脑袋。 原来沈老太爷把自己身上戴的玉佩摘下来朝他扔了过来。 看来是气大发了。 有利再也不敢说话,捡起玉佩,瞄了一眼,还好没有摔坏。 他赶紧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老太爷面前,双手呈上玉佩,嘴里禀道:“老奴这就去请家法。” 伸手夺过玉佩,沈老太爷咬牙切齿道:“快滚去拿来,老子今天要收拾这个小兔崽子。” 等有利连滚带爬的走了,沈老太爷又叫了两个下人进来,等会让他们当打手。 这两个下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完全不知道老太爷唤他们进来干什么。等进屋看到六少爷跪着,老太爷怒气冲冲,似乎有点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心里不停的哀叫。 说实话,他们可不想打六少爷,六少爷深得老爷夫人疼爱,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出了名的好,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但是老太爷的命令又不敢不从,这可怎么是好? 看样子,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还不知道,要是能有人送个信去就好办了,只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可以来救六少爷。 其中一个下人正好站在对着大门的地方,他把视线投到门外,希望有机灵的丫鬟走过,自己好递个眼色,喊她去找人来搭救。 沈维白依然跪着,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就像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半点关系一般。 而老太爷在房间里踱步,脸色和那锅灰差不多黑。 这时,有利已经拿着家法进了门,抖着手把家法放到了香案上。 “维白,我最后问你一句,是不是还要执迷不悟?你可想好了回答祖父,否则不要怪祖父不客气。”老太爷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严厉发问。 “祖父,孙儿还是那句话,办事不力,任由祖父责罚,孙儿没有半点怨言。” 沈维白不曾有半点停顿,立刻作答,似乎怕祖父不让他说一般,回答得又急又快。 “好,那祖父就成全你。”沈老太爷阴沉地说。 然后抬手指着其中一个下人,让他去搬个条凳过来。 那个下人忙应声出去了,心里暗自高兴,这下可以寻个送信人了。 出了门,他便喊住一个丫鬟,让她带自己去拿条凳,顺便低声求她去跟老爷、夫人或者大少爷说一声,让他们速来。 那丫鬟点点头,表示等会就偷跑出去禀报。 第495章 受罚 那下人顿时松了口气,拿了条凳,磨蹭了一会才进了堂屋。 见条凳拿来,沈维白立刻自发起身,麻利的趴到了条凳上,大义凛然的接受惩罚。 “给我狠狠的打二十大板!”老太爷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两个下人只得挪到沈维白面前,齐声说了句:“六少爷得罪了。”然后抡起板子往沈维白身上打了下去。 他们想落板子时轻一些,但老太爷盯着他们,由不得他们使诈,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不过捡了肉厚的地方落板子。 板子落在六少爷身上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有利的嘴唇跟着那一下一下的声音,也一下一下的抖起来。 “这般打下去,怕是六少爷的屁股会被打开花的。”缩着头,有利在心里为六少爷哀叹。 两个下人也是这个想法,二十大板,估计会把六少爷打得皮开肉绽。 六少爷娇生惯养的,能受得了这个罪?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沈维白竟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任由板子往他身上招呼。 看得他们心子发紧。 万幸的是,打到第九大板的时候,救星来了。 原来沈夫人得了那丫鬟的信,赶紧的就跑了过来。 她一进门就跪倒了沈老太爷的面前:“爹,白儿他做错了什么,您要动家法治他?” 那两个打人的下人见沈夫人来了,趁势放了板子,跟着沈夫人跪了下来。 有利见状,也跪到地上,口中嚷着:“求老太爷息怒,求老太爷开恩。” 沈老爷子气咻咻的指着沈维白对儿媳妇说:“你问问这个小兔崽子,他把我生生气煞了。还跟我讨打,我可不得成全他?” “爹,都是媳妇管教不力,要怪您就怪我,求您放过白儿,媳妇给您磕头。” 沈夫人见到儿子被打,心疼得紧,所以直接伏地要跟老太爷磕头。 老太爷对这个儿媳妇一直都比较满意,这会怎么着也得给她一个面子,所以马上出声制止她磕头,还唤了丫鬟进来把她扶了起来。 也罢,让她劝劝这个死心眼的小崽子也好。不听我这个祖父的,他娘的话总该听吧? 沈夫人被搀扶起来,立刻扑到儿子身边,声声唤着白儿,又问他还好吧? “娘不要担心,我没事。”沈维白忍着痛,朝母亲微笑。 好像刚才那些板子压根就没有落到他身上一样。 沈夫人快拧在一起的一双秀眉这才舒展开来。 此刻,沈老太爷挥了挥手,把其余的人都轰走了。 那两个充当打手的下人一出门,就仰头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离开了老太爷的院子,活像老太爷下一息就会反悔似的。 屋内没有外人,沈老爷子便直接指着沈维白控诉起来:“当初上杆子求着要到李家学堂去,如今倒好,又死活不去了,你说说看,他在想什么?” “白儿,你为什么出尔反尔呢?原本爹娘都不赞成你去,可你一意孤行非要去,现下莫名其妙的反悔,难怪你祖父会生气,即便是爹娘,也会怪罪你的。白儿,莫不是你在李家学堂受了欺负?” 沈夫人一边把儿子从凳子上拉起来,一边问他。 “娘,没有人欺负儿子。 儿子当初过去,祖父是有条件的,要儿子负责打探李家的事情,可儿子没办法完成祖父交待的任务,只有请祖父召回。” 沈老太爷喝道:“你是无法完成吗?明摆着是不愿意完成,凭着你的聪明才智,还打探不了消息?” 沈夫人对白儿的能力也是很了解的,若说白儿上心去办一件事,不成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她蹙了蹙眉,低声对沈维白说:“白儿,你祖父说得对,八成是你不愿意去做。娘就纳闷了,你这么做是甚么意思呢?” “娘,您就当白儿无能吧。”这回,沈维白直接面无表情地回答。 沈夫人摇摇头,拉着沈维白的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来。 沈维白倒是听话的坐了下去,只是屁股刚一沾着凳子,他的嘴就咧了咧。 刚才那顿板子虽不至于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但也是有够疼的。 他咬了咬牙,忍着痛,坐得端端正正,脸上还挂了一丝浅淡的笑。 沈夫人没有留意儿子刚才的表情变化,等儿子一坐定,就开始苦口婆心的规劝他:“白儿,听娘的话,探听个消息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动动脑子,想想法子,好好的把你祖父交给你的事办成,好不好?” “娘,白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您不要再浪费口舌来劝白儿了。还有,请娘不要为白儿操心。” 郑重其事的跟母亲讲清楚,也好断了母亲再劝他的念头。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还不待沈夫人开口,沈老爷子就冲了过来,指着沈维白呵斥:“维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祖父的话当作耳旁风了?是翅膀硬了,还是嫌祖父老了?嗯?” 最后一个字,沈老爷子说得特别重,说的时候双眼瞪得很大,眼神狠厉。 那个嗯字就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丢在了沈夫人的身上,让她身子一僵。 她了解老爷子,这是他给白儿的警告,也是最后通牒。 沈夫人的心一下就乱跳起来,那天,她劝白儿不要去李家学堂,老爷子喊住她,跟她说过的话,又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于是下意识的抓住沈维白的手臂,用染着哭腔的声音对他说:“白儿,娘求求你,听你祖父的安排,不要再糊涂了。你大哥不在,若是在,也会这样劝你的。” ”不要把他跟维玄相提并论。维玄才不会像他这般混账,惹我生气。” 沈老爷子疾言厉色,跺着脚打断了沈夫人的话。 沈夫人忙扭头相求与他:”爹,您看在白儿年幼的份上,不要跟他计较,容我把他领回去,让他大哥再劝劝,您看行吗?” ”不用了!”沈老爷子很干脆的拒绝。 沈夫人还想说什么,沈维白却扯住了母亲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 屋里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但沈夫人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跟老爷子求个情。 所以站起身对着老爷子施礼央求道:”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白儿不懂事,您让他反省反省,没准就,”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沈老爷子就说了一句:”可能吗?他一颗心都系在了李家那个云霞丫头身上,还会想到我老头子,哼!” 沈维白听了,瞳仁一缩,心里翻腾起来。 祖父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云霞的?这事除了大哥略知一二外,我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半分啊。 难道是大哥告诉祖父的?是了,只有这个可能。 可是大哥怎么能这样呢?他明明答应我不会说与我和他之外的第三人听的。 沈维白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496章 否认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在祖父面前承认自己喜欢云霞,否则依着祖父的性子,一定会做些什么不利于云霞的事情来出气的。 因而表面上平静无波的沈维白,脑中却在飞快的思考着。 “爹,您说笑的吧,白儿怎么可能喜欢李家的丫头。再说媳妇早就跟他说过,离那李家丫头远远的,白儿可是答应过我的,自然是会做到的,对吧,白儿?“ 母亲这句话说得很及时。 沈维白笑笑道:“娘,您说得对,白儿一直记着您的话。祖父,孙儿对那云霞丫头并无好感,若是有好感,孙儿又怎么会主动要求您把我召回来呢?“ 沈老爷子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从沈维白身上滑过,若有所思的停在沈维白脸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沈维白严阵以待,尽力保持着淡然如水的表情。 很快,沈老爷子移开了视线,把头扭开了去。只是在沈维白看不见的时候,他的嘴唇微不可察的撇了撇。 维白这个小兔崽子,糊弄你那对蠢货爹娘还行,休想糊弄到老子。 既然你不愿意帮祖父打探消息,好,你心心念念那李家丫头,祖父偏就不会让你如愿。 他在心里恨恨的下了这个决定。 沈夫人见老爷子没有作声,也没有反驳,还以为老爷子想通了,忙打着哈哈道:“爹,白儿说的也是,若是他喜欢那李家丫头,肯定恨不得天天见到她,又怎么舍得离开李家学堂呢?爹,帮您打探消息这个人看来不可靠啊。“ “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维白不愿意去就不去吧。我乏了,想休息了,你们先退下了。“ 沈夫人立刻喜出望外,口中忙向老爷子致谢:“谢谢爹的宽容。“ 又扭头叫沈维白:“白儿,赶紧谢过祖父不究之恩。“ 沈维白起身,躬身一揖:“孙儿谢过祖父,还请祖父不要与孙儿一般见识,不要生气,保重身体要紧。“ “罢了,都下去吧。“沈老爷子抬手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沈夫人还想说什么,沈维白伸手扶住了她,抢在她开口前先跟沈老爷子告了辞。 沈老爷子闭了眼,只是头微微点了下。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后,他才猛的把眼睁开,一脸不满地出声:“有利,去把大少爷给我叫来。” 躬身站在门口的有利应了是,便麻利的去找大少爷去了。 沈维白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母亲的追问下,他才让小厮帮上了药,看到他的伤,母亲眼浸浸的捂着嘴,差点哭出声。 而他却毫不在意,仿佛这痛根本没痛在他身上。 不过,沈维白心里很难受,也很生气。 他胡乱的想了一会儿,索性就没有去学堂。 这边散学后,云霄拉着云霞不满地说:“姐姐,维白兄说好今天教我学泅水的,您看看,他来都不来,我还学甚么嘛。” “霄弟,或许他有事情,谁还没有个特殊情况呢,你说对吧?” 虽然心里对沈维白莫名其妙的没有来有点吐槽,云霞还是好言劝了劝云霄。 云霄扭头哼了一声后,嘟囔道:“维白兄这样不是君子所为。姐姐您还说我不平等对他和明光兄呢。明光兄就不会做出他这般的事情来。” 说到底,明光的小迷弟就是要把沈维白排到后面去。 这小家伙,云霞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中暗笑。 倒是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明光开了口:“你维白兄既然答应了你姐姐,那就不会言而无信的,一定是什么事耽搁了。” 云霄立刻跟听到圣旨一般,点头应声:“明光兄,云霄知道的。我刚才只是嘴上说说,会做到一视同仁的。” 看云霄朝着明光笑得灿烂,云霞字在心里感叹:我的个乖乖,看来以后要找云霄做什么事,直接跟明光说就行了。 三人说着话出了东跨院的大门,欲往练武场走。 举廉他们都先过去了,他们三人本来是想等等看,若沈维白来了就去灵泉河的,结果沈维白连影子都没有,他们只得决定去练武场。 刚走出大门,门子就站在门房口,躬身朝云霞三人施了礼。 然后禀报了云霞,说那边有个自称是沈六少爷小厮的少年郎,要跟小姐说几句话。他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小的没让他进院子,让他在对面等着。 门房说着抬手指向那边墙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云霞抬眼一看,那边果然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此刻正恭敬的看着她。 她朝他招手,那小厮便跑了过来,跟云霞施了大礼。 “你家少爷派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厮躬身道:“回云霞小姐的话,小的奉了六少爷的命令,特来禀告小姐:六少爷病了,这两日都无法来教云霄少爷学泅水,还请小姐不要见怪。等病好了,他会继续教的。” “病了?什么病?要不要紧?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云霞很着急,忙问那小厮。 “六少爷说了,请小姐不要担心,他只是受了点风寒。还有,这两天他要随着夫人去姑太太家去。” 沈维白让小厮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不让云霞来探望他。 他才跟祖父说过自己不喜欢云霞,若是云霞前来探望他,一定会引起祖父的怀疑,所以随口跟小厮说了是去姑太太家。 只是沈维白选谁家不好,偏选了姑太太来说。 以至于这话听到云霞耳中,就很不是滋味了。除了担心沈维白,云霞心里还冒起了酸溜溜的怨念。 沈维白也真是的,都病了,还有工夫到处乱跑。 姑太太,难道是他那个表妹家? 又要去会他那个可爱的表妹了吗? 以至于回答小厮的声音中都带了一丝不悦:“你回去跟你家六少爷说,生病了就在家好好养病,没有必要到处乱跑。” 小厮唯唯诺诺地应了是,躬身退开了。 云霞便带头往练武场方向走去,云霄和明光赶紧跟上。 “姐姐,我收回刚才的话,人维白兄是派了人来通知的。”小跑着追上姐姐,云霄仰头说道。 云霞点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毕竟年龄小,云霄没有察觉姐姐的异样,还在继续提沈维白。 “维白兄是不是昨天泅水受的风寒,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些没有?” “管他作甚,他都能到他家姑太太家串门了,还能不好?” 云霄哦了一声,姐姐说的有道理。 但他马上又问道:“那维白兄这两天都不能教我泅水了,我正学到兴头上呢。” “沈维白也真是,病了就该好生养病,东跑西跑的养不好病,可不耽误教霄弟泅水么?” 云霞没有直接回答云霄,而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第497章 二顾 这话却让苇杭听出云霞的话外音来了,看来云霞是不开心了。 云霞不开心,苇杭心里自然也不会开心。 要让云霞开心起来,这个念头立刻在苇杭脑中浮现,他想了想,决定先把话题给引开了。 “对了,你准备哪天去找润兔他爹?”侧过头,苇杭轻声问云霞。 顿了顿,云霞回了一句:“明天去的话恐怕时间太赶,我想后天去,一大早就出发。” “太好了,我又可以和润兔一起玩了。” 听姐姐这么说,云霄可乐坏了。 “还有智辕,也一起带去吧。”明光提议。 云霞点点头,惹来云霄的一阵欢呼。 说到找润兔爹这件事情上,云霞的情绪果然好多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于是到练武场的路上,云霞和明光就一直在围绕着这事讨论着。 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厨神争霸赛抱了很大的期待,希望能通过这次比赛,把润兔爹和他的好厨艺都通通引进到云霞家的酒楼来。 那样的话,酒楼不火都不可能。 在对某件事殷殷的期待中,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去润兔家的那天。 云霞在重新试做了两次余味不肘之后,已经摸索出了在何处划刀又入味又不影响口感。 所以更加的底气十足。 一大早起来收拾准备停当,几个人便出了门。 云霞娘和二舅母一直把他们送出门。二舅母还专门拉了智辕,跟他交代要听姐姐的话,不许给姐姐惹事。 “二舅母,智辕是个很乖的小童,您就放心吧。” 听了二舅母的话,云霞忙替智辕正名。 “娘,您看表姐都夸我呢。”智辕歪着头,挺着小胸脯,自豪的对母亲说。 “那是你表姐对你好,要是表姐要你帮忙,你可得跑快着点。”二舅母在他头上轻拍了一下,笑着嗔他。 “知道啦,智辕会跑得比兔子还快的。” 他的稚言稚语逗得大家都笑了。 坐上马车,云霞再次检查了下带去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这才让车夫开车启程。 到了镇上,大家径直先去了润兔家,还是先要和润兔爹说好,再出来采买肘子,否则天热怕食材不新鲜。 润兔爹正在后厨忙碌,见两个半大孩子加上两个小童进来,立刻不由分说的往外轰他们。 “快走,快走,都出去玩去,这里面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他的语气明显不悦,这些孩子们也真是的,后厨里不是刀就是火,闹不好会伤人的。哪里不好玩,非要跑到这里来。 见几个孩子不动,他直接出手把智辕拎起来,准备扔出后厨去。 “大叔,我们不是来捣乱,也不是来玩的,是要来和你比试厨艺的。” 云霞很淡定的开了口。 “对,听闻大叔厨艺甚佳,我家大小姐想来请教一二。对了,我家大小姐虽然年龄小,但颇有烹饪天赋,所以毛遂自荐来挑战,不知大叔可敢应战?” 明光在云霞说完话之后,不疾不徐的来了个激将法。 润兔爹拎着智辕的手一下松开了。 重获自由的智辕忙跑得远远的,到润兔爹的魔爪伸不到的地方去站着。 刚才润兔爹拎着他的样子好凶啊。 “小郎,你刚才说什么?”润兔爹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明光很有耐心,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润兔爹立马把视线移到云霞身上,这个看起来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娘会做饭菜,他坚决不敢相信。 她还要跟他挑战,就更好笑了,这小娘不会是来逗着他玩的吧? 再看那小娘穿着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这些千金大小姐,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一大堆丫鬟伺候着,怎的会自己做饭菜? 于是他决定不理会她,再度开口撵人:“你们不要来捣乱,我现在忙着呢,没工夫应付你们。” “大叔,润兔在哪儿,您让他出来和我们一起玩。”云霄眼见大叔又开始轰他们了,忙把润兔抬了出来。 “你认识润兔?”润兔爹转头看向云霄。 他到这个镇上来之后,基本上都呆在家里,窝在后厨内,最大的兴趣就是琢磨菜品,对镇上的人,倒是认不了几个。 这小童难道是镇上哪家的孩子? “嗯呐,我们和润兔是好朋友呢。”智辕壮着胆走到表哥身边,帮表哥作证。 恰在此时,出去采买的润兔娘带着润兔回来了,后面跟着背着一大背筐食材的男子。 正是上次在后厨见到的那个双刀剁肉,而且剁得飞快的伙计。 润兔看见云霄和智辕,立刻跟小兔见了红萝卜,小猫见到鱼似的,挣脱母亲的手就冲了过来。 三个小童抱在一起又跳又叫去了。 润兔娘狐疑的看着云霞和明光问:“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是?”不过还未等云霞和明光开口,她拍了下脑门,指着云霞对丈夫说:“我就说这位小姐好生面熟,上次她来过咱家后厨。” 她这么一说,润兔爹好像也有了那么点印象。 “大婶,我是智辕的表姐,今天来是想和大叔比试厨艺的。” 云霞索性敞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润兔爹一把把润兔娘拉到一边,低声问她:“智元是谁?” 润兔娘指着和润兔一起的智辕道:“喏,那个穿青衣的小童便是智辕,原来住在镇上的,前段时间搬到他姑父李将军家去了。” “啊,就是那个虎威将军李将军?”润兔爹惊道。 润兔娘点点头。 润兔爹立马跑了过来,问云霞:“你是李将军的女儿?” 云霞笑着点点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快,兔儿娘,赶紧去沏茶,李小姐,这位公子,请到内堂坐。对了,兔儿娘拿点点心来,给孩子们吃。” 润兔爹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云霞和明光还有些不适应。 云霞试探着问他:“大叔,您认识我爹?” “当然认识,你爹可是大英雄,我佩服的人。” 他说完见润兔娘还不动,便催她快去啊。 润兔娘连忙应声去了。润兔爹则带着他们五个孩子穿过后厨,进到小院,然后把他们引进了院中的正厅。 第498章 参与 宾主落座后,润兔爹当即跟云霞表示了歉意,顺便还带了点自责地说,不知道云霞是李将军的女儿,以为他们一帮孩子是来玩的,所以态度不怎么好,多有怠慢。 希望云霞不要见他的气。 “大叔,没事的,我才不会生气呢。再说我又没跟您说清楚,自然怪不了您的。” 云霞笑嘻嘻的回答了润兔爹,还很大度的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同时心里也美滋滋的,既然大叔对自家老爹极为尊重,那入伙的事情就大有眉目了。 “李小姐可不能这么说,我没问,李小姐自然是不好主动就说起的不是?不才就此谢过李小姐的宽宏大量。这样,刚才您说要比试厨艺,是认真的吗?” 润兔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次确认一下。 “当然是真的,大叔,您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做菜?”云霞反问他。 润兔爹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他是个实在人,所以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看来,虎威将军府里的千金大小姐,会做菜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的嘛。 “大叔,我呢,自小就喜欢吃美食,也就喜欢设想各类好吃的菜,然后就学着做菜,可能是随了我的二舅父了,他也有这般爱好。 对了,我二舅父就是前段时间来找过您的,提出让您跟我家酒楼合作的那位。” 润兔爹在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眉头迅速的挤在了一堆。 云霞看他的脸色渐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好像太心急了,不应该这么早提合作的。 她忙向明光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收到她求救信号的明光立刻开了口:“大叔,您放心,我们都知道您不愿意合作,自然不会勉强于您的。 今天纯粹是我家小姐从二舅老爷口中得知您厨艺卓绝,在他知道的人中无人能赶超您后,心内非常敬佩,专程想跟您比试学习来的,还请您成全。 另外我再次声明一下,我家小姐的厨艺特别好,即便是二舅老爷也是赞不绝口的。 所以大家都是甚喜炊事的人,何必愉快的切磋一下?” 明光这番话说得很得体,对润兔爹是有诱惑力的。 所以明光话音落,润兔爹皱起的眉头就松开了,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 前段时间谈合作的那个人原来是李小姐的二舅父,他倒是个手艺不错的厨子,若是他都夸赞,那李小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要不强求我合作,比试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润兔爹便做下了决定。 于是他笑着对云霞说:“既然是这样,我愿意和李小姐比试一番,不过我要把话说到前头,只是单纯的厨艺比拼,李小姐答应我就应战。” 云霞爽快应道:“没问题。那大叔,咱们就准备开始喽。” 润兔和智辕,在云霄的带领下,从厅内角落跑过来,一起嚷嚷:“我们要看食神争霸赛!” “食神争霸赛,好气派的名字。”润兔爹哈哈大笑。 云霄骄傲地回答:“那是,这是我姐姐和明光兄一道起的名字。” 端着茶水进来的润兔娘,见厅内气氛热闹,看来是自家郎君应承下比试的事情了。 她便笑着问:“大家说得这么闹热,是在说厨艺比拼的事情么?” 边说话,边把茶水放到了每个人面前,又把一碟子的点心从托盘里取出来放到桌上,请了大家慢用。 “谢谢大婶。”云霞笑着接过茶盅回答润兔娘:”我和大叔等会要一较高下,不过,大叔赢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些。” 云霞虽然很有信心,但也觉得低调一些没错,所以如是说。 “李小姐快别这么说,也得比过了才知道。这样,咱们来说说怎么个比法。” 润兔爹倒是很谦虚,而且心急起来,跃跃欲试。 看来他做菜成痴绝非浪得虚名。 云霞朝他笑笑:“一人一道菜,完成后先请大家品尝,我们两人再互相品尝对方的菜。就在大叔家的厨房做,如何?” 明光补充了一句:“这个大家,不仅包括我们,还包括前来这里的食客。不告诉他们是谁做的菜,只让他们品尝后指出哪盘菜好吃就行了,获赞多的获胜。” 听明白之后,润兔爹立马拍板同意了。 “好,就这么定了。我得好生想想,做一道什么菜?”他摸着下巴说。 “我以肘子来做一道菜,现在先去市场采买。” 云霞报了自己的食材,说完便站起身,正欲同明光一道前往市场,润兔爹一拍大掌说:“我决定做什么了,就做前几天我刚琢磨出来的一道菜。走,我和你们一道去采买。” 有润兔爹亲自当参谋去采买,云霞当然很乐意。 于是三人一同前往市场选购食材。 帮着云霞选好肘子以后,润兔爹带着两人去买牛肉。 云霞和明光在离牛肉摊稍远的地方等着润兔爹。 见他精心挑选好牛肉,交给卖主过秤。云霞便悄悄跟明光说:“也不知道这牛肉他准备怎么弄?煮、炒、红烧、还是粉蒸……” 明光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在这方面,他实在是没有过多深入的研究,所以也不能给云霞什么有用的建议。 为这,明光还有些暗自愧疚,觉得帮不上云霞的忙。 不过云霞的心情极好,她掂了掂手里的肘子,觉得自己获胜的希望更大了。 毕竟自己做的东坡肘子,是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的名菜。是经过时间和食客们检验的。 在此间,这道新奇美味的硬菜,也应该能满足大家的口味。 润兔爹银货两讫之后,提溜着牛肉过来,笑着说:“好了,我们回去吧,不过不走原路返回,要绕下道,我还要去摘点食材。” 摘点食材?云霞敏锐的抓住了润兔爹说的摘字,再联想到先前他说这道菜是他才琢磨出来的,云霞便猜测他是要弄点野菜什么的来烹制牛肉。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在原来的时空里,各式野菜可是被发掘出来,上了大众的餐桌,甚至登上星级餐馆的菜谱中呢。 只是润兔爹确定要在对野菜不屑一顾,弃之不用的这里用野菜么?还有,他会选择什么野菜呢? 第499章 食赛 跟着润兔爹绕的这趟道还真是不短。 润兔爹带着他们横穿了过镇上的长街,直接到了镇子的外面,再穿过一片树林,眼前便豁然开朗起来,是一个大荷塘。 那景色确是极美的。 田田的接天荷叶,亭亭的映日荷花,把一方池塘衬托得宛如仙境。有风吹过,粉红的荷花和碧绿的荷叶摇曳生姿,更有淡淡的清香送来,让人心旷神怡。 荷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云霞刚一走近,几只青蛙纷纷乱蹦,有跳上荷叶的,在呱呱声中,又隐入到荷叶下的水里去了,但却在荷叶上留下它们搅动的风云来。 叶面上原来的水珠儿,加上青蛙带上来的水,或融合或分离,再变成一颗颗圆润的透亮“珍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煞是可爱。 正是:满塘素红碧,风起玉珠落的好景致。 明光在旁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润兔爹是要采荷叶来做菜。” 他的话提醒了云霞,云霞便赶紧抛却了刚脑海里刚冒出来的,关于荷叶的各种诗,把主意力集中在了润兔爹身上。 只见润兔爹在池塘边转悠,认真仔细的挑选着荷叶。 云霞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菜了,荷叶垫底蒸牛肉,至于蒸肉丸还是什么的,就看润兔爹的想法了。 这时,挑剔的润兔爹已经选好了荷叶,他看中的两张荷叶形状大小都很接近,叶盘完整,颜色碧绿,确是两张好荷叶。 选好后,润兔爹蹲下身子,伸手小心的摘下荷叶,转头对他们俩笑道:“齐活了,咱们回去吧。” 三人回到润兔家的后厨,润兔娘和伙计们已经把中午饭馆要用的食材,该洗的洗,该切的切,都准备好了。 正好也腾出地方让他们进行比赛。 润兔爹还是比较厚道的,把明光提着的肘子塞给双刀伙计,让他帮着打理出来,务必把肘子上的毛除尽并清洗干净。 他自己则负责把牛肉洗净后放到了案板上。 然后去拿了一小碗糯米,淘洗干净放上了蒸笼,生火开蒸。 云霞则让明光去马车上,把从家里带来的佐料都拿来了,然后她也麻利的做起了准备工作。 她所做的一切一点都没有遮着掩着,既然想和润兔爹合伙,就得拿出十分的诚意来,虽然现在润兔爹对合伙是拒绝的,但云霞有信心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劝得他心甘情愿加入合伙。 无外乎就是时间花的多一些而已。 润兔爹在做着自己的准备时,抽空也瞄了瞄云霞这边,见云霞有条不紊,像模像样的,心下着实对云霞刮目相看。 李小姐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个会做饭的大小姐。 就凭这一点,李将军府的大小姐,与那些普通的千金小姐比起来,那可便是要能干多了。瞧瞧人家,这才多大年龄,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与那些常年干活的妇人也不相上下。 润兔爹一边感叹,一边开始把牛肉剁细。 这下云霞彻底明白了,他多半是要做荷蒸牛肉丸。 于是马上转头看向在一旁帮她打下手,正在剥蒜子的明光,想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却见明光正在专注认真的剥蒜子,他站得笔直,身姿翩然玉立,把剥蒜子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动作,做出了一种不凡的气度来。 自然也与厨房这个氛围显得不是那么的搭配。 这里一贯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可是明光君子却被自己使唤来厨房打杂,还毫无怨言。 云霞不禁偷偷吐了吐舌头。 心中便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谢意,于是她压低声音对明光说:“非常感谢你一心一意的帮我。” 明光抬头看着她,摇着头,脸上漾着笑意道:“云霞,我们不是有约定,不说谢的吗?不用那么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好人哪,暖男哪,云霞止不住在心里给明光发了很多张好人卡。 “润兔爹把牛肉剁细了,看样子要做牛肉丸。”明光生怕云霞又要说谢,忙把话题引开了去。 “不错嘛,明光你也看出来了。我跟你讲,他八成要做荷蒸牛肉丸。”云霞低声道。 “荷蒸牛肉丸?没听说过这道菜,你听说过?”明光表示不清楚。 云霞抿嘴笑道:“润兔爹不是说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菜式么?你肯定没听说过啊。而我也是猜的,等会就知道猜准没有啦。” “也对,我都犯糊涂了。”明光咧嘴笑,右眼就跟含着星辰一样,晶亮有神。 这边伙计很快把肘子收拾好,交给了云霞。 云霞接过,在肘子上划了两刀。 明光在她的指挥下架上了锅,那伙计坐到灶门前准备帮着生火。 润兔爹使着双刀,只见菜刀翻飞,当当声中,牛肉很快就被剁细了。 估计要剁成肉蓉,所以润兔爹没有停,还在继续剁。 这会儿,云霄带着两个小弟驾临厨房,呼啦啦围到了云霞身边。 “你看,我姐姐马上就要做的就是我说的余味不肘,好吃得不得了。”云霄指着案板上的肘子跟润兔讲。 智辕紧跟着力证云霄说的话:“我表姐做的这个肘子,保证是你从没有吃过的,好吃的你吃了一口又想一口,根本停不下筷子。” 那润兔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嘴也跟着咂巴起来。 自家老爹经常做出很好吃的菜,这个云霞姐姐难道比爹还要厉害? 润兔小朋友不明觉厉,看着云霞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崇拜。 云霞姐姐长得真好看,还会做菜,云霄和智辕真有福气。唉,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姐姐? 他噘着嘴,为自己没有像云霞那般的姐姐,短暂的伤春悲秋了一番。 “兔儿,你快带着李少爷和智辕少爷出去,厨房没什么好玩的。”润兔爹扭头大声吩咐儿子。 润兔回过神,拉扯着云霄和智辕出了后厨,不过三个小家伙很想看看食神争霸赛的两位比赛者,是怎么做菜的,索性就站在了后厨门口。 这样也算是听话的撤出了后厨,又可以看到比赛现场。 润兔爹见牛肉剁得差不多了,蒸笼里的酒米也开始上汽,便唤了润兔娘来帮着烧火,自己则开始进行下一步。 倚在门框上的润兔看着忙碌的自家老爹,终于反应过来,也开始给自家老爹打起call来,说他爹做的菜也好吃,怎么个好吃法呢?就是吃完了,连碗底都恨不得要舔干净。 于是三个小家伙又开始新一轮的夸赞行动,因为云霄和智辕是两个人,所以在这场比赞的过程中占了上风。 云霞一边做菜,一边听着他们的叽叽喳喳,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心里却是被填塞了满满当当的干劲。 第500章 味香 在等待两位参赛者做成参赛菜品的过程中,后厨门口的三人小组感觉时间非常非常的难捱。 三个孩子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香味,开始比拼着咽口水。 “我都饿了。”智辕在又一次吞下口水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回味着余味不肘美妙滋味儿的云霄,也好不到哪去:“现在给我一盘姐姐做的肘子,我能全吃完。” 润兔虽然没说话,但死死盯着蒸笼的眼睛,还有舔嘴唇的动作也暴露了他的心思。 趁着把肘子放进蒸笼蒸上的空闲时间,云霞开始准备配料。 她无意间抬头,刚好瞟到那三小只,顿时忍俊不禁起来。 此刻,他们齐刷刷的瞪着大眼睛,眼睛里闪现不同程度的精光,把视线牢牢的锁定在两个蒸笼上。 然后不约而同的耸动着鼻子,闻着香气,就差没有流口水了。若不是三小只及时咽下去,估计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云霞切配料的手顿了顿,低低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明光把葱洗的干净欲滴,就手递给云霞时,正好听见她在笑,忙好奇的问她。 “明光,你看看云霄他们,个顶个的小馋虫。”云霞说话也没耽搁手中的活计,继续切着配料。 听她这么一说,明光忙扭头看了看三个小童,他们那可爱的样儿映入眼帘,也让他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惊动了在那边忙活的润兔爹,他抬起头看向云霞这边,云霞正好切完也抬起了头,便朝狐疑的润兔爹努了努嘴。 润兔爹顺着云霞努嘴的方向看过去,见三个小童正目痴痴的盯着蒸笼,一副饿了想扑上来吃的架势,忍不住嗔道:“润兔,你早晨吃了那么多,这才多一会,你就又饿了?” 润兔本能的嗯了一声,惹得厨房里的人都笑出了声。 小家伙这才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说:“爹和云霞姐姐蒸的菜太香了。” 另外两个马上点头,证实润兔的话是真的,言外之意是不能怪他们馋,要怪的话只能怪菜太香。 厨房内,两个蒸笼冒出的腾腾热气和浓郁香味,把厨房氤氲出幸福的氛围来,那种平淡安宁的幸福。 尤其是荷叶蒸出来的清香味,充盈在鼻端,如有涤荡心灵的魔力,似乎能赶走所有的烦闷,只余愉悦一般。 这时,厨房外已经陆续有食客登门,润兔娘和伙计,还有一个妇人,原是伙计的老婆,一道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经润兔娘介绍,云霞搞清楚了,那伙计是润兔爹的亲弟弟,而和润兔娘一起出去的妇人,便是润兔爹的弟媳。 所以这个小饭馆,便是润兔爹娘和叔父婶婶支撑起来的。 平日里润兔爹已经很少掌勺,基本上退居二线搞菜品研发去了,润兔的叔叔是主要的掌勺者。其人的厨艺也是不错的,且干活很有思路,手脚极为麻利。 润兔婶婶也是个勤快的妇人,话不多,眼中有活,总是笑眯眯的忙碌着。 嗯,看来也得把润兔的叔叔和婶婶一起给收编了。 云霞暗自在心里思忖打主意。 一会儿功夫,润兔叔叔又回到后厨,开始做客人们点的菜。润兔娘和婶婶在后厨和前堂往来穿梭,向润兔叔叔传递客人点的菜名。 三小只被彻底驱赶到店外去玩去了。 大家都忙碌起来。 后厨外面的店里,几张桌子很快就坐得满满当当的了。 正如云霞所料,润兔爹做的是牛肉丸,放在荷叶上蒸出来。 被他剁得很细的牛肉蓉加上秘制调料进行搅拌,待均匀后制成丸子,纳入先前煮成五分熟,取出晾凉后,分成的糯米小团中,包裹紧实,搓圆即成. 不得不承认润兔爹搓的糯米牛肉丸,那是相当不错的。 粒粒圆润,大小几乎一致,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案板上,看起来竟很赏心悦目。 据润兔爹说,他这道菜应该是头一份,因为还没有人用这种方法做过牛肉丸,他也是最近才琢磨出来,试做过一次,味道很好。 他说这话时,声音响亮,昂首挺胸,表达了充分的自信。 暖男明光听了后,也把余味不肘的美味进行了渲染,什么肥而不腻、绵软香醇、又酥又糯……用了好多赞美的词,只怕是听到的人都有想品尝的欲望。 云霞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眉梢眼角都是笑。 真是没想到,明光对自己做的菜评价如此之高,而且他一定要压住润兔爹的那种孩子气,让云霞觉得很有趣,也很窝心。 两个人对各自美食的介绍还没有告一段落,牛肉丸和肘子蒸的却差不多了。 润兔爹住了口,欢喜的把他的菜从蒸笼里取了出来,云霞则迅速把肘子的汤汁倒入锅中,加了葱姜蒜炒香,用水豆粉勾好芡,淋到肘子上。 在满厨房的香味中,食神争霸赛的两道菜都顺利完成了。 大家开始行动起来,把两道菜分到很多小碟子中,准备拿出去请食客们品尝。 在润兔的娘和叔叔、婶婶、明光几人忙着装碟子的时候,云霞和润兔爹开始了互评。 润兔爹把装有一个牛肉丸的小碟递给云霞,云霞双手接过放到矮橱柜上,又端起自己的一小碟肘子呈给润兔爹。 润兔爹笑着接过说:“嗯,品相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待不才来尝尝是否真正压住了油腻感。” “请大叔放心品尝。大叔做的这个牛肉丸也很好,真香。” “李小姐,我这道菜就叫荷香牛肉丸,自然是香的。”润兔爹边说边递过来一双筷子。 云霞接过筷子,端起碟子,轻轻的挟了一块丸子放入口中。牛肉在糯米的包裹中,互相吸收了对方食材的味道,交融成更加馥郁的鲜醇,再加上荷叶的甘美清香,充盈在口中,那好滋味简直无以言喻。 总之一个字,美! 云霞很快把剩下的牛肉丸消灭了,咽下最后一口后,她在心里诚挚的夸起了润兔爹,他做的这道荷香牛肉丸实乃上品,浓厚清鲜两相宜,吃了完全陶醉,根本不想停下筷子啊。 润兔爹也品完了余味不肘,脸上全是惊艳的表情。 其实刚吃了第一口,他的眼睛就立刻瞪圆了,眼中闪起兴奋的光。 真如那位明光少侠和李小姐所说,一点都不腻口。肘子很入味,配料的香气完全没有浪费,都吸收进了肘子中。其肉绵软却没有烂肉的感觉,真正做到了软而不烂。 饶是润兔爹这个对菜品挑剔的人,也没有挑出半点毛病。 他风卷残云般消耗掉了小碟子里的肘子,咂巴着嘴,还在回味。 作为一个厨师,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道美食这么贪念,觉得没有吃够了。 第501章 品鉴 润兔爹心里的感触也很大。 李小姐年龄这么小,就能做出如此美味,等她长大了就更不得了啊。 做菜也要讲天分的,就像那些念书念得好的人是文曲星托生的一样,李小姐必定是受易牙祖师爷保佑的人。 润兔爹看云霞的目光也跟着多了钦佩,让他钦佩的厨师并不多,没曾想李小姐竟成了少之又少中的一个。 此时,把嘴擦干净的云霞先开了口:“大叔,您这道荷香牛肉丸太棒了,我很喜欢。” 润兔爹回神道:“李小姐过奖了,您那道余味不肘,我觉得胜过我的荷香牛肉丸。” 两人互相谦让起来。 明光他们把碟子分装好,还听见两人在讨论着,逐项罗列了对方菜品的优点,认为对方该获胜。 俨然把食神争霸赛的氛围搞得非常融洽。 但既然是一场比试,总得分出胜负来吧。 于是明光笑着插到两人中间说:“该让外面的食客品尝了,等他们尝过后就能分出胜负了。” 润兔爹和云霞互相看了看,两个互相赏识的同好都笑了,刚才只顾着夸奖对方,都忘了这一茬了。 于是赶紧点头说好。 “得先跟外面的客官们讲一讲,要求他们仔细品尝,然后选出最喜欢的那一道菜。” 明光提醒了一句。 至于让谁去宣布,云霞和润兔爹又谦让起来。 明光再次开口提醒:“尝菜可得趁热。” 两人便把目光都聚集在了明光身上。 润兔爹:不如就让明光少侠去宣布吧。 云霞:也好,明光不是参赛者,去宣布是最合适的。 于是两人迅速达成统一战线,很愉快的决定让明光去跟外间的食客们说。 明光刚推辞了两句,被云霞的一个央求的眼神就给收买了,认命的答应了。 “那就由我自己组织语言宣布这个事喽,大叔没有意见吧?”明光接下差事后还是把话说清楚在先。 润兔爹本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说话,对于明光能帮他去宣布自然求之不得,哪里会计较明光怎么说呢。所以当即点头同意让明光自行发挥。 明光便出了后厨,云霞从后厨门探头看过去,只见他走到正中,玉树临风的一站,拍了拍巴掌说:“耽误各位贵客一点时间,商量一件事。” 明光的声音清朗悦耳,倒引得食客们纷纷看向了他。 他朝大家躬身施了一礼,又继续说:”是这样的,本店新开发了两个菜品,分别由两个厨师掌勺做成,现在掌柜的把这两道菜分装进了小碟子,免费给大家加点菜。” 这句话一出,客官们兴奋了,能免费品尝新开发的美食,多好的事啊。 他们纷纷表示好,没问题,有心急的甚至催了起来:“伙计,赶紧给大家端上来啊。” 明光把手抬起,示意大家安静一下,还有一句话要讲: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客官们仔细品尝,选出自己最喜欢的那道菜,然后把菜名报给我。不知列位意下如何,可愿意配合? 这样的要求本就不过分,加上明光态度诚恳,以致所有的食客都明确表示愿意配合。 “好,那我们就开始上菜了,客官们稍等。”明光说完再次躬身给大家施了礼,才转身进了后厨。 因为润兔叔叔在忙着炒菜,润兔婶婶在旁边打下手,所以碟子运送就剩明光和润兔娘,云霞和润兔爹索性也帮着运送起来。 刚把外间客官们的碟子分好,在店外的三个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回来了,进了后厨就直嚷嚷也要品尝,云霞便把三人安排在矮橱前,让他们排排站着吃。 “吃了要老实说那个好吃,不许因为肘子是姐姐做的就说肘子好吃,要说出自己真正喜欢的那道菜,不可以撒谎,能做到么?” 抓着三双筷子的云霞很认真的跟三小只再次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姐姐快把筷子给我们吧。”云霄一脸急不可待的表情。 云霞故意逗他:“那可不行,我得等润兔和智辕表了态才给。” 云霄哦了一声,马上转头催促润兔和智辕道:“你们俩赶紧的表态了。” “表姐,智辕记住了,不会说谎的。”智辕从善如流的表了态。 云霞便把目光转向润兔。润兔点了点头,仰起脸,貌似做了很大的决定:“云霞姐姐,润兔听您的话,哪道好吃就说哪道,不会只说爹的好吃。” “润兔真乖。”云霞首先把筷子递给了他,这个实心眼的孩子值得表扬。 云霄和智辕伸出手等着姐姐给筷子,云霞交到他们手里后,最后叮嘱了一遍:“都要像润兔一样诚实,只选好吃的菜,不能按做菜人选。” 两个孩童接过筷子,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边的润兔娘和明光也拿了碟子开始品尝起来。 润兔娘觉得自家夫君做的荷香牛肉丸更对自己的口味,明光坚定的选了余味不肘,并拿出带来的笔墨纸砚,认真的做了记录。 然后又出了后厨,去收集外间食客们的意见去了。 结果多数食客表示尝过之后无法选择,因为两道菜都是他们从未吃过的,而且都好吃得不得了。 有一桌的食客还意犹未尽,嚷嚷着根本没吃够。 其中一人站起来,直接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说:“伙计,刚才我吃得太快了,还没仔细品味就没有了,不如这两道菜每样给我再来两盘,待我仔细品品。” 他的话音落,大家都哄笑起来,整个饭馆都洋溢着欢笑。 润兔娘忙站出来,请大家安静,然后笑着跟大家解释,这是才琢磨出来的菜品,总要大家尝过之后,觉得好吃才会写到招牌上。今天这两道菜只做了一丁点,就是想让大家尝个鲜的意思。 那食客很有些沮丧,不过在润兔娘解释后,还是表示了理解,收回了银子。 明光则挨着问食客的意见,并登记在册。 那些选择困难的食客,明光又耐心的引导他们,请他们回味刚才的美食,到底是哪一种更能打动他们。 这样总算让大多数人做出了判断,最后少许几个实在选不出来的,明光便各记一笔。 最后结果统计完成了,马上就要宣布胜利者了。 第502章 来人 公正的明光不苟言笑的拿着写有结果的纸,站到了走出后厨的云霞和润兔爹面前。 食客们赫然见到掌柜的和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一起出来,并向他们介绍这是其中一道菜的厨师时,都瞪大了眼睛。 这么小一个粉嫩嫩的姑娘,居然会做菜? 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就更让他们觉得稀奇了。 一时之间,堂内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翘首相望,等着公布结果。 云霞和润兔爹盯着明光打量,却都没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所以两人也同大家一样,带着些许紧张等着明光开口说话。 明光不慌不忙的把纸展开,大声念道:荷香牛肉丸和余味不肘这两道菜,最后获胜的是…” 说到这,他调皮的停了下来:“大家猜猜看会是哪一道?” 众人都笑,只云霞没笑,她心里已经有底了,这个时候明光还有心情开玩笑,一定是余味不肘拔得了头筹。 有食客心急的叫了起来:“伙计,不要兜圈子了,快点告诉我们。” “比起知道哪道菜获胜,我更想知道的是这个小姑娘做的是哪道菜?” 另一个食客接过话头说了一句,立刻得到众人的响应。 被当作伙计的明光,脸上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提高了音量宣布:“最后获胜的余味不肘,正是这位李小姐烹制的。”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立刻鼓掌欢呼起来。 品尝完出来的云霄和智辕,更是高兴的在明光身后蹦跳起来。 旁边的润兔却没有动作,只是脸上带了笑容,安静的站着。 刚才他尝完菜后把票投给了云霞姐姐,因为他觉得肘子软软的,嫩嫩的更好吃一些。 做了这个决定后,小家伙心里对自家爹爹便有了歉疚感,其实他觉得爹那道菜也好吃,但必须选一个,他只能选最喜欢的那个了。 所以这会儿,他不好意思欢呼,而是悄悄把目光投到了他爹的身上。 却见自家爹爹就跟他自己赢了一般,笑得很开心,正跟云霞姐姐表示祝贺呢。 这让润兔一下放松了,吐了一口气,和云霄兄、智辕兄一道欢跳起来。 明光站在中间,等着大家尽情的说笑后,准备宣布两道菜各得了多少个正字。 有好几个食客围到了云霞旁边,开始询问余味不肘的相关问题。 “真没想到,这里还这么热闹,大家在说什么?”一个又高又壮,穿着墨绿色绸衫的年轻男子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大家的笑声一下就收敛了,润兔爹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忙迎了上去。 “黄少爷,今天想吃什么?我让伙计给您做。” 那被称为黄少爷的,径直走到最外面那张桌子旁,把一个坐着的食客撵走,自己坐了下去。 跟着他的两个男子也出手把同桌的其他食客一把推开,得意洋洋的上了桌。 “还是上我最喜欢的老几样,动作快点。”那被唤作黄少爷的,伸手在桌上一拍,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跟在他身后的润兔爹点了点头,转头对润兔娘说,去准备吧。 黄少爷的一个跟班,却瞪着润兔爹说:“难得今天这么热闹,你是不是该亲自去给黄少爷做,嗯?” 那嗯字拖了尾音,带出了威胁的味道。 云霞蹙了蹙眉,明光的脸也沉了下来。 这三人一看就不是善类。 饭店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有些食客开始收拾东西,喊伙计算账准备走人。 润兔爹知道这几个家伙是人来疯,最喜欢在众人面前显威风。为了息事宁人,他只得陪着笑脸道:“好说好说,那黄少爷先等等,我马上去做得。” 然后他又转头对其他食客们抱拳道:“大家继续,吃好喝好。” 说完润兔爹便转身进了后厨,明光跟着他也进了后厨,想问问这三个人是什么来头。 进了后厨,润兔爹直接走到他兄弟面前,接过了锅铲,亲自掌勺。 “大叔,这三个人是什么人?”跟在他身后的明光问他。 润兔爹还未回答,润兔叔叔拉着明光低声道:“小声点,那黄少爷万一进来,听见你打听他又要发火了。” “甚么,他们还想管住别人的嘴?简直岂有此理!再说是有多见不得人,不许别人打听?”明光皱着眉,生气地说。 “明少侠,你别说了,这三人是镇上的小霸王,我不是吓你的,他们是你招惹不起的。”润兔叔叔吓得赶紧把明光拉到了后院,才一脸惊惧的告诉他。 “大叔,您别怕,跟我讲讲他们的来头,平日里是不是常来店里捣乱?” “嗯,那黄少爷是镇上最大绸布庄掌柜的幺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上头有四个姐姐哪。 所以掌柜的夫人对这个老儿子特别宠爱,惯得很,结果养得不成样子。 黄少爷平日里在镇上横行霸道,惹事生非不说,连对他爹老掌柜也经常呼来吼去,大小眼的。 也不知道老掌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混账儿子。 小时候养着欢天喜地,辛辛苦苦养大了却经常气得老掌柜的跳脚。” 润兔叔叔说起都啧啧摇头,为老掌柜感到冤。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明光捏着拳头不满道。 “明少侠,我大兄说我们是外地人,在这立足不久,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 再说那老掌柜的人还不错,每回黄少爷吃了,拍屁股就走人,到月底老掌柜就会遣人来把账都结了还清的。” 听他这么说,明光哼了一声,这家伙和云霞那不成器的叔叔有得一拼。想着岳父把云霞叔叔送去历练,他便有感而发:“老掌柜的就不该纵容他,该狠下心来把他整治整治,否则他更加肆无忌惮。”边说边举起拳头晃了晃。 润兔生怕少年人血气方刚,想出手对付黄少爷,虽然那家伙确实欠揍,但明少侠这身板怕不是黄少爷的对手,估计三两下就会被打趴下,所以忙出言劝他别生气,不值得为那黄少爷动气,等他吃饱了,自然就走了。 明光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出哐当一声,是碗盘掉在地上的脆响。 第503章 狭路 原来坐在那三人一桌的客人们,因为被三个混混不由分说的挤开了,点的饭菜都还没有吃完。 几个人便想把还未吃完的饭菜拿走,站在角落里吃完。 毕竟也是花了钱的,而且是上好的美味,没有浪费的必要。 却没想到那三个混混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第一个伸手拿饭菜的人,不小心撞到了黄少爷的手,那厮立刻勃然大怒,横眉立目的站起身。 “黄少爷息怒,鄙人不是故意的,还请不要见怪。” 黄霸王在镇上,就像一个横着走路的螃蟹,耀武扬威惯了的。所以撞到他的那人赶紧的道了歉。 他的致歉丝毫没有平息姓黄的怒火,因为今天人多,那厮要在众人面前树威风,觉得不能轻易饶了这个食客,便拿着扇子朝人家头上敲了去。 两个跟班也凑上来帮忙,一人给了那食客一拳。 正在和其他客人说余味不肘的云霞听见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生气了,那三个混混正对客人推搡谩骂,简直无法无天了。 云霞厉声喊了住手。 虽然提高了音量,但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声音带着稚嫩,对那三人完全没有震慑力,正在使坏的他们甚至看都没看云霞一眼,照样继续欺负那个客人。 旁边的人想去劝解,被黄少爷的牛眼一瞪,摄于他的威胁,又都不敢动了。 嘿,居然置若罔闻,云霞这个暴脾气,实在不能忍了。 她气冲冲的抬脚就要朝那边走过去。 一个大婶赶紧拉住了她,低声道:“姑娘,别去,那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你过去只会被他欺负的。” 另外一个大叔也劝云霞不要淌到浑水里去,等会他们出完气就会算了。 “对,姑娘,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年长的大爷也插了一句。 正在这时,另一个客人上前想把桌上的菜端走,姓黄的跟班故意伸脚一绊,那人身子一斜,慌乱间手中的盘子就落地摔碎了,他的腰也狠狠的撞到了桌角上,当时就痛得呻吟了起来。 这下云霞坚决不能坐视不管了,她对那些劝她的人笑了笑说:“大家放心,我既然敢管,自然是不怕他的。” 说完,径直走过去,本来想叫明光的,见明光已经从后厨出来了,云霞便更无所畏惧了。 只见她走到几个混混面前,再次大声地喊了他们住手。 姓黄的这才正眼看了看云霞,这一看,发现面前站着个好美的小娘子,眼睛瞬间就直了。 他的两个跟班见大哥停了手,抬头看过来,见到云霞,也看愣了。 “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在这来撒野?这里是饭馆,不是你们家,要发疯回家去!”云霞义正辞严的指责他们。 “嗬,小娘子,没想到你白白嫩嫩的,脾气还不小。我说,千万别生气了,气坏了我还心疼呢。是不是啊?”姓黄的腆着脸,涎笑着说。 边说边朝他的两个跟班挤眉弄眼,笑得不怀好意。 两个跟班会意,其中一个往前凑道:“小娘子,这位是黄少爷,他们家里可是很有钱的。” “黄少爷相貌堂堂,还未曾婚配,小娘子芳龄多少,可有订亲?”另一个接着说。 那姓黄的挺了挺胸,像个要打鸣的公鸡一样,把头昂得鼻孔都快朝天了。 三个人都嬉皮笑脸的,益发没有正形了。 更让人恶心的是那姓黄的竟挤到了云霞身边。 端着菜出来的润兔爹见此情形,心中大叫糟糕,疾步过来想拉开云霞。 不过他还没有走近云霞,就见明光少侠已经抢在前头,把李小姐护在了身后。 姓黄的见明光横插在他和云霞的中间,瞬间不高兴了,他伸手想拔开明光,口中还叽叽歪歪的,说明光不知好歹,竟敢挡着他。 明光不动声色的把他的手给挡开了。 姓黄的正要发火,却被润兔爹和润兔叔叔一左一右的抱住了手膀子。 他们两人见势头不对,所以赶忙挤到跟前来打圆场。 “黄少爷,这位姑娘可是虎威将军的闺女李小姐,您可得尊重点。” “虎威将军?谁啊?”平日里不学无术的混混,自然不是很了解虎威将军。 再说,虎威将军离他很遥远,他也不认识,是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周围的客人都悄声议论开了,原来这个姑娘是李将军府的大小姐,天哪,李将军好生有福气,闺女又漂亮又能干…… 润兔爹还想继续告诉黄少爷,虎威将军是朝廷重臣,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姓黄的一肘给拐到了旁边去,趔趄了两步才站稳。 而润兔叔叔也被甩到了另一边去。 姓黄的才不想听人鸹噪,他现在眼里冒着色迷迷的光,一门心思就想着云霞俏生生的脸蛋,恨不得伸手捏一把。 觉得明光非常碍事,所以狗胆包天的再一次伸出手要把明光掀开。 明光的脸色已经阴沉如墨,手捏成拳头,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了。 在明光身后感到无比安心的云霞,探出头看了看姓黄的,为他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摇了摇头。 先给你这个混混点根蜡烛吧。 云霞缩回头,笑了。 姓黄的掀不动明光,气急败坏地骂:“你给老子滚开,挡老子的路了。” “这是你的路吗?”明光厉声道。 姓黄的有点不可思议了,一个比自己瘦了一半的麻杆少年也敢来挑战? 他就跟看笑话一般盯着明光看了几眼,斜着眼,咬牙切齿道:“你是想找死?” 明光挺直脊梁,郑重地说:“谁死还不一定呢。” 这下姓黄的几乎要跳起来,他朝两个跟班吼道:“你们俩一起上,给我狠着劲的打,我看看这不知好歹的家伙能经受得了多久?” 旁边的客人们一下炸开了锅,纷纷叫了起来。 “黄少爷,你们不能以多欺少!” “李小姐,快劝劝这位少侠忍一忍。” “大家都消消气,不要打好不好?” …… 明光朝大家拱拱手说:“明光谢过众位的关心,不过请大家放心,明光还不至于怕他们几个。” “嗬,好大的口气,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收拾了这个说大话的。” “且慢!” 这时,明光却淡定的朝姓黄的开了口。 第504章 规则 那姓黄的一听,以为明光害怕了,歪着嘴笑,脸上嘚瑟之色更甚了。 “算你识相,晓得老子的厉害,老子,”他挥着手还想说什么,却被明光直接出言给截断了。 “我想说的是,你们有胆跟我到外面好好比试比试么?就算你们三人一起上也可以。” 原来明光是要把三个混混给引出去,避免他们损了店里的东西。 姓黄的一听,眉毛都快立起来了,嗬,这小子居然不是怕,还狂得没边,要一对三,啐,简直是看不起老子。 他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痰,接着大声暴喝道:“放屁,老子有什么不敢的,还他娘的三个人上,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走!” 说完,他横了明光一眼,把头一扬,趾高气昂的先出去了。 两个跟班哼哈着跟在他后面也出去了。 润兔爹甚为感动,明光少侠原来是怕打起来砸坏了他的店,所以激黄少爷出去。 他感激的看着明光,见少年人神态安然的转身欲走向外面,心又有些揪紧了。 明光少侠年龄不大,又是一个人,且身子单薄,润兔爹真怕他吃了亏去。 所以下意识的拉住了明光的手臂,朝他摇头。 润兔叔叔则跟云霞低声说:“李小姐,您快劝劝明少侠,黄少爷打架很厉害,明少侠怕不是他的对手。” 明光把手覆在润兔爹的手上,笑着说:“大叔,相信我,没事的。” 与此同时,云霞也悄悄对润兔叔叔说:“就那姓黄的混混,再来十个都不是明光的对手,看着吧,明光保证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润兔爹见明光信心满满,只得叮嘱了一句千万小心后,放了手。 外面的空地上,人群很快形成一个大圆圈,明光和姓黄的站在正中。 云霞挤到了圈子最里面,云霄、智辕、润兔站在她身边,润兔爹娘和叔叔婶婶都在旁边。 比起云霞姐弟三人的轻松自如,润兔一家人就要紧张多了,个个都为明光捏着一把汗。 饭店里的客人,镇上的居民都赶来凑热闹,人群挤挤挨挨的,让那圆圈不断壮大起来。 因为这镇上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被黄霸王给欺负过,所以盼着有人能教训教训黄霸王,但看清楚黄霸王面前站着的少年,又有些失望,那少年明显不像是黄霸王的对手嘛。 姓黄的已经开始装腔作势的活动手脚,准备开打了。 他那件绸衫有点紧,包裹着肥硕圆滚的身子,整个人就像一个随时要撑爆的大气球。而且他站没站相,动作也吊儿郎当的,看起来猥琐不堪。 两相比较,明光的身材立刻完美碾压了那姓黄的。此刻他镇定自若的站在对面,挺拔如松,卓然玉立,一身正气,把姓黄的衬得就像个滑稽无比的跳梁小丑。 云霞打量了下两人,确定明光vs姓黄的,就是英雄与狗熊的既视感。 这个认知让她弯起了嘴唇,眼里微芒跃动,调皮的念头随之跳入脑海:再给姓黄的上点眼药,让他更滑稽一点才好。 “等等!”云霞清脆的声音响起。 明光转头笑道:“我家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家这两个字明光越说越喜欢,越说越顺溜,他总觉得有这两个字联系,自己和云霞的距离又近了,这种感觉很过瘾呐。 云霞咯咯笑着回答:“没有什么吩咐,我就是想说一句话:明光,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他打趴下的。” 明光朝她抱拳道:“多谢我家小姐肯定,属下定会努力不服厚望!” 说完,看向云霞,两人视线交汇,俱是会心一笑。 可那姓黄的一听,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翻白眼要牙齿,腮帮子鼓得比那气鼓鱼还要高。 他的两个哼哈随从也如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三人都朝云霞挥舞起了拳头。 云霞才不怕,她就是要把气死他们。所以理都不理睬他们,反而转向围观的众人,大声征求起意见来。 “列位在上,我有个不情之请要请大家帮忙拿个主意,还请告之。 我觉得在比试之前应该先定个规矩,输了的那一方,该受什么惩罚要先讲清楚才行。 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的气氛一下被调动了起来,纷纷说对,表示应该这样。 三个混混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愿意丢了面子,失了威风,再加上他们有迷之自信,以为稳稳赢定了,所以毫不迟疑的接受了云霞所提出的建议。 明光和云霞交换了下眼神,云霞便笑着伸出两个指头,做了个跪的姿势,然后朝润兔爹努了努嘴。 聪明的明光一下就看懂了,这是要让那姓黄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润兔爹致歉。 刚才把润兔家饭馆的碗盘砸了也是该赔的,还有被他们欺负的那位客人也是该道歉的。 于是明光朗声道:“对,是该先说好,我要是输了,就跪下给你们三位请罪;反过来,黄公子要是输了,也该跪下来跟饭馆掌柜的和刚才被打的客人请罪,黄公子意下如何?” “凭什么你来定?”姓黄的表示不服。 “那你说要怎么办?”明光挑了挑眉,耐着性子问他。 “输了的给赢了的银子。” 姓黄的毫不犹豫选择了银子。 “对,你输了,就给我们黄少爷两锭银子。”左边那个被云霞命名为哼的跟班跳起来嚷嚷,就跟看到了银子一般。 “什么两锭,五锭。是吧,黄少爷?”哈跟班朝哼跟班撇撇嘴,嫌弃他说少了,自己又加了三锭。 哈跟班目露贪婪的光,财迷兮兮的朝着姓黄的邀功。 姓黄的哼了一声:“五锭怎么够,太不够气派了,十锭。敢不敢接招?”他边挑衅着说,边朝明光伸出十个指头比了比。 明光没有回应,只是肃然的盯着他。 “小子,你不敢么?”姓黄的梗着脖子,嬉笑着叫嚣。 哼哈跟班也跟着起哄,说什么不敢应战就早说,我们黄少爷赢定了之类的话。 “不如这样,我赢了就按我的规矩办,你们跟饭馆掌柜的和刚才被打的客人下跪请罪;你们赢了就按你们的规矩,我交十锭银子给你们。” 明光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第505章 交战 那黄霸王和哼哈跟班听明光这么说,顿时觉得明光很傻。 这小子莫不是脑袋被门给挤了,公然提出这么个条件? 在他们看来,明光是笃定会输的,这样的决定明显对他们是最有利的。 十锭银子,还是蛮有诱惑力的,眼看着就会到自己腰包里,三个人怎么能不激动? 所以他们连商量都没有商量,全都异口同声的说了好。 黄霸王没想到两个跟班也跟他一起回答得干脆利落,所以不满的各瞪了他俩一人一眼,嫌他们居然抢着跟自己一起说话。 没个样子,不是该等老子说了,你们才说的么? 收到大哥的狠厉眼神,小哼身子一颤,立马谄媚笑道:“大哥,我都听您的。” 小哈不甘落后,索性拍起了黄霸王的马屁:“大哥,我就知道您会同意,所以也就,嘿嘿,说了好。” 云霞站得近,耳朵又尖,三个混混的举动和说话声全都被她看见了,也听见了,不免感到又好笑又好气。 好笑的是这混混三人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自己准赢不输;生气的是这三个混混还真是如假包换的人渣,贪财好色,胡作非为,让人恨不得痛扁他们一顿。 此时明光心里的想法跟云霞时一致的。 三个混账地痞,是该接受下教训了,就让拳头来给他们提提神,醒醒脑。 于是他清清嗓子开了口:“既然已经把规矩立下了,那就开始吧。” 明光话不多,但却简洁有力,颇有气势。 说完他立马退了一步,捏了捏拳头,又活动了下手脚。 云霄迷弟马上上线,对着明光兄直喊:“明光兄,加油!明光兄,必胜!” 智辕和润兔也学着云霄叫嚷,让明光加油,打胜仗。 黄霸王朝云霄他们这边狠狠地啐了一口,还朝他们挥了挥拳头。 云霄朝他做了个鬼脸,云霞则举起拳头对着黄霸王晃了晃,算是给他怼回去了。 黄霸王咒骂了两句,跟着拉开了架势,瞪着一双饿狼眼,随时准备朝明光扑过去。 这次明光主动出击,一记长拳直接就擂到了黄霸王的身上,估计他完全没料到明光的拳头会那么快,那么硬,有那么一瞬间的傻楞,以至于都忘了还击。 围观的众人都听见了,那拳头重重的落在黄霸王身上的声音,心里暗暗觉得好爽快。 在镇上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黄霸王也有今天,这让他们觉得太解恨了。 最可爱的是云霄,他对明光兄的这记铁拳进行了配音,当拳头落在黄霸王身上时,他就开始大吼:“嘭~” 等明光兄收回拳头,他才停了吼叫,结束了配音。 但这个笑点被人群中的好些人捕捉到了,他们因此发出了低笑声,包括云霞,也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懵逼的黄霸王在众人的笑声中回过神来,开始疯狂反扑。 他朝明光冲过去,伸手欲抓住明光来个过肩摔,边冲还边在心里想,这一家伙保准把那傻小子摔得七荤八素,回家抱着他娘哭去。 明光见他来势汹汹,早就做好准备,等他冲近自己的时候,突然一闪身,让开了去。 云霞见那黄霸王就跟个被发射的炮弹一般,在惯性的带动下冲过去老远才刹住脚。 他那圆滚滚的身躯,抽搐的嘴唇和满脸的气急败坏,彻底戳中了云霞的笑点,她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不一会,整个人群都跟着哄笑起来。 黄霸王的火气一下爬了上来,返身冲回来,直接抬起脚要踹明光。 众人见了,有的人忙喊少侠小心,有的人紧张的摒住了呼吸,有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睛。 若是那一大脚踢到那少侠身上,那得有多疼啊,众人想想都害怕啊。 却见明光不慌不忙,飞快的伸手直接钳住了黄霸王抬起的腿,顺势一拉,扑的一声,黄霸王重重倒地,胖大的身躯直接把黄土都扬了起来,灰尘瞬间把他笼罩了。 小哼小哈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大哥,他,他连出三招,招招失利,这,这小子竟然这么厉害,连大哥都不是对手? 云霞拍起了巴掌:“明光好样的!” 她的话提醒了周围众人,人群中先是稀稀拉拉的喝彩声,最后变成全体狂欢,都在夸赞明光好功夫。 黄霸王恼羞成怒,朝哼哈两人吼道:“还不来把老子拉起来?” 小哼小哈这才反应过来,忙忙的跑过去把他们的大哥扶起来。小哼还贴心的帮黄霸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站稳脚,黄霸王恨恨的对明光说:“小子,你给老子记着,这账老子马上叫你还过来。” “你就放马过来吧!”明光朝他笑。 黄霸王连续失败,本就气冲脑门,右见明光笑得开心,更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心里如同塞进了一窝兔子,那个挠心挠肺的难受,以至于快把他的脸都憋成青紫色了。 他猛拍了自己胸口一掌,才缓过劲来。 接着大吼一声,朝明光冲了过来,这次他准备用上他的铁头功。 这回他抓住了明光,然后低头想用头来撞明光,明光稍微侧了侧身,趁他低头时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一手成拳,毫不客气的往他头上凿去,只听得哔哔噗噗的一阵响声之后,黄霸王的哀号声随之而来。 这次黄霸王损失可谓是相当惨痛,头上不知被凿出了多少个包,总之应该是满脑壳的包,痛得他呲牙咧嘴,眼泪鼻涕双流。 “你们给老子还傻站着干什么,给老子上。”黄霸王抱着头,对哼哈跟班下了命令。 本来正为少侠痛打黄霸王而高兴的众人,见他们要三人一起对付少侠,都觉得不公平,纷纷出言谴责三个混混。 “是他让我们三人一起上的。”黄霸王把眼睛一瞪,气咻咻地对围观人群吼道。 明光朝大家抱拳道:“列位稍安,他们三人一起上就一起上吧,我无所谓,能应付的。” 小哼得意地说:“看吧,是他求着我们一起上的,你们都作个见证。” 众人没理睬他。 小哼站回黄霸王身边,低声道:“老大,我们怎么分工?” 第506章 勇战 “你负责左边。“黄霸王对小哼下了命令。 又扭头对小哈布置了让他攻击明光右边的命令。 鉴于刚才自己被明光敲了爆栗子,黄霸王怕了,他决定不和明光正面交战,而是等自己的两个跟班包抄缠住明光后,再出场,然后绕到明光背后去下手。 安排好之后,黄霸王在心中还暗自为自己的计谋得意了下,这样的话,那小子铁定被吃死。 他阴险的笑了笑,挥手吼道:上! 小哼小哈就跟是黄霸王豢养的两条恶狗一样,听话的,龇着牙咧着嘴的,扑了出去。 明光丝毫没有畏惧,他瞅准时机,两只手同时伸出,抓着冲上来的小哼小哈脖颈处,用力把他们往中间一凑,让两人来了个亲密的头碰头。 砰的一声,小哼小哈的头撞在一起。 那响声,啧啧,太大了。 以至于现场围观群众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哼哈二人的嚎叫乍起,两人还几乎同步的捂住了自己的脑门。 估计他们被撞得眼冒金星,已经晕乎得不知道当前身处何地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众人又被两人滑稽的表情逗得放声大笑开来。 云霄他们几个小家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智辕甚至笑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云霞一边笑,一边回想刚才的情形,那场面堪比上演了一场动作大片电影,名字应该就叫明光斗渣记。 男主角明光是正义的化身,英勇帅气的他提起拳头,同时对付三个混混,还分分钟就制服了他们。 然后渣子们的表情是亮点,特写镜头持续推进,可以看到小哼小哈被明光赐予的大包,正在前额发亮。黄霸王在哼哈相撞的瞬间,也傻了眼,他张大的嘴巴似乎能塞进一个鹅蛋。 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黄霸王看向明光的眼神明显有了怯意,刚才那小子的动作比闪电还快,他都还没看清楚,两个小弟就被抓住了。 看来这小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弱,反而还是有功夫的。 这么一想,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哼和小哈每人一个额顶包,赶紧哭丧着脸撤回了黄霸王身边。若是再待在原地,搞不好还会被打一遍,太可怕了。 “大哥,这小子不好对付,您要小心。”小哼凑近黄霸王,向他吐苦水。 小哈揉着头上的大包,脸皱得比包子的褶子还要多,惧怕地对黄霸王说:“大,大哥,我们是不是先撤退了?” 这是个难题,不撤吧?这小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撤吧?不就承认自己输了,还要被逼着下跪认错,那自己这脸面可就丢进海里去了。 还有十锭银子,连影子都还没见到,太不甘心了。 贪心的黄霸王权衡了下,决定再搏一把。 他低声骂小哈:“蠢货,我们先前是轻敌了,现在开始注意一点,小心行事,老子就不相信三个人不如他一个人。” 招手让两个人再凑近一些,黄霸王悄声吩咐开来:“这次我们三人一起冲出去,你们故意做出要攻击他上身的样子,然后去抱他的两条腿,给老子死死的抱住,老子在中间飞脚踹他,就不相信不能治住他。” 各自看着对方额头上的大青包,小哼小哈恨恨的点了点头。 小哼心里暗想,大哥这一招高明,一定能打倒那小子报了我们的仇。 小哈虽然没有小哼这样的信心,但大哥的决定他也不敢违抗。 黄霸王摸了摸被明光凿痛的头,声东击西的吼道:“给老子扭住他的手臂。” 然后三人飞扑出来,小哼小哈装腔作势,暗中瞄准了明光的腿。 只是他们没料到,明光根本就不会给机会让他们抱大腿。 因为他们还没近到他的身,明光就腾的一下跃起,一个弹跳之后,正好把三人的身体当作了踏板,猛蹬几脚,闪电般落在了他们身后。 那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来的及转身的时候,明光已经站稳脚跟,抬起脚,来了个连环踢。 首先把黄霸王踢得往前窜窜跌跌,差点来个狗啃屎;然后是小哼,明光踢向了他的膝盖后弯,小哼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此刻小哈已经侧转过身来,不过也没什么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光的脚朝自己踢来,然后小腹中招,立刻痛得他捂着肚子哀嚎开来。 黄霸王朝前冲了好几步才站稳,转身后满脸怒火,已经气得口鼻歪斜,面目扭曲了。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跟个大猩猩似的,对着自己的胸口拍了两下,然后不怕死的喊叫着往明光冲过来。 这次他和明光扭在了一起,虽然没占着便宜,还挨了明光几拳,最后倒是拼死从后抱住了明光。 这下黄霸王激动了,大叫着让两个跟班赶紧上来打明光。 小哼小哈眼见明光被大哥箍住,以为这下明光没辙了,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两个人眼中冒出凶光,奸笑着想从明光身上讨回刚才被打的羞辱。 因为他们头上的包很痛,所以这会儿正咬着牙恨着明光。 两人吼叫着跑上前来,明光一边奋力挣脱黄霸王的钳制,一边密切注意着那两个跟班的举动。 在他身后的黄霸王倾尽全力也只能抱住他,再也不能做其他的了。 “明光,小心一点。” 虽然对明光的能力毋庸置疑,但见此情形,云霞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知道!”明光清晰的回答了两个字。 这会儿小哼已经到了明光跟前,明光便往后一抵,借着黄霸王的力道,直接抬腿给了小哼一个窝心脚。 小哼应声后退,乓的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明光这一招,不就是那著名的招式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非常完美的攻击,让中招的小哼摔得可不轻。 小哈稍慢一步,躲过了这一劫,不过被这么一吓,都不敢往前凑了。 而黄霸王被明光用手肘使劲一捣,两个肋骨一阵闷痛,还没缓过劲来。 明光便乘机用脚跺向黄霸王的两个胖蹄子,黄霸王上疼下痛,战斗力大减,抵不住明光的大力挣扎,眼睁睁的看着明光挣脱了他的钳制。 第507章 收服 明光脱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黄霸王来了扫堂腿。 别看这家伙又高又壮,跟明光这种功夫扎实的人一比,就明显不济了。 所以明光这么一扫,他就摇晃了起来。 等明光收回腿来,黄霸王才堪堪站稳了。 不过也就站稳那么一瞬,接着明光大喊着看腿,黄霸王立刻低头防范下盘,殊不知明光提起拳头对着他的头就招呼上了。 “你以为只有你们会声东击西吗?本少侠也会。”明光边擂他边说。 黄霸王吃疼,抬手来挡明光,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上半身,腿下又暴露在明光的攻击范围内了。 明光又来了扫堂腿,这下成功把黄霸王扫倒,匍然一声,黄霸王已经与地表亲密的贴在了一起。 “刚才告诉过你会声东击西,你怎么不长记性?”明光一边抬脚尽情踹他,一边还问他。 黄霸王以痛苦的呻吟声作答。 惹得众人又一次轰然大笑。 小哼小哈悄悄在明光后面组织进攻,想趁明光正抬脚猛踢他们大哥的时候,偷袭明光。 云霞正要提醒明光,小哼却突然一跃,瞬间把双手搭在了明光的肩头上。 明光略一矮身,反手拽住小哼,直接把他拖过来,掼到了地上,正好倒在了云霞面前。 慢一拍的小哈扑上来的时候,明光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身,小哈扑了个空,明光再送他一掌,小哈便和小哼叠在了一起。 可怜那刚要爬起来的小哼,再一次被小哈砸到,两人几乎同时哼哈痛叫起来。 两个大男人以十分滑稽的姿势抱在一起,下面的小哼使劲咒骂,小哈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云霞调皮的踢了他一脚,小哈又压了下去。 “你他娘的蠢货,痛死老子了。”小哼都快哭了。 围观的人已经笑得不行了,有的人直喊肚子笑疼了,有的人笑出了眼泪花,有的人更是笑得跳了起来…… 饭馆门前,笑声响彻上空。 而收拾完小哼和小哈,明光又转头看向黄霸王。 黄霸王此时刚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见明光朝自己走来,他绝望的抱着头说:“少侠别打了,我认输了。” “好,认输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明光拎着他的衣领说。 “少侠,我知道,我马上道歉。”他头疼的厉害,再也不想被凿了,所以答应的飞快。 “那现在就带着你的两个随从去道歉,掌柜的和刚才你打的那位客人都得道歉。还有,打坏的碗盏得赔上。” 黄霸王苦着脸,仰脸堆着笑对明光说:“少侠,我没带钱。” 明光啪的一掌打在他头上:“派人回去拿,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我问问他们两人带没有?”黄霸王赶紧服了软。 小哼和小哈在众人的笑声中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又扭打在了一起。 原因自然是小哼怨怪小哈把他压痛了。 “你们两个给老子住手!”黄霸王气急败坏的大吼。 那两人被大哥一吼,才不得不停了扭打,朝他走过来。 因为看见明光站在大哥跟前,两人怕明光打他们,不敢靠近,站在了离明光稍远的地方。 “大哥有啥吩咐?”小哼率先发问。 “身上带钱没有?”黄霸王瞪着眼睛问。 “带了,您要多少?”马屁精小哼连忙开始摸钱袋。 “拿过来都给老子。”黄霸王立刻喜出望外。 小哼看了看明光,绕着道到了黄霸王身边,把钱袋递给了黄霸王。 黄霸王一把抢过,又瞪着小哈说:“还不快滚过来把我扶起来。” 小哈屁滚尿流的跑了过去,和小哼一道把黄霸王扶了起来。 三人站定,黄霸王便带头向润兔爹走过来。 站在润兔爹面前,他又有些犹疑了,觉得有点跪不下去。 明光径直走过去站在润兔爹身旁,故意咳了两声,然后把拳头捏得格格发响。 黄霸王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润兔爹面前,小哼小哈紧跟着跪在了他左右两边。 润兔爹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想想平日黄霸王的所作所为,觉得很解气。 旁边的润兔、云霄和智辕,个个都捂着嘴偷笑。 云霄悄悄跟智辕和润兔讲起明光兄在农庄的英勇事迹,说明光兄那一次也是把歹人打得哭爹喊娘,乖乖的下跪道歉,这次又把这里的歹人给收拾得下跪道歉了。 智辕和润兔觉得明光兄好厉害,看向明光的眼神全是崇拜。 云霞看这三个小朋友的表现,觉得等会有必要恭喜下明光,他又让两个小家伙诚心折服了。 好家伙,明光的迷弟是越来越多了。 刚才被黄霸王欺负的那个客人被人找了过来,云霞让他站在润兔爹旁边。 然后笑眯眯的对明光点了点头,明光会意,云霞这是告诉他可以催三个混混道歉了。 ”你们三个该说话了。”他立马出声道。 这三个人横行霸道惯了,很少跟人道歉。所以在明光下了命令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光便把眼睛一瞪,厉声道:”还要我教你们怎么说吗?或者让拳头来教?” 三个混混立刻感到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连忙摇头。 然后齐声跟润兔爹说:”对不起,我们错了。” 小哼对道歉的业务大概比较熟悉,所以他成了主力军,嘴里叨咕着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高抬贵手什么的。 小哈就只会不停地求原谅。 黄霸王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后,把钱袋子呈上,让润兔爹自己取钱。 润兔爹也就不客气了,伸手拿够了能重新买打碎碗碟的钱。 明光这才没再刁难他们,不过最后警告了他们几句,以后若再敢对掌柜的不敬,自己绝对饶不了他们。 那三人哪儿还敢来自找不痛快,都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连声表态再也不会了。 ”那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们,若是我发现你们言行不一致,下次打你们可就不会像今次这么轻了,好了,快滚吧!” 明光嫌弃的挥了挥手,那三人如同得了特赦令,爬起来就跑。 三人身后,众人的笑声一直追着他们,直到他们跑没影。 第508章 窝心 润兔娘跑到润兔爹身边,笑得很是开心:“他爹,今天可是太解气了。那黄少爷怂得跟个什么似的,哈哈。” 润兔爹捏着小块碎银子点头:“是啊,从来没收到过黄少爷的钱,今儿收到了,还收得这么牛气!全亏了明光少侠,不才谢过明光少侠。”润兔爹眉开眼笑地朝明光拱手致谢。 “大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明光拱手回礼。 “可不是嘛,这家伙以后在镇上还敢横行霸道的话,咱们就请这位少侠来收服他。”一个围观的汉子接着话头说。 有个大婶悄悄跟润兔娘说:“这个少侠是你从哪儿找来的,太厉害了。” 润兔娘笑笑说:“不是我找的,这个少侠是那位李小姐的手下,我们可请不起。”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平添了一丝遗憾,要是兔儿爹答应跟李小姐合作的话,明光少侠可不就会一道保护我们了吗?可是兔儿爹不会愿意的,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哪。 可惜了,只有错过了,其实李小姐人也蛮好的。 本来满面笑容的润兔娘,想到这里,笑容瞬时敛下了。 倒是润兔的叔叔,在旁边笑得嘴都合不拢,明少侠今天太英勇了,帮他和兄长出了窝在心里许久的恶气,所以他决定,要好好犒劳明少侠一下。 于是朝着明光和云霞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眉开眼笑地说:“明少侠,李小姐,请快去店里坐着歇息下,小的去炒一桌好菜来,咱们大吃一顿庆贺庆贺。” “对对,不才光顾着高兴去了,都忘了这一茬。小弟你快去准备,等会为兄也来炒几个拿手菜。”润兔爹马上做了安排。 润兔叔叔应声跑回后厨去了。 于是云霞和明光在三个小迷弟的簇拥下,如同英雄凯旋一般,回到了饭馆。 与此同时,沈宅内,沈维白罕见的发了火。 他把祖父送给他的玉带钩愤愤的扔到床上,对七弦说:“这个我不想戴,换一个。” 七弦知道这几天六少爷心里不好受,忙应声道:“少爷莫生气,奴婢这就给您换一个去。” 她赶紧把六少爷扔掉的玉带钩拿上出了房间。 六少爷的衣物饰品都放置在旁边的耳房内。七弦进了耳房,赶紧把手中拿着的玉带钩放到匣子里,这可是老太爷亲自赏的,马虎不得。 自打得了这个玉带钩后,六少爷非常喜欢,要戴上玉带钩时,他必定选这个。 估计是前天被老太爷打了板子,六少爷暗自跟老太爷置气,才嫌弃这个玉带钩了吧。 七弦摇摇头,重新选了个玉带钩,关好匣子,转身把玉带钩跟六少爷送去。 刚从耳房出来,七弦就见夫人进了六少爷的房间。 她忙跟着进去,夫人刚好落座,七弦赶紧的给夫人施了礼,问了好。 “六少爷呢?可好些了么?”夫人问她。 七弦刚说了一个回字,六少爷就从里间出来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娘,您又来了?这么热的天,您可受累了。”沈维白一脸的愧疚。 自己被打了板子,还连累母亲一天几趟往这儿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机灵的七弦赶紧出去让人给夫人端茶来,自己寻了扇子,站在夫人背后轻轻的扇了起来。 “白儿,娘不累的。”沈夫人心疼的握着沈维白的手说:“娘恨不得住在这里守着白儿才安心。” 母亲是提过这个要求,要守在自己这边;甚至还提出把自己搬到她院子里去住几天,被沈维白坚决给否决了。 开玩笑,自己恁大个人了,再说又不是多大点的事情,搞得如此,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于是沈夫人便得空就来看儿子,劝也劝不住。 说起来,自己的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出众的。但要说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个次子维白。 白儿长得最像她,性格脾气又和她相投,不像长子维玄心机深沉,也不像小儿子维青活泼过度,最重要的是白儿对人好,尤其是对她这个母亲,是打心眼的孝顺。 这样一个孩子,却不得他祖父的喜欢,所以她便更要多分些爱给白儿。 于是沈府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知道,沈家三个嫡出的少爷是最受宠的,不过宠爱他们的人却是不一样的。 夫人偏爱六少爷,而大少爷深得老太爷厚爱,七少爷特别讨老爷的欢心。 声音有一丝轻颤,沈维白戳着自己的心窝道:“母亲对白儿这般好,白儿这里好感动。” “傻儿子,你是娘的心头宝,娘不疼你疼谁去。你受伤,娘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恨不得帮白儿挨了那板子去。对了,那疗伤的好药搽过后,是不是痛得好些了?” 沈夫人伸手帮沈维白顺了顺头发,笑着对儿子说。 沈维白连忙回答:“娘,一点都不痛了,真的,您找的这药太好用了。” 母亲就是心急,就算是灵丹妙药也得有起效时间吧?不过为了宽母亲的心,沈维白索性跟母亲说自己一点都不痛了。 果然沈夫人一下就高兴了,眉头舒展,眼角带笑。 “那太好了,白儿就用这个药,虽然贵,效果却是极好的。” 沈维白躬身道:“白儿谢过母亲。” “来来来,快坐下,跟娘好好说说话。”沈夫人伸手拉儿子。 沈维白一边应声,一边坐了下去。 他一时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一下就坐下去,用劲过猛,疼得他抽了一口气。 一直盯着他的沈夫人叫了起来:“白儿刚才是哄母亲的,是不是还很痛?” 沈维白忙站起身,摇着头对母亲说:“娘,哪能呢?白儿只是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说完,心一横,沈维白又坐到了座位上,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娘,您看,我现在坐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全好了。” 母亲的眼神明显不确定,脸上是半信半疑的表情。 沈维白刷的跳起来,蹦跳了几下,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母亲说:“娘,您看,儿子活蹦乱跳的,像是那受伤的人么?” “白儿,你一贯是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母亲还是有所怀疑。 第509章 初见 “娘,白儿真没骗你,也没有扛着,或者藏着、掖着的。 您看前天,白儿有伤在身,是不是有气无力的?就是昨儿,白儿也在床上窝了大半天吧;再看看今天,白儿生龙活虎了,对不对? 娘,不瞒您说,在您来之前,我正准备出去街上转一转,散散心的。 所以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开开心心的笑起来。” 沈维白打断母亲的话,挺胸抬头,站得笔直的回答母亲,让她相信自己说的全是实情。 当然,沈维白说话时,全程脸上都带着无懈可击的轻松笑容。 母亲总算不再怀疑他,不过她立马接着沈维白的话说:“散心?那敢情好,白儿要去就去吧。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母亲过来耽搁了你的行程吧?” 听他说要散心,母亲却是极赞成的。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白衣蹁跹的沈维白,摇着扇子,带着小厮站在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个俊秀非凡的少年公子正在悄悄的咬耳朵说话。 “那个穿白衣的小郎君是谁?长得倒是英俊无两。”其中一个个子高挑,身着紫衫的公子发问,那声音却带着十足的娇俏。 细看那公子长得极为俊俏,眉清目秀,秀气端庄,那双眼睛尤其生得漂亮,眼尾往上翘,眼睫毛浓密纤长,是标准的丹凤眼哩。 此刻两只眼睛半弯着,黑亮的眸子如同琥珀一样耀眼。 明明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旁边那个自然是她的侍女。 “公主,啊,公子,要不要奴婢,不,小的让他们去查一下?”着青衫的侍女赶紧恭敬的回话,还朝站在她们不远处的几个侍卫努了努嘴。 “暂时不用,本公子自然会打听到的。还有,别老是改不了口,再这样下次本公子不带你出来玩了,记住了吗?”她把扇子一收,轻敲了下奴婢的手臂说。 “公子,小的记住了,不会再犯错了,小的跪求公子带小的出来好不好,真的是太好玩了。”说着做了个下跪的姿势,惹得那被称作公子的紫衫小娘子咯咯笑。 这位小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的第四个女儿,闺名佩琇的四公主。 尊贵的四公主养在深宫中,见到她真容的人极少,这会儿微服出来游玩,倒是便宜行事了。 她的母妃德妃娘娘,在惠妃未入宫之前,是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其人性格温和,知书达礼,在宫中人缘甚好。 本来皇上属意要把她擢升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却因为她跟皇后交好,对皇后极为尊重,在皇上不满皇后时,还执意要帮着皇后说话,求皇上开恩,皇上一气之下,便断了这个念头。 后来有了惠妃,皇上慢慢把惠妃宠上了天,便渐渐冷落了德妃。 德妃并没有太失落,在自己宫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闲下来还和皇后下下棋,念念诗,聊聊天,精心照管着所生的两个孩子,四公主和四皇子,把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因为早先皇上宠爱德妃,连带着对四公主也特别喜欢。 四公主也确实是一个惹人爱的孩子,不仅长相出色,性格还特别活泼,一张小嘴更是像抹了蜜一般,很会说话。所以德妃不受宠了,四公主照样深得皇上宠爱。 公主中,除了惠妃所生的两个公主外,四公主便是排在皇上心中第三位的掌上明珠。 皇上甚至早早给她订了自己皇姐昭宁长公主最喜爱的大儿子为亲。 昭宁长公主是嫡长公主,驸马爷又是家世显赫的康王府嫡长子。两强联姻,也算本朝最尊贵的家庭之一了。 长公主驸马爷的祖上曾经追随太祖皇帝建立了本朝,功勋卓著,是太祖皇帝亲自封的五个外姓王爷之一,世袭罔替,到驸马爷这辈,便该由驸马爷继承爵位了。 只不过老康王还身强体健,暂时还轮不到驸马爷掌管王府。 长公主生有三个儿子,与四公主订亲的是长子,也是排在驸马爷之后的新一代康王爷。 不过这个名叫鸿博的世子自小被昭宁长公主娇养,被惯的不成样子,长大后惹事生非,在京中上层圈子中风评并不好。 见鸿博这个德性,德妃就不喜这门亲事了,可皇上满意得不得了。 有两次德妃委婉的说起鸿博又惹事了,佩琇这还没嫁过去他就这么不检点,要是嫁过去后不是会更恣意妄为吗? 皇上却不以为然,说鸿博毕竟年幼,等再长大了就会懂事,也就不会再这般胡闹了。 还说佩琇能嫁到康王府,又有皇姐的照拂,将来有得享福之类的话。最后他语气肃然,明确告诉德妃,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再不许谁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否则他唯人是问。 德妃没有办法,在皇后面前说起这事,不免唉声叹气。 皇后也无能为力,只能好言安慰了她几句。 德妃也知道,皇上铁了心要结这门亲,任谁都无法改变了,所以她一点也不怪皇后。 琇儿是个好孩子,偏生要被皇上嫁去康王府,又挑了个最差劲的,若是昭宁长公主的次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后在心里为佩琇鸣不平,她心里多少也是明白的,皇上之所以要把四公主嫁到康王府去,是因为当初他能顺利登上皇位,康王也是出了大力的。 还有昭宁长公主,若不是她出面压着当时的五皇子,那位今天囚于南地的平王,皇上即便有先帝的遗诏,也不一定能坐稳皇位的。 而昭宁长公主不待见五皇子,是因为五皇子的生母仁太妃曾经很受父皇宠爱,风头一度盖住了昭宁长公主的生母端孝皇后,以致于端孝皇后郁郁寡欢,曾对女儿抱怨过,若他日重得圣宠,一定会整治仁太妃。 但她这个愿望至死都没有达成。她死后,仁太妃还继续受宠,直到父皇殡天。后来先帝即位,先帝对仁太妃也敬重有加,十分孝顺,昭宁长公主连带着对先帝也不满起来。 所以先帝薨逝后,昭宁长公主直接跳了出来,坚决拥戴七皇子,也就是当今皇帝即位。 第510章 佩琇 长公主接着想尽办法,强势打压五皇子。 还帮着皇上出主意,剪除了亲近五皇子的大臣,彻底孤立了他。 后来五皇子被弹劾,然后流放到偏远的南地去了。 五皇子走后不过半年,仁太妃莫名其妙死在了自己的寝宫中,皇上对外宣布仁太妃是受了风寒没有引起重视,导致最后病情加重不治的。 为此皇上还处置了好几个宫女和太监,给他们罗织的罪名是照顾仁太妃不力,通通都赐了毒酒送他们上路。 其实何来的仁太妃莫名其妙之死?皇后可以肯定,是皇上为了讨好昭宁长公主,指使人害了仁太妃。 远在南地的五皇子,接到母妃去世的噩耗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赶回京城时,他母妃已经下葬多日。 返回南地,原来意气风发的他大病了一场。 年纪轻轻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多半,五皇子至此颓废下去…… 这些恩恩怨怨的纷争,原本离琇儿很远,却因为皇上的一念之私,把琇儿也给拖了进去。 可惜了琇儿,一朵鲜花就要插到牛粪上去了。 德妃心内也焦急,便悄悄把这个事情跟女儿说了,佩琇自然觉得很晦气,但父皇的命令又无法违逆,母女两人便为这事陷入愁闷不得法之中。 原本活波的佩琇因为这桩不情愿的亲事,性格都变了,笑容减少,经常郁郁寡欢,为自己可以想见的前程黯然神伤。 眼看着佩琇渐渐长大,和那鸿博世子成亲的日子也逼近了,德妃都偷偷哭过好多次。 那鸿博世子本就是个混世魔王,又有个强势得能窜上天的娘亲,琇儿嫁过去,恐怕会被这娘儿俩轮番折磨得不成样子吧。 她想想都全身发麻。 然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德妃得知,最先在皇上面前提出把佩琇嫁给鸿博世子的人竟是惠妃。 原来是这个歹毒阴险的西戎女人在作怪,知道实情的德妃气得差点昏倒。 佩琇知道了,更是气得想找惠妃拼命。 可恶的老女人,她怎么不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那个混账东西,却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是了,这老女人一定是嫉恨母妃,生怕父皇重新宠爱母妃,所以想着法子整治母妃。 对于母妃来说,我和皇弟是她最重要的心头宝,老女人害了我们,也就是挖了母亲的心,要了母亲的命。 这女人齐根子都坏了,佩琇再也不能忍了,她决定豁出去一回。 于是不管不顾的跑去找父皇说理。她要问问那个口口声声说疼爱自己的父皇,为甚么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结果刚跟父皇提了两句,父皇立刻黑脸,根本不准她继续说话,气咻咻的斥责她不知好歹,然后把她臭骂一顿。 骂了一大堆之后,又说什么鸿博是朕皇姐的儿子,有哪一点配不上你?还说上次就跟你母妃说清楚了,她居然由着你胡闹? 然后厉声喊来人,去把德妃给朕传来,朕要问问她是怎么教育四公主的? 自己被责骂便罢了,让母妃因此遭问责,佩琇可就过意不去了。 她扑通跪到父皇面前,直说是自己的主意,不关母妃的事。 父皇却不睬她,等母妃过来之后,把火气全部迁怒到母妃身上,狠狠的骂了一顿不说,当场把她和鸿博世子的亲事日期都定了下来。 也不准他们以后再提任何异议,否则后果自负,甚至威胁母妃,不管束好皇儿和公主,便打发她去母后皇太后,也就是父皇亲生母妃的陵园去守墓去。 父皇对母妃定下这样严厉的惩罚,让佩琇还敢说半个字吗? 想通过劝说父皇来摆脱这门亲事的希望就此破灭! 佩琇母女回去后抱头痛哭了很久,皇后得知后,怕母女俩想不开,还专程过来苦劝她们。 不过劝着劝着,皇后自己也伤心的哭了。 皇后是感同身受,自己的珩儿何尝不是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呢? 于是两个人的痛哭成功升级为三个人的哀哭,宫中女子的悲伤被哭声渲染得淋漓尽致,她们的命运自己是没有权利掌握的,全都捏在皇上手里。 就是哭,也得悄悄儿的,还要防着被皇上发现了,又要遭罪了。 哭过之后,佩琇反倒安慰起母妃和皇后娘娘来,说也不要太悲观,等自己嫁过去后,要把那鸿博世子给管束住,这样的话,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有多差劲。 母妃和皇后娘娘楞楞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她一脸平静的说着这话,尽管心里如同揣了一窝兔子一样,百爪挠心,一颗心早都被抓得血淋淋的了,生生的疼。 不过,能换来母妃和皇后娘娘的安心,她就算把心挖出来,都不应该皱眉。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必须坚强起来。 佩琇暗暗下了决心,母妃和皇后娘娘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不能总让她们难过。 反应过来的德妃抱住女儿说:“我的儿啊,你能这么想,母妃多少也有点安慰。” “也只能这样了。你记住,再怎么说,你也是当朝的公主,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皇后拉着她的手道。 “皇后娘娘和母妃放心,儿臣自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他们欺负了去。” 绷着一张小脸,眼神异常坚定的佩琇,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回答。 仿佛一夕之间想开了,佩琇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可爱。 她和宫里的妃嫔们走动的勤了,暗中学她们如何在复杂的宫中自保和安生立命。 甚至主动跟父皇撒娇,有意无意的说起对这门亲事的认可,深知父皇是为自己好。 以前真是不懂事,曲解了父皇的好意,实在不应该之类的话。 父皇龙心大悦,哈哈大笑道:“朕的四公主长大了,懂事了,看来父皇没有白疼你。” “父皇,儿臣一定不辜负您的厚望,嫁到康王府后,做好自己的本分,绝对不会给父皇丢脸的。” 佩琇笑嘻嘻的回答父皇,好像对父皇安排的这门亲事极其满意。 然后父皇会高声喊小安子,赏赐她一大堆东西,全都是贵重的。 她欣然笑纳,面上无比开心,不过心里就像老僧入定一般,有着看透一切的淡定。 父皇是指望不上了,今后一切全都要靠自己。 第511章 转机 本来以为事情会按着父皇的安排发展下去,佩琇也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准备去跳火坑的,却突然有了转机。 那鸿博世子带着长随和从西戎来的几个惠妃的亲贵们,一道游山玩水,在离京城百余里的祁山,不慎失足摔下悬崖,一命呜呼。 佩琇直觉这是老天垂怜她,终于可以不用嫁给那个不成器的鸿博世子了。 虽然她也觉得这般高兴好像有点不地道,但就是止不住的开心,这下那恶毒的惠妃,阴谋算是完全破灭了。 而且因为这事,她的皇姑长公主与惠妃彻底结下了梁子。 不管怎么说,鸿博世子是因为陪同她惠妃的亲戚而丧命的,失了儿子的长公主不与她计较才有鬼。 母妃得知这个消息后,悄悄跪在菩萨面前谢恩。 是菩萨显灵,拯救了琇儿啊! 不过,在父皇面前,佩琇表现得很沉痛,很伤心。 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击倒了。 以至于她的父皇都亲自召了她去,安慰劝说了她一番。 回来后跟母妃说起,母女俩都喜极而泣,觉得终于从恶梦中解脱出来了。 只是她俩刚轻松没几天,谣言就遍地飞了。 原来宫中的长舌妇们乱嚼舌根,说佩琇命硬,还没嫁过去就克死了鸿博世子。那长公主听到了,也觉得佩琇有过错,跑到宫里来找德妃闹腾了几回。 皇上却因为这事,更加觉得亏欠了佩琇。 琇儿有什么错?这亲事还不是听朕的安排,琇儿对亲事也是乖乖的接受了。谁曾想会遇到这样的结果呢?鸿博死了,对琇儿的影响是最大的,以后再订亲嫁入夫家,或多或少都会被人拿这个说事。 即便皇上贵为天下之主,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之口。 而且再为琇儿择驸马,这条件限制就更多了。 皇上左想右想,对长公主的做法私下不满起来。 所以朝长公主发了一通火,勒令她以后不准找佩琇母女的麻烦。 为了补偿佩诱,又赏赐了她很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还对佩琇说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父皇提,只要是不过分的,父皇都满足。 既然父皇都端出慈父的样子,佩琇也就不客气了。 她转了转眼珠,向父皇提了一个要求,以后不嫁人了,就在宫中守着父皇母妃过一辈子。 这个要求很是打动了父皇,本来他就喜欢这个女儿,听她这么说,心里的愧疚感就更深了。 这个女儿出生前,他做梦梦见自己的父皇抱着她,亲自将她递与他。 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待她,将来能助你一臂之力。 梦醒了,便有太监来通报,德妃娘娘为他新添了一个公主。 彼时正值天亮,他起身去看这个女儿时,见红云漫天,一路繁花似锦,鸟雀齐鸣,全是祥瑞之兆。 与梦中情境一结合,他更加相信这孩子是来帮他的,自此佩琇在他心中的份量就不一般的重起来。 及至她长大,在亲事上他便费了一番脑筋,私心想让她发挥对自己的助力,因而在听了惠妃的进言后,他为她定下了皇长姐的儿子。 在关键时刻,他总是为自己考虑的,这样的联姻对他才是最有利,最有用的。 可惜的是这亲事却不成了,只有等以后再挑选个有助力的吧。 因为心里有了这个打算,此刻听了琇儿的话,他立刻出言道:“朕的傻公主,你怎么能这样想呢?父皇可不会答应你这个要求。 父皇和你母妃总是要老的,不可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等过些时日,鸿博的事情冷下来,父皇再帮你物色一个好的驸马。 朕的四公主天生丽质,是朕的掌上明珠,谁娶了你,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对不对?” 父皇难得如此温情的跟她说话,有那么一瞬间,佩琇是真心感动的,连眼眶都红了。 可接下来父皇又说了一句:“琇儿这事情,父皇放在心上了。贺相的夫人最喜当红娘,届时父皇便把这事情交给贺相去办。” 佩琇一下就紧张了,心中的感动也不翼而飞。 说白了,她还是父皇手里的一颗棋子,父皇一定要把她安放在对他最有帮助的地方。 连在后宫混的她都知道,那贺相贺弘林的夫人最是讨好惠妃,是惠妃的心腹命妇之一。把自己的婚姻大事交与贺夫人,不就是变相的交给惠妃了吗? 天哪,难道她刚出狼窝又要进入虎穴了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佩琇一边朝父皇笑,脑子却转得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 父皇还在说着什么,佩琇笑着含糊的应着。 隔了一会,她决定直接了当的跟父皇再提一个要求。 于是朝父皇撒娇,先向他谢恩,又说因为鸿博世子的死,她被人指指点点的,说她不祥,克夫…… 反正捡了最难听的话跟父皇说,说着说着,她难过的哭了起来,接着边哭边说,看起来好不心酸。 这泪珠儿有七分是假,三分是真的。 假的是因为她本就不想嫁给那什么混账鸿博世子,心里正有老天爷开眼放过她的庆幸,所以才不会伤心呢; 三分是真,是因为这几年因为她的亲事,害得母妃提着心过日子,饱受煎熬,佩琇心里自然很是心疼母妃。想到这茬,这眼泪便开始为母妃所受的罪而流下了。 见她哭得声泪俱下,父皇眉头皱紧,抚额道:“琇儿,别哭了,这样,父皇允许你再提一个要求。” 正哭得起劲的佩琇,就像瞌睡的人被递了个枕头,心里简直不要太开心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还在是思考何时提出要求比较合适,父皇就主动提出来了。 嘿嘿,赶紧的借着这个东风,把要求提出来。 “父皇,您真的同意儿臣再提一个要求?”抹了抹眼泪,佩琇扬起脸,眨着真正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当然,君无戏言。”父皇郑重点头。 佩琇咬了咬牙,有些为难的说:“儿臣自然知道父皇一诺千金,可是儿臣怕这个要求父皇办不到。” “哦,什么要求?若是父皇都办不到,还有谁能办到?” 父皇面露稀奇的神色,很不以为然地说。 顺便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跟父皇说说是什么要求?” “父皇对琇儿最好,是天底下最疼琇儿的人。” 再说正事之前,佩琇先做了个铺垫,表达了下自己的感恩。 果然父皇龙心甚慰,笑着说:“琇儿知道就好。” 话题一转,佩琇声音哽咽,很是难受地说:“儿臣觉得很对不起父皇,您为儿臣定的亲事却是不成了,或许儿臣确实是个,是个不祥之人。” “胡说八道,什么不祥之人,朕的四公主哪里不祥了,琇儿别听那些该死的奴才们乱说,若是朕发现谁再提这事,立刻格杀勿论!” 父皇腾的站起身,一脸的愤然。 第512章 自选 佩琇眨眨眼,低下头,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悲伤,抽泣着说:“儿臣有罪,惹父皇生气了。”说着便起身要跪下去。 “琇儿,这不关你的事,父皇才没有生你的气。”皇上说着伸手把佩琇拉了起来。 低着头的佩琇,眼睛里闪出慧黠的光,不过一瞬即逝。 再抬头,佩琇依然满脸哀戚,眼中泪花儿涌涌。 “父皇,儿臣说什么都不能再让您为儿臣操心了,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父皇周全儿臣这颗对父皇孺慕崇敬之心。” 这回佩琇瞅了个空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父皇面前,说得情真意切,真挚诚恳。 “琇儿,快起来,父皇知道你的一片孝心。”见佩琇如是说,皇上心里还是感动的。 这个女儿怎会是不祥之人呢,她出生后自己就开始顺畅起来,现在皇位也坐稳了,看来父皇亲自送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这么一想,他回忆起父皇托梦说要好生待她的话来,便亲自弯腰把佩琇拉了起来。 从雾蒙蒙的眼帘中,佩琇观察到父皇的神色柔和而慈爱,显然,此刻他的心情还不错,便趁机向父皇提了要求。 “父皇,儿臣有个不请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怯生生的,声音娇弱地说。 “讲,父皇听着呢。不是跟你说了嘛,只要不过分,父皇都会同意的。” 难得这孩子主动提个要求,皇上还是很开心的,甚至指着龙椅旁边的椅子让佩琇坐着说。 佩琇用锦帕擦了泪珠儿,看着父皇说:“父皇,那儿臣就说了哦。儿臣想自己选驸马,选好后再请父皇定夺,这样便不会让父皇陷入那些人的口舌之中,儿臣也就不会内疚于心了。” 皇上有些愣神,原来琇儿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个孩子要怎么去选自己的驸马?小孩子家家的,还能有这个能力?他倒是产生出浓厚的兴趣来。 “那你跟父皇说说看,要怎么去选驸马?”皇上斜靠在龙椅上,笑眯眯地问佩琇。 已经初步想好说辞的佩琇故意反问他:“父皇,您是不是觉得儿臣在开玩笑?” 皇上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被佩琇窥透,他嘿嘿笑了两声,心里觉得这个女儿真是个灵秀的。 能给自己带来助力的孩子,必须是明慧的。说直白了,是要有利用价值的。 皇上摸了摸自己拇指上那个象征着权力的玉扳指,看向佩琇的眼睛里就多了些温情的东西。 他马上岔开了话题:“那琇儿便跟父皇证明下,你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佩琇哪知道怎么选,不过是刚才胡乱想了个法子应应急罢了。 “父皇,儿臣斗胆,不若请您帮儿臣办一场比武招亲。” 听了她一本正经的回答,皇上口中念叨了一遍比武招亲,然后就哈哈大笑。 比武招亲这种事只是说说而已,尊贵如皇家怎么可能搞这种形式,皇上心里也是清楚的,这孩子就是拐着弯,想着法子在逗自己开心而已。 “朕的琇儿是在埋怨父皇没帮你举办一场这样的招亲吗?”皇上说完,又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佩琇见他笑得欢,心下更加放松了,故意噘着嘴道:“父皇,父皇,您又笑儿臣,儿臣好丢脸。” 一直在旁边听着皇上和四公主说笑的小安子也忍不住嘴角上翘,但他不敢笑,强自憋着。 “父皇您看,安公公忍得好辛苦。”佩琇指着小安子对父皇撒娇。 皇上看向小安子,小安子吓得忙跪了下去,口中直呼小人不敢,求皇上宽恕。 哈哈哈,皇上并不生气,反而大笑:“小安子,无妨无妨,你想笑就笑出来。” 小安子偷偷抬头,见皇上真正在开心笑,脸上没有一丝的怒容,才放心了,遂伏地谢皇上龙恩。 皇上摆摆手道:“不用谢朕,要谢就谢四公主,她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要恩赐你放开了笑,哈哈哈。” 小安子忙朝向佩琇,再次伏地口称感谢四公主,佩琇赶紧请了他起来。 这个安公公是父皇的贴身太监,父皇很信任他,和他搞好关系是必须的。 站起身,小安子躬身道:“四公主来了,皇上今天可真是开心呀。” 斜靠在龙椅上的皇上,也觉得是这样的,自己好像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像这般开心过了。 于是对小安子下命令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朕去把那玉镯子拿一对来赏赐给四公主。” 小安子得令,应声乐颠颠的退下了。 “儿臣谢过父皇。”佩琇起身对父皇施礼。 对于父皇的赏赐,佩琇每回都开开心心的接受,反正是他主动拿的,不要反而会让他不悦。 再说,不拿的话,指不定他就拿给惠妃或者是惠妃所生的两个妹妹去了,与其便宜了那母女三人,还不如自己笑纳的好。 “好,好,安公公也走了,琇儿现在该讲讲如何自己选驸马了吧?”皇上笑着问。 在与父皇周旋的这段时间,佩琇又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深化了下,好应对父皇的问话。 这时便笑着跟父皇说:“儿臣是这样想的,母后每年中秋不是都要举行赛诗会吗?眼看时间快临近了,儿臣便在赛诗会上选选,父皇您说可行不?反正儿臣都听父皇的,选出来也要靠父皇做决定的啦。” 皇上以为她要从每年参加科举的考生中选择,却没想到她要在赛诗会上选。 不过她后面说的都听父皇的,很中听。 因为鸿博的事一心想补偿她的皇上,觉得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反正这孩子再怎么选,也不过是闹着玩的,最后还是自己做主。 赛诗会,来的人也都是名满京城的才俊,让她选选也行。 于是他点点头道:“那好吧,父皇就成全琇儿,到时候你可得擦亮眼睛,仔细给父皇选个好驸马。” “儿臣谢过父皇,谨遵父皇圣谕!”佩琇这次是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 这时安公公进来了,拿了一对玉镯子来呈给了皇上。 这么多年的宫中生活,让佩琇对金银珠宝那是一看一个准,这一对玉镯子水头极好,颜色洁白如羊脂,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 第513章 玉镯 果然,父皇接过镯子,举着对她笑:“这可是西戎王新近派使臣送来的好镯子。 一共五对儿,惠妃母女三人得了三对,父皇留了两对,现在送一对给琇儿。” 佩琇忙趋前双手接过,玉镯子触手温润细腻,衬在手中更显晶莹剔透。 实为上好的宝贝! 于是她诚心诚意的向父皇致了谢。 皇上受了谢后,朝她挥挥手道:“琇儿退下吧,父皇乏了,想休息下。” “儿臣遵旨,父皇您好生休息,儿臣明日再来跟父皇问安。” 其实佩琇心里早就巴不得父皇说这话了,所以忙从善如流的起身告辞退下了。 刚走几步,皇上又喊住她:“琇儿,前些天你说想出宫去玩,父皇也一并准了。不过要带上侍卫出去才行。” 因发生了鸿博世子一事,前几日,父皇曾说过让母妃带着她,去避暑的行宫散散心的话。 可行宫一点都不好玩,所以她不愿意去,给拒绝了,还顺嘴回了句,让我出宫去玩玩就可以了。 当时父皇没答应,今天却又记起来并准许了。 佩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马上跟父皇保证会带上侍卫出去的。 从父皇的书房出来,佩琇脸上的笑容就像夏日的太阳,一直都明晃晃的。 待佩琇出了门,皇上的笑容却敛去了。 刚才说起皇后办这个赛诗会,皇上又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成了他皇嫂的女人。 赛诗会最先就是她创办的,之所以允许皇后沿袭下来,也是他首肯的,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 小安子发觉皇上神情又不对了,好像不太开心,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安静的,悄然的立在一旁,尽量把自己变成个石头人。 “小安子,扶朕去榻上躺着。”皇上突然出声叫了他。 石头人当不成了,小安子战战兢兢上前,把皇上扶到软塌上。 皇上歪在隐囊上闭了眼,小安子忙无声的招来两个宫女,做了个打扇的动作。两个宫女悄然在软塌边上给皇上扇风。 小安子则觑了一眼皇上,见他没睁眼,赶紧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 再说佩琇兴高采烈的去找母妃,得知母妃去母后宫里了,也赶到了母后宫中。 “母后、母妃,儿臣有好消息跟您们讲。”一进门,佩琇就嚷开了。 见她这么高兴,皇后和德妃都打趣她是捡到宝贝了。 佩琇拿出父皇赏赐的一对玉镯,在手里扬了扬,笑道:“真捡到了。母后、母妃,父皇赏赐给儿臣的,上好的宝贝,儿臣不敢擅用,孝敬给您们吧。” 边说边上前一步,把玉镯子分别递给了母后和母妃。 母后伸手接过镯子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良玉,镯子做工精良,实非凡品。 不过她只是过了下手,又执意要还给佩琇:“琇儿,母后不要,这是你父皇赐予你的,若是看到母后戴着这镯子,怕是要生气的。” 听皇后这么说,德妃也把镯子还给了女儿:“琇儿,你母后说得对,还是你收着吧,万一哪天你父皇问起,也好交代。” “母后,母妃,您们多虑了。父皇既然赏赐给儿臣,这对镯子便是儿臣的了,儿臣想如何支配父皇才没功夫管呢。即便父皇看见了,找儿臣去问话,儿臣也有办法把父皇说动的。 再说,儿臣就是要让您们戴上这镯子,方才能让那西戎女人添堵。” 皇后和德妃互相看了一眼,表示不明白,这镯子关惠妃什么事,戴上为什么能让她添堵? 于是佩琇耐心跟她们解谜:母后和母妃有所不知,这镯子是那西戎王送来的,一共是五对儿,惠妃母女三人人手一对,父皇送了儿臣一对,他自己留下了一对。 儿臣就想,若是惠妃看到您们也戴着这个镯子,心里一定不好受。 她八成没想到父皇会因为鸿博世子的事情,心存内疚,有心补偿儿臣,才会把这镯子送给儿臣。 然后儿臣又转送给了您们,您们戴着这镯子在她眼前晃,还不让她心里一定会如猫抓么?” 说到这,佩琇那一双丹凤眼已经笑弯了。 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 这孩子也是挺有心的,那惠妃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能让她生气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 于是皇后和德妃当场把镯子戴到了手上,三人相视一顾,都咯咯笑了起来。 德妃笑得尤其开心,那狠毒的惠妃妄想害琇儿,哪知道她人算不如天算,老天都站在琇儿这边,将琇儿救出了火坑。 每每想到这些,德妃就感念上天的恩赐,更加深信要行善积德,好人终是有好报的。 三皇子从外面进来,就见她们三人在笑。 德妃娘娘最先看见他,忙招呼他过来,关心的问他饿不饿,渴不渴? 珩儿比她的琮儿只大半岁,兄弟俩是最要好的;而她和皇后也是最知心的,互相都把对方的孩子当作自己的看待。 珩儿恭敬的跟母后和德妃问了安,便跑到四皇姐身边坐了下来。 因为父皇不喜欢他,除四皇姐和四皇弟外,其他皇子公主都不大理他。 所以他跟四皇姐和四皇弟是最亲的。 “珩弟下学了,是和琮弟一起回来的吧?”佩琇问他。 三皇子点点头回答道:“是和琮弟一起回来的,不过琮弟慌着回德妃娘娘宫中去请安,所以直接过去了。” 佩琇哦了一声,马上跟母妃说:“琮弟在那边找不到您,肯定会过来的。” 话音刚落,便有宫女通报声响起,四皇子求见。 “快进来。”皇后高兴的说道。 四皇子进到殿内,恭敬的跟母后和母妃问了安,皇后便召他到身边来,一阵嘘寒问暖。 四皇子一一作答完毕,也跟三皇子一样,跑到佩琇身边,三个孩子凑在一堆,又是一番热闹。 因为还有事情没跟母后和母妃细说,佩琇便提议两个皇弟去殿外玩耍。 那两个小家伙正想出去,遂都把视线放到了母后身上。 “去吧,就在花园里的树荫下,可不要晒着了,小童子你跟去伺侯着。” 皇后准了,两个皇子便欢快的跑了出去。 这边佩琇便跟母后和母妃说,还有更开心的事,容她慢慢禀告一二。 第514章 恩准 得知还有惊喜,两人一下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佩琇身上。 “琇儿你快讲讲看。”皇后明显是好奇大起。 德妃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这孩子,早点说嘛,这不是吊着大家的胃口了么? 她也跟着开口着急的催促佩琇。 佩琇弯着一双莹亮的大眼睛,把如何和父皇斗智斗勇,最后讨得自己选驸马这件事情细细的讲了一遍。 听了她的讲述,德妃率先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有点不敢置信的说:“你父皇竟是同意了?” 佩琇朝母妃点头:“是啊,儿臣都说了最后由父皇定夺,父皇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琇儿,你父皇答应下来,也就是因为鸿博这门亲事不成觉得亏欠于你罢了。估计他也就是让你小孩子玩闹一番,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于他。” 皇后到底是最了解皇上的人,而且看问题要通透得多。 “母后分析的很对,不过儿臣也是没有办法,才想了这么一个缓兵之计。 先拖一拖,还请母后和母妃一起帮儿臣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摆脱被利用的命运。“ 顿了顿,皇后道:“琇儿,或许可以兼顾一下。“ 本来在听了佩琇和皇后对话之后,脸上爬满愁容的德妃,眼睛一下亮了。 “姐姐,您是有什么好办法了吗?“ 为着琇儿这亲事,姐妹俩也是操了不少心。 皇后指了指佩琇说:“琇儿倒是提醒了吾,今年要办一个更为盛大的赛诗会才行,若是能从中发现人才,和琇儿般配,又能满足皇上的要求那就是最好的了。“ 德妃一下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就目前来说,这样的结果便是最满意的。 她暗自在心里做了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早晚都要虔诚的去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琇儿,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母后所言极是,若是那样,儿臣可就谢天谢地了。“ 佩琇也希望能有个这样的两全其美的选择,但她心里清楚,可能性并不大。 ”琇儿是个好孩子,母后愿意相信你会有好归宿的。“皇后伸手揉了揉佩琇柔软的黑发,神情认真地说。 佩琇向母后致了谢。 抬眼看向自己的母妃,见她神色又有些沮丧,便开始说轻松的话题。 讲自己反问父皇时,父皇哈哈大笑。还说当时急中生智,竟能想出这样的应对之语,很是为自己骄傲。 还有安公公,想笑又不敢笑,憋着的神情特别逗…… 总算把两位母亲给讲笑了。 最后她又讲到好端端的,父皇却突然挥手说自己乏了,让她退下,她便欢喜的退下了。 皇后的神色变了变,她抬手轻轻揉了下眉间,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琇儿,你说你父皇突然就让你退下了?他没有说什么吗?“ 佩琇想了想,父皇好像是没说什么,便摇了摇头。 德妃倒是紧张起来,皇上态度突然转变,肯定是有原因的,会不会是心里跟琇儿记下了一笔账?要是惠妃知道了,指不定又要从中挑拨了。 所以忙求救似的看向皇后:”姐姐您看,这如何是好?“ ”妹妹别着急,琇儿,你再好好回想下,你父皇在让你退下之前还说了什么?“ 见母后和母妃都肃然起来,佩琇才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严重,她开始仔细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在这之前,她说的是赛诗会,然后安公公拿了玉镯子过来,父皇还举着玉镯子跟她讲了来历,然后她接过玉镯子谢恩,父皇便开口让她走了。 就是这般,父皇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啊。 不过母后说得也是,父皇确实是突然让我退下的,难道是我哪里说错了话不自知么? 她蹙着眉头又重新回想了两遍,自己在接过镯子的时候,父皇口中好像念叨了两遍赛诗会。 ”母后,我想起来了,父皇递镯子给儿臣的时候,好像说了两遍赛诗会,不过,他可能是因为我提到赛诗会才顺口念出来的。“ 佩琇说完,皇后心中就明白了,皇上又想到三姐姐了。 压下心中的酸涩,她对佩琇笑笑说:”那就不用担心了,你父皇可能是真的乏了。“ 德妃闻言,拍着胸脯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琇儿的话哪里触犯了皇上呢。“ ”母后,母妃,父皇还恩准了儿臣,可以出宫去散散心呢。只是要求儿臣带上侍卫。 儿臣最高兴的就是这个了。“ 佩琇早就想到宫外去看看了,可是父皇不准,她是没有资格出去的。 很早以前她曾缠着父皇要出去看看高墙外的天地,父皇宠她,点头答应了。可还没等她成行,父皇又收回成命,不允许她出去了。 当时她想可能是父皇觉得不妥,担心她的安全不让她出去,郁闷了两天也就算了。 直到那天她不想到行宫去,再次提出要出宫去散心的时候,父皇随口说了一句:”怎么又提这个事了?琇儿还是好几年前提过这事,当时全靠惠妃提醒朕,说你是堂堂公主,不宜出去抛头露面。现在大了,就更不合适了。“ 她当时就气冲头顶,原来居然是惠妃搞的鬼。 好你个惠妃,你不要我出宫,我就偏要出宫去。 ”父皇,儿臣心情不好想出去看看嘛,宫外的人又不认识儿臣。再说儿臣可以女扮男装出去,保证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父皇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摇头否决了。 没想到今天他突然想通了,主动说准了的话,佩琇能不开心吗? 皇后看着眼前少女明媚的笑容,也笑了:“琇儿得偿所愿,是该高兴。去吧,趁着这机会,好好到宫外见见世面。母后和你母妃好歹是在宫外长大的,你却是生在深宫中,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 “姐姐说得对,我经常止不住的去回想在宫外的生活,那个时候,是真的无忧无虑的。” 德妃脸上有明显的怀念之情,想家乡的山山水水,想那些亲朋好友,甚至是老屋门前的那条河,屋后的竹林,都清晰的跳入脑海中。 佩琇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在盘算出宫的行程了。 第515章 出宫 她的宫女中,菡香最是机灵,出去就带上她好了。 什么时间去呢?佩琇想了想决定早些行动,以免父皇又反悔了,或者再受那惠妃的挑唆改变主意。 择日不如撞日,过了晌午我就出去,她当即下了决定。 于是用完午膳,佩琇就开始做出宫的准备。而皇后着人去安排了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德妃则让人找来了世家公子的衣衫、裤子鞋袜等给佩琇换装,大家都行动了起来。 佩琇先把菡香叫来,跟她说了自己要带着她出宫去的事,那菡香也是个喜欢热闹的,当即欢喜得就差没跳起来了。 说起来,这菡香也挺可怜的,她爹娘去世得早,跟着家境不好的舅父讨生活,舅母又不待见她。 后来便十两银子把她卖给了人牙子,说是随便送到哪个大户人家当丫鬟。 自那以后,菡香就断了和舅父一家的联系,估计那家人也不想和她有联系吧。 恰好没多久,宫里要新选一批宫女,到人牙子那挑人,见她模样周正,做事麻利,就把她选进了宫中。 也算她运气好,分到了佩琇宫中,佩琇和她一起长大,主仆感情很不错。 菡香到宫中时才刚六岁,转眼就过了七年,宫墙外是什么样的,她都快记不清了,能跟着公主出去重温一下,她正求之不得呢。 “公主,您要奴婢做什么就吩咐吧。”菡香激动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隐藏不住的快乐。 佩琇朝放在床上的两件男装努努嘴,下命令换装。 在宫女们的帮助下,佩琇换上了紫色的长衫,黑发用白色玉冠高高束起,顿时变成了个唇红齿白,清雅如玉的小公子。 母妃又帮她戴了个玉佩在身侧,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说:“琇儿若是个男儿身,也是个潇洒的美男子。” 佩琇学着皇兄们的样子跟母亲施礼:“儿臣谢过母妃。” 德妃挑了挑眉道:“谢我作甚?” 她便亲昵的搂了母妃道:“谢母妃将儿臣生得好啊,不论男女,都是那般的俊俏。” 这孩子,德妃莞尔,搂着佩琇开始叮嘱,出去要小心些,玩够了就早些回啦之类的话。 “母妃,儿臣记住了,这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放心,儿臣有分寸的,自然会早些回宫,儿臣可还指望着下次再出去呢。”佩琇朝母妃撒娇。 这会儿功夫,宫女们也帮着把菡香打扮好了,一身青衫的菡香看起来也有模有样,除了长相秀气外,跟那些皇子们的伴读感觉差不多。 一切妥当,佩琇“公子”昂首挺胸,带着菡香往宫门走去。 侍卫们得了她的命令,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一出宫门,佩琇的眼睛就忙不过来了,看着什么都新鲜稀奇,菡香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外面的变化太大了。 佩琇招手唤了个侍卫来问,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她想先去那里看看。 于是那侍卫便在前头带路,把她们领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上。 看着宽阔的大街,两边林立的店铺,来往的各色行人,佩琇心里简直乐开花了。 太好玩了,在深宫里关了这么久的她有种被关在笼子中的鸟,突然被放归山林的感觉,从身到心的都放松了。 于是和菡香顺着长街慢悠悠的走,直到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 沈维白此时心情不好,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多大波澜,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带着寒意。 本来他一身白衣就很显眼,再加上心不在焉的站在街沿上,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佩琇和菡香很快注意到了他,主仆二人还笑闹了一番。 最后瞥了那目不斜视的少年一眼,佩琇带着菡香离开了。 不过,她一边走,一边还在想,这个少年长得是真好看,跟书上描写的美男子一般,若是允许掷果盈车,估计他会被水果给埋了去。 只是这少年好像有什么心事,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让人看了不免为他担心。 想到这里,佩琇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算了,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也没有必要纠结在这上面,打听也免了罢。 遂收回心思,专注的看着街道两边,和菡香一道挨着铺子,一间一间的逛过去。 几个侍卫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在一间茶叶铺里,佩琇看得眼花缭乱, 天哪,竟然有这么多种茶叶,都按品级、按产地罗列在柜台上。 掌柜的热情洋溢的接待了她们,并亲自跟她们介绍茶叶,这是团饼茶,这是散芽茶、这是精心制作的茶沫……又介绍了产地,什么阳羡茶、谢源茶、蒙顶茶……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让佩琇大开眼界。 而菡香对掌柜这么能说太佩服了,一直盯着人家的嘴看。 佩琇不得不悄然伸出手肘捅了捅她,这样直勾勾的盯下去难保不被人家反感。 菡香这才收回了眼神,恰好一个伙计来找掌柜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掌柜的便跟她们说要去办点事。 临走前他对佩琇说:“公子爷那鄙人先离开一小会儿,您呢且慢慢看着选着。难得和少爷有缘相识,若是您瞧上了哪种茶,保证给您最优惠的价格。” 佩琇点点头,这个掌柜的看起来还不错,等会照顾他买点茶也好。 带回去品品这民间的茶,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呢。 见掌柜的离开了,菡香便低声对佩琇说:“公子,这掌柜的真是人才,奴,小的以为安公公是最能说的人,没想到他比安公公还能说。” “我奶娘常说,民间隐藏着很多能人异士,这下你见识到了吧?” 相比菡香,佩琇要镇静得多。 菡香点点头,亮着佩服的眼神对佩琇说:“公,公子说得对,公子高明!” 这丫头,还用上了高明这两个字。 佩琇忍俊不禁,笑着说:“其实菡香的口才也不差,没必要盯着人家掌柜的那张滔滔不绝的嘴看得不转眼吧?” 菡香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子。 “公子,小的,哎呀,是一时好奇,小的没脸了。”她抬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第516章 再遇 好丢人,居然被公主看到了,以后还怎么在公主面前立足,菡香想哭。 噗的一声,佩琇笑了出来,不过她马上捂住了嘴,丹凤眼中涨满笑意,看着可爱的菡香在对面不知所措的扭捏羞怯着。 等收了笑,佩琇菡香耳边说:“好了,没什么,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一直捂着脸的菡香,就跟听到好听的音乐一般,忙从指缝里瞅了瞅四公主,见她正笑盈盈的对自己点头。 菡香这才放松下来,她把捂住脸的手拿来,咬咬唇,躬身施礼道:“奴,小的给公子谢恩。” “你呀,又给本公子独创了一个词出来,奴小的。有趣,嘻嘻…”佩琇拿扇子轻敲了敲菡香。 说完,她笑着转身去看另外的茶叶去了。 “奴小的?”慢了半拍的菡香,愣愣的盯着公主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自己每回原是想说奴婢的,又生生开口变成小的,连起来可不是奴小的么? 菡香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然后赶紧跟上了公主。 “公子,奴小的跟您请安了。”她顽皮的在佩琇后面说话,惹得佩琇又掩嘴笑了一阵。 “菡香,那公子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便叫你奴小的。” 菡香憨憨的笑,脆生生地回答道:“奴小的得令!” 主仆二人一边逗趣,一边挨着茶叶看过去,就见柜台正中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特别小的茶罐子,那罐子做工精致,看着非常贵气,与其他的罐子显出不同来。 佩琇朝在旁边忙活的伙计招手,那伙计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颠颠的跑来,笑着对她说:“请问公子爷有何吩咐?” “这个罐子里装的什么茶?” 佩琇边说边伸手要拿那个茶罐,那伙计却紧张起来,伸手拦了下,堆着笑回答:“公子爷,您小心一些,这罐子里装的是本店最贵的茶叶,掌柜的说是镇店之宝。” “喔,镇店之宝?难道你们这茶,掌柜的是不卖的么?” 伙计马上摇头:“卖的,卖的,只是价钱很贵,比一般的茶叶贵了老多去了。” “这茶叶是哪里产的?”刚刚跟着掌柜大致了解了下茶叶相关的知识,佩琇很快就抓住了询问重点。 那伙计很是自豪地说:“回公子爷的话,这茶产自建州,名叫龙团胜雪,在茶叶中算是头一份的。 公子爷,您现在就是找遍京城所有的茶叶铺也寻不到这茶,这时节,也只有俺家铺子才有少量的龙团胜雪。 这全亏了俺家掌柜的是建州人,家中兄长是建州最大的茶商哩。” 佩琇不太了解其他茶叶,龙团胜雪倒是知道的,因为她的父皇便很好这一口。 伙计说的是实话,这茶本产量就很少,加上大多半作为贡茶献进了皇宫,存于市面上的真算得上是稀罕品了。 听说这茶是挑那极细的茶树嫩芽芯烘焙后,研成粉末,再添加配料制成的,还专门用特制的木模压成饼状或窝头状。制作工艺考究,过程繁琐而精细,可想而知这价格自然是极其昂贵的。 即便是父皇,贵为皇上,这龙团胜雪也觉得喝得心欠欠的,不能尽兴。 佩琇当即决定把这全买了,拿回去敬献给父皇,保准能讨得父皇开心。 听了佩琇的话,伙计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时都忘了合拢。心里啧啧声连连的,这位公子口气好大啊。 见那伙计的表情,佩琇以为他是认为她没有银子,买不起这名贵的茶,忙扭头朝菡香看去,并指了指她放钱袋的地方。 菡香立马会意,赶忙伸手从怀中摸出钱袋,掏出了德妃娘娘准备的银票。 佩琇拈起其中一张,递与伙计说:“你看看,这应该够了吧?” 伙计接过,低头看了下面额,忙躬身朝佩琇施礼:“回公子爷的话,完全够了还有的剩。那就麻烦公子爷您移步到品茶室,小的马上去请掌柜的来。” 伙计双手把银票呈回给佩琇,态度异常恭敬。 这位小公爷,如此的大手笔,那是非富即贵啊,可得好好伺候着。 佩琇点点头,跟着伙计往旁边的雅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带着那位白衣少年出来了。 伙计忙趋前附在掌柜的耳边说话,掌柜的抬头看了看佩琇两人,让伙计带着白衣少年先出去,自己则走过来,朝着佩琇躬身,指了指白衣少年道:“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那龙团胜雪茶刚被那位公子买下了。” 呃?那位白衣少年倒是抢了先。 有点不甘心,佩琇便问掌柜一共有多少包龙团胜雪? 为什么以包计,是因为龙团胜雪制好后要用印着龙凤图案的细绵纸包装好,再行蜡封,可以防潮防串味儿。 掌柜的举起手比了个四,意思是有四包。 “既然是四包,不若掌柜的卖我们俩一人两包。”佩琇抬手朝白衣少年指了指。 这却让掌柜的有些犯难,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品尝之后,说是有多少买多少,价钱比他的报价还给的高得多,他当即拍板答应了,现在要叫人家分出来,怕是他不会愿意分出来的。 这两位公子都是财大气粗的主,掌柜的觉得自己都不敢得罪,所以皱着眉挠着头开始想辙。 怎么?你不愿意?佩琇见掌柜的只顾挠头,不说话,便挑着眉问他。 菡香很不满,刚才你不是还很能说吗?这会儿就变哑巴了?真是,多亏了我们公主脾气好,要换了惠妃娘娘宫中的七公主来,还跟你打什么商量。 一边想,一边不满的甩了掌柜的一个大白眼。 “不是的,不是的。公子,鄙人只是怕劝不动那位公子,不如您亲自去问问?”掌柜集中生智,憋出了这么个推脱的办法。 抬头见那掌柜满头冒汗,佩琇想想他可能是比较为难,便说:“也行,那我去跟那位公子说说,你先去通报一下吧。” 掌柜的如释重负,立刻谢了恩去找沈维白去了。 沈维白见掌柜过来,叫掌柜赶紧给自己取茶出来,还抱怨了掌柜一句,伙计说你不来,他们都不敢动这茶。 声音竟是特别好听,清浅悦耳,仿佛山泉叮咚,小溪奔流。 第517章 斗嘴 掌柜忙躬身跟沈维白致了歉,说那边有位公子想和您商量件事情,沈维白便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顺着掌柜的视线,沈维白看见轩窗前,一个清雅俊秀的紫衣公子,正含笑朝他点了点头。 沈维白便迈步走过去,站到了佩琇面前。 近看这位公子肤色赛雪,长相柔美,怎么看怎么觉得娇嫩,沈维白微微皱了皱眉。 “公子您好,请问公子贵姓?”佩琇想着毕竟是自己要分人家的东西,所以先跟沈维白问了好。 听到她声音的沈维白身子略僵了僵,这声音也太,太像个女娘的声音了吧?不过也就一瞬的时间,沈维白就恢复了正常。 他拱了拱手回礼道:“这位公子好,免贵姓沈,请问你找我有何事?” “是这样的,我听掌柜的说您把这铺子里的四包龙团胜雪茶都买了,就想跟您打个商量,能不能匀两包给在下?” 佩琇很真诚的对着他笑说。 这次沈维白有些明显的拧了拧眉头,龙团胜雪可遇而不可求,听掌柜的说,他铺子里这这四小包也是新近建州家乡的人,到京城里来办事顺道捎带来的。一共就带来九小包,卖了两包,他自己留了一小包来尝鲜。 另外开了一包给客人品尝,说是品尝,每位客人也就掐那比眼屎大不了多少的一丁点,放进袖珍小茶盏里,冲泡一口水的量,让你润润口而已。 但是好茶确实不同普通茶叶,刚才沈维白就喝了那么一小口,就被打动了,是真的好喝,只可惜没有了,害得他深觉意犹未尽。 所以他毫不犹豫,果断把铺子里剩下的全部包圆买了,钱也付了。 因为掌柜的没有半点虚夸,经过他的品鉴,这茶确实是正宗的龙团胜雪。 现在突然却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来,要跟他分一杯这珍稀的龙团胜雪,沈维白就不是很愿意了。 这茶他已经分配好了,两包送云霞,一包自己喝,一包悄悄送给父亲。 连祖父都没有份,不过他祖父也不喜欢喝白茶,所以他也不觉得有愧。 于是沈维白斟酌了下字句,对佩琇说:“这位公子,很不好意思,这茶我是要送人的,分给你了就不够送了。” 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孔一直都是板着的,活像别人借了他的迷还了糠似的。 若是他能笑笑也罢了,这样子回答佩琇,佩琇心里就有些不满了。 包括菡香都看不过去了,四公主贵为公主,这个人居然这样对她说话,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宫女气不打一处来,暂时就忘了她是陪着四公主在微服出巡,对沈维白厉声道:“喂,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找借口糊弄我家公子的,送人?你敢不敢说出是送谁的?” 菡香认为沈维白撒谎,这样突然一问,多半他不能马上说出来是送谁的。 情绪一直找不到发泄通道的沈维白,满心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着了,接着熊熊燃烧起来。 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寒光,直接刺向了吼他的青衫少年。德性!一个书童,也和他家公子一样,长得像个小娘们,还敢对着本少爷大呼小叫。 “你算哪根葱哪头蒜,小爷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是送谁的?”沈维白梗着脖子朝菡香吼了回去,然后往前逼近一步,气势汹汹地瞪着菡香。 菡香毕竟是小姑娘,被他这么一吼一瞪,吓得缩了脖子,后退了一小步。 护仆的佩琇生气了,这么凶干嘛?亏你长得那般清雅,原来竟是不讲理的脾性。 要瞪眼,谁怕谁啊? 她伸手把菡香拉到自己这边,回瞪向沈维白,生气地道:“你不敢说还有理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分与我,故意找的借口。” “我怎么不敢说了?但是我就不告诉你们是送谁的,你们能怎样?还有,这茶我绝对不分给你们,我先买的,银钱已付,你们能怎么的?” 这下,沈维白和佩琇彻底杠上了。 而他的小厮也加入了进来,正和菡香在大眼瞪小眼中。 “你,你给我记着。”佩琇指着沈维白,气鼓鼓地说。 沈维白把扇子刷的打开,摇着扇子说:“记着就记着,小爷我还怕你么?” “你居然敢跟我家公子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的尊贵?”菡香简直不能忍了,这个沈公子太过分了。 沈维白的小厮嗤了一声,对菡香做了个鬼脸道:“瞧你这话说得,我家公子的尊贵说出来吓死你。” “笑话?吓死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么?就你家公子那样的,还敢在我家公子面前谈尊贵?我呸!” 那小厮气坏了,张口反击:“我家公子是沈家六少爷,怎的不能在你家公子面前谈尊贵?你家公子何许人也?” 两人顿时像两个斗鸡一般斗了起来。 沈维白和佩琇两人同时喝住了自己的人。 这般的默契,让他们俩都不禁往对方身上瞟了一眼。 菡香闭了嘴,沈维白的小厮也不吭声了,不过两人暗中用眼光在继续较量…… 掌柜的见两个公子爷在自己的铺子里吵了起来,怕他们盛怒之下弄出什么事情来,自己就不好交代了。于是忙陪着笑脸相劝他们两位。 “两位公子爷不要吵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掌柜的笑脸迎人,沈维白和佩琇也不好打人家的脸。 再说,在人家铺子里斗嘴吵翻天,好像是有点不地道。 静下来想到这一层的沈维白,便有些歉疚的跟掌柜的说:“掌柜的,我适才心情不好,多有得罪了。” “无妨,无妨,沈公子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相逢皆是缘,您和这位公子爷也算有缘分的人,何苦互相为难呢?”说完,又转头问佩琇:“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黄。” 掌柜便欢喜道:“黄公子既然如此瞧得上鄙人铺子上的茶叶,鄙人便把自己留用的那一包卖给您吧。” 佩琇喜出望外,又觉得有点夺人之好,便犹豫着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掌柜的喝不上了?” “没事,不瞒黄公子,鄙人是建州人,以后再请家里人带来便是,一小包的量他们总是会替鄙人凑齐的。” 第518章 和好 “那我就代家父谢过掌柜了,家父最喜欢喝这茶了。” 佩琇一双丹凤眼里星光煜煜,脸上的笑容更是明亮的晃眼睛。 沈维白在心里想,原来这茶他也是买回去孝敬他父亲的啊。 于是抬起头对着掌柜说:“那个掌柜的,把我的也匀一包给他吧。” 佩琇没想到沈维白一下来了个大转折,竟然同意匀一包给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跟我吵得那么凶。 是了,估计是如他所说,他的心情不好吧。 佩琇立即放软了态度,诚挚的跟沈维白致谢。 沈维白摆摆手道:“黄公子不必客气了,我们这也算不交手不相识了。” “沈公子说得对,那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好,没问题。”沈维白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菡香和沈维白的小厮还没从巨大的变化中醒过味来,互相看了看,又都把视线放到了各自的主子身上。 既然主子们都和好了,他们两人是不是也得表示下? 菡香想着那沈公子总算是让了一包茶叶出来,所以先跟沈维白的小厮拱了拱手:“我们也化那什么为玉帛吧。” 沈维白的小厮点头同意,于是大家一团和气。 取了茶出来的掌柜,见他们讲和了,尤其高兴。 他把手中的茶包递给佩琇,又从茶罐里取出所有的茶包,分了三包给沈维白,一包递给了佩琇。 “两位公子,这茶全是挑的水芽制成的,以后两位公子要的茶,都按这个标准来。对了,两位公子不如留个地址,鄙人得了茶就送到府上,如何?” 沈维白没有意见,很爽快的在伙计引领下,来到桌前,在册子上写下了地址。 佩琇如何能留自家的地址,所以忙摆手表示不用了,她需要的时候会着人来取。 掌柜也没有勉强,只是提到他铺子里还有上好的兔毫盏,是专门配这龙团胜雪茶用的。 “掌柜的很会谈生意啊。”沈维白摇着扇子说。 嘿嘿嘿,掌柜的只顾笑,没说话。 这两位公子都是有钱的主,他也就顺口那么一提,万一他们需要呢,这不就又有进项了? 沈维白刷的收了扇子,叫掌柜的把兔毫盏拿出来看看。 他想到父亲饮茶的兔毫盏盏口被碰了个极小的缺口,倒是能用,但总觉得不舒服,听掌柜的这么一说,所以动了心思。 “哎,好叻,沈公子您稍等。”掌柜乐颠颠的,亲自去取兔毫盏。 一会功夫便取来了,掌柜的拿出来,献宝似的呈给了沈维白。 “沈公子您瞧瞧,品质上好,鄙人总共就只有三套。”掌柜对自家的兔毫盏,显得颇为自信。 沈维白没说话,取出一盏仔细观摩。 佩琇也凑了上去,小心的取出一盏放在手上把玩,这盏黑底夹杂着白亮纹,手感光润,釉质很不错,与父皇那套顶级兔毫盏比起来,虽然逊色一些,但绝对算是上乘佳品。 她想跟沈维白说,若是要买,可以买下。 于是抬头看向沈维白,正欲说话,却见他神情专注,看得非常认真。 他侧站着,完美的侧脸展现在佩琇眼前,眉目俊朗,身姿清雅,整个人就像在发光,晃得她眼睛竟然眨个不停。 于是敛下眼睑,没有说话。 看起来,这位沈公子也是个行家,就不用我多言了吧。 果然,沈维白看完一盏,又拿起另一盏看,一套三盏都看完后,沈维白表示满意,说都要了。 佩琇笑道:“沈公子对龙团胜雪茶和兔毫盏都很了解嘛。” 沈维白点了点头说:“还算了解,龙团胜雪与兔毫盏是绝配,黑白分明,更能衬出茶叶的光明莹洁。黄公子不也是识茶之人。” “哪里,哪里,我就识得这龙团胜雪茶,主要是家父喜欢喝,其他的茶叶都不清楚。 今天时辰不早了,等以后有空的话,我想向沈公子请教,不知沈公子乐意与否?”佩琇笑着朝沈维白拱手道。 “没问题,黄公子既然是爱茶之人,我倒是很乐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跟这位黄公子吵了一番,沈维白心中的郁闷竟然减少了不少,想着黄公子对茶感兴趣,诚心请教,所以欣然同意。 两人便订了时间,约在这茶铺里品茗叙话。 等大家离开茶叶铺时,掌柜亲自把他们送出老远,还许诺以后有了龙团胜雪,优先卖给他们。 一行人分成两队,沈维白和佩琇并排走在前面,菡香和沈维白的小厮跟在后面。 因为老是不知道怎么叫小厮的名字,菡香便问那小厮该如何称呼,小厮回答说自己叫编钟。 编钟?就是挂在钟架子上敲打的那个? 菡香有些不敢相信,谁家会给孩子取个这名字?编钟,编钟,她一连念两遍,咯咯的笑了起来。 编钟无奈的仰望了一下天空,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名字说出来,都会是这样的结果,别人总要笑一会才能收场。 唉,还好自己已经习惯了,编钟轻轻的叹了口气。 编钟这个名字是六少爷取的,六少爷把身边伺候的人都用乐器取名字,只是自己运气不太好,分到的这个名字有点搞笑而已。不过真要说起来,他也不是垫底的,因为还有哔哩嘛。 于是编钟又理直气壮起来,他扭头跟菡香说:“有什么好笑的,这是六少爷赐给小的的名字,还有叫哔哩的呢。编钟总比他的好听吧?” 他的声音有点大,连前面的佩琇都听到了。 她停住脚,转身问:“等等,你说叫什么名字?臂力?” 菡萏忙跟佩琇汇报:“公子,他说他的名字叫编钟,比叫哔哩的好听。” 佩琇疑惑的看向沈维白,沈维白浅笑道:“我把小厮和丫鬟都用乐器命的名,编钟说的是另外一个小厮的名字,叫筚篥。” “就是管子嘛!”佩琇恍然大悟。 沈维白点头说对,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后面的菡香和编钟也笑。 编钟又问菡香叫什么名字,菡香便说出了公主早就跟她说好的名字:含章。 是文章的章噢,菡香特别解释了下,编钟捂着额头想倒下去,人家的名字比起自己的来,好像是要好听得多。 但他不敢声张,六少爷还在前面呢。 第519章 考量 “这样看来,沈公子很喜欢音律?”佩琇挑着眉俏生生地问,一双丹凤眼中水光潋滟。 “是很喜欢,音律于我,是与生俱来的喜好。”沈维白大方承认自己对音律的热爱。 佩琇笑笑,在心里说,倒是巧了,我也喜欢音律。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再看沈公子时,那眼神中就有见到同好的认同感。 走到街的拐角处,沈维白要往右拐,佩琇要往左,该分手了。于是两个人道了别,都有些不舍,那架势,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还是一对吵吵闹闹,瞪眼相向的人。 佩琇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下,见沈公子正和编钟在说着什么。 她愣了愣神,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又回头,和菡香一起往下一个铺子进发。 这街上的稀奇,她还没看够呢。 沈维白温声交代编钟,把茶叶放到随身带来的袋子里,又叮嘱他捧好放有兔毫盏的匣子,小心别摔了。 “六少爷您放心,编钟省得,若是摔了这贵重的茶盏,编钟自己把头拧下来。” 沈维白哑然失笑:“你还自己把头拧下来,能得你!” 嘿嘿嘿,编钟傻笑。 六少爷出来一趟是对的,他的心情终于好了。在府里的时候,看着六少爷唉声叹气,编钟都觉得自己心里堵的慌。 沈维白这时的心情确实极好,虽然以后不能和云霞一起上学了,但可以和云霞约好在外面偷偷见面,等把这茶一送,若是云霞接受了,那自己的心也安了。 他心中有九成的把握,云霞会接受他送上的茶叶。 接下来,只要自己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就行。 沈维白还深信,终有一天会争取到和云霞在一起的机会,是单纯的,让人祝福的,美好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须为祖父做事换来的。 如今这般,万一对云霞有什么影响,他会后悔不完的。 沈维白眯起眼,看向天上的太阳,差不多到酉时了,太阳的威力已经小了许多,但还是很晃眼。 润兔家的饭馆后院内,云霞手搭成凉棚看了看天,太阳已经隐到云层后去了,不像中午那般炙烤着大地。 她扭头往左边看了看,润兔爹娘和润兔叔叔正在不远处忙碌着。 他们在院墙那边,往竹架子上挂蔬菜,做干菜。 趁着天气好,把时下的蔬菜、新鲜蘑菇等晒干水分,直接装坛存放,或者加盐腌制,做成像梅干菜那样的佐餐菜品。等到了缺蔬菜的冬天,就可以拿出来吃了。 这种干菜可以作为配菜与肉合炒,炖、煮、烧汤都行,香浓鲜美,自有别样的风味。 据小润兔说,他爹做的干菜好吃得很,就只拿干菜煮个汤,他都能吃下两大碗饭。 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云霞相信,润兔爹的手艺那是自然没话说的,因为人润兔爹也说了,他制干菜从选菜、焯水、切丝、蒸、晒、焐、加配料,到最后装坛,每一个步骤都不马虎的。 听他介绍,他还会生豆芽,这更加让云霞对他刮目相看。 明光听了却好生稀奇,忙请润兔爹介绍下这豆芽是怎么个生法? 润兔爹见他很有兴趣,自然高兴,便把自己做豆芽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先是用水浸泡黄豆,等豆子发芽,然后在盆中放好糠皮,沙子,再把发芽的豆子种上,盆口上面压一块木板,等豆芽长起来,则取掉木板,盖上厚布,早晚浇水,三四天的时间就可以吃到新鲜的豆芽了。 润兔爹最后总结说,这豆芽菜做汤、凉拌或者炒来吃皆可,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的话得到润兔小朋友的力证,小家伙舔着嘴唇,咽着口水说:“我最喜欢炒来吃,又脆有好吃呢。” 听得云霄和智辕满眼羡慕,恨不得马上吃到这豆芽菜。 明光则时不时的提问,搞清楚制作细节,在心中把润土爹说的方法仔细的记了下来,准备瞅机会教刘妈妈做,让爹娘和弟弟他们尝尝新鲜。 本来想说我知道这豆芽如何生的云霞,见明光和云霄、智辕都说没有吃过,个个摆出一脸惊奇的模样,便只能打消说出来的念头,假装自己也不知道。 “等我回家也试做一次。”待润兔爹传授完制作方法后,云霞笑着宣布。 云霄第一个跳出来赞成,姐姐要试做的话,就意味着自己又有好吃的,可以一饱口福了。 他笑得眼睛完成两轮新月,止不住的高兴。 第二个欢喜的便是智辕,小家伙拉着云霞的衣袖道:“表姐,您准备凉拌还是煮汤来吃?” 他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关心的是豆芽生成后怎么做的问题。 明光和云霞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哈哈,这两个小馋嘴… 伸手捏了捏智辕红润的小脸蛋,云霞告诉他,凉拌、煮汤和清炒都弄一次,让他每种都能吃到。 “噢,太好了,谢谢表姐!”智辕立刻蹦跳着嚷嚷。 然后拉着表哥的手,两人嘻嘻哈哈乱跳了起来。 晒干菜的润兔爹娘和润兔叔叔,包括在他们旁边的润兔都被笑声给引得转头看了过来。 于是小润兔蹦跳着跑过来,加入到云霄和智辕的二人组中,三个小家伙瞬时跳作一团。 还真像三只可爱的小兔子。 明光便低声对云霞说:“润兔这么开心,云霄和智辕走了,不知会有多舍不得呐。” 从三小只身上收回视线的云霞,微微叹了口气:“可不是,云霄和智辕估计也一样,要是润兔爹答应合伙就好了,他们三个好朋友就可以经常在一起玩耍了。” “是啊,难得他们脾性相投,能玩在一起。” 盯着正忙着的润兔爹看了看,云霞兀自晃了晃头,咬咬唇,下了决定般转头对明光说:“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你真的不打算跟润兔爹再商量下?”明光再次确认了一下。 “不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勉强他的好,若是他愿意,恐怕早就跟我们提起了。 虽然我心里很急,但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了下,换做我是他,他是我,如果他老是缠着我提合作的事情,或许我也会心生厌烦的。 不如冷两天看情况再行事,你说对吧?” 第520章 好话 明光思忖了下,点点头道:“也行,给润兔爹一点思考的时间。走吧,我们打道回府。” 云霞便笑着说那我们就去跟他们辞行吧。 润兔爹娘听了,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出言挽留他们。 “李小姐,明光少侠,您们再稍等片刻就好。今天不才把晚膳开早一些,弄点好吃的,您们吃了再走,成不成?”润兔爹诚心诚意地请求。 润兔娘也接着润兔爹话,求他们别走。 润兔叔叔更是直接劝兄嫂别弄菜了,去陪着李小姐和明少侠,他一人弄就行了。 云霞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们真的要回去了,都出来大半天了,我娘会担心的。” 她找了个恰当的理由,婉拒了这一家人的恳留。 润兔一家人只得全家出动送行,一直把他们送到马车前。 最舍不得他们离开的是润兔,他紧紧拉着云霄和智辕的手不愿意放,三个小家伙都有些要哭要哭的架势。 明光俯身道:“润兔,我们隔得又不是很远,以后可以经常来往的,是不是?你们三个不要这样,都笑笑好不好?” 云霞则拍着润兔的肩膀劝他,以后可以到姐姐家来玩,非常欢迎你的。 “真的么?我可以来吗?” 润兔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歪着头问。 在他心目中,云霞姐姐的爹是将军,是很大很大的官,那云霞姐姐家,便不是他这个小娃娃可以去的地方。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云霞姐姐保证没有一个字的假话。”云霄点头肯定的回答了他。 润兔笑了,抬头看向云霞,只不过眼神中还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见他这样,云霞索性转头对润兔爹娘说:“大叔大婶,以后带着润兔到我家来玩,我家就在长武街上,李将军府很好找的。” 润兔爹娘乍然受到将军府大小姐的邀请,顿觉荣耀无比。 “李小姐,小妇人一家都是小民,能被李小姐相请,真是太光荣了。”润兔娘满脸喜色。 润兔爹搓着手,欢喜中带着点不安道:“只是不才一家去,恐怕是太叨扰贵府了。” “没事,我娘最喜欢热闹,你们来她一定很高兴的。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一定带着润兔来。”云霞给他们来了一颗定心丸,又直接做了安排。 智辕甩着手跑过去,双手抱住润兔爹的胳膊:“大叔要带润兔来哟,要是不来,智辕天天都到大门口去等。” “对,大叔不来,下次我们都不理大叔了。”云霄也凑上了热闹。 两个神助攻,关键时候还是很起作用的。 云霞在心中暗暗夸起云霄和智辕来。 润兔小朋友见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都在帮他求情,也跑上前抱住自家爹爹的另一只胳膊,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爹爹。 左右胳膊分别吊着智辕和润兔,前面还站着等他点头的云霄。 润兔爹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这三个孩子估计会扑上来咬他的。而润兔娘在旁边帮腔,再加上润兔的叔叔和婶婶也笑着劝他应了,润兔爹如何能招架得住? 在云霞朝他展颜一笑之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好,并躬身谢过了云霞。 三个孩子一下就高兴起来,围着润兔爹笑闹。 明光悄悄挪了挪步,站得离云霞近了一些,看着云霞笑颜如花,侧脸上那朵梨涡,仿佛盛满美酒,正散发出醉人的香气来。 他美滋滋的笑了,陶醉在这欢乐美好之中。 云霞这么做是对的,给润兔爹一些考虑时间,而不是着急相逼。等过段时间,再把优厚的条件跟润兔爹摊牌,我想润兔爹一定会感动,愿意合作的。 若是最后还不行,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促成合作的。 明光觉得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等三小只跳够了,云霞才喊了云霄和智辕上马车,两个小朋友依依不舍的朝润兔挥了手,登上了马车。 云霞和明光在后面上,明光贴心的帮云霞打开车门,提醒她注意头。 这段时间,云霞的个子猛长了一截,原来进出马车不容易碰到门顶,现在稍不注意就撞上了。 有几次上马车,云霞都碰到了门顶上。她自己倒是没在意,明光却记下了,后来每次她上下马车,明光都要出言提醒她。 他这般举动太贴心了有木有啊?云霞觉得如同炎夏中吃到冰镇的西瓜一样,很是惬意爽快。 明光同学真是个绅士,暖男绅士。 “明光,经过你的屡次提醒,我现在已经记住了,你可以放心了,下次不用提醒,我会注意的。”云霞笑着低了头上了马车。 明光也笑着跟了上来:“我以前被撞过,很疼,所以不想让你再遭罪。” “姐姐,您看,还是明光兄最好吧。”屁股刚落到凳子上的云霞,就忙不迭的为明光说好话。 新近晋升为明光迷弟的智辕点头附和,笑嘻嘻的指着自己和云霄中间的位置,请明光兄坐。 马车启动,看着对面的偶像和粉丝们的互动,云霞好笑的回答两个小粉丝:“是是是,你们的明光兄最好。话说,我从来也没说过明光不好,对吧?” 云霄忽闪着大眼睛,乐得两个酒窝在胖脸上飞。 小家伙觉得,只要不停的提醒姐姐明光兄好,姐姐一定会喜欢上明光兄,让明光兄当自己的姐夫的。 单纯的孩子,所能想到的也是如此单纯的办法。 明光被两个小家伙簇拥在中间坐着,对于云霄为自己说好话的行为是又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揉着云霄的头说:“云霄好像又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约定?”小云霄眨着眼问:“明光兄,什么约定?” 你果然忘了,明光兄不是说了,今后不夸明光兄了吗? 明光笑这对他说。 云霄记起来了,他转转眼珠,挠着头笑,然后把责任往姐姐身上推:“明光兄,我姐姐也夸了您呢。” 小家伙打了一手好算盘,姐姐也违反了约定,明光兄总不好说姐姐吧,那自己也就逃过了呗。 果然,明光朝云霞看了看,便没有再说什么。 第521章 被骗 倒是云霞,伸手把云霄揪到自己这边来,往他鼻子上刮了一下,假装生气道:“霄弟,难道姐姐不该夸你明光兄吗?” “该!”云霄脆生生的回答。 但他马上想到刚才明光兄重提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又沮丧的摇了摇头。 云霞看他点头摇头忙得不亦乐乎,不禁忍着笑开始逗他:“不该夸?云霄你居然说不该夸?怎么能不夸呢?明光本来就好,我自然该夸的。” 完全被姐姐的话绕晕的云霄,张了张嘴,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小家伙急得抓耳捞腮。 一直没吭声的智辕,也看出来形势不太对,忙向云霞求情:“表姐,您不说表哥了好不好?” 云霞摇摇头,云霄更加紧张了。 还是明光出面帮他解了围:“好了,云霞你别再吓他了。云霄没事的,你姐姐逗你玩的。” 云霞挑着眉笑道:“谁叫他打了个笨主意,要拉我下水呢?” 云霄这才明白姐姐是在故意逗他玩,遂吐了吐舌头,呼出一口气,感觉松快了。 那样儿是又萌又可爱。 于是,车厢里紧接着传出一阵笑声,马车夫也被背后的笑声感染,大声吆喝着马儿往前跑。 润兔家,后院内。 润兔娘拉着润兔爹正在墙角说话。 “他爹,你真的不考虑跟李小姐合伙么?我觉得跟她合伙其实也不错,就像李小姐舅舅说的那条件,咱们可不亏。”润兔娘试图劝说自家郎君。 润兔爹摇摇头:“你忘了我们当初经历的事情了?就算再好的条件,我都不会动心。” 说这话时,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骇然,夹杂着痛苦。 是那种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人惯有的那种表情。 润兔娘不吭声了,不过她眼睛眨巴起来,不一会儿,眼眶竟然有了湿意。 抬头望了望天,她强迫自己把眼泪逼回去。 却逼不回飘飞的回忆,思绪直接飘到了几年前。 那时兔儿爹和人合伙在老家开酒楼,举全家之力投入到酒楼里。 兔儿爹整天充满干劲,和合伙那人一道,倒也把酒楼经营的生意兴隆。 到了那年冬天,兔儿出生,兔儿爹更是喜得合不拢嘴,直说自己满足得很,有良母,有贤妻,有兄弟,有营生,现在还添了儿子,人生之事全是一个顺字。 一家人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更加美好的新生活。 结果那个合伙人悄没声气的做好了准备,一夜之间,全家人都搬走了,消失了踪迹。 当然,他还卷走了酒楼所有的银票,只留了欠下的债务,这些债务,好多是润兔爹不知道的,是他用酒楼名义借的。 兔儿爹起初还不相信,认为合伙人不会骗他的,指不定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润兔叔叔请了人去打探那合伙那人的消息,结果一无所获。三天之后,兔儿爹终于意识到,那合伙人是个大骗子,跟他合伙就是一个骗局。 一家人瞬时乱了套,还没反应过来,讨债的人已经追到家里来了。 而酒楼一下断了银子,经营不下去只得关张。 要债的人越来越多,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了还债,还是不够,没有要回债的那群人急红了眼,在他们眼皮底下,一窝蜂的把他们家给搬空了。 最后还差几个债主的债还不上,无奈之下,便只能拿房子抵了,办好交接,一家人就被扫地出门了。 记得离开老宅的那天,天气特别冷,她还有几天才出月子,也不得不拖着虚弱的身子,抱着饿得哇哇哭的润兔,跟着背着润兔祖母的润兔爹,到润兔叔叔临时租的两间小破房里住。 在他们去之前,润兔叔叔爬上房顶,把漏水的瓦换掉,又把破烂的窗户重新糊上了窗纸,才勉强能让人住下去。 但那房子阴冷潮湿,现在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住在这里着实凄惨。 从原来温暖的住处来到这个冰窟中,小润兔不适应,加上又冷又饿,哭声就没停过。几个大人听到他这一声一声的啼哭声,个个都心如刀绞。 最后润兔声音都哭哑了,弱弱的窝在她的怀里,她看着儿子造孽兮兮的样子,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润兔的祖母劝她别哭,说她还没出月子里,这么哭会把眼睛给哭坏的。 她也知道,可是那眼泪根本不听她的话,完全止不住。 后来润兔的祖母也哭了起来,一直蹲在墙角的润兔爹,红着眼跑出去,跪倒在了房前院子里。 润兔祖母赶紧让小儿子去把润兔爹拉回来,润兔叔叔却怎么也拉不起兄长。 润兔叔叔索性跟着跪了下去。 两人跪在雪地中,一直坚强如铁的润兔爹哭得像个孩子。 “大兄,不要哭了。”润兔叔叔强忍着泪,劝他。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有罪。”润兔爹双手抓住弟弟的棉袍袖子哭诉。 他识人不当,导致家财被算计一空,连累老母和妻儿,还有弟弟受大罪,他去撞墙的心都有。 润兔爹嘶吼着,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又把头往雪地上磕。 润兔叔叔一把抱住他,连声道:“大兄,这事不能怪您,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私下存了歹念头,您怎么看得出来?您可千万要想开些,咱们还有老母亲要侍奉,您还有润兔要养,不能倒下去的。” 弟弟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了润兔爹身上,他回头看了看屋里。 又扭回头,无声的泪流满脸,冰凉冰凉的。 这时,老母亲挪出了房间,靠在门框上唤儿子们进屋。 润兔叔叔顺势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大兄,把他搀扶回了屋。 关上门,老母亲让小儿子去生了个火盆来,一家人围着火盆才稍微缓过劲来。 “儿啊,现在事情不成都这样了,你必须要想开来,知道吗?老话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我儿不许做傻事,否则让老娘,还有你老婆孩子靠了谁去?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好歹我们人是好的,还有力气,只要肯干活,总不会饿死的。” “对,大兄特别要看在润兔的面子上,振作起来。”润兔叔叔一边搓着手,一边接着老母亲的话劝说。 第522章 拖累 “娘啊,当初儿要合伙的时候,您是不同意的,您说那家伙爱说大话,不是实诚人。 可儿被他那一张好嘴吹得头脑发热,失心疯了,非要与他答应合伙,结果成了今天这样的结局。 现在儿子这心里,全是后悔。您过的桥比儿走的路还要多,看人比儿准,儿怎么就那么蠢呢?为甚么不听您的呢? 让一家人遭罪,都是我害的啊!!!” 润兔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本来停了哭声的小润兔,似乎也体会到爹爹的悲愤,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儿啊,这事不能怨你。听娘的,别哭了,你看,孩子都被你吓哭了。”老母亲并没有多说,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润兔爹扭头看向襁褓中的润兔,见润兔闭着眼,张着嘴,哭得好可怜。 转回头,他停了哭声,咬住嘴唇,只是无声的落泪。 再从泪眼中看老母亲,见她的满头的白发和憔悴蜡黄的脸,润兔爹心就像被刀在刮一般,痛得紧。 他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任何人合伙做生意…… “兔儿娘,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要再劝我了。”润兔爹直接给老婆下了命令。 润兔娘还沉浸在对以前的回忆中,没有听到他的话,所以没应声。 抬手推了推她,润兔爹提高音量道:“他娘,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啊。” “啊?”润兔娘这才茫然抬起头问:“他爹,你刚才说什么?” 润兔爹的脸色沉了沉,才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说得无比斩钉截铁:“我说,以后不要再提有关合伙的事!” 哦…她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其实不只兔儿爹怕,她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也是后怕的。 因为那是段不堪回首,有着浓浓哀伤的经历。 记得搬到出租屋不久,本就年老体弱的兔儿祖母,彻底病倒在了床上。 老人不想给后辈们增加负担,起初便咬着牙扛着,到最后不支了,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为了给老人家治病,润兔爹和叔叔厚着脸皮去借钱。把能借到的人都借了个遍,也凑不够给老母亲治病的钱。 眼见着兔儿祖母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几个晚辈急得不行。 润兔叔叔那时说了一门亲事,岳家姓程,那程小娘子长得俊俏,性格也好,一家人都很满意。 本来那年腊月就要迎娶新娘子过门的,但家中遭了这么大的变故,润兔叔叔便去岳家商量,能不能缓一缓迎亲。 岳家知道润兔家彻底落魄了,又见润兔叔叔潦倒不济,对亲事就有了悔意。 可能碍于其他考虑,润兔叔叔去商量的时候,程家没有完全说破。 只是对于他的提议马上就答应了,他们可是巴不得这亲事能缓呢。 后来润兔叔叔又去了一次,这家人的态度更加凉薄了,索性都不让自家姑娘见润兔叔叔。 为了母亲的病,润兔叔叔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便找到岳家去,想找他们借钱应个急。 他岳家倒是愿意借钱,但条件是要润兔叔叔对外宣称自己做了对不起岳家的事,他们家提出解除婚约。 然后把彩礼如数退回,再额外给一小笔钱给润兔叔叔,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对于润兔叔叔来说,这是个很不公平的约定,那家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能方便自己女儿另择高枝,而润兔叔叔若是认了下来,对今后再说亲事就有很大影响。 可老母亲的病耽搁不起,他只能选择接受这个约定,一心只想早些拿了钱给母亲治病。 回到家里,他瞒了大家,只说是岳家慷慨,借了钱给他应急。 润兔爹高兴不已,老母亲知道了也直说遇到了好人,还叮嘱润兔叔叔,今后一定要对程娘子好,对你岳家人好。 “会的,娘,儿子都听您的话。现在您就好生治病,等病好了才能看到儿子对他们好。”润兔叔叔笑眯眯地回答 心里却是万分难过,还有什么程娘子,还有什么岳家?怕是以后都没有姻缘了。 好在有了这笔钱,老母亲得到治疗,身体渐渐恢复,润兔叔叔看着一天好过一天的母亲,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值得的。 一家人从慌乱中慢慢回过神来,日子过得虽苦,但总算是有了些生机。 却没料到那程娘子很快另外说了亲,退亲这事情就包不住了。 很快便传到了老母亲和兄嫂耳朵里,在他们的追问下,润兔叔叔只得说了老实话。 大家才知道他当初去借钱发生的事情,老母亲当时就哭了,边哭边怨怪自己的病,耽搁了儿子的好姻缘。 润兔爹扑通一声跪在老母亲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娘,不能怪您,要怪都怪儿子,齐根上是儿子的错。” 又转头对跟在他后面跪下的润兔叔叔说:“二弟,是为兄害了你,你放心,为兄就是拼尽全力,也要给你再寻一门好亲。” “大兄,不要这么说,这件事是我做的主,有什么后果该我自己承担,您不要有任何负担。” “大儿、小儿,全是娘这身子不争气,得了这病,拖累了你们兄弟俩。”母亲抹着眼泪说。 润兔爹和润兔叔叔就像小时候一样,扑入母亲的怀里,母子三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抱着润兔站在旁边的润兔娘,眼泪也像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往下掉。 有两滴掉到了熟睡的润兔脸上,把小家伙惊醒了,也瘪着嘴啼哭起来。 整个小房间内都充斥着一家老小五口人的哭声,好不哀伤。 那天晚饭后,老母亲让润兔娘跟她换件干净的衣服,靠着被子坐在床上,和蔼的逗了一会儿润兔,又把两个儿子叫到面前,说了好久的话,最后老母亲说:“大儿,小儿,娘年龄大了,活着就是吊一口气,其实每天这痛那痛,很受罪。 你们就不一样,年轻力壮,答应娘,一定要好好活着。 要不然,娘到了那边都没脸见你们的爹,知道么?” 润兔娘现在想来,那时他们真是愚笨,竟没有发现老母亲为了不给儿子们添麻烦,心中已存了寻短见的心。 第523章 教训 也难怪,那时大家都在沮丧难过,润兔爹更是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内心一片兵荒马乱的,自然疏忽了去。 那天夜里,大家熟睡后,润兔的祖母悄悄起身,摸索着出了门,往河边走去,决绝的投了河。 第二天早晨,最先起来的润兔叔叔,发现与自己同住一屋的老母亲不见了。 他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忙喊了兄嫂一道出去寻找,三人分成三路,找遍了房子周围,还有左邻右舍的家,哪里有半点老母亲的身影。 离租住房稍远有条河,他们又赶紧寻到河边去,在河边的草丛中发现了老母亲的一只鞋子。 完了,兄弟俩瞬间都懵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老母亲,是怕拖累了他们兄弟俩,才选择了轻生。 昨晚老母亲所说的话,实际上都有暗示的,为什么就没有多注意一些呢? 润兔爹双脚一软,跪倒在了河边的草地上。 “娘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便一头栽倒下去,昏迷了。 润兔叔叔忍着悲伤,张罗着请人把润兔爹抬了回去,邻居们对这家人的遭遇都很同情,所以主动帮他们打捞。 等急火攻心昏过去的润兔爹醒来时,他娘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起来。 他听说以后,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便发疯一般往河边跑去,润兔娘抱着润兔跟在他后面,也不要命的往河边跑去。 昨天还鲜活的,对着他笑的老母亲,此刻安静地躺在河边草地上,润兔爹一下扑到了她的身上,哭得悲痛欲绝。 老母亲是被他间接害死的,他就是个天底下最大的罪人,润兔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定罪。 他决定随老母亲而去,到那边伺候她老人家。 润兔娘最担心的就是润兔爹想不开,有了兔儿祖母的教训,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寸步不离的跟着郎君,还跟润兔叔叔说了自己的担心,让他随时关注润兔爹,逮着机会就多劝劝。 所以这会儿看着润兔爹的表情不对,她便朝小叔子使眼色。 抽泣着的润兔叔叔赶紧走到大兄面前,要拉他起来。 润兔爹哭得满脸是泪,听得旁边围着的邻居们都摇头哀叹,这家人虽然才来不久,但和大家都相处的不错,尤其是老人家,见人就笑,很是和善,却这般说没就没了。 那些知道内情的妇人门,个个都在抹眼泪,为润兔爹两兄弟伤心。 润兔爹被弟弟拉了起来,瞅了个空子,就要往河里跳去。 好在润兔娘抱着润兔挡了他一下,一个邻居汉子又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直接把他摁到了地上。 跪到了大兄面前,润兔叔叔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大兄,咱们的娘尸骨未寒,您就要不听她老人家的话了吗?昨天晚上您是不是答应了娘,要好好活下去的?是不是? 您看看兔儿,才那么一丁点大,您要是寻了短见,留下嫂子和兔儿怎么办? 大兄,娘就是为了不拖累我们才选择了这条路,您说您要是跟着跳了下去,在那边见到娘,她会不会抽你! 我把话说在前头,您要是敢跳,您前脚跳,我便后脚跳。不信,您就试试。” 润兔叔叔已经急了,他全程是用吼的,吼完这些话,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 润兔娘也跪在了郎君面前,把润兔往他怀里一塞:“你跳吧,把润兔也一起抱着跳下去,一了百了。省得留下我们娘俩受罪。 你不是答应要帮叔叔另寻一门好亲事,那只能到那边去寻了。 还有,兔儿他祖母就这般放在这里,没人为她披麻戴孝,也没有人为她守灵。 她年轻守寡,辛辛苦苦拉扯大两个儿子,到头来连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自己想想吧。 你一定要跳下河去就跳吧,反正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攥在你手里的。” 她说这些话,很平静,脸上的泪痕未干,但一脸的决然。 邻居们也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劝起了润兔爹…… 最后,安葬了兔儿的祖母,润兔爹便带着家小举家迁走了,离开了那片伤心地。 他们一路往北,先是在徽州住过,又在冀州呆了一段时间,慢慢有了些积蓄,最后就来到离开京城不远的这个镇上落脚。 到了这里,便开了个小饭馆,还给润兔叔叔说了门亲事,弟妹老实勤快,与弟弟很恩爱。 一家人辛勤劳作,小饭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们的生活也大有起色。 算是做到了当初对娘的承诺,但是,每每想到那些往事,润兔爹的心就痛得无法形容。所以,他总是逃避,不想去想那时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那是血的教训,因为他的过失,让自己的亲娘丢了性命啊…… 所以,这合伙的事情,他是从心底深处就拒绝的。 润兔娘想想,一家人现在安定下来,就这样生活也挺不错的,于是她笑着对润兔爹说:“他爹,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换个话题吧。” 痴迷于做菜的润兔爹,最想聊的自然是菜。 “兔儿娘,李小姐做的那道余味不肘确实不错,咱们明天便在菜单上加这道菜。” 润兔娘点点头:“他爹,你说李小姐那么大方的就把做法告诉了我们,我们总得回人家一个礼吧?” “你说得对,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既然李小姐都不隐瞒,我便把我的拿手菜选两道教李小姐做。你知道的,我又不可能跟她合作,只能这样还李小姐的情了。” “我没有意见,虽然不能合作,但你可以和李小姐一起研究菜式,你们两人都是喜欢,说不定还能研究出流传后世的名菜来呢。”润兔娘表示很赞成。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一会,润兔在屋里喊娘亲,润兔娘便进屋去了。 站在院中的闰兔爹,因为刚才回想到以前的事,便止不住的又想起他慈爱的娘亲来。 兔儿多大了,他们就和老母亲阴阳两隔多少年了。 他仰起头望着天,在心里对老母亲说,娘啊,您放心,儿子以后不会再上当了,因为儿子只会独自做生意。 第524章 萌孩 娘啊,我和二弟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就跟芝麻开花一般,节节高呐。 您的宝贝孙子兔儿又聪明又壮实,还是个听话的孩子,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先生都夸他是读书的料呢。 儿子会尽全力让兔儿求取功名,出人头地的。 絮叨着,润兔爹的眼睛慢慢模糊了,他依稀看到老母亲在对面,还朝着他笑,眉眼慈爱,如她在世时一样。 他伸手往前摸了摸,手摸空了,才浑身一激灵回过神来,发觉是自己太思念老母亲了,以至于出现了幻像。 娘啊,您在生时没过几天好日子,若有来生,您一定要托生在好人家过上好生活。 他合掌在心中祈祷起来。 “大兄,您过来帮我搭一把手。”润兔叔叔在房里叫他。 润兔爹应了一声,忙抬手擦去眼下的泪,转身进了屋。 …… 且说沈维白感觉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天便起了个大早,束发用了他最好的羊脂玉发发簪,穿了那件他最喜欢的,滚边有精美绣纹的白绸衫。 从小厮拿来的铜镜中看到自己,是一个风姿飘逸、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沈维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云霞面前,就要让她看见最好的自己。 他觉得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也可以延展开来,就像他这样的,算是男为己悦者容吧… 吃完饭,沈维白收拾停当就出发去了学堂。 祖父借着大哥的口告诉他,下月开始不许去李家学堂了,算算时间,他能和云霞做同窗的时间也就只有短短的八天了。 这八天的相处时间,他必须要好好珍惜。 一直拎在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着两小包龙团胜雪茶,今天瞅个空送给云霞的。 嗯,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教会云霄游泳是首要的,这可是自己在云霞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 沈维白挑了挑他好看的眉,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马车到了学堂门口,他欢快的跳下车,落地的瞬间,就瞥见云霞站在大门口,正和云忠在说着什么。 虽然才几天时间没见云霞,沈维白却觉得过了好久。想着以后都要过这种思念却不得见的日子,欢快的心情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天不遂人愿,难道他和云霞注定是要多一些磨难吗?唉,他皱了皱眉。 接着又捏了捏拳头,为自己鼓劲:不管怎么说,我沈维白是不会放弃的。 边想边迈动脚步往大门口走去,因为云霞背对着他,他便放轻了脚步往她靠近。 “这么说来,你爹在信中把我爹骂了一通喽。” 走近后,云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沈维白的耳朵动了动,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好听的乐曲。 有淡淡的香味被吸进鼻端,那是云霞身上的馨香,他陶醉般的深吸了一口气。 “大姐姐,您别生气好不好。”云忠睁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云霞。 云霞伸出双手搭在云忠的肩头上说:“哪能呢,大姐姐才不会生气。你爹现在怨恨我爹,是他不识好歹的缘故。以后听到了,还是悄悄跟大姐姐说一下,好不好?” 云忠点头说好,云霞便笑着说:“那我们进去吧。” “您真的不讨厌云忠?是不是安慰我的?”迟疑了下,云忠还是追问了出来。 “嘿,你这个小萌孩,大姐姐不是说了吗,永远不会讨厌可爱的忠弟的。” 她抬手刮了下云忠的鼻子,柔声回答他。 站在她背后的沈维白,看见对面的云忠亮着眼,满脸欢喜地嚷:“谢谢大姐姐,谢谢大姐姐。” 小家伙一连说了两遍。 “云忠要怎么谢你大姐姐呢?”沈维白突然插进了一句话。 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维白靠近的云霞吓了一跳,她扭头看见沈维白近在咫尺的脸,没来由的就生气了。 “你干嘛,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突然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说完白了他一眼。 哼,假装生病,去陪你那迷人的小表妹,可是过得很愉快啊。 云霞止不住酸溜溜地想。 沈维白楞了有一息的时间,这是怎么了?我没有做错什么啊?可刚才云霞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那样子明显是生气了。 不至于吓了一下就这般愤怒吧?沈维白摸摸鼻子,万年平静的脸上也不淡定了。 他眨动桃花眼,脸上堆出笑来:“那个,你真吓着了?” “对,吓着了。云忠,我们走。”云霞直接拉着云忠走了。 沈维白再碰了一鼻子灰,懵在原地。 直到云霞和云忠已经走出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嘴里嚷着等等我,追了上去。 “那个云霞,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追上云霞,沈维白赶紧认错。 云忠拉着云霞的手紧了紧:“大姐姐,我刚才看到维白兄了,应该跟您讲的,那样您就不会被吓着了。” 他以为云霞真的被吓惨了,对没有及时提醒大姐姐,感到很不好意思。 云霞低头朝他笑了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大姐姐可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这句话成功噎住了她旁边的沈维白,敢情自己是不讲理的人?人家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他眼神哀怨的看向云霞,可怜兮兮地说:“云霞,要不然你吓我一次如何?” 手中的茶叶还没送出去,沈维白可不容许有丁点的差池。 云霞理都没理他,兀自牵着云忠往前走。 情况不妙,沈维白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一阵乱跳。 他转了转眼珠,索性跳到云霞前面,伸手拦住了姐弟俩。 “你挡着我们干嘛?没听说过那什么不挡道吗?”云霞撇撇嘴,没好气地说。 沈维白并没有生气,反而来了一句:“云霞,小meng孩这个说法是取自什么典故?” “你?”云霞绝倒。 这家伙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顾左右而言他,居然给扯到这上面去了。 再看他的表情,也很萌,她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嘴角都微微扬了起来。 见云霞的神色舒缓了些,沈维白乱跳的心也平复了些,悄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哪个meng字?”他歪了头,很认真地问。 第525章 相像 好吧,云霞承认,沈维白这个样子就是个大萌孩。 她的眼里涨满笑意,回答道:“草木萌芽的萌。” 然后迈进了学堂门,径直往自己座位走去。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的沈维白,扇柄在手心中敲打有声,口中喃喃念叨了好几遍小萌孩,总结道:“云霞,天地和同,草木萌动,新鲜可人,用来形容小童,甚是生动形象,相当有趣,很好很好。” 云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沈维白坐到了后面。 坐到凳子上的时候,他咧了咧嘴。 这次祖父下的手太重,虽然没有外伤,但皮肤下的青肿还没全消,猛的坐下去,还是会疼的。 正好转头看见他咧嘴的云霞,不禁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沈维白摇头:“没事。” “生病好了吧?”云霞状似不经意追问了一句。 “全好了,一点没有问题了。对了,今天下午散学后我要继续教云霄泅水。” “行不行啊?你病才刚好。不行就再等两天,反正也不急着这几天。” 沈维白想说不能等了,可是看着云霞萌萌的,粉嘟嘟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马上萧先生就来了,还是等送茶叶给云霞时再一起说吧。 “我既然说了没问题,便没有问题。”沈维白说得很果断。 云霞便没再说什么,抬眼见窗外,萧先生和臣杭一道走来了,便转回头去坐好了。 沈维白的视线落到明光的座位处,那里空空如也。 运气不错,今天明光没来听课。 他心情莫名就有些开心,觉得这样最好,等会自己送茶叶给云霞,不就更方便了嘛。 瑶华和俊娴今天却来得比较晚,两姐妹下了马车就见到在门口等她们的举廉。 见了她们,举廉直催促快一点,萧先生都进去了。 三人便一路小跑,直接追上了萧先生,跟先生打招呼问了好后,抢在他头里进了学堂。 瑶华一坐下,赶紧喘着气把书从书袋里拿出来。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云霞低声问道。 瑶华凑近她悄声说:“我在路上看到云慧和她娘,她俩坐着马车,刚好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被眼尖的我给发现了。 我心中好奇,就让车夫跟了她们一截,看她们要往哪儿去。 结果你猜她们去哪了?” “我懒得猜那母女俩的行踪,师姐直接告诉我吧。” “我看到她们的马车直接开进了宫,八成是去巴结哪个娘娘了吧。”瑶华不屑地说。 云霞没吭声,这母女俩进宫去干什么呢?也不知道她们搭上了宫里哪位妃嫔,或者是皇后? 难道为了把云慧爹弄回来,她们还要走上层路线,把一件家务事给上升到让宫里人掺和进来的地步? 不行,得想办法打探下,不能让她们在背后放冷箭。 这时,萧先生已经开始授课了。 沈维白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听萧先生讲解,他也很舍不得离开萧先生的课堂,因为萧先生的课讲得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他又必须离开,也就听不了几天萧先生的授课了。 所以这仅余的几天,必须要好好的听课才是。 这时,云霞也晃了晃头,把注意力集中到萧先生身上,听先生授课。 在看向前面的萧先生时,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又挪到了明光的座位上。 明光家里有事,今天一大早就赶着回家去了。不过他说吃了晌午饭就会回来的。 每天习惯了明光的陪伴,他这么冷不丁的不在,云霞还真觉着不适应。 今天萧先生讲的是《中庸》,儒家推崇的中庸之道,主张待人接物采取不偏不倚,调和折中的态度,在先生的阐述之下,云霞对此又有了更深一层的领会。 沈维白更是深以为然,因为他最信奉中庸之道,喜欢执两用中,和而不同,追求达到中正、中和、和谐之目的。 但这堂课,臣杭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很委屈。 事情牵涉到新来的同窗明光兄。 臣杭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观察,他越发觉得这位明光兄和自己的傻兄竟然很相像。 虽然明光兄戴着眼罩,皮肤也比哥哥更黑,但他们两人的身材,尤其是背影几乎是一模一样。 还有他们两人不经意的小动作,特别相似。 导致臣杭有种恍惚之感,明光兄会不会和哥哥是一个人? 但是哥哥明明出远门了啊! 爹娘都说了,刘老爹的仇家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寻到京城来,要找刘老爹寻仇。 而哥哥的功夫再有两年就快练成,这时万万不能断。 毕竟哥哥痴傻,学成功夫有了防身之术,就不至于被人家欺负却无半点还手之力。 所以爹和刘老爹几经商量,最后决定让刘老爹带着哥哥躲到道郡刘老爹的一个亲戚家去。 那个亲戚住在道郡郊外的山庄,那里偏僻得很,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人,刘老爹既能躲避仇家,又能安心教哥哥的武功,即便臣杭有万般不舍,也不敢阻拦哥哥去那里继续学武功。 说起来哥哥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臣杭还是很不适应,他好想哥哥,开初也非常担心哥哥在那边会受苦。 不过爹说哥哥在那不会有任何问题,刘老爹在,他很放心。 就连平日里最紧张哥哥的娘,这次都不担心,臣杭才稍微宽心了些。 直到在学堂里见到明光兄,刚认识时,臣杭便觉得明光兄特别亲切。 接触多了,他越来越喜欢明光兄,也慢慢察觉到两人有很多相似点。 他好奇起来,世间难道真有这么像的人么?于是心中就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想看看明光兄摘下眼罩的样子,是不是更像哥哥? 这个念头搅得他寝食难安,几经考虑后他终于定了下来,要去问问看。 于是臣杭就跟明光兄提了这个不情之请,央求明光兄取下眼罩。 他还做了保证:“明光兄,我看一下就好,您有眼疾怕光,就闭着眼睛让我看一下,行不行?” 苇杭被弟弟这个要求难住了,这眼罩却是不能摘的,所以只能委婉拒绝臣杭的要求。 “明光兄,要不您就将眼罩往上推一推,我瞅一眼就行。”臣杭还是不死心,把要求再降低了一些。 第526章 探母 还好苇杭够聪明,他很快想出了应对之策,虽然这样做会有些委屈臣杭,但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在心里对臣杭说了对不住,哥哥也是没有办法。 唯今之计,必须彻底阻断臣杭的这个想法。 于是他做出生气的样子,严肃的回绝了臣杭,还说臣杭这样做无异于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本来有眼疾就够难受了,你还非要看,让我情何以堪? 见一贯脾性温和的明光兄脸色发沉,肃然的说了这番话,臣杭赶紧摆着手声辩:明光兄,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而已。 “臣杭,若是其他要求我都想法满足你,唯有这个要求我不能做到,请原谅!”明光说完,抿着唇朝他拱手施了一礼。 这让臣杭顿觉汗颜,很不好意思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一会儿,才总算吐出六个字:“明光兄,对不住!“ 苇杭抬起头,盯着臣杭,见弟弟一脸后悔,心里也很不安。 没来由的吓了弟弟一遭,他心里能好过吗? 便清了清嗓子,把手搭在臣杭肩上,放缓了语气说道:“臣杭老弟,我的话可能说重了,你也不必太在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以前摘了眼罩,被人嘲笑过,所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话不在多,点到即止,臣杭会明白的。 “明光兄,我懂了,以后我再不会提这种无礼的要求了。明光兄,您还是会同我做好友的,是吧?“ 郑重说完,臣杭抬头,略有些紧张的盯着明光问。 “那是当然,不知者无罪,明光兄不会怪你的。我们当然也会是永远的好兄弟!“苇杭清楚的告诉了他自己心中的想法。 臣杭释然,点头说着那就好,那就好。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臣杭就是这么以为的,结果到了第二天,明光兄突然就没来学堂。 他这心就有些打鼓,莫不是昨天自己那样做,还是伤了明光兄的自尊心?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跟父亲就这个事情聊了那么几句,哪知道父亲听了,当即就朝他发了火,说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私自利,只顾莽撞行事,却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噼里啪啦的把他训了一大顿,搞得他都不敢抬头。 臣杭承认自己当时的做法确实欠思考,可也是一时好奇的缘故,事后也跟明光兄道了歉,父亲为何就揪住不放呢? 瞬间觉得自己好委屈。 父亲却根本没有理睬他,还命令他以后不能做此等傻事。 父亲说完一直盯着他,等他交代。直到看他点了头之后,父亲才停了训话。 见父亲对明光兄如此看重,尽管委屈,臣杭还是决定在明光兄面前再来一次深刻的检讨,诚挚的再向他致一回歉。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明光兄都没来学堂,臣杭的检讨计划就一直搁浅,他指望着明光兄今天能来,便可以把这事情了了。 结果今天还是没来,心里压着这事的臣杭难免就哀声叹气,在父亲的课堂上走了神。 他心中盼着的明光兄,也就是他的“傻兄“,此刻正坐在自家正厅内,和母亲言笑晏晏。 原来萧夫人最近身子不适,又想念杭儿,昨夜就遣了接替刘老爹的护卫老胡去了云霞家,和苇杭联系上了。 所以今早,等臣杭去了学堂,苇杭便翻墙进了家里看母亲。 萧夫人见到他自然欢喜得很,上上下下打量了儿子几遍,见儿子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便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又拉着苇杭问长问短的,恨不得了解苇杭经历的所有事情。 整个人精神状态大好,自己身体的不适瞬间都消失了。 “娘,您不舒服找我义母开药没有?“苇杭最关心的便是母亲的身体。 萧夫人点头说:“拿了药,吃了就松快了。娘最服你义母的药了。再加上今天你又回来看娘,娘就全好啦。“ “那就好。娘,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拉着杭儿的手,萧夫人回答得毫不迟疑:“会的,会的,娘还等着孙子承欢膝下呢,呵呵呵。“ 这话却让苇杭闹了个大红脸,连耳根都红了。 被旁边的刘妈妈看见了,可乐呵了。 她捂着嘴无声的笑,心想少年人的面皮就是薄啊。 萧夫人看了看刘妈妈,也笑了:“杭儿,娘说得可是心里话。“ “对对,不只是夫人,老身也是这么期盼着呢。“ 刘妈妈接过萧夫人的话头说。 苇杭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小声道:“娘,刘妈妈。看您们说的,我这事不是还早着吗?“ “时光过起来可快得很,杭儿再过五年就该行加冠礼了。“ 萧夫人感慨。 又说到自己的年龄上来,苇杭怕母亲再度想起伤心事,毕竟代替自己的那位萧家哥哥,只比自己大一天而已。 他马上把话题强行转移,扭头对刘妈妈说:“刘妈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您听说过豆芽菜没有?“ 刚才听夫人提起杭少爷的年岁,刘妈妈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她跟苇杭一样,也怕夫人想起走了的萧大少爷。这会儿听杭少爷这么问,她,心里直夸他这话题转开的好。 于是马上接茬:“豆芽菜是什么东西?“ “刘妈妈,有没有兴趣我教你做?这可是我跟云霞去学的。“ 萧夫人立刻好奇起来:“又是云霞创出来的新菜?这孩子可真行。“ 虽然这不是云霞创出来的新菜式,但母亲这般说,苇杭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于是便把云霞去找润兔爹的事情跟母亲和刘妈妈讲了。 云霞要请润兔爹入伙自家酒楼的原因;润兔爹的特长;云霞第一次去登润兔家的门被轰了出来;接着请了她舅父去做说项,又被润兔爹一口拒绝;这一次没有贸然再提合伙,只说跟润兔爹比拼手艺等等,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这个什么润兔爹也太不识抬举了吧,云霞小姐那么诚心诚意的,还给了多好的条件哩,他居然都不干?会不会脑子有问题呐。“ 刘妈妈有点愤然,搞不懂这个润兔爹是咋想的。 第527章 探问 萧夫人摆了摆手说:“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呢?杭儿,既然云霞坚持要请他合伙,你们便应该去查查他不愿意合作,是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娘说得是,我们会想法去打听的,但他们一家子是从外地来的,估计本地知道他家内情的人少之又少,打听估计有一定的难度。不过,我们会尽力的。” “好,娘相信你会助云霞心想事成的。”萧夫人对苇杭的办事能力极有信心,所以并不是很担心。 刘妈妈听了萧夫人这番话,就更不担心了。她便把话题转到了她关心的发豆芽,以及云霞小姐做的肘子上来了。 尤其是杭少爷说起的那什么味不走,是人间美味,色香味都特别好,刘妈妈当即决定要学做给大家吃。 苇杭笑着说:“刘妈妈,做那个余味不肘步骤挺多的,我可教不了您,只有让云霞亲自来教。发豆芽菜我倒是知道怎么做,这个可以跟您和娘讲讲,先试做起来。” 萧夫人眼睛一亮:“好啊,好啊,让云霞来家里,杭儿也就名正言顺的跟过来,我可以同时见到你们两个孩子,还能吃到你说的余味不肘,可是开心极了。” 萧夫人的着重点是看两个孩子,至于吃余味不肘,便排在第二位了。 刘妈妈附和着说:“夫人说得对,不如现在就定个日子,让杭少爷回去跟李夫人商量下?” 她的意见得到萧夫人的赞成,萧夫人马上扭头对苇杭说:“杭儿看看选哪天合适?” 苇杭见母亲和刘妈妈满脸喜色,就跟捡到宝一样开心,便笑着说:“我没意见,都凭娘做主,娘说哪一天就哪一天吧。” 这孩子,总是那么贴心,萧夫人心里又感动了一把。 “那好,就由娘来定喽。 我觉得不能太仓促,而且又不愿意多等,要不就定在大后天好了。”萧夫人板着指头算了算,愉快的决定了日子。 “好,那就大后天,我回去就知会岳母。 对了,到时后,刘妈妈您也教两道拿手菜给云霞吧,她要劝润兔爹入伙,以后肯定会用上的。”苇杭又转头对刘妈妈说。 刘妈妈豪爽地回答,没有问题,莫说两道,就是让老身把所有会的全都教给云霞小姐,老身也是愿意的。 “那就有劳刘妈妈了。”苇杭站起身朝刘妈妈施礼。 刘妈妈假装嗔怪他:“杭少爷又见外了。” 三个人都笑了。 笑过之后,苇杭又跟刘妈妈交代,做余味不肘需要采买些什么,刘妈妈和萧夫人仔细听着,认真的记了下来。 等说完余味不肘,刘妈妈又心急的问起了豆芽菜的做法,苇杭便把从润兔爹那里听来的,如何发豆芽的步骤,一步一步讲了起来,直到母亲和刘妈妈表示记住了为止。 “还别说,这个润兔爹还真是会想法子,黄豆还能变成这花样吃。”刘妈妈对润兔爹心生佩服。 萧夫人赞同道:“是啊,这样的吃法,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挺新奇的。等我们做出来,看看味道如何。” “娘,据小润兔说,味道相当不错。他有个做菜手艺很高的爹,口味是相当有保证的。他说好吃,绝对跑不了。” 刘妈妈便腾的站起身来:“听杭少爷这么说,老身一刻都不想耽搁,现在就去泡黄豆。” 说完就要出去,萧夫人接着站起来说:“刘妈妈,我跟你一道去。”两人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往厨房去了。 苇杭笑笑,也跟在她们后面去凑个热闹。 云霞家的学堂院内,此刻也是热闹非凡。 在萧先生喊了休息之后,学生们都一窝蜂涌到院子里放松来了。 沈维白从座位上站起来,就低声跟云霞说了,等会要跟她单独讲点事情。 于是云霞便跟在他后面,往院子角落那棵树下走去。 两人站定,云霞才看到沈维白从怀里摸出了个袋子。 “咦,你这袋子挺漂亮的,里面装了什么?”云霞好奇发问。 话说,沈维白提着这么一个有精美绣花的袋子好像有点不搭的感觉。 这袋子女的提着还差不多。 沈维白听了云霞的夸奖很满意,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里美滋滋的。 他觉得没有枉费自己的辛苦,这袋子可是在母亲那里找了一堆袋子,他从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他还拿着这袋子问了起码不下十个丫鬟,在她们都说了好看之后才决定就用它的。 不过,只要云霞说它漂亮,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于是他挑了挑眉,眨着桃花眼问:“你很喜欢吗?” 云霞正盯着他乐,沈维白提着这么个袋子,更像是大萌孩了。 听了他的问话,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点了点头。 沈维白接着来了一句:“这样最好,喏,送给你。” 边说边把袋子递向云霞。 “送给我?别,沈维白,无功不受禄,我不要。”云霞忙把袋子推给了沈维白。 原本志得意满的沈维白愣了一下,他以为云霞是不会拒绝的,可现在这样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居然连看都不看袋子里的东西,就拒绝收下,搞得沈维白现在都不是那么确定了,有点担心这茶叶能否送得出去。 所以他很心急地又把袋子递了过去:“你先拿着,我一个男子汉,没有道理拿个这样的袋子。还有,你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好不好?” 最后那一句,明显带上了央求的语气。 云霞噗的笑出了声,原来沈大萌孩还是知道的,这袋子他拿着不合适啊。 “明知道拿着不合适,你还要拿,是不是傻?”弯着眼睛,两个酒窝深深的云霞,打趣沈维白。 沈维白没有笑,眉头反而皱了皱。 至少在这一刻,看着云霞明媚可爱的笑容,他那颗坚定要离开这里的心又动摇了。 若是不离开,自己又能单纯的,平静的和云霞相守,该有多好,该有多美妙。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得偿所愿呢?沈维白心有戚戚,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皱眉的表情落入了云霞眼中,云霞的心突然就揪紧了。 第528章 探心 沈维白这个样子,看着竟然有些可怜。 难道是自己玩笑话说得过了,也许沈维白很忌讳别人说他傻哩。 算了,不逗他了,云霞嘟了嘟嘴,决定先安慰下他。 “沈维白,我刚才那么说,是为了活跃气氛,跟你开玩笑的。你不至于生气吧?“ 此时的沈维白,脑中正在天人交战,哪里有功夫回答云霞。但他的手还维持着前伸的姿势,摆着要把袋子递给云霞的动作。 得不到回应的云霞,不免猜测,难道沈维白还真生气了? 哎呀呀,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可真是个小心眼的大萌孩。 沈维白还在继续放空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云霞划定为小心眼之流了。 云霞想了想,便直接从沈维白手中拿过了袋子,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啥。 手中突然一空,倒让沈维白回过神来。 他发现那袋子已经到了云霞手上,而她正在解绳子,准备打开袋子。 沈维白脑中两个小人的争吵,也告了一个段落了。 虽然他很舍不得云霞,巴不得天天看到她,和她长相厮守,但离开的决定还是重新占了上风。 因为他万万不能利用云霞,或者做出不利于云霞的任何事。 这是他的底线,绝对不能碰触,他也绝对不会妥协的。 这时,云霞已经打开了袋子,看向了袋子里面。 赫然是两个红通通的茶包。 沈维白在掌柜包好的茶包外面又包了一层红纸,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云霞,这可是两包上好的龙团胜雪,算是茶中顶级珍品。”他出声解释。 听他用清朗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云霞的心瞬间就像被泡进了一汪春水之中,舒服柔软,甜蜜不已。 她已经知道这里送茶叶的风俗,沈维白既然送自己这两包顶级好茶,这代表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沈维白是在明确的跟她告白呀。 一直在观察她的沈维白,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先前泛起的那一丝担忧早就跑没影子了。 他趋前一步,低声问:“云霞可愿意收下我送的礼物?” 抬眼看向沈维白,见他那双狭长的眼眸中盛满笃定之色,脸上挂着惯有的招牌微笑,云霞突然又升起要整蛊他的心。 “不愿意,没来由的你送我两包茶干甚么?我又不喜欢喝茶。”她歪着头,把袋子重新系好,故意递回给沈维白。 这回轮到沈维白懵了,他的眼睛使劲眨动,长睫毛比那蜂鸟飞动时,翅膀扇动的频率还要快。 而且嘴巴微张,神色紧张,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冷静自持。 云霞憋着笑,催促他:“喏,还你,接着啊。”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说,这茶叶,”沈维白已经语无伦次了。 云霞直接把袋子塞进他手中:“拿好,这茶叶你得送给喜欢喝茶的人喝。” “不是,那个云霞,你知不知送茶叶代表甚么?”沈维白终于吼了出来。 他这回是真急了,音量有点大,引得远处的同窗都往他们两人这边看了过来。 强自忍着笑的云霞,脸立刻变红了,赶紧瞥了一眼那边的同窗们,还好,他们大概只是听到声音,并没听清楚说话的内容,所以瞅了瞅,又各自玩闹去了。 她便怨怪沈维白:“你那么大声干嘛?你送茶叶给我,不就是想请我喝嘛。我真的不是很喜欢喝茶。” 这无辜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啊,连云霞自个都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 说完后她好整以暇的盯着沈维白,看他的表情变幻,越发觉得好玩。 沈维白倒是从刚才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原来云霞不知道送茶代表的意思。不过这个意思好多小童都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算了,不去想了,干脆直接跟她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酝酿语言。 对面的云霞在心里偷乐,就看你沈维白接下来怎么办?要表白就赶紧的啊,萧先生一会叫上课了,你娃又得等下次休息了。 从她内心来讲,还是希望他能尽快说出口的。 却不料那沈维白一向感情内敛,不愿意表露在外面,所以斟酌好的字句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好像有点开不了口。 于是他心里急得不行,面上又还得端着,着实有点受罪。 “你不是说要跟我讲事情的吗,磨磨蹭蹭的干嘛?再不说,我可走了。”云霞继续逗他。 沈维白一下急了:“别走,这送茶叶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后,沈维白一下就安心了。 云霞没吭声,心里的喜悦就像潮水一般涌动,然后蔓延,很快席卷全身。 这可是沈维白响当当的告白啊,亲耳听起来的感觉很不错的嘛。 不等云霞表态,沈维白索性继续把自己的心迹袒露出来:“云霞,我沈维白郑重的对你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会想办法娶你做我的新娘子,今生今世唯有你,让我愿这么做。你答应我可好?” 大概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沈维白的表白显得有点虎头蛇尾,一点都不浪漫好吗? 不过,若是沈维白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在他表白时还有功夫对他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话品头论足,估计会气歪鼻子的吧。 抬眼看向沈维白,见他白皙的俊脸已成彤红色,手捏成拳头又放开,然后又捏成拳头,反反复复的。 不过那双会放电的桃花眼,却紧紧盯着云霞的脸,视线一瞬都没有离开。 他在等着自己给出答案。 云霞乾笑嫣然的开口:“沈维白,我有点疑问,你为什么说会想办法娶我?” 沈维白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答应不答应?怎么直接跳到这个问题上了,她还真是与众不同哪… 他睁大眼睛,和云霞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看着沈维白脸上的彤红色变得更深,云霞决定就此打住,不折磨沈维白了。 于是向沈维白摊开手来,沈维白不解,刚才的疑惑还没弄清楚,云霞这又是来的哪一出? “送我的礼物不该给我吗?难道是你舍不得了。”云霞娇俏出声。 第529章 阻力 沈维白这下听明白了,云霞这是变相的答应了啊。巨大的幸福立刻从天而降,把他罩得严严实实,让他有种站在云端的感觉。 于是忙不迭的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云霞,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没有舍不得,一点,不半点都没有那个想法。” 云霞接过袋子,收入自己的袖中放好,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好了,礼物我收下了,你也懂了,那就该解释我刚才的问题了吧。” 沈维白本该马上解释,但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云霞那般说是故意捉弄他的,再加上还想听云霞再说一次,所以便故意又问云霞:“你收下礼物,就是愿意对不对?” 云霞直接送了他一记大白眼。 我看你装?知不知道不作死才不会死?好你个沈大萌!!! 于是她低下头,作势要从袖子里把礼物拿出来,同时没好气的对沈维白说:“听好了,我不愿意,还你的礼物好了。” “别,别,这礼物收下就不能还。”沈维白连忙强势发话:“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来自于我家里的阻力。” 家里的阻力?云霞慢慢抬头,看向沈维白。 “是这样的,我祖父和令尊大人以前可能有些过节,不过我找人查过了,不是很大的问题。 然后我大哥又跟令妹云慧结了怨,这事还惹得我大哥大为生气。” “等等,你大哥和云慧,他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云霞不是一般化的好奇。 话说,听到云慧和沈维白大哥结怨,她心里竟然有点看热闹大的兴奋。 就云慧那小狐狸,不与人为善,迟早都会被别人记恨上的。 对云慧那种小人她可是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的。 沈维白摇摇头说:“我大哥前不久去赴宴,喝得醉醺醺回来,闹腾了很久,一直都在念叨云慧的名字,所以我第二天便问他怎么回事,他便告诉我,在宴席上,云慧和她娘联合起来捉弄了他,让他大丢面子。” 云霞冷哼一声,呵,这云慧母女俩真是惹事生非的料,到哪都不安分。 “云霞,云慧毕竟是你妹妹,我会尽量再劝劝我大哥的。”沈维白想着她们毕竟是两姐妹,所以还是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一下。 没想到云霞一点都不介意:“我才没有功夫管他们之间的恩怨,你也不用掺和,反正现在我们都分家了,云慧执意要到处树敌,就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听云霞这么说,沈维白对她又高看了一眼,能如此正直端严,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包庇,实在是不容易。 自己为她坚守底线做得非常正确,这样的好姑娘,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当然也不能错过。 所以他再开口说话的语气,变得愈加柔和:“云霞说得也对,云慧这人行事确实差强人意,就像上次蹴鞠赛,她那样做真是过分呐。” 云霞点点头,看向沈维白,等着他说接下来的事情。 她很好奇,难道沈家因为云慧要阻止她和沈维白么,但为什么又同意沈维白到李家学堂呢? 难道是沈维白拼力争取才来的? 那样的话,我等会儿一定要好好表扬表扬沈大萌。 沈维白抿了抿嘴唇,黑亮深邃的眸子里迸出炙热的光芒,与平日大有些不同。 他那样专注的盯着云霞,竟让云霞有些不自在起来,直觉让她以为沈维白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比较甜,是会酸倒牙那种… 却没想到沈维白说的是,他祖父不许他在李家学堂念书了,到下月初一,他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什么?云霞倏然瞪大了眼睛。 这,完全没想到啊? 她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因为打心眼里舍不得沈维白离开。 “云霞,我没有办法,必须离开。” 沈维白咬了咬牙,把剩下的话一并说了出来。 沉默,两人之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一一会儿,云霞终于哀怨的开了口:“沈维白,你的意思是只能在我家学堂待几天了?” 沈维白用同样哀怨的口气回答:“对,准确的说只能再呆八天了。” 云霞怒了,她盯着沈维白问:“你家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她的喉咙就跟被什么哽住了似的,问话的声音变成了低低的吼声。 “云霞,我祖父这个人很记仇,大哥也是如此,他们同意我到李家学堂来,条件就是要我打听李家的事情,包括云慧的事情,并向他们汇报。 我怕他们得了你家里的讯息,做出有损你的事情,所以我拒绝打探,祖父便不许我在到李家学堂来了。” 他的话刚说完,云霞立刻抬手按住了太阳穴,脑中回想着刚听到的信息,心纷乱不堪。 沈维白的祖父为什么要打探我们家的讯息? 这是个问题。 还有,那天云霄曾说过,他听到母亲和萧先生说话,母亲有提到,说萧先生不该同意沈维白进学堂,会影响什么杭儿。 萧先生说他当时并不知道什么的。 母亲和萧先生后来就不说了,因为发现他来了。 云霄虽然对母亲说的这个话没有意见,但却不明白会影响什么杭儿,所以他跑来问云霞,想看看姐姐知不知道杭儿是谁。 云霞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萧先生家那个大儿子叫杭儿,但是沈维白怎么会影响到他去,想想都觉得他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所以云霞又否决了云霄口中的杭儿是苇杭的可能,她还跟云霄说,或许是你听错了,他们根本说的就不是什么杭儿。 听姐姐这么说,云霄抓抓头发,不确定了。好像是没听清楚,所以便承认自己可能是听岔了。 云霞后来也就没有把这事情再放到心上。 但今天沈维白提起,她两相联想,又疑惑起来,没准云霄是听清楚了的,只是这中间的联系自己不知道罢了。 不行,我得问下母亲,沈家和我们家到底有什么隔阂,沈家约束沈维白,母亲也不要我和沈维白多接触,事情怕是不简单啊。 沈维白见云霞揉着额角,忙关切地说:“云霞,你也别着急,我想好了,我们以后可以约好时间地点见面的,只不过先瞒着他们。 还有,若是我祖父派另外的人来学堂,你一定要防着点,千万别被利用了。” 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云霞刚要张口说话,萧先生却招呼学生们进学堂了。 她便没有再说话,只是朝沈维白点了点头,转身往学堂走去。 刚刚收到沈维白的表白,本来是惊喜的,却又听到他不能再来学堂的话,惊喜变成惊吓,也是醉了。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下。 第530章 阻断 萧先生开始讲课了,云霞却开起了小差。 她心里空落落的,觉得眼中景物的色彩似乎都黯淡了不少。 视线落到明光的座位上,云霞在心中唉了一声,也不知道明光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没有? 脑中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沈维白不来学堂了,还好有明光在。 很快,云霞反应过来,太诡异了,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里去呢? 她蹙起了两道秀眉,开始找原因。 或许是因为沈维白的离去,自己急于需要证明身边还有朋友;也或许是明光自带暖男光环,让她难过的心有了寄托。 她自己解释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坐在她后面的沈维白同样在走神,他考虑的事情有点多,诸如以后和云霞约见面选在哪之类的问题。 就是见面地点他都想了很多,罗列在心中一个个的筛选。 后来他又想,每次见面后再定下一次的地点反而更好,那样祖父和大哥的手下不容易发现。 还有派谁来给云霞传话,这个人必须老实可靠,还要机灵,能避开家里人的耳目才行。 最后他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编钟,嗯,明儿得把编钟带来让云霞见一见。 安排好相应事宜后,沈维白才定了心。 他抬眼看向前面的云霞,见她托着腮坐着,背没有像平日那么打得直直的,而是很随意的弯着。 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般垂在她脑后,头上的双环髻扎着彩带,也顺着头发垂了下来,有风吹进学堂,她的发丝被吹动,有淡淡的馨香散出,萦绕在沈维白的鼻端。 与她的发丝一起动的,还有沈维白的心。 想到以后可能要许久才能和云霞见一面,沈维白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萧先生讲得忘我,学生们听得兴致盎然,这一下就讲到中午散学。 沈维白正要跟云霞一起出学堂,萧先生却叫住了他。 他应了一声,跟云霞说了一句下午再说,便往萧先生走去。 云霞心情不好,所以点了头,带着云霄先走了。 到了先生面前,沈维白躬身朝他施了一礼道:“先生好,请问您找学生可是有事?” 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萧先生捻着长须的手顿了顿,缓缓张口道:“维白,你到我门下有一段日子了,李家学堂和沈家学堂的规矩可能不太一样,我想留你下来,占用点时间,咱们师生好好说道说道。” 他之所以要和沈维白来一次这样的谈话,全是因为二弟妹的一席话。 前几日二弟妹专门找到他,神色严肃地跟他说沈维白喜欢云霞,云霞也对沈维白有好感,这样下去不行,会耽搁杭儿的好事。 说话间有些埋怨他把沈维白收到李家学堂的意思。 起初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二弟妹小题大做了,沈维白才来多久,云霞怎么可能就对他产生好感。 结果二弟妹把云霞和沈维白早就相识,还有她特意试探云霞的话原样告诉他之后,他才发现问题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为了杭儿的幸福,那就有必要跟沈维白谈一谈。 听先生要跟自己说道说道,若是换作被祖父打之前,沈维白一定很高兴,要和先生畅谈一番。 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马上就要离开李家学堂了,还能谈什么? 而他的心里对先生是有愧疚的,还有不舍,反正是很复杂的情绪。 于是本来打算下午散学后跟先生说离开这事的,沈维白改了主意,那就提前到现在说吧。 “先生,学生到下月初就要离开李家学堂了。” 他以为自己能顺畅的说完,毕竟是早就斟酌好的辞别话,却没想到,只说了这一句就往下说不下去了。 萧先生楞了一息,盯着沈维白,消化了一下他的话,他说要离开?可他这才来多久,就要走了? 抛开其他不说,这孩子着实是个好苗子,自己还想着力培养他呢。 放下捻胡须的手,萧先生急切发问:“为甚么?是觉得为师授课授得不好,不愿意跟学了么?” 先生的眼神温和中带着遗憾,让沈维白心中一暖。 看来不只是他不舍离去,先生也是不舍他的。 所以便掏心掏肺的跟先生讲起了自己的心里话:“当然不是,先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授课更是引人入胜、引经据典、引入春风,学生,心中还有很多赞美的词,要说的话可以说上很久。 总之一句话,能拜在先生门下,是非常幸运的。 维白这段时间听先生授课,受益匪浅,有很多问题也豁然开朗,所以维白实则是非常非常不愿意离开李家学堂,离开先生您的。 只是家中长辈要维白回自家学堂,维白不敢违逆,实属无奈,还请先生能原谅维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维白将永远铭记先生的教诲,先生也会是维白永远的恩师。” 他一口气把心中的话都说完了,中间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听完他的话,萧先生便知道他没有说谎,这孩子说的话很诚恳,充满浓浓的不舍离开之情。 “是这样啊,那是先生误会你了,先生要请求你的原谅。” 沈维白摇头:“先生您快别这么说,这事情至始至终您没有一点责任,反倒是维白,辜负了先生的抬爱。” 先生对他很好,总是耐心的讲解他提出的问题,还和他探讨诗词文法,讨论四书五经…,与其说是师生,不如说更像父子。 先生还夸奖他有读书天赋,鼓励他以后去蟾宫折桂,对他寄于了很高的厚望。 若是一直能师承于先生,沈维白相信自己一定能求取功名,进士及第,或者勇摘下前三甲之一也不是空谈。 想到这些,他的语气就带了一丝哽咽。 萧先生听出沈维白心中难受,忙出言安慰了他几句。 沈维白又絮叨了几句,然后低着头沉默了。 心中五味陈杂的萧先生,看着沈维白头顶上的玉簪,暗自叹了口气,唉! 师生俩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沈维白才抬头问萧先生刚才是要跟他谈什么? 他这么一问,萧先生才想起自己找沈维白谈话的目的,不过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现在也没有必要说了。 第531章 无味 反正这孩子马上就不在李家学堂了,以后和云霞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幸好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这是唯一让萧先生感到庆幸的一点。 “咳咳,既然维白都要离开了,那些不说也罢。不过为师有一件事不甚明白,既是这样,当初你家中的长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同意你到李家学堂来呢?” 这个问题沈维白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按理说他应该跟萧先生说实话的,但面对先生他又觉得说不出口。 毕竟这事情牵涉到祖父,大哥,还有自己和云霞,以后他还要偷偷的和云霞见面,若是让先生知道,只怕不太好。 于是就跟先生解释,当时自己争取来到李家学堂,就是慕先生之名,想跟着先生进学,但家中长辈觉得不好跟沈家学堂交代,所以只允许他在这里待到这月末。 听了沈维白的这番话,萧先生颔首表示了解。 “那维白还是听家里的安排,回沈家学堂上课吧。不过,若你有需要,可以到我家里来找我。咱们师生还是像现在一般,交流切磋,谈经论道,甚是畅意。 我就住在西大街旁边的走马巷,你走到尽头萧宅便是。” “谢谢先生,维白求之不得,今后一定登门求教,还望先生指点则个。” 萧先生笑眯眯地说:“甚好,就这么说定了。” 维白这孩子是个人才,萧先生爱才,所以愿意指导他。当然为了避免出现二弟妹担心的状况,他索性让维白去自己家中。 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所以他的心情愉悦多了,总算冲淡了得知沈维白要离开的不舍之情。 沈维白心里也高兴了不少,先生都放了话,以后可以叨扰他,自己要好好利用先生给的大好机会,向先生请教。 这时臣杭站出来,在饭堂门口喊父亲吃饭了。 沈维白忙跟先生施礼:“先生您去吃饭吧。” “好,维白也快回家吃饭去。”萧先生点头吩咐他。 于是两人辞别,各自走开了。 且说云霞回到家里,母亲便吩咐丫鬟们上菜开饭。 “娘,我回我房间一趟。”她想先去把沈维白给的茶叶放好。 母亲笑着说:“去吧,快去快回。” 等云霞放好过来来,母子三人便围坐在桌前吃饭。 因为沈维白的事情,云霞吃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等云霄吃完了,搁下碗大叫好吃时,瞟见姐姐碗里居然还有大半碗饭。 小家伙便凑到姐姐面前说:“姐姐,您是在数饭粒么?” 母亲这时也吃好了,便抬头看向云霞。 “霞儿是不舒服吗?”她关切的问女儿。 云霞忙摇头:“娘,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没饿罢了。” “那我让她们给你煮点清粥,等会喝一碗。你是不是中了暑热,眼看这要入秋了,这几天反而热起来了。” 母亲边说边起身,要去外面找丫鬟给她熬粥去。 云霞忙拉了她的袖子说:“娘,不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吃完。” 顺势低头往嘴里扒饭菜,不过饭菜到口中,却索然无味,只是嚼巴嚼巴的把饭菜吞下去罢了。 拿了双干净筷子,云霄帮着往姐姐碗里挟菜,一边挟一边说,这个好吃,这个香… 一会儿功夫就把云霞碗里堆了一个小山。 “好啦,霄弟不用再给姐姐挟菜了,姐姐吃不下了。”云霞拿手把碗盖住,笑着制止云霄。 小家伙睁大黑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问:“姐姐,是不是维白兄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了?” 他突兀的一问,倒让云霞愣了。 云霄放下筷子说:“我都看见了,课间歇息时,维白兄把您叫到树下说了好一会儿,然后您回到学堂就不开心了,中午吃饭也不开心。” 他的话让母亲探询的目光立刻定在了云霞身上。 “霞儿,沈维白说什么了?让你难过的饭都吃不下?早知道他是这般惹事生非的人,就该阻止萧先生把他收到李家学堂来。” 母亲的语气明显充满对沈维白的不满。 “娘,您为什么对沈维白那么大的成见呢?” 云霞咽下口中的饭菜,便忙不迭的反问娘,她的心里本来就不好受,母亲这样说无疑让她更加难受。 所以这问话的语气就有些冲。 母亲抬眼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霞儿,娘不是跟你说过,和那沈维白少打交道,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 “娘,您这样对沈维白不公平,他是我的同窗,难道您要让我不理他,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云霞也急了,索性跟母亲争执起来。 一向温顺的女儿突然和自己顶嘴,云霞娘很不适应,她眨着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旁边的云霄站起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姐姐,您为什么不能听娘的话?我觉得娘说得对,您就应该少跟维白兄打交道,多跟明光兄打交道。” 明光迷弟上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站到了母亲那边,与母亲结成统一联盟。 云霞仰了仰头,想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收回去。 结果发现是徒劳,那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她突然有点理解肖慕航了,当初他离开她,让她恨到极点。可是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肖慕航也向她这般,被家人步步紧逼,他能有其他选择吗? 见她突然哭了,母亲和云霄都慌了。 “姐姐,您别哭,霄弟跟您道歉。”云霄首先认了错。 母亲也放软了口气:“霞儿,娘只是不想你,唉,娘不是跟你说过吗,你爹和沈家老太爷不对付,所以你和沈维白少接触点比较好。你怎么就不理解娘的心呢? 好啦,好啦,霞儿不哭了。” 她边说边从怀中抽出锦帕,忙乱的帮云霞拭泪。 在母亲和弟弟的劝声中,云霞的哭声反而变得更大了。 郁闷了一上午,这下彻底释放出来了。 把母亲和云霄急得团团转,云霞根本不听劝啊,只知道放声大哭。 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明光出现在了门口,他焦急地问:“云霞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母亲和云霄就跟见到救星一般,忙招呼明光进来,帮忙劝慰下云霞。 第532章 伤情 明光走到云霞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明光兄,您吃饭没有?”云霄倒是想起来问他。 “我吃过了。”明光扭头回答。 被云霞哭得心慌意乱的云霞娘不好意思的朝明光笑笑:“你看我都忘了关心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都好了,您放心。” “那就好。”云霞娘一直挂着姐姐的病,姐姐的身体本就不好,所以她挺担心的。 听苇杭说都处理好了,便放轻松了。 沉浸在过去的往事中不能自拔的云霞,伏在桌上哭泣,脑中闪过和肖慕航分手那一幕幕情景。 沈维白的离去成了一个导火索,引发了她对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的回忆,伤感的情绪随之蔓延开来,竟是那般的痛彻心扉,索性就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母亲对沈维白的不认同,跟当年肖慕航的母亲不认可她如出一辙。 真正让她伤心并引爆泪点的便是这一层,人的情绪就是这样,有时会为了一件小事就不可抑制的或喜或悲。 此刻云霞就纠结不堪,一遍遍在心里想,难道她注定是该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便换了时空也是这样? 眼看着那段情伤告了一个段落,她愿意走出泥沼,迎接新的感情时,却又要陷入那种无望之中吗? 越想越辛酸,越想越难过,所以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眼泪像开闸的水一样往外流,打湿了枕着的衣袖。 云霞娘见了这副情形,眼眶都红了,忙着哄劝女儿。 心里更像是被猫挠过一样揪着,看这样子,沈维白对霞儿的影响很大啊,对杭儿大不利啊。 云霄则把求救的眼神放到了明光兄的身上,他很是忐忑,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行为导致姐姐痛哭的。 所以手足无措,就盼着明光兄能帮他解决问题。 接受到暗示的明光朝云霄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见明光兄点头,云霄明显松了口气,绷着的小脸也舒缓了下来。 “岳,伯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苇杭的心还是受到了影响,以至于差点喊出岳母两个字。好在他马上意识到,重新喊了伯母。 不过云霞这会儿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还在继续起劲地哭。 云霞娘手中绞着锦帕,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听云霄说沈维白和她说了些什么后,她就不开心了,我便让她与沈维白少打交道,然后就这样了。” 她边说边朝苇杭使眼色,苇杭自然明白了。 “明光兄,今天维白兄是找姐姐说过话的,还给了姐姐一个袋子。” 云霄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正哭的云霞猛然听到云霄这句话,哭声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家这个补刀小能手弟弟。 他倒是观察的仔细,居然还看到了沈维白送袋子给自己。 云霄见姐姐总算是止住了哭,还以为自己的话有作用,赶紧的朝姐姐笑了一下。 大致了解了下情况的苇杭,心里突的咯噔一下,难道是沈维白拒绝云霞,所以云霞才这般伤心? 他胸中一下就胀满怒气,好你个沈维白,你凭什么这样做,云霞怎么配不上你? 这个时候,他竟然完全没想到,沈维白拒绝云霞对他是极大的好事,只是心心念念的要替云霞讨回公道。 他腾的站了起来:“云霞,沈维白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找他去。” 云霄伸手拉住他:“明光兄,维白兄回去吃中饭去了。” 云霞娘则在云霞抬头后,又开始软语劝女儿,并帮她拭泪。 在明光摆出一副要去找沈维白算账的冲动样子之后,云霞总算开了口:“明光,沈维白没有说什么惹我生气的话。” 明光慢慢转头,心疼地问:“那你是为甚么哭?” 云霞摇摇头,抽泣着回答:“没什么,只是感概一些事情罢了。” 母亲一脸担心,认为是自己的话害得云霞难过,所以接过她的话头说:“霞儿,娘说的话或许不中听,但娘都是为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接过母亲手里的锦帕,云霞一边擦眼泪,一边跟母亲道歉。 “娘,刚才霞儿顶撞您,是无心的,您不要生气。” 这会儿冷静下来,云霞觉得刚才那般对母亲好像是有些不妥。 即使要解决问题,也不能这样硬碰硬的解决啊。 母亲只是担心她而已,实际上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叫她这么说,母亲笑了,忙摆手道:“娘才不会跟我的霞儿生气。我看这样,明光跟你年龄相仿,你俩又谈得来,索性让他开解下你吧。” 说完站起身,欲拉云霄要出去。 还想留在姐姐身边问个究竟的云霄不愿意走,云霞娘肃然道:“你小孩子在这瞎掺和干甚么?快跟娘出去。” “娘,我没有瞎掺和,我要听姐姐说维白兄讲了啥。”云霄抱着桌子腿,定在原处不动。 云霞娘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想给杭儿和霞儿留点独处的空间,却遇上这么个看不到火色的小犟牛。 她又不能跟云霄明讲,遂假装对儿子生气:“你不出去,那娘自己走了。” “娘,您慢慢走。”云霄全然没发现母亲不高兴,还跟她道上别了。 弄得云霞娘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好明光及时解围,他笑着对云霄说:“你跟夫人先出去,明光兄保证把你姐姐劝好,行不行?” 然后又凑到云霄耳边低声说:“你在这,姐姐说不定就不好意思说了,她刚才才在你这个当弟弟的面前哭过。” 云霄转了转眼珠,想想也是,再加上他唯明光的话是从,所以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放了桌子腿,他转身牵着云霞娘的手,乖乖的出去了。 一出门,云霞娘弯腰捏了捏他的脸:“你呀,娘的话都不听了,还好明光的话你还愿意听。” 小家伙嘻嘻笑:“娘,明光兄说得有道理嘛。” 说完蹦跳着跑出去往自己房间去了。 跟在后头的云霞娘笑着摇头,这孩子,常年父亲不在身边,对杭儿倒是十分依赖的。 不过也好,又多一个人支持苇杭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苇杭并没有马上追问云霞,而是静静的陪着她坐着。 第533章 振作 渐渐止住哭声,已经偶尔才抽泣一下的云霞,面对突然到来的安静,感觉居然是非常舒服。 明光坐在旁边,让她纷乱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沉稳温润的明光,总是让人信赖和安定,跟他在一起,莫名就有一种安全感。 用锦帕擦了擦眼睛,云霞转头问明光:家里的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吧? “很顺利。倒是你,愿不愿意跟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明光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他一脸真诚,右眼中浮现着担忧之色。 云霞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帮她分担些什么的。 不想跟母亲讲的话,云霞却突然想跟明光倾诉下。 于是她点点头说好,然后缓缓开口。 “明光,我讲之前有个要求,你得帮我保守秘密。” 明光眼神闪了闪,但很快果断的点了头。 “君子一言,”云霞念了上句,明光接了下句:“驷马难追。” 两人就跟对暗号似的,完成了这个承诺。 这般景象总算让云霞脸上有了笑模样。 明光见她笑了,少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笑容。 这样笑起来,更显得英俊帅气,云霞忍不住打趣道:“明光,你应该多笑笑,这样走到哪里哪里都明亮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云霞更应该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明光很认真的表达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还有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希望你天天都开心的笑,为了你的笑容,让我付出一切都愿意。 跟明光说话就是很轻松,云霞很自然的接了一句:“我们这是互相吹捧吗,哈哈。“ 说完她自己都忍俊不禁了,好像这般又哭又笑的,实在有点搞笑。 明光正色道:“我不觉得是互相吹捧,云霞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跟我讲,把不快乐说出来,让烦心事随风而去,只留下快乐,那样就可以尽情的笑了。“ “明光,谢谢你。听君一席话,甚是感动。好吧,我听你的,以后多笑笑。“ 云霞在心里慨叹暖男的贴心之言,给了明光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就对了,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烦心事了吧?“明光终于把话题引到正路上来了。 云霞把手里的帕子绞了下,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开始跟明光讲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明光全程当了一个尽责的倾听者,他耐心的听完云霞的话,没有插言打断她,以便让她一股脑儿的和盘托出。 云霞说话时时不时的看向明光,见他专注认真的听她讲,就像一个可爱的树洞,任由自己说出烦恼。 心里就特别舒坦安宁,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是在哪里呢? 想了好一会儿,云霞才想起,是上次在萧先生家里,对着苇杭说话的时候,有的那种感觉。 要说明光和苇杭还真是像,不仅外貌上,就连某些表现都是一致的。若不是苇杭是个痴傻的,明光有眼疾,她真要怀疑他们俩就是一个人了。 一直等她说完,明光才开了口:”这么说来,沈维白的祖父是要他来打探将军府上的事情,这就有点意思了。“他拧起好看的浓眉,摸着下巴,陷入思考中。 ”嗯,但沈维白说了,他祖父与我爹的过节事小,主要是云慧把人家大哥给得罪狠了。我就说那云慧到处树敌,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她这样的人,不知天高地厚,损人成瘾,殊不知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我听沈维白这么说,心里对云慧是没有半点同情的,甚至希望能让她真正受到教训。“ 苇杭却不像云霞这么想,他对云慧的事不感兴趣,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沈维白的祖父身上。 对沈家这个老太爷重视起来。 他不相信,沈老太爷费劲心机把沈维白安插进将军府来,只是为了对付云慧。 听说这位已归隐多年,难道他又要重出江湖了? 父亲曾经说过,沈老太爷当年官高权重,力主皇叔继位,是有从龙之功的。风光时,那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风云人物。 只是后来他突然急流勇退,卸甲归田,去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去了,当时很多人想破脑袋,都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样一个人,突然跳出来,怎么可能会为了云慧的过失而劳神费力。 苇杭敢确定,他的目标非岳父莫属。 ”……明光你说是不是?“云霞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苇杭并没有仔细听,所以等云霞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云霞问的是什么,还好最后三个字,让他有了明确的选择。 ”是!“他点头,声音响亮地回答。 云霞弯着眼睛笑了:”明光果然跟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那是当然。“明光笑道:”云霞,我在想,沈维白能主动跟你坦白,还真是好样的。 他没有一味的愚孝,能坚定回绝他的祖父,不愿意做出利用和伤害你的事,就这点上,我要高看他一眼。“ ”对啊,所以我说沈维白这个人是不错的。“ 见明光都夸起了沈维白,云霞自然很高兴,再次为沈维白正名。 母亲和云霄对沈维白都有异议的情况下,明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给了云霞莫大的安慰。 就像受尽委屈时,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一样,让她特别激动。 她这一副与有荣焉的开心神情,让苇杭的心添了些酸涩。 努力压抑住这股子酸涩,明光在心中劝说自己,云霞高兴就好,只要她高兴,便是值得的。 这般想了之后,他点点头说:“云霞,沈维白的话提醒了我们,看来要查查这沈家老太爷才行,我觉得他的目的不会那么单纯,云慧说不定只是一个幌子。” “你的意思是他针对的是我爹?” 云霞何其聪明,一点即通。 “很有可能。我在想,沈维白不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或许会想其他的办法。我听家父说过,这沈家老太爷以前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明光的神色一下肃然,云霞不禁振作起来,她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道:“这么说来,我们还真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喽,那必须得严阵以待。” 第534章 惊才 “肯定的,他或者会另外派人来,也或者从咱们现在身边的人中打主意。” 明光进一步解释:另外派人我们能甄别,不收便是;若打我们身边人的主意,那就需要特别注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还好现在和云慧那家人分了家,我们这边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可是我们不能不防,万一沈老太爷想些下作的招数呢。”明光神色冷峻的接过云霞的话说。 云霞点点头,明光说的是大实话,家里的下人那么多,不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受诱惑。现在沈老太爷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老太爷劝动其中一个下人,这事也可能就成了。 人心隔肚皮,自己也不可能看透每一个下人,看来以后说话行事必须要更加小心一些。 明光又皱着眉出声:“除了利诱,也可能会威逼,反正沈老太爷以前就精于权谋,惯会使手段。” 还是明光想问题想得周全,云霞忍不住夸了他几句,刚才她只想到沈老太爷会用利益引诱,还真没想到有可能威胁恐吓,胁迫下人帮忙。 “明光,我们不能束手就擒,得先行一步,想出应对之策来。” 云霞自来不喜欢把自己处于被动的地步,沈老太爷想掀出风浪来,那自己就先换一艘坚固的大船。 任凭你风吹雨打,我的船巍然不动。 她一脸的坚定之色,让苇杭感到这个小女子的强大气场,自信、果敢、有勇气,非常耀眼而迷人。 苇杭马上回答她:“那是当然,我们不能打无准备之仗。都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思考琢磨,努力想应对之策。 屋里陷入一片安静中,若是掉一根针下去,都能听见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眼睛刷的一亮,她打破沉默,嚷了起来:“明光,我突然想到一个不成形的主意,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你是说…”明光大概明白了云霞的意思,语带惊喜的回了一句。 点点头,云霞笑着把凳子挪近了点,低声跟明光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明光很快肯定了云霞的建议,直呼好办法,完全可行,还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于是两人头碰头的商量起来,他们的表情都越来越兴奋,云霞已经全然没有了先前的神伤之色,而是热血沸腾的沉浸在即将投入的战斗中去了。 很快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出来。 “我们再进一步细化一下,尽量把这个计划完善起来。这样,我跟刘校尉的人联系下,你请夫人跟将军去封密信,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尽量做到万无一失。”明光想了想,又做了补充。 云霞笑着点头:“好,明光,你可真行,算无遗策啊。我现在特别期待沈家老太爷出手,就怕他不出手呢。” “没事,他不出手我们想办法引他出手就是。” “对呀,明光你真是高明!惊才艳艳,小女子佩服不尽啊。”云霞举起手,朝他一拱,虽然这是男人们做的动作,但此时她做起来,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显得特别的英姿飒爽。 明光笑着拱手回礼:“云霞也毫不逊色,明光同样佩服得紧呐。” 咯咯咯,云霞笑出了声。 因为离云霞很近,近得苇杭可以看清楚姑娘白皙脸上细细的绒毛,脸上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光洁的如刚剥了壳的煮鸡蛋。 虽然她刚才哭过,眼睛还有些微红,脸上尚余泪痕,但依然清秀可人,别有一番动人的魅力。 尤其是她发间淡淡的香味,闻在鼻端,却沁入心脾。 苇杭的心又狠狠的悸动起来,砰砰砰跳得好快,体内泛起一丝燥热,跟着脸也发热了,他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既已想出了好主意,云霞心情愉悦,也有心思考虑沈维白的事情了。 要是明光出面帮忙劝下母亲,或许会有用。 于是她收了笑,正色央求道:“明光,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我娘,让她对沈维白少一些成见。” 苇杭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抬起头,朝云霞笑笑:“伯母为什么对沈维白有成见呢?” 虽然知道内情,他还是想问问,看云霞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呀,这事就是那么奇怪。你记得那次我被绑架的事情吧,那次你出手救了我之后,不是去追那劫匪了吗,沈维白赶来把我送回了家。” 苇杭楞了一下,难道是因为这个云霞开始对沈维白产生好感的?那我岂不是成了促成他们的那个人? 老天这样安排,算不算捉弄我呢? 这个时候,苇杭真的有点想哭。 他缓缓开口:“记得,我追劫匪回来,远远就看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往你坐的马车去,当时我也就放心了,有人来救你就好,所以便没有上前。” “嗯,我起初还以为是沈维白救了我,心存感激,便和母亲商量要登门致谢。你说奇不奇怪,当初去沈维白家里的时候,我娘还和他聊天聊得很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沈维白突然就心生不满了,虽然我娘说是因为我爹和沈老太爷不对付,但我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再说,上午沈维白也明确告诉过我,他祖父和我爹之间的矛盾并不大。 唉,反正我特别郁闷。我发现我娘,包括云霄,都不待见沈维白,但沈维白这个人真的不错,你刚才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对不对?” 说到这里,云霞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了苇杭。 苇杭对上她的明眸,此时她的眼睛因为哭过,是真正的水光盈盈。 他就跟受到蛊惑一般,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对。” 声音不是很大,但语气很笃定。 云霞展颜笑开,脸颊上的酒窝又浮现出来:“所以,明光会帮我的吧?” 在这种时候,苇杭能说不帮吗? “当然!”他本能的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云霞心里叫着,明光是真哥们也,有问题找他就对了。要是手里有一摞好人卡,此刻都发给他;要是只有一张好人卡,那也必须颁发给明光。 第535章 融洽 明光或许就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懂心的蓝颜知己,体贴的兄长,对,他带给她的就是很纯粹的,兄长那般的感觉,除此之外,她没有看出他有其他任何想法。 所以跟他呆在一起,云霞全然没有任何压力,只是慨叹自己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的人…… “明光,我发现我娘和云霄都特别听你的话,只要你出马,这事准能成。”她亮着眼睛慨叹了一句。 听了她的话,明光心里虽然苦楚,但脸上笑容依然明亮。 “云霞不用愁,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他甚至拍了拍胸脯,向云霞保证。 得到他的保证,云霞开心的站起来,又朝他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云霞会永远铭记在心的。” “不用跟我客气。”明光摆摆手,也站起来拱手回了礼。 只要云霞好,自己还求什么呢?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两人接着就出了房间,各自去准备。 明光负责去找找庆喜,先跟他交个底。 庆喜去外地学了种药材的方法,回来后就跟大舅一起驻扎在农庄那边,指挥庄户们把药材全都种上了,昨天才和大舅一道,回了府上。 这个小厮聪明机灵,又忠心耿耿,让他来演一场戏给沈老太爷看,是个不二的人选。 云霞则去找母亲,把这件事情跟母亲讲清楚。 母亲听完云霞讲述后,很是支持,鼓励她和明光放手去干,需要她做什么就尽管说。 “娘,还要请您跟杨妈妈一道,再把家里的下人们筛选一遍,若是发现有不合适的,就找个理由打发了吧,就算多出点遣散费也行。” “嗯,娘等会儿就去办这事。对了,我要拉上你二舅母一道,自从你二舅母来了以后,有她的帮衬,娘真是轻松了不少。” 说起二舅母,娘就满脸喜色,当然不仅仅是母亲,云霞也有一样的感觉。 把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一大家人请来将军府住,这将军府热闹了不说,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大舅父对农庄的事情尽心尽力,有了他,农庄的事情母亲几乎不用操心了。 外祖父和二舅父则成天都在酒楼里忙,酒楼开业前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重新开业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二,这是二舅父专门找人算过的黄道吉日。 云霞本来指望说服润兔爹能在开业前就加盟进来,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不一定能按时达成。 她跟二舅父说起这事,二舅父劝她不要灰心,先把酒楼开起来,再想办法劝润兔爹合伙,这样两不耽误。等酒楼正常运转后,润兔爹见到酒楼生意兴隆,没准就点头答应了。 二舅父的话很有理,云霞也就暂时抛开了遗憾,准备等酒楼开业后重点去攻下这件事情。 外祖父和二舅父为酒楼的事,就跟打了鸡血一般,不知疲累。 尤其是外祖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年龄,每天干得可欢实了。 母亲担心他的身体,外祖父却嫌女儿瞎操心,他拍着胸膛说:“爹的身体爹自己最清楚,完全没有问题。你知道爹最是闲不住,闲下来反而生病,这有事情做精气神可足了,天天特别开心。” 云霞撒娇的靠在外祖父身边,劝他老人家一定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千万不能逞强,感到疲累就赶紧歇息。 外祖父乐呵呵的对母亲说:“看看我的外孙女,对我多好,人家就不拘着我这个老头子,只是恰如其分的关心我。” 母亲笑着回了他老人家:“是啊,爹从来就偏爱云霞,同样的话,云霞说的就是好话;同样做事,云霞做的就是最贴切的。” “那是当然,霞丫头可是我的骄傲。” 外祖父说这话时满脸的自豪感和得意之色。确实,云霞是他唯一的女儿所生的唯一的外孙女,虽然云霄也是唯一的外孙,但因为他自己有四个孙子,所以对云霞这个外孙女自然要高看一眼,偏爱几分。 尤其是这孩子以前跟他不亲,他满腔的喜爱无处安放;后来家境不好,一来他很少再到将军府,二来女儿偶尔回娘家,云霞都不肯来,跟他也就愈加疏远。 他只能把对云霞的喜爱深深埋在心中,有几次进城,他远远的站在将军府外面,想看看她,却一次都没能如愿。 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这个外孙女几次了,难免暗自伤心难过。 没想到,这孩子长大了,突然就变得懂事了,跟着她娘来看他,又诚心诚意的劝他到将军府来住。他搬入了将军府以后,这孩子晨昏定省从不落下,对他尊重敬爱,喜得他觉得自己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才能如此享福。 不仅享到了女儿的福,连外孙女的福都享到了。 外祖父没有隐瞒,把自己心里这些想法都告诉了云霞母女俩,云霞听了后很受感动,同时也拼力弥补以前的缺憾,对外祖父更加好,还经常陪着他聊天,逗得外祖父哈哈大笑。 他跟家里人都说遍了,说霞丫头就是他的开心果。 二舅母还一度担心几个孩子心里会有意见,尤其是两个小的,难免会争宠,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和疼爱,心里委屈。 便笑着说:“爹啊,您这是人老隔辈亲,就指着霞儿疼呢。不过,我们都没有意见,是吧?” 她看向几个表兄弟,那四兄弟齐齐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连云霄都在旁边跟着说没意见。 大表哥还说,他和二弟只有这一个表妹,三弟、四弟也只有这么一个表姐,大家都抢着对云霞好,祖父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大哥说得对,智辕也喜欢表姐。” “大表哥,我也喜欢姐姐。” 智辕和云霄生怕自己的行动表现不够,时不时的还要用语言来证明一下。 自此二舅母放下心来,自己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几个小子都欣然接受长辈们对云霞的好,相处融洽着呢。 表哥和表弟们在学堂进学,都很认真,尤其是即将参加考试的两个表哥,他们在萧先生的指导下,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 第536章 问心 萧先生跟云霞说过,根据他们现在的情况,考试过关完全没有问题的,再加把劲努力下,入围前三甲也是很有希望。 反正一切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这正是让大家欣慰,也是最愿意看到的景象。 母亲跟她心有灵犀,这会儿大概也想到一处去了。 她弯着眼睛,眉梢都带着笑意,感叹道:“娘现在非常满足,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惬意,每天一睁开眼就觉得幸福扑面而来,把我包围。” 云霞暗笑,母亲这话说得好有范儿,文艺气质感爆棚啊。 不过,看着母亲这样开心快乐,云霞也甚是满意。 她挽住母亲的手,把头靠在母亲的肩头说:“谁说不是呢,娘,霞儿也和您一样,深有同感。您给我爹写信时,把这些全都分享给他,让我爹也乐呵乐呵。” 母亲转头朝她笑道:“不用你说,娘自然会告诉他的。等你们上学去了,娘就开始写信。” “好,娘您可得写长一点,顺便也写写您对我爹的深深的思念之情。” 小小的打趣了下母亲,她兀自笑得好开心。 被她这么一说,母亲脸色微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嗔道:“小丫头,还知道取笑娘,看娘不收拾你。” “啊,娘,您手可真重,捏得好疼。”云霞故意嚷嚷。 母亲没好气地说:“娘捏得这么轻,怎么会疼?就你这个顽皮的,糊弄娘。看来我真要使下劲才行。” 边说边作势要再捏一把,云霞嘻嘻哈哈钻到母亲怀里,把脸埋在她的怀里,躲开了她的手。 “你呀,刚才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笑得这么开心,又哭又笑,小猫上吊,你羞不羞?” 看着拱在自己胸前的云霞那头黑发,云霞娘伸手揉了揉,趁势开口逗她。 云霞的耳朵贴着母亲,听到她平和的心跳声,扯唇笑着回答:“娘,我哭还不是因为您的态度啊,您都不理解人家,人家就伤心嘛。” 她娇憨的回答让母亲也笑了:“你呀,娘还不是为你好。你看看,沈维白的祖父都打你爹的主意了,你还跟他走近有什么好的?” 抬起头,云霞眼睛圆睁,极力帮沈维白辩护:“娘,您怎么能把沈维白和他祖父相提并论呢,他祖父虽然另有所图,可沈维白不是没有同流合污吗?还和他祖父对抗,被打了好几大板呢。 再说,沈维白都把这事告诉了我,这样我们才有准备啊。若不是沈维白,我们被暗算了都不知道。” “合着沈维白还有功劳了?”母亲摇头道。 云霞大声回答:“那是当然了,所以娘以后不要再讨厌沈维白了。” 母亲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表态,只是用手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她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霞儿,你是不是很喜欢沈维白?” 其实云霞娘也觉得是自己是多此一问,但等她后悔不该问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说了出来。 猛然被母亲说中心事的云霞,马上低下了头去,脸上也如火烧起来一般。 从内心来讲,她并不想这么早告诉母亲。但是母亲自己看出来了,她承认不承认呢? 纠结不堪呐…… 短暂的思忖之后,她决定坦诚自己的心迹:“是啊,娘,霞儿很喜欢沈维白。”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云霞娘的心还是直接沉了下去。 为什么不是杭儿?我的傻丫头啊,杭儿才是你该喜欢的人呐。你不知道,杭儿他对你有多好,对你有多喜欢。你若是嫁给杭儿,一定会被他宠上天的。 你们两个是那么的般配,我们所有的长辈又是那么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不行,我要帮杭儿争取下。不仅仅是为了杭儿,还有道观里的娘娘、夫君、大哥、姐姐、三弟、三弟妹他们,为了他们的心愿,说啥也要劝劝霞儿,实在不行就直接把杭儿的身份跟她讲了吧。 打定主意,云霞娘便揽着女儿说:“霞儿啊,娘就没看出那沈维白有什么好,要说好,还不如明光呢。” “娘,您又扯上明光干甚么?”云霞语气急切的回了母亲一句。 母亲笑笑:“娘和明光接触久了,越来越喜欢明光这个孩子,霞儿不觉得明光很好吗?” “明光是很好啊,我从来没说明光不好啊。”云霞笑着回应母亲。 “那你喜不喜欢明光?”云霞娘小心翼翼地试探云霞。 “喜欢啊。”云霞回答得很爽快,云霞娘听了眼睛一亮,忙点头:“对对,明光就是招人喜欢,霞儿以后多和明光一道,说不定就把沈维白给忘了。” “娘,您说什么哪,我喜欢明光,是像喜欢兄长一样的喜欢,和喜欢沈维白那种是不一样的。” 云霞娘被云霞大转折的话弄得有些尴尬,只得呵呵笑了两声化解。 这孩子,刚给娘一点希望,又毫不留情的泼了娘的冷水。 她忍不住在心里怨念了两遍。 不过,还没等她从这之中转圜出来,云霞又补充了一句:“娘,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说,万一人家明光听见了多不好啊。再说,我认定了沈维白,就不可能把他忘掉的。” 云霞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表情也特别较真,似乎想杜绝她以后再产生这种念头。 一冲动之下,云霞娘就问出了一个很想问的问题:“霞儿,你能不能回答娘一个问题?我是说如果,如果明光没有眼疾,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云霞挑着眉不悦道。 “没有,娘就是想私下问问你而已。因为娘觉得明光样样都不逊色于那沈维白,唯独就是有眼疾,你不也说了吗,你王师娘能治好他的眼疾的。” 云霞一下退出母亲的怀抱,直视着母亲说:“娘,您觉得我是因为明光有眼疾才不选择他的?您太不了解女儿了,若是我喜欢明光,就算他是瞎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喜欢他的。这么跟你说吧,即便他没有眼疾,我也只会把他当作兄长。” 这话说得再明确不过了,云霞娘的心已经完成沉到底下去了。这样说来,杭儿是没有希望了? 第537章 矛盾 云霞娘只觉得心如刀绞,可怜的杭儿,从出生开始就受了那么多磨难,好让人心疼。他又那么喜欢霞儿,眼看好事将近,怎么偏偏就钻出个沈维白来,还让他抢了先去,真是造化弄人啊…… 一时之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有火气从胸中慢慢升腾起来。 云霞亦没有说话,她咬着唇,匪夷所思。 今天母亲怎么就这么怪?好端端的说沈维白,她却非要把明光拉进来一起说。她知不知道,不仅是我,人家明光也没有这种想法的好吗? 太莫名其妙了,您要来个拉郎配,也得征询下人家明光的意思吧,不管不顾的就跟人明光较上了劲。 不对,云霞突然回想起,前几天母亲也问过一次,只是当时遮遮掩掩的,没有说得这么明白罢了。 母亲这样说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随便拉一个人来都比沈维白强吧。 这样一想,云霞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心。 母女俩各怀心思,内里心潮难平,面上却无波无澜,都安静的坐着。 沉默延续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母亲长叹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胸中越来越大的火气,坐直了身子,盯着云霞看。 被母亲盯得有些不自在的云霞,抬眼迎上母亲的视线,决定跟母亲说道一下。 “娘,您以后能不能不要拿明光来说事?” 岂料这话彻底点燃了母亲体内存有的怒气,她提高了音量回答云霞:“就娘和你两人私下谈个话,有什么不能提到明光的? 霞儿难道连娘说话都要管着吗?就这么容不下明光?” 没想到母亲说的话这么冲,明显是对自己的话不满,云霞忙摆手解释:“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背后说明光,不太礼貌。” “那背后说沈维白就礼貌了?” 母亲毫不相让,直接跟她杠上了。 这是哪跟哪嘛,云霞的火气也蹿上来了,她使劲抿着唇,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顶撞娘!不要顶撞娘!不要顶撞娘!一连说了三遍才平静下来。 见她没说话,母亲以为她理屈了,便放软了声调说:“霞儿不是要求你弟弟对沈维白和明光一视同仁吗?你自己都不能做到哩。” “娘,您今天是怎么了,不觉得这样说很牵强吗?” 母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看你,又急了。好,我不说那些了。 嗯,霞儿,娘问你啊,如果爹和娘强迫你和沈维白断了联系,你会不会恨我们?” 娘,您说这话的意思,是爹也不喜沈维白?”云霞一双漆黑的眼眸锁定着母亲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她还一直以为,只是母亲不喜欢沈维白,没想到父亲也是如此,到底沈维白做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对他? 沈维白能选择他的出生吗?凭什么要让沈维白来背负长辈之间的恩怨。 若说以前她还想着要慢慢劝解母亲,让她接受沈维白,那么现在,她已经失去这份耐心了。 “娘,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恨您们的。” 云霞把话说得非常决绝。 估计母亲没想到自己会说得这么直白,她脸上的表情变换很快,嘴角都在颤动,明显生气了,说话从来和善的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很尖锐:“霞儿,合着在你心目中,爹娘都不如一个沈维白重要?” 她说完这句话,眼眶都红了,因为气愤,身子僵硬,本来抚在云霞背上的手收了回去,被紧紧捏成了拳头。 云霞虽然不想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可是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娘,我说这话是有前提条件的,您们如果置女儿的幸福于不顾,难道还要让女儿对您们感恩戴德?” 母亲被她这句话噎住,用手指着云霞道:“你就是这样看爹娘的吗?爹娘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霞儿这样讲,太让娘伤心了。” “娘,我没有否定您和爹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您能尊重我。” 见母亲面有神伤之色,云霞稍微放缓了下语气。 但显然母亲很伤心,竟流下了眼泪。 母女俩从未像今天这样,针锋相对。 云霞见母亲流泪,本来想出言跟她赔礼道歉的,却又想到沈维白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便把滚到嘴边的道歉话吞了下去。 不行,我不能退却,要为沈维白争取。 抬手擦了擦不知何时滑出眼眶的泪水,她再次跟母亲就这事表明自己的立场。 “娘,若是外祖父要拆散您和爹,您难道不生气,不恨外祖父这么做吗?或者您能开心的接受?” 母亲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来打比方,忙摇着头说:“霞儿,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和你爹的情况根本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一样的道理吗?娘,请恕霞儿说句不中听的话,您疼爱女儿,便应该给女儿自我决定这事情的权利。否则,女儿嫁个不喜欢的人,过上不幸福的日子,您会开心么?” 母亲嘴角翕动,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我和你爹都是媒妁之言,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两次,我们不是照样恩爱?“ ”娘,就算您和爹是成亲后才喜欢上对方,但您们是彼此认定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我和沈维白只是把互相喜欢的时间提前了而已,本质还是相同的,这能算是区别吗?“ 正用锦帕擦泪的母亲一下定住了,举着锦帕的手停在空中浑然不觉。她眨动着泪眼,似乎不认识眼前的女儿一般,愣愣的盯着云霞看。 那眼神里竟然充满了不安和戒备…… 母亲的眼神让云霞感到不自在,是不是自己的态度太强硬了,刚才在火头上好像气势比较凌人。 于是她扯着唇,像平日那样开了个玩笑:“娘,您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是长了花还是写了字啊?” 母亲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会是沈维白?” 听母亲这么说,云霞又满头挂上了黑线,正想张口反问母亲,为什么不能是沈维白?她还想告诉母亲,该来的感情总是会来的,难道还能阻止回去吗?同样没有感情,也是不能强求。 可话还没说出去,就听见云霄在门外叫:“姐姐,该去学堂喽。” 第538章 支持 云霞哎了一声,回头跟母亲说:“娘,那我去上学了。” “去吧。”母亲声音低沉,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连头都没有回。 盯着她的背影看了那么几秒钟,云霞才转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刺目的阳光射入她的眼中,她赶紧低下了头,眼眶酸涩湿润的更厉害了。 站在门外的云霄腾的跳了进来:“娘,姐姐,您们关着门说什么啊?” 他的小脸上写满好奇。 “没说什么,你快去跟母亲说一声,我们就出发吧。”为了不让云霄发现自己的异样,云霞全程昂着头说完了话。 好在云霄向来听话,立刻往母亲身边跑去,站定后,他朝母亲躬身施礼道:“娘,我和姐姐去学堂了。“ ”好,要听先生的话。“ 母亲温声叮嘱云霄。 云霄便笑嘻嘻的扬起头,却看见母亲的眼睛红通通的,小家伙马上惊叫起来:”咦,娘,您怎么哭过?“ “没甚么,快去学堂了。”母亲打发云霄快走。 狐疑的云霄只得出门,在回廊上,他追上云霞问:“姐姐,娘为什么事情哭啊?” 云霞弯下腰,把手搭在云霄的肩头上,神情严肃地说:“云霄,是姐姐惹娘生气了,姐姐会跟娘道歉的。 但姐姐坚信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对的。所以,云霄,你会不会支持姐姐?” 闪着大眼睛,完全搞不懂状况的云霄,犹疑着没有说话。 “我会支持你的。”明光清朗的出声。 不知何时,他站到了云霞身后。 “那我也支持姐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既然明光兄都表了态,云霄便不再迟疑,立马跟着表明了态度。 对于云霞来说,明光的支持来得太及时,无异于雪中送炭,而且明光连问都没问,就无条件的支持她。 这带给了她极大的感动,这份感动席卷了她的整个胸腔,暖流从心窝处发散,奔流在四肢百骸中…… 她慢慢转过身来,对上了明光的视线。 此刻的明光,玉树临风般站着,面色平和,右眼如一潭清泉,有光芒在其中闪烁,仿佛含着星辰。 “谢谢你,明光。”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云霞却只能吐出这五个字。 明光笑了,他摇着头说:“看你,又跟我客气了。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往学堂走着,边走边说。” “嗯。”云霞点头应了一声,眼眶跟着又红了。 三人往学堂走去,穿过第一道月洞门后,明光跟云霄说:“云霄,你先去学堂好不好?明光兄有话要跟你姐姐说。” 云霄只当明光兄要安慰姐姐,欣然同意了,自个先跑走了。 留下云霞和明光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在小径上,两旁是青翠的竹林,明光便顺手摘了一片嫩竹叶,在手里拉平整了一下,送到嘴边吹了起来。 他吹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却是非常好听。 此时走在这清幽的地方,有轻轻的凉风吹过,耳边是悠扬动听的音乐,云霞的心情顿时大好。 “明光,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太让我刮目相看了。”她歪着头笑道,看明光的眼里全是星星。 见她笑了,明光取下竹叶说:“这下开心了?能不能跟我讲讲你跟伯母是怎么回事?” “明光,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话我噢。”抿抿嘴唇,云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明光点头:“保证不会。” 他语气柔和,眼神里柔情满满,只是此时低着头的云霞,并没有看到。 其实明光大致也猜出了云霞和她母亲之间是为什么争执,此刻他的胸口正闷闷的痛。 但他不在意,自己的痛由他去吧,不能让云霞痛,我一个人来承担痛苦就好。 扭捏了片刻,云霞便把和母亲说的话跟明光讲了起来。 讲到母亲拿他和沈维白比较时,她专门跟他道了歉:“明光对不起啊,我娘找了个人来打比方,就提到了你,这样在背后说你,是有些不太礼貌,所以请你见谅。 还有,我娘说的都是你的好,绝无半点坏话。” “没事,我理解伯母,不会怪她毫分的。”明光诚恳回答,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 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就是这样的吧,云霞抬眼看着明光,只觉得他身上带着光环,要是装上翅膀,分分钟就变成天使了。 明光脸上依然挂着淡笑,他让云霞继续说下去。 于是云霞继续往下讲,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嘴,苇杭脑中不停的回想她刚才说的那句我喜欢的是沈维白。 云霞说那句话的时候,双眼晶晶亮,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这样的表现,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沈维白。 要知道,听到自己心爱的姑娘说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时,打击有多大,那种痛苦的煎熬使苇杭内心如火烧,如油浇,如万箭穿心,可偏生他还得咬牙生受这种折磨。 此时,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他放在身侧的手,手指使劲掐在了掌心处,掌心中是深深的痕。 靠掌心传来的痛,苇杭强令自己抛开杂念,把注意力放到云霞所讲的事情来。 “……我娘说她和你接触久了,越来越喜欢你。还问我,霞儿不觉得明光很好吗?” 苇杭哦了一声,岳母时时处处都在帮他,可是他辜负了岳母的一片美意,根本没有走进云霞的心。 “我马上回答她,明光是很好啊,我从来没说明光不好啊。” 这话让苇杭正处在痛苦深渊底部的心,稍微的往上提了提,他开口对云霞说:“云霞能对我如此肯定,我很开心。” “明光,跟你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有兄长的人。 可是我生来就是老大,这辈子要圆兄长梦,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大好事,积德积福了吧,老天爷看我可爱,就补偿我啦。 这不把你派到了我身边,而你就像兄长一样的待我好,有时候我想想就忍不住笑,我也是有兄长的人了,是不是?” 被她欢喜的情绪所感染,再看到她明媚的笑容,苇杭情不自禁的接了一句:“是啊,我觉得老天爷待我明光也不薄,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妹妹。” 第539章 知心 这时两人已经快走到第二道门,出了二门,离东跨院就不远了。 听明光这么说,云霞正在迈门的脚一下就收回来,放到门槛上,另一只脚也站了上去,然后张开双手,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般,从门槛上飞了下去。 在她身后的苇杭,闭了闭眼睛,又倏然睁开,在心里说,大抵这就是她非常开心雀跃的表现吧。 过了二门,云霞转身对着苇杭绽放出如花的笑容。 苇杭也朝云霞笑,并用尽力气,把她的笑颜刻入自己的脑海中。 他死死掐住掌心的手指抬了起来,握成的拳头也悄然松开了,手缓缓垂下,贴在了身侧。 云霞接下来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送入耳中,他知道了岳母为他争取,云霞则为沈维白据理力争,两人因为分歧针锋相对,然后都哭了…… “明光,我也不想这样的,其实见到我娘哭,我这心里特别难受。”说完母女二人的对话之后,云霞期期艾艾的跟他倾诉。 苇杭想了想,提醒了云霞一句:“伯母毕竟是你的母亲,天下的母亲都是希望儿女好的。” “我知道,但是我娘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想想呢?”蹙着秀眉,她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 明光的心有刺痛,他没有说话,因为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东跨院的门前,云霞站住脚,叹了口气:“明光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对?” 同样停下来的明光,摇着头说:“我没有这样觉得。 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或许你们母女都没错;若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或许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明光,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散学回去后,我就跟我娘道歉去。不管怎么说,让娘生气伤心,是我的错。” 云霞一点即通,马上果断的表了决心。 她的决定,苇杭是极赞许的。对,这才是面对问题应有的态度。 所以他重重的点了头,接下来,他应该助云霞一臂之力才对。 “云霞,你让我劝伯母,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这是他对云霞的承诺,他知道,只要自己出面劝岳母,云霞的心愿一定会达成。 不过,这也意味着是他亲手,干净利落的把云霞推给了沈维白。 岳母一定会说,我的傻杭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呢? 霞儿也是傻,非要错过真心对她好的你。 这世间恐怕再找不出像你这般对她好的人了,即便是我这个做娘的,都自叹不如。 这些话,早在上次他跟岳母坦诚心迹的时候,岳母就这样说过,这一次,只会说得更多而已。 “明光,哥,你真好!”此时的云霞,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六个字。 这声哥叫得明光的嘴唇轻轻的抖了抖,其实云霞的声音很好听,耳朵的感觉明明是很舒服的,为什么眼睛有些雾蒙蒙的呢? 他扭过头朝着学堂方向说:“走吧,我们进学堂了。” 说完,径直进了门洞,往学堂走去。 后面,云霞蹦跳着跟上了他。 两人进了学堂,刚坐定,萧先生就进了门,开始授课。 坐在云霞后面的沈维白,抢在萧先生讲课之前,偷偷递了一张纸条给云霞。 云霞收了纸条放好,等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见大家都在专注的听先生讲课,便悄悄展开纸条,放在膝盖上看。 赫然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再仔细看下去,沈维白还改动了一些字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逢月中见兮,慰我彷徨。唯之云霞兮,高高在上。霞之维白兮,甘作卿相。 看完,又在心里读了两遍,云霞的心就像蘸满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而甜味还在迅速发酵,扩散开来,以至于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都飘满了甜香。 还有眼前的世界,都变得色彩艳丽,好看的不得了。 她的脸慢慢升起两团红云,明丽如霞。 沈维白这人,还是满有情趣的。借了司马相如这首有名的辞赋来表达,相当得体。 这曲传唱经年的《凤求凰》,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也是云霞很喜欢的呢。 关键是沈维白改动的那几句,更是深深拨动了云霞的心弦。 唯之云霞兮,高高在上。霞之维白兮,甘作卿相。 她把这句又默念了一遍,沈维白是在明确的表明态度,甘愿臣服于她。 赤果果的表白,不过,我喜欢。 若不是在课堂上,她一定要开心的笑个够,现在就只能咧着嘴无声的笑了。 迅速抬起头,还好,没有人注意她。心花怒放的云霞美美的把纸条仔细折好,像宝贝一般收在袖中,也珍藏进了心里。 中途休息的时候,沈维白把云霞喊了出去,这次云霄却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着他们。 “云霄,姐姐要和维白兄说点事情,你自己去玩吧。” 见云霄亦步亦趋的在后面,没有走开的意思,云霞便跟他讲商量。 云霄嘟着嘴摇头不干。 “我和维白兄有重要的话要讲,你一个小孩子家,就别听了。听姐姐的,快去找云忠和智辕去。” 抬手指着在一块玩耍的云忠和智辕,云霞好言相劝。 云霄毫不动心:“姐姐,我要在这里。” 云霞抚额:嘿,这小家伙,没事干非要来当个电灯泡是几个意思? 沈维白和她对看一眼,有些无奈的眨眨眼。 见智轩和几个同窗蹲在那边的树下,不知在玩什么。他便插了一句:“云霄你看,智轩他们好像玩得很高兴,你不去参加么?” 云霄哼了一声,气咻咻地回答他:“不去,我要看着维白兄,以免您又说什么话惹我姐姐伤心。” 原来他以为姐姐中午难过,是因为沈维白说了不好的话。 云霞忙蹲下身子,好言相劝:“云霄,维白兄绝对没有说惹姐姐生气的话,都说的是让我高兴的话。” “骗人,那姐姐中午为甚么哭,为甚么惹娘生气?” 云霄根本不买账,甩着手质问。说完话,把眼睛瞪圆,嘴巴鼓得像青蛙的嘴。 第540章 琴歌 “云霄,我和娘是为其他事情争执,那个,你不要乱怪维白兄,好不好?” 云霞本想说不关你维白兄的事,想想好像这事又确实与沈维白有关,所以就改成了不要乱怪维白兄。 哪知云霄听了,不吭声,只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人也不走,就稳稳的钉在了那儿。 沮丧的站起身,云霞只得对沈维白说我们去那边吧。 云霄不走,那就只有她和沈维白走好了。 却不料她刚迈步,云霄就紧跟上来了,还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 这小家伙,竟然成了牛皮糖了,敢情是黏上她甩不掉了。 沈维白皱皱眉,他有许多话,迫不及待的要跟云霞说,云霄在,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云霞也知道沈维白要跟她说些私密的话,可云霄非要横插一杠子,她也是无语,却又没有办法。 “云霄,过来,明光兄跟你说个事。” 正在无措的时候,站在远处的明光大声喊了云霄,并向他招手。 关键时候,还是暖男明光出手帮了自己。 云霄转头看了看明光,又看了看云霞,开始犹豫到底该留还是该过去。 不过,在明光第二次喊话之后,云霄迅即做了决定。 他仰起脸,瞪着沈维白说:“维白兄不许欺负我姐姐。” 丢下这句话之后,小家伙便一边应着明光兄,我来了,一边飞快的跑了过去。 云霞心里对明光特感激,她也笑着朝明光挥了挥手,明光回了礼。 旁边的沈维白却有些不悦,俊脸明显沉了一下。 但云霄总算离开,也让他松了口气,所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面色。 见明光跟跑过去的云霄说了句什么,云霄立马蹦跳起来,然后跟着明光进了学堂里。 云霞便扭过头去,跟沈维白说:“走吧,我们还是到老地方去。” 沈维白点了头,领先往院子角落的那棵树下走过去了。 等云霞跟着过来站定,站在一片浓荫中的他,背靠着树干,挑眉扬唇道:“我写给你的纸条看没有?” “没有,你写的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萧先生在授课,我打开纸条也来不及看嘛。”云霞故意调皮,忽闪着眼睛说瞎话。 且等着你沈维白亲自说一遍才好。 这便是她的真实目的。 沈维白浅笑,呵了一声,桃花眼里面盛满促狭的笑意。 又想糊弄我,我沈维白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抿抿唇,很随意地说:“是吗?那没看就算了。这样吧,你把纸条还给我,我把纸条撕了算了。” 咦?不被套路啊?沈维白这家伙,就是太聪明了。 有趣,仿佛是高手过招,于有形中见无形,又从无形中见有形,笑意迅速爬上了云霞的眉梢眼角。 不过,她依然把一双大眼睛瞪得很大,假装生气的朝着沈维白抱怨:“沈维白,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似笑非笑,声音清浅柔和:“我态度甚好啊,你不觉得,比之于你,我的态度要好得多吗?” 这回,云霞送了他一个白眼,噘着嘴说:“我可是洗好耳朵了,等着听某人念琴歌。” “哈哈,我刚才好像还听某位姑娘说,她没看呀,那是怎么知道是琴歌的呢?真是奇了怪了……” 这下云霞不淡定了:“沈维白,你讨不讨厌?再说我走了。”说着作势转身。 一张脸已经绯红一片。 “姑娘且慢,容小生酝酿下情绪。”沈维白不紧不慢的朝她拱拱手。 云霞再次说了声讨厌,就兀自笑出了声。 结果这一笑,一发不可收拾,直笑得蹲下了身去。 “快别笑了,你这是要把大家都招惹来吗?” 轮到沈维白不淡定了,他弯下腰,压低声音跟云霞说:“我这就念来。” 云霞这才收了笑,站起来,明眸如星,看着沈维白命令他:“快念!” 她笑得收放自如,再加上一脸计谋得逞的表情,让沈维白反应过来,自己被云霞耍了。 好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算你云霞赢了,不过,我沈维白也输得心甘情愿。 宁愿让你这般得意一辈子呢。 于是他把自己的写在纸条上的琴歌念了一遍,念到最后两句时,端的是声情并茂,宛如天籁之音。 云霞觉得此刻的心情,就像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绚丽缤纷。 沈维白念完,柔情脉脉的看着她,用如同呓语一般的声音问道:“写得如何?还请云霞多指教。” 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讨好的嘛,云霞斜了他一眼,摇着头说:“不怎么样,我觉得有些做作。” 沈维白不怒,反而笑了,虽然是清雅的浅笑,却别有一番魅力。 他在心里暗想,又想捉弄我?我偏不…反抗! 既然说了霞之维白兮,甘作卿相,那就要有这个自觉性,任由高高在上的云霞高兴就好。 见他的态度出其的好,云霞很满意,又接着说了一句:“虽然造作,但是很对我的胃口。” 然后傲娇的朝沈维白扬了扬头,故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心里就像汪着一处温泉,那温泉的名字应该叫幸福吧,此刻正汩汩的冒着泡。 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被这幸福的之泉给浸泡了。 “心里乐得很,是吧?”冷不丁的,沈维白来了一句。 这次云霞没有再整蛊他,老是这样的捉弄会产生审美疲劳,她还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所以大方的点头承认:“是,很欢乐,美得冒泡。” 沈维白接了一句,说我也很欢乐。然后念了一遍美得冒泡,估计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还专门进行了点评。 说美得冒泡这个词很新颖,生动,非常具有画面感。 云霞抱着手,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听他咬文嚼字。 最后,沈维白郑重的,总结性地说:“很喜欢这个词,云霞你真会说。嗯,我也美得冒泡。” 噗,云霞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维白也不在再绷着,跟着她笑出了声,然后眨着眼睛说:“现在已经从美得冒泡变成笑得冒泡了。“ 你,云霞只说了一个字,忍不住又笑开了去。 第541章 约见 不管了,先笑为妙,这沈维白简直就是一个大活宝。 也确实是个让人轻松的大活宝,因为他,此刻的云霞心中松快,开头跟母亲争执郁结的闷气都一扫而空了。 两人的笑声把树枝上歇息的小鸟都给惊得飞起,扑向空中,有些飞走了,也有几只胆大的,于他们的笑中在树周围盘旋,鸟鸣声和着笑声,绕树飘荡。 那边有同窗已经伸长脖子看过来,也有人在问了:“你们在笑什么?“ 云霞忙敛了笑,回了一句:“没什么。“然后转头,朝沈维白做了个低声的手势。 还好,那边的同窗只是问了一句,大概他们也在讨论着什么吧,所以很快把注意力收回去了,并没有往他们这边走来。 “都是你,笑得太大声了。“她嗔怪沈维白。 沈维白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你先笑的?“ “是我先笑的又怎么样?快点说正事了,以后咱们俩怎么见面?“ 云霞娇蛮的命令他。 因为有沈维白,云霞便不想自己考虑这些问题,都丢给他考虑就好了,而且她还觉得很理直气壮。 是啊,这也是对他的信任嘛。 沈维白摸了摸鼻子说:“我早就想说正事,你一直都不给我机会啊。我想把见面的时间先定在每月初三,那天我祖父要去寺庙吃斋饭,应该是最无暇顾及我的时候。只是你的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每月初三,一般来说,我这边没有问题。但若是临时有事情,我怎么通知你呢?” “我带了小厮来,初二和初三我都派他到这院外来,你看看你那边找个报信的合适人选,跟他说便是。等会散学的时候,让他来见过你。” 沈维白早就想好了办法,根本不用云霞操心。 云霞点点头:“那好,我想想看,让哪个丫鬟来做这个信使合适。想好了后,让你的小厮和她碰个面,互相认识下,以后好传递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我派的这个小厮,叫编钟,人很机灵,对我更是忠心耿耿,是个值得信赖的。 这么说吧,我喊他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去。” 沈维白很自豪的跟云霞说起了小厮编钟。 编钟这个名字成功吸引了云霞的注意,她想到以前看到过的,具有厚重历史气息的编钟。 那些悬挂在巨大的钟架上,高低音调不同的铜钟,在木槌的敲打下,能奏出美妙音乐。 只是作为一个人的名字,云霞还是第一次听见。 她不禁在想,这小厮可满意他被沈维白命名为编钟? 她带着揶揄的表情说:“编钟很好啊,音色清晰明亮,悠扬动听,是上古时期很重要的礼器,用其演奏的古乐名曲传世的不少。只是,你那小厮长得像编钟么?” 沈维白已经察觉出来了,云霞和那天遇见的黄公子的想法是一致的。话说,编钟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你们都如此嫌弃? 于是他开始为编钟鸣不平,讲起编钟作为名字的好来。 云霞莞尔,那小厮既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又怎敢说你沈少爷赐给他的名字不好呢?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纠结的问题,所以她点了点头,露出个你随意,你开心就好的表情,开始问沈维白下一个问题。 “咱们在哪见面?要选个合适的地方,还要不能被你祖父和我娘的人发现。” 地方确实不好选啊,不过沈维白已经考虑在先了。 “云霞,我是这样考虑的,先还是在教云霄泅水的地方见面,下月我们再换个地方,这样每回都可以看不一样的风景,还更容易摆脱他们的耳目。” 说完,沈维白马上又加了一句:“你觉得呢?” 云霞想了想,这样也好,只是好端端的约个会,怎么有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感觉? 唉,难道自己和沈维白好事多磨,要想圆梦,必须像唐僧西天取经那般,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这也太悲催了吧? 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未发表意见,沈维白以为她不愿意,赶紧表态:“云霞,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你要是有好的选择,我们就按你的来办。” “就按你说的办。”云霞回答他。 刚才她前想后想,现在就是这么个局面,一时半会不可能改变,她和沈维白也只能先悄咪的见见面而已,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也罢,这样见面或许会更刺激呢。 经历过肖慕航事件之后,她已经练就了抗打击的能力,也反思过自己以前的做法,那个时候,骄傲倔强的她,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对于肖母的施压,连争取的心都没有,就一口答应了肖母的要求。 还针尖对麦芒地跟肖母说,不是她缠着肖慕航,是肖慕航缠着她,请肖母管好自己的儿子。 然后昂首挺胸离开,好像她根本不在意肖慕航一般, 其实是完全的口是心非,等走到肖母看不见的地方,她就跟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差点瘫软到地上。 现在想来,肖慕航听到她这么说,该有多伤心?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够去争取一下,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她眼神闪闪,有盈盈的光在眸中跃动,让她不得不仰头看了看天。 天很蓝,很干净,白云朵朵,晴空万里。 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不要再想了,已经是隔着时空的事情,想了也没有用,还是专注于当下吧。 所以现在她必须和沈维白一起共同努力,求得两边家长的同意。即便最后是最坏的结果,她至少争取过,这样也就没有遗憾了。 云霞在心里鼓劲,勇气很快胀满了胸臆间。 这般自我救赎了一番之后,她表示自己欣然接受沈维白的建议。 沈维白见云霞满意自己的安排,也很高兴。 只是,云霞和自己见面,作为护卫的明光,最好不要出现才是。他那么大一活人杵在那,总觉得不自在。 但是他又有些犹豫,如果自己提出来,云霞会不会不高兴?还有,毕竟曾发生过绑架云霞的事件,万一明光不在,自己能不能保护云霞的安全呢? 若是云霞出一点差池,自己会后悔不已的。 第542章 影响 正在沈维白纠结不堪的时候,萧先生招呼孩子们进学堂上课了。 大家都呼啦啦的往学堂涌去,云霞也催他快走,他只得暂时中断了自己的想法,顺从的跟着云霞进了学堂。 下午散学时,云霞拉住了瑶华,跟她讲了沈维白过几天就要回沈家学堂的事,所以沈维白要趁着这几天的时间,教会云霄泅水。 她自然要去作陪才安心,因而他们姐弟便不能去练武了,还请师姐跟师父禀告一声。 瑶华点头同意,只是觉得沈维白好好的,怎么又不在李家学堂了?他才刚来没多久啊。 “是他家里人的意思。”云霞只能这样帮沈维白解释。 “这样好奇怪,你想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学堂把他给怎么了呢,还有,对萧先生也有不好的影响嘛。 萧先生自在你家府上开学堂以来,听说过谁来了还走了的?就只有他沈维白而已。” 瑶华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沈维白的不满。 说得云霞都不好意思起来,但又无法给瑶华解释清楚沈维白离开的真正原因。 大概看云霞面露自责之色,瑶华放软了语气:“小师妹,我不是针对你喔,这也不关你的事。” “沈维白也有难处。”云霞呐呐的接了一句。 “反正我觉得沈维白这事情办得不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们家的人也是奇怪,原来同意他来我们学堂,就应该想好,这没多久又把他收回去的做法,反正我不敢苟同。” 瑶华看向在那边和沈维白说话的萧先生,很为萧先生鸣不平。 顺着她的视线,云霞也看向了萧先生,见他跟沈维白交谈得很愉快,脸上尽是笑容。 于是挽住瑶华的胳膊说:“师姐,你看萧先生心情都挺好的,我们就不要再怪沈维白了,好吧?” 瑶华低低的哼了一声:“那是萧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而已。再说,他要走了,难道还要先生求着他留下来不成。 好了,小师妹,我听你的,不说他了。等云霄学会泅水,你赶紧的去练武,师父说过段时间就教我练剑术了。” “咦,那要恭喜师姐了,要和十五兄一起双剑合璧了,心里乐开花了吧?“云霞真心为瑶华高兴。 瑶华的脸变成了粉红色,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说:“师妹,那天你没来,师父还在大家面前夸过你呢,说你进步甚大。估计教你练习刀术的时间也不远了。” “哇,那敢情太好了。”云霞拍着手掌表示欢喜。 “不过我每每想起举廉兄的剑术水平,比我不知好了几多,我就担心会拖了他的后腿。” “嗐,师姐您尽瞎担心,举廉兄不会怪你这个初学者啦。 嗯,我想想就觉得美妙,英俊潇洒的十五兄,美丽迷人的师姐,双双举剑,随风起舞,刷刷刷,剑光闪亮,情意绵绵… 哎哟,好痛…” 云霞的手被瑶华掐了一爪,艾玛,这手下得有点狠,掐得她话锋突转,痛叫出了声。 瑶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略有些无辜地说:“我又没有使劲。” “师姐就这么对我啊?您现在可是习武之人,轻轻一下,还是有重量的好吗? 可怜我正畅想着你和十五兄,以后在江湖上行走时的动人场面,你就一言不合给我掐上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云霞搞怪的挤眉弄眼,语气哀怨地朝瑶华抱怨。 已经从粉红脸升级为紫红脸的瑶华,朝她递来一个乜斜的眼神,嘴里没好气道:“谁叫你伶牙俐齿,经常搞得师姐没话说。” “师姐没话说挺好啊,就专心听我说嘛,心里偷偷乐就行。”云霞继续打趣她。 瑶华瞪圆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 咯咯咯… 看着吃瘪的师姐,云霞自顾自的笑开了。 瑶华的紫红脸都快滴出血来了,不过,也忍不住跟着云霞笑了起来。 这会儿,和萧先生说完话的沈维白径直朝两人走了过来,瑶华赶紧跟云霞道别闪人了,就她那张大红脸,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要是沈维白看见了,与云霞联手,恐怕会把她说得脸更红,羞得恨不得钻地洞去。 “云霄呢?我们可以出发了。”走拢后的沈维白四处看了看,没见到云霄,便问云霞。 云霞的视线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云霄,便说我是跟他说过的啊,这会儿跑哪去了? “我刚才过来时看过,学堂里没有人,那我们分头去找一下。”沈维白指着学堂旁边的饭厅,让云霞去看看那,自己则朝着闲置的厢房走去。 刚走到厢房门口,就见明光和云霄出来。 “维白兄,您是来找我们的吗?”云霄的语气很客气,而且朝他笑得很灿烂。 沈维白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忙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们出发去学泅水吧。” “好,谢谢维白兄。”云霄朝他施了一礼。 沈维白赶紧还礼,心里还是有点纳闷,云霄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了?莫不是知道我要离开了,很舍不得我? “时候不早了。”明光出言提醒。 心中正在小窃喜的沈维白,忙点头说好。 “我姐姐呢?”云霄四处看了看,没见着云霞便问沈维白。 “去厢房找你去了。”话音刚落,几个人就见云霞从厢房里出来,正站在廊檐下。 看见他们后,她便往这边走来。 云霄便啪嗒啪嗒的跑过去,与姐姐在院子中央碰头。他主动伸出手,牵了云霞的手,笑着问姐姐好,然后说了一句我会永远支持姐姐您的。 小家伙突然就跟云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好像一下就认同了云霞,与他以前的态度一对比,仿佛判若两人。 云霞知道,云霞知道,一定是明光兑现了承诺,劝过云霄。 明光对云霄的影响力真的是太大了,也不知道明光是怎么跟他说的,把他的态度完全扭转了,而且不是那种表面的服从,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可想而知,此刻云霞心里的感激有多深,就像一个长期处在孤独绝望中的人,猛然有了支持者关爱的那种心情。 既有激动,也有感恩,刻苦铭心,没齿难忘啊! 第543章 凉快 “谢谢我的霄弟支持,姐姐很开心呢。”她嘴里跟云霄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了明光。 等四人走到马车前,云霞让云霄和沈维白先上车,自己则等着明光,跟他致了谢。 明光笑笑说:“作为兄长,帮妹妹这么一个小忙是应该的。好了,上车吧。” 云霞满心感激,听话的上了马车。 明光却没有上来,他丢下一句我坐前面,便坐到了马车夫的旁边。 “明光兄,你怎么坐前面了?”早就把位置腾好,等着明光的云霄不干了,他撩开帘子嚷嚷。 云霞也觉得明光不坐在车厢内,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他呆在旁边,即使不说话,都有那种安稳的感觉。 明光又跳下车,到云霄跟前说:“天气太热,明光兄坐在前面凉快些。” 云霄扁着嘴说:“可我想明光兄坐我旁边,跟我继续讲故事。” 明光揉揉他的头说:“有的是机会跟你讲。好了,我们准备出发,你不是很盼望着泅水吗?” 云霞也凑到窗口,她笑着说:“明光,你上来坐吧,否则云霄的嘴能挂上油壶。” “不会的,云霄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云霄就接了一句:“明光兄,我也坐前面,凉快。” 说完,就蹿到车厢门前,打开门跳了出去。 “云霄,你回来。”云霞喊他,云霄却不理,拽着明光的手往前拖。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维白,可能是对这样排坐最没有意见的人。这会儿便朝云霞笑:“由着他高兴吧。” 马车缓缓启动,云霞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所以,沈维白跟她说话时,她亦有些心不在焉的。 “…你觉得呢?” 沈维白问云霞,竟迟迟得不到回应。 他不得不拍了下车厢板,响声让云霞啊了一声,然后一脸迷惑的看向他。 她刚才居然没听,沈维白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因为话里提到了明光,所以他的声音不大。 云霞坚定的摇摇头。 索性坐到了云霞的旁边,沈维白刷的摇开扇子道:“你的意思是要让明光跟着?” “当然,明光是我的护卫,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他非常尽责,即便我不让他跟着,他也不会干的。” “但那样,他会不会跟你娘说,” “不会,我相信明光。再说,我还请明光帮着劝我娘,不要对你有成见呢,我娘特别听明光的话,明光也一口答应帮我。 还有云霄,你没看出来他对你的态度好多了吗?那全是人家明光的功劳。” 沈维白微微愣了一下,他一直把明光作为自己强有力的对手来看待,从未指望过明光会帮他说话。 “你的意思是明光清楚我们的事情,还支持我们?” 云霞点头道:“是啊,明光就跟我的兄长一般,无条件的帮助我,特别好的一个人。” 兄长?沈维白可不这么认为,他有直觉,明光也是喜欢云霞的,所以,他做好准备,要跟明光一较高下的。 目前,他觉得自己是胜算的,云霞喜欢的人是他。 但他丝毫不敢放松,总认为明光会暗自卯足劲,随时伺机而动。 毕竟明光占了近水楼台之便。 但今天听云霞这么一说,他又不确定了。如果明光是真的喜欢云霞,怎么会在得知他和云霞的事情后,还愿意帮云霞做说客,去说服她的母亲? 还有云霄,他也把云霄劝得服服帖帖的。 这在沈维白看来确实不可思议。 沈维白的人生信条就是努力争取,既然喜欢云霞,他一定要把云霞争取到手。 对明光这种做法,完全不敢苟同。 他摇着扇子,抿着唇思忖了好一会,得出了个结论,或许明光并不是很喜欢云霞。 这样的话,自己的压力好像就小很多了。 面上古井无波,心湖却起了层层涟漪的沈维白,有如释重负,暗自开心的感觉。 “云霞,既然你说要带着他,那就听你的吧。”他慷慨表态,好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他的话传入云霞耳中,云霞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话,反而眼睛望着窗外,有些魂不守舍的。 沈维白心情好,手中的扇子也摇得更快了。 感受到他打扇送来阵阵凉风,云霞想起明光说坐在车厢里热,其实坐在马车前面晒着太阳,并不见得凉快。 她没来由的有些难过起来。 遂探头出去喊云霄,问他热不热? 且说云霄在马车前面,正被当头大太阳晒得蔫蔫的。 所以便回了姐姐一句:“热!” “那你快回车厢来,喝点凉茶,好不好?”云霞温声劝他。 明光看他满头大汗,第三次出言劝他回车厢去。 云霄这次便没有拒绝。 车夫停了车,云霄跳下来,又赶紧钻进车厢里。 他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姐姐身边,把沈维白和云霞隔了开来。 云霞把水递给了他,又探出头去跟明光说:“进来坐吧,前面可不比车厢里凉快。” 咕噜噜喝完水的云霄也喊明光兄上来坐,您要不上来,那我又要下去了。 明光只得上了车,云霄忙拿扇子递给他,还扬着脸,很客气的跟沈维白说:“维白兄,您能不能坐到那边去,挤在一起很热的。” 沈维白即使不乐意,但云霄如此礼貌,加上他本来就坐在了自己和云霞中间,所以沈维白只能说好,忙起来坐到了明光身边。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就不一样了。 云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云霞笑容满面的听着,明光和沈维白聊了些少年人感兴趣的话题。 因为明光对自己和云霞持支持态度,沈维白对他的好感度上升,两人之间的谈话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总之,一派融洽欢乐的景象。 到了河边,云霄率先跳下马车,转回头直催沈维白快点。 看他猴急的样子,云霞摇头笑。 不过也理解自家弟弟,正处于学得感兴趣的时候,巴不得今天就把游泳学会,所以才会那么着急。 离开他们不远的树林中,一棵大树的两个分枝上,坐着两个全副武装,只露出了眼睛的黑衣男子,他们互相对望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目光相接时,眼中都迸出了森寒的光。 第544章 野心 沈维白被云霄催促着,忙不迭的带着他去草丛后脱了衣衫,鞋袜,然后一起来到河边。 他先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就像一尾鱼一样,游了两小圈,然后才从水中冒出头,对云霄说:“你下来吧,我接着你。” 云霄便坐到岸边,慢慢滑进了水里。 沈维白开始履行职责,继续认真当泅水教练,云霞和明光则并排坐在岸边的草地上,聊了起来。 那边树上的黑衣人悄然滑下树,身影一闪,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接着有马嘶鸣的声音,两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骑着马,奔驰在回城的路上。 马蹄扬起好大的灰尘,把道路都遮蔽了。 等他们走了好一会,土路上才重新清明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沈家,沈维玄院子正厅内。 两名玄衣男子恭敬的跟沈维玄请安。 挥了挥手,沈维玄催促他们快禀。 其中一个玄衣男子立刻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回主子的话,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六少爷确实是去了河边,在教李云霄学泅水。” 另外一个男子补充道:“主子,那李云霞也在岸边,不过,那个独眼护卫也在。” 沈维玄甩袖哼了一声,不悦道:“难道你们还怕那独眼护卫不成?” “禀主子,当然不怕,他只是个半大孩子,即便有些功夫,属下两人足以对付他。” 呵~沈维玄轻嗤了一声,一双明显白多于黑的眼睛盯着两个男子,语气严厉的发了话。 “沈二、沈四,你们是我沈家花重金培养的死士,又是我玄色门中的高手,这次的任务一定要给我漂亮的完成,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沈二、沈四立马大声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沈维玄这才勾着唇笑了。 昨儿个,派在六弟身边的丫鬟告知他,六弟找了泅水要穿的衣物,他便派了人盯着,果然发现六弟是在教李家那小子学泅水。 祖父那天跟他下了任务,找个机会,给李家那丫头颜色看看。无论如何,也要拆散维白跟李家那丫头。 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祖父给了他很大的自主度,沈维玄欢喜得很。听说,李家这个叫李云霞的丫头,可是比李云慧那个小蹄子还要漂亮,嘿嘿,这回小爷我倒要见识下。 李云慧,你这个小贱人给小爷我的羞辱,小爷便从你姐姐身上讨回! 想到这,沈维玄舔了舔嘴唇,笑容里添了些不怀好意。 “那个,沈二、沈四,我派给你们另外的任务完成的咋样了?” 沈四抢先开口道:“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找了可靠的人在三少爷面前透露了消息。” 沈维白背着手,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夏日的花开得很是绚丽,他的野心也像这些花一般,尽情的开在心间。 “老三怎么个表示?” “主子英明,三少爷立马动起来了!”沈四谄着笑脸回答。 “哈哈,甚好,小爷就怕他不动,你们到时候必须保证我六弟的安全,李家那小子,就听天由命吧。”沈维玄依然看着窗外,没有回头,但话音里却充满高兴。 沈二,沈四也跟着嘿嘿笑。 “行了,你们出去吧。”沈维玄下了逐客令。 那两人赶紧诺诺应声,退下了。 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沈维玄微微眯了眯眼,得意的笑了起来。 六弟去李家学堂这件事情,他沈维白最后竟成了最大的获利者,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维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那李云霞,竟然不惜得罪祖父,今后有你的罪受。 也因为他如此行事,祖父对于言听计从的自己,更加青眼相看,还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也对,祖父一贯爱考验人,他常说该出手时就要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次我若能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喽,以后他一定会更加信赖于我的。 沈维玄越想越激动,猛的睁开了眼睛,把视线移到墙上的那幅画,定在上面。 那是一座云遮雾绕的高山,山顶有一个亭子,明黄色的,很是显眼。 一般人从这画中是看不出什么的,无非就是一幅山水画。 可沈维玄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祖父送他这幅画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及至后来长大些,祖父跟他说,知道为什么亭子要用明黄色吗? 他点头说,明黄色,是象征着权利的颜色。 其实这是六弟跟他讲过的,他这个六弟,自小聪名且喜欢读书,有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一二。 如今拿来回答祖父的问题,把祖父喜得哈哈大笑,又夸奖了他,说他是孺子可教也。 从此,他的野心蓬勃,越来越大…… 收回视线,沈维玄的笑意愈加深沉了起来。 只是,六弟,这回大哥就只能多有得罪了。 这种时候,大哥必须站在祖父那边。为了大哥的雄心,你就要担待下去。 还有不自量力的老三,你和你娘那点心思当小爷我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小爷全都给你捋清楚了,告诉你,想挑战我,你他娘的还嫩了点。 蠢蠢欲动的家伙,这次,就让你见识下小爷的厉害,看小爷用一石二鸟之计,不把你整治得翻不了身才怪…… 河边,云霞正跟明光聊得开心。 而云霄渐渐得法,已经能把头没入水中了。当然,小家伙也是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喝了几口下肚,不过,能短暂憋气,且手划动起来也像模像样了。 他兴奋莫名,一会就要开心的叫一下,还把水往岸边泼,又跟沈维白两个玩起了打水仗,简直爽翻了。 天气热,泡在水里根就不想起来,沈维白和云霄都是一脸的惬意。 见云霄已经初步掌握了憋气的要领,沈维白心下也放松了不少,不像起先那么紧张,生怕云霄有什么意外了。 云霄继续在离岸边很近的地方扑腾,他便在附近小范围的游动,炫耀了下他泅水的高超技能。 只见他在水中游动的时候,如鱼一般的灵活。时而潜入水中,时而浮出水面,阳光下,水珠在他的黑发上、俊脸上晶莹闪光。 还真是一条美男鱼,云霞在心里给他起了个戏称。 第545章 相请 “明光兄,你要不要学泅水?”云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花,突然大声问明光。 作为明光的迷弟,云霄本着有好的东西一定要分享的精神,开始劝明光也学泅水。 明光笑了笑,婉拒道:“不了,明光兄暂时不想学。” 云霄有些遗憾,这么好玩的泅水,明光兄却不愿意学。 他停止了动作,趴在岸边想再劝下明光兄,明光却抢先说了一句:“云霄,等明光兄想学了,你来教我好不好?” 顿了片刻,小家伙高兴地点头说好,原来明光兄等着自己教呵。 他的干劲一下空前加大,笑嘻嘻的重新投入水中,更加认真地练习起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云霄才不情不愿的结束了练习。 换好衣服,明光问他累不累,云霄摇摇头表示一点都不累。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家去了。 到晚饭时分,云霄小朋友觉得拿筷子都在打抖,才意识到下午学泅水用力过猛。 云霞娘心疼儿子,直埋怨他心急,就想一口吃成白胖子。 “明天记得悠着点,听见没有?”她叮嘱儿子。 嘴里含着饭的云霄,赶紧一口咽下,小胖脸笑出两个酒窝儿:“娘,霄儿好喜欢泅水,再说,我要快些学会,好教会明光兄啊。” 苇杭没想到云霄把自己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忙对他说:“不急,不急,慢慢学,明光兄愿意耐心等的。” “霄弟,你就听娘和明光兄的话,循序渐进的学,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云霞也出声劝云霄。 云霄这才应了声好,又埋头吃饭去了。 下午的运动量太大,云霄比平日多吃了半碗饭,才心满意足打着饱嗝,下了饭桌。 早在吃饭前,明光就和母亲单独交谈了一会。 然后云霞又跟母亲诚挚的道了歉,母亲拥着云霞说,娘的态度也不对,以后娘会尽量站在霞儿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于是母女两人很快尽释前嫌。 这会儿,母亲便跟云霞提起萧夫人相请一事。 “霞儿,娘那天碰到你萧伯母,就跟她说起你做的余味不肘,非常的美味,萧师母呢,就很想学着做,好给萧先生他们加菜,娘就帮你答应了下来了。 正好你萧师母后天有空,我们去萧宅拜访,你顺便就教她做余味不肘,好不好?” “后天?”教萧师母做余味不肘没有一点问题,但这时间上,云霞却有些迟疑。 沈维白马上就要走了,她还想多跟沈维白呆在一起呢,从内心深处来说,她不是很愿意去。 “是啊,霞儿,你萧师母还说了,让刘妈妈教你一些她的拿手菜呢。等酒楼开张,你和二舅父一道,把这些菜也推出去,搞不好很受食客的欢迎哩。” 见云霞犹豫,云霞娘赶紧抛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刘妈妈的拿手菜?这确实让云霞心动,要是能过段时间去那便是最好的了。 于是跟母亲讲商量,能不能下月初再去萧家。 云霞娘面有难色道:“下月初,也不知道你萧师母有没有空了?再说,咱家酒楼下月初二就要开业,你跟着刘妈妈学了,还得自己操练下不是?所以早点去学为妙,你觉得呢?” 因为和女儿才有过争执,云霞娘说话都比较注意措辞,最后都会专门征求云霞的意见。 看着云霞纠结的苇杭,心都软了,准备开口劝云霞娘就依了云霞。 所以云霞娘话音刚落,云霞还没表态时,他先说了一句:“伯母,这段时间云霞耽误了好几天先生的课程,再请假的话,先生会不会生气?” “不会,萧先生知道霞儿会追上功课的。” 云霞娘一时没有理解苇杭话里的深意,一口就堵了上来。 急得苇杭朝她偷偷递了个眼神,又摇了摇头,云霞娘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苇杭的意思。 她正在想该如何改口,云霞却点了头。 “那行,就后天吧,我可要跟着刘妈妈好好学学。说起来,上次在萧师母家吃的菜,味道特别好,我到现在想起都吞口水。” “可不是嘛,娘也馋呢。对了,你霄弟知道了,还专门跟我提了意见,说我们没带着他去吃好吃的,再去一定要带他去。” 因为云霞同意了,云霞娘的心情一下就好了,她朝苇杭递了个笑脸,便跟云霞说起云霄的不满来。 想起云霄那个小吃货,云霞就好笑。 “娘,那您赶紧把这好事跟霄弟说了吧,估计他会跳三尺高的。” 云霞娘笑着接话:“是啊,是啊,娘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提高音量喊香梅,香梅很快应声而来。 “香梅,去把少爷叫来,我要跟他说件好事情。”母亲笑着吩咐。 香梅应了,一路小跑着去找云霄去了。 云霞则扭头跟明光说:“明光,你也去吧,现在你也是萧先生的学生,正该去拜见萧师母。我跟你说,萧师母人可好了,一定热情欢迎你。” 本来还想着要提带着明光一起去的云霞娘,听云霞主动邀请他去,正中下怀,所以顾自笑得可欢快了。 苇杭自然是很听话的接受了云霞的安排。 “娘,明光第一次去见萧师母,您看看是不是得准备些礼物啊?” 云霞娘马上点头:“霞儿说得是,是该准备,不过这些都不用霞儿和明光操心,都交给我来办,你们只要人去就行了。” “明光在这里向伯母致以最诚挚的谢意。”苇杭马上起身,跟云霞娘施礼。 “不用客气,明光啊,你忠心耿耿的护霞儿周全,伯母该感谢你才是。真的,伯母觉得你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得很哪。” 云霞娘激动地倾诉着感激之情,看着明光的眼光充满慈母般的柔情。 这当儿,云霄如同一股旋风,卷了进来。 一头扑进云霞娘的怀里,他便忙不迭地问:“娘,您要跟霄儿说什么好事?” 云霞娘正要跟他说,云霞却调皮的抢先逗起了云霄:“娘说你长得太胖了,以后习武会有困难的,要少给你吃点东西了。” 因为前期云霞给大家普及过营养常识,什么吃饭吃七分饱,晚饭不能吃得太饱之类的,所以云霄一下就相信了姐姐的话。 第546章 玩具 他有些沮丧地说:“姐姐,还要少吃啊?” 云霄这般年龄的孩子,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加上家里的饭菜美味可口,让他少吃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不过云霄很听姐姐的话,姐姐说要会吃,正确吃之后,他已经尊照姐姐的指导,有节制的吃了。 现在这样不能再少了,否则他会饿的。 于是云霄小胖脸上的笑一下就跑没影了,娘还说告诉我好事呢?却是不让我吃饱,那得多难受… 接着,他的小嘴也慢慢翘起,不开心啦。 云霞娘终是没能忍住,先笑了起来。 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云霄看向母亲,不明白她为什么笑。 不让人家吃东西,娘还这么乐呵,云霄都想哭了。 “好啦,霄儿,你姐姐逗你玩的。我的傻儿子,你正在长身体,娘怎么会不让你吃饱呢?你的五脏庙可是会提意见的。” 见儿子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云霞娘伸手把他拖进怀里,跟他讲了实话。 这下云霄才反应过来,他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朝云霞做了个怪相,无声抗议姐姐把他骗得团团转。 这副假装生气的可爱样子,让云霞母女和明光都笑开了。 最后,云霄也憋不住,跟着憨憨的笑了一通。 等大家都笑够了,他直接问母亲:“娘,我要您告诉霄儿,到底是什么好事啊?” 鉴于刚才被姐姐唬得一愣一愣的,云霄这回学聪明了,让母亲来跟他说。 呵,小家伙这还跟自己记上一笔了。 抿嘴一笑,云霞便抢在母亲前面开了口:“霄弟,我们后天要去萧师母家吃好吃的,你去不去?” 萧师母家...好吃的...云霄瞬间来了劲头,他大声宣布:当然要去! 一直没说话的明光也忍不住逗他:“云霄,这次你不怀疑你姐姐是骗你的吗?” 明光兄这么说,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云霄小朋友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后,仰起头,看着母亲,很谨慎地问:“娘,您是不会骗霄儿的,您跟霄儿一个准话呗。”一边说,一边拉着母亲的袖子摇晃。 “是真的,你姐姐没骗你。”母亲边说边转头嗔怪云霞:“你看你,把你弟弟都搞晕了。” 有母亲出来主持公道,云霄底气明显足了。 他朝云霞吐吐舌头,接过母亲的话说:“就是,姐姐她欺负我老实。” 云霞站起身,跑到云霄面前,轻轻捏着他的脸说:“姐姐才不是欺负你,姐姐是喜欢你,愿意逗你玩。怎么,还恨上姐姐了?” “云霄才不会恨姐姐,云霄喜欢姐姐都来不及,是不是?” 明光帮云霄回答了这个问题。 云霄从姐姐手中救出自己的脸颊,脆生生地回答:“明光兄说得对!” 云霞便一把抱住云霄,乐呵呵的把他夸了一番,姐弟俩笑闹起来。 借着云霄的嘴,苇杭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有种酣畅的感觉。 他幽幽地想,或许以后就只能这般默默的守在云霞身边了,要说的话,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委婉的说出来。 悲凉涌上心头,席卷全身...... 垂下眼皮,耳朵里听着对面姐弟两人的嬉闹声,他对自己说:“苇杭,不求别的,只要心安。只有云霞开心了,自己才能心安不是?” 大概是猜到苇杭此时的心情,云霞娘喊着他,跟他闲聊了起来。 “对了,我还帮苇杭兄做了个玩具,要记着给他带过去。”很突然的,云霞提到了苇杭。 苇杭和云霞娘俱是一愣。 倒是云霄对玩具很感兴趣,问云霞做的事什么玩具,他要看一看。 于是云霞让他等着,便转身去自己的房间拿去了。 没一会,云霞拿着一个竹蜻蜓回来。 原来是竹蜻蜓哦,云霄看了一眼说。 竹蜻蜓他早就玩够了,所以不是很感兴趣。 苇杭却开心得紧,这是云霞为自己亲手做的竹蜻蜓,他能不激动吗? 云霞娘没料到女儿还悄悄帮苇杭做了个玩具,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马上想到一个问题,这次去萧家,云霞却是见不到苇杭,因为苇杭要以明光的身份出现啊。 多亏了云霞提起,是得先跟杭儿商量个借口才行。 她忙抬眼看向苇杭,苇杭朝她笑笑,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转头问云霞:“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举起手中的竹蜻蜓,云霞笑道:“做这个简单得很。我寻了个竹片,打个小孔,再削个竹柄,插上就成了。” 她说得很轻松,其实做的时候还是费了一些劲,全程都是自己亲自操作,做第一个时,在打磨竹片时还划伤了手,打孔时又把手戳了个小孔。 但第一个做出来,搓手一飞,竹蜻蜓的表现却不是很理想。 于是又做了第二个,以第一个为样本进行了改进,好在这次竹片的平衡点找得很准,做出来效果相当不错,飞得又高又久。 苇杭伸手请求拿给他看看,云霞便递了过来。 这竹蜻蜓到了手里,就跟世间最好的珍宝一般,苇杭拿得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恨不得供起来。 甚至有了不愿意放手归还的念头! 云霄见明光兄都如此感兴趣,也凑了过来:“明光兄,我来飞一飞,看看我姐姐做的竹蜻蜓跟外面买来的,哪一个飞得高一些。” 明光马上接了一句:“肯定是你姐姐做的飞得高。” “哦,明光对我的手艺这么自信?”云霞不禁莞尔。 “那当然,难道不是吗?”明光笑着回答,并把竹蜻蜓递给了云霄:“那就请云霄来证明吧。” 云霄大叫一声好,满脸是笑的接过竹蜻蜓。 小家伙还举起竹蜻蜓,拿到嘴边吹了口气,才用双手使劲一搓,然后一放手,那竹蜻蜓瞬间飞了出去,在空中打着旋上升,直接冲着房顶而去。 “真的好高啊...姐姐您真行...点赞...点赞点赞...大大的点赞...”云霄激动得跳将起来,嘴里的赞美话更是滔滔不绝。 云霞娘仰着头看了看,开始一脸自豪的夸奖自家的女儿。说真的,这孩子,带给人的惊喜简直是太多了,居然一声不吭的做了玩具,还是要送给苇杭的。 第547章 想念 竹蜻蜓几乎要贴近房顶横梁了,才停止了上升,开始往下旋着下降,最后完美降落在地上。 云霄欢呼着去捡了起来,又把竹蜻蜓搓来飞起来,扬起头看竹蜻蜓在空中旋转。 反复几次,乐此不疲。 明光亦是很开心,他转头,浅笑温声对云霞说:“真有你的,做得很不错。用云霄的话说,要给你大大的点一个赞!” 云霞站起来,学着明光抱拳道:“明光过奖啦,你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当得的,当得的!”明光也起身抱拳回话。 两人相对而站,说完之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霞娘眼见两个孩子的互动,心里是喜忧参半。 若是没有沈维白那个家伙,这两个孩子多好啊,如今却弄得提心吊胆的…… 正好竹蜻蜓再次落下,啪的一声躺到了地上。 正愁肠百结的云霞娘,被竹蜻蜓掉下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忙喊儿子,停了,停了,这是给苇杭兄的,你别弄坏了。 云霄只得捡起竹蜻蜓,听话的交给了姐姐,比之先前的对竹蜻蜓的不在意,现在他的眼睛里全是不舍。 姐姐做的这个竹蜻蜓,比在外面买的飞得高,更好玩,他还没玩够呢。 “霄弟,你这么喜欢,赶明儿姐姐再帮你做一个就是了。”见他一副郁闷的表情,云霞便给他许了个承诺。 小家伙立刻高兴起来,亮着眼睛向姐姐致谢,还贪心的提了要求,能不能做个比这个还要飞得高的? 云霞再次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尽量!” 明光插进来一句:“云霞,你做的时候叫上我,我也学学。” “那我也要看看姐姐是怎么做的。”云霄不甘落后,马上接了话。 苇杭凑这个热闹的目的,除了有心学做竹蜻蜓外,还有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帮着云霞削竹片什么的,姑娘家的手纤细娇嫩,容易被竹片划伤。 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这种危险的事情,他决计不愿意让云霞去做。 万一云霞受伤,他可是会心疼的。 云霞笑着点头说没问题,你们都来观摩。对于明光这么感兴趣,她其实挺高兴的。 想来苇杭也应该喜欢这竹蜻蜓。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年的模样,虽然呆滞,但安静而乖巧,是个让人心疼的人啊。 云霞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苇杭这么上心,想到他,就满心怜惜。不过,除了怜惜,还有些许喜欢。 她试图抓住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情愫的原因,但遗憾的是并未抓住。所以她自我解释,或许是因为他是萧先生和萧师母的儿子吧? 要不然,是因为他是一个很如树洞般存在,可以随意向其诉说的倾听者? 嗯,还有啊,他和明光长得很像,都是一等一的帅哥? 尤其是苇杭的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啊,想到这里,云霞呼吸一窒,心湖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平静… “对了,霞儿,这次去萧师母家,你看不到苇杭呢。”云霞娘终于想好了说辞,当着苇杭的面跟云霞说了。 正在设想苇杭拿着竹蜻蜓玩耍的样子,猛然听到母亲这样说,很吃惊的抬起头问:“为什么呢?” 云霞娘早已跟苇杭完成了眼神交流,所以便顺着往下说:“不巧啊,苇杭不在家。” “那个苇杭兄去哪儿了?”云霄好奇地发问。 “好像是送到你萧师母娘家去了。”云霞娘说完瞄了一眼苇杭。 苇杭轻轻的点了头,还面露微笑的接了话:“伯母,无妨,云霞把竹蜻蜓交给萧师母即可,等苇杭回家再玩。” 云霞娘立马附和:“是啊,苇杭回来见了竹蜻蜓一定开心。” “唉,挺想苇杭的。” 云霞就跟没听见他们俩讨论似的,悠悠的,有些哀怨的来了一句。 听她这么说,苇杭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狂喜在他胸膛中左冲右突,叫嚣着要跳出来似的。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装扮的那个呆呆的苇杭,还能得到云霞如此的想念,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啊! “霞儿,你和苇杭相处得不错啊,娘就说,其实苇杭那孩子是个让人喜欢的哩。” 云霞娘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跟女儿聊了起来。 “娘说得对,苇杭听话得很,我上次绣花的时候,他在旁边不吵不闹的;还有,上次他和萧师母到咱们家来,非要跟着我,让我帮他找萧师母,对我很是信任呢。” 提到那次苇杭抱着她的事,她便记起当时的情形,苇杭紧紧的抱着他,像个八爪鱼一般,她还觉得有些好笑。 倒是旁边的明光把头扭开了去,脸有些微红。 “可不是嘛,你萧师母也说,苇杭很喜欢你呐。要是苇杭是明白的,娘就把你许配给他了。” 云霞娘看了看苇杭,很突兀的就跟云霞开起了玩笑。 “娘,您又拿女儿打趣了。”云霞跟母亲撒娇,趁机吐槽母亲。 她脸上红霞飞,母亲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不过,母亲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还是觉得沈维白和自己不配呢? 瞳仁一缩,云霞眼眸中的光一下就黯淡了不少。 云霄却站起身来嚷嚷着说:“娘,您不要乱许配!” 听到娘要把姐姐许配给别人,他先不乐意了。 虽然小家伙没有明说,但明光兄是他心中不二的姐夫人选,自然不愿意姐姐嫁给其他人的。 云霞娘把他扯到自己身边,附在他耳边问:“那你说把姐姐许配给谁合适?” 云霄瞪着眼睛看向母亲,然后也附到母亲耳边:“娘,我可以说吗?” 他却不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是想借他的口说出自己不敢说的话来。 在看到母亲点头之后,他立马大声宣布:“娘,您要是把姐姐许配给明光兄的话,我就没意见。” 这话一出,云霞和明光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云霄,瞎说什么呢?”云霞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要捂住他的嘴。 云霄才不会束手就擒,灵活一闪躲到了母亲背后,还伸头出来对姐姐笑。 明光朝云霄摆摆手说:“云霄,下次不要再这般玩笑了。” 心里美滋滋的云霞娘,笑着出来打圆场:“好啦,云霄只是个小孩子,说笑闹着玩的,霞儿不会跟弟弟计较的。” 第548章 水战 “对,姐姐骗我在先,这下就算扯平了,是不是啊,姐姐?”云霄弯着眼睛,说得还很理直气壮。 母亲给自己扣了一顶高帽子,云霄又是来扳回一城的,云霞便不好说什么,挥了挥手说:“算了,我就不计较了,下不为例啊!” 然后朝着云霄伸出手,做了个要抓他的动作,意思是下次再这样顽皮胡闹,就不客气了。 立马藏回母亲身后的云霄,瓮声瓮气地接了一句:“知道了!” 到晚上躺上床,暗夜里,云霞睁着眼睛却没有半点睡意,思绪纷杂,直到夜深人静还没睡着。 ……母亲虽然不再说让她和沈维白分手的话,但她能感到母亲的心里还是没有过这道坎。 所以开头提到苇杭,母亲才会开那样的玩笑。 云霞突然觉得,她和沈维白之间的距离似乎有点远,生生插进来好几个人,云霄就不说了,母亲,外祖父、大舅父、二舅父、二舅母……也不知道他们是商量过还是怎么的,都一致说明光的好话,虽然没有明确开口,那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还有父亲,虽然他现在没有表示意见,但以他在家对明光喜爱的态度来看,他绝对是站在母亲他们那边的。 云霞翻了个身,听到修竹均匀的呼吸声,好是羡慕。 她索性坐了起来,摸到枕头旁的团扇扇风,扇了一会儿,又躺下去了。 又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迷糊糊的入了梦。 早晨起来,呵欠连天的,做了的梦竟是一个都记不起来了。 下午散学后,几个人又去了河边,云霄继续练习泅水。 沈维白说了,照云霄这个进度,再学个两天就基本会了,接下来巩固练习就好了。 顺便还夸了云霄,说他的悟性还不错。 一时之间,沈维白和云霄之间的关系空前融洽,云霞倒是乐见其成。 且说他们到了后,丝毫没耽误时间,那两人就泡进了水里。 云霞和明光照样在草地上的树荫下坐着,岸边的树上,知了声声叫着,眼看就要入秋了,夏天的尾巴却发威了,大概不想让位给秋天吧,可劲的热蒸着大地。 昨晚没睡好,看着树干的云霞眼皮子直打架,索性就闭上眼打盹。 打着打着竟然睡着了,梦里,她到了一个凉爽的地方,清风吹着,很是惬意。 明光一边打着扇,一边看着云霞清秀雅致的小脸,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再上扬,直到咧开。 云霄在沈维白的带领下,把头没入水中憋气。 从起初钻下去就得赶紧抬头,到逐渐能憋个几息了。 所以就特别兴奋,朝岸上的明光兄和姐姐喊话,说自己差不多学会憋气了。 明光笑着走到岸边,鼓励了他两句,然后又准备回去继续给云霞做打扇工。转身的瞬间,他瞅见旁边的苇草动了一下。 这会儿烈日当空,一丝风都没有,苇草为什么动? 他不动声色的转身,跟沈维白闲聊了几句,眼睛却密切关注着那从苇草。 果然,他看见苇草旁边隔一会儿有些许小泡泡冒出来,他清楚,那绝对不是鱼在吐泡。 再仔细看,果然有很短的一截苇管露出水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好,这人潜在水里有何目的?还有,这丛苇草后面还有没有人?苇杭的心一下提了上来,他开始急速的思考着办法。 不管了,先把云霄和沈维白弄上岸再说。 可云霄在水里正扑腾的高兴,不一定愿意上来。 怎么办?不能惊动水里的人,否则会打草惊蛇。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手里的扇子上,有了。 苇杭蹲下身,壮似不经意的跟云霄说:“云霄,你姐姐刚才说她好难受,会不会是伤风了?” 刚准备把头钻入水里的云霞听见了,立马紧张起来:“明光兄,我姐姐呢?她现在好些没有?” 明光故意回头去看了看,惊叫道:“哎呀,你姐姐刚才还强撑着坐着,现在歪倒在树上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沈维白已经推着云霄到了岸边,催促他上岸去看云霞。 苇杭立刻伸手把云霄拉了上来,趁势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云霄,快去把你姐姐叫醒,到我这来,水里有歹人。” 云霄只愣了一忽儿的时间,立刻像一支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在树下做梦的云霞,突然觉得风停了,越来越热,正皱着眉的时候,被人猛的推醒。 却见云霄浑身是水梦,满脸焦急地跟她讲了水里有歹人,明光兄让我们到他那去。 沈维白正要跃上岸,却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他以为是水草,使劲蹬了蹬,却蹬不掉,然后有绳子勒住了他的脚。 与此同时,明光已经跳入水中,没了人影。 接着他觉得脚下一松,明光在他旁边冒头,大声说:“快上岸,水里有人。” “沈维白,明光他不会水。”和云霄一起匆匆赶来的云霞,见了这幅场景,立刻叫了起来。 “我会,你快上岸。”明光说完就沉了下去,然后就听见水下有人缠斗。 沈维白明白过来了,刚才有人在水下潜伏要置他于死地,是明光救了他。 所以他也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他要帮明光,也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要害他。 此刻水中形成一个大漩涡,很快明光和一个人浮出了水面,沈维白跟着也出了水,见那人被泥水满面的明光揪着脖颈,俨然已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他忙游过去,想看看是何方狂徒,然后和明光一道把他抓上岸去。 云霞和云霄在岸边惊呆了,明光竟然是会水的,还那么英勇。姐弟俩都张着嘴,忘了合拢。 这时,突然从那团苇草后面跃出一个人,跳上岸,直奔云霞和云霄而去。 “接着,拖上岸!”明光简短而急促说完,把手中的人推给了沈维白,自己也从水中腾的跃上了岸去。 沈维白立刻抓住那人,就跟拖死狗一般,把他拽上了岸。 那人被明光打得很惨,腿已经被折断,毫无反抗能力。 但沈维白正要问他话时,他牙齿一咬,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第549章 谋害 接着,那人的整张脸迅速变成了青紫色,然后又成了死灰色…… 狗东西的,竟然咬破了早藏在嘴里的毒,死了。 沈维白咒骂了一句,也来不及管他了,立刻跑到明光旁边,加入战斗。 此时,云霞和云霄已经被明光护在了他的身后,是安全的。 明光正与那黑衣人对峙,黑衣人全副武装,只剩下一双眼睛闪着贼光。 双方都做好了进击的准备。 远处的小树林里,沈二和沈四趴在树枝上,在树叶的掩护下,正在低声交谈。 “二哥,黄龙那家伙死了,万一黄虎也自尽,就死无对证了。” 沈二切了一声说:“你就是咸吃菜淡操心,大少爷既然说了他有安排,那黄虎自然是死不了的。” 沈四哦了一声,又摇头:“这次三少爷可是栽了。但我这心里怎么总是不踏实?二哥,我们会不会被三少爷记恨上?大少爷不好伺候,三少爷也差不多。” “德性!瞧你那点出息,三少爷这次被我们大少爷压住,还能做什么?他娘的,老子想起就兴奋,大少爷地位更加稳固,哥几个跟着他吃香喝辣,有的是好日子。” 沈二越说钺兴奋,圆肥的脸上,眼睛都已经笑眯成了一条缝。 摸了摸自己莫名慌乱的胸口,沈四没有再出声。 大少爷交代了,只要三少爷的人出手,他们便不出手,等着最后把人给押解回去就行了。 沈二摩拳擦掌半天,没派上用场,暗自骂娘;沈四却跟他想法不同,这样落的轻松也好。 “老四,你说大少爷本来要叫我们抓那个小娘子的,怎的又改变了主意?” “二哥,您都不清楚,我哪知道啊。也许大少爷交给其他兄弟来办这事也不一定。”沈四挠着头回答。 此时,明光和沈维白已经与黑衣人交上了手,双方打斗得厉害,那黑衣人的武功还是很强的。 云霄被姐姐护在身侧,离开明光兄和维白兄一段距离。姐弟俩神色还算正常,因为有明光在,他们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你先退开!”明光一边与黑衣人打斗,一边跟沈维白说。 沈维白却不肯,执意要帮忙。 明光已经看出来了,黑衣人对沈维白,比对自己感兴趣多了。那家伙对沈维白出手,招招想取沈维白的性命。 沈维白的武功跟黑衣人不在一个档次上,硬要来帮忙,实际上很危险,是在帮倒忙。 所以,明光不得不命令他先撤。 沈维白此时却觉得明光就是想逞能,显示他的武功高强,在云霞面前邀功,所以打定主意不撤退。 急得明光想一脚把他踹走。 稍微一分心,那黑衣人一个虎扑,冲向了沈维白,直接给他来了锁喉。 “沈维白,小心!“云霞惊叫一声。 明光飞身一跃,挡在了沈维白前面,黑衣人的手一下抓住了他的肩膀。 云霞急了,推开云霄,四下看了看,只见地上有几个鹅卵石。 她一把抓起一个鹅卵石,跑到黑衣人背后,对着他的头瞄准砸了过去。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被袭击,这边又跟明光纠缠在一起,所以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承接了那块石头的冲击。 闷哼一声,黑衣人身形一僵,明光乘势把他抓在自己肩头的手给拽了下来。 “把沈维白叫走。”他对还在黑衣人身后的云霞说。 虽然不是很清楚明光为什么要撵走沈维白,但云霞知道,明光一定有他的考量。 所以开口叫了沈维白,听明光的,先撤出来。 即便沈维白不情愿,但云霞绕到沈维白身后要上前来拉他,沈维白只得往后离开了。 “明光,你自己小心。”云霞边退边说。 “我知道!” 沈维白一走,被明光绊着的黑衣人气急败坏,发了疯似的和明光缠斗,但很快,明光占了上风。 树上的沈二和沈四都瞪大了眼睛,那个独眼少年的武功不可小看,竟是个隐世高手。就算他们两人联手对战这少年,胜算恐怕都不大。 远不是他们以前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最关键的是,那少年头脑冷静,几招之后便断定出黄虎的目的是六少爷,所以喝了六少爷退开。 看了一会,沈二阴阴的说了一句:“这小子也不知学的是哪一路武功,那拳法太狠了。” 身子抖了抖,沈四嘀咕了一句:“还好,大少爷改变了主意。要是我们上去,啧啧…对了,二哥,你看黄虎还能支撑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出动?” 他的话音刚落,黄虎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明光直接骑到了他的身上,提着拳头猛揍他,黄虎继续哭爹喊娘的叫。 “二哥,黄虎怕是要自尽了。” 黄虎无论如何想不到,眼前朝他挥拳的半大孩子,轻松就制服了他。 黄龙和他的武功都不差,行走江湖多年,最后居然栽在这么一个还是独眼的少年身上。 趁着空隙,明光猛然把他的嘴扳开,果然在他的牙齿上看见了毒丸,要是咬破了,他就会像刚才那个家伙一样呜呼哀哉。明光迅速伸手进去,把毒丸给他抠了出来。 “沈维白,找个东西把毒丸包上。好查是何方人要害你。”明光把毒丸丢了过去。 沈维白从水里出来,还光着膀子,一时也找不到东西包,云霞便摸出锦帕包了起来,捏在了手里。 黄虎见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望的哀嚎起来。 “说,是谁派你来的?”明光又给了他一拳。 沈维白也过来,踢了他一脚:“快点交代,否则会让你后悔不迭的。” 往河边的道路上,沈维玄骑着马,带着几个随从正在赶来。 他的脸上遍布得意之色。 就在刚才,他回禀了老太爷,说自己昨日临时改了主意,让派去的人放过李云霞。 不出所料,老太爷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捻着佛珠问他:“为什么改主意?” “回祖父,孙儿思来想去,六弟乃孙儿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我对李云霞下手,六弟会伤痛欲绝,孙儿不忍心,也下不去手。 对其他人再狠再残忍,孙儿眼都不眨,唯独对自家人,尤其是兄弟们,孙儿做不到。还请祖父收回成命。” 第550章 重局 老太爷一双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一拍椅背站了起来:“维玄,你想好了?祖父交给你的任务真的不愿意做?” 沈维玄躬身道:“请恕孙儿不能复命!祖父要罚就罚孙儿吧,孙儿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老太爷呵了一声,稍顷,复又坐了下去。 低着头的沈维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是那种狡猾的光。 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要把老三彻底从老太爷的眼中除去,让他再也无法肖想继承人之位。 等收拾了老三,再收拾老五,那样他就无所畏惧了。 至于六弟,若是他敢挑战我沈维玄,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客气了。 安排维玄去做这事情,沈老爷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维玄最终对维白下了手,沈家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便不会给他了。 虽然维白可恨,但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孙子,沈老爷子自会收拾他,不让他和李家那丫头如愿。 但沈老爷子绝对容不得他们兄弟相残的。 所以,这是沈老爷子设的一个局。 沈维玄觉得幸运的是,他收买了有权,被有权提点了那么一下。 其实沈维玄也布了一个局,从有权那套得话以后,他借机设了个局中局。 布下网,等着捉老三。 此刻他恭敬地站在祖父面前,内心已经喧嚣起来,得意阴险的笑在胸腔中震动,表面却安然得很。 沈老爷子若知道他的手段,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个孙子完美的继承了他的狠,他的阴,却也挑战了他的底线,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下手,眼都不眨一下。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如果得罪了他,下场一样很惨。 现在他还是沈家当家人,重权在握,有朝一日,他不掌权了,沈维玄会毫不犹豫的骑在他的头上去! 可惜... 沈老爷子目前全然不知。 他此刻还很兴奋,自己着力培养的孙子,还是令他满意的,至少经受住了他的考验。他捻动佛珠的手明显轻快了很多。 这个动作自然被沈维玄看进了眼里,沈老爷子看不见,此刻沈维玄的嘴唇勾起,正兀自阴险的笑得欢。 再等一会,便有好戏。 沈老爷子突然出声说了一句:“维玄,祖父识人的本领还是不错的。你,坐吧。” “维玄谢祖父赐坐!维玄以为,祖父英明睿智,有勇有谋,堪称世间大才,识人的本领自是无人能及。” 他说得很顺畅,沈老爷子盯着他,听他说完,没有吭声。 有权突然在外面禀报:老太爷,大少爷的贴身小厮进忠说有要事要禀报给他,小的请老太爷示下,让不让他进来? 沈老爷子回答得很爽快:“让他进来吧。” 一忽儿,那进忠火烧火燎般撵进来,扑通伏在地上,跟沈老爷子和沈维玄问安后,扑倒在沈维玄脚边:“大少爷,沈二和沈四不听招呼,去了河边。” 这是沈维玄早就排好的戏份,他自然要演的逼真! “什么?他们反了天了,为什么擅自行动?”他立刻很生气地站了起来。 “小的听,听说,他们留下话,说要按照老太爷的命令行事,怕,” “怕甚么?快讲!”沈维玄又做出一副急迫的样子。 进忠脸都快贴地上了:“回大少爷,他们怕老太爷降罪于您。” “放肆!祖父即便降罪于我,我也认了,哪能由得他们自作主张。”说完,他朝沈老爷子拱拱手,躬身道:“祖父,孙儿要去制止他们。” “去吧。“沈老爷子挥手道。 “是,孙儿这就去!” 沈维玄就跟火烧了屁股一般,带着进忠转身就走。 刚到门口,沈老爷子突然又说了一句:”让有利跟你们一道去!“ 正在为自己的演技沾沾自喜的沈维玄,立马转身应是,在走廊上候着的有权立刻屁颠颠的去叫有利去了。 且说河边,黄虎已经被揍得彻底瘫软。 云霞蹲在他身边,云霄和沈维白换好衣服,也围了上来。 沈维白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不知何方冒出来的家伙,居然打起了他的主意?他自认为没有得罪任何人,除了祖父外。 难道是祖父?或许是祖父派的人,以他对祖父的了解,很有可能。但祖父不至于会要了他的命吧?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可明光说得也有道理,这家伙狠绝的针对他,明显是要他命的。 那会是谁要想置他与死地? 他越想越寒,遂扯了这人的耳朵:“你快说是奉了谁的命令?现在交代,我或许会饶了你一命,若是被我祖父给查出来,你的下场会很惨很惨的。” 地上的黄虎身子抽动了一下,他是沈维黄的死士,自然不会考虑这些,他只求速死,但现在他的愿望显然落空了。 对于沈维白的问话,黄虎继续保持缄默。 “明光兄,他是不是个哑巴?”云霄问从容起身,正整理衣裳的明光。 明光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一头黑发被水泡过,还挂着水珠,脸上也是泥水,整个一个大花脸,眼罩贴在左眼上,但依然不影响他的帅气形象。 云霞的锦帕拿来包药丸去了,要不然可以递给明光擦擦脸。 现在她只得朝英勇神武的明光少侠灿烂一笑,以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明光一边回答云霄说这人不是哑巴,一边把这家伙的腰带扯下来,团城一坨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不说就不说吧,但是也不能让他来什么咬舌自尽的幺蛾子。 云霞瞬间明白了明光的用意,赞许的朝他点了点头。 明光回了一笑,开始搜那家伙的身。 树林里,沈二、沈四突然听见大哥沈大的声音,让他们下树去! 两人立刻跃下树来,沈二欢喜地叫:“大哥,您怎么来了?是大少爷派您来的?” 沈大点点头,在心里说,可不是大少爷派我来的吗?只是,大少爷派我来是送你们上路的!你们也不能怪大哥狠,大哥也是奉命行事。 片刻,树林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沈二和沈四怎么也没料到,这里成了他们的死亡之地。 沈大盯着至死都没有瞑目的沈二,低低的叹了口气。 而沈四的尸体歪在一边,临死前他只来的及指着沈大说了一个你字,便一命呜呼了...... 第551章 善后 很快,沈大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沈二和沈四陈尸于下的那棵大树,树枝晃了一会,树叶沙沙响了两声,又恢复了平静。 树林外的大道上,沈大骑着快马,飞速赶回了大少爷指定的地方。 这边明光把黄虎的上身搜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黄虎的眼里明显流露出了一丝庆幸之色,不过他马上闭了眼。 沈维白也加入到搜身行动中来,他和明光开始搜黄虎的裤子。 “云霞,你背过身去。”明光出言提醒了一句。 “呃,好。”云霞忙转过背去。 刚才都一直盯着他们搜查黄虎,居然忘了这茬了。 沈维白随后也附和了一句:“对,这可关乎到云霞的清誉。” 转过身的云霞睫毛轻颤,眉眼弯了下来。 明光的心思还真细,竟比沈维白还先考虑到了她的清誉问题,这让她还是满感动的。 在暖男之后,又给明光加了个贴心的标签,再大方发了一张好人卡! 过了一会儿,她问好了没有?沈维白站起身,朝黄虎踢了一脚说:“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她转回头去,见明光和沈维白都一脸失望,云霄则嘟着嘴,就知道他们没有从黄虎身上发现什么。 不过也不意外,对方肯定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岂能让你能轻易查出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不是查这个,云霞扫了一眼旁边直挺挺的那具尸体,对明光和沈维白说,是不是该报官府啊? 明光拧着眉头回答:“应该的。” 沈维白略有一些迟疑,但也没有反对。 于是大家商议起找谁去报官的问题。 黄虎在听到要报官之后,面如死灰,眼珠正在他闭着的眼眶里急速转动,同时心里也开始寻思着如何了断自己。 几个孩子很快商议出结果,决定让车夫去报信,明光便让沈维白去找车夫。 “我去?”沈维白明显不太愿意。 明光没好气地说:“不是你去,难道我去?万一还有歹人,你确定能保护好他们姐弟?” “那我去吧。”沈维白摸着鼻子,起身去找车夫。 “且慢,不能让沈维白去,刚才你不是说这两人是针对沈维白的吗?若是还有同伙在附近,他很危险。” 云霞把沈维白喊住,跟明光分析起来。 “也是,我一下糊涂了。”明光看了看眼前的人和躺在地上的袭击者,皱起眉头思考起办法来。 沈维白听到云霞如是说,心里欢喜,觉得云霞处处为自己考虑,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大概是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再加上一激动,就有些失了冷静,说的话便显得不太中听。 “明光,你看看,还是云霞想得周到,你却是不管我的死活。” 尽管他的本义有些玩笑成分在里面,但听在云霞姐弟耳中,却是明显的诋毁了。 明光并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是云霞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沈维白,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明光哪会不管你的死活?” “哼,刚才明光兄还在拼命的救你呢,我和姐姐都看明白了的!”云霄就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黑着小脸附和着云霞的话。 沈维白忙讪笑着说:“我只是开句玩笑话而已,你们当真了?” “玩笑也不能这么开,明光刚才要考虑我和云霄的安全,难免会有遗算。”云霞表情肃然。 云霄点头嚷嚷:“就是,维白兄,你得跟明光兄道歉!” 明光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这时他站起身,把躺在地上的黄虎衣衫下摆撕了下来,捆住了他的脚;又撕了一圈,把手捆好。 云霞看着他默默的做这些事,不禁低声责怪沈维白,都是你乱说话,明光肯定很难受啦。 “明光,对不起,刚才我说的话,是无心的,你不要,”沈维白赶紧出言道歉。 做好一切的明光抬起头,笑着打断沈维白:“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玩笑话。我决定了,我和你抬着他,大家一起去找车夫。” 黄虎听到这句话,差点要嚎出来。 刚才他还抱着侥幸,若是身边的人少了,他或许能寻个法子了断,现在居然要被抬着去,那小子真是想得周密。太他娘的背了,老子竟然落到了这样厉害的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想死都不能。 可怜家中的妻儿,会不会因为我没成事,被三少爷一怒之下,给杀了? 黄虎越想越怕,越想越急,两个眼珠转得更快了。 这时,一个乡民模样,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打头引着几个壮汉出现,那带头乡民指着他们说:“就在那边。” 云霞他们见来了一群乡民,都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样了?我住在这附近,刚才碰巧看见你们打斗得好凶,吓得我不敢出声,赶紧跑去喊了人来。”带头乡民先跑过来,一脸担心地问明。 “多谢大叔,我们都无妨。”明光抱拳一礼。 “你们打赢了?”另一个汉子走来,看见躺在地上的黄虎惊奇道。 云霄挺了挺他的小胸脯,自豪地回答:“当然,我明光兄武功可高了。” 小家伙马上把明光隆重推荐给了这群人,这群人自然啧啧赞叹了一番。 另一个汉子跑到黄龙的尸体前看了看,也叫了起来:“死人了,这人死了。” 打头的乡民马上转向明光问:“小兄弟,你把他打死了?” “会不会说话?这人根本不是我们打死的,是自己服毒自尽的。”沈维白站了出来,一脸严肃的正告他。 “大概是怕事情败露,所以早就藏了毒丸在口中,被擒后自己咬破毒发而亡,不过好在我们抓了个活口,取了他的毒丸。”云霞边说边把手帕里的毒丸拿给乡民看了看。 ”原来是这样的,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带头的乡民问。 ”正要去找人报官。能不能麻烦大叔找人帮我们去衙门跑一趟?“ 明光见那大叔面相敦厚,且很热忱,所以就出言相请。 ”没有问题,小兄弟放心,我马上找人去跑一趟。“带头乡民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几个孩子连忙跟他致谢。 第552章 大意 云霞特别跟他交代了自家车夫所在的位置,让他找人去叫了车夫过来,自己亲自与车夫交代。 带头乡民点头,便走到一个汉子面前,让那汉子去叫车夫。 汉子得令,往车夫那边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赶着马车出现在了远处的土路上。走近后,他喝住马儿,停好马车,飞奔着往云霞他们这边而来,刚才被派去叫车夫的汉子,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跟在后面往这边走,被车夫甩开了好长的距离。 ”小姐,少爷,您们没事吧?都怨小的,应该跟着到这边来的,那样刚才还能搭把手。“车夫还没走拢,心急火燎的问话声却已经到了。 ”老梁,我们都没事!有明光在,你尽管放心。对了,我叫你过来,是要让你赶车载着这个乡民去衙门报官府的。“云霞直接跟车夫老梁派了任务。 车夫既已确认了小姐少爷都安好,便二话不说的接下了任务,叫上了那汉子往马车跑去。一忽儿功夫,马车已经扬蹄往进城的方向跑远了。 一切安排就绪后,几个孩子便应带头乡民的要求讲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带头的那个乡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躺着的黄虎身边,其余的乡民也跟着散坐了下来,大家听得很认真。 听完孩子们绘声绘形的讲述,乡民们又把明光表扬了一番,尤其是带头的那位,还扭脸去痛骂了黄虎几句。 然后他站起身,跟孩子们说,既然已经找人去报了官,这边你们也能处理好,他们也就放心了,大家家里还有活计要做,就先回去了。 几个孩子自然没有意见,再次跟他们表示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后,便目送他们离开了。 “明光兄,我们就在这守着,等官府来吗?”等人走后,云霄马上有些兴奋的拉着明光问。 明光兄好英勇啊,能帮官府衙门抓住歹人,小家伙心里可是觉得了不起呢。 朝他笑笑,明光温声道:“是啊,等官府的人来接手后,我、你、还有你姐姐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这些人是针对你维白兄的,他可能要跟着回衙门去一趟。” “正是,我倒要看看,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闭口不谈,到了牢里,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沈维白边说边朝地上那家伙啐了一口。 刚才还在地上扭动的黑衣人,此刻却静悄悄的躺着。 云霞觉得不对劲,她正要走上前去看看情况,明光突然喊了声:“慢着!” 在沈维白朝黑衣人吐唾沫的时候,明光就扭头看了下,发现他的脸色跟先前不一样了。 这种脸色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对,就是上次云霞被绑架时,那两个绑匪死后的脸色。 一模一样的!!! 他心里一紧,忙朝要走过去的云霞喊了停。 “明光,你也发现了问题?”云霞站住问他。 沈维白听了他们俩的对话,大叫不妙,这唯一的一个活口可不能出什么岔子,自己还指着从他那追根溯源,查出是谁想害自己呢,线索可不能在这人身上断掉啊! 明光点点头,开始仔细探查那黑衣人周遭,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才走近,拿手探向他的鼻子,果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直看着他做这些事情的云霞马上明白了,这家伙已经死了。按说,他们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这家伙自己不可能弄死自己啊。 除了那些乡民来过外… 云霞猛然抬头,对明光说:“是那些乡民干的!” “那帮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附近的乡民,是来杀人灭口的。”明光也已经明白了,皱着眉,语气沉重地回答云霞。 云霄没弄懂,一脸懵地问:“明光兄,姐姐,他们只是在这坐了一会,我们都亲眼看见的,他们没有动手杀这个歹人啊?” 小家伙匪夷所思,瞪圆眼睛看着明光兄和姐姐,希望聪明的他们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同样把求证的目光看向明光和云霞的还有沈维白,他自小生活在高门大院,平静无波的沈家大院内,对于今天这种杀戮之事,算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他觉得自己完全摸不到由头。 只是此刻的沈维白,并不知道他们沈家,只是表面上的宁静罢了,背地里却是汹涌风波恶,暗潮滚滚流…… 此刻明光已经把黑衣人翻了个身,果然,在黑衣人的背部,有一枚小小的银针,在那发亮。 “你们看,他应该是被这个煨了毒的针给害死的。”明光指着银针给大家看。 云霄凑近了看,明光拉着他说:“小心点,有些毒很厉害,可以残存很久。” “哦。”云霄立刻听话的呆在了明光兄的身边,不往前凑了。 蹙着眉的云霞,开始回忆那乡民过来后的言行举动,好像是坐在了这黑衣人的旁边,大致的部位就在这银针附近。 还是我们太大意了,让那伪装的乡民得了逞。 “我推测,那乡民坐在这里,背着手拿出了银针,估计刻意让黑衣人看见,然后把银针插在了地上。等他们走后,这家伙便翻挪过来,直接扎在银针上,毒发身亡。” 明光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沈维白听后表示甚有道理。 云霄更是频频点头:“明光兄好厉害,刚才一定是这样的。”他完全认定明光兄所述跟事实分毫不差。 对于明光的推测,云霞也是非常认可的。所以她也如云霄一般,向明光投去崇拜的目光。 事情的发生经过是基本搞清楚了,但重要的人证也就这样消失了,大家的心里都不是很好过。 等会官府的人来了,能查出什么来呢? 沈维白心里冒出失望来,觉得单凭这枚银针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不单是沈维白,明光也是这么想的,他很清楚,上次那两个绑匪被毒针刺死,至今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这黑衣人和绑匪死后的脸色都一样的,搞不好也是一样的毒。想到这里,明光把黑衣人的肩膀处的衣裳撕了个口子,拉开一看,他被针扎过的部位,围绕针孔旁边的皮肤发黑,真的和那两个劫匪无二致。 明光的脸色和心同时往下沉了去。 他叹了口气道:“怪我,当时就觉得那些乡民怪怪的,却没有去深究。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们好像是刻意装扮过的。” 明光这么一说,云霞仔细回想了下说:“好像是的,那带头的乡民,那圈胡子,我越想越觉得是粘上去的。不过明光,这也不能怪你,我们大家都大意了。” “还有那个高个子,他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边脸,肯定是怕人认出来。”沈维白接过话头。 云霞心里咯噔一下,和车夫一起去的那个汉子,会不会在半路上把车夫给害了? 第553章 露相 她忙问明光,该怎么办? 云霄紧紧的抓着姐姐的胳臂,同样紧张的看着明光兄,等他拿主意。 明光皱眉思忖了下说:“我分析那人杀车夫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让车夫去报官的可能性很大。” 明光分析得很对,此时,云霞家的马车已经停在半道上了。 车夫老梁正蹲在车轮处修理,那乡民在旁边催,急得老梁满头是汗。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轮莫名奇妙就出问题了。老梁也很无奈啊! 那乡民不耐烦地说:“我看大哥你一时半会也鼓捣不好,我家里还有事情没忙完,怎么办啊?” “兄弟,我尽量快点修好,这主要是没找到原因,你可不可以再等会?”老梁歉意的抬头道。 先民撇撇嘴:“那你快点!” “好,我一定不耽误事。”老梁说完又埋头苦干起来。 那人盯着老梁的头顶,勾起嘴角阴险的笑了笑,又抬手按了按嘴唇旁的胡子。 嘿嘿,老子弄坏的,就你,到天黑都修不好! 又过去一会儿,那人不耐烦了:“大哥,你看还没好,时辰不早了,要不你在这里修,我先跑着去官府报案,若是能搭上顺路的犊车那就更好了。” 老梁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便点头说好,我修好马上赶来。 既已说定,那乡民便匆匆离开了,大踏步的往前跑去,等走到老梁看不见的地方,他便迈开步子飞跑起来。 大概跑了几里路,他拐进一个村子,不一会儿,又骑着一匹黑马出来,只是换了衣裳,头发重新梳过,胡子也没有了,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他刚才的模样。 拉着缰绳,夹着马肚,吆喝声不断,他急速往去西戎的方向策马飞驰,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在去西戎必经的驿站处,刚才那几个伪装的乡民已经侯在那了,他们正在等着去报官的那个人回归队伍。 这些人全都改头换面了,头发明显重梳过、胡子都没有了、衣裳也统统都换过了。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那些乡民的影子。 说是驿站,实际上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草棚子,平日里这儿很少有人。因为从这往西,便越走越荒凉了。 带头的那个汉子一只手叉腰站在路中央,另一手搭着凉棚往远处看,却适人影都没有见着半个,不禁火起:“我说铁珠子怎么回事,这般慢吞吞的,简直是蠢!他娘的,等会看老子不骂他一通。” “大师兄,您别急,我估摸着他也快到了,那车夫是个不会武功的,铁珠子轻轻松松就能把他给治了,不会有差错的。“他旁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子,堆着笑说。 带头的那个汉子皱着眉说:“要是有差错,我们几兄弟都没好果子吃。大少爷这盘棋下得这般周密,可容不得我们给搞砸了,大家的皮都要仔细绷紧点!” “是是,大师兄说得是。只是大少爷把我们从西戎召回来才半年多时间不到,又要派我们过去。不瞒大师兄说,兄弟我实在不想去西戎了。” “铁栓子,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惦着你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想想,等大少爷当了沈家家主之后,我们这帮有功之人,还能少得了赏赐,到时候论功奖励,银子就不用说了,说不定还能分几个小妾给你。 嘿嘿,到时候你左边搂一个,右边搂一个,快活得赛神仙,现在这个老婆子还稀罕个啥。 银子不缺,女人不缺,你小子等着享福吧!” 大师兄说完爆发出猖狂大笑,活像此刻他面前已经堆满了银子,而小妾多成堆,等着伺侯他…… 铁栓子听了也很受用,等大师兄笑完,他立马上前,涎着脸,眼中闪着贼光道:“大师兄说得对,咱哥几个一起享福,现在去西戎是值当的!” 然后跟着奸笑起来,两人一时抑制不住,笑得放肆而孟浪。 旁边的人见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在笑,虽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笑,但也毫不就豫的跟着笑开了。 驿站的草棚顶都快被这群人,或阴险、或奸佞、或淫荡、或可怖的笑声给掀翻了去。 笑声好不容易止住,身为二师兄兼马屁精的铁栓子抢先开了口。 “兄弟们,今天能顺利把黄虎给杀了,全亏了大师兄,我们跟大师兄鞠个躬,感谢大师兄带着我们,今后吃香喝辣都不愁!” 铁栓子谄媚的本事倒是一流。此刻他振臂一呼,其他几个师弟们都齐齐跟大师兄鞠躬致谢。 他们都认为,今天能成事,全赖要大师兄机智。 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与黄虎打斗的那少年护卫,不仅武功了得,还贼精贼精。居然能发现黄虎口中的毒丸,还顺利把毒丸给取走了。 黄虎不死,大少爷的计划就容易出岔子,所以大家都急上火了,但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个个愁得跟什么似的。 最后是大师兄想出的好办法,顺利骗过了那几个傻孩子,悄无声息的结果了黄虎的命。 还成功撤了出来。他们的小命总算是保住,而且还有功劳,以后论功行赏少不了。 所以这会是诚心诚意的跟大师兄致谢的。 大师兄很得意的受了他们的鞠躬,斜着眼大声道:“你们今后听我的,我保证让大家吃肉喝酒。”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好似已经看到了那些赏赐,随时准备扑上去瓜分一般。 这时,远处有匹马飞快的往这边驰来,渐行渐近。 “大师兄,是铁珠子回来了!”铁栓子欢喜地叫嚷开来。 “走,把马牵上,他一归队,我们就赶紧走,以防万一。”大师兄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即行动起来。 铁珠子很快到了驿站,他勒马停住,大声汇报自己得手了。 大师兄表扬了他一句,责骂了他七八句,嫌弃他太慢。 铁珠子不敢多言,只哼哼唧唧的说自己回庄子,老娘抱着他肯放… 大师兄也懒理他,翻身上马,其余人跟着他,各自上马,一行人很快骑着马走了。 等他们的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定,驿站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再说沈维玄,带着老太爷最信任的有利,一行人赶到了河边。 第554章 假象 有利在,沈维玄自然是要先去找到沈二和沈四,制止他们乱来。所以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叫来进忠,问他可知道沈二和沈四准备躲在哪儿下手? “回大少爷,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昨儿个听他们说,在上游三里湾的树林子里躲着监视六少爷,三里湾就在前面,他们应该在那里。” 进忠抬手指了指远处那个树林子。 “沈大!”沈维玄扭头大喊。 奉命杀了两人的沈大,面色平静应声,并立刻上前,恭敬的跟上来,走在大少爷右侧。 沈维玄黑着脸先把他骂了一通。 沈大低着头,躬着身子,听大少爷训斥他,为什么没有管好手下的沈二和沈四,让他们擅自行动? 现在将功赎罪,先去把他们找来,带到我面前。 沈大全程没有出声,等大少爷最后发了话,他才忙忙的应了是,立刻带人,先行去找沈二和沈四去了。 沈维玄这才面色微和,朝着有利道:“见笑了,见笑了,这帮手下都是些莽撞的,不敲打着不成。” “大少爷说得是,要不老太爷怎会总说大少爷能干呢,把手下调教得不错。” 在沈老太爷身边能混到今天,有利也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张嘴而来的一句话,让沈维玄挑不出半点毛病,也很受用。 “祖父对维玄真是太好了,维玄唯有认真办好祖父交给我的任务才能回报一二。“沈维玄抱拳朝右举了举,又道:”今天这事没有依祖父,还请有利在祖父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异日必图报答。” 有利笑得两只眼睛眯缝成一条线,施礼道:“大少爷客套了,一切好说,好说。” 对于老太爷的心思,近身伺候的有利多少还是能猜到的。 最近三少爷和五少爷替老太爷办了几件事,都干得很漂亮,加上他们各自的母亲,两个姨娘私下活动,老太爷便允诺了要好好考虑这两个孙子的前程问题。 偏生大少爷最近办事不利,加上老爷因为六少爷去学堂一事,公然顶撞了老太爷,老太爷本就不开心,然后老爷疼爱的六少爷,去了一段李家学堂后,又死活不再去了,这桩桩件件,脚跟脚撵来的事情,让老太爷就把六少爷给恨上了。 而大少爷与六少爷一母同胞,老太爷便动了试探之心。 所以大少爷接下任务时,他就等着看结果:若是大少爷一头猛子的扎进去,把这事做成了,老太爷八成就会把大少爷晾到一边去了,至于是三少爷还是五少爷上位,就看老太爷高兴谁了;若是大少爷不做,反而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刚才有权来找自己时,说了大少爷拒不执行老太爷的命令,老太爷非但没责怪他,还同意他去河边追回不听招呼的沈二和沈四。 有利就知道,大少爷还算是个有脑子的,现在的位置也坐定了。 所以,沈维玄跟他以礼相待,他自然要卖个通透人情。 没准今后就要在大少爷手下讨生活啊! 有利说好说,沈维玄便大声笑,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我们走吧。既然沈二、沈四在这,维白应该在附近不远,我得先确定下他是否安全。” 兄弟情深,得让有利看清楚不是? “大少爷,请!”有利很有自知之明,先让沈维玄走前头。 沈维玄点点头,转身甩开袖子往树林走去。 边走边想,有利这个老东西还算识相。有权这次帮了小爷的大忙,得空要好好赏他一下。 祖父那套恩威并施的手段,我沈维玄也是会用的。 因为背对着后面的人,沈维玄肆无忌惮的,无声笑开了。 前面树林里,沈大应该找到沈二和沈四的尸体了吧,毕竟人是他亲自杀的,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沈二,沈四,你们也别怪小爷心狠,谁叫你们知道得太多我算计老三的事情呢? 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瞬息之间,沈维玄眼里迸出凶光,为了自己今后的大业,沈二、沈四当当垫脚石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他下脚的步子明显加重,好像是踩在了沈二、沈四身上,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前,去往他要达到的目的地。 有利和进忠并大少爷的几个手下跟在后头,见沈维玄步子迈大了,他们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快到小树林时,跟着沈大进去的一个小厮屁滚尿流的跑出来,扑通一下扑到沈维玄面前的脚下,抬起刷白的脸,话都说不清了:“回,回大少爷,他们,他们俩死,死得硬,硬,硬梆梆的了。” 沈维玄厉声道:“谁死了?快说清楚?” 那小厮身子一抖,吓得更说不清了。 沈维玄踢了他一脚,拔腿往树林里跑去。 边跑边在心里笑,刚才自己演戏演得很不错,有利那老家伙回去跟祖父一说,保准能打消祖父那点小疑虑了。 当然沈维玄在前面跑,后面的跟随者也跑了起来,连有利这把老骨头,也跟着狂奔,累得气喘吁吁,出气如牛。 一群人就跟炸了窝的野蜂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蹿进了树林。 沈大带着人把沈二和沈四的尸体已经搬到了一处,此时两人,应该说是两个死人,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围拢的沈维玄手下都惊呆了,就在今天上午,这两个兄弟还是鲜活的两条生命,现在却成了无声无息的死尸,与他们阴阳两隔了。 太意外了! 沈大走到沈维玄面前,双手呈上一把短刀,刀柄和刀刃上还凝着黑血。 他沉声道:“大少爷,属下查过了,他们俩是被这刀所杀。歹人是先杀了老二,再杀了老四。老四滚到了坡下,那歹人估计来不及取刀就走了,所以属下在老四身上发现了这把刀。” 沈维玄没有接刀,突然叫道:“快,你们分成四个方向,赶紧去找六少爷。” 沈大忙应是,迅速把人分成四组,各组散开去找人。 沈维玄跟有利顺着沈大那组的方向走,他边走边念叨:“六弟千万不能有事,有利,万一六弟有事,我娘会活不下去的。我们沈家七个兄弟,拧在一起就是七色绳,少了一股都不行。” 他说这话时,满脸的焦躁不安,好像担忧得紧。那份兄友弟恭,手足之情,溢于言表。 有利既感受到了大少爷对六少爷的紧张,也感受到了大少爷对家里兄弟的情分,说实在话,他心内还是很感动的。 所以忙出言安慰他:“大少爷,您别急,六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六弟当然不会有事,沈维玄心里嗤笑着,表面上照样火烧火燎,着急的不行。 第555章 等待 沈维白此刻人是好端端的,表面也是平静如常,可内心却是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云霞和明光刚才让他回忆下,近期可有得罪过谁?或者家里人得罪过谁? 沈维白很肯定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他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己和祖父闹矛盾,祖父也不可能找人来取他的命。 至于家里人,祖父退隐后不问世事多年,家里人在祖父的要求下,都行事谨慎,不可能去得罪什么人。他长这么大,一直是平平顺顺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这只是沈维白的一厢看法,是他眼里的沈家,却并不是真正的沈家情况。 “那怎么会有人要害你,而且还是一群人,有组织,有计划的来害你?”云霞蹙着眉,看向沈维白。 关心则乱,她现在很担心沈维白。 接受到云霞关切的目光,沈维白干脆坐到了地上,仰起头对她扯出一个笑脸:“云霞你不用太着急,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呀,有事就来不及了。”对于沈维白这样说,云霞不免添了嗔怪。 云霄双手插着小腰,对沈维白说:“维白兄,你没事全是明光兄的功劳呢!” “是啊,多亏了明光,很快发现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还有明光武功高强,否则这两个歹人,怕是都得手了。 我越来越庆幸有明光这样的护卫。对了,我决定以后去哪都带着明光保护。” 云霞先是夸奖了明光一番,接着又郑重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沈维白眨眨眼,跟着姐弟俩夸了明光,但对云霞的决定没有发表只言半语。 而当事人明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他的担心比较多,一是为沈维白,沈维白连自己的对手都不知道,实在是很危险的。 其次是担心这两个黑衣人,与绑匪的死法一样,难道是姓丁的,或是姓丁的背后黑手搞的鬼? 若是那样,倒是又遇到了劲敌,义父派人去追查姓丁的,一直没有收获,可见其奸狡程度。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他那双好看的眉毛越皱越紧,细想起来,姓丁的和沈家应该没有交集,又为什么要害沈维白呢?莫非他们是要害云霞,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又或者他们知道云霞喜欢沈维白?所以要置沈维白于死地?不,这不可能,云霞喜欢沈维白,我也是才知道而已,姓丁的怎么会知道? 明光的脑海里千回百转,思绪如飘飞的柳絮,纷纷扬扬。 对于他来说,还有一个最大的担心,就是衙门的人来了之后,鉴于袭击者没有一个活口,差役一定会把他们四个人都带回去问话,若自己一时不能脱身,反而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到时候爹娘和义父还得想办法到衙门捞他出来,这是个大问题...... 见明光兄在踱步思考,云霄不敢打扰他,就坐到了沈维白和姐姐的中间。 还是一如既往自带电灯泡属性,云霞一边给云霄挪位置,一边在心里腹诽他。 云霄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坐下后,就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沈维白:“维白兄,你怕不怕?” 小家伙是非还是很分明的,毕竟维白兄是因为教自己泅水,在河边才遇险的。 沈维白摇摇头说:“不怕!” “维白兄,以后你出门一定要小心些。” 云霄的善意提醒让沈维白很是感动,他伸手搭在云霄的肩头上,有些激动地说:“维白兄谢谢小云霄的提醒和关心,以后自会小心行事的。” “那就好!”云霄就像个小大人一般,老神在在的吐出这么一句。 云霞听了他的话,也很欢喜,自从明光和云霄谈过以后,云霄对沈维白的态度就明显好转,今天是更加好了,还知道主动关心沈维白,这可是大好事啊。 小家伙很懂得知恩图报嘛! 她和沈维白差不多同时把赞许的目光投向云霄,两人都欣慰的看着云霄。 正在温情时刻,云霄小朋友突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差点让云霞和沈维白从地上跳起来。 “维白兄,我觉得最近你都不要出门才对,呆在家里最安全。也不用来教我泅水了,我明光兄教我就行。” 这话说的,敢情他巴不得沈维白不能教他学泅水哪。 也是,明光明明会游泳,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云霞看向已经在不远处坐下来的明光。 他的衣服还有一团团未干的水渍,脸上也糊着泥巴,端坐在那里思考问题,整个人却是一点都不显得狼狈。 视线落到他的眼罩上,云霞突然理解了,人家明光好像就没说过自己不会游泳,只是说他不愿意跟着沈维白学游泳。还有,他的眼睛怕光,游泳也得带着眼罩,估计挺难受的吧,所以不愿意去游。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添了些心疼,更加深刻的希望,师娘能早日把明光的眼疾治好,那样明光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旁边的沈维白却被云霄的话打击到了,加上这一摊子事情,瞬间就沉默了。 云霞收回视线,见沈维白落寞的低着头,便安慰了他几句。 “云霞,我没事,唉,也不知道衙门什么时候才派人来?” 也是啊,老梁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都不清楚,云霞不禁抚额。 她起身跑到明光跟前,跟他倾诉自己内心的不安:“明光,老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很不踏实。”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明光当成了主心骨,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倾诉,和他一起商量。 本来还在为自己的事发愁的明光,忙把自己的愁事抛开,专注的听云霞说话。 等她说完,他便温和出言安慰她:“别担心,相信我,老梁不会有大问题。” 云霞哦了一声,垂下眼睑,看向地上那两个人,又问明光,万一老梁很晚才回来,我们难道就在这儿等?还有,你的衣服湿了,穿着又不舒服。 最后这句关心的话,让明光心中一暖,他忙摆手说没事,衣服都差不多快干了,已经不难受了。至于我们在不在这等,再等一会看吧,反正现在时辰还早。 第556章 出现 刚才还焦躁着急的云霞,在听了明光的回答后,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好,那我就听你的,再等等看。“她笑着回答明光。 明光点点头,也回了个笑脸说:“云霞放宽心,把这些事就交给我来操心吧。” “那敢情好,我可就背靠明光你这棵大树好乘凉了噢。”云霞俏皮道。 被明光豪迈罩住的感觉,还真心不错啊。 明光被云霞的比喻逗乐了,一扫刚才的阴郁之色说:“能做这样一棵树,明光求之不得!尽管乘凉,欢迎之至!我得好好理清思路,以便做出正确的决定。” “行啊,我就坐在旁边不影响你考虑问题。”云霞马上乖巧表示。然后闭了嘴,开始拔着身边的草玩。 不过,云霞的脑袋可没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很玄妙,她也要好好理一理才行。 但总的说来,明光说得对,也不用太为这事担心。 话说,明光着实很有大将风范。这要是搁在战场上,明光这种处变不惊,冷静持重、镇定自若的性格,那绝对是获胜的保证啊! 抬起头,看着在逆光中少年的头部,只见乌黑的发,像刀裁过的鬓角,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右眼浓密长翘的睫毛,合成了一个俊朗不凡的形象。 更显魅力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卓然气质,配上自信安然的神色,仿若闪亮的晨星,引人注目。 翩翩君子初长成,云霞很肯定,异日他必将成为大放异彩的优秀出众之人。 她心满意足地想,有这样一个兄长,简直是捡到宝了好吧? …… 这边坐着的沈维白,从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正好看到云霞和明光并排坐着,明光在思索着什么,而云霞专注的盯着明光在看。 他心里便酸溜溜的,有些不爽快起来。 于是开口喊云霞过来一下,云霞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便赶紧过来了。 “怎么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她坐到草地上,扭头问沈维白。 被云霞这么一问,他只得胡乱应答:“啊,我好像有点眉目,但,“ 他的话还没完,几人后面传来脚步声,伴着喊叫声:“六少爷,您一切都好吧?“ 沈维白和云霞连忙回头,见几个汉子正飞奔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好像是大哥的手下,被唤作沈大的。一忽儿,他们就像旋风一般刮到了面前。 明光也走了过来,蹲在一旁和蚂蚁玩得正酣的云霄,赶紧起身,跑去紧贴着明光兄站着,四个人齐齐盯着这些人看。 “你们怎么来了?”沈维白回过神来,问沈大。 “不仅是他们,我也来了。”又有声音从侧面传来。 沈维白惊喜的转过头:“大哥,您来了,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维玄看了看身边的有利,然后对沈维白说:“这事情说来话长,等会大哥跟你细说。六弟,我要先确认下,你没事情吧?” 沈维白赶紧摇摇头,云霄抢在他前面说:“有我明光兄在,怎么会有事?” 看向云霄,沈维玄故意问:“六弟,这几位是?” “哦,大哥,这是我学堂里的同窗,刚才多亏了他们帮我,要不然我真就出事了。” 沈维玄再看了看有利,见有利盯着那边的两具尸体在发愣。他心情瞬间大好,黄龙和黄虎,有利是认得的。 他转回头对着明光拱了拱手,眼睛却瞟向了云霞。这小娘子确实比李云慧还要漂亮得多,身材也更高挑,而且在气质上大胜。 此刻,沈维玄心里竟然冒出丝丝的后悔来,早知道应该先把李云霞给收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次是扳倒老三的绝佳机会,不容错过。沈维玄心中那杆秤的秤盘里,他想要的权力又被放了上去,算了,小爷还是先把权力抓到手中比较好。 至于李家姐妹,以后再徐图之。哼哼,等以后这天下由小爷我说了算,要那李家姐妹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这番转着自己的心思,沈维玄口中的话就敷衍了许多,只是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致谢的话。 然后便指着黄龙和黄虎问沈维白是怎么一回事,赶紧跟他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讲清楚。 沈维白捡了最紧要的说,几句话就把重点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 沈维玄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下命令。让沈大他们把黄龙黄虎给抬开。 那些人立刻涌上去要抬人,沈维白想起毒针,忙出言提醒。他的话音一落,沈大立刻回说会注意的。 他回答得那么快,让云霞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对沈维玄的印象不佳,连带着对这个沈大,云霞也反感起来。 只见这人和沈维玄一样通身玄色,只不过上身着短征衫,下面是玄色裤子,只在裤脚口处绑了黑色行缠。 再看脸上,竟是一脸的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迸出的目光,宛如寒冰。 云霞觉得此人就跟一台杀戮机器一样,让人心生惧意。 沈维玄的手下都这般恐怖,他这个管理这些属下的主人,如果不狠厉,怕是管不住这些人的吧? 她琢磨的这会功夫,那帮人已经把两个黑衣人抬开了,沈维白指出毒针的位置,沈大娴熟的把毒针装进了自己带着的一个小竹筒内。 沈维玄则拉着跟他一起来的一个老者到旁边说话去了。 “沈维白,你问问你大哥,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明光走到沈维白身边,低声跟他说。 这件事,明光很迷惑,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他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问题,但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且先听听沈维白他大哥怎么解释吧。 沈维白抬眼看了看和祖父的贴身长随有利正在说话的大哥,只见大哥和有利脸色都很凝重,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明光,等我大哥说完话我再去问吧,不过,我大哥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事情说来话长。” 明光马上接了一句:“你顺便问问,你大哥预备怎么处理这事情?” 沈维白刚说了好,沈维玄也结束了和有利的谈话,往这边走来。 有利和他已经达成了对外的一致说法,这会儿便是来跟大家说道的。 第557章 处置 沈维玄主要是要针对明光进行解释,所以他直接走到了明光面前方才停下,然后拿他那双白多于黑的眼睛扫了大家一眼,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明光身上。 “大哥,”沈维白刚喊了一声,还没有往下说话,便被沈维玄用手势给制止了。 “六弟,你先听大哥讲清楚,这两个人,不,应该说是这两个死人,正是沈家仇人派来的。” 仇人?沈维白显然比任何人都吃惊,他的眉毛一下就皱紧了,脸色也不自然起来。 “对,这个仇人十多年前原来是沈家的人,因为做了有损沈家的事情,被沈家驱逐,心生恨意,一直伺机报复。 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六弟在这里泅水,以为机会来了,就潜伏在此想杀了六弟。还好,今天有少侠在此,才让六弟幸免于难。 沈某代表家中父母再次向少侠表示诚挚的谢意。”说完,朝明光拱手施了礼。 云霞看着沈维玄,觉得他嘴里说的是诚挚的谢意,但行动上却并没有体现相应的诚意来。 明光自然还了礼,索性把让沈维白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沈家大哥又是怎么知道仇家要杀你六弟的?还有您预备怎么处置这两个人?” “是我的探子探得的,只是消息来得晚了点,我们收到消息立马赶来的。” 沈维玄的解释差强人意,倒也说得过去,明光点了点头,等着他回答第二个问题。 这才是重要的,若是沈维玄提出要报衙门,那他就得赶紧想想怎么把自己先择出来。 云霞也紧紧的盯着沈维玄,不放过他脸上一丝的表情变化。她总觉得沈维玄突然出现有一点蹊跷。 “至于这两个死人的处置,我自然是要为沈家讨回公道,妄想打我六弟的主意,他们就不能留下全尸,必须五马分尸!”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重。 “大哥,您的意思是让衙门把他们分尸示众?”沈维白接过他的话问。 说实在话,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残忍,毕竟那两个人没有得手,对他没造成任何伤害,而且人已经死了。 沈维玄哼了一声:“何须劳动衙门的人,我沈家的仇人自然由我沈家来处置。”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去衙门报官了,明光倒是松了口气。 沈维白却不赞同:“大哥,我看还是报给衙门比较好,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对,正是应该去报给衙门,让衙门派人来查案。”云霞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明光见此情形,只得跟沈维玄说:“我们已经派了车夫去报案,估计这会已经到衙门了吧。” 沈维玄自然知道车夫现在还在半途上,除了铁珠子外,他还派了其他人拦着车夫,所以内心平静。 这个时候,半道上的老梁确实还没修好马车。 起先急的团团转,怕耽误事情的老梁,在那汉子去衙门报案了后,反倒放松了下来。 反正有人去了,所以他索性把马车赶到岔路上,慢慢修理。 折腾了一会儿也没找出原因,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真是邪门了,好好的车轮,就转不动了。 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要是有的话,倒是可以拆开来看个究竟,是不是卡住了什么,现在却是没有办法。 正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汉子骑着马往河边方向去。 这个过路的人真是个好心人,见他在鼓捣,还下马来问他要不要帮忙? 老梁正求之不得,忙点头请他帮忙看看,并简单的跟他说了个大概。 那人便挽起袖子加入进来,帮着他修车,虽然最后累得满头大汗,车依然没有修好,老梁还是心生感激,对那人千恩万谢的。 那人对于没帮上老梁的忙还很不好意思,就跟老梁聊了起来,还宽解了他几句,说反正有人去报信,老哥你就放宽心,等着看还有过路的人能搭把手帮修好就成。 实在修不好,等会他愿意帮跑一趟河边,给老梁的主人送个信。 老梁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结果两人越聊越投机,索性就坐在车头前唠了起来。 话匣子一打开,就根本停不下来了…… 其实那帮忙的人正是沈维玄派去的,之所以派他去,沈维玄就是看中了这家伙能说会道,口才了得这一点。 这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要是他想把谁给绊住,一般不会失手。 所以李家的车夫这会儿能走出半里地去,都算他狠。 心里一点都不慌的沈维玄,表面上却很着急,立刻朝站在稍远处的下人们招手,唤来了沈大,命令道:“你赶紧派人去把李家的车夫拦下来。对了,你们家的马车是什么颜色的?” 没有人理睬他,沈维玄略有些尴尬,若是这样,这话好像不太好圆呐,到时候拦下车夫,难免会引起怀疑,手下是怎么从路上来往的马车中找到李家马车的呢? “大哥,您不能这么做!”沈维白也着急了,直接跟沈维玄叫起了板。 沈大的步子略微停顿了下,但大少爷没有发声,他还是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只是走得很慢。 这会最迷糊的就是云霄了,他搞不懂这个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沈家大哥,为什么不愿意去报告衙门? 但姐姐显然是不满意沈家大哥的做法,所以云霄就坚决站在姐姐这边,时不时的,把不满的小眼神瞟向沈维玄。 “李家的马车挂着紫色底白色碎花布帘子,车夫穿着墨绿色的衣衫,马是一匹黑色的马。”明光突然告诉了沈维玄。 沈维玄高兴地谢过了明光,又问沈大听清楚没有,沈大忙转身施礼,表示自己清楚了。 “那就快去吧。”沈维玄挥挥手说。 沈大应了声是,便跑走了。 云霞不解的看向明光,为什么要跟沈维玄说呢?不过,明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等会我要问问他。 沈维白扭头压低声音说明光,你这样做不就表明支持我大哥,不准备把此事向衙门汇报了? 这样怎么行? 见六弟急赤白脸地跟明光抱怨,沈维玄便出言叫他:“六弟,你过来,大哥跟你讲点事情。”说完,他甩袖子转身先往有利走去。 沈维白朝云霞点点头,递上了个请她安心的眼神,便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大哥要给他什么解释。 第558章 缘故 沈维玄和有利飞快的,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接着沈维玄就神色肃然的开了口:“六弟,你就不要再提去衙门报案的事了,不能报案,因为这两个人是维黄的手下。” “他们俩是三哥的手下?大哥您不是开玩笑吧?”沈维白一下惊叫起来。 沈维玄忙叫他小声点,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饶是沈维白很聪明,他现在也搞不明白,三哥的手下为甚么要来取他的性命? 难道是三哥得罪了什么人,仇人随便选择沈家人进行报复,正好他雀屏中选? 这,这也太让人心里发毛了吧?一贯镇定的沈维白此刻的脸色真的发白了。 沈维玄仔细观察着沈维白的表情,见他在一头雾水中惊惧,心下便暗自窃笑;又偷偷瞟了瞟有利,发现老家伙皱着眉头,显然还处于老三行事的震撼之中,他便更加安然起来。 于是语气平缓的对沈维白进行了解释:“维黄可能是糊涂了。六弟,所以这两个人不能见光,要瞒下来,等着祖父处置。有利,你再跟六少爷说说这其中的厉害性。” 他的做派,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惊似的。 袖着手的有利,被沈维玄点名后,立马躬身朝沈维白施了礼,恭敬地说:“六少爷,老太爷常说,沈家内部的事情要关起门来解决,不可张扬到外边去。现在这事情闹成这样,牵涉到三少爷和您,必须要慎重对待,大少爷是完全按照老太爷的规定处理的。 所以您也应该依了大少爷,不要再说什么要去报衙门的话了。否则,老太爷一定会很生气,到时候就不是吃板子那么轻松了。” 有利是祖父身边最亲信的人之一,他说的话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祖父说的话。在这一点上,沈维白还是清楚的。 “可,今天要不是明光在,我岂不是就被害死了?若是那样,你们也是不是也要隐瞒消息,只在沈家内部解决?” 等理了下头绪,沈维白越想越愤懑,便出言质问了有利和大哥。 “六弟,你这不是没事吗?我们只能从已经发生的事着手,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想了嘛。” 沈维玄马上接过了沈维白的话作答,但却说得云淡风轻。 这让沈维白有点不能接受,很有些心寒。大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好像自己没事就不该追究,可若是自己有事,那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吗? 一直觉得大哥对他和七弟手足情深,可刚才大哥的冷漠,让沈维白不确定了… 或许自己只看到了表象,并没有看到实质?大哥不单纯,自己也不是很了解沈家,只是一个井底之蛙而已。 这一刻,沈维白有些心乱如麻。 “是啊,六少爷,咱们只说眼面前的事情,已经拖不得了,要赶紧解决。”有利生怕六少爷不懂中间的弯弯绕,只凭他自己的想法行事,到时候老太爷会气得跳脚,然后把气撒到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身上,他们可就惨了。 主子们打架,让他们这些下人吃挂落,这在沈家是常有的事情啊! 所以,他再次提醒沈维白,希望他能改主意,按照大少爷说的办。 “六弟,大哥知道,你也不想让维黄被抓到衙门去的吧,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做绝呢?或许维黄只是一时冲动,指不定现在都后悔了也不一定。 还有,维黄平日行事都比较规矩的,我觉得凭他一个人,不应该做这种狠辣的事情,这背后也可能有其他原因。 所以,六弟就息事宁人吧。平素里你都一向宽容,对自己兄弟自然会更宽待的,是吧? 这样,大哥给你点时间,你好好想想,我们等着你的决定。” 沈维玄接过有利的话头,开始帮沈维黄说起情来,到了最后,又把必须原谅沈维黄的大帽子直接扣在了沈维白头上。 仿佛沈维白不同意他所说的,就是为难自家兄弟,与兄弟为敌似的。 那样,他沈维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他陷入沉思之中…… 在沈家兄弟走开去密议的时候,云霞就开始追问明光。 “明光,刚才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马车的事情,难道你不想去上报这件事情?” 明光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温和的对云霄说话,请他到旁边去玩,明光兄和姐姐有些话要说。 “云霄懂的,您们要商量重要的事情,我小孩子就不掺和了。我马上给您们腾地方。” 云霄像个小大人般的回答,煞是可爱。 “云霄是越来越懂事了,明光兄给你点赞。”明光朝他竖起大拇指。 “明光兄过奖,过奖!”小家伙抱拳一礼,笑着闪到一边去了。 云霞只笑着嗔怪了云霄一句贫嘴,并没有多大的心思和他笑闹,她还眼巴巴的等着明光跟她答疑解惑呢。 明光似乎知道她心急,等云霄一走开,便开门见山的切入到正题上来。 “云霞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同意沈维玄的做法吧?” “是啊,这件事情摆明了就该去衙门报案啊,刚才你也是这么做的,怎么沈维玄一来,就改变了呢?”云霞蹙着秀眉说,语气中满是不解。 “这两个人与当初绑架你的两个绑匪一样,他们是被同一种毒针刺死的。你也知道,那两个绑匪交给衙门后,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半点眉目来。” 云霞有些吃惊:“明光,你确定他们是中的同样的毒?” “我很确定,所以,让沈家自行解决也好,免得打草惊蛇。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以此为契机,从沈家入手,悄悄探查。”明光压低了声音,几乎如耳语般跟云霞讲了他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明光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那这样说来,这件事岂不是与姓丁的也有联系?”云霞倒是一下抓住了问题的要点。 明光点头:“虽然现在还无凭无据,但我有感觉,这中间一定是有关系的。或许今天之事,是个突破口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明光,都听你的,按你说的办。” 既然知道了明光的目的,云霞自然也不再反对了。 明光笑了,他侧着头,右眼发亮,看着云霞道:“云霞能如此信任我,实在是开心。” 说完,他在心里下了决定,要尽快与义父取得联系,马上开始着手查沈家。 以前只是查姓丁的,隐藏在姓丁的后面那股势力,神秘莫测,一直无法窥探一二。 这沈家人会不会是姓丁的幕后支持?如果是,沈家隐藏得可是够深呐。 总之,希望这次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更快更多的查出些事实真相来。 明光不禁微微眯起了右眼,往那边的沈家人看了过去。 第559章 一致 云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沈维玄正在跟沈维白说着什么,他的脸色很严肃。而沈维白背对着自己,一点都看不到其表情变化。 “明光,只怕沈维白不会同意,等会我得劝劝他。” “好,沈维白应该会听你的劝。” 因为很快说服了云霞,明光心情大好,这会儿又听云霞说要劝沈维白,更是开心,觉得求之不得。 而沈维白在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已经决定接受他大哥的建议了。 不为别的,就算为了父亲,他也得如是选择。 毕竟三哥是父亲的儿子,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他做不到不顾及父亲,不顾及血肉亲情。 可是云霞会接受自己这样的态度转变吗? 沈维白很有些担心,加上突然发现自己生活的沈家,实则并不是那么宁静祥和,在担心之外,又添了错愕和难受,这些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搅,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置身于汪洋上的孤舟中,没着没落的。 所以接下来大哥和有利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沈维玄和有利嘀咕完了,有利便跟着沈大离开,往树林里走去。 沈维玄则开始催促沈维白:“六弟,那就这样了,你去跟他们告别,我们一起回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维白,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沈维玄只得上前,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身子一抖,沈维白迷茫的抬起头:”大哥,云霞他们若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我说六弟,你聪明一世,怎的糊涂一时?刚才姓明的那小子,既然愿意告诉我李家马车是啥样,不就代表着他同意我的做法么?至于那云霞,一个女流之辈,她能有什么主意?” 沈维玄说这话时,明显对云霞不屑一顾。 ”大哥,你不能这么小看云霞,她可是很有主意的,考虑问题不比我们这些男儿差。” 对大哥的态度,沈维白非常不满,马上出言反驳。 只差没指着大哥的鼻子正告他,不许这么说云霞,云霞比你聪明多了! ”哦哟,你还护上她了。算了,大哥不和你计较,你赶紧去跟他们辞行吧。记住,不许透露有关维黄的半个字,一切回去等祖父定夺。 你只咬定说是仇家寻仇,沈家要以此为线索去与仇家一较高下即可。”沈维玄说完,自顾自走到自己的那堆手下中间。 云霞只看见一团玄色,以沈维玄为中心,就如同一朵乌云,停在那边的草地上。 白衣飘飘的沈维白,则慢腾腾的朝自己走过来。他走得很慢,那身影除了落寞,还是落寞。 看着竟是很让人心疼。 她迎了上去:”沈维白,你和你大哥说完了?” 沈维白站住脚,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个,你,” ”云霞,我想,”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说话,各执一词,然后同时停下。 云霞:你先说吧。 沈维白:我听你说。 他们又同时发言。 云霞想抚额,说两句话都全部撞车,也是没谁了。 越想越好笑,实在忍不住,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沈维白灰色的心情略微加了一抹亮度,他看着云霞如花朵一般的笑颜,扯了扯唇角。 有那么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觉得很庆幸。还好三哥,或者是三哥的仇人是冲着他来的,没有伤及无辜。若是伤害到云霞,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因为这个念头,他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 ”云霞,今天这事情去衙门汇报,”他想说不合适,却在接到云霞的目光之后,卡了壳。 云霞圆睁着那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抢在前头开了口:”沈维白,我觉得还是依了你大哥吧。” 嗯,沈维白点点头,突然后知后觉地嚷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就按照你大哥说的办,不去报衙门了。我考虑过了,这样的话,你不会被家里人责备,你们沈家也可以循着线索去寻仇人,或者利用这个引出仇人来。还有最关键的是你大哥,一看他就是很凶很厉害的人,你不要惹他,反正我觉得你惹不起他。”云霞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说辞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她这番话都是站在沈维白的角度考虑的问题,沈维白越听越舒心。 他笑着说:”云霞你是不是担心我,才不得不接受我大哥提出的建议?” 担心云霞不能劝服沈维白的明光,往这边走来,正好听见沈维白欣喜的问话。 他停住了脚步,默然的低下了头,想走开,却觉得脚定在了地上。 云霞自己心里清楚,让沈维白接受沈维玄的安排只是权宜之计,实则并没有为沈维白打算多少,所以被他这么一问,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 遵从内心来说,她不愿意撒这个谎。 于是略加思考,假装生气道:”沈维白,你怎么这么脸长啊?什么都要往自己身上靠。谁担心你呀,少在那自作多情!” 沈维白听到耳朵里,只当云霞是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心里高兴得更欢了。 云霞的话同样传进了明光的耳朵里,对于她这样的应答,明光也非常满意,他的感受却与沈维白大相径庭,甚至还在心里暗笑沈维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听沈维白那口气,也不会执意去报案了。 一切尘埃落定,明光也放心了。 他转身朝云霄走去,云霄正逮了两个蚱蜢玩得兴起,明光索性蹲下和云霄一起玩了起来。 没一会儿,便响起云霄脆生生的笑声。 ”明光兄,您怎么这么厉害!” ”什么都会玩,快教教云霄吧。” 笑声中还夹杂着云霄的夸奖声。 沈维白和云霞刚达成了共识,沈维玄便喊沈维白走了。 ”你们怎么回去?马车还没回来呢。”沈维白看了看路的尽头,问云霞。 ”你先走吧,不用担心我们,有明光在,大不了我们走着回去。” 在沈维玄第三次催促后,沈维白只得跟云霞姐弟和云霞告别离开了。 他麻木的跟着大哥走,边走边想,等祖父派人查出结果,若是三哥所为,他一定要问一下三哥,如何对自己的亲弟弟能下得了手?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大哥他们栓马的地方,留在那守着的大哥手下,忙开始解马的缰绳。 除了马匹,还有一辆马车,原是沈维玄和有利坐着来的,这会儿,有利却和车夫一起坐在了驾车位上。 沈维白径直走到马车前,准备拉开后车厢的门坐进去。 ”六少爷,您还是不要坐里面去。”不过他的手尚未碰到车厢门,有利便出言阻止了他。 沈维白不解:”为什么?” ”里面是四个死人。”沈维玄沉声道。 这下沈维白彻底惊呆了:”四个?大哥,还有两个是,是什么人?” 第560章 进退 沈维玄故作伤感的叹了一声说:“是我的得力手下沈二和沈四,应该是被黄龙和黄虎给杀了,尸体是在那边的树林子发现的。”沈维玄朝树林那边努了努嘴。 然后又叹了一声,对沈维白说:“算了,不说了,先跟大哥一起骑马回去吧。” 说完,不容沈维白说话,便朝旁边的手下摆摆头,那两个手下忙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六弟,上马!”沈维玄接过其中一匹马的缰绳,先翻身上马。 一个手下恭敬的把另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沈维白,请他上马。 尚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沈维白,就像木头人一样,由着下人把他扶上了马。 马儿一声长嘶跑了起来,很快追上已经跑了一段距离,正勒住马儿等在前面的沈维玄。 “六弟,我的手下中,沈二和沈四的武功不差,除了沈大,黄龙、黄虎,还有老四的手下紫衣外,其他沈家护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老三这次显然是发疯了,卯着劲要害大哥。 好嘛,先直接让我一下痛失两员猛将,无异于斩断了我的左膀右臂。 大哥我这心里真他娘的不爽!要不是顾忌到祖父,大哥绝对跟老三没完。 哼,他也没好下场,最好的护卫黄龙黄虎也死了,活该,呸!” 等沈维白跟上来,沈维玄便立着眉毛,瞪着眼睛跟他抱怨起来,说到最后,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这个时候,骑着马的属下以及有利坐的马车都被他们甩出了一大段距离,沈维玄说话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不得不说,沈维玄的演戏功底太强了,贼喊捉贼竟喊得如此的理直气壮和滴水不漏。 此刻,沈维白反正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大哥,你的意思是今天的事情全是三哥一手安排的?” 沈维玄哼了一声:“不是他还有谁?老三想杀了你,打击我,恐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好在他没有得逞,这次之后,永远也不会得逞了。祖父不会放过他的。” “三哥竟然如此狠毒,草菅人命,简直过分!” 沈维白的心就像被铁锤狠狠敲打了一番,碎成了好几片。 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三哥,竟然会是隐藏得这么深的狂徒,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非常震惊;同时也非常气愤!!! 自己好歹也是他的弟弟,他却枉顾亲情,残忍如斯,派了手下来要取自己的性命? 这事情搁在谁的身上,恐怕都想不通吧。 到了这会儿,沈维白才从最初的惊讶中慢慢醒过神来,开始冷静思考这一系列事件的来龙去脉。 沈二和沈四是大哥培养多年的护卫,今天莫名奇妙就被杀死,很是冤枉,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附近被杀? 这点沈维白有点存疑,他便问沈维玄:“大哥,沈二和沈四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沈维玄就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的六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六弟有可能要问的问题,并琢磨出了相应的应对说法。 “你以为大哥是吃素的?我手下发现了黄龙和黄虎有异动,所以大哥就安排沈二和沈四去盯着他们,哪知道千算万算,没算到老三狗胆包天,竟敢命令黄龙黄虎杀了他们,太他娘的让大哥憋屈了。 六弟,你没有参与到沈家家主之争中,可老三和老五却是野心勃勃,早就觊觎家主之位,想把大哥我拉下来了。 你和七弟与大哥是同气连枝的亲兄弟,他们把我们仨是捆绑在一起算计的。 老三和老五的娘,以及她们的娘家,都在暗中蠢蠢欲动,全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灯。 六弟你对这些事不敢兴趣,七弟又年幼,唉,其实大哥很难为啊!” 他一脸的无奈,似乎很为自己的处境难过。 “大哥,我不知道您还有这么的委屈。我,”沈维白眼中的大哥,一直都是意气风发,深受祖父宠爱,活得风生水起的,原来背后还有这般心酸。 他扭头,有些愣怔的盯着沈维玄,喉咙发涩,想说的话生生的堵在了喉间。 “六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沈维玄假装不适应。 “大哥,您也不要太在意,不管他们怎么活动,祖父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沈维白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沈维玄点了点头:“为了我们的母亲,大哥会扛住的。六弟,你不考虑帮下大哥吗?毕竟打仗亲兄弟嘛,咱们要一起进退才行!” 他说得很自然真切,让人都不忍心拒绝。 听了他的话,沈维白勒紧了手中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沈维玄也跟着慢了下来,扭头盯着六弟,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这个六弟,成也在他的聪明上,败也在他的聪明上。 为了拉他帮自己,沈维玄想过很多办法,但总被他委婉的拒绝。 这次设计老三,希望也能一并把他也给拿下,让他能帮着自己做事筹划。 那样沈维玄就开心了,一个局,收获颇丰啊!再者,有了六弟帮他,他便如虎添翼,沈家继承人位置犹如探囊取物,即便将来那权力巅峰,也非他沈维玄莫属。 这么想着,沈维玄脸上的笑意,宛如水中的涟漪,晃荡开来。 沈维白没有马上表态,低着头,锁着眉头在思考。 转了转眼珠,沈维玄说:“六弟,大哥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如果是,你就忽略大哥的请求吧。唉,以前大哥总想着自己出头,保护好你和七弟,现在看来,形势大变,老三已经跳出来了,老五跳出来的日子也不远了,至于老二和老四,人心隔肚皮,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大哥其他都不怕,就怕不能护住你和七弟。 还有娘,你知道的,娘最是心善,若是其他人得了手,大哥倒了,你和七弟尚不能支撑起来的话,我们的娘怕是会被他们欺负的。” 听大哥再次提到母亲,沈维白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娘做人确实太柔顺,而且心特别软。” “可不是嘛,反观老三和老五的娘,哪个不是狠角色?娘绝对不是她们的对手。” 沈维玄很贼,索性来了个以退为进。 第561章 疑窦 沈维玄先是故意表明了态度,若沈维白为难就算了。 其实早就给沈维白下好了圈套,引着他往里面钻。 所以接着又指出母亲可能面临的处境,一步一步攻破沈维白的心理防线,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其间的厉害性。加上今天莫名被老三暗害的冲击,迫使沈维白作出决定,拿出行动来。 果然,在沉思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沈维白开了口:“大哥,我能帮得了您什么呢?” 翘首以盼的沈维玄,心中一阵狂喜,他要的正是这句话。 “六弟啊,你能帮大哥的地方很多啊,大哥需要你帮的地方也很多,眼面前就要有求于你。”他急切地说。 “哦,大哥要让我做甚么?您说来听听。” “老三今天犯的事情,虽然祖父不会要他的命,但一定会重罚他。大哥想在祖父罚他的时候向祖父求情,这样的话,祖父会觉得大哥念兄弟情,宅心仁厚,更会看重大哥。 若是最终老三出局,老五比之老三,又要逊色一筹,大哥的地位相对就会更巩固了。娘和你,还有七弟以后的日子就会有保障了。” 沈维玄很流畅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因为这些话是他早就打好腹稿的,此时不过是信手拈来。 听大哥说完,沈维白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大哥得偿所愿。这样吧,您要维白帮什么忙,您就直说。咱们亲兄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他总觉得大哥是想说什么,又感到为难,才会先铺垫这么多。 沈维玄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六弟聪明可不是个虚名。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开了口:“六弟,大哥我在祖父面前为老三求情,实非我的本愿,只是权宜之计。 其实我是非常希望老三受到重罚的,毕竟他想害你,还杀了我的两个手下干将。 所以我以为,在我求情的同时,必须有个人来提醒祖父,老三罪不可恕。” 沈维白这下完全明白了,大哥是想自己唱红脸,希望他来唱那黑脸。 让他来做这个得罪人的事情啊… 沈维玄偷偷的瞟了瞟沈维白,见他盯着前方,脸色很自然,但嘴唇抿得紧紧的。 毕竟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他对六弟还是了解的,六弟这样抿着唇,代表着内心犹豫,很勉强。 于是,沈维玄马上进行了解释:“六弟,大哥也是没有办法,你是受害者,自然更有发言权,所以,由你来提醒祖父更合适一些。 再说,我是大哥,如果我针对老三,祖父会认为我刻薄,落井下石,更有甚者,他老人家或许会认为这是我给老三下的圈套,毕竟我和老三都在拼力争取沈家继承人的位置。 你也知道,祖父想法很多的。六弟,算大哥求你,你看...” 大哥的话不无道理,沈维白抿着的嘴唇渐渐放松了。 尽管从内心来说,他不想蹚入沈家家主之争的浑水中,但是刚才大哥说的一席话,尤其是那些有关母亲的话,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父亲性格软弱,又与祖父不和,已经无缘沈家家主之位。祖父早就说过,沈家家主从优秀的孙辈中挑选。 目前来看,大哥是最受祖父喜欢,也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可近两年,三哥和五哥长大,也表露出了争当继承人的决心。尤其是三哥,异军突起,越来越受到祖父看重。 照这个势头下去,三哥和大哥分庭抗礼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可三哥太心急了,竟然做出了今天这般下作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他这是自掘坟墓。 但沈维白也清楚,祖父那个人却是一贯的不按常理行事的,所以大哥并不能高枕无忧,再说还有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五哥呢。 在这种时候,大哥反而要愈加谨慎才是。 为了母亲,自己确实应该助大哥一臂之力,帮大哥上位! 沈维白很快想通了,他扭头看着大哥,神色肃然道:“大哥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保证会好好提醒祖父的。” 正焦急等待的沈维玄,听了他的话,脚踩着马蹬子站了起来,恨不得爬到马背上去欢呼。 他拔高音量嚷嚷道:“六弟,大哥太感动了,还是亲兄弟靠得住,若不是骑在马上,大哥一准要给六弟一个拥抱。谢谢你,六弟!” “大哥客气了,这是六弟该做的!”沈维白很自然的回答。 沈维玄心里的得意就跟烧开的水一样咕噜噜冒着泡,于是又加了一句许愿的话:“好六弟,等大哥以后发达了,一定首先提携六弟。” 沈维白摇了摇头,他并不在意这些。 “对了,六弟这算是答应了以后都会帮大哥的吧?” 得好还想好,是沈维玄的人生哲学,在许过愿后,又贪心的要求了更多。 这下沈维白了收敛了笑容,面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他的同意,沈维玄激动得不能自已,俗话说得好,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六弟的聪明才智,那可是不输良将的存在啊!他感觉自己的心心念念的大业,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他能不高兴的双眼放光吗? 索性一夹马肚子,拍着马往前狂奔起来,跑出一段距离,才放缓了速度,兀自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被他甩在后面的沈维白都听到了他的狂笑声,被他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程的大路上,明光和云霞姐弟走着路去与老梁会合。 云霄一个人在前面玩玩走走,小家伙很自觉,知道明光兄和姐姐有事要商量,所以他不去打扰他们说正事。 这会儿,明光和云霞确实在分析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过头细细想来,这事情还是有许多疑点的。 沈维玄说是他们沈家的仇家来寻仇,仇人千方百计打听到沈维白在河边泅水,然后潜在水中伺机行动,云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们这般安排明显不合理啊,沈维白的武功又不是很高,那仇家自然是早就了解好了的。 再说大热天的,河边几乎没有人,那两个黑衣人直接在岸上截住沈维白行刺不是更简单?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潜入水中去? 或者是他们不想让人发现,想到水中弄死沈维白,然后悄然逃窜? 若是这样的话,他们的毒针不是更能发挥作用,在水中给沈维白来一针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云霞一激灵,心里很是后怕,若是那黑衣人真要这样做,沈维白必死无疑。 有如此简单的办法,沈家的仇人不用,确实说不过去啊! 她把自己的疑问跟明光说了,明光说他也没想通这点。 “云霞,我琢磨了半天,也觉得事有蹊跷,除非是那两个黑衣人和后面来的,伪装成乡民的人不是一路的人。但是这帮人为什要来杀人灭口呢?难道他们是黑衣人的仇家,也就是沈家的仇家的仇家?” 第562章 丛生 这么绕,呵呵~ 云霞被明光的话逗乐了。 她一笑,明光也笑了,凝重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起来。 笑过后,云霞正色道:“明光,你分析得有道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伙乡民是最后的黄雀,等着螳螂捕蝉,然后不费劲可以得利。” 得到云霞的肯定,明光挺了挺胸,走路的脚步明显欢快了好几分。 他转头又对云霞说:“那只是一种猜测,还有其他很多种可能,反正这事情不简单。对了,云霞觉得姓丁的在这之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云霞摇摇头,对于姓丁的与这事情的联系上来说,她确实还没有什么眉目。 但明光的聪明才智和缜密推理能力,是她早就见识过的,或许明光已有了自己的看法,所以她索性直接开口问他。 “明光,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明光,等着他的回答。 明光弯腰从路边的草丛中拔了一根草,拿在手中,打了个结,神色严肃地说:“我暂时也没有想通,要说姓丁的没有参与其中吧,两次杀人灭口所用方式,包括用毒针施毒,还有中毒者的伤口情形都是一模一样的,不可能是巧合吧;要说他参与其中吧,照理说你也是他的目标,而且被伯父驱逐后,他最恨的人应该是你,为什么他只选了沈维白对付? 当然,我不是说他应该对付你,只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云霞当然明白明光的意思,她忙接话道:“我知道,明光你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不过会不会是他想先杀了沈维白,再来杀我,只是他没料到你在,还非常强悍的制住了他派来的人?” 明光一用劲,把手里的草扯断了:“云霞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一切只有等查证后才能清楚。” 他的眉头渐渐锁紧,几乎拧到了一处。 联想到上次潜入义父府上那个探子,还有岳父和刘老爹所中的西戎之毒,他觉得这中间绝对不是偶然,一定是有联系的。确实要好生考虑下,该先从哪里入手去查,如何查? 刚才明光的分析,却让云霞有些后怕起来。 难道姓丁的是因为自己才对沈维白出手的?这样岂不是自己把沈维白推上了危险之地? 她的心一下提了上来,脸色刷的变白了。 不,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她转头,抖着唇对明光说:“明光,沈维白会不会因为我才遭到暗算的,我很担心。” “云霞,别担心,你忘了,沈维白可是有个厉害的大哥哪,今天他能找到这里便证明了他的能力。今后有了准备,他绝对能保护好沈维白的。” 也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云霞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还是明光镇定,看问题透彻,只三言两语就解开了自己的心结。 不过放下沈维白,她又担心起明光来。 “明光,沈维白有他大哥护着,你没有人护着,还得护着我们,你更要小心些。” 猝不及防的关心,让明光的五脏六腑都泛起了甜味,眼底是笑意,心里是无比的满足。 “云霞别怕,我会小心的。” 他回答得很有力,似乎这样就能彻底打消云霞的担忧。 因为脸上糊满泥巴,现在泥巴干了,他不敢放声大笑,怕泥巴被自己给笑掉了,所以只能偷偷的在心里笑。 在前面跑跳的云霄,突然站住叫了起来:“姐姐,明光兄,你们看,老梁来了。” 果然,一辆马车从路的尽头驶来,正是自家的马车,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马车晃悠悠的,走得很慢。 不过,总算来了。 “哎呀,真是及时雨,我的脚可是都走疼了。”云霞今天穿的鞋子走路不太方便,走了这么长的路,确实很疲累了。 “那我们就不走了,站在这等马车吧。” 听云霞说脚疼,明光万分心疼,马上建议就地等待。 “好啊,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怕老梁迟迟不返回来接我们,会耽误回家的时间才没声张的。”云霞欣然接受了建议,还朝着明光抱怨了那么一句。 明光马上接过话头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和云霄陪着你,晚回去一会儿也不打紧的。” 云霞笑道:“不好,那样我不成了你们俩的拖累了嘛,怕是要害得大家天黑了才能回家。” “怎么会是拖累呢?”明光表示反对。 “反正我不要特殊照顾。”云霞俏皮的回了一句。 其实云霞一个千金小姐,娇弱点本来就没什么,她却要对自己严格要求,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即便身着裙钗,亦有不输儿郎的自信,端的英姿勃发,光彩照人。 明光盯着云霞红润润的脸庞,一时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而停下来的云霞,正盯着自己的绣花鞋看,这鞋子好看是好看,但却不怎么中用。 这会儿,她是很想把鞋子给脱了的,好让脚丫子放松放松,但想着明光在,这样做好像不太妥当,又只得打消了念头,只能轮换着抬脚甩动,以舒缓下脚上的疲劳。 苇杭自然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他迅速看了看路边,希望能找个地儿让云霞坐一坐。 运气不错,很快发现了一个树桩,他忙指着树桩对云霞说:“云霞,脚痛的话去那个树桩上坐着歇一下吧。” 顺着明光手指的方向看去,云霞一下笑得眉眼弯弯,太好了,终于可以坐坐了。 她马上就要冲过去,却被明光喊住了。 “怎么了?”云霞转头不解地问。 明光笑笑说:“我先帮你清下路。”说着跳到路边,扳下一根小树枝,在草丛中抽打。 很快有蛾子、虫子什么的飞出来,跳开去,明光又把草丛往两边扒拉,迅速开出了一条路来,然后径直走到了树桩前。 站定,他撩起自己的衣衫下摆把树桩擦干净,才转过头来对云霞说:“这下好了,你过来吧。” 睁大眼睛看着他流畅自然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云霞觉得煞是窝心,她呆站在原处,明眸里闪动着盈盈的波光,明光的身影在波光里长身玉立着。 见她站着不动,只盯着自己看,明光便出言催促:“快来坐着吧,你的脚不是疼吗?” 本来跟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云霄,这会儿也跑了过来:“姐姐,您看看,我明光兄多好啊。他怕您被蛇咬,先去探路打蛇呢。我泅水前和泅水后在草丛里换衣服,明光兄每次都会先帮我清理,他说这样驱赶后,蛇就被惊走了。等安全了,明光兄才让我去换衣服呢。” 被云霄一提醒,云霞才想到这上面去,可不是,路边的草挺深的,没准真藏着蛇在里面呢。 明光却为了我能歇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探路清理,艾玛,太让人感动了。 第563章 暂歇 她赶紧跳下去走在明光开出的那条路上,脚下是软软的草,头上是蓝蓝的天,小路的那头站着一个帅哥,还有一个可以坐下休息的树桩,一切都很美好。 云霞觉得脚步轻盈,浑身舒畅,走得非常惬意和快意。 到了在她眼里非常可爱的树桩处,云霞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脚上的重量一下减少,疼痛感也小了很多,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云霄跟在姐姐后头也走了过来,便和明光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两边,瞬间让云霞有种自带了两个保镖的感觉,凭空生出了大姐大的派头来。 这种感觉很不赖嘛。 明光打开了从河边草地捡回来的扇子,扇起了风。 云霞顿时感到凉风习习。 其实,明光在她身后,把扇子直接对着她和云霄这边在卖力的扇着,他自个儿却根本没有得到一丝风。 明光一只手忙着打扇,一只手摸出随身带着的,装有防蚊油的那个小宝瓶,递给云霄,让他拧开盖子往自己身上滴了两滴,然后又叫他把瓶子递给云霞,让她也滴两滴。 云霞听话的接过滴了两滴在自己身上,把瓶子递给明光说:“明光也滴上点,你这个防蚊油可是好东西,上次我用了,没被一个蚊子咬过。” 明光乐呵呵的接过瓶子,往自己身上象征性的滴了一滴,然后收起扇子,盖紧盖子,又把瓶子递给了云霞。 “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最招蚊子,这个就送给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拿起扇子开始为云霞姐弟打扇。 看着被明光塞到自己手里的瓶子,云霞抬起头对明光说:“那怎么好意思,你就只有这么一小瓶哩。” “拿着吧,我再让家里人给配制点就成。”明光执意要送给她。 “姐姐,您就收下吧,这是明光兄的一片心意。” 在接受到明光兄求他的眼神之后,云霄果断为明光兄做了说客。 盛情难却之下,云霞只好收了,把瓶子宝贝似的放到了袖中的袋子里。 古代的衣服袖子可是神奇的存在,内里的袋子可以放好些小玩意,关键是还看不出来。 放瓶子时,她触到了自己的锦帕,那里还包着明光从黑衣人嘴里抠出来的毒丸。 云霞索性把帕子取了出来。 “明光,这毒丸怎么处理?”她捏着帕子仰头问。 明光赶紧伸出手接过锦帕,还自责道:“抱歉啊,我居然忘了这件事了,放在你身上挺危险的。” “没事,我这不是层层包着的嘛,弄得跟个粽子似的,它漏不出来的。”云霞笑着宽慰明光。 打开锦帕,果然见毒丸完好无损,明光这才松了口气。 他便告诉云霞说:“这东西就交给我了,我去找人看看,这毒丸到底是用什么制成的,希望能顺藤摸瓜,多查点线索来。” 云霞点点头,明光办事她自然是放心的。 明光垂下头,盯着黑乎乎的毒丸,思潮翻滚。 这种毒丸外面的壳是无毒的,咬破外壳,里面的药粉便是剧毒药,几乎瞬间能致人死亡。 把这种毒丸固定在牙齿上的人,一般是抱了必死之心的。看来,要想杀死沈维白的人是下了大功夫的,找的杀手不是死士,也是特别为忠心于他的人。 今天这个黑衣人,被取了毒丸后,那脸色难看得要死,还曾一度绝望的哀嚎,倒也算是对派他来的人忠心耿耿了。 只是他这份忠心用到了取别人性命上来,实为愚忠!又因此而自己丧了命,该怎么说他呢? 明光晃晃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毒丸要尽快送到道观去,请婉姐姐查验。 这么想着,他便重新细致的把毒丸包好,连同云霞的锦帕一并放入了自己袖中。刚才打开看时,发现那方锦帕绣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特别漂亮。 锦帕还带着云霞身上特有的、淡雅的、沁人心脾的香味。 这让他很有些后悔,用这锦帕包了那曾经在黑衣人口中含过的毒丸。 好好的锦帕,没的被那厮的口水给玷污了。 等回去把毒丸另外找东西盛放后,我得好生清洗这方锦帕才行。 云霞估计是不会要这张锦帕了,我便留在身边好了。 明光悄然咧嘴笑了,那锦帕他可是会当做珍宝的。 在旁边玩了一会的云霄,觉得无趣,便挤到姐姐身边抱怨起来:“姐姐,老梁是怎么回事嘛,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呢?” “我也不知道,按平常的速度,这么一会儿了,至少应该能听见点马蹄声了,现在可好,什么声都没有。”云霞挪了点位置出来,让云霄也坐到了树桩上。 现在只有明光一人站着,云霄小迷弟有些不落忍,他坐了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美名其曰要陪着明光兄站着。 休息了一会,脚上的痛感消减了不少的云霞跟着站了起来。 她坐的位置比路基还低,又有树木杂草等阻挡视线,无法看清那边路上的情况,也无从得知马车走到哪儿了,只能听音来判断。 可是本来过往的人和车就少的大路,现在安静的一塌糊涂。 她决定去路上看个究竟,便跟明光说:“明光,你和云霄一起挤着坐一会儿吧。我去看看,马车走到哪儿了?” “不用,你坐着,我去看吧。”明光不由分说的做了决定,话毕,他便往大路上跑去。 上了路沿,他抬手搭了个凉棚望过去,那马车前行的速度极慢,走了这么久,才走了一小半的路程,离开他们还有一多半的距离。 莫不是车况不好? 明光微微眯着眼,看着在夕阳下,仿佛鹅行鸭步的马车,很是无奈。 他复又跳下大路,往云霞姐弟走去。 “明光兄,马车还有多远啊?”跟姐姐挤着坐的云霄跳起来,迎上前去问明光。 “还有好长的距离,我觉得马车可能出问题了,走得奇慢无比。” “那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好早些跟老梁汇合。”云霞提出建议。 “算了,你的脚痛,最好不要走路了,我们再耐心等会好了,”明光舍不得云霞再受苦受累,一口否决了云霞的建议。 云霄自然是听明光兄的,也劝姐姐别急,继续坐着休息。 第564章 故意 拗不过这一大一小两个暖男,云霞只得重新坐回到树桩上。 三个人没事做,就先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又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 大概又过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总算听见了大路上传来的由远渐近的马蹄声。 云霄立刻欢呼着跑了出去,在路上大声喊着老梁,老梁,快点,快点! “回少爷的话,老奴已经尽力了,马车轱辘坏了,好不容易修好才勉强能慢慢走的。” 老梁的话悠悠送入耳朵,好似有一肚子的苦水。 云霞站起身道:“明光,真有你的,预料的竟是分毫不差。那个跟老梁一同去报案的家伙,果然把马车搞坏了,拖住了老梁。” “那家伙主要是不想让老梁去报案,后来沈维玄的人也成功把老梁给截住了。他们倒是跟算好了似的。” 明光的话提醒了云霞,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虽然极不确定,但她也觉得有必要跟明光说一下。 “明光,你说这整件事情会不会跟沈维玄有关,我总觉得一切尽都在他掌握中啊!” 明光抬眼看着云霞:“别说,好像还真是这样。但是沈维玄不应该对沈维白起杀心才对,从今天他在河边的表现看得出来,他对沈维白的关心不像是假的。不过我决定了,派人去查沈家的时候,顺便查一下沈维玄。” 云霞点了点头道:“嗯,扑朔迷离,查案子有必要遍地撒网。” “是啊,你说得很对。我们走吧,马车该到了。” 明光侧身站到一边,让云霞先走,自己断后。 两人很快便站到了路沿上,马车正好到达,老梁停好车,立刻跳下来跟云霞姐弟见礼。 见完礼,老梁不好意思地说:“让小姐少爷,还有明少侠久等了。今天出门不利,好好的马车,邪了门了,说坏就坏,瘫在了半路上动不了了。 老奴不才,一直都修不好,直到沈少爷他们回城,碰到我,帮着修了下,才勉强可以走,老奴方能赶车过来接小姐您们大家哩。” 云霞和明光对视一眼,云霞便道:“无妨,这也不是老梁你的错。” 原本以为小姐会责备自己两句的老梁,见小姐非但没责备,还出言安抚自己。他心里自是感激得紧,忙躬着身道:“老奴多谢小姐宽容。” 云霞朝老梁摆摆手:“没事,老梁,和你一起去报案的那人有什么异常举动没有?马车九成九是他故意弄坏的。” “小姐,您说,是那人故意把马车弄坏的?您,您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成您有千里眼?”老梁眨巴着眼睛搞不明白,小姐为甚么会这样说。 云霄拍了拍老梁道:“那个人是坏人。和他一起来的那伙人都是伪装成的乡民。你们走了之后,那伙人便把黑衣人给暗害了。那黑衣人就这样,死了。” 小家伙边说边翻着白眼,然后眼睛一闭,学着黑衣人的死相。 啊?老梁一贯比较胆小,听小少爷这么一说,想着自己和坏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还好,那家伙没有动杀心,要不然他的老命就交代了。 云霞淡笑着呵了一声,转头对老梁说:“老梁你好好回忆下,和你一起去报案的人是怎么把车弄坏的?” “还有,他是在哪里和你分开的?”明光加了一句。 老梁搔搔头,开始仔细回忆起来。 明光趁机转头对云霞说:“云霞不是脚痛吗?不如你到车上坐着听吧。” 听了明光兄的话,云霄马上伸手来推姐姐,让她赶紧去车里坐下。 云霞被他们这般关心,如沐春风,特别开心,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好吧,我听你们的。”已经被云霄推到车厢门前的她,便顺势麻利的登上马车坐了下来。 云霄也跟着上去,坐下后趴在车窗上问明光兄上不上来,明光摇摇头说不上来,就在这陪着老梁。 老梁自然又跟明光致了一番谢。 然后一拍额头道:“老奴记起了,马车行到那棵大黄葛树时,那人说要下去小解,他正好从这边车轮走过,到树后去解决了。然后他上车,没走多久,马车就走不动了。如此看来,就是他那时做的手脚。” “然后呢?”云霄比谁都着急,马上催问老梁。 “然后老奴就开始修车,一来没有工具,二来本就不是很会修车,也没找到原因,所以修了好一会儿都没修好。那人就着急了,说不如他先去走着去报案,若是有顺路的犊车,他便搭着前去,让老奴安心修车。 老奴没想到他是骗老奴的,还心下放宽,想着反正有人去报案,就继续鼓捣修车。” 说到最后,老梁的声音明显变小,他觉得自己有够蠢的,居然被那人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 实在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把头靠在车厢门框上的云霞安慰他:“老梁,你不用不好意思,他们太狡猾,我们也上了他们的道啊。” “小姐,老奴,嗐,枉自多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年纪小小的小姐您明白呢。”老梁垂着眼皮,老脸上一片赫然之色。 云霞便安慰了他几句,把话题扯开了:“老梁,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老奴倒是碰到一个好心的路人,他特别热情,还帮着我一起修车来着。虽然最后没修好,但这份情老奴可都放在心上了。” 明光笑笑:“老梁,你确定是好心人,不是跟那伙乡民是一路的?” 老梁使劲眨巴眼睛,有些犹豫地说:“明少侠,他跟那些乡民不能是一伙的吧?” “难说,好心人是不是也修不好车,还劝你别着急?还有,沈维白他们来了之后,他才离开?” “明少侠,是这样的,您都猜对了。”老梁一脸惊奇地回答。 云霄自豪的对老梁说:“我明光兄聪明着呢,当然能猜对。” 老梁使劲点头:“那是,那是,少爷、小姐还有明少侠都是聪明人。” 云霞抬眼看向明光,晶亮的眼睛里也满是钦佩:“明光,你的意思是那家伙知道不会去报案了,才走的。” “八成是的,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是个例外。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若是归家晚了,伯母又该担心了。” 第565章 全能 “好,老梁走吧。这马车速度又慢,等慢腾腾的回去怕是都要到掌灯时分了。”云霞赶紧往里面挪了挪,好让明光上车。 明光却没有立刻上车,他说了句等我一会儿,便疾步走到车轱辘处,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左边的车轮没有异常;于是他又绕到右边检查,果然,右车轮的毂和辋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他便挨着查看,并用手摸索,最后摸到两个隐秘的连接榫卯,被人为的拉拽了出来。 难怪马车没法走快!那家伙可真是刁钻,在这里动了手脚。 明光四处看看,找了个石头,又寻了根较为结实的短树枝,塞进去抵着榫卯,用石头将那两个不起眼,却绝对起大作用的榫卯给敲了下去。 确定榫卯归位后,他这才直起身,笑着跟老梁说:“这下你再试试,应该比刚才的速度快多了。” 其实这手修车技术还是拜义父的儿子举廉所赐。 那次送举廉回去,他为了给举廉和瑶华制造机会,悄悄要求车夫把他车弄来走不动,车夫趁着举廉去买茶叶的功夫,就在车轮上做了手脚,拔松了几个榫卯。 车轮卡住,车当真就不能动了。 他当时觉得甚是好奇,原来就这般轻松鼓捣几下,便能达到目的了。所以等举廉他们走后,他看着车夫把榫卯复位,就缠着车夫跟他讲这车轮的结构,以及马车在路上出了问题该如何检修?车夫自然是知无不言,后来还陆续把自己多年的修车经验都传授于他了。 所以,对于马车的一般常见问题,明光基本都能处理。 老梁见明少侠出手,很老练的样子,一看就是行家里手,心下不免欢喜。 这会儿马上应声上了车,明光也钻进了车厢,关好了车厢门。 兴致勃勃的一甩长鞭子,老梁大声一吆喝,马车开始启动,很快跑了起来,速度比刚才可是快多了。 于是兴奋不已的在前面大声嚷嚷:“明少侠,您真有两手,经过这么一修,嘿,全好了。看现在这速度,啧啧,比刚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明光把头伸出去,也大声喊道:“老梁,现在还是不及没坏前的速度啊,等回去我找了工具再重新弄一下就成了。” “好好,老奴都听明少侠的。” 风把老梁的话吹入车厢里三人的耳朵里,大家都能感受到老梁语气中的激动和开心,还有浓浓的钦佩之情。 接着老梁之后,明光的铁杆粉丝云霄彪悍出场,把明光兄狠狠的夸了一番。 在明光第二次提醒他曾经的约定之后,云霄霸气回应道:“不管了,我就是要给明光兄点赞,点无数个赞。明光兄能文能武,对人又好,又耐心,又细心,又贴心,还会泅水、修车……” 云霄扳着手指头开始数,很快就把十个指头数完了,小家伙又重新数过来,如此几轮,搜肠刮肚的把夸人的话全用上了,直把明光夸成了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能人。 云霞笑眯眯的看着他,频频点头,还时不时会在云霄的基础上,补充夸赞明光一句。 姐弟俩配合得倒是相当默契。 “我能不能请你们姐弟停下来?”明光笑道:“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糊着泥土的脸早就发烫了,好在被泥土盖住了,不明显。 要不然保证是一大红脸。 “明光,你不用不好意思,坦然受之,你当得起的嘛。” 云霞笑着劝他,借机用了他曾经劝过她的话。 云霄马上朝姐姐竖起大拇指,小胖脸堆着讨好的笑:“姐姐说得对,明光兄您就听我姐姐的。” 明光捏着两只耳朵说:“你们姐弟俩啊!真的是,” “是什么?”云霞故意截断他的话。 “是太可爱了!”明光笑着接上这句他发自内心的话。 云霞捂着嘴轻笑,说实在话,今天明光又让她刮目相看了。 看来又得给明光加个标签了:全能! 马车驶入将军府大门时,暮色还没有上来,天边晚霞辉映,流光溢彩。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大地,潋滟而柔和。 跳下马车,云霄便拍着手道:“多亏了我明光兄,瞧瞧,天还是亮的,没掌灯哩!” “可不是,若不是明少侠修好了车,这会儿还在半道上哪。”老梁接过云霄的话头感激明光。 明光摆摆手,让老梁找工具来,准备修车。云霞拦住他说先吃饭,明早再修也是一样的。 老梁也这么建议,明光才作罢,于是和云霞姐弟一道往饭堂走去。 云霞娘看着孩子们有说有笑的进了院门,忙迎了出来。 “今天怎的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冷了。修竹,赶紧去让她们把饭菜热一热,准备开饭。” 修竹脆生生的应了,往厨房跑去。 云霄则噔噔噔的跑到母亲身边,扑入母亲的怀里,仰着脸,很认真的对母亲说:“娘,今天发生了好大的事情。我跟您讲,有黑衣人要害维白兄,全靠明光兄把黑衣人给制服了,才救下了维白兄。” 云霄小朋友无时无刻不忘记夸奖他的偶像明光兄。 而他这番话,倒是让母亲大吃一惊。 她迅速看了看三个孩子,还好,他们看起来都好好的没事,除了杭儿糊了一脸的泥巴,身上也有泥印子外。 收回视线,她着急道:“你们赶快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伯母,别担心,我们没有事情。要不大家进去坐下说吧,云霞她脚疼。” 明光温和的开口劝起了云霞娘。 “霞儿脚怎么了?”母亲马上把目光投到了云霞脚上。 云霞赶紧告诉母亲,自己只是穿的鞋子不太合脚,走路走多了才造成脚疼的。 “原来是这样啊,刚才把娘给吓了一跳。走,听明光的,我们进去坐着说话。”说完转身带头进了屋。 孩子们跟在她后头,迈进门槛,云霞落了座,舒爽的呼出了一口气。 母亲和云霄也坐了下来,明光却站着没坐。 “明光,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坐啊!”母亲笑眯眯的招呼他。 “伯母,我得去把脸洗一洗,泥巴糊着不好受,顺便再换身干净衣服。”明光朝云霞娘躬身拱手道。 “啊,对对对,你看我这人,都忘了这茬了,你快去吧。“云霞娘拍了拍脑门,催促他赶紧去。 第566章 神勇 云霞也接着母亲的话问明光:“你要不要先在这先把脸洗了?让修竹去打水来,泥巴都糊了那么长时间了。” 母亲和明光几乎同时回绝说不用! 母亲说完,飞快的瞅了下明光,心想咱们母子俩倒算是异口同声了。 明光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反正还要换衣服,我回烟霞院去一起就解决了。” 说完,朝云霞笑笑,又跟母亲点了点头,飞快的转身出门去了。 云霞奇怪的看了看母亲,明光说不用情有可原,可母亲这样紧张的拒绝为哪般? 她哪里知道母亲是怕明光洗了脸,没有化妆,被认了出来。 “娘,刚才您怎么直接就帮人家明光做决定啊?”她笑着说。 “啊?娘只是张口就说了那么一句。”云霞娘一时语塞,只得挥手笑:“嗐,明光又不会生娘的气!” 好在云霄帮她补了一句:“姐姐,娘肯定是听见明光兄说要回去换衣服,所以才让他回烟霞院一起解决的嘛。” 云霞娘心里念着好儿子,面上笑颜绽放:“可不是嘛,还是霄儿懂娘的心。” 但云霞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母亲根本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机会,开始追问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来。 这下云霄来劲了,话匣子立刻大打开。 “娘,最开头呢,维白兄和我在水里,他教我憋气。 我现在已经能钻到水里憋好一会儿了,比刚学时强多了,是不是啊,姐姐?” 学会了泅水中关键一步憋气,云霄怎么不高兴?大概为了分享这份快乐,他专门找了姐姐来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只是小家伙没想到,母亲还心急的等着关键的下文呢。 这样明显歪楼了嘛。 “霄儿真能干,霞儿,你快接着说下去,然后发生了什么?刺客是打哪里钻出来的?” 母亲毫不犹豫绕过儿子,选择让女儿来阐述。 不过,云霞对于当时的情况确实有所不知,因为她那时正在岸上的大树荫下打盹。 接下来发生的事太突然,她真还没来得及细问。 所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母亲:“娘,最开头我背靠着大树睡着了,不清楚,是云霄来把我推醒的。” “娘,是明光兄发现的,明光兄后来跟我说,他无意识的看到河里的苇草在动,然后发现河面上有一根苇管在冒泡泡,明光兄特别镇定,没有声张哟。” 母亲眨了眨眼,盯着儿子等他的下文。 云霄小朋友继续夸了明光兄几句后才开始回到正题上来。 这次不仅母亲,云霞也听得非常专注。 “明光兄就很淡定的对我说,姐姐不舒服,让我去看看她。他一伸手把我从水里拽了出来,我就跑去找姐姐了。” 原来全靠了明光的细心,才能及早发现蛛丝马迹,做出应对。 接下来的事,云霞就清楚了。 于是接过云霄的话跟母亲还原了当时的情形。 自己和云霄匆匆跑到河边,就见明光在水里帮沈维白脱困。当时沈维白被潜入水下的黑衣人抱住了,挣扎不脱。 她以为明光不会水,吓得脸都变色了,结果明光云淡风轻的宣布会水,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接着在水里激烈打斗起来。 平静的水面生生形成了一个大漩涡。 听云霞讲述的母亲,心都揪紧了,虽然是事后,可也是挺怕的。 见母亲紧张的咬着嘴唇,云霄忙宽慰母亲:“娘,您要相信我明光兄,那个歹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啦。” “是啊,没一会明光就获胜了,拎着那家伙出了水,那人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不过,这当儿又从苇草后面跳出了个刺客,直接扑向了我和云霄。” “啊?还有一个?”母亲惊叫出声。 “明光把水中刺客推给沈维白,让他拖上岸。 沈维白也很英勇,就跟拖死狗一般,把那人拖上了岸。” 云霄嘀咕道:“那是因为明光兄把那人打得没法还手了。” 云霞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下讲:“明光一跃上岸,把我和云霄护在了身后,与岸上的刺客,姑且叫他刺客二吧,对峙起来。” 刚讲到这里,明光出现在了门口。 他已经换好了一袭青色长衫,脸也洗干净了,清清爽爽的玉立在门口。 他的身后披着夕阳的霞光,俨然成了个发光体,朗朗照人。 “伯母,说起与黑衣人打斗,云霞还有大功劳哪。”明光一边潇洒的迈进门槛,一边跟云霞娘说。 云霞娘立刻眉开眼笑地问:“是吗?霞儿立了什么功,快说与我听听。” “嗐,娘,我就是捡了个石头击中了刺客的头。当时情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虽然怕误砸明光,但不砸的话,明光很危险的。所以我最后一咬牙,尽量对准刺客二给砸了过去。” 其实云霞对自己的瞄准能力还是有把握的,以前在军校练习射击,她可是狠下功夫,勤学苦练,最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射击不说环环命中靶心,至少也是十有七八会命中的。 明光笑着说:“全靠云霞给了那家伙一石头,那家伙吃疼,抓着我肩膀的手一松,我才能迅速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再反手抓住,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否则,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周章呢。” “那样说来霞儿确实是立了大功哩!”母亲满眼宠爱的看着自家女儿。 关键时刻,霞儿总能发挥大作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可是骄傲自豪得紧呐! 云霄学着姐姐那时的动作,嘴里嚷嚷着说,姐姐就这么一扔,咣的一声,石头就飞到刺客二的头上,我听着都觉得一定痛得要命。 刺客二也是活该,他决计没想到会碰上我明光兄和姐姐,所以倒在地上哭得可伤心了。 小家伙说得绘声绘色的,把大家都逗乐了。 云霞回忆起刺客二被砸得闷哼一声,然后一脸懵的二货样子,笑得特别开心。 “先前那个从水中拖出来的刺客呢?”云霞娘还惦记着那家伙的情况。 云霄嘟了嘟嘴道:“那个家伙畏罪自尽了。” 云霞娘忙把探询的目光放到明光和云霞身上。 点点头,云霞道:“娘,是的,那家伙嘴里藏着毒丸,沈维白把他拖上岸后,他咬破毒丸,中毒而亡。” “那他岂不是早就有准备,甚至都做了必死的打算?” 云霞娘的脸色一下凝肃起来,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有严密组织,做了周密安排的暗杀事件,沈维白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啊? 她决定提醒下霞儿。 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语句,她开了口:“霞儿,娘觉得沈维白这次遭暗算,挺吓人的。还好他现在离开了李家学堂,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哩。依娘的意思,以后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妙。” 第567章 馋猫 听了母亲的话,云霞清丽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她很不赞同母亲的说法,敢情母亲把今天这事都归结到沈维白头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沈维白何其无辜,他遇刺,本来就够倒霉的了,母亲还要以此说事,让云霞自然不能忍受。 她马上帮沈维白据理力争起来:“娘,您这样说不对,今天发生的刺客事件,是因为沈家的仇人要报仇,正好选中了沈维白而已。 怎么会是沈维白惹出的麻烦呢? 真要说惹麻烦,那也是我惹的。是我让沈维白教云霄学泅水在先,方才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所以沈维白只是一个受害者,并不是制造麻烦的人。 娘您不能以此就乱给沈维白下定论!” 云霞一边说,一边把身体前倾,圆睁了大眼睛凑近母亲,紧盯着母亲,脸上因为激动甚至泛起了红晕。 云霞娘见她那般生气的咄咄逼人,也不悦起来。 她攥紧手,拔高了音量道:“霞儿,娘只是担心你,你居然把娘想得如此不堪!” “那您那样想沈维白,沈维白不是更委屈,莫名奇妙的被刺客选中,还要被诋毁,多可怜啊!” 在沈维白的事情上,云霞觉得自己和母亲总是在对立面上,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母女二人互不相让,明光见状,赶紧做起了和事佬。 他先转向云霞娘,朝她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云霞娘别说了。 然后躬身道:“伯母,云霞说得对,沈维白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他只是一个受害者。您就多给他一些同情,不要再责备他了。” 云霞娘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再接收到杭儿的目光时,只得咽下话语,闭了嘴。 杭儿这孩子呀,只为霞儿着想,自己却承受着委屈,唉,好心疼。 见云霞娘不说话了,他又转身劝云霞。 “云霞,伯母作为一个母亲,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把孩子的安全放在首位的。她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故意针对沈维白,只是怕你也跟他在一起有危险而已,所以请多给伯母一些理解好吗?” 云霞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只是对母亲的态度抵触罢了。其实她一气儿说出心里话后,见母亲的脸色异常难看,回她话时嘴唇轻颤,声音发抖之后,她的心里已经有后悔之意了。 所以她没有反驳,垂下眼皮,盯着地面,点了点头。 明光便笑着说:“既然伯母和云霞都达成一致了,那我们就揭过这事情,说说明天去萧先生家的事,如何?” 索性把话题引开了去。 本来站在中间,两边打量的云霄,正咬着嘴唇在思考,等明光兄说完了,自己是该先劝母亲还是先劝姐姐的。 听了明光兄的建议,一下就欢喜的嚷了起来:“明光兄说得对,我们明天会吃到好多好吃的,云霄最开心了。” 他的眼睛发亮,小胖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这番欢乐的情绪感染了大家,母亲笑了,伸出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呀,说到吃的就来劲了。” 云霞也趁势接过母亲的话说:“娘,咱们家霄弟一定是小馋猫变的,才会这么爱吃。” 母亲乐呵呵地说:“可不是嘛,我估计啊,还是一只特别馋的小馋猫啊!” 在母亲和姐姐的打趣声中,云霄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大声抗议道:“我才不是小馋猫,辕弟才是。” 若是这话被躺枪的智辕小朋友听见了,估计得泪奔。 自从到将军府以后,云霄升级成哥哥了,智辕就成了全家最小的那一位。因为什么事情都有智辕垫底,云霄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这不,又把人家智辕抬出来了。 今天二舅母他们都不在家吃晚饭,下午散学后就去酒楼了。 二舅母要去帮二舅父的忙,表哥表弟们也都嚷嚷着一起去了。 云霞便清了清嗓子说云霄:“霄弟,你这样背后说人家智辕可不好,说起来,智辕是小馋猫,你却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哟!” 吭哧吭哧两声后,云霄退出母亲的怀抱,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那我就是大馋猫!” 哈哈哈,他觉得占了个大,好像就要了不起一点。 云霞一边念着大馋猫,一边伸手捏云霄的小胖脸:“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我们家的大馋猫太惹人喜欢了。” 云霄得意的挺了挺胸说:“因为我是萌孩。天地和同,草木萌动,新鲜可人的小童就是我云霄也。” 这是云忠告诉他的,原是姐姐自创的说法,这会儿就拿来用上了。 这句话彻底把母亲和明光给逗笑了。 明光揉着云霄的头发说:“真有你的,说得很是那么一会事情啊。只是,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典故呢?” “不是找来的,是我姐姐说的。”云霄指着姐姐,骄傲地告诉明光兄。 云霞赶紧回答看向她的明光:“偶得,偶得而已。” “只是偶得也能这般贴切,实在是令明光佩服!” 明光说得很诚心实意。 刚到门口的修竹,看着热闹说话的几人,不想打扰,但又不得不打扰,便有些怯生生地禀告道:“夫人,小姐,那饭菜是现在上,还是等会上?” 离修竹不远的云霄,一下跳到修竹面前,大声道:“现在就上,大馋猫兼萌孩的我饿了!” 少爷突然说出她有点听不懂的话,让修竹瞬间瞪大了眼睛。难道大馋猫还是好话?少爷说自己是大馋猫好像还说得很开心。 修竹表示不能理解,在修竹的印象中,大馋猫不是形容人很贪吃吗? 还有少爷口中的meng孩是个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没有头绪,完全懵圈中。 不过,既然少爷都吩咐了,那就赶紧上饭菜把。 修竹便应了声,赶紧的先往厨房跑去,边跑还边想,等主子们吃完饭,瞅个空问下小姐不就知道了么。 很快,丫鬟们把陆续进出,把丰盛的晚膳端上了桌子,大家结束了谈话,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席间,云霞帮云霄布菜,笑他说:“大馋猫萌孩,你多吃点。” 云霄对自己这个称谓很满意,眉开眼笑地点头,表示要多吃点。然后埋头奋战,吃得可欢了。 看着他吃饭,即便食欲不佳的人,也能被带动起来。 第568章 赴约 次日一大早,云霄就醒了。 小家伙心心念念着要去萧家吃美食,懒觉什么的都抛开了去。 他睁开眼,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套上衣衫,穿了鞋子就往母亲房间跑去。 云霞娘也刚起床,见儿子欢蹦乱跳的进来了,便笑着说他,哟,太阳打西边升起了吗?往常都要娘喊才肯起床的,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娘,我们要去萧宅做客,可不得早些去嘛。” 小家伙回答得很利索,只是那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好意思。 正好走进来的云霞接上他的话:“早些去可以早些吃到美食,是吧,大馋猫萌孩?” 跟在云霞身后的修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过弯弯的眉眼泄露了她正在偷笑的事实。昨晚,小姐已经告诉她萌孩的意思,现在看着少爷,她觉得少爷确实很萌,让人止不住想笑的萌。 “是,姐姐最懂云霄了。” 云霄小朋友欣然接受姐姐的说法,反正都是大馋猫了,那自然是要吃美食的嘛。 欢快的一天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一行人吃完饭,母亲叫丫鬟们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放在桌上。顺便让孩子们看了下带去的礼物,然后再往手提的箱笼里放。 她为母子三人选送的礼物是一小包龙团胜雪茶,正是沈维白送给云霞那两小包中的一包。 在知道龙团胜雪茶是稀罕之物之后,云霞便把那两小包呈给了母亲。 好东西当然不能浪费,龙团胜雪既是顶级好茶,自该拿来喝,否则就暴殄天物了。 但是鉴于母亲对沈维白的排斥,云霞没有告诉她这是沈维白送的,便撒了个善意的谎,只说是俊娴送的。 “霞儿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俊娴,送这么珍贵的茶叶给你。”母亲当时很激动的跟云霞如是说。 云霞从善如流的点头说好,答应母亲,自己会向俊娴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母亲还觉得不够,找了两幅她自己绣得最满意的绣品交给云霞,非要让云霞送与俊娴。 推脱不了,云霞只得抱着绣品去学堂,一幅送给了俊娴,一幅送给了瑶华。 她们两姐妹突然收到这么好的绣品,受宠如惊之外,自然是无限欢喜的。 云霞也趁机与俊娴统一了口径,告诉她若是自家母亲问起,俊娴就得说龙团胜雪茶是她给的。 俊娴虽然应承下来,但很是不解,追问云霞,云霞又不肯说原因,只把无可奉告四个字甩给了她。 追问一番,俊娴问不出缘由,也只得作罢。 这会儿母亲专门指着那小茶包,跟云霞讲萧先生和萧师母都爱喝茶,就借花献佛了。 “娘,这茶叶送得挺好。”云霞眉眼弯弯的点头同意。 母亲把沈维白送的礼物看得这么好,云霞自然是高兴的。 “是吧,霞儿也赞同的。对了,娘还带了你亲自给苇杭做的竹蜻蜓。”母亲打开一个小盒子,竹蜻蜓乖乖的躺在其间。 接着她又合上了盒子,状似不经意的递给了明光,让他拿着。 明光会意,喜滋滋的把这个本来就是送给他的竹蜻蜓,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站在旁边的云霄想起姐姐的承诺来,又出言提醒了姐姐一句,记得帮他做一个。 不等云霞说话,明光便抢着帮她应承了:“云霄放心,你姐姐会记在心上的,明光兄也会帮着做。昨天要不是出了事,估计都做成了。” “那就好!谢谢明光兄和姐姐。”小家伙傲娇的来了一句。 惹得云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故意嗔怪道:“哟呵,你可真不客气。” 云霄挺挺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因为我是萌孩,我比较可爱嘛。” 他的话,再配上那小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忍俊不禁。 尤其是云霞,笑得前仰后合的,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样放声大笑的云霞,添了率性和爽直,更加吸引人。 明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边。 这一刻,他真的希望云霞每天都能这么快乐开心。 同时也对自己说,要尽自己所能,让云霞能经常这样酣畅淋漓的大笑…… 接着,母亲又笑着拿起一个盒子,说这是以明光名义准备的礼物。 盒子一打开,原来是一方紫色端砚。这方端砚云霞听母亲说过,是祖父生前在南地买的,一直当宝贝似的放着,可有一些年头了。 砚台的石质细腻而柔润,有莹莹的光泽。纹理很好看,借着纹路在砚台边精雕细刻了一丛梅花,非常雅致! “伯母,这方砚台可是好宝贝,以明光的名义,明光忐忑,实在有些受之有愧啊!” 摇摇头,母亲直说:“何来受之有愧之说,明光须得坦然接受,否则伯母要说你是却之不恭了。” 母亲很强势地让明光无法拒绝,云霞在心里给母亲点了个赞,这威武的风范真是越来越高大上了啊! 等看完礼物放入箱笼装好,大家便向萧宅进发。 到了萧宅,萧师母热情的把他们迎进了正厅。 宾主落座后,刘妈妈端上了茶水点心,大家品着香茗,吃着精致美味的点心聊了一会儿。 而趁着这功夫,刘妈妈跟大家打了招呼后,就抓紧时间去采买食材去了。 萧师母很开心,眉梢眼角都带着笑,不停的招呼孩子们吃点心。点心有好几种,都是她昨天专程为孩子们赶做出来的。 云霄小朋友谢过师母后,就不客气的开动了。吃得那叫一个香,让云霞娘都忍不住出言笑他:“霄儿,你在家里才吃了早饭,这会儿又吃这么多,不怕撑着吗?” 嘴里含着点心,不能说话的云霄只把头摇了摇,照样吃得欢天喜地。 还真是个萌萌哒的小馋猫! “妹妹不用担心,小孩子活动量大,消化得也快,不会撑着的。”萧师母帮着云霄说话。 这会儿已经咽下口中点心的云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张口道:“我的肚子还可以装,再说,我也不会憨吃傻撑积食的,您们不用担心!” “好,那就尽情吃,吃了出去活动活动,照样不耽误中午的美食。”萧师母乐呵呵地说。 于是云霄小朋友继续愉快的吃起来...... 第569章 一道 其他人都愉快的看着他吃,然后愉悦的叙起话来。 云霞观察了下,她发现萧师母似乎非常喜欢明光,视线放到明光身上的时间很长,而且她看着明光的眼神柔和而宠爱,脸上的笑容也特别舒心。 啧啧,明光还真行啊,走到哪里都招人待见,即便是一面之缘的萧师母,都一下就喜欢上他了。 这是下到三岁小童,上到八十岁老人都通通能取悦的节奏啊! 她不禁多看了明光两眼,少年人沉稳端正的坐着,脸上带着笑,正倾听着萧师母和母亲的谈话。两位长辈时不时的会问他的话,他耐心的一一作答,举手投足间显得儒雅谦和。 当然,萧师母也会问云霞的问题,对她也挺不错的,就跟母亲一般,是真心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的。 这不,还不停地招呼她吃点心,又亲自去烧水给他们续杯。 明光起身跟着萧师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说:“师母,让明光帮您拿着吧。” 萧师母也没有推拒,由着明光端着托盘跟着她出门,两人往厨房去了。 本来云霞也说一起去帮忙的,却被母亲拦下了:“霞儿,你就别去了,去了你萧师母也不会让你插手干活的,就在这陪着娘吧。” 母亲这样说,云霞只得作罢。 等了好一会儿,萧师母和明光才回来,明光把热茶一一放到了大家面前,才坐了下来。 于是几人继续刚才的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了中午做美食这上面来了。 萧师母很好奇的问云霞,你是怎么创新出来余味不肘这道菜的?跟萧师母讲讲呗。 云霞便跟萧师母解释了一番,说辞是她早就想好背熟的,所以萧师母听得津津有味,到最后,她直说都迫不及待想要等着品尝美味了。 “师母,没问题,今天一定要让您吃得满意。”云霞站起来,朝着师母拍了拍胸保证。 萧师母笑着说:“不仅要吃得满意,还要负责把师母和刘妈妈教会才行,这样你们的萧先生,还有臣杭才能一饱口福。” “师母放心,云霞保证一五一十的把余味不肘的做法跟您和刘妈妈说清楚的。您和刘妈妈都是行家里手,很快就能学会的。” 云霞对她们很有信心。 “好好,今天我也让刘妈妈教你一道她的拿手菜。” 萧师母眼睛看着明光,继续乐呵呵地说。 她为什么要说一道菜呢?云霞娘有些不解的把目光投到了萧夫人身上。 萧夫人悄悄的朝明光努了努嘴,云霞娘又看向明光,见明光朝自己点头微笑。 虽然不清楚内情,但云霞娘放下心来,看来是明光要求他母亲这样说的。 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于是回了明光一个微笑。 萧夫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全是因为杭儿的主意。这事的来龙去脉其实是这样的: 杭儿借着帮她端茶水的由头和她一起去了厨房。 母子俩借机说了会话,杭儿先是跟她讲清楚了昨天下午在河边发生的事,又把他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然后请她务必尽快和义父约好时间,他要求见义父一次。 “好,娘下午就从密道过去,若是你义父在家,就直接跟他说;若是你义父不在家,就请你义母转达他。” 苇杭点头表示赞同:“那就有劳娘亲了。对了,爹回来您也跟他说一下情况,我在学堂里反而找不到机会跟爹说。” “好,娘省得,这事你们父子三人凑在一起好生商议下,拿出主意照着行动是对的。” 说话间,母亲把水烧上了,苇杭便坐在灶门前矮凳上,帮着添柴烧火。 母子两人继续说着话,说到刘妈妈发了豆芽,特别成功,今天中午可以加一个菜。 苇杭欢喜道:“那可是太好了,不过,待会云霞问起,您可千万别说漏嘴了,说是我教您们的。” “杭儿放心,娘有分寸的。对了,刘妈妈恨不得把她会的拿手菜都教给云霞,昨儿个还在跟我说这事情呢。娘还劝她别心急,慢慢教,每次教个几道菜,积少成多也是一样的。” 她边说边把茶杯在灶台上一字儿排开,等着水开了掺水进去。 被母亲一语惊醒的苇杭,把手中的柴往灶坑里一塞,仰头对母亲笑道:“娘可真是提醒杭儿了,刘妈妈就应该慢慢教云霞的,今天只教一道菜就好了。” 萧夫人一时没太明白,盯着苇杭问:“杭儿那天不是说让刘妈妈多教霞儿一些菜式吗?” “娘,杭儿那天没考虑周全,您想啊,刘妈妈一次教一道菜,那云霞不就得经常来咱们家里吗?如此一来,我和云霞自便不得经常出现在您面前,陪着您了,这样不是挺好么?” 萧夫人一拍掌道:“原来杭儿打得是这样的主意,那敢情好,等会刘妈妈回来后,娘瞅空跟她交代一声。” 正好,灶台上的水咕嘟嘟的响了,母子两人的心情也像这水一样,开心得冒泡呢。 水开,加水,把茶杯放入托盘,熄火,关灶门,母子俩各司其职,一气呵成,流畅完成。 苇杭便端着托盘和母亲一道往正厅走去。 路上,母亲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苇杭:“杭儿,你不是说霞儿家酒楼就快开业,到时候刘妈妈的拿手菜有可能要上桌,霞儿还没学会怎么办?” “娘,昨天我碰到云霞的二舅父,专门问过他,他说开业时还是以以前酒楼的主打菜为主,这样可以吸引老顾客。 新菜就先只加云霞自创的余味不肘,其他的慢慢再加入菜谱中。 但是会在开业时宣布,尽快推出一批新菜式,起初还会免费送给来就餐的食客品尝。 只有这样做,才能把大家的胃口吊得高高的,给他们最大的吸引力。” 萧夫人扭过头来,眼里满是赞许的对苇杭说:“云霞的二舅父看来还真是经营酒楼的料,考虑得尽是如此周到!” 苇杭眨眨眼,眉眼都是笑的摇头道:“非也,二舅父说这些都是云霞想到的。” 云霞?萧夫人本能的重复了一遍,马上又说:也对,云霞这孩子聪明过人,是想得出来的。 第570章 一味 就跟自己被夸奖一样,苇杭笑得眯了眼,咧开了嘴。 他略带着兴奋对母亲说:“那是当然的,云霞脑子里的好点子层出不穷,总是能让大家惊喜连连!娘,她还经常说出一些经典的词句,儿子从没有听说过的,但云霞一解释,便觉得甚为恰当。” 萧夫人侧过头,笑看着神采飞扬的苇杭,心里涌动起说不出来的欢喜。 我的杭儿和云霞一起这么开心,真好!这两个孩子是绝配啊! 她喃喃自语道:“我的杭儿也是很优秀的,与云霞一样好!” 听了母亲的夸奖,苇杭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打趣道:”娘,您夸自家儿子有点不遗余力哪。” “娘说得可是实在话,我的杭儿值得夸啊。你这孩子,说什么不遗余力,娘觉得还远远没有夸够呢。”萧夫人睁大眼睛,略带嗔怪的反驳起来。 嘿嘿嘿,苇杭朝母亲笑:”娘,那就由您高兴吧。” ………… 因为母子俩达成的协议,所以此刻萧夫人才会说,今天就让刘妈妈教云霞做一道菜。 云霞也愣了一下,母亲不是说刘妈妈要教自己好几道菜么?怎么萧师母却说只教一道菜。 不过,她转念一想,萧师母大概是觉得自己学女红都笨笨的,学得挺慢,所以做菜也要慢慢教。 那就慢慢学吧,不能拂了萧师母的美意才是。 于是她朝萧师母笑,愉快地说好啊,好啊,那就劳烦刘妈妈了。 正在集市上采买的刘妈妈,此时已经买好了两个肘子,她选的肘子肉皮白亮有光泽,肉色红润可人,肉质透明且富有弹性,摆放在提篮里,看着都喜煞个人。 因为已经计划好今天要教云霞小姐做三道自己的拿手好菜,所以刘妈妈买好肘子,便去选其他需要的食材和相关的配料。 她特别会选,挑得很仔细,买的食料又新鲜,又便宜。 提兜很快就被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刘妈妈清点了一下,都采买齐了,没有落下什么,便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萧夫人看着时间差不多,刘妈妈也该回来了,便找了个由头到大门处等着她。 没一会儿,就看见刘妈妈挎着篮子,正匆匆往家里走来。 她马上迎了上去,跟刘妈妈讲了只教云霞做一道菜,刘妈妈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买了这么多食材啊,刘妈妈有些为难的看着萧夫人。 萧夫人却笑得很有深意:“刘妈妈猜猜看,我为甚么要让你只教她做一道菜?” 刘妈妈抬手拍了拍额头,只觉得夫人这么做定是有缘由的,只是自己这脑子不够用,猜不出其中的缘由来。 所以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猜不出来。 萧夫人压低声音告诉了她原因:“刘妈妈,这可是杭儿想出来的好办法,你想啊,这样咱们不是可以借着教云霞拿手菜的名义,顺理成章的多邀她来家里几次,杭儿也能跟着回来,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恍然大悟的刘妈妈直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杭少爷就是聪明,好好,就教一道菜。那这些食材?” “没事的,这些食材您照样做,只是先教云霞做一道菜就行。好好想想,先教哪一道菜?” 刘妈妈指着提篮里那只用袋子装着,只露出头的鸡说,就先教一道炉焙鸡。 萧夫人欣然同意,这道菜刘妈妈做得已经是炉火纯青,成菜后那味道好吃的都快无法言喻了。 不过这道菜所耗费的时间较长,要反复煮,直到煮得酥烂。因而平时倒做得不多,一般在节日里,刘妈妈会专程做这道菜。 两人就此说定,刘妈妈先到厨房,弄其他的菜品,该蒸的蒸上,该煮的煮好,然后才到正厅叫云霞到厨房,学做余味不肘,并手把手教她制作炉焙鸡。 于是一起进了大门,分道而行。 正厅里,云霞和明光还在讨论云霄学泅水的事情,出了刺客事件后,云霄就认定了明光兄,强烈要求明光兄教他泅水,小家伙的理由很充分,明光兄既然会泅水,还水平很高,那就该毫不犹豫的拜明光兄为师。 这次,云霞娘也坚决站在儿子这边。 明光没有反对,只说不到灵泉河去学了,另外选个地方教云霄。 在刺客来历没查明的情况下,明光觉得还是小心为妙,他可不想有半点差池。 现在他们三人都意见统一,云霞也不好说什么,遂点头同意了。 于是大家一起商量新地方选在哪里,最后采纳了母亲的建议,定在农庄那条河。 一来农庄里相对安全,二来大舅父在农庄里,孩子们去可以在大舅父那儿喝喝水,歇歇脚什么的都很方便。 地方定了,云霞便想着下午回府里,到学堂外把这事告诉沈维白派来的小厮编钟,顺便问问沈维白的情况。 昨天沈维白走的时候,说他今天可能不会来学堂,云霞还是有些担心他。 萧夫人进来时,正好听到他们说到去农庄,明光在那儿教云霄学泅水。 她立刻有些担心的看向苇杭,去泅水的话,杭儿脸上的妆粉不是要被洗掉? 正犯愁的时候,杭儿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摸着面颊点了点头。 萧夫人明白,杭儿的意思是他考虑到这个问题了,那她就不用担心了呀。 于是欢喜的加入大家的谈话中…… 厨房里,刘妈妈动作麻利的洗好食材,准备妥当后便来到正厅,请云霞小姐移步到厨房里,开始教学了。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涌到了厨房,连云霄也非要去凑热闹。 先是做余味不肘,刘妈妈和萧夫人在云霞的指导下,一步一步完成得非常顺利,等肘子炖上之后,就该刘妈妈登场了。 “云霞小姐,老身今天要做的这道菜叫炉焙鸡,只需用三种调料便成,不过煮的时间有点长,还有煮的火候要把稳好才行。” 刘妈妈一边说,一边把打整好的那只肥美全鸡提到了案板上,然后弯下腰开了另一个灶门,开始引火。萧夫人则把锅掺上水坐于灶台上。 听说只用三种调料,云霞一下就佩服起刘妈妈来。要知道,调料少,要做出美味,是很考验做菜人的功底的。 第571章 原香 调味料多,更能形成丰腴的味道,可刺激味蕾感受,容易让人觉得好吃,这正是厚味美食诱人之处。 反之,则需要烹饪者充分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只加入少许的调料配伍,打造出清淡而曼妙的好滋味来。 云霞觉得刘妈妈说得很对,处理方式正确,火候把控得好,在这类菜品中,确实能发挥极大的作用,是菜品好吃与否的关键。 于是她的兴致空前高涨起来。当即利索的挽好袖子,接过明光递过来的围裙系上,双眼发亮,充满期待的开始了炉焙鸡制作之旅。 坐在灶门前的刘妈妈开始挽柴把,明光主动请缨由他来烧火,这样便好让刘妈妈专心教云霞做菜。 小云霄听了后,立即大声嚷了起来:“明光兄,您还会烧火?” 明光点点头:“对啊,明光兄在家里都帮爹娘烧火的。” 云霞用手肘碰了碰挤在自己身边的云霄说:“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明光兄是全能人才,烧火也难不倒他的。” 这话说得明光心花怒放,美滋滋的。 萧夫人和云霞娘互相看了一眼,也很开心,尤以萧夫人为甚。 云霄挠挠头说:“对哦,下次我夸明光兄的时候,还要再加上一条才行。” 正帮着萧夫人拿碗盘的云霞娘扭头说儿子:“再加一条怎么行,你明光兄说不定还会很多条呐,不信你问问看。” “娘说得好有道理。明光兄您快跟我讲讲,我要通通记下来。”云霄当真绕到明光身边,蹲下来,仰脸向明光发问。 厨房里的三个大人都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伸出手揉了揉云霄的头,明光也笑着回答他:“那是伯母抬举我,我哪有那么厉害?” 一边说,一边开始挽柴把,动作娴熟利落,云霞便对看愣了的云霄说:“明光不肯说,你就加一条全能不就行了,那就涵盖了很多条了嘛。好啦,你快让开,不要挡着明光烧火。” 啊,对哦,还是姐姐聪明。 云霄便欢喜地站起身让开了。 明光低着头,清朗的眉眼上挂着笑意,本就略有些酡红的脸被灶坑里的火苗映照着,显得更加红光满面。 “先把鸡投进去。”刘妈妈一边说,一边把鸡滑进了锅中的水里。 灶下的火烧得很不错,显然明光是个中好手。火势很旺,很快把鸡加热了,锅里有血沫子浮出来。刘妈妈把血沫子撇去了,又把鸡捞出来清洗了下,重新放进锅里,对云霞说煮到三成熟就可以了。 云霞点头,提出请求,接下来能不能由她自己上手操作。 刘妈妈想着云霞小姐细皮嫩肉的手,待会还要把鸡剁成小块,怕难为了她去,本是打定主意,自己把鸡宰好再交与她的,所以面对云霞小姐的请求,便有些犹豫。 “刘妈妈,没事,霞儿能搞得定的。”云霞娘马上站出来帮女儿说话,打消刘妈妈的顾虑。 “那好吧,不过云霞小姐要小心点,别烫着,别伤着了!” 刘妈妈总算让开来,让云霞站到锅面前。 整只鸡在大锅里翻腾,鸡肉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云霄往灶台这边站近了些,然后使劲吸着鼻子,享受香味。 等了一会,刘妈妈取了筷子来,递给云霞:“云霞小姐,用筷子探探鸡肉,刚能戳进肉里就可以了。” 云霞答应着接过筷子,戳了戳鸡肉,刘妈妈在旁边看了,说还欠点火候。 于是继续煮,一会儿再戳,已经可以了,刘妈妈便指挥云霞用舀勺把鸡给舀出来,放进盛满冷水的盆子里浸了下,马上又让云霞舀出来搁在案板上。 这样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刚从热水里出来的鸡,经过冷水急速降温,可以保证肉质爽脆不绵。 刘妈妈不愧是厨事高手啊,别看只是把鸡在冷水里走了一遭,但多了这么一步,成菜的品质就不一样了。 这边萧夫人帮着把炒锅架在了灶上,刘妈妈则取来菜刀递给云霞,要开始宰鸡了。 考虑到云霞宰鸡要费点时辰,她又低头对明光说,把火稍微压一下,小一些。 “霞儿慢点,小心手!”萧夫人还是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 比之萧夫人,云霞娘倒是淡定多了,因为她见过女儿的剁鸡宰鸭子,那刀功了得,完全没问题,所以一点不担心。 明光也不担心,他对云霞很有信心,还劝萧夫人和刘妈妈放心,云霞没问题的。 很快,云霞用行动见证了明光的话,也化解了萧夫人和刘妈妈的担忧。 只见她手起刀落,鸡肉被宰成了小块。不仅速度快,宰成的鸡肉块还大小比较一致。而且她用巧劲下刀,精准省力,就跟庖丁解牛一样得心应手。 喜得刘妈妈直点头,赶紧让明光把火烧大些,好让锅早些旺起来。 锅热,刘妈妈倒入少许菜油,等油烧热,云霞也把鸡宰好了。 她熟门熟路的把鸡放进锅里翻炒,刘妈妈让明光把火再压一压,让云霞把鸡肉炒干。 又转身去拿了盐、米酒、米醋三种调料来,让云霞放进去。 那米酒闻起来就有一股甜香味,烹入锅中,和着鸡肉的香味,发酵成浓郁清甜的味道,直冲鼻子而来。 “太香了!这米酒是好东西啊,非常提味!” 萧夫人笑着说:“那是当然,这可是刘妈妈自己酿造的米酒,有独门秘方哟。” “是吗?刘妈妈得空一定教我怎么酿造,好不好?”云霞一边翻着锅铲,一边向刘妈妈求情。 刘妈妈笑得满面春风:“难得云霞小姐喜欢,没问题,都包在老身身上。再说,以云霞小姐的悟性,很快就能学会的。” 她现在已经对云霞小姐非常的有信心了。 说话间,鸡肉已经炒干,刘妈妈舀来一勺吊好的高汤倒入锅里,让云霞盖了锅盖煮。 又交代等煮干后,再加一勺高汤煮干,反复几次,直到鸡肉酥熟就可以了。 鸡肉第二次煮干,云霞如法炮制,煮第三次。每揭开一次锅盖,屋子里弥漫的香气就愈加浓郁。 因为调味料很简单,没有和鸡肉抢味,最大限度保留了鸡肉本身的清淡原香。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非常美味的菜品。 第572章 连环 说完话,她便去忙着弄其他的菜品,端来生好的豆芽,云霄眼睛都瞪大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豆芽,特别好奇忙问这是什么? 刘妈妈告诉他是豆芽,就是黄豆发的芽。 正盯着锅的云霞听了,抬头一看,还真是豆芽,便惊喜地问:”刘妈妈,你也会发豆芽?“ ”是啊,云霞小姐觉得怎么好吃,老身便怎么做。“刘妈妈征求起云霞的意见来。 ”清炒吧,这样不破坏豆芽的原香。“ 得了云霞小姐的建议,刘妈妈愉快的决定了,就清炒豆芽。 坐在灶门前的明光,笑意更深了。 这时,肘子也炖得差不多了,在云霞的指导下,刘妈妈和萧夫人开始做收尾工作。 萧家厨房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笑容,除小云霄外,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 而沈家正厅里气氛却是空前的压抑。 沈老太爷端坐在主位上,手中的佛珠被他攥得紧紧的,脸色黑沉得要滴出水来。 地上,沈维黄跪着厅堂中央,头深深埋在胸前,不敢抬起来;身子则萎顿成一团,仿佛如一滩烂稀泥。而他的娘在旁边站着,手中绞着香帕,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茫然,尽是惊惶不安,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沈维玄被祖父赐了坐,坐在祖父左下首的座位上,此刻面色平静,但微微牵起的唇角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沈维白则被安排在右下首的座位上,祖父宣布之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沈老爷子刚刚宣布了对沈维黄的惩罚,非常重,可以说,沈维黄自此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完了,完了,沈维黄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两个字。 而他的娘,心里却是恨意滔天,儿子是着了沈维玄的道了,这个该死的东西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引儿子上当。偏生儿子这次却只能生吞了这个哑巴亏。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过沈维玄,棋差一着,让沈维黄的娘后悔莫及。 就在昨天,沈维黄母子都还沉浸在美好的期待中,等到沈维玄的马车进了门,一切都变了。 沈老爷子看着沈二、沈四和黄龙、黄虎的尸体,又听了沈维玄和沈维白的讲述,气得当场发飙,摔了手边的茶盏,吼叫着让人去立刻去把沈维黄叫来。 沈维黄当时正在他的书房里,还在等着黄龙、黄虎的好消息,这次他派了自己最强最得力最忠心的手下出马办事,应该就跟十个指头捡田螺一般,十拿九稳能办成。 所以他怀着着激动的心情,期盼等着黄龙黄虎的凯旋而归。 沈维玄,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想不到吧,一直被你压着的我,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沈维黄好不开心,手上一用劲,一把便掰断手里拿着的那只笔,好像把骑在他头上的沈维玄给拽下来了一般得意,唇角一勾,笑得很奸诈。 远远的把笔扔进装垃圾的筐里,沈维黄拍了拍手,长吁了一口气。其实这劳什子的笔,不过是他装样子应付祖父和爹的,对读书,他半点都不感兴趣,追逐权势才异常让他着迷。 但是这个家里,沈维玄的光芒太盛,他一直牢牢贴着祖父,被祖父看重,对沈家家主之位志在必得。 所以沈维黄很不甘心,暗暗在和他较劲,做梦都想取而代之。 最近两年,娘和舅舅们帮忙活动,加上他自己出色完成了祖父交办的几件大事,本来不怎么入祖父眼的他总算被祖父重视起来,沈维黄感到希望在前面向他招手。 他越发坚定的认为,只要能扳倒沈维玄,他沈维黄定能出头。 于是不动声色的筹划,等机会给沈维玄来个有力的一击。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大好机会还真让他给等着了。 前两天,他安插在沈维玄身边的人,跟他汇报了沈维玄即将要做的事情,他心里当时就有了初步计划。于是马上派黄虎去找烂酒坛子沈二喝酒,沈二被黄虎灌醉后,吐露了不少内幕。转天,沈二的一个小兄弟,在黄龙的威逼利诱下,跟黄龙详细交代了沈二即将要去做的事情。 沈维黄虽然多疑,但多方得来的消息都完全一致,让他相信了此事不会有假,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着手安排布置,发誓要把沈维玄彻底拉下马来…… 在书房里转悠了一会儿,沈维黄算了算时辰,估计黄龙黄虎已经得手了,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他索性信步走出书房,准备到院子外面去转转,希望第一时间看到黄龙黄虎归来并向他禀报。 也是凑巧,他刚走出房间站在廊檐下,就听见院门被叩响了,一定是黄龙黄虎回来了,沈维黄差点就大笑出声。 “黄马,还不快去打开院门?给小爷跑快点。”他马上大声唤贴身小厮黄马去开门。 黄马应声跑了出去。这小厮很会察言观色,刚才瞅见三少爷满脸笑容,觉得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所以跑得飞快,一溜烟就到了院门口,拨开门栓,把门大打开来。 不过等看清院门口的来人,黄马立刻傻眼了,原来是老太爷身边的有权叔。 有利和有权两人算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头,一般情况下,有权是不会亲自来喊人的,若是他出马,就意味着事情很大。 尤其是现在,有权叔的脸色很不好看,黄马立刻在心里大叫不好,看来是三少爷摊上什么事了。 沈维黄远远看见黄马杵在门口,便高声训斥他:“还不快请他们进来。” 黄马身子一激灵,连忙哼哈着说:“有权叔,三少爷有请,您先进屋。”说完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权却黑着脸把黄马扒拉到一边,迈进门槛,见三少爷正站在院中,便拱手道:“老奴给三少爷请安,请三少爷随老奴去老太爷院中,老太爷有话要问三少爷。” 见到突然蹿出来的有权,沈维黄明显很惊讶,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三少爷请吧!”有权朝他施礼道。 沈维黄的心一阵乱跳,难道黄龙黄虎失手了?祖父发现了?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有权说,容我去换件衣服就走。他朝着黄马眨眼睛,想让黄马跟着他进去,好跟黄马交代去找自己的娘通气。 有权却躬身道:“三少爷,老太爷催得很急,老奴斗胆,您还是先直接过去吧。” 第573章 对薄 沈维黄的身子一下顿住了。 祖父的命令他不敢不听,所以只得朝有权笑笑说:“那好吧,我就这样跟你去。” 有权很是恭敬道:“多谢三少爷休谅,不让老奴为难。” 说完侧身让沈维黄先走,等沈维黄走到前面,他才跟在后头,往老太爷院子进发。 黄马是个机灵的,见情形不妙,赶紧跟三少爷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往后退去。 等三少爷和有权走了以后,他就赶紧去禀报黄姨娘去。 殊不知,他的小动作全都被有权看在了眼里,有权撇了撇嘴,在心里想,小崽子还想到我眼面前耍滑头,哼,老太爷早就防着你们这些不上台面的小招数了。 “咳咳...,三少爷,老太爷已经让有利去请您的母亲了。” 有权清了嗓子,不慌不忙地告诉了沈维黄。 在前面走得磨磨蹭蹭的沈维黄,一下站住了,然后转身盯着他问:“把我母亲也喊去了?” “是啊,老太爷说了,有些话要当面问你们母子二人的。” 沈维黄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这让有权很是开心,这母子俩老早以前得罪过他,他可是一直记着仇的。 刚才老太爷暴跳如雷,有权就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所以被差遣来喊人的路上,有权走几步就要扯着唇哼笑两声。 自此,沈维黄的心就一路煎熬着,情况也不是很清楚,甚至连和娘商量下的机会都没有,他实在是心慌意乱到了极点。 一双腿就跟绑了千斤重石样,不停的打闪。 他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头,或者谁能跳出来帮下他...... 等看到祖父院子的大门时,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彻底破灭了,沈维黄咬着牙,硬着头皮迈进了院门,往正厅走去。 果然沈维玄站在祖父身边,正不可一世的睥睨着他。而该奔赴黄泉的沈维白,好端端的坐在祖父旁边的椅子上,死死的看着他,那双眼睛里跳动着愤怒的火苗,仿佛要把他身上烧出洞来。 六弟是真生气了,与平日的温和儒雅完全不同。 也对,谁面对想害死自己的人还能温和的起来?沈维白还算是好的,没有跳起来朝他挥拳。 缩了缩脖子,沈维黄垂下眼睑,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 几乎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疾步走到祖父面前,躬身跟祖父施礼,可是问好的话还没有出口,便被祖父扔来的折扇狠狠砸中了脑袋。 疼得他本能的伸手去抱住了头,而耳边传来他母亲的惊呼声。 “闭嘴!”祖父朝他母亲怒喝了一声,沈维黄不用抬头,也能想象祖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母亲的声音咽在了嘴里。 接着祖父声音震耳地骂了起来:“维黄,你这个孽障,畜牲不如,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你,你太让祖父生气了!” 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愤怒,沈老爷子生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 沈维玄连忙帮他顺背,好一会儿,沈老爷子才缓过劲来。 “孽畜,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谋害自己的弟弟,你还是不是人?” 到这个时候,沈维黄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 现在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反而镇定下来了,开始飞速的思考应对之策。 黄龙黄虎是他大舅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后来大舅想法把两人悄悄安插到了他的身边,好助他一臂之力。 那时他还很小,大舅对他说,这两人很可靠,你可以放心用。他们绝对不敢背叛你,因为他们家人的性命都捏在我手里的。 后来果然如此,黄龙黄虎对他忠心耿耿,他指东,那两家伙绝对不会往西。 所以,即使失利,他们也绝对不会出卖他,还有,两人嘴里都有毒丸,没得手肯定会咬碎毒丸自尽的。 那我只要咬定不知情,是那两人自己想出的毒计就行了,难道他们还能找死人对质吗? 这么一想,沈维黄便放松下来。 他甚至抬起头往母亲那边看了看,悄悄向她递了个眼色。 然后对着祖父开口:“祖父啊,您冤枉孙儿了,孙儿从没想过要害自己的亲兄弟,这是谁给孙儿造的谣,孙儿要和他当面对质。” 沈维黄平日里就比较会胡搅蛮缠,这会儿又拿出他那泼皮劲头来,反咬一口,还说得理直气壮。 他的母亲听了以后,马上跑过来,扑通跪在了地上,又伸手扯了沈维黄一把,母子两人齐齐跪在了沈老爷子面前。 “爹啊,维黄不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的,这孩子心善胆小,连杀生都不敢,怎么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还请爹明察,还维黄一个清白。” 沈老爷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抬脚踢了沈维黄一下,骂道:“你们当老子是老糊涂,想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吗?跟你们说,老子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你赶紧给我起开,站到一边去。” 踢完沈维黄,他又朝沈维黄的母亲发火,让她滚远点。 维黄就是被她惯坏的,不知轻重的东西,还跳出来呱噪,沈老爷子越想越很生气。 见老爷子这次动了雷霆之怒,沈维黄的母亲吓得身子抖了抖,赶紧的爬了起来,乖乖的站到了角落里去了。 重新转向沈维黄的沈老爷子,瞪着他说:“你还想狡辩吗?黄龙黄虎难道不是你最忠心的手下吗?” 一直没有出声的沈维玄,接过沈老爷子的话说了一句:“黄龙黄虎不仅仅是你的手下,还是你的死士。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敢独自行动吗?最可恶的是,他们不仅想害死六弟,还杀了我的两个得力干将,沈二和沈四。三弟还敢说这都是他们自己拿的主意吗?” 沈维黄愣住了,沈二和沈四死了? 黄龙黄虎决计不可能去杀他们两人,除非是沈二和沈四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或者想阻止他们的行动。 但这不合理啊,沈二和沈四不是只负责去抓跟老六一起的那个李家丫头吗?再说黄龙黄虎潜在水里,沈二和沈四怎么会发现他们呢? 沈维黄感到脑袋一下就乱了,想不明白这个大转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574章 双雕 沈维黄的母亲黄姨娘却突然嚷了起来:“爹,求您让维黄他爹来一趟,有人陷害他的儿子,他要出面管管的。” “放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闭嘴!”沈老爷子瞪眼怒喝道,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一般。 沈维黄的奶娘站在黄姨娘身边,忙扶了她,退到一边去了。 但她这么大胆一叫喊,却让沈维黄领会了母亲的意图。 沈维黄立马扑倒沈老爷子面前,抱住他的腿,开始哀哀嚎叫:”祖父,孙儿冤枉啊,孙儿真的不知情啊,这一定是个圈套,有人要陷害孙儿,还请祖父替孙儿做主啊! 孙儿可以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派黄龙和黄虎去害人,更别说是害六弟了。祖父英明,您肯定会给孙儿一个公道的。“ 沈维玄眉毛抖了抖,看向了沈维白,那意思是该由他说两句了。 沈维白微微眨了眨眼,淡然的把视线投到了沈维黄身上。 他突然觉得这个三哥好陌生,小时候他追在后面,一起玩耍的三哥,从什么时候和自己疏远的呢? 疏远也罢,但自己的亲三哥,为了他自己的私利,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这让沈维白很不能接受。 说实在话,从事发到现在他都尚在震惊中没有拔出来。虽然曾经听到过兄弟阋墙的故事,但他坚定的认为,沈家是永远不会发生这类事情的。 沈家手足和睦,兄友弟恭,其乐融融,怎么会做出自相残杀的事呢? 可是今天下午,面对专门袭击他的黄龙黄虎,亲眼目睹了四具尸体之后,他的看法发生了大转折。 对于三哥的喊冤,沈维白心里只有冷笑,他就像看见了飘在空中的一个大水泡,只要伸手轻轻一戳,水泡就会轰然破裂,不见踪影。 三哥,六弟是给了你机会的,您却不愿意把握。大错特错,还没有半点悔意,那就不能怪我了。 咬了咬唇,他缓缓开了口:“三哥,您口口声声说黄龙和黄虎不是您派来害我的,我姑且相信您的话。但黄龙黄虎是您的死士,能被别人调遣,要么是经过您同意,要么就是背叛了您,听命于他人,我这样的分析结果,您不反对吧?” 说这番话时,沈维白非常冷静,冷静的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称。 沈老爷子看着这个孙子,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了几句,这种气度风韵,实在是不可多得。 沈维黄被沈维白这番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聪明异常的六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不敢接话,怕自己说错了话,被抓住了把柄。 但是一直不接话也不行,他非常为难的挣扎了一会儿,才胡乱的点了点头。 一等他点头,沈维白就站了起来:“那三哥想不想知道他们听命于谁?正如您所说,这件事是个圈套,有人要害您,那必须得揪出黄龙黄虎幕后之人,对不对?”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沈维白和沈维黄身上,表情各异。 沈维黄的娘那一颗心跳得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似乎随时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黄龙黄虎听命于儿子,揪出幕后之人就是揪出儿子,这沈老六要干甚么? 对于黄姨娘来说,沈老六就跟妖怪差不多,因为这个家伙太精,鬼点子多,一般人不是他的下饭菜。 这次儿子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实际上跟沈老六脱不了干系。 儿子和她都认为,即便沈老大倒台了,这继承人之位沈老六也很有竞争力,会成为儿子最大的对手。因为沈老六太聪明,别看沈老爷子不太理会他,实则还是非常认可他的聪明才智的。 再说,沈老六是嫡子,现在只是对继承人之位不感兴趣,若是哪天有了兴趣,他铁定会脱颖而出的。 所以先把沈老六齐根子斩断很有必要,毕竟他们输不起。 再加上长期给老爷子诊病的汤大夫所说的话,更是让母子俩下了决心。 早前她就下了大本钱买通了汤大夫,并让自家兄长帮解决了一件困扰汤大夫许久的麻烦事。 所以汤大夫便会时不时透露点老爷子的情况给她。上月,汤大夫曾偷偷告诉她,别看老爷子表面上还算精神,实则身体已大不如前了,又上了年纪,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知道了这个隐情,母子俩觉得不能再等了,要赶紧筹谋,主动出击,必须赶在老爷子蹬腿前把沈家继承人这个位置夺下来坐稳。 老天爷帮忙,很快就来了个绝好的机会。 儿子安插在沈老大身边的探子得到消息来禀报,那沈老大要奉老爷子的命给沈维白一些教训。 她和儿子商量后,又派了黄虎去找沈老大的手下沈二打探,黄虎和沈二一直称兄道弟,关系很不错。 在推杯换盏中,沈二被黄虎灌醉,透露出一个信息:那沈老大曾说,祖父虽然明面上对沈老六不好,实则内心还是喜欢沈老六的。 沈老大甚至说,沈老六取代他成为继承人的可能性很大。 他不甘心,这么多年为沈家付出,可六弟什么都不管,只是弹弹琴,吹吹笛子,照样让祖父青眼有加。 言语间很是不满。 沈二还醉眼朦胧地说:“我们大少爷比什么都不懂的六少爷可是强多了,老太爷不知道怎么想的,会看中六少爷,这不明摆着膈应人吗? 我就跟大少爷说,要联合弟兄们去找老太爷为大少爷请命!” 然后举着酒碗疯疯癫癫的喊叫着要老太爷重视大少爷之类的话…… 黄虎后来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汇报之后,母子俩当时就动了心思。 为保险起见,第二日,又让黄龙出马,威逼利诱沈二手下的一个小兄弟,那小东西有把柄被黄龙捏着,不敢不老实交代。 连续套了几个人话,都完全一致,他们便放心下来,开始精心布局:既然沈老大不满沈老六,那他就有杀掉沈老六的动机。 派最得力的黄龙和黄虎去帮忙,悄没声息的干掉沈老六,嫁祸于沈老大,可谓一箭双雕。 届时沈老大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老爷子以为沈老大为了权势地位连亲兄弟都会杀,定然会抛弃沈老大,另择继承人的。沈老六已经死了,继承人之位不归维黄,还能归谁? 第575章 抽丝 算好的妙计,为什么就失算了,黄姨娘完全想不通。 与她一样心口乱跳的还有沈维玄,六弟这是要干啥?难不成还要把你大哥给拱出来? 沈维黄的幕后就是我啊,沈维玄在心里直叫不好,后悔没有早些提点下六弟。 有人慌乱,也有人高兴。 站在角落里的有权就很开心,哼,沈老三母子这回可就栽了,纯粹是自寻死路。 其余人等各怀心思,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沈维白身上,好奇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维黄低着头,手还抱着沈老太爷的腿,因为心慌,手在发抖。 这让沈老太爷都感觉到了,他脚一收,嫌恶的把沈维黄的手给甩开了。 由于今天维白遇了险,他对维白颇有亏欠之心,所以刚才维白对他提了一个要求,他允了。 只是当时他不太明白,维白为什么要刻意隐瞒黄虎已死的事实,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了。索性把背贴在了椅背上,饶有兴趣的等着看维白会怎么做。 沈维白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三哥开了口,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了往日的亲昵,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三哥,黄龙死了,但黄虎会告诉我们实情的。” 沈维黄闻言,仿佛被惊雷劈到,烤得焦糊,连眼睛都定住了。 难怪老大和老六这么嚣张,原来黄虎还活着? 这个狗奴才,他怎么不服毒自尽,居然贪了生? 黄姨娘内心已经不能用兵慌马乱来形容了,整个人完全不好了。 黄虎活着,还落到了老大和老六手里,这事就可怕了。 沈维黄母子俩又没法商量,这个惊天消息让一个跪在中间,一个站在角落的他们,一起惊慌失措。 听了六弟这句话,沈维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六弟只是针对老三,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还有六弟这么说,祖父竟然没有反驳,看来六弟与祖父是达成了协议的。不愧是六弟,实在是棋高一着! 把六弟说动来帮自己简直是太明智了! 他在心里接连感叹了好几遍,为自己布下的这盘棋感到得意不已。一盘棋,哄了祖父,治了老三,笼络了六弟,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棋了。 沈维玄越想越开心,看着低头缩身子的沈维黄,在心中冷哼了几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三,你和我斗还太嫩。这次,我会让你栽到沟里再也爬不上来。 “三弟你要想清楚,黄虎交代和你交代,这性质就不一样了。”沈维玄接着六弟的话,扔出了这么一句带着威胁意味的话。 沈维黄面色刷的白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不语,否则祖父会认为他默认了。 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干脆就决定继续咬死不承认。 他伸手又抱住了祖父的腿:“祖父,孙儿真的没有让黄虎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您可以找黄虎来对质。” “三哥,您为什么不提黄龙?莫非您知道黄龙没有来杀我?” 沈维白直接走到沈维黄的面前站定,问他。 “黄龙没有去?”沈维黄本能的就问了出来, 黄龙怎么可能不去?借给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不去。再说,他都死了,沈老六别逗了。 随着沈维黄的话音一落,正厅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沈老爷子一双手紧紧的抓在椅背上,脸色黑得吓人,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沈维玄马上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帮着他顺背。 见都没有人说话,沈维黄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黄龙有可能是被黄虎胁迫的。”沈维黄想补救,马上圆了这么一句。 角落里的黄姨娘略松了一口气,还好,儿子聪明,马上纠正了自己说错的话。 居高临下看着沈维黄,沈维白笑了。 这笑让沈维黄毛骨悚然,不知他的意思是什么,不免心慌意乱起来。 等了几息,沈维白故意摇着头说:“三哥,您以为大家都是三岁小童么?” “你什么意思?六弟不要再血口喷人,三哥是冤枉的,这件事我真的一无所知。” 沈维黄白着脸,仰头看着沈维白,强自镇定地回答。 “我从来不血口喷人,只是我不太认识黄龙和黄虎,对于他们中死的是谁,我是随便说的,现在我想起来了,好像死的人是黄虎,黄龙还活着。” 这话让沈维黄只觉得胸中血气上涌,脑袋就跟要炸了一般,目瞪口呆。 沈维白却转身走到沈老爷子身边,躬身道:“祖父,黄龙作为三哥的死士,背叛三哥,当不当死?” “当!”虽然不太清楚维白这么问的目的,沈老太爷还是很配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本来已经矮身缩成一团的沈维黄,听到要让黄龙死,又直了直身子。 “祖父英明,那黄龙想杀我,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到底要让他怎么死,我得好好想想。但是三哥,您虽然不知情,却是黄龙黄虎的主人,疏于管教这个责任你还是有的,对不对?” “六弟,三哥是对不起你,你说要三哥怎么做,才能解你的心头之恨吧?” 心中一阵暗喜,沈维黄脱口而出。 沈维白笑笑说:“我在想怎样让黄龙死得更难受,要慢慢的折磨他才行。” “六弟,把黄龙带上来,我当着你的面,一刀一刀的宰他。” 这样残忍的话,当着屋子里的下人和死士说出来,当即让沈老爷子发了火,他抓起几上的花瓶就朝沈维黄砸了过去。 沈维黄犯了大忌,作为死士的主人,对于自己养的死士必须要给予尊重,就算死士做了对不起主人的事,主人派人解决了他,也要厚殓入棺,决计不能做出亲自手刃死士的事情来。 否则,死士寒心,谁还愿意为主人卖命、拼命? 沈维黄却只想到让黄龙速死,这样他就安全了,所以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咣当一声,花瓶从沈维黄的背上滑到地上,摔得粉碎。 伴随着花瓶落地的脆响,是黄姨娘的惊叫声:“爹啊,黄儿受伤了。” 沈维黄身上有血浸出来。 “受伤?他就该死,还想手刃死士?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不可救药?”沈老爷子怒道。 第576章 剥茧 沈维黄只觉得背上钻心的痛,比背上的伤更让他难受的是祖父的话,祖父这样说,就意味着他多年来苦心经营,在祖父面前留下的好印象都被一笔勾销了。 该死的沈老六,就这么让他入了圈套。 而接下来,他受到的打击更大,就像漂在河上不会水的人,被抽走了手中的浮木一样。 因为沈维白不慌不忙的说了一句:“黄龙口中的毒丸已经被我们取出来了,这毒丸会告诉我们谁是他的主人。” 他的话音刚落,沈维黄的头一下就耷拉了下去,嘴里喊叫着痛,便直接瘫软倒在了地上,倒在碎花瓶的旁边。 有几个花瓶碎片扎进了他身体中,地上很快现出了了几斑血迹,那鲜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站在沈老爷子身边的沈维玄,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六弟步步为营,把沈维黄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铺垫好了一切,他马上就可以收取胜利的果实了。 不愧是六弟,才智胜人,沈维玄实在佩服,这个让他完全忽略的小细节,居然都被六弟利用上了。 沈家各房养的死士,在执行任务前会由主人赐予的毒丸,就是为了死士在任务失败时,能咬破毒丸而死无对证。 当然这种情况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实施的,所以死士执行很艰难的任务之前才会赐予。 除沈维白和沈维青外,前面五兄弟都养了死士,以沈维玄养的死士为最多,其次便是沈维黄。 兄弟几人的死士队伍皆以各自名字中的颜色命名,沈维玄的称玄门,沈维黄的叫黄门。所用的毒丸也各不相同。 如果真如沈维黄所说,他没有安排黄龙黄虎去杀沈维白,那黄龙嘴里就不会塞有他黄门的毒丸。 那黄龙咬破毒丸咽了下去,没有办法查证毒丸是不是沈维黄专用的,但黄虎是后来被毒针刺死的,沈维玄只当他口中没有毒丸,没想到毒丸是被取出来了。 这真是老天帮忙,六弟简直是我的福星啊。哈哈,这下看你沈维黄还能怎么狡辩? 沈维玄抱着双臂,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 此时的沈维黄确实已经方寸大乱,他闭着眼睛,像条死狗一样缩在地上,背后的血凝结在衣衫上,已变成暗红色。 黄姨娘红着眼,想扑到儿子身边去看看他的伤要不要紧,却被沈老太爷用眼睛瞪得不敢乱动。 “维黄,祖父再跟你最后说一句,自己交代和祖父查出来的后果是不一样的,若你执迷不悟,要让祖父来查清事实真相,那你就要做好充分准备,承担最坏的后果。” 沈老太爷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对地上那条死狗发出了警告,也是最后通喋。 正厅里再次陷入一片静默中,几乎落针可闻。 等了一会儿,沈老爷子咳咳了两声,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给沈维黄了。 死狗在听到沈老爷子的咳嗽声后,终于蠕动了两下,然后把身子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朝沈老爷子磕头:“祖父,维黄一时糊涂了,求祖父饶维黄一条生路。” 这就是承认了,果然是他所为。 满屋哗然起来,沈大等死士开始议论纷纷,有利和有权窃窃私语。 沈维白则愤愤然盯着沈维黄说:“三哥,你可真是我的好三哥啊,还真是想取六弟的命啊!” 黄姨娘脸如死灰,抓着身旁儿子奶娘的手,整个身体都支持不住,几乎全靠在奶娘身上了。 沈老太爷听着厅里的说话声,只觉得头一抽一抽的痛。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思想准备, 现在他烦恼的是该怎么惩罚维黄。 轻了不足以安抚维白,也不能服众,毕竟维玄的手下都是亲眼见证了此事的,还有沈二沈四两个死士的死,都需要严惩维黄。 但维黄毕竟也是他的亲孙子,维白现在好端端的,死的只是几个死士而已,还不足以让自己的亲孙子维黄去抵命。 这事情要好好想想,尽量做得滴水不漏才行。 他抬眼看向沈维玄,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想问问他的意见。 沈维玄马上躬身低头,贴着祖父,低声道:“祖父,您有什么吩咐?” “维玄,你说说看,该怎么惩罚吧?” “多谢祖父对维玄的信任,维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维玄按捺住内心的喜悦,故意先卖了个关子。 沈老太爷挥挥手说:“你尽管讲,祖父不会怪你。” “祖父,那孙儿就直言了。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祖父包涵。”沈维玄提高了音量。 他说话之前看了看沈维白,然后才开了口:“孙儿认为,现在最首要的事要先问清楚三弟这么做的原因。或许三弟只是受人蛊惑,才动了害六弟的心思。” 头几乎伏在地上的沈维黄,虽然身子没有动,但贴在地上的右手食指却微微曲了曲。 沈老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帮自己一把不成? 受人蛊惑?倒是个好借口,受谁蛊惑呢?沈维黄转着眼珠急速思考起来。 “有可能是黄龙黄虎撺掇三弟也不一定,否则三弟怎么会那么恨黄龙,想一刀一刀的宰了他呢。” 很突然的,沈维玄补充了一句。 要说刚才沈维玄的暗示还让沈维黄有点审慎的话,现在的明示,沈维黄当即决定采纳了。 他往前挪了挪,再次向祖父磕头道:“祖父,您罚孙儿吧,虽然是黄龙黄虎撺掇了孙儿,但孙儿自己意志不坚定,听信了他们的话,自当受罚。” “他们撺掇了你什么?”沈老太爷厉声问。 沈维黄撇了撇嘴角,在心里说,反正都这样了,索性就豁出去了。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说您让大哥去收拾李虎威家那个丫头,省得她在六弟面前狐媚勾引六弟。” “放屁,胡言乱语!”沈老太爷就跟被马蜂蛰了一般,腾的跳了起来。 沈维玄跟着说:“三弟,你怎么会相信黄龙黄虎那两个狗东西的话,祖父怎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祖父赎罪,孙儿当时也是不信的,可黄虎说这是沈二亲自跟他讲的,黄虎和沈二关系好,沈家人都知道的。孙儿,孙儿以为沈二是大哥的得力助手,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沈维黄连忙进行解释。 “你,你个孽畜,就是这样想祖父的?”沈老爷子没想到引火烧身,恨得咬牙切齿的骂开了。 沈维玄又忙着帮他顺背。 “祖父,孙儿年轻,没有经验,他们骗了孙儿,但是孙儿没有让他们杀六弟,只是让他们给六弟一个教训。六弟现在好端端的,孙儿总算没有犯下大错。” 沈老爷子大喝一声:“孽畜,闭嘴!统统给我退下,我要好好想想,怎么罚你这个妄想害弟弟的无耻之徒!” 第577章 思量 沈老爷子一声令下,没人敢不从。 厅里的人鱼贯而出,黄姨娘和沈维黄的奶娘赶紧拉了他,一左一右扶着走了,生怕晚了一步,老爷子又朝维黄砸东西。 出了沈老爷子的院门,黄姨娘就哭出了声,心肝儿肉的叫嚷着,心里恨的不行。 “娘,别叫了,您这是要给儿子添乱吗?”沈维黄有气无力的制止了她。 黄姨娘赶紧压低声音道:“可是娘好心疼,你那祖父也太狠心了,沈老六不是没事吗?还死抓着你不放。儿子,娘等会派人去找你舅舅们商量下,对了,还要去求下你爹。 自个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反正你在你爹面前,咬死没有要杀死老六就行。” 黄姨娘开始想办法活动,为儿子争取宽容的机会。 沈维黄点了点头:“娘,您一定要帮我,我看祖父那态度,不知要怎么惩罚儿子才能解恨哪。” 这母子俩当真自私到极点,做出害沈维白的事,竟然还觉得理直气壮,一句沈维白没出事,就想一笔勾销自己的罪行,没有半点自责之心。 三人说着话,慌慌张张的走远了。 厅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老爷子胸脯起起伏伏,怒意难平,沈维玄照例在帮他顺背,并低声宽慰他。 一副孝顺恭敬的模样。 他的表现让老爷子很是满意,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欣赏之色。 沈维玄自然是感觉到了祖父的态度,心里益发得意猖狂起来。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沈维白,此刻正陷入复杂的心情中。 刚才三哥说的话,真真假假的,他并不感兴趣,因为自有判断。但那句祖父让大哥教训云霞的话他听了进去。 尽管祖父疾言厉色喝住了三哥,且坚决不承认,但沈维白坚定的相信,这是真的! 他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祖父还是不放过云霞。云霞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无辜的不能再无辜了,祖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维白很害怕,这次大哥没有对云霞动手,是不是因为三哥误打误撞要想害他才没有成功的? 不行,等会一定要去找大哥问个清楚。 他站在院中的树下,仰头看着被风吹动的树叶,在头顶颤巍巍的晃动。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杂乱而恐慌。 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有能力为云霞遮风挡雨吗?会不会挡不住风雨,还为她带来雷暴之害? 少年的脸白了白,提起拳头往树干擂了一拳。 钝痛从手心一直传到左边胸膛,他红着眼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声。 “白儿,白儿,快让娘看看。”沈夫人一进院门,就惶惶然的大叫起来。 沈维白转身,见母亲满脸焦急的往他疾步走来。 “娘,我没事,好好的。”沈维白赶紧收拾情绪,迎向母亲。 “白儿,老三他,他居然要杀你?这个挨千刀的货,娘要去跟他拼命;还有他那个死不要脸的娘,走,跟着我去找他她,看我不撕了她那张脸。 这就是她教养出来的好儿子,连弟弟都敢杀,赶明儿他不是要翻天,弑父了?你爹知道了,把那个他顶喜欢的青瓷冰裂釉花瓶都砸了。现在已经气冲冲的去找老三去了。 白儿,随娘一起去,看你爹收拾那个逆子。” 沈夫人气得完全失了平日的娴静。 沈维白却兴味索然。比起自己被三哥暗算的事情,他更担心的是云霞的安危。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云霞放到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不行,我必须要好好想想,怎样保护云霞才是。 沈维白现在满脑子就只有这个想法。 伸手拽儿子却没能拽动,沈夫人扭头看向儿子,才发现他脸色惨白,面容无华,立刻着急起来:“白儿,你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一边说一边伸手探向沈维白的额头,儿子额头并没有发热。 “娘,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下,想些事情。”沈维白摇摇头,让母亲安心。 沈夫人这才稍许放下心来,只当是儿子因为老三的事受了打击,遂点头道:“白儿,娘知道你一时不能接受,老三这样做,也算给你提了个醒。 白儿啊,沈家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安宁。娘很高兴,你能答应帮你大哥,早些时候,娘就想劝你帮着你大哥的,可是你这孩子从小就随性惯了,不愿意参与到这其间来。 娘想着你还小,也就由着你。可你看看,老三已经按捺不住,蹬鼻子上脸,要取你的性命了。 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帮着你大哥早些把沈家的权利抓在手中,这样才能稳妥。” 沈维白没吭声,沈家的权利他一点没兴趣,但母亲说要保护好自己这句话,他听进去一半。 是应该要保护好云霞,但凭着自己现在的能力,是不能胜任的。 或许帮大哥夺得沈家的权利,大哥能帮着自己实现愿望。毕竟打仗还得靠亲兄弟嘛。 “白儿,娘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见儿子不说话,直盯着那树干瞧,沈夫人拉住他的胳膊着急地问。 沈维白点了点头:“娘,我听进去了。您说得对,我会帮大哥的!” “这就对了,你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等你大哥掌了权,保护好你和青儿,娘这心也就安稳了。” 沈夫人笑得很舒心,沈维白见母亲如此高兴,赶紧压下心中那点点杂念,躬身对母亲说:“娘,儿子谨遵您的教诲!” 为了母亲,为了云霞,看来他是不得不踏入这争权夺利的事情中去了。 只是心底深处,刚刚被他压下去的那不同的声音,在弱弱的叫嚣:帮大哥上位后,就一定会高枕无忧了吗?三哥也算是我的亲兄弟,结果呢? 沈维白眯了眯眼,再倏然睁开,或许,只有自己…… “白儿,那娘去找你祖父说道说道,老三做出这样的龌龊事,绝对不能轻饶。“沈夫人见儿子已经想清楚了,便把心思转到对付沈维黄的身上来。 这样大一口气,定是要出的。 若不是玄儿发现了端倪,出手护着,白儿这次就凶多吉少了。 沈维白却拉住母亲道:“娘,我劝你不要去。” “为甚么?”看向儿子,沈夫人不解地问。 第578章 放逐 “娘,您还没看出来吗?祖父并不想伤到三哥的根本,毕竟三哥也是他的亲孙子。如若你前去咄咄逼人,他反而会减轻对三哥的惩罚。 在这点上,大哥就做得很好,他甚至还劝祖父放过三哥呢。 算了,娘,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出了这件事后,三哥其实也算是个废人了,对大哥造不成任何威胁,以后也不可能对我做甚么的。 所以我们且退一步,还能显出气度来。 再说这样对大哥也有好处。” 沈维白一席话,让沈夫人恍然大悟,还是白儿考虑的深远。 老爷子心机深沉,琢磨不透,贸贸然去与他说道,说不定会坏事。 略一思忖,沈夫人便抬眼对儿子说:“白儿,那娘就听你的,咱们以不变应万变。” “对!娘,您也不要生气了,那样对身子不好。白儿想静下来想些事情,您要忙的话就自去忙,不用管白儿了。” 沈夫人听儿子这么说,也就点头同意了:“你好好想想也成,那娘就先回去了。听娘的话,以后你们嫡亲的兄弟仨抱成团,互相扶助,帮你大哥巩固地位。等你大哥掌权了,娘就彻底放心了!” “娘,白儿记住了。那白儿先送您出去吧。”沈维白侧身让开,请母亲走前头。 母子俩在院门口告别,沈维白转回到房间里,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把手枕在脑后,咬着唇,定定的看着帐顶,开始思考起来…… 第二日,沈老太爷召集大家去了他的正厅,要宣判对沈维黄的惩罚。 沈维白在去的路上碰到了父亲,父亲一脸的内疚,看着他说:“白儿,都怪为父不好,没有教育好你三哥,让他竟做出了这等罪不可恕的事情。 昨日,爹已经狠狠的甩了他几巴掌,还踢了好几脚,痛打了他一顿。今天,让你祖父惩治他,爹不会帮他说一句话的。” 沈维白眼尖,一眼看到父亲的手被包扎起来了,他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抓着父亲的胳膊,抬高他的手问他,是怎么受伤了? 父亲缩回手,咧着嘴说:“没事,不小心碰着了。” 包扎的布上还有些渗血,而且包扎的范围很宽,绝不是不小心碰着造成的伤。 “爹,您伤得很重?”沈维白直觉父亲的受伤与自己有关。 沈父缩回手笑笑:“不重,白儿不用担心。” 沈维白看向父亲的长随老廖:“我爹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六少爷的话,是老爷要打三少爷,黄姨娘拦着,还要去撞墙,老爷一生气,就用花瓶把自己的手砸了。”老廖很快就交代了。 沈父喝住老廖:“别说了,白儿,我们先进去吧。” 看着父亲的背影,沈维白有些难过,父亲其实也不容易。 听说当初黄姨娘是祖父硬逼着他娶的,现在因为她所生之子害自己,可想而知父亲的内心有多难受,所以伤了自己解恨。 “爹,白儿没事,您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他冲着父亲的背影说了一句。 父亲顿了顿脚,没有回头,说了一句还是白儿懂事,然后便径直进了院门。 等人齐了之后,祖父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就宣布了对沈维黄的惩罚。 鉴于沈维黄的不齿行径,祖父直接把他逐出了沈府,放逐到道郡郊外沈家一处农庄,那里有沈维白叔叔的墓,今后沈维黄便在那守墓。 只容许他带一个由祖父指定的老仆和小厮,而且明日就启程。 祖父还说了,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看沈维黄一眼。也就是说,祖父活着,沈维黄就不能再踏入京城沈府半步。 黄姨娘教子无方,遣到沈家别院去闭门思过,好生反省,看表现再定能否回府,但是,她不能再见沈维黄。 祖父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拆散他们母子,也算是对黄姨娘惯坏沈维黄的重惩。 随着祖父话音落定,沈维黄立刻如一滩稀泥瘫软在了屋中央。 黄姨娘的思绪则掺杂着滔天恨意,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飘飞起来。 等她收回思绪,看着老爷子和坐在他两边的沈老大和沈老六,她清楚认识到,一切都成了定局,不可能再改变了。 此刻,即使她非常想扑上去与沈老大拼个你死我活,或者咬沈老六几口,但她的脚却像被钉子钉了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不过她也知道,冲上去和沈老大拼你死我活,最后也只能是她死沈老大活,所以还是省了吧。 黄姨娘又在心里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儿子还年轻,死老头子却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的人,总有一天儿子会东山再起的。 站在她旁边的儿子奶娘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就怕她冲动。 黄姨娘蹙了蹙眉,这婆子力气真大,抓得她生疼。 “就这么定了,你们全退下,有权,把维黄这个孽畜送到农庄去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务必送到。” 沈老太爷对有权下了吩咐。 有利,你负责送她到别院去。只准带两个仆妇,两个丫鬟。让别院的有功多留点心。” 沈老太爷又朝黄姨娘努努嘴,转头对站在身后的有利说。 有权和有利忙连声应下,并向老太爷表示会尽心尽力完成他交代的任务。 沈老爷子便挥了挥手说:“除了维玄和维白外,其他的人都退下吧。” 沈维白的父母亲对老太爷的决断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两人也跟着众人出去了。 落在最后的是沈维黄母子,他们伏地跟老太爷告别,老太爷嫌恶地说:“行了,快走,省得我看着心烦。” 那母子俩就跟丧家之犬一样,哭丧着脸离开了。 等一干人等都走完了,老太爷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对沈维白说:“白儿对祖父做出的惩罚还满意吧?” “祖父,孙儿没有任何意见,一切悉听祖父的。”沈维白起身施礼,不卑不亢地回答。 老太爷捋着胡须道:“那就好,那就好!” 看着他慈祥和蔼的笑容,沈维白心里却一点都没有亲切的感觉,只有丝丝寒凉在心口盘旋。 倒是大哥,马上开始讨好祖父,跟祖父相谈甚欢。 沈维白枯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和着他们说那么一两句,笑那么一两声。 好不容易等到祖父同意他退下,沈维白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去后,他马上找来编钟,跟他交代了一番,编钟拍着胸脯说:“六少爷请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嗯,去吧。”沈维白有些疲惫地挥手道。 编钟转身走开了几步,沈维白又喊住了他:“编钟,我想起了,今天上午她不在,你下午去吧。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让人发现了。” 编钟应了是离开了,沈维白转身回了房间,那背影却透着一股萧索落寞,有着浓郁的孤凉感。 第579章 安享 萧家的午饭,香喷喷的开始了。 红亮耙软的余味不肘,嫩滑诱人的炉焙鸡,小炒肉丝,梅花汤饼,鲜翠的柳叶韭、清炒豆芽……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还在厨房的时候,梅花汤饼初一亮相,就得到云霄的深度好评。 他指着那些梅花面片直嚷嚷:“太美了,梅花开在汤里面了。”然后凑近去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仿佛闻到梅花香味的陶醉表情。 刘妈妈见云霄这么喜欢自己做的菜,自然是非常开心,便笑着逗他说:“云霄少爷今儿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刘妈妈每天做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云霄咽了咽口水,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让他离开娘和姐姐,还有明光兄,再好的条件都是不行的。 他那可爱的样儿,让几个大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苇杭也笑,除了云霄的可爱之外,他还想到了云霞那首咏梅诗,眼前这不也算是闻道梅花坼小风,雪堆遍满鲜汤中么... 其实梅花汤饼的汤就是煮过鸡的汤,被刘妈妈充分利用起来,做成了梅花汤饼。 她先和了面,擀成面片,用一个梅花状的模子一压,可爱的梅花面片就成形了,然后下到鸡汤里煮好,这道梅花汤饼就热噜噜的出炉了。别说,味道简直了,特别好吃。 云霞笑嘻嘻地说,她又学到一道做法简单,味道却不简单的美食。 “姐姐,回去就做给我吃噢,好不好呀?”小吃货云霄毫不客气的提了要求。 云霞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故意说:“大馋猫萌孩,时不时的就点菜让姐姐做给你吃,姐姐这是欠了你的么?” “对啊,谁叫您是我姐姐呢。”云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对着姐姐卖萌。 “好,姐姐心甘情愿的被你欠,保证让你吃得满意。”云霞又揉揉他的头。 云霄立即讨好姐姐:“姐姐真好,就像我娘说的,跟着姐姐,就有大口福呢。” 明光揉着云霄的头发说:“说得对,云霄好让人羡慕啊!” 欢乐就这么从厨房扩展到了饭厅,萧夫人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开饭。 坐定后,她指着炉焙鸡说,这道菜是杭儿最喜欢的,不过,若是今天,杭儿一定最爱余味不肘。 正伸出筷子准备挟菜的明光停顿了下来,便挟了一块余味不肘,放进母亲的碗里:“师母,您尝尝。” 萧夫人激动地点着头说:“好好,谢谢明光。” 明光又挟了一块炉焙鸡肉给了云霞娘,请她品品,云霞娘直赞明光贴心。 接下来,他又帮刘妈妈挟了一块余味不肘,刘妈妈眼眶都红了,谢了又谢,才欢喜的吃了。 直到把桌上的三位长辈都照顾到了,明光才开始吃。 看着他暖心举动的云霞,只觉得心里的好感涌动得很厉害,明光这人可真是不错的,实在讨人喜欢。 这么想着,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跳突然就变快了。 连忙晃晃脑袋,定定心神,她低头开始吃饭。 炉焙鸡吃进嘴里立即满颊生香,没有多余的味道,只有鸡肉的本来鲜味,肉质很细嫩滑腻,富有弹性。 云霞觉得刘妈妈这种做法相当巧妙,水平也很高,毕竟只凭三味调料,依食材本身的真味,却做出了让人食之难忘的味道。 吃完一口还想另一口,筷子赶筷子,似乎都撵不上趟了。 她当即决定,要把刘妈妈这道拿手菜作为酒楼的招牌菜之一,推介给广大食客。 那小炒肉丝虽然只是家常味道,但肉丝切得细,武火急炒,所以肉一点不绵,在嘴里嚼,香味慢慢浮现,冲撞着味蕾,带来不一样的感受。 几样小菜也非常有特色,尤其以柳叶韭最为清鲜可口。韭菜原是刘妈妈自己栽种的,就种在上次曾见到蛇的那个甬道里,长势很不错。选了最嫩的来做这道菜,用酱油、米醋,再加上切得很细的姜丝拌食。 一桌子的菜就没有一样是不好吃的,或许刘妈妈只是随意选做的菜,却巧妙的做到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借用伊尹在《本味篇》中说的那句话,在这里却是相当合适。 “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 此刻云霞就深有感触,那么多赞美的话好像都不能表达出她的体会,反正就是无法言喻的好吃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又特意瞅了瞅云霄小朋友,只见云霄嘴边一圈油汪汪的,吃得那叫一个带劲。 再看围坐在桌边的其他人,香气升腾中,个个脸上都绽放着笑容,香甜的咀嚼着美味。 这种从美味中延伸出来的温馨气氛,竟让云霞微微湿了眼眶。她的心在安稳的跳动的同时,也祈祷着能永远享有这样的幸福 …… 吃得差不多后,众人开始点评菜品。 云霞最先说,她表示刘妈妈做的菜味道精妙鲜美,自己非常喜欢。 而萧夫人和刘妈妈则对余味不肘赞不绝口。 “霞儿这样做出来的肘子,酥、软、滑、嫩,绵香悠长,我都能想象你们的先生吃到时的惊喜表情了。还有臣儿,我估计他一个人就能扫光一个大肘子。 总之,今儿我吃到了最好吃的肘子。” 接着萧夫人的话,刘妈妈则说自己最大的感触是肘子不仅味道好,还肥而不腻,就算牙口不好的老人,还有小童都是吃得的。 言语间,刘妈妈甚为高兴,连说了几遍赶明儿就做给先生和臣少爷尝鲜去。 云霞娘被她们俩感染,笑眯眯地看着云霞,不免又夸了女儿几句。 “娘,您可别说了,再说我得钻到桌子下去躲着了,您这样自夸女儿合适吗?”云霞伸手扯母亲的袖子。 坐在她另一边的萧夫人也伸出手扯了她的袖子:“霞儿,不用不好意思。你不让你娘夸,那就由萧师母来夸好了。” 刘妈妈笑道:“也算上老身。老身一般不夸人,云霞小姐却是一定要夸的,对了,还有明光少侠。您们俩就像那仙童仙女一般,当真是嫡仙儿似的人物,特别相配哩。” 萧夫人和刘妈妈点着头,说是啊,是啊! 这下连明光也被扯了进来,云霞和他对望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红云。 还好,可爱的萌孩云霄跳出来救了场,只见他咽下口中的饭菜,瞪圆眼睛,声音小小的来了一句:“可不可以也夸一下云霄?” 短暂的安静之后,饭桌上瞬间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下,所有的人都开始夸奖云霄,直夸得他最后不敢说话,只埋着头吃饭,小脸蛋红得跟鸡冠子一样。 “霄弟,我们夸得够不够?”云霞歪着头,眉开眼笑的问他。 云霄连头都没敢抬起,连声说:“够了,够了,够了!” 惹得众人再次大笑。 萧夫人边笑边说,这顿饭吃得好舒心。 她看向苇杭,意味深长地说:“杭儿一定也会如我这般舒心的。” 苇杭回了母亲一个笑,可不是吗,他现在舒心得不得了。 “师母,苇杭兄什么时候才回来?”云霞接了一句。 萧夫人打趣道:“说不定呢,不过,霞儿也觉得苇杭很招人喜欢的吧?” 云霞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涟漪,别说,苇杭还真是个惹人爱怜的家伙。 萧夫人旁边坐着的苇杭,低了头,勾着唇,笑得好不高兴,欢快的鼓点在心间使劲敲打着。 第580章 分合 吃完饭,小坐了一会儿,大家开心的叙叙话,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告辞的时刻了。 萧夫人和刘妈妈一直把他们送到马车旁,看着他们上了马车。 “妹妹,随时带着霞儿、霄儿过来玩,还有明光。”萧夫人倚靠在车门边,最后又强调了一遍。 云霞娘伸手握住她的手说:“姐姐放心,我会经常带着他们过来的。” 两人用只有她们看得懂的眼神交流了那么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 萧夫人又笑眯眯的朝着明光点了点头,与他们挥手作别。 云霞在心里啧啧,明光同学可真是人家人爱,花见花开,师母很喜欢他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暖心优秀的一个人,让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看着和母亲还有云霄说笑的明光,笑容明亮,谈吐自如,举止得体,真像是一道明亮的光,耀眼而醒目…… 大家回到将军府,已快到下午上学时分了。 云霞姐弟和明光便收拾好书袋赶紧往学堂去。 刚到东跨院,站在对外的院门檐下的门子便飞跑过来,跟云霞施礼禀告,沈少爷的小厮在门房里候着求见她。 “明光、霄弟你们先进去吧,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情。”云霞忙把书袋递给云霄,让他帮着拿进学堂去。 明光嘴唇翕翕,想问云霞要不要他陪同,但终是没有问出来,只点了点头,便接过云霄手中的书袋,带着云霄先走了。 进了门房,果然见沈维白的小厮编钟在。他见李小姐进来了,立马站起身迎上来,恭敬的跟她见礼问好。 云霞便让门子到外面去候着,然后问编钟什么事,编钟便向她禀明了自家六少爷交代的话。 原以为沈维白是遣编钟来说下月初三见面的事情,结果听完编钟的话,云霞的脸色凝重起来。 沈维白说的竟然是近段时间都不能见面,还让自己小心点。上次他告诉的那些事情,让她要特别留意。 这意思就是沈老爷子按捺不住要出手了? 云霞皱着眉头想,这沈老爷子到底想从将军府套出什么呢?爹不在,就我们三个妇孺有什么值得他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点。 此时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并不知道沈老爷子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 编钟见李小姐皱着眉沉思,便耐着性子在旁边站着,不敢打扰她半点。 他看出来了,李小姐在六少爷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作为六少爷的贴心小厮,他必须跟对待六少爷一样,要无比尊敬的对待李小姐才行。 不过话说来,李小姐长得可真好看,比表小姐还要好看几分哩。 编钟在心里把六少爷和云霞放在一起比了比,觉得他们两人就是戏文中唱的郎才女貌,天仙儿的一对。六少爷说老太爷不准他和李小姐来往,编钟就想不通了,老太爷为甚么要这么做呢? 是不是他没有见过李小姐的原因?唉,要是老太爷跟李小姐见上一面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么想着,编钟的脸上就爬起了愁容,觉得老太爷太霸道了,为六少爷抱起屈来。 这边云霞思忖了一会,抬眼看向编钟说:“编钟,你回去吧,跟你家六少爷说,我都知道了,会小心的。还有,云霄学泅水的事情,也让他放心,有人教的。” 编钟应了是,跟云霞躬身告别。 他刚转身走了几步,云霞又叫住他,编钟忙颠颠的跑回来问李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 云霞想着沈维白受制于祖父,夹在他祖父和她之间,一定左右为难,不好过,所以想让编钟带话给他,想开些,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 编钟得了云霞的吩咐,喜笑颜开的答应了。云霞又交代他机灵些,最好别让沈家人发现行踪,免得给你家六少爷带来麻烦。 “回李小姐的话,小的省得,刚才来的时候,小的七拐八绕的转了很多圈,确保后面没有人了才闪进旁边的巷弄,再从那边绕过来的。”编钟比划着告诉云霞自己是如何机智完成任务的。 “嗬,看不出你反跟踪能力还挺强的嘛,做得好!” 云霞夸奖了编钟一句,喜得编钟咧开嘴,好半天没合上。 他挠着头鞠躬感谢云霞。 “那你快回去吧,我也该去上课了。”云霞跟他道了别。 编钟听话的转身离开,出了门房,便按照原路往旁边那条巷子跑去。确认没有人之后,他才奔向巷口,往与沈家相反的方向走,准备到下一条街口去绕道转回沈家。 东绕西绕之后,编钟自己都不记得走了些什么地方了,也就算是安全了。 他才把脚步稍微放慢了些,开始悠闲的往沈家走。 一边走,一边开始回想李小姐说的话,那反跟踪是什么意思?编钟想了半天没弄明白,他拍了好几下脑门,怨怪自己见识少。 算了,还是等回去问下六少爷。 六少爷那么聪明,一定会知道的,编钟又开始乐呵呵的了,脚下的速度明显加快。 且说云霞进了学堂,看到沈维白的座位,从此就是一个空位了,心里难免不好受。 瑶华见她进来,满脸欢喜的正要跟她打招呼,就发现了云霞的脸色不太好看。 所以等云霞坐下,她连忙关切地问云霞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霞摇摇头说没有不舒服,因为旁边的云慧有日子没来了,瑶华索性把自己桌上的东西一收,搬到了云霞旁边坐。 “那你脸色怎么不好看?”把东西放好,瑶华就凑近她低声追问。 伸手摸了摸脸,云霞回道:“有那么明显么?我真没什么事,师姐不用担心。” 瑶华点点头:“有,我说小师妹,我有什么事都找你商量,你有事却生怕麻烦了我,显得我这个当师姐的很没用似的,快,告诉我遇到什么难题了?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云霞欲言又止,这些事跟师姐说了,只会平添她的烦恼罢了,形势一点都没有明朗,还是暂时不说吧。 于是朝着师姐笑了一个:“师姐,您怎么没用,相当有用。您放心,我用得着您的时候,不会客气的。谁叫我们是姐妹不是?现在我真没有什么大事,您就放宽心,好不好?” 瑶华盯着她看了看说:“真没有?” 云霞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今天去练武吗?我舞剑的水平可是大长了,让你见识见识。” 听她这么说,云霞很高兴,马上把目光投向了明光,现在反正是由明光来教云霄学游泳,那今天散学后去练武倒是可以的。 已经几天没练武了,云霞感到手脚都闲得生锈了,很想去练武场挥汗习武了。 师父也说了,过段时间就开始教她练刀术,明光可以做陪练的。 她一抬眼,就见明光迅速移开了视线。 原来,刚才明光正在往她们这边看呢。 她便朝明光挥手喊他,明光很快就过来了。 “有甚么事吗?”明光问。 他站着,云霞仰起头,好像很不方便。明光就指着沈维白的座位说:“我坐下说吧。” 等他坐下,云霞和瑶华都转过身,小声跟他说起散学后去练武的事情。 ”好啊,我教云霄泅水不择时间的,你们想怎么安排都行,明光回答得很是爽快。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恢复练武先。 这时萧先生迈进学堂,明光站起身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萧先生却对他说:“明光,你以后就坐沈维白那个位置吧。” 第581章 相处 明光马上应声答应,然后乐颠颠的跑回原来的座位拿自己的东西。 经过父亲旁边的时候,他朝父亲点了点头,投去感激的眼神。 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候父亲出手不凡啊,这么安排简直是安排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今后在学堂里,他离云霞的距离就近在咫尺了。 萧先生负着手,回了明光一个浅浅的微笑。 很快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明光一手抱了走回来,光明正大的坐在了云霞后面的座位上。 迎接他的是云霞和瑶华明媚的笑,以及举廉热情的招呼。 见明光安置好,萧先生这才开始宣布上课。 坐在新的座位上,看着前面云霞乌黑的头发,纤细的背影,明光满心满意,以至于神采飞扬,疏朗的眉目都被笑给浸染了。 坐在离开他几个位置的臣杭,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明光兄这样笑起来,跟自家兄长更相像了,当然,还是有小小的区别,那就是明光兄是笑得很正常,而自家兄长只是傻笑而已。 他不免叹了口气,哥哥去了道郡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虽然是个傻哥哥,但臣杭和哥哥的感情却是非常好的,他也很尊重哥哥,并不以哥哥是呆傻的而轻视他半分。 因为明光兄长得像哥哥,连带着臣杭对明光兄也亲近了起来,以至于上次做出贸然请求,让明光兄摘下眼罩看看,还差点使明光兄难过了。 臣杭悄悄在心里对明光兄说了声对不起。 明光兄和哥哥一样,都有缺陷,老天爷为什么不能可怜可怜他们呢? 好在听举廉兄说,明光兄的眼疾,他娘可以治。但愿明光兄早日治好眼疾,那就完美了。 他东想西想的,自然没有听父亲讲课。 萧先生一边讲解着,一边走到臣杭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提醒儿子专心听讲。 他早就发现臣杭思想不集中,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啥,索性走到他身边来了。 臣杭连忙朝父亲点点头,收回神思,开始专心听课。 萧先生又走到明光身边,明光好像也不是很专心,只顾盯着前面发呆。 他同样敲了敲桌子,明光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也开始认真听课。 这两个孩子啊,萧先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继续往下讲。 下午散学,几个人便说笑着去练武场。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师父还没到练武场来,可能尚在处理公事。 瑶华和举廉便自行练习,云霞和明光在旁边看。 别说,瑶华拿剑的姿势还真是像模像样,虽然稍微显得有些生疏,但大体上的运剑手法还是不错的,毕竟她才学没多久。 “师姐,您可真行,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云霞是真心实意的夸奖瑶华。 举廉笑着看了看瑶华,对云霞的夸奖很是赞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瑶华对剑术挺有天赋的。上手很快,一点就通透,所以进步飞速。” 与瑶华接触的时间越长,对瑶华的了解加深,举廉越发看到了瑶华的好,他的心也越发向瑶华的心靠近。 原来是瑶华剃头挑子一头热,如今举廉不仅接受了瑶华,也对两人的未来有了憧憬和期待。 因为云慧搞怪而被生拉活拽在一起的举廉和瑶华,已经由当初瑶华一个人的欢喜,演变成了两个人互相喜欢。 虽然经历了曲折,但结果是圆满的! 此刻,云霞看着举廉和瑶华两人温情脉脉的对视,以及瑶华粉面含羞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慨起来:哦哟哟,这是实力赞妻啊,秀恩爱也秀得太明显了吧。 一边偷乐,一边便出言打趣他们俩:“十五兄这眼里啊,我师姐就跟那珍宝一般,亮闪闪的,没有一点不好。” “小师妹,你又在说些什么?“瑶华圆睁了杏眼,绯红着脸嗔怪她。 “我说的是实话啊,对不对?十五兄?”云霞调皮地追问举廉。 举廉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瑶华便朝他眨眼睛,举廉便闭了嘴。 瑶华是怕举廉说话,又被伶牙俐齿的云霞给拿着打趣他们俩,虽然云霞一打趣,她这心里就甜蜜蜜的,但总是不好意思嘛。 “看看,我十五兄多听话啊,我师姐一个眼神,十五兄便领会了。 这不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典范吗?师姐可真是好福气呀,我已经能想像您们今后妇唱夫随的美好生活了。” 不让十五兄说话,我还不是照样可以说,云霞笑得意味深长。 那两个人妥妥的被她说成了大红脸,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瑶华索性把头低了去,举廉则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明光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明光刚才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心里羡慕着举廉和瑶华的心心相印。 反观自己喜欢的姑娘,就那么巧笑倩兮的站在面前,心里喜欢的却是别人,明光又为自己沮丧起来。 所以心绪复杂的他,只是勉强笑着站在那,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接收到举廉的眼神后,他只好压下心中的郁闷,帮举廉一把,先把话题扯开来。 于是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云霞,我想请教一二,不是应该说夫唱妇随么,你怎么说成了妇唱夫随?” 明光这么一说,举廉一下高兴了,总算说到其他地方去了,云霞不会揪着他们俩不放了!不过,云霞这么说他们,其实他内心并没有生气,还美滋滋的,就是不太好意思而已。 云霞笑道:“咦,明光你还听得很仔细嘛,我刚见你心不在焉的站着,还以为你没听我们说话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俏皮。 明光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没听呢?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很有兴味,生怕错过半句啊。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眼里也是这时间最好的珍宝;还有妇唱夫随这个词,我觉得挺好的,若是你,我是很愿意的。 他这般转着心思,口中却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云霞几个字:“我耳朵很灵的。” 瑶华这时已经抬起了头,她抢着帮云霞解释:“小师妹一定是说得太快,就说反了。” 云霞摇着头回答她:“不,师姐,我没有说反,我就是说的妇唱夫随。这个意思和夫唱妇随是差不多的嘛,都是讲夫妻和好相处,对不对?用在这里还能显出我十五兄对师姐好来,这可是夸奖十五兄的话哩!” 举廉听了云霞的话,方才知道还有这么个意思,便嘿嘿笑着说:“既是这番用意,那举廉要谢过小师妹。” “不谢,不懈!”云霞摆着手,笑得贼开心。 她本来还以为举廉转不过弯来,要硬拗的,没想到他这么从善如流就接受了。 瑶华以后一定会被他宠,过得很幸福的。 她又转脸看向明光,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不接受的话,我得跟他灌输点男女平等的信息才行。 于是歪着头,张开粉嘟嘟的小嘴问他:“明光,我十五兄已经慨然接受,你呢?你觉得我这个说法妥当吗?” 怎么不妥当,妥当得不能再妥当了,这是明光的心里话。 所以他脱口而出:“云霞说得没错,夫妻相好之道正该如此,夫唱妇和,夫唱妇和,恩爱幸福。我爹娘便是这样的。” 第582章 目的 明光最后一句话,一下就引爆了大家的话题。 举廉马上表示他的爹娘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是真正的一对贤伉俪;云霞自然也不甘落后,把自己的爹娘夸了一番,说他们恩爱甜蜜,情比金坚;瑶华的爹娘虽然是典型的夫唱妇随,但总体来说,还是相敬如宾的,所以她也夸了自家爹娘几句。 少年们叽叽喳喳,说得好不热闹。 兴奋的看了大家一眼,云霞满意地说:”看来我们的父母都非常的恩爱,希望我们将来也能延续这种幸福!“ 她的总结陈词让举廉和瑶华同步重重点头,然后相视一笑。 明光则肯定地说:“会的!一定会的!” 他的眼神坚定,眸光深邃的盯着前方,语气铿然。 云霞,你一定会幸福的,我会竭尽全力让你幸福,即便你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 这句话在他心里叫嚣,然后滚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徒儿们,在说甚么哪,师父我远远的就听见你们的说笑声了。”举廉爹的声音突的从他们身后传出来。 孩子们转头见了他,都互相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别看他们自己可以畅所欲言,但当着大人的面可就不好意思说了。 在眼光流转了那么一忽儿之后,举廉首当其冲的站了出来:“爹,我们没说什么,玩闹而已。” “嗬,还不想跟我说啊?算了,我也不问了,大家赶紧练武去。” 举廉爹并没有纠结,而是爽快的一挥大手,让他们散开去做正事。 举廉和瑶华自然是去练剑,有举廉指导着瑶华,举廉爹倒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瑶华这丫头领悟快,又能吃苦,练习很认真,举廉爹对她也很满意。 尤其是看到两个孩子现在越走越近,互相喜欢,时常在他眼前笑闹,那般小儿女的娇态,让他特别开心,这心里就美得很,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跟夫人说了自己的感触,夫人还笑他返老还童,跟个孩子似的,他就故意瞪着眼睛反驳道:“那是当然,夫人看到咱们廉儿快乐开心,难道不高兴?” 夫人斜睨他一眼道:“怎么不高兴,只是我都揣在心里,哪像你,一点都存不住。” 他大手一挥:“我是存不住,不过,也不打算存住,就是要表现出来,哈哈哈......” 这会儿,看着两个孩子说着话走开的背影,他又笑得牙花花的。 站到师父旁边的云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师父笑。 师父扭头看了看她说:”云霞还是继续去练习,下月师父就开始教你刀术了,师父准备让明光带着你,和你对练。“ ”是,徒儿悉听师父安排!“云霞忙施礼,非常开心地接受了。 明光的刀术她是见证过的,所以同明光一起练习,自己的刀术水平那不得蹭蹭蹭往上涨啊? ”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去吧。“师父笑着点头。 云霞得令走开了,举廉爹这才和明光一道往人少的角落走去。那里四下无人,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走到那里站定,举廉爹便开了口:”杭儿,刚才你义母把我找去,告诉我了你娘传的话,可把义父吓了一跳。杭儿,你没有任何事吧?“ 举廉爹担心的眼神锁定在苇杭身上,对于他来说,苇杭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能出一点纰漏。 ”让义父担心了,杭儿没有任何事,这次的刺客确实只是针对沈家六少爷的。“苇杭忙回复义父,让他放心。 果然,举廉爹的神色舒缓了好些,皱着的眉头也略略放松了。 ”杭儿,你发现了那两个刺客与上次的绑匪是有关联的?“ 苇杭点点头:”对,据沈家大少爷说,那两个刺客是他们沈家的仇人派来复仇的。两人应该是沈家仇人豢养的死士,嘴里都置有毒丸,一个当场咬破毒发身亡,一个嘴里的毒丸被我取了出来,我给带来了。 还要麻烦义父尽快着人送到婉姐姐那里去,请她看看,能不能查出这毒丸出自何处。“ 苇杭从袖中摸到装着毒丸的袖珍盒子,捏在手心里递给了举廉爹。 举廉爹接过,攥在手心里塞进了袖子里。 两人悄然完成了交接,旁边的人就是看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传递了个什么东西。 等义父放好,苇杭又接着说:”可惜的是,最后那个刺客竟然被伪装成乡民的人,用毒针给灭了口。义父,那伙人竟然在我的眼皮下都得了手,也怪杭儿大意了。”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自责。 “诶,这怎么能怪杭儿你呢?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杭儿莫要在意。”义父马上出言安慰他。 静默了几息的时间,苇杭抬头,拧着眉头道:“那刺客被毒针刺死的症状与上次绑架云霞的那两个绑匪是一模一样的。“ 举廉爹摸着颌下胡茬道:”这么说来,他们很可能是一伙人,也就是说和姓丁的脱不了干系。“ ”八九不离十。对了,义父是否查到那姓丁的与西戎人之间有交道?“ 举廉爹摇摇头:”暂时还没发现姓丁的和西戎人之间有联系。最近这姓丁的老实了不少,或许是听到什么风声,刻意不再与西戎人接触也不一定。 昨夜我和你爹还商量了一下,这条线索不能放弃,要继续追查下去。 杭儿,义父正要跟你说一件事情,上次夜探我府上的那个家伙,我们倒是查出了一点眉目来。“ ”真的?是什么人?“苇杭一下来了兴趣。 ”基本可以确定那人是西戎人。可恶的西戎人,把触角都伸到我这来了。“举廉爹有些愤愤然地说。 果然是西戎人,苇杭咬着牙,恨恨道:”他们越发猖狂了。义父,您也要小心点,没准是他们有了什么发现,才会盯上您。“ ”杭儿放心,义父才不怕他们。要想骑到我头上,那也得看看他们有这个本事没有。我可是想好了,给他们来一个过肩摔,摔死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 举廉爹麻利的做了个过肩摔的动作,然后又跺了跺脚,表示要把那些想骑在他头上的西戎人给踩了个稀烂。 见此情形,苇杭乐了,他张嘴正要说话,便瞧见大师兄往这边跑来,只得又闭了嘴。 大师兄走近跟师父抱拳行了礼忙,凑到师父耳边说了几句,师父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大师兄便离开了,离开前还朝着苇杭笑了笑。 等大师兄离开后,举廉爹便跟苇杭说:”最近吸纳了几个靠得住的新成员进组织里,他是其中一个,我考察了多年,知根知底的,家里情况也很清楚,武功在我的徒儿中也算翘楚,人机灵,办事也很得力。试着交了几个任务给他,完成得都令人满意。“ 苇杭点点头说:”嗯,义父千挑万选的人不会有错的,杭儿很欣慰,有这么好的人才加入,我们一定能达到目的!” 举廉爹提高了音量道:“那是肯定的!” “说到这里,我正要问下义父,沈家的老爷子为什么对云霞家那么感兴趣,先是遣派自己的孙子潜进来,孙子不配合,又打算找其他人混进去,这么做的目的显然不单纯啊!“ 举廉爹眯了眯眼。沈家?当年权极一时的沈阁老,已经淡出权利圈很多年了,一直规规矩矩的,这是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了吗? 他压低声音道:”杭儿,我最怕的是他的目的是你。“ 第583章 比剑 苇杭摸着下巴,不太相信地说:“义父,这不大可能吧?” “难说,所以杭儿一定要小心,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义父,我知道了,以后会更加审慎行事的。再说,我和云霞已经想好了一条妙计对付沈老爷子,若是他出手,我们不会让他轻易得手的。” 苇杭的话让举廉爹的心一下敞亮起来。 自小经历了那么多风浪的杭儿,在做好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没准儿沈老爷子偷鸡不成还会蚀把米的。 于是举廉爹咧开嘴笑了起来:“好,好,杭儿有办法,义父也就放心了。” 苇杭也笑着说:“接下来义父有得忙了,要查的范围宽了,人多了。姓丁的和他后面的支持者、西戎人、沈家、还有这些人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 这网可是要大撒开呐,不过我相信,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对,杭儿且放心,义父会着人把这些都查个一清二楚的!”举廉爹也坚信能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又低声说了好一会儿才结束谈话分开,然后举廉爹往练武场中间走去,苇杭则来到举廉和瑶华练剑的地方。 瑶华练累了,退到一边休息,她擦着汗,扇着风,一张脸红扑扑的,显得英姿飒爽。 见明光走过来,瑶华便笑着问他:“明光兄有兴趣舞舞剑吗?” “可以啊,我和举廉兄正好切磋切磋。”明光没有推拒。 正在挥剑的举廉收了势,立刻迎上来:“太好了,早就听说明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今天可以与你讨教一二,实为幸事!” 举廉提剑朝明光抱拳,兴致盎然。 瑶华忙递上自己的剑给明光,举廉却说你的剑太轻,不一定趁明光的手。等着,我去拿一把合适的剑来。 他说完把手中的剑递给明光,往兵器架跑去。 瑶华也跟着跑了,不过是往云霞那儿跑,她要去把云霞拽过来看举廉兄和明光兄练剑。 看着两人夫唱妇随的样子,站在原地的苇杭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霞正在练师父为她量身定制的那套拳,现在越发打得行云流水,拳风劲猛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瑶华跑了过来,站在旁边等着,她打完最后两个招式后,便朝瑶华走去。 “师姐找我有事情?”她一边摸出锦帕擦汗,一边问瑶华。 瑶华兴奋地说:“举廉兄和明光兄两个人马上要对练舞剑,你去不去看?” “去,当然去。”云霞没有半分犹豫,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个热闹怎么能少了她呢?必须要去凑一凑。 于是两个姑娘挽着手,一起往那边走去,经过云霄和云忠两兄弟面前时,跟他们说了一嘴,两个小家伙立马也跟着她们过来了。 还有些师兄们,听说十五师弟要和新来的明少侠比试剑术,都一涌而来观摩。 所以等举廉选好了剑,拿着剑跑回来时,观众已有不少了。 两人在众人瞩目之下,先互相行了礼,然后开始过招。 大家都知道,举廉的剑术是整个练武场最好的,他若是称第二,这里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至于明少侠,大家虽然略有耳闻,知道他武功高强,师父也很喜欢他,但若说剑术,他们都本能的相信举廉会更胜一筹。 只有云霄坚定地站在了明光兄这边,认为明光兄会赢。 小家伙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心里捏着拳头为明光兄鼓着劲呢。 云霞则保持中立态度,举廉的剑术她见识过,相当不错;至于明光,刀术厉害,但是剑术她真是不得而知,所以只能等两人比过了,才能有定论。 说话间,两人已经摆开阵势,开始切磋了。 举廉先出剑,剑势如风,一道白光破空划过,直接朝明光刺来。 啊,有人惊叫出声,这样下马威,明少侠怕是扛不住啊。 明光却不慌不忙,侧身一闪,让过举廉的剑锋之后,一个腾跃,拨剑迎上来。 两人进入正式交锋,当然他们只是交流比武,所以都是点到即止。 举廉的剑在手上如灵活的白蛇,光芒似霜雪,而他移行换步疾如闪电,只听刷刷声之间,人和剑再次欺身逼近了明光。 场外的人都啧啧赞叹,夸举廉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了,至少在他们的心目中,是要给出如此的高评价的。 看着举廉进攻,云霞不禁为明光捏把汗,怕他招架不了几招。 但是很快云霞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明光出手相当不凡! 只见在剑光闪闪之中,明光如轻盈的燕子挥剑对上举廉,见招拆招,招招都精妙无比。 无论是抽、提、撩、挑、劈、斩、挂...还是腾跃、翻转...等等动作,不仅气势如虹,宛如游龙,还流畅无停滞,姿势更是潇洒飘逸、风采迷人。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他与剑完美的融合成一体,那把剑在他手中似乎已化为无形,任由他掌控幻化,这就厉害了啊! 是剑术高手才能臻至的境界,云霞心里对明光的佩服已经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了! 明光真真是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啊!不,应该是每鸣一次都惊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作为练剑的举廉,更是看出了明光的高水准。他很快的也折服在明光的剑术之下,而面对明光的攻击,在应对上渐显得吃力,开始节节后退,最初的凌厉攻势也变成了勉强招架。 围观的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叫好声。 声音传到了在练武场正厅里的举廉爹耳朵里,正在跟手下说话的举廉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看到是自己的儿子在和杭儿比剑,其他的徒儿们一排站着,在对面使劲叫好。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是明光的剑术惊艳到了大家。 于是笑着摇摇头,在心里说:“廉儿这个臭小子,自不量力,还想和杭儿比试,今天就让你见识下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过也好,这样的话,臭小子就不会为自己那点剑术沾沾自喜了。” 跟着举廉爹走到窗前的手下,看了下明光和举廉的比试情形,立刻躬身道:“将军大人,少爷的剑术了得,那个灰衫少年的更不得了,他是何方高手?” “他啊,是虎威将军家的护卫,明少侠。看着他,我不得不承认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两句话说得是多么的正确!” 举廉爹说这话时,满脸的骄傲自豪,好像比他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属下再次躬身道:“将军说得是,这样的人才要是能揽到将军手下来,该有多好。” “不可,你可别打李虎威的主意,小心他跟我急。再说我也不屑于去挖别人的墙角!” 听了属下的话,举廉爹立马义正辞严的驳回了他。 “将军说得是,属下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混账话。”那属下忙不叠的跟举廉爹致歉。 举廉爹这才缓和了脸色,他转身走到座位上坐下,对那手下说,就这样吧,我交代的事情尽快去办,务必送到张道姑手中。 “是,属下定不负将军之令!”他回答得坚决而响亮。 举廉爹点点头:“好,那就去办吧。,路上小心点。” 那人应声退下,立即往马厩跑去,准备骑马出城去道观。 等他走了之后,举廉爹再走到窗前看时,廉儿和杭儿的比试已经结束了。 他咧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杭儿的宝剑出鞘,谁与争锋!廉儿啊,你还得继续苦练,以后才能帮到杭儿。”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窗前。 这边举廉心悦诚服的表示自己技不如人,承明光相让,才能勉强草草收场。 “举廉兄,明光只是侥幸,在剑术上有些小成,不过,举廉兄后来居上也不是不可能。”明光谦虚的回礼道。 旁边的云霄则满脸激动,他就说明光兄一定会赢吧,结果与他预料的完全一致嘛。 第584章 云剑 紧挨着云霄站着的云忠瞪圆了眼晴,天哪,十五兄剑法高,明光兄居然比他还要更高。 这让小家伙心里充满了敬佩之情,已经把明光兄惊为天人了。 这时,举廉和明光就刚才的比试研讨起来,举廉向明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明光耐心的一一作答,并指出了举廉的一些失误之处,也讲了一些招式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 举廉频频点头,觉得明光说得很对,不仅句句切中要害,还说了不少他自己的参悟,这让举廉受益匪浅,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概。 他感激的谢过明光,当即在旁边就自己失误的地方进行练习,更正,改进…… 瑶华也被他喊上,让她在旁边看,顺便也可以学习参详。 见此情形,云霞便笑着说:“我们先撤退开去吧,不要影响人家贤伉俪练剑。” 明光盯着云霞那张红润润的嘴,在心里偷笑,真是一张巧嘴,难怪瑶华总说云霞伶牙俐齿,她永远说不过云霞呢。 “好,我们到那边去吧,云霄,云忠,走了!” 他对云霞历来是言听计从的。 这么一喊,云霄和云忠两个小跟班也快速响应,跟了上来。不过两小只在后面头碰头的嘀咕了几句,就飞扑到明光身旁,一左一右,不由分说的拉着明光往前走。 反倒把云霞落到了后面。 “你们两个是想绑架明光吗?众目睽睽之下,就把人给抢走了。”跟在后面的云霞,故意提高音量打趣他们。 云霄转头朝姐姐挤眉弄眼,抛下一句我们找明光兄有正事,又和云忠一起往前拖明光,直到前边的空地才放手。 然后郑重提出要让明光兄教他们剑术。 随后赶到的云霞莞尔,原来这两个迷弟早就打好主意了,这是要当场拜师的节奏啊! 明光听了他们的话,笑着把手搭在两人肩上温和地说:“明光兄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学,明光兄会的都教给你们。不过现在学剑术还太早,因为你们的基本功还不扎实,等基本功练好了才可以。 所以要加紧认真练基本功,好不好?” 两个小朋友互相对看了一眼,他们也知道,明光兄说的是大实话,可,可刚才明光兄舞剑太威武了,他们好想现在就学。 “霄弟,忠弟,听明光兄的话,万丈高楼平地起,必须先打好基础不是?” 云霄仰起头,满脸真诚的点头道:“云霄记住了。” 见哥哥发了话,云忠也点头表示同意。 云霞和明光都出言夸了他们。还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云霄又拉住明光的袖子,朝着姐姐开了口。 “明光兄,姐姐,我们听您们的,但您们能不能满足我们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说话时娇憨的小模样,再配上乞求和期待的小眼神,让明光和云霞都心软了,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什么要求呀?”云霞便柔声问他。 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只要要求不是很过分都同意他。 “我想让明光兄今天就教我和忠弟一招,就一招好不好?”云霄伸出一个手指比划道。 云忠听了他的话,马上附议:求您了,明光兄。姐姐,帮我们跟明光兄说说话,好吗? 面对两个萌孩的殷殷请求,云霞不忍拒绝,明光是不愿拒绝。 于是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点点头,明光便对两孩童说:“那好吧,我就教你们一个简单招式,怎么样?” “好!”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表示满意,接着面对面拉着手,不管不顾的欢呼跳跃了一番。两个孩子脸上流淌着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云霞和明光也被他们的欢乐感染,相视一顾,一个笑容如明朗的阳光,一个笑容似和煦的春风。 几人笑足了,明光才开口说话:“明光兄教你们俩弓步直刺这个招式吧。” 云霄和云忠却交流了下眼神,互相推搡了一下,最后云霄往前走了一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很显然憋着话要说。 小家伙觉得明光兄爽快的答应教他们,他们本不该再提要求的,可实在是想学那特好看的一招,所以欲言又止。 “云霄,你们不愿意学这个招式?” 大概感觉到两个孩子想法的云霞笑着问他。 小家伙忙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我们想学那一招。” 他边说边把手抬起在头上比划了一圈。 “原来你们想学这一招啊,好,明光兄满足你们。”明光看明白了,爽快的答应了他们。 因为刚才看得眼花缭乱,云霞还不明白到底是哪个招式。所以就问明光:“哪一招啊?” 她问话时,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可爱的望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扇啊扇的,仿佛一阵清风扇进了他的心里。 明光感到心痒痒的,柔柔的,软软的,甜甜的……好像再多的语句都无法表达自己此刻心里的美妙。 怎一个舒服了得。 于是出口的声音异常柔和动听:“就是那招云剑。” “云剑?怎么个比划法?” 刚才云霄比划得含含糊糊,而且肯定不规范,所以云霞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明光笑着说了一句:“接下来你仔细看吧。” 便招呼云霄和云忠面向云霞站成一排,手把手的教他们。 他先抓住云霄让他向左转,右手握一把虚剑,同时让云霄向右伸直手臂并平摆开,与肩同高,左手随转体向左直臂平摆,虎口斜向下;目视右前方。 让云忠也按此步骤做了一遍。 两个孩童兴奋的照做之后,又单独比划了两遍。 “明光,我也学学这一招。”看着云霄和云忠兴致盎然,云霞觉得有趣,也跟着演练了起来。 明光抬眼温声道:“好,这便是第一步,云霞你先练练,然后我才进入第二步教学。” 他再次手把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分拆开来教云霄,让云忠和云霞看着动作,一起练习。 等三人练得初步过关,开始教第二步,这回他拉着云忠做的示范,让他身体左转约九十度;右手虚剑随转体向前、向上摆起,接着手臂突的外旋,以腕为轴,抬头,使剑在脸上方平圆绕环为云一周,左臂屈肘以剑指上举,目视剑柄。 这一步,在明光手把手教的时侯,大家都觉得云忠的姿势很好看,但等三人自行练习的时侯,就失了很多美感。 云霞吐吐舌头,感觉自己练的剑和明光所教的不是一个路数。 “哎,我们练的这个招式做出来怎么这么难看?”她嘟囔道。 两个小朋友跟着说是啊,是啊,好丑! 明光听了,赶紧出言安慰他们三人。 “其实这一招式的全名应被称为转身接云剑,其最好看的就是第二步,这步做好了飞剑如风,圆圆满满,非常之有美感。不过你们初学,不能要求太高,在招式衔接上肯定是欠火侯的,所以招式显得呆滞不到位,多加练习就会逐步好转的。” “明光,你先把云剑这个招式剩下的步骤教给我们,然后再连贯起来演示,就站在我们前面,大家跟着你练习。这样效果要好得多。” 听了他的话,云霞索性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好吧,这次让云霄来示范。”明光边说边朝云霄走去。 云霄却冒出一句:“明光兄,我和忠弟都做了示范,这次你就直接教姐姐吧。” 咳咳,他的话差点让明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云霄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姐姐一定会说教你几句的。 他不免在心里腹诽云霄,压根也不指望云霞会同意。 他哪里知道,云霞此刻一门心思在练招式上,完全没有想到这层上面来。 就算是想到这层,云霞也只会认为在正常教学中,肢体稍微接触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当云霞脆生生的接过云霄的话头说:“对啊,明光你这次就来教我做示范吧。” 听完话的明光当场呆愣住,反应不过来了。 第585章 学招 “明光兄,快点开始教啊。”急于学云剑的云霄小朋友,显得比谁都着急。这不,提高声音叫嚷了起来。 云霄的呼喊声总算让明光醒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好,便往云霞那边走去。 站好的云霞已经摆好姿势,准备走着练起来。 等明光走到云霞身后,见心爱的姑娘轻盈灵动的倩影就近在眼前,难免呼吸都急促了些。他停顿了一下脚步,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决定绕过云霞,直接站到了三人前面去。 接下来,我开始示范第三步动作步骤。 明光一边做,一边讲解,声音不大,但清晰明朗,传到耳朵里,让人很舒服。 “第三步要简单得多,下面把第三步动作分解开来,我先做第一个动作。 大家看好了,把右脚向右,再往后方撤步,然后身体右转,转到这个位置,马上右腿屈膝。” 随着他的话音落,这个动作也娴熟圆满的完成了。 明光做完,遂挨着检查三人做的姿势标不标准。 等他再次走到云霞身后,正要说云霞的右脚屈膝并没有到位时,云霞猛的转头问他:“明光,我的姿势有哪儿不对么?” 因为她转头转得突然,清丽的一张脸和他的脸几乎就挨在了一起。 这般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让明光都能看清楚云霞白皙娇嫩的脸上,那些细细的绒毛。 因为天热,她的脸色红润,肌肤似乎吹弹可破,光滑若水;而那双晶亮的大眼睛,此时正流光溢彩的定在明光面前。 再加上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齐齐冲击着明光的感官,让他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急促,心跳也加快了不少,在耳边响如擂鼓。 下意识的,他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稳了稳心神才开心回答她:“嗯,右腿屈膝没到位。” 此刻,他说话的声音还明显有些发紧,甚至尾音带着颤。 “哦,你的意思是还要再屈下去些吗?”云霞往下压了压膝。 咦,好像这样站着确实没有刚才那么紧绷绷的了,她便朝明光递去一个优雅的微笑。 “对,这样就到位了。你一定要记住,在实战中转身接云剑,是在快速转身后屈膝,这样压下一下屈膝,有利于站得更稳当,从而为下面的动作打下好的基础,才能确保最后能获胜。”明光满意点头之后,专门跟云霞姐弟三人仔细讲解了一番。 是哦,这样重心下移,更不易摔倒。 听了明光的解释,云霞马上明白明光所言极是,因为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嘛。 虽然明光讲不出这个原理,但人家运用自如。而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只知道孤立的练习一个步骤,却没有前后连贯起来思考,真是有够笨的哦! 于是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并调皮的做了个怪相。 正好转到她正面的明光,把这些的小动作都尽收了眼底,瞬间让笑意涨满了他眼底,又直接漫到了心里。 忍俊不禁,想笑。 还好他的控制能力比较强,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因为云霞的正面姿势尚可,明光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下头。云霞便知道自己过关了,遂又从开头自行练习起来。 明光则依次检查了云霄和云忠,纠正了两个小家伙不对的地方,守着他们重做,直到完全做对为止。最后才绕到三人前面继续示范下一个动作。 “这样左手接剑,以力使剑尖向后,剑身贴近左臂,注意手心斜向下;然后右手变剑指,随转体先向下、再向左摆起,记住略低于肩,虎口向上;转头目视右剑指即成。” 明光边说边流畅的做完了这步动作,收势,转身笑望着三人。 整步动作一气呵成,姿态飘然,美感十足。 三人按此做了一遍,结果各有各的问题。 总体来说,动作都很生硬,而且变形。尤其是两小只,有些接续的地方都没记住,做出来互相看着都觉得好搞笑。结果就演变成三人先是小声笑,最后也不遮掩了,直接哈哈大笑。 明光也没憋着,跟他们笑成一气。 云霞甚至笑出了眼泪花。 若说明光的演示是西施在表演,他们三人便是十足的东施效颦,感觉就像在群魔乱舞。 从矮子里拔高子的话,姐姐算是他们三人中做得最好的,而他和忠弟,实在是不忍直视。 所以等大家敛了笑,小云霄开了口:“明光兄,您做得真好看,就是太快了,我还没记住哩。” 他先是衷心表示了对明光兄的钦佩,然后心情不佳,苦着脸说出了自己的不足。 “云霄不用急,你这不才刚学吗?哪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呢,是吧?” 明光耐心的安慰他。 云霞则说,姐姐不是跟你一样吗,动作与明光所做的相差甚远,但我就不像你那般没自信。还有,看看人家云忠,又开始默默的练习了。 被点名的云忠转头朝大家憨憨的微笑了一个,又继续认真做动作。 经云霞这么一打岔,云霄的心情好了很多:“那我也继续练习。” 他摆开架势,又请明光兄帮他看着,没有做对的地方马上给他指出来。 在明光指导下,三个人又练了一会儿。 进步明显,尤其是两小只,在明光的手把手指导和纠错之下,很快比云霞做得都要到位多了。 “姐姐,您这只手臂不能这样,要略略倾斜一些。哎呀,明光兄您也手把手教下我姐姐吧。” 小云霄天生的操心命,马上为姐姐打算起来。 因为不得法,云霞自己也着急了,她便向明光投去请求的眼神:“明光,云霄说得对,我可能太笨了,还请你不吝赐教。” 这意思就是让明光能像指导云霄和云忠那般亲自指导她。 这样的请求对明光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可是,男女有别,他怕被练武场里的众人看到了,会影响云霞的清誉。明光左右为难,纠结不堪。 他迟迟不动,云霞便抬眼看过来,见他面露犹豫之色,遂带着七分认真,三分打趣的催促起他来。 “明光,快点啊,难不成你觉得我太笨,不可教,索性不教了?” “当然没有,不是这样的。”明光马上否定。 ”那你还愣着干嘛?”云霞不解;云霄则跟着姐姐推波助澜:“明光兄,你快去嘛。” 都到了这个地步,好像不教是不行了。 他只得走近云霞,按说云霞都没有介意,他也就不应该在意的。 可真正近距离站到云霞身边,他还是决定审慎些,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跟云霞讲一下比较好。 他认为,一切要以自己喜欢的姑娘为考量,决计不容许有伤害的可能性,或者一丝丝伤害落到云霞身上。 于是在云霞再次看向他时,他压低声音,红着脸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第586章 闪光 听了明光红着脸说完的话,云霞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犹豫的原因是这个啊。 尤其是明光的解释,完全是为她考虑的,比她自己都要考虑的周到。 这让云霞觉得好窝心。 她眨了眨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柔声道:“明光,你看我都没想到这一层,还是你处处为我着想,不胜感激!” 她说这话时有点微微的脸红,倒不是她自己觉得尴尬,而是为她把人家明光逼得窘迫而不好意思。 “应该的。”明光回答得很简洁。 其实他心底还有很多话想说,若是非要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便是朴实无华的那句:云霞,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只是这话却不可以明说,所以他只能回了云霞一个浅淡的微笑。 云霞亦礼貌性的笑了笑道:“那你在旁边看下我哪不对,直接跟我说吧。” 既然明光已经说清楚了,那就不能为难人家了嘛。 明光听了明显松了口气,头点得又快又重。 于是云霞缓慢重做动作,明光不停的纠正不正确的地方,耗时长了许多,总算把云霞不到位的姿势给改到位了。 跟在旁边陪练的云霄和云忠的姿势也更加标准了。 “明光,这下你可以站在前面连着做示范,我们跟着你也做个全套。”信心回来的云霞欢喜提议。 于是明光在前面带队,云霞姐弟仨跟着练习,因为单步练习好了,连贯起来就轻松多了。 等明光示范好后,转身再看他们的情况,发现还不错,已经初具美感了。 察言观色了一下,云霄便高兴地说:“姐姐,我们虽然做得比不上明光兄,但总算大大胜过了刚才了。” “对啊,开头你还那么着急的失了信心,看看吧,多练几下不就成了么。” 云霞趁势教育了他几句。 小家伙连连称是,小脸儿红红地说:“云霄以后会谨记明光兄的话,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作为明光的迷弟,云霄随时都不忘夸偶像,还经常引用偶像的话。 云霞便顺着他的话也夸了明光几句。 这让云霄很受用,一张小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恍如一个小太阳。 明光赶紧摆着手说:“莫夸我,这是云霄和云忠自己坚持认真练习的结果,要夸也该夸云霄和云忠。” “该夸,该夸,先夸了你,我再夸夸我家忠弟,刚才就忠弟最沉得住气,不着急不上火有信心,不紧不慢的自行练习,所以我给他点个赞。” 对于姐姐夸奖云忠,云霄一点没有吃味,还大方的跟着姐姐向云忠竖起了大拇指。 云忠兴奋中带着羞涩的笑了,得到大姐姐这样夸奖可不容易啊! 看着他的表现,云霞和明光也笑了。 伸开双手搭在两兄弟的肩上,明光继续夸云忠,说他表现得确实很不错。又问两兄弟,从这件事上都会自己的感悟,对吧? 两个小家伙点头如捣蒜,云忠仰起脸认真说:“明光兄,我以后遇到事情都要像今天这样冷静。” “明光兄,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信心,这是我从这事情都得到的体会。” 云霄接着云忠的话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就对了,你们能有如此的收获甚好,明光兄很欣慰。我跟你们说……”明光温声对他们拉开了话匣子。 看着他揽着两个小童,耐心的和他们讲道理,启发他们的暖心举动,云霞便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温馨、很和谐,非常有爱。 她不禁多看了明光几眼,在心里为明光设计起将来的形象来:若是他做了将军,一定会深受手下将士们的尊敬;若是登朝堂为官,绝对是个礼贤下士的好官……一会儿功夫她就七七八八的想了一大堆。 最后,她又想到一个新角色,那就是明光升级为人父。 从他对云霄和云忠的耐心引导,以及两个迷弟尊崇他的情况来看,毋庸置疑,他一定会是个称职的好父亲。 对于他的孩子,他会精心培养教育,云霞也相信,孩子们个个都会成才的。 谁做了明光的夫人,其实是很有福气的...... 咦,怎么就想到这上面去了?这思维也太跳了吧,似乎还有点闲着没事干瞎操心的嫌疑。 云霞自己都感到有些好笑,不禁弯着眼睛乐了起来。 赶紧收回大发散、跑得天远的思维,神归正位,把刚才所想做了个总结陈词:明光的未来具有很多可能性,但他就如一块璞玉,总是会处处闪光的,能胜任各阶段的各种角色。 忽闪了几下眼睛,她又把视线锁定在了明光的眼罩上,接着闭上眼睛,在心里为他祈祷开来,希望王师娘能尽快妙手回春,为他治好眼疾。 一般这个祈祷她会虔诚的默念八遍才安心,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种强迫症状,好像少说了一次,明光的眼罩就不能早些脱掉一样。 念完八遍,云霞愉快的呼出一口气,很放松的看着明光。 唔,脱下眼罩的明光,铁定是妥妥的帅哥小鲜肉一枚,虽然皮肤不像沈维白那般白皙,但绝对算是小麦色系列,也很不错的啊。 明光现在的个子已经不算矮了,俗话说男长三十慢悠悠,以后还会长高长魁梧,这身材也会更有看头的。 样貌身材都有了,估计喜欢他的姑娘会排成长队的…… 刚刚被云霞收回来的思维,又双叒叕发散开去了。 等明光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就发现她愣愣的直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罩,好好的戴在左眼上,这才松了口气。再一想,云霞盯着自己呢,脸就有些红了,赶紧低下头,在心里偷偷乐。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盯着自己,只要她肯把视线放到自己身上,哪怕是一忽儿的时间,明光都感动得紧,要欢喜得紧。 这样的时光若是能停留下来该有多好,明光愿意一直被云霞这么盯着,哪怕她在想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先动心的明光,把自己放得很低,甚至有些卑微,却是他心甘情愿为之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前脚明光祈祷时间静止,后脚云霄和云忠两个小家伙就打断了他的绮思丽想。 两人一左一右的吊着他的手臂说:“明光兄,我们想去摸一摸十五兄和您比试的剑,好不好?” 面对他们的撒娇,明光当然是不忍心拒绝了,他点头说:“可以啊,去吧。” 两人却不动,明光有些奇怪地问他们怎么又不去了? “明光兄,您跟我们一道去好不好?” 云霄拉着他袖子晃,继续撒娇。 云忠附和哥哥的话:“是啊,求您了明光兄,十五兄从不让我们碰他的剑。” 这下明光明白了,敢情是要拉着自己去帮他们做说客,劝说举廉兄同意他们摸剑。 第587章 同盟 他乐了,这两个小家伙有难处先想到他,并请求他帮助,证明在心目中是把他当作了值得信赖的人。 这种被人全心信任的感觉蛮不错的,所以明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笑着告诉小家伙们:“好,我帮你们跟举廉兄美言几句。不过说好了,他还是不同意的话,咱们就放弃,好不好?” 明光兄爽快答应,两个小家伙一下就高兴了,云霄率先表态,他笑眯眯地说:“明光兄出面,十五兄一定会同意的,万一不同意,那就按您说的办。” 云忠接着点头:“明光兄放心,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那咱们走吧,正好举廉兄把剑放下了。” 明光从举廉兄那边收回视线,对他们说。 云忠当即欢喜点头,马上转身就冲着十五兄那边走去。 此刻的云霞仍然神游物外,呆站在原地,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姐姐,您在发什么呆?我们要去那边啦。” 云霄专门拐到姐姐面前来喊她,让她一起过去。 站在云霞右侧的明光也把目光放到了云霞身上,应该说就没有怎么移开视线,他时不时的就会望云霞那边瞅一瞅的。 那眼神总是柔和而专注,深情的把姑娘倩影全笼罩在眼帘中。 站得身姿端娴,安静而优雅的云霞浑然不觉,自己在明光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他打心眼里觉得,眼前的云霞眉眼如画,面庞清丽,秀致脱尘,已经活脱脱幻化成下凡仙女。 所以心中软软的,如春日中的一泓清泉,在春风中泛起层层涟漪……他竟然很不忍心打破眼前的画面,所以没有出声叫云霞。 “姐姐!”没有得到回应的云霄加大了声音又叫了一声。 而走出一截路的云忠见他们没有跟上也返了回来,跟着云霄一起,一左一右的拽着云霞,摇晃云霞的手。 “啊,什么事啊?”状况外的云霞被他们拉回现实,有些许迷糊地问。 两个小朋友都叹了口气,敢情刚才姐姐压根没注意他们的举动,也不知道姐姐去想什么事情了? 云霄只得自己择重点说:”我和忠弟求了明光兄去跟十五兄说好话,让十五兄把他的宝剑给我们摸一摸,明光兄答应了,现在我们就要过去了,您不过去吗?”云霄边说边抬手指向举廉那边。 哦,原是是这事情啊,云霞顺着他的手看向那边。 举廉和瑶华相对而立,正说着什么,即便从侧面看过去,也能清晰的看到两人的脸上都是笑。 人家正蜜里调油的时候,去打扰干什么,难道要当人家讨厌的电灯泡? 所以云霞马上把头摇起来,还对云霄说:“别过去了,你们没看到十五兄和师姐在说悄悄话么?” 云霄和云忠被姐姐的态度给震住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互相对望一眼之后,便把乞求的眼神投向了明光。 收到两个小家伙的求救,明光便走到云霞面前,温和解释了一番。 “这样啊,那就走吧。”她揉揉云霄的头说:“你也不跟姐姐说清楚。” 云霄眨眨眼,张嘴想反驳一句,姐姐您压根就没给过我机会好吗?现在直接就怪上我了。唉,还是明光兄好,他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两句。 不过,姐姐答应了,他和云忠的心愿也就成了,就大度的不跟她计较了。 于是四人往举廉那边走去。 果然如云霄预料的一般,起初不同意的举廉在明光为他们说了好话之后,点头答应了。 两个小家伙立刻开心狂奔至举廉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摸起了宝剑。先是摸剑柄,又摸剑身等,两人边摸边瞧,还兴奋的讨论起来。 那剑着实是把好剑,霜刃似雪,闪着迫人的寒光,似乎随时要争鸣而出,削铁成泥。 小家伙们简直舍不得放手。 “你们俩这么喜欢,喏,就拿去多看一会儿吧。” 见他们对自己的宝贝长剑爱不释手,举廉索性大方了一回。 云霄和云忠立刻开心的抢着要接过长剑,旁边正和云霞聊着的瑶华看他们俩都想先把玩长剑,便跟他们说那儿不是还有一把么,你俩一人一把。 瑶华指的那把剑正是刚才明光用过的那一把,现在正倚靠在兵器架旁边。 那把剑虽然没有举廉的剑好,但也算是一把不错的长剑。 举廉的剑胜在剑柄上精美的雕刻,两个小朋友对这精雕细琢的图案很感兴趣,所以两人都想要举廉的剑。 云霄是哥哥,便命令云忠去拿那把剑,云忠看了看十五兄的那柄长剑,略略有些不情愿。 见此情形,云霞便出面打圆场:“云忠,你先去拿着那把剑,那可是明光用过的哟。等会再和云霄交换,这样你们就能把玩到两把剑,岂不是更好?” 她的建议成功把云忠的不情愿化解了,小家伙乐颠颠地点头表示同意。 “哥哥,那你先拿十五兄这一把,我去拿那一把,等会咱们俩换。” “好,你去拿过来,咱们一起举着剑练练刚才的云剑。”云霄也立马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好勒!“云忠应声,当即飞跑着把剑取了过来。 兄弟俩拿着剑在手上舞动,学着刚才的招式开始练习。 叮嘱了他俩几句注意安全后,明光和举廉就站到一边去了,举廉有些兴奋的跟明光讲了自己刚才练剑的感悟,向明光表示了感谢。 说自己经过明光的指点,专门针对不足进行了练习并修正,感觉收获很大。 他拍了拍明光的肩膀说:“为兄实在对老弟佩服之至,你在剑术上的造诣让为兄刮目相看。今后为兄可是要经常向你讨教,还请不吝赐教。” “举廉兄客气了,明光不敢托大,我们兄弟俩一起切磋,一起琢磨思考,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明光笑着拱手回答。 他的礼貌谦和,让举廉更敬佩,所以拱着手还礼感叹道:“明光你真是让为兄重新认识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句话的含义,想你年纪比我还小,可剑术已经远超我的水平,着实让我惊艳。 难怪会被称作明少侠,可谓是名副其实。 我现在很好奇,请问明光你还有多少本领没有使出来?还有,你的剑术是谁传授给你的?” 举廉一口气接连问了两个问题。 还有多少本领啊?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说起武功,自己也算精通武术中基本的几大类,拳棍刀剑枪。 刘老爹教的拳术,关大人找来的剑术师父教的剑术,义父教过他用长枪和棍子,还有叔叔教的刀术,以拳术为最好,刀术次之,剑术第三。 他斟酌考虑了一下,回答了举廉的这个问题。 自己最擅长的是拳术,还会刀术,另外棍子和长枪略有所成。 教剑术的师父,是家父朋友介绍请来的一个隐士,现在已云游四方去了。剑术师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名号,所以请恕明光不能告之,还望举廉兄不要怪罪。 “原来是这样啊,明光不必担心,我很理解的,以后不问这个问题便是。但是向你请教剑术却是必不可少了,这个要求可以满足愚兄吧?” 对于举廉的剑术,明光亦觉得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听了他的话,立马笑着拱手回答:“举廉兄,请教谈不上,说交流比较合适,明光正求之不得呢。 说起来,举廉兄的剑术其实也有很多精妙的招式,明光还想向您多学一些。所以,咱们不分彼此,一起研习就对了。 您放心,我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举廉也抱拳道:”明光既然这么说,举廉也就不推辞了,咱们就此约定好,以后取长补短,争取早日领会剑术的奥义,成为真正的剑术高手!“ 说完,朝明光躬身来了个大礼。 明光赶紧还礼,朝举廉递去一个微笑。 两人同时伸出手,握成拳头,对碰了一下,然后会心朗笑出声. 两人这算是结成了剑术学习同盟了,云霞和瑶华成了围观助威的两个见证人,当然很为他们俩高兴,在旁边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此时,云霞背对着两个弟弟站着,距离他们比较近。 那两个小家伙互相交换了长剑,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对练了起来。紧贴着云霞这边的云忠,高高举起了举廉的长剑,在头顶平云,再往下一劈,反复几次,乐此不疲。 突然,他的手没掌控好,那剑一下脱手,朝云霞这边飞了过来。 第588章 挡剑 大家都知道,举廉那把剑非常之锋利… 所以肇事者云忠一下就懵了,他张着嘴想喊,却叫不出声来,只睁着眼惊恐的看着长剑朝大姐姐飞去。 而云霄则啊的一声尖声大叫起来,那声音发着颤,充满惊惧,就像被什么东西搅碎了似的。 拖长的尾音划破空气,在整个练武场响起。 从明光眼角余光瞟到长剑开始,到他飞身扑出去,不过几息时间。也就是说,他救云霞几乎是出于本能。 连思考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因为背对着云忠,云霞估计是最后一个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只是她还来不及转头,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抱住了。 然后听见一阵尖叫声,和长剑落地的声音。 是明光抱着了她,他那虽然不宽厚但结实的胸膛紧贴在她的耳边,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也能清晰的听到他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同时也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痛哼。 “明光,你要不要紧?”举廉焦急的脸出现在了云霞面前。 面对举廉的关切询问,明光却先看向了云霞,见她好好的没事,才扯着唇笑了笑说:“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这当儿,云霞忙从明光的怀里退出来,只见举廉扶着明光,正探头看明光的后背。而站在明光身后的瑶华指着明光的后背嚷嚷,出血了,明光受伤了。 云忠已经吓得开始呜呜呜的哭了,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云霄,立刻跑到明光的另一侧扶住了他。 云霞明白了,刚才云忠的剑差点伤着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明光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剑,保护了自己。 ”明光,谢谢你。”此刻她有千言万语,却只能说出这五个字。 明光摇摇头道:“这是我身为护卫该做的,云霞不必客气。” 不想让云霞有负担,明光直接扯出了护卫身份。 对于他来说,宁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云霞受到一点点伤害。 本来他可以伸手把云霞拉过来的,但千钧一发之际,他怕即便拉开云霞,已经近在咫尺的剑还是会伤到云霞的腿部。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扑出去。 云霞也来不及说其他的了,立刻跑到明光身后,只见明光的衣衫被划破了一道长口子,有鲜红的血浸了出来。 “师姐,有干净的锦帕没有?”她冷静地问出声。 自己身上倒是有一张手帕,可刚才擦过汗,若是有干净的最好。 瑶华赶紧摸出身上皱巴巴的锦帕:“我只有这么一张,刚才用过。” 云霞摇摇头,冲着举廉看过去,举廉摇头,云霄也没有,他还帮云忠做了回答,说忠弟也没有。 没办法,云霞低下头,想从裙子下摆撕下一块布来。 她正准备动手,明光出声说自己有一张,然后从身上摸出来递给云霄,云霄赶紧转交给了姐姐。 云霞一把抢过,压在了明光的伤口上,这才说:“十五兄,劳烦您赶紧去找师娘过来。” 举廉回神,对啊,怎么忘了去找母亲来。 他忙应了一声好,对云霄说:“扶好你明光兄!”然后便飞跑去找自己的母亲去了。 云霞又朝那边叫人,师兄们闻声都赶了过来,看到明光受伤,有人搬了凳子来,让明光坐下;有人去张罗给明光倒盅水来;有人帮着明光打扇,有人说话安慰明光;也有人去叫师父去了…… 大家围着明光团团转,倒让明光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只是受点小伤,搞得大家如此重视,劳师动众的。 他忙笑着对大家说自己没事,皮肉小伤而已,又跟大家致谢,表达感激之情。 他还转头招呼云忠,让他别哭了,明光兄不会怪云忠的。 眼泪涟涟的云忠,被师兄们拉到了明光面前,他万般后悔自己伤了明光兄,所以抽泣着说:“明光兄,都怪云忠,您是不是很疼?” “划了那么大一条伤口,你说疼不疼?”云霄有些生气的责怪云忠。 云忠抹了一把眼泪,很内疚地跟明光道歉:“呜呜,云忠,对不起明光兄,害明光兄受苦了。” 明光朝他笑,还伸手拉住他说:“真的是皮肉小伤,明光兄现在都不疼了,好了,云忠不许哭了。咱们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帮他按着伤口的云霞,看见血已经止住,才略略松了口气。 见明光还要忍痛安慰云忠,云霞便出言劝云忠:“忠弟,听你明光兄的,不哭了,让他静下来休息。你再哭,他还要分心来劝慰你,对不对?” 瑶华也帮着宽慰了云忠几句,云忠的哭声才慢慢消减了下来。 这时,二师兄端着一盅水过来,云霞赶紧接过,就着自己的手喂给明光喝了几口,方才递给了站在他旁边的云霄。 小家伙接过水盅,眉头紧皱,脸儿沉沉,就跟明光的伤口在他身上似的,一副难过的表情。 “云霄,不要苦着脸,笑一笑。”明光正好抬头看过来,见了他的表情,便笑着逗他。 因为明光兄提了要求,即便心里一点不想笑的云霄,也扯了扯嘴唇,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让一让!”师父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徒儿们立刻让出一条路来,师父急匆匆地走到了明光面前。 他攒着眉头,面色焦躁地问:“明光伤得如何?要不要紧?” “师父,伤在这里,被剑划了一条长口。今天这事都怪云霞,明光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云霞指着伤口,告诉师父。 也顺便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搞的?真是不知轻重!” 平日里一贯好脾气的师父,脸色如墨,突然厉声训斥了云霞一句。 也不管云霞受不受的了,马上又绕到明光身后,低头查看伤口。 “廉儿呢?”他边看边拔高音量吼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显然很生气。 “师,师父,十,十五兄找师娘去了,要请师,师娘过来给明光兄治伤。” 见师父发怒,瑶华赶紧回答,不过,因为害怕,声音都结巴了。 “师父,明光没事,您不要担心。” 义父这是心疼自己,所以才这么生气,明光赶紧出言劝住义父,让他别着急上火。 师父轻轻地牵开明光的衣服,仔细检视了下,还好伤口不太深,又听了明光的话,这才面色缓和了下来。 他语气异常柔和地对明光说:”明光你忍一忍,等举廉他娘过来了帮你上药包扎起来就好了。唉,莫名奇妙的又遭了一茬罪” “好,我听师父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明光说完,很轻松自然的朝大家笑了笑。 师父站直身子,盯着云霞道:“跟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还夹杂着丝丝的不满。 云霞正要开口解释,不满姐姐被师父误解的云霄站了出来,他要帮姐姐澄清,这件事姐姐本来就没有责任嘛。 “师父,是我和忠弟练剑,忠弟不小心把剑脱了手,挥出去了,那把剑眼看就要伤着姐姐,然后明光兄扑上去,自己挡住了剑,就,就受伤了。” 小家伙一口气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讲清楚了,还原了事实的真相。 云霞只当师父是觉得伤了才到练武场的明光,很过意不去才发的火,所以一点都没有计较师父的态度。反倒是云霄把云忠又供出来,让她很担心云忠会受师父的训斥。 第589章 扰攘 所以她喊住了云霄,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再说了。 又转头向师父求情:“师父,这事归根还是我的责任,没有管好我家忠弟...” 只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师父厉声一喝给打断了。 “云忠,你过来!”师父神色严肃,鼓着眼,朝云忠喊叫。 云忠战战兢兢的挪到了师父面前,带着哭腔对他说:“师父,都是云忠的错,请您惩罚云忠吧。” 边说边扑通一声跪到了师父面前,又开始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照说云忠一个孩子,又不是故意为之,现在主动承认了错误,师父应该就不会计较了。 所以云霞认为师父只是想点醒下云忠而已,断不会真的去罚他。于是便接过云忠的话说:“忠弟,不是让你别哭了吗?你看看,又哭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师父不会怪罪于你的。快别哭了!” 她的话音刚落,师父却指着云忠发起了火:“云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想想,要是真把你明光兄伤重了,你就闯大祸了。所以师父还真是要罚你,就让你大师兄领你去那边墙根,站在那儿好生思过。” 他黑着脸,边说边招呼大徒弟,让他去监督云忠,至少要站一个时辰。 “师父,云忠已经跟我道歉了,您别苛责他了,他只是个孩子。”明光拉了拉师父的衣袖道。 “不行,必须让他去反省,能从这件事汲取教训,以后做事才不会如此莽撞。”师父义正辞严地回答。 杭儿可是万金之躯,居然被这个小崽子伤着了,不给他惩治怎么行。 看到杭儿受伤,举廉爹此刻心里就像那麻绳穿过的豆腐,乱糟糟的难受着呢。 见师父严厉的发话,大师兄赶紧走了过来。他伸手拉跪在地上的云忠,云忠被拉起来,小脸已不再像刚才那么惶然,平静了不少。小家伙长出了一口气,还朝着姐姐笑了笑。 看来师父罚了他,他反而心安了。这么一想,云霞也释然了,回了他一个微笑。 小家伙点点头,又走到师父面前,躬身施礼道:“云忠谢过师父教诲。徒儿愿意领罚,一定站足思过一个时辰。” 又朝明光兄施了一礼,乖乖的跟着大师兄往那边墙根处走去了。 举廉爹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几不可见的一丝笑容。 这时,师娘急匆匆的和举廉一起赶过来了,大家急忙让开,让师娘进到包围圈里来。 大概是走得太急,师娘喘气不匀,额头上都是汗水。 师父着急的指着明光的伤口,让夫人看要不要紧? 明光是知道义母身体不好的,所以忙跟义母说:“师娘,我现在没有大碍,您先休息下再帮我处理伤口。” 此时,师娘略喘息了几口气,便跟明光笑了笑说:“无妨,师娘先帮你处理。廉儿,快把药箱打开。” 她边说边绕到明光身后,让云霞把锦帕拿开,开始查看伤口。 师父比谁都着急,一把抢过儿子手里的药箱,飞快的打开递到了夫人面前。 师娘接过药箱让儿子抱着,吩咐夫君去倒一小盆凉开水来。自己则开始把明光伤口处的衣衫给撕开了些。 “哦,好!”师父挠了挠头,转身欲走,但有不放心似的,转头问师娘,伤得重不重。 师娘连眼皮都没抬,只回了一句:“还好!” 师父一下就笑了,他马上挥手让徒儿们闪开。 “师父,让徒儿去端水吧。”三师兄自告奋勇举手要去。 师父却摇摇头,执意要自己亲自去。杭儿的事情,他可不想假手于人。 他疾步走开,等离开徒儿们远了,便拔腿跑了起来,穿过练武场的门,径直往府里的饭堂跑去。 等倒好了凉开水,他又忙忙的端着回来了。 前后用时并不多,几乎可以算是神速了。 师娘等他一来,便用干净的布帮明光清理伤口,她蹙着眉,一边清理一边柔声和明光说着话,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明光的伤口其实挺长的,深度也不浅。 举廉娘心疼得紧,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倒是明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跟没事人一般和师娘谈笑风生。 旁边的云霞,此刻心情复杂,明光这伤全是为自己受的,那血淋淋的伤口,看着让云霞身子发紧,满心都是不安、难过、心痛、还夹杂着感激,反正五味陈杂。 她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沾满血的锦帕,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明光的血,咬了咬唇。 这一低头,她才发现刚才给明光止血的锦帕竟然是自己的,就是那天包裹毒丸的那张。 刚才因为明光的伤,她抓过来给明光止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 不过,她依稀记得那张帕子叠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清洗过后,被太阳晒过的清香。 所以,明光应该是把那张帕子洗干净放在身上的,大概是要还给自己,还没来得及吧。 “明光,忍着点,师娘把药给你上好。” 师娘的声音把云霞的视线拉回到明光的伤口上来,只见师娘动作娴熟的给明光上好了药,又从药箱里拿了干净的布条,准备给明光包扎。 她朝师父看了一眼,师父便开始轰云霞和瑶华走开,瑶华赶紧拉了云霞离开。 师父要扯开明光长衫的上半截,以便师娘进行包扎,所以忙着遣开两个姑娘。这让本来想看着明光被包扎好才安心的云霞,很有些不情不愿。 两人一走开,师兄们则迅速围拢成圆圈,把明光包围在了中间。 举廉则奉了母亲的命令,挤出包围圈去找自己的衣衫给明光换上。 他跑得飞快,很快就拿了一件浅蓝色长衫子跑回来,挤入了圈子里。 云霞在稍远处张望,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看她引颈打探,面色焦急,瑶华便劝她别担心,师娘一定会把明光的伤处理好的。 “师姐,想着明光是帮我挡剑受伤,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云霞看着那边的人群,幽幽地说。 瑶华倒是不以为然:“人家明光不是说了吗?这是他做护卫的职责所在,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对了,你满手的血,走,去洗洗吧,我陪你。” 云霞听话的跟瑶华一起去洗了手,也顺便把锦帕洗干净,拿着回了练武场。 她顺手把锦帕挂在了角落的树枝上,准备等回去时再收。 师娘包扎好明光的伤口后,师兄们让开一条路,让她从人圈子里走了出来。 瑶华和云霞连忙迎上去。 “师娘,明光他没问题了吧?” 师娘笑笑:“霞儿很担心?也是,今天要不是明光,霞儿可就遭罪了。” “是啊,是啊,我心里特别感激明光。”云霞点头道。 “那就对明光好一点。”师娘用肘弯轻轻碰了碰云霞说,脸笑得如一朵绽开的花。 云霞的心境就像被什么突然扰攘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怎么大家都在有意无意的把自己跟明光凑在一块? 在师娘再次说了一句,明光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之后,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点了头之后,往明光那边看去。 看来,明光又成功俘获了一个拥趸者。 明光的魅力何其大呀,印象中,师娘和他也就见了一次面而已,加上今天才第二次。 可显然,师娘跟爹娘、萧师母、云霄、云忠、舅舅们……这些与明光认识的人一样,都很喜欢明光。 对了,还有师父,看得出来,他对明光无比爱重。 那边的包围圈开始散开,明光已经换好了长衫,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脸上含着浅笑,身后跟着师父、云霄和举廉,两旁是含着钦佩目光的师兄们,那场景竟然非常感人,仿佛是人们在夹道欢迎一个凯旋而归的英雄。 举廉的浅蓝色长衫,穿在他身上也很合身。 当他在她和师娘、瑶华三人面前站定,躬身向师娘施礼寒暄几句后,挺直身子,那姿态,那气度,恍惚中,竟像极了那天换好衣服站在主屋正中的苇杭。 第590章 托付 师娘又从药箱里找出两瓶药丸,还有一包外用的药粉,交给明光,让他带回去按时服用并给伤口上药。 她不仅详细的跟明光说起了用法,还叮嘱了明光一些注意事项。 师父全程站在旁边,脸上的紧张一点都没有消退,两只手攥成拳头,贴在身侧。 云霞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严肃的师父,与他平日嘻嘻哈哈的形象大相径庭。 等师娘说完话,师父又问了一次明光的伤要不要紧?在得到师娘不甚要紧的说法之后,师父紧绷的脸才松弛了下来,拳头放松。 他扫了扫徒儿们一眼,然后把视线停在云霞身上:“小十八,明光受伤了,你们就一起回去,让他早些休息着。” 师父直接下了命令。 云霞忙把视线从师父身上收回,应了声是。 可云忠还在墙根那儿思过,不能一起回去,所以她特地跟师父提了那么一嘴。 师父朝云忠那边看了看,挥着手说:“你们先回去,等会我着你们大师兄把他送回来。” 看来师父对云忠的惩罚是动真格的,必须严格执行不贷。 云霞只得跟师父施礼道:“师父,那云忠就拜托您了!” 师父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云霞便喊上云霄一道,等着明光和师娘说完话,三人先自回家了。 回到府里的院子中,经过云霄一广播,几乎全院的人都知道了明光为云霞挡剑的事情。 最先听到的母亲,脸色哗然变色,她紧张无比地问起明光来:“明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难受没有?多长的伤口?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傻呢?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剑呢?” 她的问题几乎是连成串蹦出来的,关心之情亦是溢于言表。 明光忙一一作答,请她不要担心,自己没事的。 看着两人一问一答,站在旁边的云霞不禁悄悄的吐了吐舌头。母亲的一番话,让她想了很多…… 虽然母亲的本意只是担心明光,但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有那么点受伤。 心塞塞的感觉。 说明光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剑,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该让明光看着那剑落到自己身上?刷的一下往自己身上划拉?想到这里,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不过真要是那样,换得明光不受伤,自己的心里恐怕也要好受些,毕竟闯祸的是忠弟啊。 总之,她发现母亲对明光的喜欢已经赶超对自己的喜欢了。这局面,敢情自己就是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不是还没嫁出去吗? 她有种自己是充话费送的感觉,唉,郁闷得委屈巴巴的。 云霞苦了苦脸儿。 不过,看在人家明光确实为了自己受伤的份上,咱就不计较这些了。 她很快做好心理建设,脸上复又露出笑容。但转脸功夫,她的笑容却凝住了,因为她又被云霄给打击到了。 母亲话音刚落,云霄便急切的接过母亲的话说:“娘,我明光兄流了好多血呢,要是他不去挡剑就不会流这么多血。” ??? 头上挂起了三根黑线,云霞欲哭无泪…… 还好,明光意识到母子俩的话欠考虑,他们只顾着关心自己,却忘了顾及云霞的感受了。所以他连忙笑着开口:“伯母,云霄,我身为一个护卫,保护好云霞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莫说挡剑,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是应该的。” 他点出了云霞,母亲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完全没为霞儿想,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霞儿好福气,能得到你这么对她,实属万幸。把云霞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转头对云霞笑,又问她:“是吧?” “是,娘,霞儿也真心感激明光呢。” 人明光为自己挡了剑,又说出这样的话帮自己化解尴尬,云霞内心是真的怀有很深感念的。所以面对母亲的询问,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说了这句话。 母亲却显出不同寻常的高兴来,那脸上的笑容和开头师娘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云霞再次陷入不明白之中,这,这情况怎么有点奇特呢? 刚才母亲说什么?把云霞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话说,您怎么说得有点像把自己女儿托付良人的感觉,让人家明光话都没法接好吗? 不过,云霞的担心是多余的,明光不仅接了话,还接得非常得体。 “伯母,若是让您不放心,岂不是明光的失职?” “啊,明光真是个好孩子、好护卫。走,我们送你回烟霞院休息。”母亲笑得更开心了,催着明光去休息。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上云霞,指挥云霄扶着明光,四人一起往烟霞院走去。 路上,母亲又仔细的问了明光什么时候上药,有没有要吃的药,明光把师娘交代的话跟母亲转述了一遍,母亲立马揽下了帮明光上药的活。 还对云霞说,霞儿你好好想想,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给明光,对了,得让丫鬟们熬鸡汤给明光补补,等会提醒我吩咐她们。 云霞自然是满口答应。 被晾在一边,觉得母亲没有给自己派活的云霄,主动朝母亲要活路:“娘,还有霄儿,您给霄儿分任务吧。” 小脸上满是着急,生怕母亲不启用他。 母亲想了想说:“暂时不用,等需要的时候娘再安排你,好吗?” 云霄立马撅起来嘴,不高兴! “伯母,明光只是一点小伤,能走能跑,真的不值得劳师动众。还有云霄,你就陪着明光兄聊天就可以了。” 明光赶紧地出言,一方面让伯母不必如此,一方面抚慰云霄。 云霞娘却执意不肯:“明光,你可是救霞儿才受伤的,伯母这样做都远远不够呢,还说什么劳师动众?” 说完朝云霞使眼色,让她说几句。 云霞便附和母亲的话说:“明光,我娘说得对,你就安心接受我们的感谢,因为都是你应得的,这样也能让我们心安。至于云霄,娘,您就让他每天跟着丫鬟送饭到烟霞院不就成了。” 云霄一听,非常满意姐姐的建议,小脸上的不高兴立刻不见了,欢喜地表态:“云霄保证完成任务!” 只三言两语,云霞就把事情给安排妥了,明光不好推辞,云霄满脸是笑,母亲也非常开心。 她伸手揉揉云霞的头发,笑道:“还是我的霞儿会说话,一张巧嘴,伶牙俐齿说得人没法反驳。” “娘,关键时候,霞儿的好口才还是顶用的吧。”云霞俏皮回答她。 “顶用,顶用!”母亲呵呵呵,笑出了声。 明光哈哈两声,牵扯到背上的伤口,有点疼,所以他收了笑声,只是勾唇浅笑着。 云霄是笑得最响的,童稚的笑声洒了一路。 到了烟霞院,大家张罗着把明光安置在床上侧躺着,没一会儿,修竹按照云霞的吩咐送来了温开水,云霞便让明光把师娘给的药丸拿出来,照顾他把药吃了。 明光很顺从,他现在不敢说反对的话,刚才云霞可是给扣了个照顾他可以让她安心的帽子,所以他只能听话的接受,以便让她心里好受。 云霞娘坐在一边看着云霞照顾明光,面上笑得阳光明媚,内里更是心花怒放。 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可真是赏心悦目啊! 嗯,我是不是该带着霄儿离开,让两个孩子说说话呢? 或者,以后给明光换药的事情,就交给霞儿来做? 第591章 重燃 云霞娘突然感叹自己变聪明了,这脑袋瓜子竟是前所未有的灵活,居然想出了这么好的点子。 嗯,就这么办! 她当即在心中下了决定,然后开心就如雨后的春笋一般,蹭蹭蹭往外冒,笑容也跟着流淌到眉梢眼角。 可怜云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大人给安排好了新差事。 明光吃了药,因为受伤,有些乏累,便跟云霞娘说自己这没有什么事情了,您和云霞要忙便自去忙吧。 “也好,娘,我去厨房交代她们做点有利于伤口愈合的菜品。今天晚了,明天早些着人去集市买点牛肉,猪蹄给做成菜给明光补一补。现在您跟我一道走吗?” “要不霞儿你先走吧,我再陪着明光说会话。”云霞娘想着明光跟前也没有丫鬟小厮,再加上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刚才想的主意跟明光通气,所以不愿意离开。 “霄儿,你跟着姐姐一起过去吧。”云霞娘不待云霞回话,又赶紧打发了儿子,便于自己和明光好好叙话。 云霄心下不太情愿,但接下来明光兄开口让他先回去做功课,今天萧先生布置的功课确实不少,他便听话地应允了。 和姐姐一道,跟明光兄说了告辞的话后,姐弟俩便转身出了烟霞院。 云霞径直去了厨房,云霄则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等儿女走远了,云霞娘便跟明光讲了自己的打算。 “这样不太好吧?我怕对云霞有不良影响。我,我不希望云霞受到一点点伤害。” 明光有点犹豫。 虽然他心里是极乐意云霞帮自己换药,那样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多相处一些时间,他相信自己的伤都会好得更快的。 可他又不能只顾自己,要为云霞考虑。云霞毕竟是一个姑娘,若是帮自己换药,怕传出去会屈待了她。 云霞娘笑着说:“杭儿,岳母知道你担心什么,我都想好了,你这院子里又没外人,霞儿来帮你换药,除了咱们仨,谁会知道呢? 岳母这心里可是希望你们多多相处,多多了解,盼着你们能早些看对眼呢。” 听了岳母良苦用心的话,明光的脸微微泛起了红,他也这么想,可也得云霞愿意才行。 现在云霞喜欢的是沈维白啊... “岳母,我不想勉强云霞,所以,还是算了吧。我在她身边默默守候就行了,一切顺其自然。” 明光总是以云霞为主考虑问题,想了想,还是抛下自己的希望,回绝了云霞娘。 “杭儿放心,岳母会跟云霞商量的,让她心甘情愿的来帮忙。毕竟你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 这事情你就听岳母的安排,不要拒绝了好吗?” 云霞娘说得很笃定,语气里也充满了恳求。 这让明光再也无法拒绝,他只得点头道:“那杭儿就无话可说了,一切悉听岳母的安排。” 岳母是一片真心,明光不好辜负,那就只能从善如流的答应。 “杭儿,岳母和你一起使力,咱们娘俩争取把云霞从沈维白那边给拉回来。 你看,现在老天都帮我们,出手把沈维白从学堂给弄走了,云霞和他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 沈家不同意他们交往,我和她爹也反对,杭儿你又占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周围都是帮你的人,我就不相信了,还能打不赢这场仗,是不是?” 明光没有出声,内心却是如涨潮的水,起起伏伏。 “杭儿,多给霞儿一点时间,我相信霞儿会发现你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岳母不会说话,但岳母清楚人心都是肉长的,霞儿那孩子更是个记情的,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再说,沈维白跟她不合适,虽然我只跟那孩子接触了很短的时间,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岳母说这么多,就是要给杭儿鼓气,杭儿不要放弃希望,努把力,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支持你的。” 云霞娘的信心简直是空前暴涨,满满的。她鼓励明光的话也说得让人振奋。 所以看着她全程满含笑意的脸,听着她期待的话,苇杭被深深感染了,他胸膛中激荡起重新燃烧起来的热情。 若是,云霞与沈维白之间淡了,自己是决计不会放弃云霞的,一定要靠自己的真心打动云霞,最终抱得美人归。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此刻站在厨房的云霞,耳朵莫名发烫。 怎么回事? 若说热,又不太热啊,再说怎么单单就耳朵发热呢? 她晃晃脑袋,揉了揉耳朵,继续指挥丫鬟们做菜。 等菜都做得差不多之后,云霞闲下来,走到旁边的饭堂桌子旁坐了下来。 刚才明光为自己挡剑的画面重新跳入脑海中,因为一直都没有空闲,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仔细回想。 瑶华说明光站在离开自己较远的地方,云忠的剑脱手后,他就像一道闪电,刷的一下就飞出去了。 用瑶华的话说,简直是太快了,太英武了。疾如劲风,勇胜猛虎。 云霞能想象出明光的动作,也能判断出明光从看到剑到扑出来几乎没有时间思考。 他是出于本能就救了自己,这个认知让云霞心中暖意融融。 人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最能反映他的内心,明光是真的把自己当做要保护的人来看待的,好生感动啊! 真想送他一张金光闪闪的好人卡,在这里,超级暖男舍他其谁? 若是沈维白,在那种情况下能做到明光这样么?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假设。 沈维白应该会吧,她先得出了这个结论,但很快又不确定了,她估计沈维白没有这么快的速度飞扑过来挡剑,毕竟沈维白的武功和明光比起差远了。 唉,也不知道沈维白现在怎样了?被仇家盯上,再加上他祖父的施压,他一定感觉不好受。 沈家,到底有多少秘密?等母亲给父亲写信时,我且得记住,让母亲在信中把沈维白祖父想安插人到家里的事情,跟父亲讲清楚。还有,明光准备查沈家的事情也向父亲汇报一下。看看父亲回信给个怎么样的说法。 她正思考的时候,修竹进来禀告饭菜都准备妥当了。 “修竹,去把少爷叫上,我和他先给明光送饭菜过去,等他吃完,我们再过来吃饭。” “小姐,那奴婢去叫香梅姐姐她们准备食盒,然后去叫少爷和您一道过去。” 云霞点点头,修竹便赶紧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云霄就冲进了饭堂的院子。 小人儿还没到,声音就传了进来:“姐姐,您给明光兄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呀?” 云霞站起身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我们直接去厨房,香梅在准备食盒呢。” 云霄听了,立马刹住脚,倚在门框边上说:“好啊,好啊,姐姐快点!” 小家伙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大馋猫萌孩,你是不是想偷吃?“云霞故意逗他。 云霄立刻正色道:“姐姐您冤枉云霄了,给明光兄吃的饭菜,我不会动的。” 他说得义正辞严,脸上摆出一副人家也是有原则的表情,萌得不得了。 “这么说是姐姐错怪霄弟了?”云霞使劲忍住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话。 第592章 知恩 “本来就是嘛,姐姐,明光兄是为救您才受的伤,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要好好补补,我怎么可能去抢食专门为他做得的饭菜呢?” 云霄一口气说完,忽闪着大眼睛望向云霞,仿佛在说,瞧我多懂事啊! 云霞的心都快被他给萌化了。 “霄弟好样的,姐姐就知道你是个有底线的吃货。好啦,姐姐也只是逗你玩的,当然清楚霄弟不会偷吃的啦。” 她伸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头发,柔声笑道。 云霄抬头看着她,突然朝她做了个鬼脸。 现在这小家伙被自己带动得活跃了不少,动辄就会耍个宝,逗个乐什么的。 既然是他的引路人,云霞也不甘示弱的向云霄扮了个怪相。 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两姐弟彼此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一起笑出了声。等快到厨房门口时,他们才收了笑。 不过,云霄这时才重新回味起姐姐刚才说的那句话,又搞不明白了。有底线的吃货是甚么个意思?是褒意还是贬意,姐姐您得跟我说清楚啊! 面对云霄小朋友后知后觉地询问,云霞不禁莞尔:“当然是褒义啦,底线这个词,意思就是最低的限度,姐姐这是夸你有原则呢。” “可吃货这个说法是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叫我吃货?”云霄站住脚,歪着头问。 “姐姐说的这个吃货,跟你自己冠名的大馋猫差不多。明白了吧?” 云霄恍然,有些得意地说:“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要做大吃货,智辕当小吃货。” 得,他又把大给抢了。 说话间,两姐弟一前一后的迈进了厨房。 紫蔓正好就站在厨房门边,听到少爷说要做什么吃货,立刻好奇地问少爷,吃货是什么? 云霞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故意玩笑道:“吃货是能吃的。” “能吃的?小姐,您是不是又想出新的菜品了,菜名叫吃货?”紫蔓自行理解后好生高兴,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欢快的嚷嚷起来。 气得云霄立刻撅了嘴,什么嘛,紫蔓怎么能把我和智辕想成新菜品?我们俩是那些盘中餐吗? 而云霞心里充分表示水土都不服就服紫蔓,她这脑洞可开得真大。还有她那惊喜的表情,对比云霄的黑线脸,莫名的就喜感重重,以至于云霞一下被狠狠戳中笑点,直笑得差点岔了气。 “紫蔓,吃货就是本少爷我和智辕表少爷!”在姐姐的笑声中,云霄索性直接给紫蔓挑明了。 这让紫蔓大惊,她立马不好意思地说:“啊?回少爷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少爷,也对不起表少爷。少爷,您别生气,奴婢现在知道了,今后不会乱说了。” 云霄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笑模样,他大度地说:“不知者无罪,我也不怪你了。不过以后可得记好了,我是大吃货,智辕是小吃货。” 说完,还骄傲地扬了扬头。 本来云霞还想跟他深入谈谈的,看他劲头如此之足,也就不好再开口了。 也罢,就让他这样理解也好,词语是固定的,理解不同自有不同的韵味。 或许因此,这里会掀起一股争当吃货的热潮也不一定啊。云霞抬手捂住了嘴,只露出弯弯的,浸泡在笑容中的如画眉眼。 “小姐,给明少侠的食盒已经装好了,您要过目吗?”香梅准备停当后,走过来施礼询问。 云霞点点头:“我看看去。” 香梅便带着她到食盒面前,一层层打开给云霞看了,云霞满意后再重新装进去。 “紫蔓,你和我们一起去烟霞院送饭,香梅、丹画准备晚饭,等明光吃完,我和娘,还有云霄便回来吃,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云霞吩咐清楚,便带着紫蔓和云霄一道离开了。 路上,紫蔓已经开始叫云霞是大吃货少爷,而且叫了一次后,就跟上了瘾一般,在和云霄说话时都给加了这个定语了。 关键是云霄答应得脆生生的,对这个新的称谓相当满意。 云霞有种预感,等会到了明光那里,云霄八成要跟明光自豪地汇报自己的新名字。 看来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明光的提问:请问云霞这个词是取自哪个典故? 她抿着唇,憋着笑,跟在说笑的云霄和紫蔓身后思考着。 烟霞院,明光房间内,云霞娘透过窗户看到了三个孩子,便笑着跟他说:“霞儿带着霄儿给你送饭来了。” 明光忙欠起身,云霞娘帮他垫上软和的靠枕,让他侧躺着。 因为起身,拉扯到伤口,明光的眉毛微微皱了皱,但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他的细微神情变化恰巧被刚进屋的云霞捕捉到了,她知道明光是在强忍着伤痛,心下更觉得明光是勇敢又暖心之人。 于是默默的又发出一张好人卡给明光…… 而明光见到云霞之后,想起了刚才和岳母的谈话,心情大好,俊朗的脸上立刻换上了轻松惬意的笑容。 漆黑如墨的右眼眸中含着星光,糅合着欢喜。嘴唇上扬,满面春风,哪里像个伤号?他那样子,仿佛根本就没有受过伤。 “紫蔓,你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就回去吧。”云霞娘转头安排紫蔓。 紫蔓顺从的应了声,跟大家施礼后告退。 倒是云霄提了意见:“娘,明光兄受伤了,为什么不让紫蔓照顾他吃饭呢?” “明光是为你姐姐受的伤,自然该由你姐姐照顾他吃饭才是,咱们要懂得知恩图报,对不对?”云霞娘轻言细语地告诉儿子。 原来母亲自有安排,说得也极有道理,云霄便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云霞娘又转头问云霞:“霞儿你说呢?” “那是当然。明光养伤期间的吃饭问题都包在我身上了。明光你可不能拒绝,必须接受我的照顾。”云霞没有半点迟疑,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说话的语气甚至有点娇蛮,表情又十分娇憨,明光只觉得心旌一荡,呼吸之间似乎都带了甜味儿。 “对对,明光你可得接受,这样我们霞儿心里才会好受的。”云霞娘接过云霞的话,还顺势把问题上升到一个高度。 云霞惊喜的看了看母亲,娘亲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此话一出,嘿嘿,明光还敢拒绝么? 果然,明光撑起身子坐直,对云霞母女拱手道:“伯母,云霞,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霞娘笑着说:“从得好,从得好!” 母亲的笑又如师娘一样,别有一番深意。 云霞忽闪着羽睫,探究地看向母亲,从母亲的种种表现可以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明光的。 要说这明光的人缘也太好了吧,萧师母、王师娘、母亲,这些个中年妇女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看来他对中年妇女很具有杀伤力啊。 “霞儿,那就开始照顾明光用晚膳吧。” 见云霞盯着自己发愣,云霞娘赶紧转移了话题。 明光也配合道:“还别说,我闻到饭菜香,真的饿了。” “明光兄,我们马上给您布饭菜。” 听明光兄饿了,云霄立马跑到食盒面前,准备开食盒。 云霞也赶紧收回思绪,笑着问明光,是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当然下来吃,我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明光边说边起身,准备下床。 云霞忙弯腰帮他把鞋摆好,方便他穿好起身。 第593章 温热 云霞娘笑盈盈的看着女儿的举动,很是欣慰。 若不是怕太突兀引起女儿的怀疑,她都准备带着霄儿先行离开了,把这里留给杭儿和霞儿两个孩子哩。 “云霞,我自己来就好。”见云霞要帮他穿鞋,明光忙出声拒绝。 他可舍不得让云霞蹲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脏靴子受累。 云霞却并没有听他的停下来,而是直接蹲了下去,仔细的帮他穿好了靴子。 “好了。”她仰起脸,笑得很开心。 明光忙不迭地说了谢谢。 云霞摇摇头嗔怪他又见外了,接着直起身,跟着明光来到饭桌前。 帮着母亲早就把饭菜都摆好的云霄,站在桌前,眼睛盯着面前色香味俱佳的菜品,还是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 不过等明光兄一过来,他立马把视线从菜品中抽离出来。 明光坐下后,看着丰盛的饭菜感叹道:“辛苦云霞了,竟做了这么多的饭菜,我一个人吃的话,保准得撑住。不如让云霄跟我一道吃吧。” 心细如发的明光,早就发现了云霄的小动作。小家伙不仅咽口水,还舔了好几次嘴唇呢。 果然,明光的话音落,云霄的眼睛都亮了。 云霞顺水推舟对云霄说:“行,只是霄弟要先保证你明光兄吃饱吃好才行。再说等会我们回去,你还能吃第二轮。” “云霄明白了。”小人儿迫不及地点头。 云霞娘笑道:“霄儿怕是早就猜到你明光兄会分给你吃吧?这孩子,对吃饭可是最上心的。” “可不是嘛,我霄弟是个吃饭很乖的小童。” 接着母亲的话,云霞也夸起了云霄。 没想到自己能吃还被母亲和姐姐夸赞,小云霄开心得要飞起了。 于是他尽职尽责的埋头吃饭,吃得那叫一个香啊,旁边看着的人都感到食指大动。 以至于云霞娘有感而发:“要说吃饭困难,还非云霞莫属。以前这不吃那不吃,就跟小猫儿的饭量差不多,可把娘给愁死了。 霞儿胃口不好,所以身子一直柔弱。我之前还傻乎乎的相信她婶婶的话,说什么姑娘是要娇弱些。 现在想来,霞儿小时候,我去边城那段时间,皆因为听了她婶婶的话,把她留在家里,才害得霞儿身体变差的。 那时,霞儿定是没少受她婶婶的虐待。现在想起来我都有些后怕,若不是那时霞儿的祖母还健在,监督着她婶婶,关心着云霞,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里,云霞娘脸上流露出浓浓的自责之色。 “娘,别难过。这不是您的责任,是云慧娘心太坏,不过好在我们已经识破了她,不会再上当了。 再说,经过师娘的调养,我的身体现在越来越好了。 所以,娘您大可放心啦,笑一笑,好不好?” 她朝着心事重重,沮丧难过的母亲递了个笑脸,然后撺掇母亲笑起来。 云霞娘看着乖巧的女儿,不忍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便扯唇笑了笑。 也是,这大半年来,霞儿的胃口开了,吃饭香了,身子骨确实越来越健旺起来。现在个子长高了一大截,快赶上自己了。而且霞儿脸色红润,眉眼如画中的人儿一般,好看着呢。 这么俊的闺女,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作为母亲,心中的骄傲自豪自然是无法言喻的。 这么一想,云霞娘的笑容慢慢就真实了很多。 见母亲总算是笑了,云霞轻吁了一声也放下心来。 可一转脸,发现明光正紧盯着自己看,虽然可见的只是他的一只右眼,可那深邃墨黑的眼眸中,快要满溢出来的疼惜却是比两只眼睛都更多,更明显,更浓烈。 他的脸上更是写满愤愤然,仿佛自己受了比他还重的伤似的。 只是云霞和他视线一对接,明光立刻垂下了眼帘,但他紧绷的身子泄露了他的情绪,就连他周身的气场都仍然是一派肃然。 这时的云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她知道,明光一定是在为自己被婶婶坑了而生气。 有这么一个人,为自己受到的不好待遇打抱不平,这种感觉,竟然是那么温热,那么暖意融融。 如清风朝露,让人惬意;似陈年佳酿,使人醉心...… 所以云霞的笑发自于内心,她抬手指着饭菜,声音轻柔地催明光:“明光,你快吃啊,再不吃都被云霄给吃完了。” 嘴里包着饭菜的云霄想说什么,苦于嘴巴被堵住了,只能眨巴眼睛,表示自己的抗议。一等咽下饭菜,云霄便嚷嚷起来:“姐姐,我是有底线的大吃货,不会吃完的!” 坐在他旁边的云霞娘奇怪地问:“霄儿你说甚么?有底线的甚么货?娘怎么听不懂你这句话是啥意思?” 确定儿子说的有底线三个字都是认识的,但组合起来就不知道表示的是什么了,所以马上抓着儿子要答案。 云霄指指云霞,告诉母亲这句话是姐姐教他说的。 原来是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女儿独创的啊,难怪自己没听说过。于是云霞娘把脸转向女儿,让女儿解释下。 “娘,有底线就是有原则的意思,吃货就是指爱吃的人。我的霄弟说了,他是不会抢明光的饭菜的,他只是吃明光吃不完的那部分,所以,我就说他是有底线的吃货。” 听女儿笑眯眯的说完,云霞娘恍然大悟,她忙点着头说自己明白了。 解释清楚了,舒了一口气,云霞又看向了明光。明光应该不会为这句话再发问了吧? 结果她发现,明光压根就没有参与进来听她解释,他也没有动筷子吃饭,继续愣愣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话音落,云霄便仰着头对母亲笑,表示对姐姐给自己的这个定位很满意。 云霞娘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笑着说:“你们姐弟俩啊,越来越顽皮了,净说些娘没听说过的话,明摆着是欺负娘嘛。” 母亲难得的也向儿女吐了回槽。 “娘,我和霄弟可不敢欺负您,我们尊敬您都来不及,是吧,霄弟?” 云霄点头如捣蒜,口中说了一连串的是。 “知道了,你们两个最会哄娘开心。”母亲边说边转头看明光,见明光陷在自己的思绪中,饭都忘了吃。 她抬手敲了敲桌子,又出声喊了明光两声,明光才回过神来,开始吃饭。 刚才,明光一直在想,云霞小时候居然有这样的境遇,云慧娘这个狠心的妇人,这么小的孩子她也不放过,实在是可恨,可恶至极。 他的胸中一下塞满了对云慧娘的恨和对云霞的心疼,一边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一边是柔情百结的怜惜,就像不相容的火与水一样,搅动着他的内心。 心乱如麻,以至于他都苛责起自己来了,怨怪自己不能保护云霞免于伤害。 全然忘了自己那时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只是因为他太喜欢她了,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喜欢。 仿佛这世间的千千万万的适龄女子中,除了云霞外,他的眼底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一个。 他呆呆的盯着一处,思绪纷杂,他身边的那母子三人的说笑声都没听见…… 直到被岳母唤回现实中来,他才开始听话的用膳。 边吃边想,今后保护云霞安好就是自己的责任,必须做到最好。 第594章 挂念 那年从云慧手中救下他的可爱姑娘,她值得最好的!好在,余生还很长,有的是时间去对云霞好。 这是他的承诺,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一定要做到让云霞每天都开心快乐,远离烦恼忧愁! 此刻他的胸臆间填塞满这个决心和誓言。 想及此,他的脸色也跟着舒缓了不少,目光柔和澄澈,看着眼前的饭菜又重新有了胃口。 等吃完饭,收拾了食盒,明光就开始赶云霞母子三人过去吃饭了,连说自己这里已经没有事情,不需要照顾了。 于是云霞母子三人便准备回去吃晚饭。 非要看着明光在床上躺好,云霞才放心离开,明光只得顺从的躺到了床上。叮嘱明光好生休息之后,云霞又说自己吃完饭还会过来看他。 明光使劲压住心里的欢喜,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站在云霞旁边的云霄立马表示要跟着姐姐一起来,云霞娘拦都没法拦,只得在心里念叨: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爱凑热闹?哪儿他都要去插一脚。 她忍不住朝儿子鼓了鼓眼睛。 于是云霞娘磨磨蹭蹭的,等姐弟俩先走了,才赶紧走到明光跟前跟他说了几句,然后看那姐弟俩已经出门走到院子中了,她才悄悄跟明光说,等会儿自己会想办法把云霄给留下来的。 明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红着脸,小声的谢过了岳母。 云霞娘这才眉目舒展了,她伸手帮明光掖了掖被角,对明光说:“现在入了秋,晚上天凉,你又有伤在身,千万注意不要受了寒。” 看着明光点了头,她才安心的转身离开了。 回到饭堂,母子三人自去吃饭,云霄已经吃了七八分饱,所以最先吃完下桌,就在饭堂角落的矮椅上候着姐姐。 萧宅,萧先生和夫人在自己的房间内。 萧夫人坐立不安,在屋里走来走去。 “夫人,三弟妹既已经说了杭儿无大碍,你就先把心放下来。你要相信三弟妹的本事。”萧先生出言劝夫人。 不过,萧先生表面上淡定自若,还起劲的宽慰夫人,内心里却也是一样担忧杭儿得紧。 “夫君,我们现在就去趟李府吧,看看杭儿去。”萧夫人突然提议。 萧先生摇摇头:“都这个时辰了,我们去那边不太好,最近形势紧张,恐怕会给杭儿惹祸。” 沈家发生的怪事还没有理出个眉目来,萧先生觉得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可我想见一见杭儿,他义母说这么长一条伤口呢。” 萧夫人伸手比划了一下,一双眼睛红红的,已经蓄上了泪水。 “你呀,杭儿和臣儿身上就算有芝麻大点的伤就着急得不得了,他们将来是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你不要太小题大作了。且放宽心,实在不放心,就明天去看吧。” 萧先生轻言细语地劝说夫人。 “我,我不是要惯孩子们,只是...”萧夫人那双美目中水光盈盈,有泪珠儿已经涌出了眼眶。 萧先生忙站起身,把夫人轻轻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说:“我知道,我那么说只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些。杭儿已经受伤,咱们就要接受,就算你现在愁死在这儿,也不能改变杭儿受伤的事实,对不对? 好在万幸的是,杭儿的伤情不打紧,所以咱们就不要庸人自扰了。要是杭儿知道你为他的伤愁坏了身子,会难过的。 他一再叮嘱三弟妹不要跟你说他受伤了,说就是怕这个哩。” 萧夫人点了点头,用绣帕擦了擦眼睛道:“夫君说得是,若不是臣儿多了一句嘴,我也就被杭儿给瞒住了。” “既然明白了杭儿的良苦用心,那就不要辜负了孩子的心意。”萧先生满是怜惜地又劝了妻子一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夫人也只得听从了丈夫的规劝。 与此同时,吃完饭的云霞娘开始想辙把云霄给扣下来。 她先问云霄的功课做完没有?云霄脆生生地回答说自己都做完了。 云霞娘被儿子爽利的回答噎住了,她眨了眨眼睛,又说:“霄儿,娘想起了,前几天买了些布,你看你这些衣衫都短了,娘给你量量尺寸,赶明儿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祭出这个大招,儿子总没办法拒绝了吧。 “娘,我要跟姐姐一起去看明光兄,可不可以改天再量?我的衣衫不算短呢。” 云霄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裳,跟母亲提意见。 “不行,过几天咱家的酒楼开业,娘和你舅母都会忙得打脚后跟,可没有功夫给你做新衣裳,就这么说定了,等会跟娘一起去量尺寸!” 怕儿子再反驳,云霞娘索性直接下了命令。 云霄撅了撅嘴,很不情愿。但母亲语气严肃,不容置疑,他也就不敢吱声了。 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然后郁闷地坐在那搬起了手指头。 彼时,云霞正在房间里换衣裳,下午给明光捂伤口的时候,衣裳上沾了些血迹。 换好衣裳,云霞照了照镜子,看着都穿戴齐整了,就准备出门。 刚转身,她看见床上修竹给她准备的锦帕,猛然想起下午洗干净的那张锦帕还搭在练武场的树杈上,忘了收了。 “明天记得去收,若是还在的话。”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声,出了门。 拐到饭堂的院子,云霞便站在门口喊云霄出来,一起去烟霞院。 没一会,云霄噔噔噔跑出来,很不开心地说自己去不成了。跟着出来的云霞娘,笑着跟她解释说自己要帮云霄量尺寸,准备趁酒楼开业前帮他赶制两身新衣衫出来。 “霞儿,要不你自己去吧,陪明光说说话,毕竟人家是为了救你受的伤。说起来,明光这都是第二次救你了。” 母亲最后直接跟女儿安排好了。 “那好,娘,我就过去了。”云霞倒是很爽快的应了。 走了两步,她又转头对母亲说:“娘,您说得不准确,明光救了我四次啦。上次送爹走的时候,我被那山贼打得绝望了,明光突然出现救了我;还有学骑马,那马乱跑,也是明光跳上马把它制服的。” 原来霞儿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云霞娘很是欣慰:“是啊,那次明光不仅救了你,也救了我和你弟弟呢。所以咱们要把明光当作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趁机把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云霞娘顿感轻松。 郑重地点了点头,云霞肯定地说:“娘说得是,霞儿记着呢。那我过去了。” “去吧,等会我让修竹和香梅点灯过来接你。”母亲挥挥手。 云霄跟着撵了几步,被母亲瞪了一眼,只得收了步子,对云霞说:“姐姐慢点,天快黑了。记得代我跟明光兄问好!” “好,知道了。姐姐都记着呢。”云霞转头对他挥了挥手。 母子俩看着云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浅淡的暮色中,大人眉开眼笑,小童垂头丧气。 “娘,您快点给我量吧。”云霄伸手拽住母亲的袖子。 云霞娘连声说好,牵着儿子的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到了烟霞院,云霞推门进去,见屋里已经掌灯。听见门响,已经起床的明光拿着油灯迎了出来。 “云霞,小心台阶!”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提醒云霞。 云霞笑道:“明光,这里是烟霞院,我以前住在这,哪里有台阶,哪里有沟坎什么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绝对摔不到我,你快别出来了!” 第595章 挂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明光略微有点窘,好在处于渐浓的暮色中,他的红脸不易被察觉。 所以他依然迈着稳健的步子下了台阶,在院子中接到了云霞。 “不是让你不下来的吗?你的伤不痛吗?怎么就起来了呢?” 云霞一连串的发问。 没有停顿,明光立刻一连串的作答。 “作为护卫的我应该下来,伤本就是小伤不痛的,躺在床上躺够了所以就起来了。” 这两人就跟热锅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之间完成了一问一答。 接着他们相视一顾,大眼瞪小眼,在短暂的停滞之后,都忍不住笑了。 明光手中油灯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柔暖的光线流淌在两人周遭,映照着少年和少女眉目舒展的笑颜,在这个初秋的夜晚,此情此景显得格外的美好。 大地被月亮的清光笼罩着,院中的大树下,有秋虫低声鸣叫,仿佛恋人间的呢喃。 整个氛围便有些奇妙,好像掺杂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其间。 云霞忙别过脸说:“明光,我们进去吧。” “好!”明光回答得很简洁,但声音却有些许波动。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举着油灯照明引路,把云霞带进了主屋内。 放好油灯,明光指着椅子请云霞坐下来。 云霞依言坐了下来,明光也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吃过药没有?”刚坐下,她便忙着清候明光服药的事情。 明光点点头道:“刚才已经按师娘的嘱咐,把药都吃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这几天督促你按时吃药可是我的头等大事。” 云霞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眸中透着一股子认真之色,郑重地对明光说。 “看来我得忘记吃药一两回才行,这样身为监督的云霞你才会有成就感。” 明光慢条斯理的来了这么一句。 说这个话时,他的心里甜滋滋的,好不开心。 “明光你这个主意不错,要不明天就实行吧,这样我娘就会大大的表扬我一番的。” 云霞很顺溜的接上话,还俏皮的眨了眨眼。 哈哈哈,明光朗声大笑,就算伤口被扯到了也没在意。 “没问题,明天早上我就忘记吃药如何?“明光边笑边提议。 “太善解人意了,就这么办,明早在我娘和我过来之前,明光都完全忘记还要吃药这回事。我一来便提醒你。” 云霞玩心大起笑着接话。 明光又笑,朝云霞拱手道:“谨遵云霞的命令,明光定会竭力配合!” 说完继续哈哈哈…… 倒是云霞惦记着他的伤,让他别笑凶了,拉着伤口会疼的。 朝她摆摆手,明光继续笑,伤口的痛算什么,早被快乐给冲淡了。 看明光一派轻松,云霞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说起来,明光搬到烟霞院有些日子了,但因为忙忙碌碌,她很少到烟霞院来。就算来,每次也是匆匆忙忙的,并没有仔细参观明光的房间。 今天下午她才看清楚了明光房间的摆设,跟她的房间不同,明光的房间简洁利落,但收拾得很干净。 主屋里除了必要的几样家具,再没有多余的,显得很清爽。 母亲准备的很用心,明光房间里的大案和桌椅都是红木的,板式腿的大案高大庄重,折背椅造型古雅,除了方桌围边有雕花外,所有家具再无花饰。一水儿的质朴隽秀,给人的感觉很规整齐楚。而红木家具的色泽纯净,又是明快的暖色调,两相衬托之下,就形成了满屋生辉的效果。 最关键的是这些家具很衬明光的人,或者说它们就如明光这个人一般,认真而严整,且透着融融的暖意。 此时在一室的柔光下,这屋里的一方天地,就更加显得温雅起来…… 云霞把四处打量的目光收回来,重新放到笑逐颜开的明光身上,等着他收了笑,才站起身来。 “明光,这大案上的书是你正在看的吗?” 她指着大案上摞着的那两本书问。 “正是!不过那本《经典释文》倒是一直在用的。”明光跟着站了起来。 云霞走过去一看,面上正是《经典释文》,这本书云霞是知道的,等同于读经书时的字典。她拿起书问明光自己可以看看么? “看吧。其实不用问的,我这里的书随便看。”明光很干脆地答应。 “问还是要问的,万一你在这里面写了什么不愿意让我看的内容呢?或者书里夹着什么信件之类的,我总得征求下意见,看看能不能看得?” 云霞歪着头对他笑道,两边脸颊的梨涡显现。 “没有不能看的内容,即便有,我相信云霞也不会窥视的。今后你要看我的书都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明光马上接话,耿直表态。 见他对自己非常信任,云霞很感动,低声道了谢,便翻开了书。 应该说这本书是被明光经常翻看的,所以书角都有些微卷,书页的边也翻毛了。 另外一本《势胜学》也同样是这样,比之《经典释文》,这一本上面还有很多笔记,显示书主人对这本书研读很认真。 翻开第一页,第一句话撞如眼帘。 不知势,无以为人也。势易而未觉,必败焉。察其智,莫如观其势。信其言,莫如审其心。人无识,难明也。君子之势,滞而不坠。小人之势,强而必衰。心不生恶,道未绝也。 读之竟然非常有气势。 明光走了过来,顺便把油灯带了过来置于大案上,然后搬来凳子,让云霞坐着看。 他自己也坐到了大案对面,闲来无事,便开始摆弄油灯,挑灯芯。拨弄了几下,那火苗就变旺了,还跳出一朵绚丽的灯花来。 眼前的视线一下明亮多了,云霞抬眼看了看,明光正在拨弄灯芯,在他手下,灯花接二连三的开了好几朵,就着这油灯看书感觉竟然很有韵味。 于是她往后翻了一下,大略的看了几页,原来是一本讲谋略的书,向人揭示得势失势之玄机。 最吸引她的是明光的笔记,她只看了几条,就发现见解颇为精妙,可谓字字珠玑。 “明光,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看么?” 云霞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拿回去好好静心看看了。 明光没有半分迟疑地说好,他笑着问云霞,也对策略之类的感兴趣么? “当然,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你的笔记,看了几处,对后面的相当期待。待我慢慢赏析。”云霞轻轻合上书,手在封面上摩挲了几下。 “你能喜欢,我自然高兴。若是看了有相左的意见,可一定要跟我提出来。” 明光兴致高昂地说,俊朗的脸上写满兴奋,被灯光映衬得更加夺目。 “也说不定我看过之后,提不出一条不同意见,咱们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呐!”云霞俏皮道,在这点上她有直觉,因为刚才只是看了几处,她就发现明光说到自己心坎上了。 她用的咱们两个字,让明光很是受用。 “那敢情好,好一个英雄所见略同!高山流水觅知音,乐莫乐兮!”明光激动地站起来,慷慨激扬地挥手道。 虽然又扯了下伤口,可明光连眉头都没眨一下,脸上依然是明晃晃的笑。 “明光,小心你的伤口!”见他用力挥手,云霞忙出声提醒。 “没事,这点伤算甚么。云霞,其实我最大的兴趣是向你爹那般保卫家国,驰骋疆场。” 谈话的氛围特别好,明光便把自己心底深处的愿望一下说了出来。 他的话瞬间在云霞心中引起了共鸣,这也是她的兴趣所在啊! 作为一个受过系统教育的部队院校高材生,来到这个时空,碰上与西戎的交锋,她岂能错过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好机会。 若不是自己附身在这具年幼的小身板之内,她早就投奔到戍边一线去,领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壮观;体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威风;释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情怀…… 第596章 志同 莫名被带到这个时空,还成了将门之女,似乎冥冥中自有安排,注定她云霞是要上战场的。 那就必须顺应潮流了,去上! 尽管云霞外表看着娇柔,但内心却是强悍的,所谓的软妹子外壳中住着女汉子,正是此时她的写照。 其实一早她就在心里暗下好了决心,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我云霞可不能辜负了将门虎女的名头,再等两三年,且看我撸起袖子大展身手! 于是立刻坐着了身子正色道:“太好了,明光,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前先生在课堂上念过十五兄的一篇文章,十五兄在文中提到要到边城去建功立业,对此我是举双手赞成并全力支持的。 我爹回来后,我还专门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若不是我爹觉得条件暂时不成熟,他走时我一定缠着他,跟着他一起回边城去了。” “巧了,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一样,恨不得也跟着伯父去边城,在他麾下效力,到沙场上建立功业是我的志向所在! 近年来西戎人越来越放肆,屡屡骚扰残害边民和戍边将士,若不是伯父坐镇西戎边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想起那些西戎人干下的桩桩坏事,我就非常生气,发誓将来一定要亲自与他们对阵,收拾他们!”明光举着拳头,铿然有声道。 对西戎,他的心里不仅装着国仇,还有家恨,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此刻,明光那双右眼的眸子发亮,在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彩。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坚定气势,竟是那样的英气蓬勃。 “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为这个目标努力。我相信,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把西戎人治得服服帖帖。” 云霞受到感染,当即郑重表示要与明光结成同盟。 找到志同道合的同路人,这种感觉就是特别爽。 明光接着云霞的话,兴奋地回答:“那是当然。若不是家父说我尚年幼,要我等几年,我早就等不及了。就现在这样,我的一颗心其实也早就飞到了西戎边城了。” 他毫无保留的分享着自己的想法,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云霞点头:“你父亲和我父亲的说法是一致的,萧先生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我现在就盼着快快长大,到时候一起去边城。” 她的邀约得到明光的肯定:“就此说定,再等两三年,咱们一起去边关建功立业。” 两颗年轻的心,因为这个约定,无形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在安静的秋夜中,两个人都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强劲有力,还很响亮。 明光的笑容更加明亮,心爱的姑娘和自己竟是如此的心意相通,他高兴地想跳起来大喊。 所受的剑伤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跟已经痊愈了似的。 云霞看着灯下眉飞色舞的明光,也神采飞扬起来,思绪纷飞,竟开始畅想起边城的情形来了。 父亲在那边开展的大生产运动还比较顺利,上次来信的时候,他提到井渠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字里行间对大生产运动评价很高。他讲述自己带着将士们干劲十足的投身其中的经过,并描绘了边城一片热火朝天搞大生产的热闹景象。 尤其让他高兴的是,近段时间西戎人凑巧比较老实,没有出来折腾,所以他们的大生产运动完全没有被干扰,前景相当可期。 或许要不了两年,边城就会成为物产丰饶之地,经济实力得到极大提升,将士们和边城百姓生活质量明显比现在好,一切步入良性循环。 等我们去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边城是强盛的,散发着无穷魅力的。这样的边城会吸引更多的人前去,而西戎会敬畏。若是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滋事,定叫他们跪地求饶,直到臣服…… 父亲还说,等西戎边城的大生产搞出成效,他会亲自去北凉边城,把积累的经验全部传授给黄将军,让他在北凉边城如法炮制,再造出一个强大的北凉防卫,震摄住北凉人。 尽管北凉目前尚算老实,但历史上也是跳腾了几次的,只是近百年来势微,暂时安分而已,所以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只有戍边能力有效提升,才能制服西戎北凉,保卫家国安宁,创下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云霞越想越热血沸腾,她只觉得脸都烫了起来。 对面的明光看着她白皙的脸变成粉嫩嫩了,在灯光的辉映下,更加显得美丽动人,魅力四射。他的脑海里就跳出和云霞一起骑着马,并肩战斗在边关的画面。 对了,云霞还不会骑马,必须把她教会才行。 他马上对云霞说:“要去西戎边城,你得赶紧学会骑马,等我伤好了,就着手安排时间教你如何?” “好啊,好啊!”云霞刷的站起身,欣欣然回答。 她可是做梦都想成为一个超级潇洒的女骑手呢。以前在学校,因为所学专业更偏向理论研究,她没有机会去骑兵连实习,还特别羡慕有些专业的同学可以去骑兵连实习。 光是看他们骑马的照片都让她眼热,再听他们讲骑马是如何的恣意爽快,她更是从眼底羡慕到心底。 现在好了,有明光这个专职教练亲自教她骑马,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骑着马飞驰,体会一把骏马疑流电的感觉,一定倍儿爽! 等以后上了疆场,骑马驰骋,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想想都让人激动。 太完美了啊! 她便笑着朝着明光施了一礼,顽皮道:“马术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倒让明光局促起来:“这样说就生分了,我可是云霞的护卫,不敢称为师父。” “应该的,你以后教我马术,怎么不能称为师父了?”云霞不依不饶。 明光没有办法,只得憨厚的挠了挠头,跟云霞说:“那好吧,我今天就权当一下师父,不过只我们两人私下知道就行,以后还是不兴这样叫了。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更不可称我为师父,否则我一个护卫,就显得僭越了。” 原来明光是这样考虑的,不愧是暖男,他时时都在为我考虑着想啊!于是云霞忙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明光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 …… 今天和明光的一席话让云霞特别开心,感觉收获很多,不仅知道了明光和自己志同道合,明光还主动教自己学骑马,又约好以后一起去西戎边城,一切都顺心顺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还不能确定沈维白愿不愿意到边城去,等有机会要问问他,若是他愿意去就圆满了。 若是他不愿意去呢? 云霞微微蹙了蹙眉,敛下羽睫,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劝沈维白跟自己一起去。按说,他应该会听自己的劝的。 但是他的长辈,尤其是他祖父,如果出面阻拦又该怎么办?他不可能违逆他的长辈们的,那该如何是好? 云霞有些犯愁起来。 这时修竹和香梅在院子外叩响了大门,跟着修竹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夫人让奴婢们来接您回去了,天不早了。” 抬眼看了看窗外墨黑的天幕,云霞才意识到自己在烟霞院呆了好长时间了。人家明光有伤在身,还得打起精神陪着自己,不能早些休息。哎呀,自己只顾聊得兴起,都忘了这一茬了。 她忙跳了起来,走到轩窗处,对着院外高声答应了一声,并叫她们进来吧。 院门吱呀一声被修竹和香梅推开,她们两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明光,那我就回去了,你赶紧歇了吧。”云霞又扭头跟明光提出告辞。 明光其实巴不得云霞再留一会,但云霞既已经说了要回去,他也不便挽留。只得疾步去拿了油灯过来,温声对云霞开口道:“好,那我送你出去吧。” 站在院门口,直到看不见云霞三人为止,明光才转身进了院门,落了门栓,回屋睡觉了。 躺上床,他很快就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597章 缘起 梦里,他和云霞沐浴着阳光,在广袤的草原上策马奔腾…… 尽管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那梦中却流淌着极为真实的温暖和幸福。 明光是从梦里笑醒来的,背上的伤口有些疼,他皱着眉起来喝了几口水,便走到窗子旁站定,往窗外看去。 万籁俱寂的深夜,黑沉沉的天幕上星星闪烁,仿佛在眨眼睛。他也眨动着眼睛,让那漫天的繁星落入了眼眸中。 忆起昨夜和云霞说的话,他的嘴唇扬起一抹弧度。 西戎人害死了父皇,还害得母后常年卧病在床,爹娘为了救他,甚至献出了自己的大儿子,为保护他周全的那些人也是因为西戎人的追杀而丧命…… 除了小时候陪着自己的廖树生叔叔外,其他的那些牺牲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长相,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只能对着茫茫的夜空,想像他的恩人们。 也会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身上的责任和担子,那种强烈的报仇雪恨的愿望,让他的压力不小,但也给了他更强的动力。 对他来说,去与西戎人对阵厮杀,保卫家国安宁,甚至比长辈们希望他重掌皇权来得更重要…… 而今,他心爱的姑娘,和他有相同的志向,他要去西戎边城的心便在坚定之中添加了几丝甜蜜,正如现在的夜空,静谧深远中透着温柔舒缓,无言,有情! 翌日,云霞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便往烟霞院赶去。 她听香梅说,母亲已经过去了。 母亲定是觉得明光是因为救自己受的伤,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对明光极为上心。 初秋的清晨,少了夏日的闷热,添了凉意,但温度又恰恰好,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天空澄澈而高远,有飞鸟从空中飞过,沿途走来,微风拂过树梢,掠过竹林,摇动花朵,扫下晶莹的露珠……入眼的都是美景,无比悦目。 昨晚和明光的交谈,让她对自己这个暖男护卫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原来他和自己一样,胸怀同样的梦想,是志同道合的盟友。 在茫茫人海中,他们能相遇相识,缘分不浅呐。 所以,此刻云霞的心情也格外好。 不自觉的,就轻轻哼起了歌,美妙的音符跟着她的脚步,一路洒过来,直到烟霞院。 烟霞院的大门敞开着,丹画和紫蔓正在帮忙洒扫院子,母亲和明光则在屋里聊得正欢。 见到云霞,两个丫鬟忙迎上来跟她问早安。 云霞笑着跟她们聊了两句,母亲已经从窗户边探出头朝她招手了:“霞儿快进来!” 于是跟两个丫鬟挥了挥手,云霞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了房间。 明光和母亲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的茶水盅冒着袅袅的热气,淡淡的茶香萦绕在房内。 “娘,明光,早上好啊!”她笑吟吟地打招呼。 明光朝她笑了笑,手放在身侧悄悄指了指大案上的药瓶儿,云霞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弯着眉眼,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昨天她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明光还真记在了心里。自己也是忒大个人了,其实早就不玩这种梗了,但想着明光毕竟是个半大孩子,少年心性,她也就配合着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现在人明光要给自己创造受表扬的机会,那也就不能够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了嘛。 “霞儿,我听明光说你们都约定好了,以后要一起去边城的,是不是?”母亲开门见山,直接逮着她就问。 云霞迟疑了几秒,她还搞不透母亲的意思,不晓得她赞不赞同,所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很及时的,明光跟她点了点头,她恍然,自己是不是傻?既然明光肯跟母亲说,那估计问题就不大,母亲即便不赞同,应该也不会反对。 所以她张口应了声是,刚想跟母亲说还要等几年才去的话,母亲便急切的,一把抓住了女儿的胳膊,拔高了音量说:“霞儿,太好了!娘啊,可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的。等过两年,咱们娘仨一起过去,和你爹在边城举家团圆!原来娘还有些担心,怕你不一定愿意去,没想到我霞儿特别愿意。 娘这下放心了,想想就开心,可以和你爹在一起,你爹带着将士们戍边,娘就在家里照顾好你们的起居生活。 娘还想好了,府上的事情都交给你两个舅父,他们保证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样,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边城生活,多美好啊。” 呃,原来母亲也早存了这个念头,还把一切都提前安排妥当了。 看来想去边城的人还不少啊! “娘,那敢情好!我们娘仨过去,爹一定乐得嘴都合不拢。” “可不是嘛,上次你爹回来娘就跟他提过。但你爹说现在边城条件艰苦,还没有学堂,所以让我带着你们姐弟暂时呆在京城里,他回去后争取把学堂办起来,现在又搞上了大生产,你爹来信说一定要搞好,把边城变成富庶的塞上明珠,然后就把我们接过去。” 母亲说起,语气激动兴奋,双眼晶莹闪亮,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情何其美妙。 云霞伸手握住她的手说:“娘,霞儿和霄弟抓紧时间练好武,把身体养得壮壮的。您也一样,调理好身体,等时机成熟,咱们就出发!” “好,好,娘答应我霞儿。”母亲好不开心。 一直不好打断母女俩说话的明光,这才找了机会插了一句:“伯母,云霞,不如坐下来说话。” 母女俩这才打着哈哈落了座。 云霞坐下后,抬眼看向明光,见他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用玉冠在头上束了个髻。脸上容光焕发,一点都看不出有伤在身。 只是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什么原因,她觉得他的肤色没有平日那么黑,原来的深小麦色变成了浅小麦色,在他乌黑的发,青白色的玉冠衬托下,益发显得仪姿不凡,俊美无俦。 总算可以跟人明光说话了。云霞的大眼睛调皮的眨了眨,开口道:“明光,你吃药没有?” 明光挠挠头:“哎呀,忘了!” “那赶紧吃,嗯,霞儿这个监督做得好。“云霞娘当真表扬了她。 云霞和明光偷偷对视一眼,都笑得很开心。明光是为云霞开心,而云霞是为明光开心而开心。 “我去给你倒水。”得了表扬,更应该好好表现,云霞立马站起身去倒水。 “就用茶水吧。”明光指了指身边几上的茶盅。 云霞摇头:“茶水服药不合适,影响药性,用白开水最好。”她边说边走到桌旁,拿了空水盅,提了水壶倒水。 在她背后,云霞娘和明光也相视一笑。原来云霞娘一来,明光便跟她讲了要把提醒吃药这件事交给云霞来做,然后请她对霞儿加以表扬。 两个小孩子搞的小把戏,让她暗自好笑,但也甘心情愿的配合。 倒好水,递给明光,又把大案上的药瓶儿拿过来,看着明光吃完药才作罢。 明光放下水盅,站起来甩了甩手,对云霞母女说:“我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做这样的动作都不怎么疼了。所以,不要再把我当伤员了,跟平常一样,我等会跟大家一起在饭堂吃饭,一起上学,下午一起去练武场。” “那怎么行,还是将养几天才好。对了,中午还要换药,霞儿,你帮明光换药吧。”母亲驳回明光的计划,转头给云霞派了任务。 “换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云霞没有半分迟疑,爽快的答应了。 又接着母亲的话劝说明光:“就多歇一天,明天再去上课,好不好?” 面对云霞的请求,明光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了,只盯着她那双如宝石般发亮的大眼睛和粉嘟嘟的水润嘴唇,就跟受到蛊惑一般,头就点了下去,而且力道不轻。 旁边的云霞娘见了,眼底心里都是开心。 杭儿对霞儿,那是真心的好哩! 第598章 顺势 “既然说好了,我就先去饭堂那边,赶紧让香梅送饭过来。”母亲站起身,笑眯眯的对两个孩子说。 云霞听了,也跟着站起身:“娘,我去吧。这些跑腿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 “不用,你陪着明光聊天吧。娘还要去把你弟弟叫起来,昨晚他可是求了我两遍的。”云霞娘根本不再给云霞机会,直接安排了事。 明光朝着云霞娘拱手施礼道:“那就劳烦伯母了!” 转过头朝明光笑了笑,云霞娘把手摆得飞快:“一点都不劳烦!” 然后转身笑意盈然地出了房间。走到院子中,见香梅和紫蔓已经打扫好院子了,云霞娘便把她们俩一并叫走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云霞和明光。 短暂的安静之后,云霞说起自己拿回去看的那本《势胜学》,昨夜拿回去后挑灯夜读,看来舍不得放下,感觉获益良多。 “明光,最大的亮点是你的旁注,见解精辟,入木三分。我就在想啊,明光你一定是有丰富的经历才能总结得如此恰如其分。 可转念一想,你也只是个少年人,从哪儿习得这深奥的处事学问的呢?” 确实,明光的读书笔记,内容翔实,处处彰显着睿智达观的看法,莫说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便是云霞这般芯子成熟的成人都好像想不到这么透彻,所以她怀疑是不是明光的父亲传授给他的,方才有此一问。 明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云霞的意思了,她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成熟了。 其实说起来明光才活了十几年,尚处在懵懂的年龄,按常理是不会有这么老练的想法的,可明光的身世注定了他所经历的却比寻常孩子要多得多,也惊心动魄得多。 没有办法,他身上的重担,必须要尽快担起来,所以他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在这种压力和环境之下,他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比同龄人早熟了很多,看待问题也更加深刻。 当然,这也跟父亲对自己的悉心培养有关,自己的经历暂时不能公之于众,就说是父亲的教导罢。 于是明光淡笑着回答云霞:“这些虽然是我个人的领悟和体会,但家父功不可没,是为首功也。” “哦,此话怎讲?”虽然猜出了大概,事关明光的父亲,云霞还是专门追问了一句。 “因为我在读这本书时,全程受到了家父细致的指点,所以才能理解得更扎实透彻,得出深层次的明悟。” “原来真是这样,伯父很厉害啊,有他的指导,你可是太幸运了。” 云霞一点都没隐瞒自己的羡慕。 那确实,父亲是资深的大儒,能承师于他,自然是非常有幸的,当然这份幸运李家学堂的同窗们都有。 “云霞所言极是,我有家父的教导很开心,不过,现在和你们一道承师于萧先生,也是极大的幸运!” 云霞点头,清丽的脸上满是激动:“对,对,萧先生也是大儒,这么说来,我们都是幸运儿,有良师指导,又有益友围绕,何其幸哉!” 明光脸上洋溢着骄傲自豪的表情,重重的嗯了一声,笑如骄阳,明晃晃的。 “明光,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那句:下不敬上,上必失焉。上不疑下,下改逊焉。不为势,在势也。你的注解中提到下属不敬重上司,身为上司者必须意识到自己是有缺失的,强调要积极从自身找原因,绝不能推诿塞责;而上司不猜疑下属,下属就会改变为恭顺的态度。所谓威势,不要刻意营造,而要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形成,方能服众……说得相当精妙啊。” 云霞昨晚跳着读了几篇,因为明光文采斐然,旁征博引的读书笔记,导致她越读越兴奋,把好些地方都全部给背下来了。 这会儿张口就来,说得无比顺溜。 “云霞说的那句啊,当时我研读的时候就觉得这句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所以有感而发,洋洋洒洒写了很长。见笑了!” 明光朝她拱拱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云霞也学着他的样子拱手道:“哪里,哪里,没有见笑,只有崇拜!你的感概非常好,直击我的内心!还有那句,君子怜弱,不减其德。小人倚强,不增其盛。时易情不可改,境换心不可恣矣。你的见解看得我当时就想跑过来给你点赞了。” 明光看着她学着自己拱手的俏皮样子,本就欢喜;又听她嘴里说着对自己的赞扬,整颗心都快酥化了。 少年心中激情澎湃,充斥着满心的快乐,在叫嚣,在冲撞,仿佛要喷薄而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伤口什么的,早就抛诸于九霄云外去了。 时间就此停止该有多好!明光不禁转开了这个念头。可,天不遂人愿,云霄像一阵风,打着旋卷了进来。 “明光兄,姐姐,我带着香梅送早饭来啦。” 他甫一进屋,就嚷了起来,脆生生的童音把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带动得活波起来。 跟进来的香梅一手拎着一个食盒,把食盒放到桌上后,她赶紧过来跟云霞和明光问好。 见过礼后,香梅便回到桌旁,开始从食盒里往外拿早膳。 云霄笑得眯了眼,扑到姐姐跟前对姐姐说,他已经央得娘的同意,姐姐和他都可以在明光兄这里用早膳。所以让香梅把三人的早膳都提溜了过来。 “哦哟,我的弟弟还真是想得周到,真是可爱,那我们便一起用餐吧。”云霞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说。 小家伙嘻嘻笑着从姐姐手里救出自己的脸颊,便马上跑到明光身边,出手要扶着他到桌边去。 “明光兄,咱们到桌上去坐着吧。” 明光马上说好,伸手揉了揉他的黑发,笑着让他搀扶着到了桌子旁落了座。 香梅动作麻利,很快就把饭菜摆好了。又抱出了汤煲,里面是热腾腾的小米粥。 先盛了三大碗熬得黄澄澄的小米粥出来,香梅便细声细气跟小姐和少爷施礼道别,然后先行退下,回夫人那边去了。 这是夫人特别交代过她的,饭菜送去就先回来。本来夫人是要求少爷同她一起回的,可少爷不干,非要在明少侠这里用膳,夫人被他软磨硬泡得没法,只得应允了。 香梅走后,三个人围桌而坐,云霄已经字在耸鼻子吸香气了。 早餐很丰盛,这是云霞昨晚吩咐丫鬟们的定制餐。 除了小米粥外,每人另有一碗蒸蛋羹,那蛋又嫩又滑,看着就有食欲。 桌上还摆着三盘清炒时蔬,一碟酱菜,搁在桌子中央的是一大盘“酥琼叶”。 酥琼叶是这里的特色早餐,做酥琼叶要很早起床,蒸好泡酥酥的大馒头,等馒头冷了以后,切成薄薄的片,涂上蜂蜜,在火上烤制。烤制时要掌握好火候,恰到好处,所烤出的酥琼叶才好吃。 等烤好后晾散掉火气,酥琼叶的香味儿简直就不摆了,让人垂涎欲滴。嚼上一口金黄的酥琼叶,酥、脆、爽! 杨万里曾有诗赞曰: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可见这酥琼叶广受欢迎的程度。 这款食物很简单,却又不简单,因为它展示出了极致的美味。 但平日里,云霞怜惜丫鬟们,不想让她们半夜三更就起来蒸馒头,所以一般不要求做酥琼叶,这次明光受伤,她想着母亲曾说过明光喜欢吃酥琼叶,昨儿她才专门吩咐丫鬟们做的。 第599章 人情 果然,明光见着那盘酥琼叶,右眼眸子都发亮了,还翕动了下唇角。 他的表情全都落入云霞眼底,让云霞心里很是舒坦畅快,自己配制的早餐看来是投其所好了,没错儿。 三人开始喝小米粥,云霄呼噜噜的喝着小米粥,就着酱菜和时蔬,吃得无比香甜。 明光的动作就要舒缓得多,但他脸上的满足还是一目了然的。 把视线从云霄和明光身上收回来,云霞也优雅专心的吃了起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尽情享用。到早餐吃完,桌上的碗盘基本都空了,只有饭煲里还剩下小半盆小米粥。 云霞姐弟俩站起来收拾,明光要帮忙被姐弟俩联合制止,只得微笑着坐到了旁边。 两人把空碗盘收进其中一个食盒,剩下的粥放进另一个食盒,和明光告辞后,一人提着一盒往饭堂走去。准备放了食盒,便回去收拾书袋去学堂。 刚走进东跨院的门,就见萧先生站在离门洞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人。 “萧先生好!”云霄首先规规矩矩地向先生问了好。 云霞接着跟先生施礼,恭敬问安。 萧先生点点头,对姐弟俩说:“明光今天没来上学?他的伤不严重吧?” “先生,您也知道我明光兄受伤了?”云霄很是惊奇。 “是啊,昨天臣杭回家说起明光受伤的事情。说是云忠不小心把剑脱了手,导致明光受伤的。” 萧先生跟姐弟俩说了下自己是从何得知的,又马上带着焦急转向云霞,投来探询的目光。 “回先生的话,请先生放心,明光没有大碍。他本来是要来上学的,大家劝他再将养一天,明天他就来学堂了。”见先生着急,云霞马上向他汇报了明光的情况。 闻言,萧先生的脸色明显舒缓多了。 “等会儿为师看看他去。”他拈了拈颌下长须说。 “好的,先生什么时候去,云霞理应带路。说起来,明光也是为救云霞才受的伤。” 云霞立马主动请缨。 萧先生点点头,告诉云霞,他准备等第一次课间休息时就去看看明光。 云霞应声回答:“那您一下课,学生就带着您过去。” 嗯了一声,萧先生跟云霞姐弟俩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学堂去,而他自己则往大门走去。 云霞姐弟听话地往学堂走,走得离先生稍远一些,云霄便悄悄问:“姐姐,萧先生怎么不进去呢?他还往大门走了,是要出去吗?” “应该不会吧,马上就到开课时间了。我猜测他可能是去等云忠吧。” 云霄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安静地跟着姐姐进了学堂。 “师妹,明少侠的伤如何了?”云霞刚坐下来,瑶华便凑上来问。她还没有回答,臣杭、举廉和石文彬也跑了过来。 就连表哥表弟们也涌上来,围着云霞。 大家都很关心明光的伤情。 这也说明明光的人缘极好,广受欢迎。 还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喜欢的人呐。 比较起来沈维白就不是那么招人待见了。 唉,其实沈维白人很不错,为什么就不受爹娘还有云霄的喜欢呢?就连这学堂里的同窗们对于他也不在意,可有可无似的。他离开学堂,除了几个同窗过问了下外,其他的人都不太关注。 所以沈维白是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走,似乎连一片云彩都没带走,同窗们的日子照样波澜不兴的继续。 估计大家对他退出李家学堂是颇有微词的。就像瑶华说的那样,总觉得他这般任性来去,是对萧先生的不尊敬。 “表姐,明光兄什么时候来上学?” 见她不说话,智辕率先提高了音量问话。 对于表姐的无言,小家伙很有些担心,难道明光兄伤情加重了? 昨晚从酒楼回来,他和哥哥们本来是想去看看明光兄的,姑母却制止了他们,说暂时别去了,让明光早些休息。所以他们几兄弟便没去打扰。 因而现下他对明光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自然着急的跟云霞打听。 云霞被智辕唤回思绪,忙站起来朝大家笑笑说:“请大家放心,明光的伤无甚大碍了。明天他就会来上学了。” 她的话音落,围着的人都松了口气,举廉和石文彬甚至对击了一掌,表示高兴。 臣杭笑得尤其开心,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心里对明光的伤却是极为担心的。 因为明光兄和自己的傻哥哥长得像,爱屋及乌,他在心里是把明光兄当作半个兄长看待的。所以昨晚吃饭时,他因为明光兄受伤吃得心不在焉,母亲问他怎么一回事,他脱口而出,说有同窗受伤了,心情不好。 母亲便问他是谁啊,引得我臣儿如此难过? 他告诉母亲这位同窗是新来的,名字很好听,叫明光,因为救小师妹云霞被十五兄的剑划伤了。 显然,母亲和刘妈妈都很惊讶,忙问伤得重不重? 两人脸上的焦急和担忧之色,全然是发自内心的。 在听到他说师娘帮明光处理了伤口,也给了药丸服用之后,母亲和刘妈妈才松了口气。 记得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父亲尚在书房里处理事情,等父亲做完事情到饭堂时,母亲比他还嘴快,把明光受伤的事情都告诉了父亲,父亲听了,竟是满脸心疼之色。 臣杭还在心里嘀咕了一阵,或许父亲也是因为明光兄长得像哥哥,所以才爱屋及乌,特别看重明光兄的。 现在好了,明光兄没大碍,爹娘也可以放心了。走回座位的臣杭感到一下就舒心了。 这边举廉站到了瑶华身边,对云霞倾诉起来:“小师妹,我的那把剑很利,不说削铁如泥,还是能伤人的。所以昨晚我爹狠狠的把我训了一顿,说我不过脑子,不知轻重,竟然把恁般锋利的剑,拿给云霄和云忠这般年纪的小孩童,实在是不妥。 后来他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然罚我面壁思过,站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次我娘都没有帮我说半句话。 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昨晚连觉都没睡好。生怕明光有什么闪失。如今听你说明光尚好,我总算放下半颗心来。” “半颗心?”瑶华抬头不解地问。 云霞莞尔,举廉这是一颗心还能分两半的节奏? 举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啊,还有半颗心要等明光伤愈后才能落定。” 看来举廉是真担心明光,师父更甚,不仅罚了云忠,连躺枪的举廉也不放过。 “其实十五兄也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早知道会这样,就算打死十五兄,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接着举廉的话,瑶华低声帮举廉分辨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不希望出这种事的。”见瑶华难过,云霞劝慰了她一句。 然后大家都沉默下来,知道举廉出声提议等会找时间去看望下明光。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响应,围着云霞的同窗们都争着表态要一起去。云霞便笑着说,萧先生也要去,那大家就和先生一道去吧,我来带路。 她这么一说,学堂里的其他同学听见了,也纷纷表示要去,结果最后在学堂里的人全都报了名,一个都没落下。 云霞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先生说不定马上就要进来了。大家才敛了声,散开了去。 这会儿云霞才能坐下来,她赶紧把书袋里的书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一抬头就看见萧先生正在跟云忠说话。萧先生正面对着这边,而云忠背对着自己。 萧先生脸色很严肃,正在跟云忠说着什么,云忠则站得端端正正,不停的点着小脑袋。 云霞猜测萧先生可能在说云忠昨天伤了明光的事,并借机教育他做事要小心谨慎一些。 明光的伤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这么重视,让她觉得自己在明光受伤这件事上有点难逃其咎。 真真儿觉得自责,也觉得欠下明光好大的人情。 这份人情债一定要还,可是该怎么还呢? 第600章 人缘 毕竟,明光是因为救自己受伤的。唉,最该自责的是自己,最该感谢明光的人也是自己。 说到这个,自己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感谢明光。 不过,此时此刻,云霞才发现自己对明光的了解太少,以至于并不知道明光喜欢些什么,看来以后要对明光多一些关注。毕竟欠着人明光好多人情哩。 只有掌握了明光的喜好,才能投其所好嘛。 这回就先请母亲帮着出面再打探下,反正母亲对明光的事情很上心。 正思忖间,她看见萧先生和云忠谈完话,一道走了进来。待云忠坐下后,萧先生环视了一下学生们,清清嗓子,开始授课。 课程一如既往的精彩,云霞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先生就讲完了一大段,该到了课间休息时间了。 先生放下书卷,宣布休息,并看向云霞,示意她带自己去探望明光。 云霞忙站起来,跑到先生身边,把同窗们争先恐后都要去探望明光的事情跟先生汇报了。显然先生也被大家的热情感染了,他笑着拈了拈美髯道:“那云霞赶紧在前面带路吧。” 这便是准了的意思。 “是,云霞谨遵师命!” 然后跟全学堂的学生们招了招手,大家一拥而上,簇拥着先生,在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往烟霞院走去。 走出一段,云忠千方百计的挤到了云霞身边。她便伸手牵了他,想给他一些安慰。 这孩子因为闯了祸,心里肯定特别难受。 所以她转头跟身侧的云霄说:“霄弟,你走到最前面去带路,姐姐和云忠说几句话。” 云霄二话没说就应承了下来,他早就想承担起带路这个光荣的任务了,姐姐的安排正遂了他的心意,所以一双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先生请走这边。”他立马认真的履行着带路者的职责。 云霞和云忠走得慢,渐渐落在了大队人马的最后面。 让她满意的是今天云慧那小妮子不在,要是这小狐狸在的话,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说起来,云慧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学堂了。从云忠那儿打听到,小狐狸最近总跟着她娘,频繁的出入皇宫,说是皇上的贵妃娘娘特意召见她,让她陪着公主们一起玩耍。 小狐狸还很得意的跟云忠说,正是因为她在赛诗会上得了奖,娘娘器重她,才给她这个机会。 云霞当时在心里暗嗤,敢情这还攀上了宫中的高枝了。难怪最近难得碰见小狐狸几次,每次她都做出趾高气昂的表情,一副要不完的小样。 估计是一心想巴结权贵,眼高于顶,压根就不把周围的人看在眼里了。至于学堂,她大概都不想上了。 也是,她在学堂被大家孤立,待着也难受。 大家也不想她来,尤其是云霞,觉得如此反而眼不见心不烦,也不膈应了。 只是婶婶和小狐狸到底勾搭上的是哪个娘娘,倒是很有必要搞清楚。能和这母女俩打得拢堆的人,恐怕也不是个什么善茬,万一联合起来做什么坏事呢? 所以云霞专门问过云忠,她们是被哪位娘娘召见的?云忠却摇头表示不知道,显然他的娘和姐姐并不想让他知道。 哼,想瞒着,能瞒得住么?云霞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打听出来是哪位娘娘。 …… 想到这里,她特意弯腰对身边的云忠嘱咐了两句,让他不要跟家里人说明光受伤的事。 自己府上的事情,云霞觉得让叔叔那边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云忠本来就内疚自己伤了明光兄,又担心祖母和娘她们知道自己被师父罚了,会跳出来惹事。 说什么不过就是个护卫,伤了就伤了的话,凭什么让身为少爷的云忠跟他道歉之类的…… 所以大姐姐让他不说,他马上就点头表示绝对不说。 “真乖,对了,忠弟也不要再自责了,你明光兄还让我跟你说,都是意外,不能怪你的。” 云忠喃喃道:“谢谢大姐姐和明光兄不怪云忠。”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感激,眼巴巴的望着云霞。 云霞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你是我的弟弟,所以不用跟大姐姐客气,待会儿见到你明光兄,向他致谢就好了。好了,跟大姐姐笑一个,你看看这小脸,苦巴巴的,好可怜哟。” 云忠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小脸上的郁郁寡欢的神色总算隐退,换上了微笑。 “这就对了嘛,我的忠弟笑起来好看多了。”云霞打趣他。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看着走动的脚尖,偷偷的加深了笑容。 前面,云霄引着先生和同窗兄姊们穿过月洞门,径直往目的地走去,倒把一直在说话的云霞和云忠姐弟俩落下,与大部队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过,一行人沿途遇到下人、小厮和丫鬟们,他们见这么多人结伴,还有些不明就里。但他们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忙不迭的施礼问好,然后愣愣的看着大家说着话从跟前走过。 等云霞和云忠过来时,有人便大着胆子询问小姐,这么多人是要去做甚么? 云霞便告诉他们,是明少侠受伤,学堂里的萧先生和同窗们便约好一起去探望他。 原来是这样,下人们知道后都在心里感叹关心明少侠的人太多了,明少侠人缘简直是太好了!他们心中对明少侠更平添了尊重之情。 跟下人们说完话,云霞拉了云忠道:“走,咱们赶紧追上去。” 于是姐弟俩疾步撵上大部队。 此时,明光正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看着那棵树思考问题,听见杂沓的脚步声,便抬头往院门口望去。 却见父亲在学生们的簇拥下迈进了院门。 “明光兄,先生亲自到看烟霞院探望来了。”云霄喜气洋洋的声音紧跟着飘进耳里。 他忙站起身,往门口迎了过来。 “站住别动,你有伤在身。”父亲温声朝他下命令。 明光笑着说:“请先生放心,明光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父子俩有短暂的视线交流,萧先生眼中含有无限的关切,明光回之以安心的神色。虽然无言,却是充斥着浓浓的温暖亲情。 “明光兄,对不起,都怪我让您受累了。请明光兄接受我的诚挚道歉,今后云忠会谨慎行事的。”挤到明光身边的云忠,仰着小脸,把早就打好腹稿的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然后张着歉疚的大眼睛看着明光。 明光朝他笑,抚着他的头发说:“这件事是意外,实非云忠的本意,明光兄一点都不怪云忠,云忠也不要再自责了。这事情就这般揭过了。” 大家都安静地听着明光和云忠谈话,想等萧先生说完话之后再关心明光。 明光话音落,萧先生接过话头说:“云忠,就听你明光兄的吧。不过以后行事要小心些。” “好的,云忠谨遵先生教诲,在这里谢过先生和明光兄。”小家伙的语气明显放松,分别朝着先生和明光兄施礼致谢。 先生和明光都对着他露出了笑容,院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愉悦了很多。 跟在先生后头的同窗们一下活跃起来,纷纷向明光表达了自己的问候,明光一一作答。大家都小心的围着明光,留住些距离,生怕冲撞到他。 明光乐道:“敢情你们把明光当作了容易碎的瓷器了,这般的小心翼翼。明光没有那么脆弱,明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第601章 人杰 “伤员自该小心对待。”先生微微紧了紧眉头,很郑重地回了一句。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警醒下孩子们,让他们注意别碰着杭儿。孩子们嘛,难免动手动脚的。若是再撞到杭儿的伤口可怎生是好,那不得心疼死他啊! 学生们听了都喏喏应声,赞同先生所言,相应的也就特别小心。 明光也跟着应了声,心里暖暖的,他自然是知道父亲说这句话的用意的。 又想到父亲既已知道他受伤了,母亲肯定是也知道了,指不定有多担心他呢。所以便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下手,对父亲说真的无碍,现在一点都不痛了,又说师娘的药非常好,非常管用。 希望父亲回去跟母亲讲,让母亲放下心来。 果然父亲见自己做动作时很自然,连脸色都没变,父亲的脸色也跟着好看多了。 明光趁机开口相邀,并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和同窗们都进屋坐吧。” 父亲点了头说好,率先带头往屋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的云霞,乘机逮住两个正趴在门边看热闹的小丫鬟,让她们赶紧去厨房,通知香梅准备准备,待会给大家泡好茶,多端些点心过来。两个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飞快的跑走了。 “我们刚好二十个人呐。”云霞对着两个小丫鬟的背影高声说了一句。 小丫鬟们停住脚,转身跟小姐点头应声,表示知道了。 云霞遂挥手让她们走了,自己则转身和云忠一道进了院子。 此时,先生已经上了主屋前的台阶,明光和学生们一道,跟在先生后面。 离明光最近的是举廉,这会儿他有空关心明光,自然是要关心的。 “明光,刚才听小师妹说你明天就要去学堂了,我觉得你还是多休息两天比较好,毕竟伤得不轻。学堂里先生所授的课,我可以来跟你讲一遍,相信你很快就能追上的。” “多谢举廉兄的美意,明光有分寸的,若是不行,我不会逞能的。正是因为没事,所以才回学堂,请举廉兄放心。” 明光浅笑着回答举廉,举廉听了,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人明光能忍痛,是个铁汉子,自己还在那唠唠叨叨就煞风景了。 不过心下对明光更刮目相看,自己那把利剑碰上明光,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明光就是个汉子,那么长一道口,跟没事人一样!”石文彬亲眼见到明光那血淋淋的长伤口,有感而发。 云霄听了,特别自豪地说:“对,我明光兄最英勇!” 说话时,小家伙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神色。 “明光兄,臣杭非常佩服你!” “明光真乃少年英雄,佩服之至啊…” “英勇之士,明光是也!” “人杰明光!” ………… 在一群人的赞许声中,明光被大家拥着往房间里走去,云霞只听见明光不停的说过奖,过奖,不敢当之类的话。看着少年颀长的背影,她突然想到一个词:众星拱月! 明光不仅仅是人缘好,还有天生的凝聚力,气场强大,火力全开啊! 等进到屋里,看到被大家安排坐下的明光,更加觉得他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还别说,明光这样,竟和那次自己在道观初见苇杭,在苇杭没开口说话时,那种矜持尊贵,气度非凡很相似。 若不是苇杭是萧先生的儿子,她真要找明光问问清楚,他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被失散了?他们俩真是越看越觉得像。 不过…… 苇杭和明光要是真是一对双生子,也挺遗憾的,两人各有各的缺陷,父母养育这么一对儿子,也挺不容易的。所以,还是不要算了。 在云霞心念流转的时间里,大家已经聊嗨了。 也不知怎么开的头,话题竟然扯到了由皇后娘娘主办的中秋赛诗会上面去了。 “明光,眼看着今年的赛诗会就要开始了,你也去参加吧。”作为在赛诗会上大出风头,得过奖的举廉,一般的人是不会落入他眼底,他也不会主动相邀于人。可对明光,他却是极端信任和看重,所以便动员明光一起去。 明光何尝不想去呢?他也有夺魁的实力,可是现在还不是他能出现在皇宫的时候,他绝对不能任性的给那些拼力保护他的的人惹麻烦。 所以对来自举廉兄的劝说,他自然是要回绝的。 只是他还没张口说话,云霄便跑到他身边,兴奋地劝他答应下来。 接着是云忠、智轩、智辕……最后大家都出声请他去,全都对他报以了极大的信心和期待。 别看学堂里的其他学生跟明光不是很熟,但经过云霄这个小喇叭的广为宣传,大家都知道明光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子,眼瞅着赛诗会这么好的展示舞台,都巴不得明光能上去一鸣惊人。 这样,不仅是明光的荣耀,也是萧先生的荣耀,更是李家学堂的荣耀! 大家伙儿也能与有荣焉,所以,能不兴奋起劲吗? 面对大家的热情,明光有些犯了难,他微笑着没应声,飞快的转动脑筋,斟酌着该怎么婉拒。 父亲大概是看出他为难了,所以出言转了话题。 先生起了头,同窗们慢慢把注意力转移到新话题上去了,明光总算松了口气。 但是,他的小迷弟云霄却很执着,没一会儿,又生生拉回到了这个问题,问他决定去赛诗会没有? “明光兄,您博闻广记,才华出色,去赛诗会一定能得奖的。”小家伙还直接给他下了定论。 这下,连站在一边的瑶华也附和起来:“云霄说得没错,明光兄便应了吧。” 大家又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赛诗会上来了,连萧先生都感到很无奈。 “明光,大家都想让你去参赛,你就从了大家吧。” 见明光始终没有点头,最后云霞都加入到了说客行列中。 她的话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有人点头,有人笑,有人接着劝,也有人猜想起今年的冠军是谁…… 无一例外的是,猜想的同学们都把冠军人选锁定在了去年的冠军举廉和明光身上,笃定的认为是二者中的一人。 所以,更加兴致勃勃的来劝说明光去参赛。 明光实在是不忍拒绝,可又不得不拒绝。他已经收到父亲递过来的,带有深意的眼神。 好在明光聪明,很快想出了好理由。 皇后的赛诗会虽然是想选出才华横溢的作诗者,但也是有条件的,入宫的才子佳人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人家的子弟。自己不过是一个护卫,这样的身份还不能去参加这种盛会。而大家一时兴起,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所以他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同窗们对明光的信任,让明光感激;大家的好意,明光全心领了,也会铭记于胸。但明光乃一介草民,只是一个护卫,尚不能登上皇宫大殿。”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以便让大家消化消化自己的话。 听了明光所言,学生们才猛然醒悟,还真是有这个问题。 萧先生心中甚是满意杭儿找的借口,这样学生们只能放弃劝杭儿了。 屋内一下陷入安静中,学生们互相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劝得最起劲的云霄和举廉。 臣杭转向父亲:“爹,您能想想办法,让明光兄去参加赛诗会吗?” 第602章 人设 在臣杭心目中,父亲足智多谋,是无所不能的人,所以第一时间便动了向父亲求助的心。 他的话,让那些懵了的学生们又燃起希望的火苗,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了先生的身上,个个满含期待。 或许这对于先生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是很简单的事呢。 萧先生却坚定地对学生们摇了摇头说:“为师没有办法,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大家还是按规矩办吧。明光不能去,尔等便不要勉强于他了。不过明光也别灰心,为师送你一句话:天生明光必有用!” 他边说边把慈爱的目光放在明光身上,明光只觉得如和煦的阳光笼罩在自己身上。 “先生说得对,明光自当继续努力,不辜负先生和同窗们的殷殷希望才是!” 明光这句表决心的话,自然获得了同窗们的高度认同,先生顺势把话题再度引开,再加上香梅带着几个丫鬟来端茶送水,添点心,孩子们总算没有再纠结于赛诗会的事了。 只有云霞在思考让明光参加赛诗会的可行性,不过一时之间,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便暂时放到一边,跟大家一起说笑了起来。 丫鬟们拿来的点心,正是自家厨房做的环饼。 与老太婆那边分家后,这环饼不再是禁忌,厨房经常都会做。 丫鬟们做环饼的手艺也日臻娴熟,做得的环饼味道不比街上卖的逊色,所以同窗们品尝后都赞不绝口。 “那大家就多吃点,吃得越多,我娘就越高兴!”云霞笑着劝同窗们。 因有丫鬟禀报了云霞娘,云霞娘和嫂子忙往烟霞院赶了过来,刚好走到主屋门口,就听见女儿在说关于自己的话题。 女儿说的倒是实话,她待客特别热情,客人吃得尽兴,她便觉得很给自己面子,自然高兴。 “霞儿说得对,孩子们可得使劲吃。吃了还有,我让丫鬟们又送来。” 迈进门槛,她也接过了云霞的话头。 萧先生和学生们都站了起来,同她施礼打招呼。 云霞娘还了礼,让孩子们随意,便和先生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心照不宣的话。当然有些暗语,只有他们俩和明光能听懂。 不过,和明光说着话的云霞,偶尔看向母亲和先生,总觉得他们说话投机,相处方式自然,似乎是相识很久的熟人。 她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明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了然,便找了其他话题来说,总算把云霞的注意力给引开了。 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眼看着休息时间超过平时好一会儿了,先生跟孩子们说该回学堂了。 刚才出去的二舅母正好带着丫鬟们转回来,便把拿过来的环饼分发给了孩子们,又强塞给了先生一大包。 看大家都收下了,云霞娘才同意放人走了。 充满喧嚣和欢声笑语的烟霞院复又归于平静。 “明光,赶紧的去休息下。”云霞娘温声吩咐。 刚才一直在接待大家,她怕累着明光了。 “伯母,舅母,其实我一点都不累。不过,为了让您们放心,我便又到大树下坐着吧。”知道岳母担心自己,明光索性听话的往树下的椅子走去。 云霞娘和二舅母看着他坐下,垫了软靠枕斜倚好之后,才安心离去了。 中午散学回来,母亲跟云霞说她已经看着明光用完午膳回来了。 明光的午膳很丰盛,都是按着云霞的菜谱采买做的,有牛肉,有鸡汤,有时令蔬菜……明光吃得很是满意。 “吃了三大碗饭。”母亲笑意盈然的指着桌上的中号碗给云霞说。 云霞眉眼弯弯地说:“那就好,看来我搭配的伤病员食谱很对明光的胃口。” “那是当然,你二舅母都说,我们家的霞丫头,一定是仙女下凡来的,要不然怎么是个什么都会的灵秀人儿呢?” 母亲语带骄傲地回了一句。 “娘,霞儿再灵秀,也是您生的,归总来说,还是您功劳最大,对不对?” 云霞发起甜言攻势,让母亲掩着嘴笑得好不开心。 “我的儿,你这小嘴今天又抹了多少蜜,甜得娘张嘴呼出的气,一准儿都带着甜味儿。”母亲伸手抚着她的秀发,两个酒窝儿可深了。 故意凑到母亲身边嗅了嗅,云霞俏皮道:“还真是,娘呼吸之间,全是甜味儿。” 这时修竹来请主子们吃饭,看着夫人和小姐说笑,都不忍心打扰,站在一旁跟着笑,眼里饱含着羡慕,心底则由衷的为主子们开心。 倒是云霞抬眼看见修竹,才提醒母亲该吃饭了。于是母女两人便边走边说笑着去了饭堂。 吃完饭,云霞说要去看看明光,让他按时吃药。 “姐姐,我也去。”云霄听了,赶紧咽下嘴里的饭菜下了桌,跑到云霞身边候着。 “霄儿,你不是要睡会儿午觉么?你就不去了吧。”母亲按着额角,跟云霄打商量。 云霄摇头:“娘,我不睡了,去看明光兄要紧。” 边说边扯云霞的袖子,那意思是让姐姐帮他说句话。 云霞便笑着对母亲说,让霄弟去吧,他现在可是明光的崇拜者,随时都想呆在楷模身边。 正准备说什么的母亲听她这么说,便只好点了头。不过她屏退了丫鬟们,把姐弟俩叫到身边说:“明光的伤是不是该换药了?” “师娘跟明光有交代,我待会去问问明光。”云霞没有亲耳听见师娘的医嘱,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药。 “也好,可要是明光需要换药,娘也换不来,该如何是好?”云霞娘心里乐颠颠的,面上却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愁着脸跟云霞说。 其实她早就打听好了,杭儿今天中午就该换一次药,至于她换药的本事,不说跟大夫不相上下,比一般人可是强了许多。这全赖以前随霞儿爹在北凉边城戍边的时候,帮霞儿爹换药学来的。 但是为了杭儿,今天她不得不隐瞒自己的手艺,诓骗霞儿去帮杭儿换药。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云霞是否会换药,女儿的本事大,以至于潜移默化之间,她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在头脑中有了固化的意识,那就是没有女儿不会做的事。 而云霞这边,换药自然是个小case,但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在母亲眼中,从来没换过药的自己能说会换药吗? 母亲会不会缠着她问东问西,她又该如何解释。 母女俩各怀心思,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这可让云霄小朋友不耐烦了,您俩是什么意思?该不该换药也得去明光兄那儿问啊?干站在这有什么用。 “娘,姐姐,先过明光兄那去问问就成。我看见师娘跟他交代过,还拿了一包东西跟他呢。” 说完,他张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先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然后把视线在母亲和姐姐身上跳来跳去。 “娘,那我们先过去吧,我想换药的事情不会太难,既然师娘跟明光讲过怎么换药,按照她说的换就行了。这事就交给我吧。”趁机顺着云霄的话,云霞把活儿给揽了下来。 “那好,霞儿办事,娘放心!我儿那么聪明灵透,换药这事绝对难不住你。”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好奇,好像她云霞天经地义就会换药似的。 还直接飞了个高帽子给自己戴上…… 好吧,是自己多虑了! 于是母子三人一起往烟霞院走去。 第603章 换药 路上,云霞娘特意叮嘱了小儿子,告诉他,姐姐帮你明光兄换药的事情,任谁都不能说。 “为甚么呀?”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母亲问。 姐姐会换药,这可是好本领,说出去也是长脸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他有些不能理解。 云霞娘弯下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跟儿子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姐姐帮明光兄换药,传出去会影响她的清誉。尤其是云忠,你不能跟他讲,万一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被你婶婶她们套了话去,以后她们便会把这事当作攻击你姐姐2的把柄,知道吗?” 这是杭儿特别交代过的,也是她自己在意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她表情严肃,郑重其事的跟儿子提了要求。 “哦,原来是这样啊,娘放心,霄儿知道了。就算是打死霄儿,霄儿也不会说半个字的。” 从母亲的神色和讲述中,云霄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当即毫不含糊地应了下来,还不苟言笑,严肃的做了保证。 “真乖!是娘的好儿子!”云霞娘满意的直起身,揉着儿子的头夸赞了他。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女儿,弯着嘴唇笑了。 三人进了烟霞院,径直找到明光,刚互相见完礼,云霞便问明光吃药没有? 当然从没忘记吃药的明光,抬手拍了拍脑门,很配合地回答:“要是云霞不提醒,我便又忘了吃药。” “看看,我把这件事交给霞儿办是明智的,霞儿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云霞娘马上笑着附和。 她说完和明光互相看了一眼,两人悄然的,会心微微一笑。 不过这功夫,云霞正背对着他们帮明光倒水,云霄则跑去大案旁拿了药瓶过来,并没有注意他们俩的眼神交流。 姐弟俩鞍前马后的,照顾着明光把药给吃了。 放下水盅,云霞又问起换药的事情:“明光,师娘跟你交代的是什么时候换药?” 明光顿了顿,略微回想了下说:“师娘说前两天换药需勤一些,一天一换,后面等伤口结痂了,换药时间可以稍长一些。” “那今天该换,现在就换吧,我来帮你换。”云霞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 很自然的,她边说边开始挽袖子。 倒是明光赶紧把视线投向了云霞娘,在心里由衷佩服:知女莫若母,岳母说能劝动云霞,就真的劝动了。 接收到明光的目光,云霞娘略微点了点头,向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对了,药和包伤口用的干净布条呢?” 麻利的挽好了袖子的云霞,看向明光追问他。 明光忙站起来道:“我放到里间的柜子里了,马上去拿出来。” “不如我们进里间去换药,明光你躺在床上换要方便些。”云霞提议。 “也行,那就劳烦云霞了。”明光顺从答应,顺便向云霞致了谢。 于是,四人进了里间明光的卧室。 明光正要去取药包,云霞娘却抢在他前面走向了柜子,指着墙边的一溜矮柜说:“明光,你有伤,跟我说在哪儿,我去拿就是了。是这个柜子么?” “明光先谢过伯母,是您手指的左边那个矮柜。”明光朝云霞娘一揖,朝左边矮柜扬了扬下巴。 云霞娘点点头,其实那些东西都是她放的,找起来自然轻车熟路。 趁母亲拿药包的时候,云霞让云霄帮着自己淋水,用流水把手洗干净了,摊开着两只手等其自然干。 药包很快拿过来,云霞娘乐颠颠的把药包打开,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和姐姐一起站着的云霄便开始催促明光兄,让他到床上躺好,姐姐帮换药了。 明光下意识的看了下云霞,见她听了云霄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他突然有点心慌意乱的感觉。 “明光,师娘跟你讲了怎么个换药法吧?”为了让母亲不起疑,云霞自然是要跟明光打听清楚的。 本来一颗心乱跳的明光,在云霞柔和的声音钻入他耳朵后,反倒沉静了下来。他敛下心神,把师娘交代的话跟云霞说了一遍。 要涂抹两种药膏,还有一种药粉,先涂什么,再抹什么,弄好后重新换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云霞复述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便跟明光说开始吧。 “明光兄,我来帮你的忙。”云霄跳着脚,正准备往明光那去。 他的步子迈出去却不得不收回来,因为他压根就走不动,被母亲牢牢的抓住了。 “娘,您拉着我干嘛?”扭过头去,小家伙瞪着眼有些不满地问。 云霞娘严肃地说:“霄儿不许去,你小孩子不知轻重,万一弄着你明光兄的伤口,不是添乱吗?” “娘,我不会添乱的。”云霄有点生气,难道娘心目中自己就这么不中用吗?所以小家伙语气着急的为自己辩解。 “霄儿,听娘的,你看娘都不敢过去。” 死死拽住儿子的手臂,云霞娘语气略微放缓了些,甚至为了让儿子心里有所平衡,不惜把自己都搭了进去。 娘都怕伤着你明光兄,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置气的? 云霄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母亲的手更紧了,他只得偃息旗鼓,谁叫自己是听话的乖孩子呢。不过,那小嘴却是气鼓鼓的翘了老高。 这边母子俩斗法的时候,那边明光和云霞也不轻松。 真要让自己脱了衣衫面对云霞,明光又有些犹豫了。一来他不好意思,二来他怕自己的伤口吓着云霞。毕竟云霞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到血淋淋的伤口,难免不会害怕? 所以他在心里责怪自己考虑不周到,岳母提议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呢?只想着让云霞给自己换药,却没站在云霞的立场上去想问题。 少年的心纠结起来,手上的动作就一点都不流畅,以至于手抖抖的,衣衫侧面的盘扣老是解不开。 正拿起黑糊糊的药膏研究的云霞,以为明光是伤口痛,不方便,便出声说要帮忙,说完放下药膏走了过来。 她一步一步走近,明光更加慌乱了,他咽了咽口水,直说不用,不用,马上好。 一着急,直接把扣子给扯坏了,总算把长衫给解开了。 他三下两下把长衫子脱开,解开了布条,团起来扔到了地上,光着膀子趴在了床上,直接把脸埋进了枕头中。 不埋不行,脸已经开始烧红了。 “哎呀,好长的伤口,不行了,娘看到血就难受。”云霞娘难得大呼小叫起来。 明光的伤口确实挺长的,举廉的剑是名副其实的锋利,不过,这么长的伤口,明光就跟没事人一样,实在是勇敢坚强。 若不是明光,这伤口就长在了自己身上了。 云霞正感概自己欠明光的人情有些大,就听见母亲的惊声咋呼,她忙扭脸对母亲说:“娘,您这是晕血,要不您去外间吧。” 正希望女儿说这话的云霞娘忙连声道:“霞儿说得对,娘晕血,娘先出去,也免得影响你给明光换药。”说着便拉着云霄往外间走。 云霄并不愿意离开,另一只手抓住椅背,高声道:“娘,霄儿不晕血!” “不晕血也出去,小孩子家看了血,晚上会做噩梦的。”云霞娘找了个理由,不由分说地把儿子也一并带走了。 云霄那张小脸都快变成青色了,翘起的嘴妥妥的挂上油壶,估计都掉不下来。 第604章 心乱 云霞娘和云霄一走,屋里就只剩明光和云霞了。 先涂这种药膏在伤口周围,再涂这种于伤口处,云霞边念叨边把药膏按顺序依次放好,然后是药粉。做完了,视线移到了明光的伤口处。 “明光,其实很疼吧?”看着赫然刺目的长血口子,云霞带着心疼的语气开了口。 把头埋在枕头间的明光忙摇头道:“不疼,这点伤真的不算甚么。” “你呀,就知道报喜不报忧。我就算不用脑袋想,也知道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很疼;也知道你是怕我们担心,咬着牙在忍着。”云霞拿起药膏,一边说一边用手抠了一坨在指尖,准备开抹。 被云霞说中的明光,心里好生感动,云霞是懂他的,这个认知也让他心跳如擂鼓。 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个念头又在他脑海中打转转。 而埋在枕间的俊脸也偷偷的荡漾起了笑意。 片刻的安静之后,云霞的手落在了明光的伤口周围。 话说,给明光换药云霞的心理是很自然和平静的。这种急救包扎,她可是还参赛拿过奖的。 可明光的心却乱了…… 因为云霞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把药膏涂在他伤口周围,他只觉得全身都僵了。僵过之后,便是凉幽幽的清凉,再配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皮肤直接传入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口部位。 很舒服,但也痒痒的。 他的脸开始烧得更厉害了,蔓延到耳根,感觉两个耳朵烫得跟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红得快滴血了。 这个烧烫感还在悄悄的散开,慢慢的他觉得整个上半身都热了起来。 这时,云霞抹好了第一种药膏,她探身去拿柜子上的第二种,柔顺的发丝垂下,拂过明光的后背,就像点火的干柴,轰然一下,把明光的后背燃了起来。 所以等云霞拿到第二种药膏,准备开涂抹时,就发现明光的背变成了红色。 “明光,你的背怎么红了?是不是这药擦了不舒服?”她脑中警铃大作,第一个念头就是明光过敏了,所以忙问他的情况。 “没有不舒服。”明光马上回答,因为埋在枕头间,原本清雅的声音变得有些粗重。 听了他的回答,云霞冷静了下来,也对啊,这药昨天师娘也给他用过,都没有事情,怎么会过敏。她哦了一声,在心里怨怪自己小题大做。 不过明光这肤色怎么一下变红了?她把视线投向明光的头部,看到他的耳朵和那煮熟的虾子一般,心下就了然了,原来明光是害羞了。 对于云霞来说,像换药这种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比如医生给病人治病,护士给病人打针换药,都不可避免,是很平常的工作;但对于明光这样的少年,身处在这个时代,他的想法自然是不同的。 平日里他说的话,他所顾忌的事情,他整个身体紧绷绷的,脸深藏起来的架势,就知道他此时不知道有多不自然。 云霞不禁莞尔,这感觉怎么像自己调戏了一个少年郎,把人家弄得都无脸见人了似的,如此,本姑娘罪过怕是有点大了啊! 于是她一边抹第二种药,一边跟明光聊了起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明光,上次我们从刺杀沈维白的黑衣人嘴里弄出来的毒丸,你交给人鉴定,那鉴定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拉开了话匣子。 明光本来是和婉姐姐约好这几天就去道观的,一来看看母后,二来便是去看婉姐姐是否得出结论来了。可是现在自己受了伤,被岳母和云霞她们看得紧,却是去不成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若是有了发现,他又没去,婉姐姐自然会想办法找人联系义父说清楚的。现在义父那边没有动静,应该是婉姐姐还没有查出来。 所以云霞这么问,他便回答还没有发现,若是有了发现,自会通知他的。 “那就好!”云霞应了一声,手一刻没闲着,把第二种药膏全部涂好了。 要等黏糊糊的药膏吸收一下才能涂抹药粉,所以云霞继续没话找话。 “我听云忠说,最近云慧和她娘搭上了皇宫里的一个娘娘,很是得意哪。” 明光把脸从枕头上抬了起来,皱着眉道:“她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明光,你也这么认为的吗?我也觉得她们好像在憋着要使坏。当务之急是要探得她们是跟哪个娘娘接触才是。” 见明光和自己所见相同,云霞便把自己心中的计划告诉了明光。 明光很重视:“是应该查证。云霞,这事情就交给我。” “可你的伤还没好。” “没事,不用我亲自去,找人帮着查就行。这事不难,明天应该就会查出结果来。”明光郑重回答。 云霞应了一声,很高兴。再看向明光的后背,果然,他背上的红色消退了很多,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颜色。 这会儿还在等药膏干透,闲着没事,云霞便打量起明光的身材来,还别说,小鲜肉的身材蛮不错的,瘦是瘦,有肌肉。比之沈维白的身材来说,一点也不逊色。 等等,明光这身上的皮肤很白,跟他脸上的深小麦色,简直是两个不同的色号。 大兄弟,你这是去进行日光浴,只晒了脸么? “明光,你身上的皮肤可比你的脸白了很多啊。”她不禁把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结果这句话说了之后,眼看着明光背上的皮肤,就跟海水涨潮一样,又红了。 得,这问题没问对呀。 云霞正想着说个什么话来补救,外间传来云霄的声音:“姐姐,换好没有啊?” 母亲说必须等姐姐换好药才能进去,所以小家伙急着打探。 ”还没有,快了。“云霞见药膏已经干了,便拿起装有药粉的瓶子慢慢的往伤口中间倾倒,尽量给明光上药上得均匀些。等铺好一层药粉,她取来布条,准备包扎。 鉴于明光小帅哥羞怯得很,云霞把布条盖住伤口后,把两头交给明光自己从前胸捆过来,再把布头给她。 确认捆好后,云霞才把布条的一头从他的右肩绕过来,和另一头扎在一起。 换药过程顺利完成。 但对明光来说,这个过程却是慌乱而甜蜜的,想早些结束,又不想这么快结束。 他坐起身开始穿衣服,云霞则开始把药包收好,又不顾明光的阻拦,开始收拾地上换下的布条。 而她一声换好了之后,云霄便如刚从笼中放出的小鸟一样飞了进来。 母亲笑盈盈的跟在云霄后头,进来就问明光怎样,明光红着脸说:”伯母,云霞上药的手法和师娘都差不多,又轻柔又迅速,挺好的。“ 手中捏着布条正往垃圾筐里丢的云霞,突然叫了起来:”哎呀,我想起那张绣帕还落在练武场里了。“ 因为看到染血的布条,她记起了自己那张绣帕。 “什么绣帕?谁的?”云霞娘表示没听懂,追问女儿。 穿好衣服的明光却马上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那天帮我止伤口血的那一张吗?” “正是哪一张,我洗干净后,就顺便挂在练武场西南角那棵树的树枝上,想等着晾干后收的,结果那天走得匆忙,就给忘了。” 第605章 心愿 “是霞儿你的吗?”云霞解释后,母亲算是听明白了一多半。 “娘,是我的。”朝母亲点了点头,云霞不以为意地回答了母亲的提问。 母亲的神色一下肃然起来,声调也带了几分急切:“那可得尽快去找回来,女儿家的东西不好随便丢的。” 听了母亲的话,云霞的第一反应就是母亲多虑了。 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就一张手帕而已,至于吗? 她正准备跟母亲说下午会去找的,若是找不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光却抢先开了口:“云霞,我现在便陪着你去练武场找,兴许还在。若是不在,我们请师父出面再寻寻。” 他的表情和母亲一样严肃,眉眼间还挂着焦急之色。 “娘,明光,你们都那么着急干嘛?放宽心,谁会稀罕一张锦帕啊?我敢肯定还在那树枝上挂着呢。明光你也不用现在陪我去,下午练武时我再去拿也是一样的。”云霞颇为轻松地安排了一番。 “不行,越快找到越好,娘恨不得现在就把锦帕拿在手里。明光你有伤就不去了,我陪着霞儿去。”母亲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自顾自的下了命令。 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放缓了语气,转头对明光说的,似在征求明光的意见。 哎呀,母亲真是有点小题大作了啊! “娘,您,”云霞正准备要和母亲好生说道说道,可刚张口吐了两个字,就被明光出言给打断。 “伯母,让我去吧,找张绣帕不会动着我的伤口,您就放心好了。” “那好吧,我让修竹和紫蔓两人跟着,跑腿什么的,就让她们做好了。”云霞娘和明光直接忽略了云霞,很快做好了决定。 “我也要去!”最爱凑热闹的云霄立马报名,生怕母亲不同意,他还讨好地表态,自己会扶着明光兄。 可把云霞给郁闷到了,您几位好歹也顾虑下当事人我的感受吧?我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居然被当作空气一样的存在!完全被忽略!!我不服!!! “没必要,我说下午去就下午去!”她索性强硬了一下。 母亲这才转回头,对她说:“霞儿,别闹!赶紧去找回来!你那绣帕上娘可是绣了个霞字的。” 云霞翻了翻白眼,绣了个霞字有什么关系?难道京城里就我一个人名字有霞字?不能够吧?怎么着也有个把重名的。 “云霞,伯母说得对,姑娘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丢,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捡了去,是会影响你的清誉的。再说练武场每天来去的人挺多的。我去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出发。”明光说完,自去了外间。 又是清誉?难怪母亲和明光这么重视。可,只是绣了个霞字的手帕,哪有那么大的威力? 她转向母亲:“娘,一个霞字怎么能证明是我的锦帕?” “霞儿,你那么聪明怎么搁这转不过弯了?整个王家练武场,还有名字为霞的姑娘吗?只要人家说是练武场捡到的,不是你还有谁?”母亲噼里啪啦,速度飞快地说完,愁着一张脸盯着她。 云霞一时无语了。 很快,明光已经利落的收拾好,站到了她面前。他的眉头微微拧起,那架势感觉就是恨不得能立刻飞去练武场似的。 而云霄则跑到明光兄身边站着,随时准备兑现自己刚才跟母亲许下的承诺:扶着明光兄。 云霞知道,小家伙这么殷勤,主要是生怕母亲会不同意他去。 虽然她很想说母亲和明光多虑了,但想着若是自己执意与他们反着说,恐怕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连这里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届时又要花心思,费时间跟他们进行解释,所以便没有吭声。 算了,入乡随俗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跟在明光和云霄后面出了门。 母亲一出烟霞院,便喊了个小厮去叫老梁备马车,然后和云霞他们分路,自去吩咐修竹和紫蔓,到马厩那边与他们汇合。 等坐上马车,云霞便偷偷抚了抚额头,为了一张手帕,还真是兴师动众,弄了一车人去找。 不过,马车启动后,紫蔓说的话却让云霞的看法有所改观。 紫蔓是突然起的话头,她问云霞:“小姐,您还记得四方胡同秦府的二小姐吧?” 云霞茫然,什么秦府二小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就是以前还来过咱们府上的那位秦二小姐,她和二小姐很要好的,老是和二小姐一起欺负人来着的那个。”修竹接过紫蔓的话,继续提醒她。 和小狐狸要好,还爱欺负人的家伙,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犯在我手上,否则有你丫的好受!云霞在心里愤愤。不过她飞快的在脑中检索了下,对这人确实没有多大的印象。 于是只能打着哈哈道:“哦,原来你们说的是她啊?有日子没见,都快把她给忘了。” “是啊,她现在可没脸到处得瑟了。虽然她不值得同情,可是她的遭遇还是有点惨的。奴婢听说她就是在一个宴会上丢了一个香囊,结果被一个泼皮无赖捡到了,愣说这是她送的定情信物,拿着香囊去她家府上提亲。 她不愿意嫁给那个无赖,但是这香囊被握在人家手中,那人到处说道,说她送了定情物之后,又反悔,想另攀高枝什么的,彻底坏了她的名声。 最后她被迫就与那无赖定了亲,嫁过去后可受罪了,听说经常被打哩! …………” 紫蔓的口才本就了得,这会儿绘声绘色,就跟讲故事一般,把这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云霞听。修竹也是清楚这事情的,时不时的补充个一两句。 听完,云霞不得不严肃对待丢了手帕这事来,既然有前车之鉴,还是小心为妙。 难怪娘和明光如此行事,原来是有原因的。 她抬眼看向明光,见他虽没有参与到讲述中来,但脸上的神色是饱含真切关心的。 这一瞬间,云霞的心海泛起了朵朵浪花,被明光护着的感觉让她在感动中带着一丝忧思,自己欠着明光的人情越来越多,怎么还的清哪? 她这个人又不太愿意老是欠着别人的人情。 所以,要赶紧打听出明光的喜好来才行。 这么想着,便抬眼看向明光,哪知明光的视线正好也扫了过来,因为两人心中的想法大相径庭,所以眼神交汇后,明光垂下了眼睑,而云霞则落落大方的把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明光,你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或者是想完成的心愿?”她倒是爽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明光。 明光有些不解,云霞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抬眼看向云霞的他,脸上布满了疑问。 急于还他人情的云霞解释道:“明光,你看这次若不是你英勇相救,受伤的人就是我。因为我,害得你流血受伤,遭痛受罪,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为你做点什么才对,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她的话让明光愣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云霞这么说的目的原来是不想欠自己的人情。 眼神一闪,少年的眉头跟着挤了挤,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翻滚,最后汇聚成一句话,卷在舌尖,却是不能说出来。 第606章 寻找 因为这一句,现在确实不是说的时候。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我最近特别想做的事情,便是能与云霞你心心相印,互相喜欢而已。 此时,坐在明光旁边的云霄,因为姐姐的问话,也把好奇的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小家伙还期待着明光兄的答案呢。他希望明光兄说了之后,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若是能尽点力,那就挺好的。 现在云霄的心目中,优秀出众的明光兄便是仅次于爹娘和姐姐之外最重要的人,亦师亦兄亦友的存在,是值得他掏心掏肺对待的! 被姐弟俩的视线紧盯着的明光有点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有心愿不能说也是挺无奈的,但又不能不说。他想了想,抬起头笑着对姐弟俩说:“我眼面前最想做的事便是…” 然后故意停了下来,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云霄亮着眼睛,急切追问:“明光兄,是什么?” “你猜猜看呢。”明光也调皮的学着云霞卖起了关子。 “咦,明光你也开始让人猜啦?猜中了有没有奖励?”云霞笑盈盈地打趣他。 明光心里一阵酸涩,自己的心愿恐怕云霞是猜不中的。他倒是愿意给奖励,可是现在有这个机会么? “猜中了的话,你想要什么奖励?”他只能把问题还了回去。 云霞忙摆着手说:“我是说着玩的,哪儿还好意思要明光的奖励啊。” 明光这人就是这么实诚,还真打主意给奖励,她不禁抿嘴笑了起来。 “明光兄,我猜不出来,您告诉我吧!”云霄拧着小眉头想了想,不得其法,索性放弃了。 明光转头看着正笑得开心的云霞,征询她的意见,还猜不猜? 云霞本来就不知道明光的喜好,正在打听呢,自然也跟云霄一样提出不猜了。 ”那我就宣布了,其实很好猜的,就是把云霞的绣帕给找到。“ 他慢条斯理的回答,让引颈盼望答案的姐弟俩瞬间就笑喷了,原来明光也是会来点冷幽默的。 ”嘿嘿,明光兄,还好我没有猜,要是继续猜的话猜到天黑我也猜不出来的。“云霄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明智了一回。 云霞则掩着嘴使劲笑,一贯中规中矩的明光,诙谐起来也挺有趣的。 明光朝云霄点头道:“那明光兄得夸一夸云霄机智。“ 又直视云霞,被她眉飞色舞的表情感染,自己也眉飞色舞起来。原来云霞喜欢听风趣话,以后我得多说些给她听…… 马车到了王将军府门前,几个孩子跳下车,跑进大门。 ”李小姐、李少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啦?“门子很是奇怪,平日里他们都是下午散学才过来,怎么今儿中午就来了。 ”我们去练武场拿遗漏的东西。“云霞跟门子解释了一句,说话时脚步也没停下。 门子望着几个人的背影,哦了一声,便回了门房里。 几个人在云霞的指引下,径直往她挂绣帕的那棵树跑去,尤以明光跑得最快,虽然人家是伤员,可架不住他如猎豹一般飞速,所以他打头先到了那棵树前。 结果树枝上哪里还有甚么绣帕,连一根线头都没有。 随后赶到的云霞,围着树看了一圈,也愣了,还真没有了? ”姐姐,是不是这棵树啊,您记错没有?“看着明光兄和姐姐愣愣地盯着树发呆,云霄挤到两人中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没记错,树确实是这棵树。不过,没准儿风把绣帕吹走了也不一定。“云霞回了一句。 明光没做声,已经开始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树的旁边。练武场的四个角落都栽种了树木,这个角落共有五棵树,还有一丛竹林以及参次不齐的低矮灌木。 修竹和紫蔓见明少侠仔细查看着树边的草地,赶紧帮忙探寻起来。 明光让她们一人找一个方向,云霞姐弟也各自找了一个方向,以这棵树为中心,往外搜去。 几乎是地毯式搜索,结果依然没有结果! 这当儿,明光已经走到了竹林边上,他抬手拂开竹枝,探头看向里面。 练武场角落这片竹林来的人很少,所以那竹叶肆无忌惮的生长,很是茂盛,几乎长来蓬在了一处。 等云霞发现,喊着明光小心你的伤时,他已经不管不顾的钻了进去,然后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明光兄,我也要进来。”跑到竹林外的云霄想跟着钻进去。 明光却不许他进去,理由是里面密布蜘蛛网、虫子什么的都很多,他一个人进来寻找就可以了。云霄不敢违抗明光兄的命令,只得乖乖守在外面。 云霞走过来,扒开云霄就钻了进去,结果刚进去,就被明光给轰了出来。 过了一会,明光也出来了,不过那造型就有点滑稽了,头上有蜘蛛网,还顶着几片竹叶,身上爬着几个不知名的虫子,脚上则粘着些腐烂的叶子。 最好玩的是眼罩上并排贴着两片竹叶,就算故意插上去,恐怕都插不了这么整齐。 配上明光的小麦色面庞,竟然生出了一种蟾宫折桂后插上标记的即视感! 不过这会儿,明光全然来不及管自己的形象,很沮丧地说了一句:“里面也没有。我还想着万一有老鼠甚么的,或许会拖进去也不一定。” “明光,我先帮你把身上的虫子赶走。”云霞捡了一片树叶,把明光身上附着的虫子赶走了。 明光说了一句感谢,便转身吩咐修竹和紫蔓去问一下门子,看看昨天有没有人拾到一方锦帕。 两个丫鬟见明少侠对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自然对他添了感激之意,所以便很听他的话。得了吩咐,立即往门房去了。 明光这才把眼罩上的竹叶给取了下来,开始拍打起自己身上的灰尘。 “明光兄,您头上有蜘蛛网,请低下头来,我给您拿掉。”云霄跳了跳,发现自己还是够不着,只得叫明光低头。 明光顺从的低下头,云霄帮着把蜘蛛网和竹叶拿掉了。 等收拾好自己,明光再看云霞,发现她正仰头望着树梢在看。 他走过去和她并排站着,顺着云霞的视线也仰头看去;云霄跟着过来,也学着他们两人看树梢。 等紫蔓和修竹过来时,便看见这三人都望着树,还以为树上有什么,也忙望上去。什么都没有啊,只有几只鸟儿在树周围盘旋。 ”回小姐和明少侠的话,门子说并没有听说有人捡拾过。“修竹站到云霞身边向她禀报。 云霞收回视线,朝修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没有发现什么稀奇,云霄也不再望着树上看了。 只有明光还盯着树梢看,过了一会儿,他的唇角噙上了一抹笑意。 “云霞,你怎么就想到了呢?”明光垂下头平视云霞,笑着问她。 云霞立刻呵呵道:“是你刚才那句话提醒了我。这样,我让紫蔓坐着老梁的车回去把紫松叫过来,让他去看看。” “不用,我就可以。”明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不行,你有伤!”云霞不同意。 明光正色道:“云霞,我有分寸的,伤不碍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来!否则就是看不起我,那样我可是要伤心的,便是真的受伤了!” 云霄和两个丫鬟齐齐瞪大了眼睛,瞅瞅云霞,又瞅瞅明光,他们俩人在说什么啊?我们怎么都没听懂呢? 第607章 找到 见明光说得如此正式,云霞犯了难,好像回绝明光似乎有点不地道;不回绝吧,明光又有伤。 正犹豫间,明光已经把长衫下摆扎了起来。 一头雾水的云霄越看越着急,姐姐和明光兄在打什么哑谜,要去看什么?不找锦帕了? 我最烦猜来猜去了,能不能直接跟我说清楚啊?小家伙一脸郁闷… “云霞,不用犹豫了,我来下这个决定,后果都由我担着。”明光朝着她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话已至此,云霞不好再说什么,便对着明光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一定小心!明光笑着嗯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 修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姐,奴婢不明白明少侠要去哪儿找锦帕?” 云霞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让她看着,马上就知道了。 于是紫蔓、云霄和修竹都齐齐盯着明光,连眼睛都不愿意眨,生怕错过什么。 只见明光跑了几步,纵身跃上,抱住树干蹭蹭蹭就往上爬了去。 这下他们总算是明白了,明光是要到树上去寻找。 “姐姐,锦帕怎么会到树顶上去?”云霄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拉了云霞的袖子,寻求姐姐的解答。 云霞低头对他笑:“为什么不可能呢?老鼠有可能拖了锦帕进洞里,小鸟也可能叼了去窝里啊。” 呃?这倒是有可能,云霄转了转眼珠,挠挠头哦了一声。 修竹和紫蔓听了,都点头表示小姐说得很对,两人又凑在一起,低声嘀咕了两句,觉得自己好笨,完全都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不过,小姐和明少侠都那么聪明,自个想不到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来,四个人都仰起了头,看着已经爬得好高的明光,他就快到树稍了。 明光背上的伤口实则被拉得有些疼,不过他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离树上的那个鸟窝已经很近了,所以他加快了速度。 眼看就要够着鸟窝,他又停顿了下来,闭着眼在心里虔诚的祈祷了一下:希望绣帕能在鸟窝里出现。 然后才缓缓睁开眼,他探头看向了鸟窝,只见鸟窝里一只肥硕的灰色文鸟正懒洋洋的趴着。 这家伙看来是在孵蛋,对于明光的到来,立刻表现出攻击性,它扎煞起羽毛,朝明光叽叽喳喳,似乎在抗议不速之客。 明光才懒着理它,伸手把它刨到一边,果然,这鸟儿在抱窝,鸟巢中有六个鸟蛋,再下面铺着碎干草,草下露出了绣帕那有字的一角,正是岳母所绣的霞字。 他立刻展颜笑了,然后开心的扭头对下面喊:“找到了,找到了!真的被鸟儿叼来窝里了。” 不过,明光向云霞四人报喜的时候,那鸟儿很生气,对着明光抓着树枝的手就狠狠的啄了下去,而且快速的啄了好几下。 嘶,明光抽痛一声,转回头见手上已经被啄青了一大坨。 这种鸟本来就以稻谷、草籽等为食,是农人眼中的坏鸟,每每在田中做稻草假人驱赶,所以明光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把那鸟捉了出来,往空中一扔,那鸟张开翅膀飞了起来,但怎么也不愿意远离它的窝,发出一阵阵短促的叫声。 没一会儿,又飞来一只鸟,两只鸟在空中叽叽喳喳,新来的那只发出尖利悠长的叫声,朝着明光飞来,在他的头上盘旋。 此时明光已经把绣帕拿了出来,锦帕被鸟儿弄得皱巴巴的,还有一股子鸟屎味,这让明光很呕气,又想着自己被那鸟给攻击了,本来准备下树的明光便顺走了三个鸟蛋。 剩了三个,是看在那两只鸟哀哀啼鸣的份上。 还有,这鸟的眼光不错,选了云霞的锦帕衔走,也免了云霞锦帕丢失。 所以勉为其难的给这对儿鸟留了一半的鸟蛋。 他把绣帕放好,又小心的把鸟蛋放在合适的袋子里,确保不会弄碎了,方才开始下树来。 树下的四个人就跟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似的,欢呼雀跃着围着下了树的明光。 明光拿出鸟蛋给云霄,云霄高兴的伸出双手接住。 小吃货首先说的一句话就是:“姐姐,今天晚上可以加个菜呢。” 云霞仰头听了听归巢的鸟儿还在声声悲鸣,有些不忍心,对云霄说:“还是别吃了吧,你听树上的鸟儿叫得多可怜。” 明光就知道云霞会心软,忙举着自己的手说:“这种鸟儿糟蹋粮食,本就该得而除之,吃了不可惜,是为农人除害。再说,我还给它们留了一半鸟蛋。还有,” 他等云霞转过头来时,及时把被鸟儿啄青的地方给云霞看了看,有些不满道:“看看,可是它先攻击我的。” 听了他解释的云霞本来已经释然了,这会儿看到他的伤,自然不再说什么了。也凑到云霄跟前去看那三个鸟蛋,问云霄想怎么吃。 是煮、煎、还是卤? 云霄亮着眼睛想了想说:“卤来吃一定好吃,姐姐上次卤的鸭子就特别好吃呢。” “这是怎么回事?明光爬树了?”围在一起的几人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云霞回头看时,才发现师父正满脸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 原来举廉爹正准备出发到兵部去,走到练武场门口时,门子跟他禀报说云霞小姐他们过来了,说是要在练武场里面找什么绣帕。 举廉爹看看时间还早,就立即进门来看看怎么一回事,结果看到几个人正在专注地说鸟蛋,而且还看到了明光手上的伤。 这下可把他吓了一跳,又急又心疼,杭儿背上还有伤,为甚么要去爬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便严厉的出声询问他们,没想到孩子们就跟受了惊似的,个个呆若木鸡的瞪着他。不过,这也让他明了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杭儿确实是爬了树! 举廉爹立刻上下打量明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来来回回两遍,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才停止了打量。 然后便盯着明光问:“明光你有伤在身哪,为甚么要去做冒险的事情?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师父,明光没有任何不适,您就放宽心。”明光边说边悄悄朝他挤了挤眼睛。 举廉爹收到杭儿的暗示,不好再说他,便有些生气地扭头问云霄,是不是你让明光上树掏鸟蛋的?顽皮! 还有霞儿,你怎么不制止明光呢,他若是再次受伤,那可不就遭大罪了。 “师父,您错怪云霄和云霞了,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决定爬树的。” 听了师父的话,明光才知义父完全会错意了,所以忙替云霞姐弟俩加以解释。 云霄莫名其妙被训,也不甘心,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师父说:“师父,云霄没有让明光兄去树上掏鸟蛋!” 只有云霞觉得师父怪罪自己是应该的,因为明光上树去也是帮自己寻锦帕。而且经师父刚才这么一说,云霞确实感到一阵后怕,万一,明光再度受伤,自己可就罪过大了。 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粗心大意忘了锦帕,才会置明光于险地的。 所以,应该诚心接受师父的批评。 这么自我剖析了一番后,她抬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很真诚地对师父说:“师父教训的是,确实是徒儿的责任,请师父责罚徒儿吧!” 第608章 初现 “师父,不是云霞的责任!”明光立马出言反驳,罕见的悄然对着义父现出了央求之色。 而修竹和紫蔓严重不服,都帮着云霞澄清,说小姐是劝过明少侠的,言语间很是为小姐鸣不平。 在这种情况下,举廉爹也不大好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他挥了挥手说:“好在明光也没有出什么事。责罚就不必了,不过下不为例。 不,我觉得还是让你们师娘给明光瞧瞧伤口,这样我才放心,反正你们也都来了这里。” 他不由分说地对跟着自己的长随下了命令:“去禀报夫人,让她准备准备,我马上带着徒儿去瞧病。然后你回来跟我回话,我们在这里等着。” 那长随应声而去后,举廉爹背着手,挨个把几个孩子看了一遍,然后问道:“现在跟我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明光拱手道:“师父我来说吧。那天我受伤后,云霞用她的绣帕帮我止血,后来洗干净后就搭在那棵小树的枝条上晒着,走的时候很匆忙,忘了取走,今日她方才记起,所以就赶紧过来寻找。 结果被这大树上的鸟给看中,叼进窝里去了。我爬树去取了下来。云霞本来是要找人来爬树取的,是我不同意,自作主张的上了树。 师父,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跟徒儿们计较了,好么?” 他的一番话合情合理,让举廉爹无法反驳。 所以便嗯了一声,又说了句:下不为例! 不过刚一说完,他接着瞪着眼睛补充道:“我说的是不要做冒险的事,受伤这事,不论是你们谁,我都希望永远不要再有了!” 几个孩子都点头称是,特别是云霞,还向师父投去赞赏的目光。别看师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心可是很细的,他是实实在在的关心着徒儿们。 虽然练武不受伤几乎不大可能,但云霞还是愿意师父的吉言能够实现。 正说话间,举廉爹看见自己的长随匆匆跑回来了,他便高声问道:“夫人准备好了?” 那长随跑到近前站定,施礼道:“回将军,夫人说她马上准备,现在赶过去便好了。” 举廉爹便点点头,跟孩子们说:“走吧,到你们师娘那边去。” “师父,其实徒儿的伤没事,但为了让您放心,徒儿便去劳烦师娘吧。”明光拱手回答。 “还算你明理。”师父被明光的话逗笑了,带头往去内院的门走去。 这会儿,夫人应该通知了大嫂过来,恰好可以与杭儿偶遇,也可解了大嫂见杭儿的急切心情。自从知道杭儿受伤后,大嫂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再不让她见下杭儿,恐怕都会急出病来。 大嫂按捺不住想去二哥府上见杭儿,但是婉姑娘查出的那毒丸来历,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商议之后,建议大嫂最近与杭儿的接触要尽量的少。 可为了成全大嫂关心儿子的心,昨儿夫人跟他念叨这事情时,举廉爹就想出一个办法了,让大嫂从密道过来,躲在内室。夫人则以治伤为名,把杭儿领进内室,让他们母子见一见。 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所以在听到明光的话后他才会发笑,感到自己的主意很不错,既看了杭儿的伤,又让大嫂宽了心,真真儿两全其美。 他越想,脚下的步子越迈得大了起来。 到了自个的院子,夫人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切都妥当了,他便喊了肖管家,带着孩子们去正厅等着,自己则和夫人,还有明光去后院。 夫人先行一步,去内室开门迎接大嫂,举廉爹则放慢了脚步,和明光慢悠悠的走着。 有肖管家看着那几个孩子,举廉爹很是放心。所以离开正厅,走过转角之后,便放松下来。 “杭儿,你娘等会儿会在那里面等你。”他先跟明光交代了一句。 “我娘来了?”明光忙凑到义父身边低声道:“千万别说我刚才去爬了树,我娘知道了八成会心疼的抹眼泪。” 举廉爹撇撇嘴,在心里暗道:“明知道大家会担心,还要去爬树。”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丰富了许多。 “义父,害您担心了,杭儿给您陪个不是。”苇杭从义父的脸色可是看出了端倪,连忙讨好义父。 举廉爹立马笑开了:“你呀,总是先人后己,对自己打算得少。霞儿上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能得到杭儿的青睐,也算是她有大福了。 不过能听义父一句劝不?以后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下,毕竟杭儿你不只属于自己,还属于社稷!” 最后社稷两个字,举廉爹咬得很重,证明这两个字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轻。 明光自然也是知道的,社稷是他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口呢。尤其是在皇叔越来越不像话的今天,这个担子似乎更重了。 “义父考虑的问题,杭儿心中有数。”他点了点头,面带坚定之色回复道。 杭儿本来就是个很自觉的孩子,听了他的回答之后,举廉爹又觉得自己刚才对杭儿这样说,似乎有点严苛。所以便放缓了语气道:“杭儿不会怨义父多嘴吧?” “当然不会,我知道义父您都是为我好。我不是说过吗,义父只当我是自家孩儿对待就行,即便是打骂都是可以的。” 苇杭的这番话,让举廉爹非常受用,也让他更坚定了要扶持杭殿下的心。这样好的殿下,若是治理国家,定会是本朝百姓的幸事啊! 他仿佛看到先帝生前憧憬的真正盛世,在杭殿下手中实现。是了,若不是现在这位软弱无能的昏君主政,怕是先帝治下的好日子都得到延续和进步了。 “杭儿,你那么优秀,义父有什么理由打骂你?义父唯有以杭儿首,拼力辅佐才是。”举廉爹朝苇杭拱手一揖,正色回答。 苇杭连忙还礼,谢过义父。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皇位并没有志在必得的兴趣,但在如今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朝局中,他却是万万不敢,也不能提及此的。为了那些以前和现在保护他的人,和他要保护的人,他必须迎难而上。至于以后,只能走到那一步再说了。 所以在致完谢之后,他又跟义父说了两句表决心的话,义父很是满意,黝黑的脸庞上,每一个纹路里都藏着笑意,而眼睛更是囧囧有神。 “对了,昨儿个我派人去找了婉姑娘,那毒丸查清楚了,所用的炼毒物正是产自西戎,与你母后所中之毒是接近的。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发现,这毒确实为沈家所制。如此一来,就很可怕了,或许当年皇后娘娘所中之毒,除了西戎人是重大投毒嫌疑人外,沈家也有可能脱不了干系。” 举廉爹一口气说完,等苇杭消化下他所讲述的内容。 “沈家?当初沈老爷子突然归隐会不会与此有关?这么多年,他倒是隐藏得很深呐!”苇杭锁着眉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举廉爹点头:“是啊,昨晚已经紧急报告给了关大人,关大人说他立刻派得力的人去查沈家。杭儿,我们都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子下面,规规矩矩不惹事的沈家,居然根本就没有消停!“ 第609章 看伤 “沈老爷子当初可是一手把你七皇叔给拱上皇位的! 后来你七皇叔登基后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沈老爷子在背后帮忙完成的,包括剪除异己,剿灭自发反抗的人等等,他算是功不可没。 所以深得你七皇叔的倚重,那时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炙手红人。只是在名利正盛的时候,他却提出了隐退。当时着实让很多人莫名奇妙,十分费解。 不过,我们这边的人都觉得是你七皇叔有意打压他,不想让他功高盖主。” 举廉爹的话得到苇杭的共鸣,他眼神深邃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中间搞不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杭儿,希望这次查沈家,能一并挖出这些秘密。”举廉爹捏着拳头,略带兴奋地接话。 苇杭正要说话,抬头发现已经到了义父义母所住的后院。 “快进来!”义母倚在院门边朝他们招手。 两人便进了后院门,义父转身关上了院门,义母则拉了他低声道:“杭儿,你娘在里面等你。” 苇杭便三步并作两步迈进内室,母亲已经迎了上来,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上下打量了儿子一遍。 “娘,杭儿无碍,一点小伤而已。”他朝母亲笑,尽量表现得一派轻松自然。 “还说无碍,你弟弟说这么长一道伤口哪,娘听了头皮都发紧了。”母亲带着担忧的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后,连手都没收回,又把他额前的头发给顺了顺,急急的对他说。 这种时候,苇杭一般会尽快转移话题,所以他跟母亲解释,那伤口虽长,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着内里,过几天就会好的。然后话锋一转,便问母亲,臣杭回来还说什么奇怪的话没有? “奇怪的话?”母亲不解:“臣儿为甚么要说奇怪的话?” 见母亲果然被引开了心思,苇杭扬了扬唇道:“我发现臣弟经常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生怕他发现我就是他的傻兄。” 这时一起进屋来的义父和义母,正好听到苇杭的后一句话,两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臣儿发现了?” “应该没有吧?他前天回来还问过我,哥哥在道郡过得怎么样?” 萧夫人回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可能。 义母哦了一声说那就好,义父忙说以后要小心一些,臣儿毕竟是长期和杭儿一起生活过,确实更容易发现。 苇杭转移母亲注意力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点头应了师父后,把话题又转开了。 他和义父继续刚才的讨论,义母则把药箱打开来,真要准备给他的伤口换药。母亲没事,就站在义母旁边,看着她把药箱里的药膏、药瓶什么的拿出来。 “杭儿,来坐凳子上,义母看看伤口,顺便换药。” 义母弄好后招呼他。 苇杭扭头对义母说,不用换药,云霞今天中午才帮我换过。 “霞儿帮你换的?”义母吃惊的嚷了起来。 母亲接着说:“我还以为你岳母会帮你换的,怎么让霞儿帮换呢?” “是啊,霞儿会换药吗?杭儿你过来,让义母看看她换得好不好。”义母总归是不放心,毕竟云霞是个小丫头,能不能做好这事情还两说呢。 苇杭只得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坐下,不过,等他脱了衣服,义母看了捆绑的布条之后,当即夸奖了云霞布条捆扎地很不错。 “那当然,云霞是很能干的。她从没帮人换过药,只是让我把您的医嘱跟她讲了一遍,就开始帮我换药了。” 苇杭很是自豪,随时不忘赞美云霞。 举廉爹哈哈笑道:“夫人,我看霞儿打得这个结,跟你的手法很相似啊!这丫头确实是聪明,什么东西一看就学会了。” 义母笑着点头,对义父的话没有任何意见。萧夫人则说起云霞娘,肯定是知道女儿能做好,才放手让孩子做的。她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刚才在心里是暗暗埋怨了云霞娘几句的,觉得应该由云霞娘亲自给杭儿换药才对。 等举廉娘再解开布条,看到伤口被均匀上好了药,除了有微微渗血外,其他都很满意。 “杭儿才将是用了劲么,这边上刚结痂不久的伤口好像又被拉伤了。”她一边指着左边的伤口让丈夫看,一边心疼不已地问苇杭。 这会儿,萧夫人凑近看了看,赶紧把眼睛闭了起来:“杭儿还说伤口无碍,这么长的一条,看得我心惊!”她很是难过,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 “娘,义母,估计是我刚才下马车时用劲过猛,不过现在都不痛了。您们不要难过,这种皮外伤都是看着吓人,好起来可是快得很呐。是吧,义父?” 为了宽慰两位母亲,苇杭直接把任务分解到了义父头上。 被点名的义父只好配合,他挥挥手说:“大嫂,夫人,杭儿说得没错。这种伤在军队里,汉子里根本就不会在意,过两天伤口一结痂,那就没事了。” 听了他的话,萧夫人才把眼睛睁开了,不过又捂着胸口,眼浸浸的看了看杭儿的伤口,忙别开头去,悄悄掩面拭泪。 举廉娘稍微好一些,毕竟这种伤口她处理得也不少,以前夫君受伤,比这更为严重,她也得含着泪上药包扎。所以这会儿帮杭儿又上了一层药粉后,重新包扎好了。 萧夫人帮着杭儿穿好衣服,母子俩说了会话,她便要先回去了。 杭儿这边换好药,还要去与云霞汇合,萧夫人知道不好再耽搁时间。 看着母亲进入密道,等义父把密道门关好之后,苇杭三人便一道往正厅走来。 此刻正厅里,云霞放下茶盅,有些慌乱的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张望。 肖管家立刻笑着对云霞说:“李小姐是在担心明少侠吗?” “是啊,他们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明光的伤有什么问题呀?肖管家,能不能劳烦你带我过去看看。” 云霞软声向肖管家提了请求。 肖管家忙施礼道:“李小姐稍安勿躁,这里离夫人的内室有段距离,来去要花点时间。再说夫人还要帮明少侠处理伤口,所以耽搁得有点久很正常。” 第610章 不嫌 听了肖管家的回答,云霞咬了咬唇,嗯了一声,只好又转回座位坐下。 云霄则和修竹、紫蔓一道,趴在窗前看院子中花圃里的花。 修竹和紫蔓完全不认识那些花儿,云霄告诉她们,那是师娘专门种的,是可以治病的药材开的花。两个丫鬟才恍然明白,难怪自己从没见过哩。 不过,听说那些都是能治病的药材,她们对这些花儿也就添了喜欢。 “少爷,奴婢觉得王夫人真好,人美心善还特别能干,会治病哩!”修竹言语间充满对王夫人的钦佩之情。 紫蔓把手搭在修竹的肩上,点头道:“可不是嘛,王夫人是少爷小姐的师娘,自然是不同一般的。” 两人对师娘夸奖的话都落到了云霄耳中,小家伙眼睛又笑成了一条弯弯的缝。 等他得意的把眼睛睁开时,正好看到明光兄三人从对面拐角转过来,他马上高兴地扭头对云霞说:“姐姐,师父师娘和明光兄回来了。” 云霞赶紧的跑到窗前一看,见三人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过来,她提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等师父和师娘一进门,姐弟俩便带着丫鬟忙着施礼,然后又关心明光的伤情。 因为明光早就跟义母打过招呼,所以这会儿举廉娘便告诉姐弟俩明光的伤没事,让他们放心。云霄听了最为开心,跑到明光身边,一激动就说起爬树的事来:“明光兄,您爬那么高...” 眼看小家伙就要泄露自己刻意隐藏的秘密,明光只得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到自己胸前。 云霄被明光兄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整懵了,咿咿呜呜的叫,明光忙压低声音对他说不能把爬树的事给师娘知道,云霄这才停了声音。 明光也放开了他,又特意朝他使了使眼色,这回云霄懂了,赶紧的点了头,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再说爬树的事了。 明光这才敢往师娘那边看去,万幸的是师娘正跟云霞聊得高兴,压根没有注意他和云霄两人的动静。 帮着明光隐瞒的举廉爹,刚才也被云霄的话吓了一跳,这孩子嘴巴没把门,多亏了杭儿反应快,要不然被夫人听了去,指不定怎么数落自己呢。 他松了松因为紧张捏起的拳头,手心里尽是汗水哪。好了,现在事情总算都落定了,他站起身来,跟大家告了别,带着长随去了兵部。 等师父走后,孩子们和师娘寒暄了一小会儿,明光提出了告辞,因为云霞姐弟还要回学堂上课。 师娘一直把他们送到练武场,跟明光又叮嘱了些养伤的注意事项,才放他们走了。 几个人出了练武场的门上了马车,云霞便找明光要锦帕,明光从怀里摸出来递给她,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今天运气不错,顺利找到!” 说这话时,他右眼里含了满目笑意,欢喜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能找到可不是多亏了明光你么,还好你的伤没事,要是有事,我这心里可就悔死了。” 接过帕子的云霞一边说,一边展开锦帕,一股浓郁的鸟屎味扑面而来。 她忙憋了一口气,把锦帕重新团在一起。 “好臭,好难闻!”旁边的云霄立刻捏着鼻子抗议起来。 明光笑他,那鸟蛋上不也有鸟屎么,怎么没听你说难闻。云霄嘟着嘴道:“鸟蛋的味道没有这么难闻,再说鸟蛋可以吃。” 想着香喷喷的卤蛋,云霄觉得鸟蛋上那点臭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嗬,小馋猫还振振有词了!云霞和明光相视一眼,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云霄被他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索性别过脸看窗外去了,不过小家伙红通通的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的。 “那个,绣帕味道不好,还是交给我吧,等回家拿给修竹,帮你洗了。”明光伸手欲要回绣帕。 修竹和紫蔓也跟着伸手表示她们拿着就好,明光却说自己的衣服已经染了味道了,回去反正是要换的,执意要云霞给他。 他的手伸得最长,伸到了云霞的帕子前,云霞只得递了过去,诚心说了句谢谢。 明光接过帕子,一点都不嫌弃,还宝贝似的放进了怀里。 看着他流畅的完成了一整套动作,云霞都愣怔了。 俗话说从小事或者细节中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明光平日里总是收拾的干净清爽,是个爱整洁的少年,这会儿却能不怕脏臭,怡然对待那有味的帕子,可见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家人一样看待的。 这个认知让云霞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许多。 她抬眼看向明光,见少年放好帕子后,从容的把衣衫理了理,又淡笑着转头和云霄说话,仿佛一点没在意自己怀里放着臭哄哄的帕子。 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若是此刻沈维白在,会不会像明光这样不嫌弃那帕子? 提到沈维白,她才惊觉一个事实,就是自从那天沈维白遣小厮来传话之后,自己几乎都没有再想过他,似乎沈维白就这么消失在生活中了。 沈维白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态?难不成以后我们两人就这般天各一方,从此成路人? 她紧张的眨了眨眼,又晃了晃头,有些烦躁的用手拂开了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 正是午时,街上的行人不多,马车晃动之间,有微微的风吹到脸上,云霞觉得堵在胸口,闷闷地那口气总算呼出来了。 其实她有些害怕,怕自己好不容易重新萌动的心又归于沉寂,这些天没有沈维白,她似乎照样过得很自在,难道好不容易打动自己的沈维白,只是一朵可有可无的昙花而已? 清风徐徐往她脸上扑来,微微蹙起的眉,含着忧思的目光毫无章法的乱扫,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了,云霞的心也揪成一团儿…… 沈家,沈维白伫立在窗前,皱着眉,看着屋外回廊的廊沿发呆。 三哥,不,现在沈维白已经不承认他是自己的三哥了。以后再也不会叫三哥,只会叫沈维黄。 沈维黄已经被驱逐出去有几天了,但是他走时告诉自己的话却还在耳边回旋。 第611章 要事 “六弟,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可是我跟你说是上了大哥的当,你信不信?大抵你是不会信的吧?” 记得当时自己回了一句:“既然知道我不信,何必浪费唇舌之力。你自己保重,告辞!” 说完,他转身欲走,沈维黄一下拽住了他的胳膊,他缓缓转头看着沈维黄,沈维黄忙松了手,嗫嚅道:“六弟,给我一小会时间,我保证不耽搁你太久,就几句话。 算了,多的不说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聪明出众,是有大智慧的人,若是沈家交到你手上,我服;但是交给阴险狠毒的大哥,我不服。” 沈维白闷声道:“沈维黄,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吗?我凭什么相信你,相信一个欲置我于死地的人的话? 最可恶的是,你还妄想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省省吧,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听了他的话,沈维立刻黄急赤白脸,脖子上青筋爆出,忙着辩解道:“老六,我动了害你的心思,遭到了报应,是我活该。 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听信了馋言,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想这个问题,想要求得你的原谅,但我知道这是痴人说梦,所以,我便想提醒下你,小心大哥!这也算是我以另外的方式赎罪。 你要是信我,就多加小心;你若是不信我,当我没说。等我到了别院,若是哪天被人追杀,那一定是大哥的人。” 沈维黄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他不傻,心里明镜似的。今天自己如果不把这话说出来,恐怕小命都不保。但是把话撂给了老六之后,他沈维黄反而就安全了,能在别院苟延残喘下去。 他知道,老大要想对付聪明的六弟,远远要比对付他难多了。哼,老子这次认栽了,但是老子也不会让你老大好过,先给你挖个坑,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我不想听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最后我送你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自为之吧。”沈维白朝他拱拱手,这次决绝地迈开步子走了。 “老六,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查,包括大哥要对付你喜欢的那个云霞姑娘。等你查出来,你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沈维黄紧走两步跟上来,凑到他耳边说。 沈维白没吭声,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前行。 这次沈维黄没有再追,而是驻足盯着老六的背影在心里念叨:提到了你心心念念的云霞姑娘,我就不信你还能继续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此时,沈维白面无表情地走着,背打得很直,但是他的呼吸声明显急促了好些。 看着老六走过拐角,沈维黄用手搓了搓脸,话总算是说了,目的应该也达到了,他勾起唇,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往他母亲的院子走去。 明日就要启程,到了那边之后,就要过苦日子了。想到这里,他的笑容又凝滞了,接着消失不见。 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下回廊的柱子,结果脚上传来剧痛,让他连骂了两声倒霉,心里对老大的怨恨更加深重。 ………… 第二日,黄姨娘痛哭流涕的把沈维黄送走了,用哭成泪人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沈维白看着平日里端腔作势,极要脸面的黄姨娘,哭花了脸,头发也乱蓬蓬的,软瘫在地上,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落忍。 载着沈维黄的车渐行渐远,沈维白不禁转头在人群中搜寻了下大哥的身影。 视线扫过去,他看见祖父皱着眉,父亲脸色暗沉,母亲表情木然……看来这件事对大家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或多或少都展现出了郁闷之色。 但是他看到大哥时,却发现他眉目之间有掩藏不住的喜色露出来。 大哥甚至还撇了撇嘴,唇角接着微微上扬。 不过,等大哥抬眼看向祖父时,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样。 还真是善变啊!沈维白垂下眼皮,回想着大哥面色切换的情形,感觉他若是去演戏文,铁定会演得很像。就刚才,本是窃喜的表情,却在一忽儿之间转换成了同情。 沈维白也从祖父的脸色中看出来了,对于大哥的表现,祖父是认同和欣慰的。 大哥,沈维黄指责你的话,尽管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我是又信了几分的。 或许,我是该做点什么了…… 此刻,马车上的云霞觉得自己那一颗心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处。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所以她轻叹了一口气,把头缩了回来。 和云霄一起头碰头趴在对面窗口的明光,不知道跟云霄说了什么,惹得云霄嗬嗬嗬嗬的笑得好不开心。 看着明光的背影,云霞无处安放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一定是这几天太忙,所以自己来不及去想沈维白,对,是这个原因。 沉寂了很久的这颗心还是鲜活的,所以,不要庸人自扰之。 她眨眨眼,扪住胸口自我宽解起来。 是啊,眼面前还有很多紧要的事情要做呢。酒楼重开营业,说服润兔爹加盟,尤其是提高酒楼的营业利润是重中之重的事情,这可是关系到戍边将士们的军饷问题,只能做好,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过,真要做好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这中间牵涉到方方面面,不可能事事都顺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云霞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实则内心还是挺有压力的。 自己可是在父亲面前拍了胸脯的,保证酒楼会盈利,而且盈利不会少的啊!再怎么都不能怂,不能说得好听,做不出来。这是云霞给自己定的底线。 基于此,她没有精力再去伤春悲秋,想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了,那些事等以后再说吧!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脸上又有了明媚的笑容。 正好马车停了下来,明光转头招呼道:“到了,大家下车吧。” 话未说完,就看见云霞笑得灿烂,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的笑脸,一个灿若彩霞,一个的明如阳光,实在是般配得紧。 当然,两个当事人忙着下马车,并没有这番绮念。 这都是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云霄并两个丫鬟的内心想法。 第612章 要求 他们三人倒是十分默契,竟不约而同,产生了完全一致的想法。 下了马车,云霞姐弟俩直接就奔去了学堂。明光则跟着两个丫鬟一道,去给云霞娘回话。 云霞娘正在正厅里翘首以盼,等待他们的消息。见明光三人进来,立马从座位上站起身迎上来,紧张地问:“霞儿的锦帕找到了么?” 明光笑道:“找到了!伯母,您猜猜那绣帕是在哪儿找到的?” 听说找到了,云霞娘大松了一口气,接着笑道:“还是挂在霞儿说的那棵树上吧?” 明光摇摇头,两个丫鬟也跟着摇摇头。 “那就是在树附近的地上?”云霞娘此刻心情好,又继续猜了一次。 见三人再次摇头,云霞娘知道自己又猜错了,便对明光说:“好啦,伯母猜不出来,明光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伯母,告诉您吧,因为您的绣品太好了,所以连鸟儿都看中了,衔去做窝去了。”明光爽快地说出了答案。 “真的,被鸟儿衔走了?呵呵呵,明光可真会说话,说得伯母这心里美滋滋的。” 她掩面笑得好不开心,几个孩子也跟着笑。 稍顷,她收了笑。这鸟儿衔到窝里去,那鸟窝一般都搭得比较高,拿锦帕恐怕要费点劲。 “明光,那鸟窝高高在上,上去拿不容易吧。” 明光但笑不语,倒是紫蔓接茬道:“回夫人的话,在树梢上呢,是明少侠爬树上去拿的。” “夫人,奴婢看着明少侠爬树,身手可了不得。那么高的树,蹭蹭蹭,几下就上去了。”修竹一边比划,一边说,脸上全是崇拜之色。 “明光,你有伤在身,怎么去冒这个险呢?”云霞娘听了,立刻蹙眉嗔怪他。 “无碍,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师娘帮我检查过伤口了,一点都没问题。”明光马上搬出义母来,总算让云霞娘脸上的担忧少了几分。 “以后可不兴这样,找人上去取便是,听到没有?” 明光忙点头:“听到了!伯母放心,明光做事有分寸的。” 云霞娘想着明光这般折腾定是疲乏了,便转头对两个丫鬟说:“既然事情办妥了,你们把明光送回烟霞院,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可累坏了。” 两个丫鬟连忙应了是,三人依次跟云霞娘施礼告别,从房里退了出来。 到了烟霞院门口,明光才从怀里摸出绣帕,交给修竹说:“劳烦修竹去洗干净。” 修竹脆生生地应声接过绣帕,乐颠颠的去洗去了。 看着小丫头积极的样子,明光不禁笑了。然后又把鸟蛋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交给紫蔓:“这可是云霄心心念念的吃食,你可得帮他收好,交给厨房卤来吃。” “是,奴婢马上送去。”紫蔓摊开双手接住了,然后跟明光告别,自去了厨房那边。 明光这才一身轻松地打开烟霞院的门,穿过院子,回到房里,刚换了衣衫,就听见院子大门又被敲响。 谁来了?难道是岳母不放心又过来? 明光忙一边答应,一边奔向院门,打开一看,修竹站在外头。 小丫头说是小姐有交代,让她等明少侠换了衣衫后拿去清洗。刚才只顾着绣帕,居然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忙过来取。 云霞想得如此周到,让明光心里特别欢喜雀跃。 “那我去拿出来给你。”声音透着开心,明光转身,迈着欢快的步子回了屋。拿了衣衫递给修竹,又说了几句致谢的话,修竹自然是一番客气。 小丫头现在已经加入到尊崇明光的队伍中了,能为明少侠办事那是心甘情愿,觉得很荣幸的。 等修竹走了,明光关上院门,看着院中的那棵大树,傻傻的笑了好一会儿。甚至握拳挥舞了两下,表达自己的高兴。 不过,太激动导致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拉着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冷哼了一声。加上刚才爬树消耗了体力,现在乏累的感觉真切的向他袭来了。 靠着院门等伤口的痛缓解些,他便回屋洗了脸,倒头睡下了。 下午散学后,云霞几人照例去练武,今天师父大概有事情耽搁了,很晚才匆匆赶回到练武场。 师父大概心情不太好,挨个简单指导了下徒儿们,便带着长随离开了。 不过,他看了云霞的练习之后,难得露出笑脸点了头:“小十八不错啊!等明光伤好,师父就让你和他一起练习。不过明光的刀术很强,你要加把劲,尽量缩短和明光的差距。” 云霞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谢谢,师父谢谢!我会的,师父,一定努力。” “好!师父相信你!”师父听了她的话,笑出了声。 “嗯,师父,虽然我可能永远不能练成明光那般的水平,但是慢慢进步,向他靠近是不会含糊的。” 她又表了一次决心,握着拳头,语气坚定。 师父铿锵有声道:我可等着哪! 云霞也掷地有声回答:保证不辜负师父期望! 师徒俩说完,相视大笑,旁边的师兄们大声欢呼,为小师妹开心。 师父对徒儿们挥手:“你们快去练,大家都要加把劲。师父还有事情,你们自觉点!” 师父说完走了,徒儿们大声应着,笑着离开,各自兴致高昂地练开了。 瑶华和举廉留了下来,两人齐声对云霞说恭喜。 小师妹不容易啊,从当初站个桩都摇摇欲坠,到现在进步飞速,全是她咬牙坚持,不松懈的努力得来的。经常看她练得一丝不苟,练得满头是汗,练得刻苦认真,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胜利。 举廉看着和瑶华一起说笑的云霞,不禁有感而发。在心里对自己说:举廉,你也要加把劲,练好剑。 自从和明光比试过之后,举廉那点优越感就消失了。以前,因为他领悟力强,基本功扎实,加上从小就在父亲的悉心指导下练剑,他的剑术很不错。在这个练武场,没有人能在剑术上超越他。 虽然表面上尚能保持一定的谦虚,内心里,他还是有些膨胀的,觉得自己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窥探到了剑术的奥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第613章 鸳鸯 所以练剑的时候,或多或少就带了些许浮躁的情绪,有时甚至会懈怠。 但是败在明光手下,让举廉的头脑清明起来:人家明光比自己年龄更小,剑术水平却实打实的在自己之上,平素里居然半点没有表现出来,十分谦虚有礼。 两相对比,他觉得自己就像俗话说的那种半壶水响叮当的人,大逊于明光也。 他受到了很深的教育,还专门跑去跟父亲倾诉,表示今后再也不飘飘然,要向明光那样,不骄不躁,精进剑术。 把父亲喜得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小崽子好样的,这回是彻底开窍了。爹要表扬你,也要表扬明光。明光这孩子就是优秀,今后你要多跟明光一起,那样一定能进步。 还有啊,对明光要尊重有礼,否则你怎么好意思向人家讨教? 明光剑术了得,又会用刀。还有,才学出众,文韬武略……” 接下来,父亲滔滔不绝的说起明光的好,对明光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举廉有点小小的不适,这不是正说我的事,您怎么把话题全都扯到了明光身上?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因为明光才意识到不足,再说明光也确实值得自己学习,他也就不再计较。 于是笑着加入到父亲的表扬中去,父子俩那天楞把明光夸成了一块无暇美玉,一朵好看的花! 举廉还曾暗暗猜测过,不知道自己和爹不停的提到明光,明光会不会感到耳朵发烧? …… 这会儿,他把视线移到云霞身上,想着以后云霞和明光一起舞刀的模样,突然就觉得那画面一定很带劲。 明光身手不凡,云霞翩然若仙,两人配合默契,把刀挥得刷刷生风,行云流水。这样的话,云霞每次讲我和瑶华是仗着情侣剑行走天涯,他们俩不就是提着鸳鸯刀出没江湖么? 鸳鸯刀,好词,用得很恰当!举廉在心里夸了自己一番。 也是哦,我和瑶华不能放松,要加紧练习,否则有可能被才组合的明光他们超越。在夸完自己之后,举廉生出了危机感,所以忙给自己鼓起劲来。 等瑶华和云霞说完话,他便跟瑶华说该去练习了。 云霞挥挥手道:“十五兄,师姐,你们快去练剑吧!我瞅着你们俩越来越合拍,剑术水平大涨。也不知道我和明光什么时候能配合得像你们这般默契?希望我不要拖人家明光的后腿才好。” “不会的,你的领悟力很强,再加上练习认真,很快就会掌握诀窍,不会拉后腿的。”瑶华马上纠正云霞的话。 “希望能借师姐的吉言。” 云霞朝瑶华眨眨眼,眉目舒展地笑。 然后兴致勃勃地拉开架势,准备继续练师父教她的拳法。因为心情好,浑身充满使不完的劲,需要活动手脚来宣泄下,师父这套拳倒是个好的选择。 举廉和瑶华也不甘落后,两人回到自己的场子,继续练剑。 那边云霞一招一式,拳风硬朗,动作流畅。 这边举廉和瑶华配合得当,只见随着两人的腾挪跳跃,剑光闪闪,霜刃如雪翻飞。剑尖时而凌厉,时而飘忽;剑势开阖之间,又有柔和转承。 不得不说,三个人的动作看着都很养眼。 等来回打了两套拳之后,云霞感到身上都冒汗了,遂停下来休息。 见举廉和瑶华还在练剑,她便走到旁边欣赏。 等两人收势后,云霞很热情地拍手欢呼,直嚷嚷看得过瘾。顺便俏皮了两句,说他们的情侣剑法越发好看了,不仅有剑术的精妙之美,还有脉脉含情的甜蜜。 两句话便把瑶华说了个大红脸,知道自己说不过云霞,她便把含羞带怯的目光投向举廉,希望举廉能帮着说说云霞。 举廉现在和瑶华的心意想通,接到她的目光暗示,自然是要帮的。 “小师妹,你老是拿我和你师姐打趣,等将来你和明光合练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放过打趣你的机会。”少年人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的开了口。 云霞没料到举廉还反抗起来了,想他是为了在瑶华面前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吧。嘿嘿,可惜你遇到伶牙俐齿的本姑娘我,可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了。 她眉眼弯弯,笑得很淡定。 见云霞一派怡然自得的笑,举廉不禁转头和瑶华交换了下神色,难道自己刚才的重话,对小师妹一点都不起作用? “十五兄,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和明光合练,那就是正常的师兄妹练武而已。可您和师姐不一样,您们俩可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说你们练情侣剑一点都没错啊,所以怎么能说我是打趣呢?是实话实说好不好?” 云霞慢条斯理地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瑶华眨着眼睛接不上话,师妹这话里话外,没有毛病呀。举廉则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唉,自己和瑶华每次都被古灵精怪的云霞吃得死死的,就不能让我翻一次盘吗? 少年人争强好胜的一面占了上风,一冲动之下,他就脱口而出:“小师妹,其实明光很不错,你不考虑下和明光练习鸳鸯刀?” 不过,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明光只是一个护卫,虽然父亲很器重他,母亲很喜欢他,自己也崇拜他,但他和身为将军府大小姐的云霞比起来,还是有云泥之别的。 再说,明光还有眼疾,即便母亲说可以治好他,但什么时候治好还不确定。 如此,他认为明光是不可能高攀云霞的。 瑶华也意识到他这话说得不妥,所以忙帮着他圆话道:“师妹,十五兄又乱开玩笑,说话都不过脑袋,你别跟他计较,听过就算了。” 云霞听了举廉的话也确实愣住了,不过她不是纠结明光配不配得上她的问题,她想的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他们一个二个的都把她和明光凑在一起,难道她和明光在大家眼里很合适吗? 先是母亲,然后是云霄,后来加入了舅父们、二舅母、甚至是一贯最疼爱她的外祖父,虽然没有明说,言语间都有这种意向,现在居然连举廉都这么认为了? 第614章 伶俐 谁能告诉她,到底是大家在乱点鸳鸯,还是她和明光有夫妻相么? 云霞郁闷时,举廉和瑶华正忐忑不已,面面相觑,在想着怎么弥补刚才说错的话。 恰在这时,云霄和云忠兄弟俩跑过来,原来是大师兄代替师父告诉他们今天就练到这里,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两人忙跑来找姐姐,一起回家去。 这可解救了举廉和瑶华,举廉忙接着云霄的话说,走了,走了,我送你们。 明光受伤,自家爹爹就交代了由他代明光护送云霞姐弟回府。 瑶华忙跑到云霞的身边,拉着她说:“师妹,我们一起出去吧,我跟你讲点事。” 不等云霞答话,她就被瑶华连拉带拽的往大门方向去了。 “师姐,为什么,” “师妹啊,昨儿我和十五兄一起商议来着,这次赛诗会你一定要去,凭你的诗才,保准大胜云慧。” 直接不让云霞把话说完,瑶华硬生生截断了她,直接把话题扯到了赛诗会上。 “云慧要去赛诗会?”想着小狐狸最近都不到学堂了,云霞觉得她恐怕主要精力都不在于此了,而在攀附宫里贵妃娘娘上面去了。 至于赛诗会,小狐狸也不一定感兴趣了吧。 “是啊,要去的!她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昨天中午我回家吃午饭,出门就碰见她和她娘从马车下来,你猜她手里拿着什么?拿着刚买的笔墨呐。 看见我,她不咸不淡地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就跟她娘说笑,我觉得吧,她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声音大得很,我走老远都能听见,她娘说今年的赛诗会,我慧儿一定又能写出被皇后娘娘夸奖的好诗,然后云慧就咯咯咯笑着回答,娘,慧儿会努力的,争取不辜负娘的期望…… 听得我想堵住自己的耳朵,所以疾步离开了那娘俩。” 瑶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一脸憋闷的表情。 云霞听了她的绘声绘色的叙述,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就那娘俩,说这种话题可不是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一副要蹿上天架势,想着都烦。 于是把手搭在瑶华肩上笑道:“师姐,可惜了您的耳朵,好端端的被她们给硬塞进垃圾信息。” 瑶华见她已经忘了刚才举廉说的话,心下高兴,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耳朵有得难受。” 姐妹俩勾肩搭背,咯咯咯轻笑。 跟在后面的云霄和云忠小跑着追上来,问她们笑啥,因为说的是云忠的母亲和姊姊,云霞和瑶华都心照不宣地说她们在说姑娘家的小话儿,你们两个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 那两个小家伙很听话的没有再打听,笑闹着跑到前头去了。 “师妹,我觉得你去参加赛诗会这事先不要张扬,到时候给大家来个惊艳的表现,如何?” 瑶华看了看云忠的背影,压低声音给云霞提建议。 不过这话正好被赶上来的举廉听见,他接过瑶华的话茬,夸赞说瑶华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我举双手赞成!这样的话,到时候小师妹吟出一首好诗,便一鸣惊人,咱们的学堂也一炮而红,相得益彰,妙哉妙哉! 嗬,感情你们俩要把我当作秘密武器呐! 还有那谁,举廉同学,你这般明目张胆地讨好你媳妇儿,当众秀恩爱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想着刚才举廉乱点鸳鸯了,云霞决定就刚才他说的话,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十五兄,刚才为什么要开我和明光的玩笑呢?” 她的问题一出,瑶华和举廉立马对视一眼,很是无奈。糟了,这话题怎么就又绕回去了呢? “那个,十五兄只是说你和明光一起合练刀法而已。”举廉红着脸,挠着头解释。 瑶华也帮着举廉说话:“师妹,你不是总开我和十五兄的玩笑,就不兴十五兄开开玩笑么?再说,明光兄样样都好,又和你一起练习刀法,这么说说也没有辱没你的。” “原来是悄悄报复我打趣了你们啊?”云霞住了脚,盯着他们两个笑。 两人都红着脸摆手,坚决不承认报复。 “好师妹,十五兄只是偶一为之,绝对没恨你的。”瑶华说完,拉着云霞的手,眨巴着眼睛,一副紧张的样子看着她。 噗,云霞笑出声来:“师姐,你怎么知道十五兄没有恨我呢?” 举廉忙拍着胸脯说:“十五兄当然没有恨你,其实你这么说我和瑶华,我这心里还挺,挺高兴的!” 一急之下,举廉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这下可让云霞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她俏皮地对瑶华说:“师姐,您看我十五兄,典型的口是心非。” 这个时候,瑶华除了脸红心跳,血液沸腾,通身舒畅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举廉忙朝云霞拱手,示意自己甘拜下风,盼着云霞口下留情。 云霞看着被自己说得低了头偷乐的瑶华,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举廉,眉眼弯弯,好惬意啊! 这对笨鸳鸯的感情虽然比之以前有很大的进展,但还是需要自己在中间调和,为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唉,我云霞真是操心的命,跑这来当红娘,当电灯泡,还不亦乐乎。 算了,这次就发善心放过你们吧。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才开了口:“好吧,我今天就不说了,不过,师姐已经知道了十五兄口是心非,您以后就不要再口是心非了,否则您俩老互相猜谜,不是累得慌?”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又转头对举廉说:“十五兄,喜欢我师姐就跟她说啊,难不成还让我师姐问您啊?” 举廉:“……” 瑶华:“!!!” 等两人组织起语言反驳,云霞已经跑远了。 “这小师妹口才好生了得!”举廉木木地说了一句。 瑶华点头:“可不是嘛,谁能说得过怜俐的她去,十五兄,我们以后都由着她说吧,否则就是自不量力。” “嗯,我听你的。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举廉朝瑶华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 “十五兄,我也很高兴!”瑶华脸儿红扑扑的,声音轻柔地回答。 第615章 来访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柔得似水,幸福弥漫,空气好像也变甜了许多。 在他们心里,对云霞的感激翻滚起来。 他们很清楚,云霞每次打趣他们,其实都是在帮他们拉近彼此的距离。 所以,这会儿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前方,投向与两个弟弟说笑的云霞身上。那个纤巧灵动,聪明颖悟的姑娘,能与她相识并成为朋友,实在是一大幸事呢! 把云霞姐弟送到府上,看着他们走进了大门,举廉和瑶华才放心走了。 按照惯例,姐弟俩要先去母亲院子请安。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修竹站在门口正张望着。 她看见云霞显得非常高兴,飞快的迎了上来:“给小姐请安,给少爷请安,您们可回来了,家中来了客人哩!” “哦?谁来了?”云霞挑眉道。 “是来找小姐和少爷的,明少侠说让您们进去看就知道了。”小丫头说完,捂着嘴笑。 刚才明少侠特意交代过她,让她先不要说,等小姐少爷自己进门看见了惊喜一场。所以小丫头把紧了口风。 “这么神秘?我倒要看看是谁来了。”云霞笑着迈进院门。 云霄迫不及待地从她身后蹿出,像只小兔子一样,嗖的一声,抢先跑向正厅里。 等云霞进门时,只见云霄已经和一个小童抱在一起又笑又闹了。再转头时,发现润兔的叔叔正坐在明光下首的椅子上,见她进来,润兔叔叔忙站起来跟她施礼问好。 原来是这叔侄俩来了。 难道是润兔爹想通了,愿意合伙了? 云霞一下就开心起来,她忙回了礼,和润兔叔叔寒暄了几句。 母亲笑盈盈地看着她自如应对,甚是满意。等她和润兔叔叔叙礼毕,忙招呼云霞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 云霞一坐下,香梅便端来了茶水,她接过放在手边的高几上。明光则把自己手边高几上的点心盘子给她端了过来,才转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虽然练武回来有些渴累,想喝点吃点填肚子,但此时先问润兔叔叔登门来干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只是抿了抿嘴唇,便转头不再看茶水点心。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不知润兔叔叔造访所为何事?” 润兔叔叔先前已经把来这里的目的都跟夫人和明少侠讲了,但云霞小姐问,他便爽快的站起来,准备再讲一遍。 云霞娘嗔怪了女儿一句:“霞儿,你怎么上来就问人家呐?” “娘,润兔叔叔是个实在人,每天在家里的饭馆里忙得很,来我们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嘛。”云霞向母亲辩解。 “云霞小姐是个聪明人,说得很对。不才今天来,是奉了兄长之命,来求夫人、小姐和明少侠帮忙的。” 润兔叔叔马上帮云霞打了圆场。 这话说得云霞更加开心了:“润兔叔叔,你说吧,只要是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帮。” 这时,和云霄一起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笑的润兔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跟云霞鞠了一躬:“润兔代爹娘谢谢云霞姐姐!” 小童的声音清亮悦耳,说话时那圆乎乎的小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黑漆漆的大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看着人,让云霞觉得心都要萌化了。 最可爱的是润兔今天的造型,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从头到脚都穿得簇新,脖子上还带了个银质的小长命锁。怎么看怎么喜气。 旁边云霞娘又说道:“这孩子真乖,又有礼貌,刚才已经跟我和明光致过谢了,这会儿也没忘要跟你致谢。” 母亲明显是很喜欢润兔,看润兔的眼神都带着柔柔的光。 “是啊,润兔活脱脱是个小君子做派,我刚才还说让他跟着萧先生进学,萧先生肯定很喜欢他。”明光也出言夸起了润兔。 被连续夸奖的润兔小脸儿都红了,抿着嘴偷偷笑。 云霞伸手把润兔拉到自己身边,揉着他的头说:“不用客气,看在润兔的面子上,云霞姐姐心甘情愿帮忙的。” 然后拿了点心盘,递给他让他拿去和云霄一起吃,小家伙看了看叔叔,见叔叔点了头才欢喜的拿了点心盘,跟云霞和云霞娘鞠了一躬,才转身一溜烟跑到云霄面前去了。 这边云霞开始说正事了。她转头对润兔叔叔说:“请问润兔叔叔要我们帮什么,怎么帮?” “回云霞小姐,您还记得上次明少侠收拾的那个黄少爷吧?” 云霞点点头,黄混混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痞子,不是被明光给治得服服帖帖的,怎么又跳出来闹事了? “他又到你们店里吃霸王餐啦?”她陡然提高了音量生气道。 霸王餐这个词很新鲜,在座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但因为这个词很形象,那黄少爷确实是镇上的一霸,所以润兔叔叔瞬间领悟了内中的含义。 “云霞小姐说得太对了,不过他不仅吃霸王餐,还像恶霸一样在不才家店子里打砸,说是要报那天让他跌面子的仇。还骂不才的大兄,是狗仗人势!” “放肆,反了他不成?”云霞咬了咬牙,腾地跳了起来。 明光忙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别生气。 “那黄少爷最近越发不得了了,他的父亲前几日说了他几句,他火气上来,朝他父亲就推搡出去,把黄老爷给弄到地上跌了一跤,快半个月了,都还在床上躺着没好利索。 不才和大兄去看黄老爷,黄老爷都哭了,说自己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养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畜牲。虽然大家都恨黄少爷,但是又不忍心驳了黄老爷的面,所以,这事很难办。 大兄的意思是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是聪明灵透的人儿,就让不才来请您们帮想想办法,能不能让那黄少爷落正,也让那黄老爷老有所依。” 润兔叔叔如炒豆子一般,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许是说得口都干了,他说完就抱着茶盅咕噜噜灌了一气。 云霞也端起茶盅喝了几口解渴,然后看向明光。 原来润兔爹的想法是把黄霸王给教育好,让他改邪归正。 第616章 不舍 这个嘛,其实也有法子。 上次明光与黄霸王交手后,云霞就听见镇上的人议论过,说这黄霸王之所以成为顽劣混混,与他的母亲黄夫人的宠溺有很大关系。从居民们的谈论中,她还知道黄霸王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 要治他并不复杂,给他来个下马威好好修理下,然后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再弄去做活计让他自己养活自己。不出意外的话,经过些磨难,这家伙就会从歪道上被拉回正路来。 就是要就是不知道黄老爷舍不舍得让人管束自己的儿子。要除去黄霸王身上的恶习,必然是要让他吃些大苦头才行呐! 心里有了初步的主意,但具体安排还要和母亲及明光仔细商量一下才行,所以云霞对润兔叔叔答复道:“这个忙我们可以帮,但是我先有个要求。” “云霞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润兔叔叔见她很爽快的就答应帮忙,特别高兴,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云霞躬身一礼,请她提要求。 见润兔叔叔态度积极,云霞满意的点点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回去后便去问问那黄老爷,舍不舍得他儿子吃苦头?若是舍不得,我们这个忙就是想帮都帮不成;若是舍得,那这忙就帮定了。 我这么说,原是那黄恶少现在就像一棵枝条长歪了的树,如果要将其扳正,便要修枝剪叶,甚至该锯掉的地方,还得锯掉,这般伤筋动骨的折腾一番,才可能把那长歪的枝条给扶正。 而黄老爷就这个独生儿子,若是我们在这边辛苦改造他儿子,他那边心疼跳出来阻拦,就前功尽弃了。” “云霞小姐您说得有道理,不才回去就到黄老爷家中探问,然后尽快给您答复。” 润兔叔叔双手捏着衣衫两侧,既兴奋又紧张地回答。 兴奋的是大兄交给自己的事情算是有个交代了,紧张的是万一黄老爷担心独养儿受罪不愿意配合,那一切都是白瞎。 明光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口说:“方才云霞小姐比喻那黄恶少的话,你在这里听了就好,还是不要跟黄老爷说的好。” “明少侠说得是,不才明白,这话就搁在心里了,不会乱说的。”润兔叔叔忙保证道。 “那好,润兔叔叔请放心,只要黄老爷能配合,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黄少爷给改变过来。”明光的肯定答复,让润兔叔叔脸上的笑容盖过了紧张之色。 “黄老爷能有你们这样关心,也挺有福气的。” 对于润兔一家能不计黄霸王的前嫌,还一心想着帮他,这般以德报怨的做法,云霞还是钦佩的。 润兔叔叔挠头笑道:“不才一家到镇上来时,受了黄老爷的恩惠,正该要回报恩人才是。”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们都支持你们一家。”明光紧接着他的话说。 接下来,大家聊起来就轻松了很多,不知不觉就聊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云霞娘便留润兔叔侄两人留下用晚膳。 润兔叔叔忙恭敬的对云霞娘施礼,表示不敢叨扰,他们叔侄二人还要赶回镇上,马上启程,天黑前才能到家。 明光和云霞挽留了一番也无果,云霞娘只得给润兔装了一大包点心带上,一家人一起把润兔叔侄送出了门。 润兔叔叔临走前又真诚表达了一番谢意,云霞调皮地说:“真要谢的话,八月初二我们家的酒楼重新开张,你们一家人来闹热一下,如何?” “若是夫人小姐不嫌弃的话,不才一家一定来!吉时是哪个时辰?”润兔叔叔没有半分迟疑,立马应承了下来。 “上午十点。那咱们就说定了,一定来噢!”云霞马上跟他敲定。 云霞娘也在旁边帮腔:“我们可是要等着你们来才开席,所以不可以让我们失望哪。” “回夫人的话,不会不会,不才回去就跟兄嫂说好,那天不才一家人起个大早赶过帮忙,绝对不耽误夫人家酒楼开业的大事!”润兔叔叔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不知何时站到云霞身边的润兔,等叔叔说完,脆生生地接过话头道:“云霞姐姐,润兔也会帮忙记住的,润兔记性可好了。” 童言童语惹得一众人都笑了。 笑罢,润兔叔叔便请云霞母子和明少侠留步。 要真正分离了,云霄和润兔两个小家伙倒是万分不舍起来,两人拉着手不想放开。 “润兔,以后常来玩,我等你。”云霄鼻音浓重地说。 润兔点了头,又说:“云霄哥哥也到润兔家来玩。” “润兔,要是你也在我家学堂念书就好了,我们可以天天一起玩,对了,还有智辕,若不是他和我二舅母去家里的酒楼了,刚才我们三人都可以愉快玩耍一会子的。” 云霄的话引起了润兔的共鸣,小家伙跟着说是啊,是啊!说完抬起头看向了叔叔。 在家里,他没少在爹娘和叔叔面前说和云霄、智辕哥哥一起读书的事,可一向疼爱他,重视他上学念书的爹娘这回却没有搭理他,无论他怎么说,爹娘和叔叔都跟他讲,就在镇上读书也是一样的。 他也梗着脖子嚷嚷过,说云霄哥哥家的先生是顶好的先生,可爹娘还是不为所动。以至于在说了几次后,他自己都放弃了。 虽然小心脏里装满对萧先生的敬慕,对和云霄和智辕哥哥一起学习玩耍的向往,但他也没有勇气抗拒爹娘的决定。特别是婶婶跟他讲过爹娘也是有难处之后,他便再也没缠着爹娘要求过了。 叔叔接收到润兔的目光,只是朝侄儿笑了笑,并没有对着句话做出半点评论。他伸出手牵住了润兔的手,让他跟大家道别。 润兔恭顺礼貌的跟大家告了别,被叔叔拉着走了,不过,走几步他便要回头看看,典型的三步一回头。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云霄和润兔这两个小童虽然认识不久,但却非常投契。所以这时的分别,把云霄搞得很伤感,他咬着唇,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润兔走,索性扑到母亲怀里,把小脸儿往母亲的衣裙上蹭。 第617章 仗义 小家伙的眼里,或许已经蓄满泪水了,但是又想着自己是小男子汉,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哭,干脆藏起脸来。 好一个可爱的小鸵鸟! 这让云霞的心软软柔柔的,她伸手揉了揉云霄的头发,又把他的右手抓握在自己手中。知道自家敏感细腻的弟弟,此刻心里很难受,她希望藉这样给他无声的安慰。 说一千,道一万,要是润兔爹愿意合伙就好了! 云霞娘则揽住儿子,心疼的看着他的头顶,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从衫裙上感知的凉意告诉她,儿子定是咬着唇,在抹眼泪呢。 这孩子,难怪夫君说霄儿还需要加强锻炼,说他阳刚气不足。 霄儿小时候的确是个爱哭的,但随着年岁增长,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过,夫君说跟什么昆子比起来,却差了不是一丁点。 唉,这也不能怪到霄儿头上,夫君长期不在家,这孩子跟着自己,大概也受了自己不好的影响吧。 所以这时她没有揭穿儿子,毕竟孩子还小,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的真情流露,就由他去吧。即便是霞儿,大半年前不还是个哭哭啼啼,娇滴滴的丫头么,这不还是一下就成长起来了。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霞儿哭过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是笑着面对的。 更有利的是如今杭儿又住到了府上,霄儿跟着坚强的杭儿,摆脱柔弱是指日可待的。 我的霄儿也不会落后的,肯定跟霞儿一样,会越来越优秀的。 云霞娘越想越觉得没必要担心。 送完润兔叔侄转回来,云霞娘便招呼孩子们直接去饭堂吃饭。 吃完饭后,云霞才逮住机会跟明光商量润兔叔叔今天拜托的事情。 云霞娘只是大致知道女儿想拉润兔爹入伙,其他的她也没刻意打听。因为她全身心的信任霞儿,知道霞儿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当然,她也因此很希望润兔爹能加入自家酒楼。 所以刚落座,她便跟两个孩子说,润兔爹既然有求于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跟他谈条件,拉他入伙。润兔爹或许记了我们帮他的情,不好推辞,这事不就成了? 明光和云霞听了她的话,几乎没有怎么思考,都同时摇头表示不妥。 “霞儿,明光,娘觉得没有甚么不妥,我们请润兔爹到咱家酒楼来,按照霞儿的说法,那对润兔爹也是好的,是双赢的。 只是现在闰兔爹还不知道,他自己会得到些什么好处,因而才会拒绝的。咱们只能用点手段,先把他请来。等他真正来了,知道我们是为他好,也就不会怨我们了,说不定还感激我们呢。” 云霞站起身,挤到了母亲坐的长椅上,挨着她坐下,挽着她胳膊说:“娘,您不觉得我们这样做是乘人之危啊?” “哪能呢?这不叫乘人之危吧?润兔爹何危之有?明光,你说是不是?” 听女儿这么说,云霞娘忙把目光投到明光身上,征询起他的意见来。 明光淡笑着回应道:“伯母,云霞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觉得吧,这事情应该一码归一码。润兔爹来求我们,是为了帮那黄老爷,是做好事;我们请润兔爹到酒楼来,是为了酒楼的发展,当然酒楼发展的同时,润兔爹也会得利。 但若是我们以此谈条件,把两件本来不相关的事扯在一起,以此来逼润兔爹做出决定,就不仗义了。” 他的解释得到云霞的高度赞同。 看着把头点得又重又急的女儿,云霞娘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她心里本来已经接受了霞儿和明光的意见,但是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她又动了心思:若能让两个孩子联手来改变自己的想法,好像是个很不错的点子呢!这样两个孩子不就会更加心意相通吗? 只要两个孩子好,她做做那不通情理的人也是乐意的。 于是云霞娘抬眼再看向明光时,脸上就多了一丝疑虑,她故意蹙着眉道:“明光啊,话是这么说,可酒楼盈利是最紧要的。 霞儿她爹还等着去填补军饷的空缺呢。这种时候,咱们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先把他拉进来,让酒楼盈利,以后再跟他道歉都可以。 这样,你们俩不好跟他说,我去说如何?” 一口气说完,云霞娘便把视线从明光身上移到了云霞身上。 果然,云霞扭头对母亲说:“娘,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霞儿,娘来背这不仗义的名声,只要是能解你爹的燃眉之急,娘不怕的。”云霞娘说话时,两个酒窝隐隐浮现。 若不是怕孩子们发觉,她都要笑出来了。 明光清清嗓子开了口:“伯母,您一心为伯父着想的心情明光能理解,但是我们这样做的话,对润兔爹不公平,我们不能亵渎了他想帮黄老爷的一片真心。若是这般做的话,我们以后也难安心的。” 云霞娘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杭儿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也该见好就收了! 她端起茶盅,浅浅的饮了两口,放好茶盅后才抬起头道:“你们两个孩子啊,倒是一条心。衬得我反倒不地道了。” “娘,我们没有置喙您的意思,也知道您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行事方式我们不太赞成而已,是吧明光?” 朝明光挤了挤眼睛,云霞示意他宽解下自己的母亲。 明光赶紧点头说是,说他们全然没有怪她的意思,请伯母不要往那方面想。再说,伯母您也只是在设想,并没有付诸行动,所以与不地道根本沾不上边云云。 云霞显然很满意明光的说辞,看向明光的眼神里带了欣赏和赞许,笑容亦很甜美。 在心里偷着乐的云霞娘慢悠悠道:“也是,霞儿和明光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听你们的劝,放弃这个念头。与其靠这种方式把润兔爹拉来,还不如等他自行决定,还显得我们高义。” 她的思想大转变,让云霞和明光都松了口气。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开心,于是会心一笑。 第618章 雏形 云霞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柔声道:“娘您真开明!不过您也不要担心,再给霞儿和明光一点时间,我们会想办法劝得润兔爹同意的。 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真诚待润兔爹,他一定会被我们打动的,” 云霞娘眉目舒展,嘴角噙着笑,声音温柔的对女儿说:“好,娘答应你。娘也相信你和明光,你们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没几天酒楼就开业了,若是能在这之前能说动润兔爹最好,若是说不动,且慢慢来,我想就算他没入伙,咱们自己经营也会盈利的。” 明光点头:“伯母说得是,盈利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比拉着润兔爹要少些而已。不过,能做得更好当然要尽力为之。我和云霞好生合计下,就这两天再去润兔家走一趟。” “如此甚好!对了,你们需要我做甚么,不要拘束,直接跟我讲。还有,明光你有伤,可得特别注意。” 云霞娘揽着女儿,眼睛却一直看着明光说话。 “好的,伯母请宽心,明光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再说,去劝说润兔爹是动嘴,动不了我背上的伤。”明光挠着头,憨厚的笑着回答。 他的回答惹得云霞母女都笑了。 云霞歪在母亲怀里笑着说:“娘,明光说得很有道理,您啊,就是操心过度,是要长白头发的。” 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头发,云霞娘略带紧张地问:“那霞儿赶紧帮娘瞅瞅又长出白头发来没有?” 望向母亲的秀发,云霞真的全方位仔细瞅了瞅,还好,在母亲一头鸦色秀发中尚未发现白头发。 她笑着摇摇头,很开心地恭喜母亲,青丝如缎,好看着哩。 母亲吁了一口气,明显很高兴:“我的儿,这张巧嘴又抹了多少蜜?不过,娘觉得是今年日子过得顺遂,所以头发都长好了。说起来,近来香梅帮我梳头都没有请示我是不是要拔掉白头发了,去年有好几次她都问过我,我还让她帮我拔掉过好几根白头发呢。” 确实,去年她整天过着仰人鼻息,提心吊胆的日子,忧思过重,所以白头发长得多;今年的日子虽然有波折,但心情却是大不一样,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快乐的时间却是远多于伤心的。 这个变化,其实全靠霞儿呢。霞儿长大了,懂事了,连带着自己也有所进步,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了啊! 云霞娘越想,看着云霞和明光的眼神愈加柔和,饱含了满满的宠爱。 听了母亲的话,云霞仰着脸,盯着母亲认真道:“娘,霞儿要努力,让您以后更加开心,越活越年轻,永远有一头乌黑的秀发。” 点了点女儿的鼻尖,云霞娘呵呵呵,乐不可支。 “娘相信我的霞儿会让娘开心。不过,娘始终是会老的,不可能等到七老八十,还一头黑发,那是神仙才能达到的境界。” 这话确实是实在话,即便云霞从科技日新月异的现代穿越过来,也知道永远年轻目前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她搂住母亲的手紧了紧,把头往母亲胸前移了移,轻声道:“娘,您在女儿心目中是永远年轻的。” 看着母女俩搂抱在一起,明光只觉得此刻的氛围十分温馨。他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也要努力打拼,为自己要守护的人和守护自己的人。 这么想着,他就开了口:“云霞,润兔爹不愿意合伙,也不肯说原因,再去劝说,你想好应对之法没有?” 云霞摇摇头,现在她心里确实还没有好的主意。原来她还指望能打探到润兔爹的过往,得出他不愿意合伙的原因,然后再想办法攻破堡垒的。结果润兔一家是从外地来的,以前发生了什么,镇上的人都不清楚,也就无从打听。 现在若是润兔一家人守口如瓶,任谁也是无法得知个中缘由的。 但是不知道因,又如何能有针对性的得出结果呢? 实在是犯愁啊!!! 总不能直接抢人吧? 她抬起头,见明光正摸着下巴在思考,便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儿跟明光和母亲倾诉了一番。 其实这几天,明光也在思索法子,希望能想出一个比较巧妙的办法,但一直未有所得。今天润兔叔侄前来求帮忙,倒让他有了一个不成形的点子。 把那黄混混给弄到酒楼来做工,全程由自己监督,想那黄混混是不敢造次的。 这样的话,润兔爹会不会有所触动?应该会吧……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后,到云霞母女面前站定。 母女俩抬头看向他,几乎同时问道:“明光是不是有主意了?” 在云霞母女两人的注目下,明光只是微微颔了下首,但这个动作已经让她们惊喜地叫了起来。 “我就知道,明光是最有办法的。”云霞说这话时可是实打实的心悦诚服。 这个少年总是不会让人失望,惯于解决疑难问题。 云霞娘就跟夸了自己的孩子一般,自豪地接过女儿的话:“是啊,明光可是有大智慧的孩子。和霞儿一样,都是这世间聪明的人。娘觉得你们俩啊,堪堪就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双金童玉女。” 夸明光的同时,云霞娘顺带了把自家女儿夸了一遍,还贴心的把两人凑在一起说事。 又来了?我的亲娘哎,您这是时时处处不忘拉郎配么? 在同一天,继举廉之后,时隔短短几个小时,云霞又再次被母亲给点了个鸳鸯谱,他们点的人还是同一人。 这让她觉得有点玄幻,按理说母亲和举廉不可能通气,两人都这么说,那定是他们心里认为明光和自己很合适。 难道在大家眼里,我和明光真的很合适? 云霞茫然的这时间里,明光已经跟母亲谦虚起来:“伯母,您这是抬举明光了。我的主意还只是一个雏形,具体能不能成都是未定的,当不得您这般夸奖。” “明光,有雏形就成,快说出来大家帮着完善,早日实现霞儿说的双赢。” 从茫然中醒过味来的云霞,见明光一派泰然处之的风范,自己也不好再纠结刚才母亲说的天造地设、金童玉女的话,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明光的点子上来。 第619章 偷乐 “我娘说得对,都还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你就算是想了个雏形出来已经很不错啦,讲来听听。” 既然云霞提了要求,明光自然要满足。所以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说得又快又急,声音气息都有些波动。 说完,他紧张地偷偷瞄了下云霞。好在云霞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所说的点子上去了,旁的倒是没有注意。 明光便悄悄的,舒爽的出了一口长气。 其实刚才岳母说的话,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只是不敢显山露水罢了。 用什么来形容他平静外表下偷着乐的心情呢? 他觉得穷尽学过的好词妙句都无法形容,单是金童玉女四个字,就让他心花怒放。 所以等云霞母女再次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笑容明亮得晃眼睛的明光。 母女俩显然都有些吃惊。 明光马上意识到了,加上他的自控能力比较强,因而瞬间敛了笑,重新恢复了常态。 他的瞬息变化让云霞有那么一忽儿不能理解,刚才明光笑得那么灿烂是几个意思?难道这会儿功夫他又有了新的主意? 云霞娘显然对明光的主意非常赞成,她腾的突然站起来,让靠着她的云霞身子一空,往旁边倾了一下,手撑到椅子上才没有继续歪下去。 “明光,你这个点子很高明,你看,同样是想办法,岳...咳,伯母就眼皮子浅了不少,不能像你想得这般通透周到。 你这样做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润兔爹。 如此一来想帮那黄老爷,要拉拔黄少爷的润兔爹,就绝对不会把黄少爷扔到我们酒楼就不管;二来他必定会觉得欠了我们很大个人情,照霞儿分析来看,润兔爹一定会想办法还这个人情,或许会主动提出入伙呢。” 云霞坐直身子,仰脸看着母亲,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不禁在心里啧啧称赞,可以啊,娘亲现在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所以等母亲话音落,她立马把巴掌拍响了,必须给母亲掌声才是。 她的行为也带动了明光,明光也跟着拍起掌来:“伯母深知明光的心呐!” 两个孩子的鼓掌让云霞娘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扭头嗔怪女儿:“这主意不是娘想出来的,要称赞也该称赞明光才是。好啦,霞儿快停下来。” 云霞笑得好生开心,眉眼弯弯,朝着明光道:“听我娘的,也把掌声送给你。” 边说边拍得更响了。 明光忙停了鼓掌,笑道:“云霞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我这主意还很不成熟,需要你和伯母帮着再细化,争取达到我们要的效果呢。” “这主意大方向都定了,只是稍微计划下具体步骤就成,等我先夸奖完再来商量也不迟。娘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霞儿说得对。”云霞娘完全没有异议。 明光被她们娘俩的热情弄得脸膛泛红,很是不好意思。 好在云霞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很快便切入正题。三个人就此事一起商议,人多力量大,倒是讨论出了一个合适的方案。为稳妥起见,在云霞的建议下,大家又设计了另一个备选的方案,以应对不时之需。 若是一切顺利,用方案一便能搞定。 商量完后,已经是暮色浓浓了。 此刻,沈家老太爷的房间里,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站在沈老太爷身边的有利,一双眼睛在老太爷和六少爷身上偷偷逡巡。 他的心里很不平静,一直与老太爷关系不怎么热络的六少爷,今天很反常。吃过晚饭后,六少爷便主动搀扶着老太爷回房,然后关着门和老太爷说了好久的话。 等老太爷叫他进来伺候茶水点心时,他就发现老太爷心情特别的好,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笑来撑开了。 奇了怪了,这六少爷到底跟老太爷说了啥?把老太爷乐得五迷三道的,仿佛捡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印象中,老太爷这般高兴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么一想,他就在心里暗叹六少爷的本事了。 看来不是一般的强啊!这是不是就应了老太爷常挂在嘴边说的那句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应该是了! 难怪老太爷以前曾跟他抱怨过,这维白千好万好,唯一不好就是随了他爹的性子,什么事情都淡淡的,提不起兴趣。要有利说,老太爷这话里是有玄妙的。 有利毕竟是在老太爷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其实老太爷说六少爷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实际上就是指六少爷不愿意争权夺利,在老太爷眼中不如大少爷那般上进。 他清楚的记得,有几次老太爷说完后,还加了一句:可惜了维白一身的聪明劲。 这话有利听进了心里,也大致读懂了老太爷的心思。在老太爷心目中,六少爷的聪明远在大少爷之上。听老太爷的口气,若是六少爷愿意参与到沈家家主之争来的话,老太爷不一定会选择大少爷。 有利暗暗在心里存了这个心思。 不久前那天,在大少爷故意提起六少爷出生时,老太爷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事情后,老太爷挥退了大少爷,大概是很纠结该如何对待六少爷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孙子吧,心情就变得极其不好。 先是摔了自己喜欢的一个白瓷摆件,又朝下人们发了一通脾气,当然他有利也没逃脱。 等发完火,老太爷把他叫到跟前问:“你说,维白出生不久,我就从马上摔下来,还见了血,是不是不祥?这孙子八字跟我不相生,所以克了我?” 有利马上躬身,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太爷的提问:“回老太爷的话,老奴虽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但老奴清楚的知道,老太爷您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您的孙子自然也是个个非凡。 要说六少爷跟您八字不相生,老奴首先不承认,您老忘了么?您曾拿着六少爷的八字去合过,根本不犯冲啊!” 这话老太爷明显很爱听,他指着有利道:“你这个老家伙,简直就是人精。也是,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和维白的八字平平,既没有好处也没有坏处。但是,我摔下马却是不争的事实。” 第620章 偷听 “老太爷,老奴斗胆一句,您不生气吧?”有利赶紧趋前一步,靠近到老太爷身边,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太爷扫了他一眼,便扯唇笑了笑,又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说。 有利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下劲,故意放慢了声音,说得很是郑重:“老太爷,在老奴的家乡,遇到这种事情,事主反而要高兴了。” “呃,为甚么?”本来微眯着眼的老太爷,猛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有利,似乎要看穿他的身体,直接看到他的内心。 有利的心跳得七上八下,难道自己瞎编乱造被老太爷看出来了?不能够啊? “有利,你不会是来逗老子的吧?老子摔跤见了血还要高兴,这是哪门子的想头?去,当老子傻是不是?仔细剥了你的皮!” 老太爷严厉地斥了起来,稍顷,又自顾自的笑开了。 这厢有利再无退路,只能把这话继续说下去。他腆着脸笑道:“回老太爷的话,您老就是借给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哄骗您老的。老奴老家的风俗确实如此,骑马见了红,这连起来就是马上红的意思,那可是吉兆,难道不该高兴吗?” 这是有利早就编好的说法,自己老家千远万远,有谁能去查个真假。所以这话还不是由着自己说。 有朝一日,六少爷若是掌了大权,今天他帮六少爷说的话必定会传到六少爷耳中的。即便别人不说,他自己还可以去说的。这样的话,六少爷就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嘿嘿…… 果然,老太爷念叨了两遍马上红之后,脸上的笑意加深,指着他说:“好你个老小子,还能知道这么个说辞,哈哈哈,不过,老子喜欢这说法。” “多谢老太爷夸奖,能让老太爷喜欢,是老奴的大幸。老太爷是人中英雄,当然该永远红!” 有利得了老太爷的赞赏,算是吃了定心丸,越发的舌灿莲花起来。 这句话又取悦了老太爷,他仰头哈哈大笑,手里的佛珠捏得飞快,稀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有利跟着老太爷笑,只是笑得比较小声而已。 这事就在愉快之中揭过去了。 今天,有利看到六少爷和老太爷有说有笑的,更加高看六少爷之外,自己个的心里更是喜滋滋的。 作为老太爷当政时就伺候在他身边的有利,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赌一把抱住六少爷大腿的做法太正确了。 瞧瞧,六少爷一出马,老太爷可不就乐得没边了么? 六少爷啊,六少爷,你可得继续发展下去,我可还指望着靠着你发家呐。那狠心毒辣的大少爷,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有可恶的有权,别得意的太早,我们俩各捧一个主子,不见的我捧的这个就一定落在你捧的大少爷之后,哼! 要论看人,老子比你强多了! 有利正东想西想的时候,沈维玄走了进来。 今天晚膳沈维玄没有在家中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才从外面回来,就上杆子来给老太爷请安来了。 有利在心里撇撇嘴,人却是本能的迎了上去,躬身跟沈维玄施礼问好。 当着老太爷的面,沈维玄还是会给他们这些在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下人面子的,这会儿嗯了一声,还跟他笑了笑。 不过仅此而已,沈维玄立刻又转身跟老太爷打招呼去了。 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沈维玄听话地坐了下来,跟沈维白点头,笑着说:“今天是什么风把六弟吹来了?” 沈维白跟大哥互致问候后不卑不亢地回答:“大哥,六弟是来陪陪祖父聊天的,以前不懂事,做得不够,今后会常来的。” “六弟这样做甚好,以前大哥就跟你说过,祖父喜欢热闹,让你多到祖父这里来转转的。”沈维玄笑得很开心,说的话也很是真诚。 但是他内心却是完全处在另一种状态,除了心慌意乱,还有很大的怨念和担忧。 刚才在院子里,他就听见屋里祖父和六弟的谈笑声。他心里咯噔一下,祖父把六弟找来做甚么?这一老一小平日里都互相看不惯,今天却这般祥和的在一起说笑?很难得,也很怪异啊! 莫名的他心里就有些害怕起来,不是他想得多,而是对于这个聪明的六弟,他时时处处都不得不防备哪。 这些年来,他处心积虑,有意无意的两边离间,就是要让祖父和六弟不对付。唯有这样,他的地位才能稳固。 他在院子里驻了足,假装蹲下整理脚上的鞋子,隐在树影中,侧耳倾听他们的谈话。 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祖父连声说好,还夸赞老六的话,他还是听见了的。等他不得不站起身,往主屋迈步的时候,他心跳如击鼓,嘴角都在抽动。 屋里的灯下的人影,刺得他眼睛疼;而他们的笑声,就像一根根刺,接二连三飞来扎进他的心里,这滋味太他娘的难受了!沈维玄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成功搞掉老三,还处在兴奋中的沈维玄,感觉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考虑问题不周到,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去劝说老六帮自己呢?万一老六帮着帮着,他自己感了兴趣怎么办? 要论起对自己权位的威胁来,老三、老五都排在老六之后,老六才是威胁最大的那个。 沈维玄这个人自私自利惯了,没有牵涉到他的切身利益便罢,若是牵涉到了,他才不管对手是自己的什么人,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就像老三,他总会想办法毁了他的。在他心里,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没有他的权位来得重要。 当然,沈维玄对此一点都没有感到过愧疚,他信奉成王败寇。在这世上只能他负别人,容不得别人负他,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 所以用奸猾狡诈、狠毒无情这些词来形容他实在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黑暗中,沈维玄的眼睛猛然瞪大,眼光锋利如刀,从窗户飞进室内,恨不得砍了正在灯下和老爷子言笑的老六。 第621章 咬舌 得赶快进去探探老六和老爷子谈了些啥,他居然能把老爷子哄得这么开心。 就老爷子那张老脸,笑来都快开花的程度,老六说的问题绝对不简单。 还有,听说老三走之前跟老六是见过面的,老六此番反常,说不定跟老三有干系。那老三栽在我手里怨气很大,在老六面前搬弄是非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虽然老三会碍于我和老六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说话审慎,但老三也知道老六很聪明,所以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完…… 沈维玄收回视线,眨了眨眼睛,脸上阴沉沉的,比此刻的天色都要黑,还散发着暴戾之气。不过等他真正迈进门时,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云淡风轻的笑。 “维玄给祖父请安!”躬身长揖,沈维玄先跟祖父问了好。 沈老太爷心情很好,虽然长孙沈维玄每天都会来跟他请安,他的反应早就平淡了。但今天不一样啊,维白难得和自己相谈甚欢,连带着他看到维玄也比平常高兴多了。 这让沈维玄感到心头堵得更厉害了。 他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扯了扯唇,扭头看着沈维白,装做不经意地问:“六弟,你说了什么把祖父逗得如此开心?” 说到逗字的时候,他动了心思,咬字特别重。 也不知道是今天走了什么霉运,这一用力,沈维玄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住了,疼得他差点跳起来。但想着现在是在祖父跟前,便又生生强迫自己忍了下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堪了。 所以沈维玄赶紧低下了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衫。 一阵呲牙咧嘴之后,他咽下去一口血水,不安和愤怒马上涌了上来。看来老六跟小爷我就是犯冲,说句话都伤了舌头,也是太他娘的不顺了。 “大哥,我没说啥,就是跟祖父随便聊聊。”沈维白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优雅,不愧是音律奇才,最简单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听着都很舒服,别有韵味。 不过,这声音落在沈维玄耳中,却令他更加不爽起来。 说完话的沈维白直接凑近大哥,弯腰从下面看向沈维玄。 六弟的脸突然出现在眼面前,把沈维玄吓了一跳,他赶紧直起身,六弟跟着缩回头,也坐直了身子。 一时,两兄弟都没有说话。 不过,没说话不代表内心的平静,两人此刻心中可没闲着。 那边沈维玄在心里把老六骂了一通,简直就是个丧门星,先是害得小爷咬了舌头,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差点吓掉魂了。 他可不管是自己是做盗贼心虚,才会惊惧,把责任一股脑儿都算到了沈维白头上,觉得是全是老六害的。 而这边的沈维白在心里感叹,大哥果然是有问题,似乎很怕我和祖父聊什么,或者是怕我跟祖父走得太近,这是一个身为大哥应该有的心思吗? 你越是这样,我就偏要跟祖父走近。 “维玄啊,维白跟我说,”老太爷这会儿主动开了口,沈维玄立刻笑着看向祖父并支愣起耳朵,想着从祖父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是一样。 可他这欢喜还没爬上眼底呢,老六就把它变成了空欢喜。 只见老六突然笑着说祖父:“祖父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是答应过维白不说的吗?” “啊,哈哈,好,好,祖父不说便是,祖父说话算话。” 沈老太爷心情愉悦地说完,当真闭了嘴。 沈维玄彻底抓狂了!老六绝对有恶意,绝对有企图!这下他肯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没跑了! 若说刚才他还有些许不确定,认为自己有点草木皆兵,或许过于把老六想得太厉害了,但这会儿,他的不确定全都变成了确定。 因为老六就是那么厉害,完了,以后有得要对付的了,关键这尊神,可不像老三、老五那么容易击垮的。 沈维玄暗叹了一会儿,决定主动出击:“六弟,听下人说老三走之前,非要跟你见个面,你去见他没有?” “见了!我跟祖父也说过了。”沈维白很平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丝毫都没有半点迟疑。 沈老太爷点头:“是啊,维白跟我讲了。维白这孩子宅心仁厚,维黄不仁,可他有义。毕竟是亲兄弟,做事不能太绝,这点上,我很欣赏维白的心胸气度,也很赞成他的做法!” “祖父说得是,这也是维玄的心中所想,虽说三弟做得过分了,但我们沈家其他几个兄弟断不会这么做的。祖父放心,我们会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的!对吧,六弟?” 沈维玄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给老六敲个警钟,让他知道自己才是老大,要懂得长幼有序,尊敬兄长。只是...... 正说得兴起的时候,咔,刚才咬到的地方再次被咬到了。其实主要是那里肿起来了,所以沈维玄说话时本该尽量避让的,起先他也是小心注意到的,后来激动了,就忘记了,所以就又遭了一次。当即疼得他嘶的一声,长抽了口气。 这回沈维白和沈老太爷都听见了,全部把视线集中到了沈维玄身上。 “大哥,您怎么了?” “维玄不舒服吗?” 两人忙关心地询问起他来。 才从钻心之痛缓过劲来的沈维玄,忙摆手道:“莫事,鹅要到了舌...头...”因为要小心避开那团肿起的地方,沈维玄的发音就有些搞笑了。 沈老太爷没听明白:“什么?维玄你要什么?” “祖父,大哥不要什么,他可能咬到了舌头。”沈维白耳朵灵见,所以帮沈维玄进行了释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老太爷哈哈哈大笑起来,沈维白虽然憋着没笑,但脸上的表情能揭示他憋得有多辛苦。同样辛苦的还有站在角落里的有利,他是把自己的嘴唇狠狠咬住才避免了自己笑出声来。 这会儿有利把身子缩起,低头含背,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沈老太爷直接笑出了眼泪花,他一边伸手抹去眼角的浊泪,一边说:“维玄哪,你这是吃肉没吃饱吗?要咬自己的肉吃?” 第622章 道喜 “祖父,您...太英明了,孙儿...可不是...没吃饱吗,还指望...祖父您多给孙儿点...吃食呢。”沈维玄一语双关地回答。 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说得很慢,说这些话整整比平日多用了一倍的时间,简直费姥姥劲了。 沈维白和有利,一远一近,一左一右,都在继续辛苦憋着笑。 哈哈哈,沈老太爷笑得更欢了。许是今天高兴,他把手中佛珠往几上一放,指着沈维玄,也话里有话的说道:“好,好,看在你这么艰难的份上,祖父答应你多给你点吃食。” 沈维玄立马笑着站起身,向沈老太爷致谢,然后又厚颜拍了一通马屁才作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说话不方便,有些地方表达不出那个味道,不过,他偷偷觑了下祖父,见他一直都在笑,便放下心来。 “大哥,您咬到舌头了,还是少说点话,避免再咬到伤处。”把沈维玄的一系列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的沈维白,决定再给大哥添点火。 果然,沈维玄脸色沉了沉。 “祖父,维白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先行告退,明早再来给您请安!”沈维白没有理会大哥脸色转变,直接起身跟祖父告辞。 沈老太爷明显还想留他多呆一会儿,但见维白又朝维玄施礼告辞,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是,眼见维白才跟自己敞开心扉,不能把这个孙子逼得太紧,慢慢来才好。 “那好,你们俩都回去吧,我也乏了。有利,送送他们!” 有利忙应了声,躬身让到一边,等少爷们走前头。 沈维白先行往外面走去。 本来想等沈维白走了,再跟老爷子待一会儿的沈维玄,便没有动。 “维玄,回去少说点话,把舌头养好!”似笑非笑的沈老太爷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沈维玄打的主意是缠着祖父,看能不能打探出他和老六谈话的内容,这会儿见祖父兴致缺缺,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只能拱手讪讪道:“维玄听祖父的,就退下了!” 说完,退后几步,才转身出了门。 抬头一看,老六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出了门,有利才敢走到少爷们前头,举着灯笼给他们照亮。但六少爷走得太快,这可苦了提着灯笼有利,他只得小跑到两个少爷中间,两相兼顾着。 后面的沈维玄恨恨地盯着老六的背影,在心里把老六又骂了一通,顺带也怨念了老爷子两句。 这老六一走,您就忙不迭的撵走我,也太过分了吧?合着我以前天天坚持请安,辛辛苦苦不如老六偶尔一次的施舍?偏心!不行,我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 这么想着,他步子迈得快了起来,想尽快追上沈维白。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沈维白知道大哥要来撵上他,他索性放慢了脚步,也对,吊足了大哥的胃口,让他如绷紧的弦,是该帮他放松放松才是。 反正自己想要证实的东西已然得到证实了,不能把他逼得太急。 等估摸着大哥到了自己身后不远,沈维白驻足转身,笑着看向他。 在灯笼的微光下,他看清楚大哥的脸色不太好。 “大哥,您是要跟我说事情么?”没有顾左右而言其他,沈维白直接开问。 沈维玄点了点头,大概是咬着的舌头还在痛,他说话还是很慢:“六弟,大哥,很好奇,你是说了什么,把祖父哄得,那么高兴?教教,大哥,等以后,我也学着点。” 看来今天不把和祖父说的话告诉他,估计他会睡不着觉,琢磨一整夜,要怎么对付我吧?沈维白觉得后背的肉有些发紧。 “大哥,您真想学?”他慢条斯理的开口。 借着灯笼的光线,沈维玄见六弟不苟言笑的脸上带了促狭的笑,心里便有些预感不妙,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他重重点头说:“是啊,大哥,也想,让祖父开心,嘛。” “既然大哥一片孝心感天动地,六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说之前,我先跟大哥道个喜。” 沈维白边说边朝大哥拱手做了恭喜。 被他突然其来的道喜搞懵了的沈维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同时在头脑中搜索到底是什么喜?莫非是除掉老三之喜?不对,老六不可能跟祖父说这个事的。 沈维玄马上自我否定的这个猜测,那老六道的是哪门子喜呢? “大哥,其实起先我只是去跟祖父请安的,没曾想祖父拉着我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您的亲事上来。” “亲事?哎呦~”沈维玄猛的脱口而出,但是很不幸的是,说话太急的后果是他又咬着了自己的舌头。啧啧,听声音都觉得够疼的。 沈维白差点笑场,好不容易才忍住。他指着左手边的亭子,对有利说:“劳烦有利把灯笼挂在亭子里便回去吧,我和大哥去那里叙叙话。” 有利没有半分停顿就应声而去。 身为老奴,他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六少爷这是要和大少爷说些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自己还是赶紧退下的好,免得惹了什么官司在身上就不好了。所以把灯笼安置好,他便自回老太爷院子去了。 沈维玄从舌头中的剧痛中回转过来,便跟着沈维白往亭子走去。 兄弟俩在亭中坐下后,沈维白立即关心道:“大哥,您还好吧?六弟可是提醒过你,少说话的,您看看,又咬着了吧?得多疼啊?” 这关心的话灌进沈维玄的耳朵里,把他气的够呛。偏生人老六说得是事实,而且是在关心他,他又没有半分理由发作,只得胡乱点头,简短答复:“是,啊。” “那接下来,大哥就听我说吧。”沈维白把手放在亭中的石桌上拍了拍。 “嗯。”沈维玄吃了咬舌的亏,对此并无意见。 沈维白便拉开话匣子道:“祖父说,大哥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子,现在到了适婚年龄,自然该说亲了,便问我对大哥的亲事有什么看法。 大哥您知道的,我对这些能有什么看法,所以就回答祖父说大哥的亲事自然该由一家之主的祖父做主的。” 第623章 官司 说到这,他停顿下来问沈维玄:大哥,您应该是赞成我这样回答的吧? 沈维玄点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对沈维白的态度感到满意,看来老六还是很在意我这个大哥的想法的。 “接着祖父就说,我们沈家的子孙,个个都是龙章凤姿,才智超群,卓尔不凡,便是尚公主都毫不逊色。当然,祖父也说了,要除开沈维黄这个孽障。” “那当然!”沈维玄终于忍不住发了声,面露得意之色,内心更是欢喜得紧。 老三啊老三,这就是你想和我争的下场!这辈子你就此毁掉了,哈哈哈…… 于是接着继续用缓慢的声音说:“他,想害你,必然不被容之!” 沈维白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放在身侧的右手却紧握成了拳头,想害我的人不仅仅是沈维黄啊! “接,下来,呢?”被吊起胃口的沈维玄,急切想知道后面的话,所以马上生硬地切开了话题。 “后来祖父告诉我说,大哥您的亲事他老人家早就已经定好了,所以我才会跟您道喜啊!”沈维白淡笑着回答。 说到祖父跟他定的亲事,沈维玄就头痛。道喜?何喜之有?那二公主貌丑就不说了,还脾气怪得吓死人,听说动不动就打人,只怕是没人敢娶,皇上才会推到我头上来。要不是为了将来…… 哼,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要娶那二公主,把这么一尊神请到家里来,还得小心伺候着,除非是我沈维玄是个大傻子。 可这话他敢跟谁说去? 所以,只能自我安慰,为了大计,暂且忍着吧!只要自己得了天下,马上就休掉那二公主便成了。 没想到现在老六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拿这事来说,这不等于是在我伤口上抹盐吗?沈维玄心中愤怒又涌了上来,脸色又阴了几分。 “大哥,祖父说您以后前途无量,这桩婚事会是您的最大助力。我看祖父是真的很器重您,所以我当即就跟祖父表态,以后要帮着您!” 沈维玄听他这么说,倒是愣了一下,合着老六和老爷子说得是这个,那我起先是真想多了? 他一下豁然开朗,对啊,老六成也聪明,败也聪明。他的性子淡然,本就不喜欢争权夺利,现在看到祖父这么看重我,加上母亲大人的吩咐,自然会有个权衡的,断不会自不量力和我争的。 我刚才真真的糊涂了,怎的就没想到这些,一味的沉不住气,钻了牛角尖呢? 心念一转,沈维玄便觉得端坐在对面的老六顺眼多了。 他马上笑着说:“六弟,俗话说,的好,打虎,还需,亲兄弟,有六弟的,支持,大哥,无所畏惧!定要,让爹娘和你,七弟过,上好日子。” 昏黄的灯光下,沈维玄缓慢的把话说完,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若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沈维白却是那个知道内情的,还是个不好糊弄的聪明人。 “大哥您有心了,六弟正是看中了您这点,所以跟祖父说,还要帮着您把亲事给定下来,绝对不能让亲事告吹。” 沈维白同样说得掷地有声,情义深重。 “那个,亲事不忙,只要,六弟能帮,大哥就好。” 听了沈维白的表态,沈维玄也忙着表态。 “怎么能不忙呢?祖父可是屏退下人,悄悄跟我讲了,要让二公主做我的嫂子。您想想,那二公主贵为公主,祖父现在只是个退隐之人,虽然皇上碍着祖父当年的从龙之功,愿意将二公主许配给您,但大臣们会不会反对,二公主的母妃会不会不同意,这都是未定数。 还有个更重要的因素,祖父以前并未考虑到。今天我跟祖父提及,祖父也觉得是个问题。虽说以公主为贵,但您是祖父的孙子,若是尚了二公主,这辈分上,皇上立马比祖父低了一辈,这个天下的人自然是不敢说的,可皇上会愿意么?他心里难道不会有疙瘩? 所以综合起来,这亲事要成恐怕还要费很多心力,难呐!” 沈维玄知道,老六说的问题句句切中要害,皇上正当盛年,他的公主做了归隐下臣的孙媳妇,对皇上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定会尽量避免的。 就说祖父跟自己筹划的这门亲事,皇上虽然应下了,但是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后话,难保不是皇上在想办法拖延。 今天老六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二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沈维玄早就忘了刚才自己还不想娶二公主的事,若为权势,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所以这会儿他又巴巴的盘算起二公主来了,生怕娶不成二公主。 还有,既然亲事困难,老六和祖父笑得那么开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眯了眯眼,然后突然发问:“等等,你和祖父,一直在说我的亲事?” 这次的话,居然流畅了不少。 沈维白在心里暗嗤了一声,重重点头道:“是啊,不然大哥以为我和祖父在说什么?” 老六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沈维玄更加笃信刚才想开的事情是正确的。 这下他的一颗心彻底落到了实处,也有了心情来与老六闲话。 “哈哈,大哥,觉得奇怪,你和祖父说,我的亲事,为何让祖父,这么开心?怕是还,说了啥吧?” 沈维白清了清嗓子道:“是还说了些其他的。” “什么啊?”沈维玄立即紧盯住沈维白问。 “我跟祖父保证,会想办法人您和二公主的亲事能成。虽然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七成的把握应该是有的。” 沈维白话音刚落,沈维玄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心道:“如此,大哥就先谢过六弟了,有劳六弟费心了!” 原来老爷子是为这个开心,沈维玄表示理解,因为他自己现在心情也很不错啊! 沈维白很快回了一句:大哥,不用谢! 然后盯着沈维玄,在心里说:“是得多费心了,否则被您给算计了,还傻乎乎的表示感谢,那我沈维白就没脸立于这天地间了!” 自此,沈家玄白兄弟的肚皮官司正式开打…… 第624章 三顾 暂且不提沈家玄白兄弟这边的事情,反正自那天开始,沈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表面上平静,内里暗潮澎湃…… 而明光在又经过两天的休整后,宣布自己完全恢复了。昨天他生龙活虎的打了一套拳向大家证实伤好之后,云霞才同意今天与他一道去润兔家走一遭。 虽然云霞早就想去润兔家,但因为明光有伤,她便压住自己的焦急,只等明光好了才去。这下明光伤愈无碍了,便是去的时候了。 去润兔家自然不能落下云霄,否则小家伙不定跟他们急成啥样。 于是一大早,云霞、明光、云霄三人组用完早饭,便启程出发了。 到了镇上,时间还很早,街上并没有什么人,除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和一个挑担卖豆腐的,就只有两个蹲在屋檐下吃饭的中年汉子。 而润兔家的小饭馆已经开门了,三人让老梁在饭馆前面不远处停下车,明光先行跳了下来,云霞姐弟跟在后面也下了车。 “老梁,你回去吧。到下午酉时出发来接我们。”云霞吩咐他道。 “是,老奴便先走了,小姐少爷,还有明少侠自己小心些。”老梁跟云霞三人施礼道别,然后跳上马车,长鞭一甩,一声吆喝,马车向前面的空地驶去,在空地上利索的掉了个头,往来时的路去了。 今天酒楼要用马车,所以云霞让老梁先回去帮忙。三人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润兔家走去。 润兔家的后厨里,正一派繁忙,择菜的、洗菜的、煲高汤的……润兔爹娘和叔婶正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 “大叔大婶、小叔小婶,我们来了!”云霄自发以大叔、小叔来称呼润兔爹和叔叔,大婶、小婶对应润兔娘和婶婶。 孩童清脆的声音刚落下,后厨里的几人都扭头看向他们。 润兔爹和叔叔立马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开心的迎了上来。 “哎呀呀,不才还说明儿去府上拜访,没想到李小姐和少爷,明少侠就亲自来了。”润兔爹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今天会来,但是那高兴劲是发自内心的。 正打理菜蔬的两个女子也擦着手上的水,过来跟他们见礼。 “我答应了要帮黄老爷的忙,自然要来的。”云霞笑着回答,眉目嫣然,梨涡浅浅。 润兔家的四个大人俱是双眼放光,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十分耀眼,还给人一种特别安心可靠的感觉。 特别是润兔爹,这种感觉尤其强烈。那天兄弟从李将军府回来后,讲起李夫人对他和兔儿的以礼相待,讲起李小姐和明少侠一口答应帮忙,直说遇到了贵人。 润兔爹曾经得到黄老爷的帮助,感恩于心,正寻思无以为报时,受到黄老爷的托付,必定是要用心帮忙的。只是那黄少爷混不吝惯了,自己却是拿捏不住他。思前想后,只觉得云霞小姐和明少侠能降得住他。所以便让兄弟带着润兔去李将军府求助。 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呢?这里有两个由头,一来他怕自己拒绝过云霞小姐请他入伙的邀请,怕云霞小姐看见他心里不倘然;二来他心底深处还是怕云霞小姐以此为条件,再谈入伙的事情。 等兄弟去了以后,他一直心神不宁。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他在镇外的大路上接到自己兄弟,听自家兄弟说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没有提任何要求,就一口答应下来,他的一颗心才放到了实处。 云霞小姐既然应了,自然是有办法的。不过,这两天他一直在猜测会是什么办法?却是半点眉目都没有。昨夜还和兄弟说,想今天或是明天亲自到李将军府走一趟,把从黄老爷那得到的答复一并告知云霞小姐。结果,人家亲自登门了。 还直接给了一颗定心丸吃,这怎么不让润兔爹激动? “不才深谢过云霞小姐!”润兔爹躬身长揖,头几乎快点到了地上。 见大哥如此,润兔叔叔也按照此种规格给云霞施了大礼。 云霞忙出声喊他们不必行此大礼。 明光上前一步,伸手扶起两人。等两人抬起头,云霞发现他们兄弟俩眼眶都红了,还真是重情重义的汉子。 “大叔不必拘礼,今天我们来的目的主要是和你们商量下,我们想出的办法你们是否接受,或者有什么好的建议,一概提出来,让我们把方案做得更加完善,大家一起齐心协力,争取帮黄老爷把他的独子给扳正过来。” 明光信心满满的对润兔爹说了这么一番话,让润兔爹的情绪一下就高昂起来。 “好,好!云霞小姐和明少侠大恩,不才兄弟永远不敢忘记。”润兔爹不管不顾,再深深鞠一躬。 润兔叔叔眼中闪着水光,也跟在兄长后面鞠躬,嘴里说着致谢的话。 明光只得再次伸手扶起他们。 “兔儿爹,还站在这里干甚么,请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进屋里坐啊!”站在旁边的润兔娘低声提醒自己的丈夫。 润兔爹恍然道:“快快请屋里坐。” 边说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引着云霞和明光穿过后厨,往院子里走去。 润兔叔叔和婶婶留在后厨里揽下所有的活路,好让兄嫂有空接待贵客。 三人刚走到后院,就见云霄冲他们跑过来,停到润兔爹面前,小家伙仰起头问大叔润兔在哪? 原来一进门,他便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润兔不在,就自行跑到后院寻了一遍,还是没人,正好折回来询问。 “云霄少爷,润兔这个小懒虫,八成还在睡觉呢。您等着,大婶去把他提溜起来。”润兔娘抢着告诉了云霄,便往左边的小门去了。 把润兔叫起来,自己还得去给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端茶倒水,招待他们呢。所以她走得很匆忙,云霄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追:“大婶,我也去。” “呵呵,兔儿还真是有福分,能让云霄少爷惦记。”望着云霄奔跑的背影,润兔爹很是感慨。 明光笑道:“大叔,润兔那么可爱,不只云霄惦记,我们都惦记着呢,是吧,云霞小姐?” 第625章 特产 “是啊,那天润兔走了,我娘还直说舍不得润兔这孩子呢。”云霞证实了明光的话。 这让润兔爹开心得嘴都快合不拢了,他身子一下挺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是啊,为人父母者,谁不认为自己孩子可爱?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被人喜欢? 不过他很快想到正事,收回心神,招呼着云霞和明光进屋。 抢在他们头里,用自己的衣袖把两把椅子仔细擦拭了一番,润兔爹才请贵客落了座。然后又几步走到一个雕花黑漆小柜前面,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广口瓷瓶来。 揭开盖子,立刻飘出桔子的香味来。 “云霞小姐,明少侠,这是不才自己做的桔红糕,味道不错,请尝尝!”他说着把瓶子递了过来。 “大叔,以后您在我们面前就不要用不才这个自谦词了好吗?”云霞对润兔爹提了请求。 “云霞小姐,这不好吧?” 云霞笑道:“大叔,既然是我们的大叔,这有什么不好?” 润兔爹挠挠头,迟疑了下便躬身道:“承蒙云霞小姐看得起,那我就从命了!” 心下对云霞小姐又添了一份敬意。 云霞见他应了,这才低头去看那瓶子里的桔红糕。光是看着瓶子里那浅浅的红颜色,她立刻觉得口舌生津。 桔红糕她是知道的,原料中有金桔,金桔不但有较高的营养价值,还具有药用价值。这桔红糕做成后,口感好,甜味纯正,还有金桔的清香,吃起来相当不错。 “那我就不客气了。”想着润兔爹的手艺,云霞知道这桔红糕定是美味非凡,所以赶紧拈起一个,放入嘴里。 好吃,相当好吃!她的眼睛立刻弯成月牙,脸上尽是满足的神情。 润兔爹又递了瓶子给明光,明光拿了一个在手上,见其造型小巧玲珑,就像一小块淡红色的玉,端的可爱。 明光听父亲说过,江南宜郡那边产的桔红糕味道很美,但明光还从没有吃过这味糕点,这会儿便细细品尝起来。结果发现,父亲所言非虚,这桔红糕一入口,顿时满口生香。 嚼之,软糯富有弹性,却是一点都不粘牙齿;味道很甜但不腻人,真妙味也。 云霞又吃了两个才开口夸赞:“大叔,您做桔红糕的手艺真是高超,太厉害了!”说完,她看向明光,见明光笑着点头:“唇齿留香,实为珍味!” 他们两人给了这么高的评价,让润兔爹无比欢喜,一高兴,便多说了两句:“这是大叔家乡的特产,我娘就做得一手好桔红糕,当年大叔还没有灶台高,就帮着我娘打下手,做桔红糕哩。 于是很小便学会了,但说起来,我娘做的味道比我做的好,还要更正宗呢。” “哦,看来大叔是江南宜郡那边的人啰?这还是祖传手艺?” 明光接过话头问润兔爹。 润兔爹眼睛张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光,过了一会儿才说:“明少侠怎的就知道我是宜郡人,莫非明少侠也是我家乡人?” “大叔,明光祖籍便在京城,只是恰巧知道宜郡特产便是桔红糕。” “哦,原来是这样啊!”润兔爹略微有点遗憾,为明光不是自己家乡人而遗憾。 这边三人相谈正欢的时候,那边润兔已经洗漱妥当,拉着云霄往正屋过来了。 润兔娘看着前面两个说笑的孩子,不禁摇摇头,兔儿这个小懒虫,每天喊他起床可费劲了,结果,一句云霄少爷来了,小懒虫翻身就一骨碌爬起来了。 坐在床上,眼睛还没揉开,便要下来找云霄少爷。 润兔娘想着想着就心生一计,对啊,以后兔儿不起床,我就拿云霞少爷来了这句话来叫他起床,保准管用! 她当即就笑了起来,为自己想出妙计而开心。 若是兔儿跟云霄少爷一起读书,那学问一定大长进。唉,只可惜了兔儿爹拒绝了云霞小姐的建议,不然兔儿就可以跟着鼎鼎大名的萧先生上学,那可多好啊! 不是认识云霞小姐,像我们这种寻常百姓人家,哪儿有接近萧先生的机会? 这么一想,润兔娘的笑容又淡了,好处只能看,却不能得,特别难受。 “兔儿,你娘呢?”润兔和云霄一进主屋,润兔爹便大声问他。 小润兔扭过身子,拿手指着外边道:“回爹爹,我娘在后面呢。” 润兔爹便走到门边,迈出门槛,见兔儿娘正呆呆的愣在院子中,便跑到她跟前催促道:“想什么呢?赶紧给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泡茶,就用黄老爷送给我们的那包好茶。” “好,好,我这就去。”润兔娘回过神来,准备去拿茶叶和茶具去烧水泡茶。 刚走两步,润兔爹又叫她等等,叮嘱她用从自己几里外的山上挑回来的山泉水泡茶。 那山泉水清甜,他和兄弟隔天就要舍近求远去挑一担来吊高汤用,现在贵客的茶,自然要用这好水来泡。 润兔娘扭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用那山泉水的。” 润兔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先回去了。 一进屋,就听见云霄一声接一声的夸奖桔红糕好吃。 “霄弟,你注意点形象。”云霞笑着点了点云霄的额头。 又塞进一块桔红糕,小嘴鼓起的云霄没有出声,只是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润兔爹几步走到跟前,对云霄说:“云霄少爷,你尽管吃,吃完了还有。吃得越多证明大叔做的桔红糕越好吃,大叔这心里就越开心。再说,云霄少爷形象好着呢,要说该注意的是润兔。” 他转身把两个腮帮子鼓得无比高,正吃得起劲的润兔给拎了过来,这小子,就跟饿了几顿一样,吃得才叫那个多,润兔爹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能在贵客面前稍微收着点,只知道吃吃吃? 所以直接把不声不响在那偷偷吃的润兔给推到了大家面前。 等迅速咽下口中的桔红糕后,润兔害羞地挠了头说:“爹,云霞姐姐,云霄兄,明光兄,润兔没吃早饭。” 他那可爱的模样,再配上委屈的小表情,把主屋里的其他人都逗笑了。 第626章 改造 “润兔的形象也很好,云霞姐姐很喜欢润兔呢。你放心吃,我们都不会说你的。” 云霞伸手把润兔拉到身边,揉着他柔软的黑发告诉他。 得到云霞姐姐的撑腰,原本怯生生的润兔,也有勇气直接看向一脸严肃的爹了,眨巴着眼睛开了口:“爹,云霞姐姐都不嫌润兔的。” 虽然小家伙说得很含蓄,但云霞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我小润兔,人见人爱吧,现在都得到云霞姐姐的认可了,爹您老人家还要坑小娃娃我么? 这小家伙,云霞忍不住抬袖掩嘴笑了。 明光也听明白了,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只有润兔爹没听进去,他挥了挥大手,继续实力坑娃:“云霞小姐那是客气,你还真给自己上脸啊?没吃早饭去找你婶婶,让她给你准备,跟这抢桔红糕干甚么?” “大叔,别说润兔了,好不好?让他先吃点桔红糕,然后再去吃早饭也是一样的。”这回云霄直接站出来,维护润兔。 有云霄少爷帮润兔求情,润兔爹也不便说什么了,只是瞪了一眼润兔说:“还不谢谢云霞小姐、云霄少爷。” “不用谢!”云霞忙朝润兔摆手,并挤眼睛示意。 可润兔坚决听了自家爹爹的话,一双大眼睛闪着光,盯着云霞和云霄认真的道了谢。 “真乖!”云霞发自内心的夸了他一句,小润兔咧着嘴笑了。 润兔爹想早些和云霞他们商量正事,便抱着装桔红糕的瓶子,对两个孩童说:“我和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你们两个去厢房玩去,好不好?” 他这话其实主要是问云霄的,所以在云霄点头之后,就先行抱着瓶子出门了,云霞跟在他身后,润兔愣了愣,朝云霞和明光挥挥手,也撵了出去。 “云霞,我们等会有机会便多问问大叔他家乡的事情。”等他们出去后,明光便跟云霞说。 云霞点头说好,她也正有此意。 把两个孩童安置好,润兔爹又转回来,坐下后就请云霞和明光说他们想出来的办法。 云霞提出让明光来讲,并告诉润兔爹这主意是明光想出来的。 润兔爹立马把目光放到明光身上,眼睛中星星闪动,云霞直觉便是明光又收割了一个铁杆粉丝。 果然,润兔爹朝明光拱了拱手道:“明少侠真是智勇双全,活脱脱的少年英雄,大叔长这么大,还没几个晚生后辈能让我佩服,你和云霞小姐便是那少许几个人之一!” 明光起身还了礼,又谦虚了几句,便开始讲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大叔,我和云霞小姐,还有夫人商量过了,听润兔叔叔说,那黄少爷玩劣不讲理,但是个欺软怕硬的,我恰好能压制住他,所以就想亲自来改造他。 说到这里,我要问个事,那黄老爷舍得让儿子吃苦不?若是不舍得,我们再着急也是没用的。” “舍得,舍得,你看我,早就要跟你们说这事了,结果这脑子不好使,又给忘了。 黄老爷让我转告你们,他明白你们这么问的意思。黄少爷成今天这样,与他夫人的溺爱,和黄少爷的不学无术是有很大关联的,所以痛定思痛,坚决要把儿子从歪道上拉回来。所以,只要能让儿子改好,他不介意让他吃苦头。 还有,他说他也知道要费很大的力气,让我代他向你们表示诚挚的谢意,你们怎么做,他都支持赞成,全权配合,绝不拖后腿。” 润兔爹一口气把黄老爷说的话全部转述给了云霞和明光。 明光立马拍掌道:“这样就好办了!” “对,黄老爷既然这么明理,那我们定会竭尽全力,让那黄少爷改邪归正!” 明光和云霞一前一后的表态,让润兔爹觉得希望就跟在眼面前了一般,他激动得不能自己:“谢谢你们,这样黄老爷就老有所靠了啊!好,好!” “大叔,黄老爷当初帮助你,善意的施恩,现在得到你全心的回报,也是值当了。” 明光的话让润兔爹直点头:“是该回报,当初我们到这里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若不是黄老爷暗中相助,我们何以能立足,还开了店,赚了钱,买下了这个院子。若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还一直不知道恩人就是黄老爷哩。 便是如今帮黄老爷,也不抵黄老爷当初对我们的恩惠呐。还有云霞小姐,明少侠对我们的帮助,大叔我也铭刻在心,异日有机会必定报答一二。” 润兔爹的一席话,说得铿然有声,情深意重! 云霞忙道:“大叔,您客气了,我们相帮是看在大叔仗义的份上,不图回报!” 明光也表达了与云霞差不多的意思。 润兔爹感激的喃喃道:“我真是幸运,遇到好人,遇到贵人了!” 端着茶进来的润兔娘,正好看见丈夫激动的在房间里转,嘴里喃喃有声,便笑问道:“兔儿爹,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说了什么,让你高兴成这样?” “云霞小姐和明少侠不计回报的帮我们,帮黄老爷,你说我能不高兴吗?”润兔爹一边拿起润兔娘茶盘中的一个茶盅,恭敬地呈给云霞小姐,一边跟润兔娘解释自己高兴的缘由。 润兔娘听了一叠声的对云霞和明光表示感谢,给明光敬茶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她还笑着说是被茶水的热气熏的。 云霞和明光自然没有揭穿她,两人欢喜的拿着茶盅吹凉好品茶,因为这茶的香味实在是很诱人。 润兔娘放好茶盅也坐了下来,润兔爹便请明光继续往下说。 “我已经和夫人和云霞小姐商量好了,把黄少爷的改造地点就放在云霞小姐家的酒楼内。” “云霞小姐家的酒楼内?明光少侠,您不是开玩笑吧?黄少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要是到了酒楼,怕是会把酒楼搞得乱糟糟的,那样如何能行?” 润兔娘一听,立马表示反对。 “兔儿娘,你等明少侠把话说完嘛,别大惊小怪。”润兔爹因为知道明光会亲自改造黄少爷,所以还比较淡定。 第627章 奇茶 润兔娘扭脸看他,还是面有愁容,知道她是怕黄少爷惹出祸端,影响云霞小姐家的生意,润兔爹便凑近跟她讲,有明少侠亲自坐镇酒楼。管束那黄少爷。 明光也笑着告诉她:“大婶,不妨事,刚开始我都会亲自去盯着黄少爷,直到他听话为止。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服服贴贴的。” “是啊,要论打,黄少爷根本就不是明光的对手;有明光在,他还不得乖乖呆在酒楼里,接受改造啊!所以,大婶就放一百个心,等着看明光成功把黄少爷这个浪子拉回头。”云霞也跟她打了包票。 见几个人都说得如此肯定,润兔娘也就不再担心纠结,她爽快地说:“那敢情好,大婶就等着明光少侠带来好消息了。” 明光和云霞冲她点了头,两人都是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少年郎气度不凡,端坐在那自有一股贵气;云霞小姐漂亮得就像是下凡的仙女,润兔娘突然有种感觉,仿佛看见了戏文里那让人羡慕的一对璧人。 润兔爹这时缓缓开口:“云霞小姐,明少侠,黄少爷这事吧,大叔能做点什么呢?我不好意思就坐着等消息,什么都不干啊!” “暂时不需要大叔做什么。”云霞回复得直接了当,说完,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茶。 发现那茶的热度已经下来,就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感觉这茶与自己来这里后饮过的茶不太一样,但口感还是不错的,竟然有股淡淡的水蜜桃香味。 明光抿了一小口,赞道:“好茶!甘甜润喉,香味独特,我还是第一次品到这种味道的茶。请问大叔这叫什么茶?” 润兔爹听了很高兴,他搓着手说:“大叔不太懂茶,也不怎么喝茶,但这茶大叔却是很喜欢的。不过,这茶要算是大叔借花献佛的,因为茶原是黄老爷送给我的。” “还有半小罐,既然你们喜欢,等你们走的时候都带上,拿回去请夫人也品品。”润兔娘见云霞和明光都说是好茶,便慷慨的许了送茶。 润兔爹听了云霞的话,心里一直不能平静。先前他有那么一点小担心,怕云霞小姐以此为条件谈入伙的事,现在得到云霞小姐的答复后,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这样想云霞小姐,人家做得坦坦荡荡,还被自己这般猜疑,实在不应该受此待遇。 所以在心里怨了自己一番。 这会儿听到兔儿娘说送茶叶,立马赞同,感觉正好可以弥补他心内的歉疚。所以当即对润兔娘说:“你现在就去拿过来给云霞小姐,免得待会忘了。” 云霞忙说不用,可润兔娘已经站起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兔儿娘,记得拿个布袋子过来装茶罐。”润兔爹想起来,马上站起身跑到门口,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喊。 润兔娘远远的应了一声。 夫妻俩这般热忱,搞得云霞都不好意思了,但她也知道是拒绝不得了,只得跟润兔爹道了谢。 “云霞小姐客气了,这茶本就不是我的,谢我作甚。”润兔爹表示无功不受谢。 云霞便道,那茶叶既然是黄老爷送给大叔的,那便是大叔的,自然该谢。 “那云霞小姐说甚么便是甚么吧。”润兔爹眼看说不过云霞,就挠着头憨笑表态。 明光在旁边笑道:“大叔,您早就该这样才对。” 一时,三人都会心大笑起来。 润兔娘速度很快,麻利的拿了茶叶回来,直接就塞到了云霞的手里。 打开茶叶罐,云霞见里面还有一多半,想着这茶叶好喝,就建议润兔爹娘留一点自己品。那两人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齐声表示自己不爱喝,也不会喝茶,拿给懂茶的人喝才不糟蹋好茶。劝说无果,云霞只得全部笑纳了。 “大叔大婶可知道这茶产自哪里吗?别说还真是少见。”自认为对茶有一定研究的明光,好奇的向润兔爹娘打听。 “我听黄老爷说过,这茶是他的本家兄弟送来的。他的本家兄弟是个行商,这茶叶便是他在南方做生意时买的,据说产自山里,那茶树也是长得险,直接长在岩石缝里,采茶人通常都要从山上吊绳子下去采茶,就跟猴子爬山一样,所以这茶又叫猴王茶,特别稀罕。” 润兔娘接着丈夫的话补充道:“黄老爷还说,这茶采回来的炒法也不同,还秘不外传呢。” “这倒是很有趣,要是酒楼里供应这种茶水,来品茶尝新的人恐怕会挤破门槛的。”明光若有所思地说。 云霞拍掌附和道:“明光说得对,只是这种茶量少,不易得,不大能实现。不过,我们倒是可以用一些市面上没有的,新奇的茶叶来招揽顾客,比如说竹筒茶。” 竹筒茶,在座的其他三人都愣了,他们不太清楚那是什么茶,因为从没听说过。 云霞只得解释自己有次去茶铺买茶,听那掌柜的说起过竹筒茶,当时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其实这竹筒茶的茶叶可以就地取材,用我家农庄种的茶叶也行的,只是做法比较独特罢了。 据掌柜的说,待茶叶成熟采摘回来,挑选鲜嫩质优的芽叶晒到基本干时,就往那特制的竹筒里放,然后架竹筒于火塘上,边烘烤边将茶叶压紧,以便继续填塞,直至茶叶塞满竹筒。 在烘烤中,竹筒要不停地缓缓转动,让茶叶受热均匀,而竹筒不被烤焦烧着。等竹筒外观颜色由青变为焦黄时就成了,熄火后,剖开竹筒,取出茶叶即可饮用。 冲泡竹筒茶,茶香和竹香融为一体,茶汤滋味鲜爽甘醇,饮后回味无穷。” 光是云霞这么一说,其余三人都觉得这茶一定很好喝。 明光点头感叹,这样制茶,与那竹甄子做的饭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让润兔爹一下就高兴了,因为他的家乡都是用竹子做甄子,不像这里,用木头做甄子的偏多。所以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遂笑着问明光:“明少侠家里用来做饭的是竹甄子?你们京城人不是都用木甄子做饭么?” 第628章 相惜 ”大叔,我们家的甄子是用竹子做的,您家乡也是用竹甄子吗?“明光笑着追问起来。 润兔娘抢着回答:”是啊,是啊,我们那地方都用竹子做甄子,煮出来的饭有那竹香味,好吃着哪。“ 她的话里含有明显的自豪。 于是几个人便从竹甄子说起,没一会儿,话题就扯到了润兔爹娘的家乡宜郡去了。 云霞和明光本来就存着打探他们家乡的情况的心,所以两人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围绕在了这上面,通过和润兔爹娘的交谈,倒也了解了不少宜郡的情况。 许是说到家乡,心中充满思念和深情,润兔爹娘的话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起初云霞和明光都在静静的倾听,但润兔爹说到小时候在家乡山间的生活,触动了明光,产生了共鸣,明光与润兔爹的交流就多了起来。 结果两人都发现特别有共同语言,话投了机,聊起来就放松了许多。有些话题也就没有顾虑了,都直接说了出来。 他们越说越兴奋,让云霞和润兔娘两人几乎插不上话,两个女子只得无奈的笑笑,干脆自发形成小同盟,聊起了自己的话题。 房间里讨论得热闹非凡。那边两个男子以茶代酒,说得满脸放光;这边的云霞和润兔娘也不示弱,欢声笑语不断。 “大婶,你们从南方来这里,刚开始生活习惯吗?”聊着聊着,云霞关心起大婶来。 润兔娘摇摇头说:“不瞒云霞小姐,刚开始真的不习惯哪。我们那儿湿润,这里干燥,来的时候又是冬天,冷得牙齿打架,生个火炉在屋子里吧,我和润兔成天就感到身上痒,润兔还经常流鼻血。” 长期生活在南方的人,猛然来到北方,对干燥的气候却是不太适应。云霞想起自己从南方到北方求学,也是适应了好一阵子才习惯的。 “我们宜郡虽然冬天也烤火炉,但都是拿在手里和放在脚边的小火炉。所以从没有烤一晚上火,早上起来身上痒得钻心的感觉。那时恨不得使劲抓挠,甚至想拿刀子来刮肉皮子。”润兔娘回忆起当初,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听大婶的意思,你们也是没有怎么准备就来了这里,当初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呢?” 聪明的云霞从大婶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遂追问了她一句。 大婶的笑容明显就凝滞了,有淡淡的愁绪爬了上来,她垂下了眼皮,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云霞没有催她,静静地坐在旁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调整得轻微了。但是云霞心里知道,这是问到大婶的难处了。 她也肯定,大叔和大婶有难言之隐。说与不说,就是大婶的自由了。 此时,润兔爹正与明光说到自己一旦沉迷在研究美食之中,家里的事情都顾不上,全仗着润兔娘和兄弟两口儿打理,这么些年,他们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作为丈夫和长兄,自己这心里实在过不去。 说着说着,堂堂七尺男儿竟然红了眼眶,声音也暗哑了,本来轻松的谈话氛围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为了打破沉重,明光出言相劝:“大叔,您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谈不上谁拖累谁。也许大婶和润兔的叔叔婶婶非常乐意帮着您,他们这么做能收获真正的快乐,您不必纠结难过,今后努力打拼,回报他们就好了。” 润兔爹摇摇头:“明少侠不了解情况,他们吃苦受累都是我害的,都怪我,全是我的责任!”说完,他长叹一声,用手抓扯起自己的头发来。 一时之间,明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他,或许大叔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所以张了张口的明光,最后咽下了刚组织起来的那点可怜的词汇。 润兔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怎的就说到了这些事情上面去了呢?他低头用手捂住脸,为自己刚才的直言感到有点不能理解,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起这些呢。 以前跟家里人说起一次,他就会难受很长时间。就像身上受的伤,结了疤好了,但每次说完,结疤的伤口又会被掀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那种痛,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后来,家里人都约定好,尽量不去提那些事。就像兄弟说的,过去的事情再怎么说,还是已经过去了。大兄,您再难受也没法改变事实,娘泉下有知,也不会安生的。大兄,娘一直盼着我们兄弟俩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您不能让娘失望。 于是,他听了兄弟的劝,而且一直做得都还不错。可是今天,本来和明少侠说着开心的事,怎么偏偏就说到这上面去,还愿意向他掏心窝呢? 润兔爹很肯定,是因为明少侠这个人给了他勇气。与明光接触和交谈后,他就觉得这个少年郎特别懂事,在很多地方与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而且他觉得明少侠很理解他,所以竟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就愿意信赖明少侠,想跟明少侠倾诉自己的事情。甚至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想放在心底深处的伤心事,他都有跟明少侠讲讲的冲动。 那就讲吧!讲清楚了也好,让云霞小姐知道我不愿意合伙是有原因的,希望这样能求得她的原谅。润兔爹咬了咬牙,在心里下了决定。 其实,能让润兔爹产生这些想法,也是因为明光幼时曾经受磨难和挫折的缘故。明光在这种与众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自然比同龄人更成熟,也更能领会润兔爹的那种感觉。 对于明光来说,他何尝不是这样呢?明光也经常扪心自问:为了自己,让好些人受了罪,吃了苦,甚至还有丢掉生命的。说起来,明光的愧疚之情远远强烈于润兔爹。毕竟润兔爹只是没有让他的家人过上好日子而已,而他明光,肩负着更大的责任,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也正因为如此,明光出言相劝润兔爹的话,才能句句都说到了润兔爹的心坎上。 第629章 追述 明光抬眼看向面前的汉子,见他把脸埋在自己两只大掌中,躬着背,身子前倾,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的周身散发出浓浓的落寞和悲凉,甚至把四围的空气都影响了。 连身为旁观者的明光,一颗都心情不自禁的揪了起来。 惺惺相惜,此刻明光脑海里跳出的就是这四个字。 由于润兔爹和润兔娘的突然沉默,房间里立刻陷入一片安静中,几乎落针可闻。 刚才主讲的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了,作为倾听者的云霞和明光难免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整个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在和明光一番视线交流后,云霞准备说话打破沉默,还没张口,就见润兔爹抬起了头,伸手拉了拉坐在旁边的润兔娘。 润兔娘缓缓抬起头看向丈夫,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兔儿娘,我要跟明少侠和云霞小姐讲讲以前的事。”他红着眼眶跟润兔娘说。 抬手擦了擦眼睛,润兔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兔儿爹,你要讲就讲吧。” 得到润兔娘的赞同,润兔爹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肃然,语气沉重地开了口:“我们之所以离开宜郡,全是我犯错造成的。” “他爹,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是有心的。”润兔娘颤着声打断了丈夫的话。 润兔爹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有心无心,结果确实是我导致的。他娘,你不用为我开脱。” 此刻,夫妻俩都是一副痛苦的神情,引得明光和云霞都不忍心再继续听下去了。 “大叔,若是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情,就不讲了吧,我们说说其他的事。”云霞站起身提出建议。 尽管她很想知道润兔爹的过去,好从中找出他不愿合伙的原因,但若是过去的事情是润兔爹心中的一根刺,回忆过去就是让这刺再重新扎伤他的心,云霞宁愿选择不再打听。 她不愿意去撕开别人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也不愿意把成功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可润兔爹没有半分犹豫就婉拒了她。 “云霞小姐,不妨事,大叔我还撑得住。” 本来也要加入劝说的明光,听了润兔爹这句十分坚定的话,也只好放弃了劝说。 润兔爹眯了眯眼睛,视线穿过窗户,往院子看去。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闪现,清晰可见,仿佛就在昨天。尤其是兔儿的祖母,还笑眯眯的看着他呢。 “那一年,我和人合伙在老家开了一间中等规模的酒楼。我举了全家之力,信心满满的投入到酒楼里。 因为是自己的营生,我使出了最大的干劲,起早贪黑,忙前忙后,忙里忙外,一点都不知道疲累。 刚开始,那合伙人也很肯干,所以我们两人一道,把酒楼从没有名气经营成小有名气,再到后来在整个宜郡也排得上号,那生意兴隆得让人羡慕,我们也赚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我把那合伙人当作自己的亲兄弟,完全信任,合作非常愉快。 到兔儿出生时,他便催着我回家照顾兔儿母子,还拍着胸脯跟我说,酒楼有他顶着,让我放心。 当时我还为有这样的好兄弟感动不已,一点都没有怀疑他,全听了他的安排,安心回家照顾兔儿母子俩。 结果,兔儿还没满月,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润兔爹停了下来,他端起茶盅咕噜噜的把茶水灌进了腹中,喝得又急又猛,连茶叶都一起喝了进去‘结果呛住了自己。 咳咳...咳咳...润兔爹直咳得满脸通红,眼睛中更是血红一片。 润兔娘忙起身帮丈夫顺背,一边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那坏家伙早就暗中做好了准备的,一夜之间,全家人都搬走,消失不见了。” 云霞和明光对望一眼,这是典型的卷款逃跑啊! “不仅仅是消失,他还拿走了酒楼所有的银票,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润兔娘说起鼻子就发酸,那坏家伙真是狠绝。 这时,润兔爹止住了咳嗽,他揉了揉额角,自嘲地笑了笑说:”也不能说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留下了酒楼欠下的债务,这些债务大部分是他以酒楼的名义借的,我全然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些债务。 更可笑的是,我当时怎么也不相信他会骗我,只当他是跟我开个玩笑。” 润兔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特别凄惶无助。云霞看见他笑着笑着,就有泪水从眼角溢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恐怕这件事,对润兔爹的打击太大了。毫无疑问,这事情的影响,铁定会贯穿他接下来的人生之路。 原来他不愿意合伙的因便是出自于这里。 “大叔,你没有试图去找找他吗?一大家子人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吧?”明光皱着眉问道。 这会儿,明光的心里异常愤怒,那合伙人如此败类,实在太可恨了,若是抓到,必定要把他绳之以法。 润兔爹再次叹了口气:“找过,可这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他很狡猾,处处都想到了,所以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留下可以寻找他的半点线索。” 倒也是,那家伙蓄意隐匿,确实不好找。就跟姓丁的一样,走过的脚印都用沙土给仔细盖住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到现在也没查出眉目。 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润兔娘声音哽咽道:“兔儿爹整整等了三天,每天一睁开眼,就念叨说那家伙今天一定回来。晚上睡觉时,又说明天一定回来。结果,三天过后,他才醒过味来。” “是啊,我那时才意识到他不会回来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润兔爹说完咬着唇,低下了头。 明光和云霞忙出言劝慰了他几句。 润兔娘继续抹着眼泪说:“兔儿爹是个特别记感情的事,那个坏家伙坑害他,把我们一家害得很惨,可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真正骂过他,甚至都没有喊过他是坏家伙。” “那我也再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任何时候说起他,都是用合伙人或者他代替的!”润兔爹瓮声瓮气地反驳了一句。 第630章 放弃 听了润兔爹的话,润兔娘楞了楞神,一时无话可说。 反倒是云霞和明光,深深理解了润兔爹的做法。 也是,那合伙人原本是润兔爹以诚心相待的最好朋友,可以说润兔爹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在背后捅他一刀。结果呢?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就发生了,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大,用崩塌来形容他当时的内心世界应该都不为过。 崩塌后的内心世界,再被痛苦填塞,那段日子,润兔爹一定很煎熬。 但是痛定思痛之后,润兔爹还是会想起以前一起打拼时的美好回忆,毕竟是那么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不可能被完全抹杀,总会留下痕迹的。 这就造成润兔爹在痛恨这个合伙人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有无法言说的遗憾。以至于,他在合伙人背叛之后,坚守自己的初心,没有说合伙人的坏话,只是不再称呼合伙人的名字而已。 他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救赎自己的内心啊! 所以润兔娘没得说错,润兔爹确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那个合伙人不知道的是,他贪得一时之利,却失去了一个真心待他好的朋友。而且,云霞觉得他以后的日子不见得会好过…… 想到这里,云霞便对润兔爹说:“大叔,您放心,您不愿意惩罚他,自有老天会替你收拾他的。” 她安慰的话,让润兔爹抬起了头,大手在脸上一抹,汉子重重地点头道:“云霞小姐说得对!就算是他卷走了银子,留下烂摊子,当初我都不是很恨他,直到我娘因为这事情丢了性命,我才,不过,我最恨的人还是我自己。” 说完抬手狠狠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再仰头看着屋顶,整个人再次被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给包围住了。 可是即便仰着头,他的泪水还是肆意流淌了下来。 而明光听到润兔祖母因此丢了性命,神色瞬间凝重了。 他想到代替自己而死的萧家兄长,那个仅比自己大了几个时辰,刚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有领略世间的美好生活,就离去的哥哥,他的心就跟被针扎一样痛了起来; 又想到陪自己长大的那个叔叔,为了保护自己被斩首示众于城墙外,连个全尸都没有留,心更痛,如刀绞般,眼睛里也盈满了泪水。 于是忙低下头,看着脚尖,让泪水悄然滴落到他的靴子上。 房间里的四个人,都被悲伤笼罩住了。 这次云霞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润兔爹面前,很认真地说:“大叔,我以后不会再拉您合伙,当然,我要声明一下,并不是不想和您合伙,而且我也不会做出那人做的不耻行为。” 最后一句话略微带了点玩笑的意味,倒是有效的缓解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 她的话音刚落,明光、润兔爹娘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 云霞便朝大家笑笑,又对润兔爹说:“大叔,润兔叔叔说得对,您的母亲一定希望您们兄弟天天开开心心,所以,与其懊悔,还不如笑对生活,这样才是对您母亲最大的慰藉。” “云霞小姐,谢谢您,大叔知道了!”润兔爹擦干眼泪,扯唇笑了起来。 润兔娘则握着云霞的手道:“云霞小姐,其实兔儿爹也不是不愿意和您合伙,只是,只是他这心里打了结,您一定要原谅他。” “我明白的,大婶您放心,我不会怪大叔的。”云霞连忙宽解大婶。 刚才听了大叔的讲述,亲眼见到大叔痛彻心扉的样子,即便大叔没有说完,云霞已然猜出润兔祖母之死是那合伙人卷款跑路导致的。 瞬间,她就完全清楚了大叔不愿意入伙的原因,也理解了大叔,是啊,有这种前车之鉴,大叔哪还有与人合伙的心情? 所以她才有了刚才的承诺,是啊,以后再也不会说让大叔入伙的话,虽然酒楼可能因此少盈利,但可以通过其他方面的努力慢慢弥补,总比强拉着大叔,让他天天忍受在伤口上撒盐的痛苦好。 除非是大叔自己解开心结,愿意入伙,那才另当别论。 明光看着与大婶说话的云霞,心里对云霞的赞扬简直都要装不住了。云霞这么做,让他对心爱的姑娘愈加敬重。 她真的是站在了大叔的立场上去考虑的。为了大叔安心,她准备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成功的事,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不过,明光对她的做法深以为然,一力支持! 这回,由明光率先把话题引开了去,润兔祖母的事情就不要让大叔再讲了,再讲的话,大叔的眼泪会泛滥成灾的。 随着明光抛出的新话题,再辅之以云霞的插科打诨,房间里的气氛慢慢改变,逐渐抛掉悲伤,渗入了欢乐。 大家聊了一阵,又言归正传,讨论起了黄少爷的改造工作来。 云霞特别提到黄少爷到了酒楼之后,要切断他的一切经济来源,让他在酒楼做工,靠做工换饭吃。 “对了,还要跟他讲清楚,一概不能赊账。我亲自监督他做工,若是偷奸耍滑,这拳头不会闲着。”明光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的拳头晃了晃。 润兔爹很赞成,正该这样。只有润兔娘皱了皱眉,略有些担心地说:“黄老爷这回铁了心不再惯着黄少爷,可就怕黄夫人偷偷去酒楼接济儿子。” “这个好办,我们跟黄老爷说好,先让他做好黄夫人的思想工作,跟她把道理讲通,让黄夫人有心理准备;然后依约带走黄少爷时,我们大家不告诉黄夫人会把人带到哪里去,只说要还她一个成器的儿子。这样既避免了她来找儿子,也让她心中有所期待,想来她也就不会影响我们的改造大计了。” “可黄夫人这个人,太以儿子为重,我怕她老去缠着黄老爷要儿子落脚的地点。”润兔娘因为和黄夫人打的交道比较多,所以对黄夫人其人有一定的了解,因而有这种担忧。 明光接过她的话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连黄老爷都不说。任凭她怎么问,黄老爷也无法提供她想要的消息。” 第631章 分担 润兔娘听了明光的话,往自己大腿上一拍,略带激动地站了起来:“瞧我笨的,居然都没想到,明光少爷说得对,兔儿爹,我们就按明光少侠说得办。” 润兔爹马上点了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大家很快达成共识:等过几天明光伤好之后,就开始采取行动。这之前,润兔爹负责去跟黄老爷做好交接,当然这一切都得瞒着那黄少爷,只待时机成熟便直接来把黄少爷给提溜走,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那天从润兔家出来,明光和云霞都没有说话,只有小云霄绕着两人跑来跑去,不停的说中午在润兔家吃过的美味。因为吃得相当满意,所以云霄如数家珍,扳着指头把每样菜的特点,他感受到的滋味一一说了出来,也不管自家姐姐和明光兄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说了个痛快。 结果等说完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姐姐和明光兄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讲美食鉴赏,他们俩好像有心事。 什么事呢?云霄眨巴着眼睛,心里泛起好奇。 问姐姐吧,他有些发怵,谁知道伶牙俐齿的姐姐会不会告诉他呢?搞不好又会逗他玩呢。所以在心里权衡了下,他觉得还是找明光兄打听下要靠谱些。 本来他走在姐姐左手边,打定主意后,他便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了姐姐后头,然后又走到了明光兄的右手侧,准备伺机向明光兄打听一二。 云霄不知道,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小心谨慎,因为他姐姐此刻并没有闲工夫注意他。 因为不能再拉润兔爹这个烹饪奇才入伙,云霞便开始考虑想点什么其他新鲜的法子,让酒楼的生意火起来,毕竟这个酒楼肩负着很大的责任哪,盈利是多多益善嘛。 明光的心思也没闲着,他和云霞的想法是一致的,也在想如何让酒楼迎来开门红。另外,他还要考虑黄少爷的改造问题,既然答应了的事情,那必须做好。 老梁先行去把马车驾了过来,他吆喝了一声,马车停在了云霞他们前面,老梁跳下车,请小姐三人上车。 云霄还没来得及问明光兄,所以就吊着明光的手臂,朝姐姐笑:“姐姐,您先上。” “咦,今天霄弟怎么那么客气,往常不都是你抢着先上吗?”云霞抬眼看向云霄问。 云霄嘿嘿笑,并没有回答姐姐的问题。 这小家伙,事出反常啊。看他紧贴着明光,八成是要问明光什么事情吧。 云霞心知肚明,也没有说破,先自行上了马车。 等云霞登上马车,云霄便拉着明光兄准备问话,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明光已经躬下身子,揉着他的头温声道:“云霄是想问明光兄什么事情吗?” 云霄双眼一亮,明光兄果然是异常聪明的人,自己这心里想的什么都被他看透了。 他们两人的表现都被坐在车上,掀开小窗帘子看着的云霞收入眼底,这会儿,老梁正要迈步上前催请少爷和明光少侠上车,被云霞摆手示意他等等,于是老梁退到旁边候着,云霞趴在车窗处等着,都保持着安静,没有打扰那两人。 “明光兄,您和我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云霄有些担心的看着明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明光笑道:“云霄是从哪里看出来我们遇到了难事了?” “您和姐姐刚才都心不在焉的,而且不说不笑,云霄觉得您们不开心。明光兄,您告诉我吧,虽然云霄帮不上什么忙,可云霄想帮您们分担不快乐的。” 仰着小脸,云霄忽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说。 他的声音很小,云霞没有听得很真切,但大致也猜出了小家伙所说的内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云霄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大概是经常和明光呆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小家伙越来越有暖男气质了。 “谢谢云霄的一番好意,不过,明光兄很肯定地告诉云霄,我和你姐姐都没有不开心,我们只是在思考,如何让即将开业的酒楼生意兴隆而已。这下你放心了吧?” “噢,放心了。”云霄忙把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小脸上已经是笑容灿烂了。 明光直起身,也笑了,那笑容和云霄如出一辙,明亮温暖。 “你们俩还不上车吗?”云霞被小暖男和大暖男的笑容晃花了眼睛,如此好看,索性把他们叫上来近距离好好欣赏下。 那两人异口同声说就来,就来,然后便一前一后登上了马车。 老梁也到前面就坐,长鞭甩开,长声一吆喝,马车便缓缓启动了。 再说润兔爹娘,帮着润兔的叔叔和婶婶把碗筷清洗完,一切收拾停当,将饭馆的门板一装上,关了门,一家人便来到后院,搬了桌椅出来围坐在院子正中聊了起来。 润兔蹲在角落里逗弄家里养的那只猫,小猫儿被他捏着脖子,正喵呜喵呜的叫着求饶。 大人们只听见润兔在跟小猫儿嘀咕着甚么,也没有在意,继续说着他们的话题。 “大兄,您的意思是,云霞小姐主动放弃的?”润兔叔叔不太相信,再次像润兔爹进行证实。 润兔娘帮丈夫做了回答:“是的,云霞小姐说她以后不会再拉我们合伙了。她还说并不是不想和我们合伙哩。” 润兔婶婶接过话茬追问:“云霞小姐为什么突然就转变态度了呢?” 因为她和家里那口子一直在厨房忙碌,后来又忙着招呼客人,确实不知道云霞小姐和兄嫂之间的谈话。 “我告诉了她以前的事情。”润兔爹很平静地回答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跟云霞小姐和明少侠倾诉了一番之后,润兔爹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润兔叔叔和婶婶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要知道,以前的事情,大家已经约定俗成,很久都没有提起过了。 这段往事有太多的痛苦回忆,能够埋在记忆深处封起来,对大家都是有利的。 可是大兄为什么要翻出来说呢?而且还是对家人以外的人说,这就更加不可理解了。 第632章 有愿 润兔叔叔目光闪烁,手捏成了拳头,略带紧张地问:“大兄,可是云霞小姐要求您讲的?” “没有,是我自己想讲的。二弟,不知道为什么,讲出来后,我觉得好过了不少。” 润兔爹的回答让润兔叔叔的拳头一下就放松了,脸上的紧张也消失了。 原来每次提到以前的事,大兄就像被揭了一层皮似的,要难受很久,所以他很是担心。没想到这次大兄却调整得很快,甚至还觉得好过了,与以往明显大不同。 这是好事啊!润兔叔叔心里高兴,也对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产生了强烈的感激。 要说云霞小姐和明少侠两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能让大兄有今天的表现,看来大兄遇到了他们真是万幸哪。 这时,润兔手里的黑猫终于挣脱出来,它连忙拱着背一跃,然后飞快的逃跑到大人们脚边,仰着头喵喵喵叫着,似乎在寻求大家的保护。 可润兔立刻追了过来,又伸手要抓住黑猫。 眼见不妙,黑猫慌忙跳到了润兔婶婶身上,窝进了她的怀里。 这下小人儿不高兴了,他指着黑猫喊道:“小猫下来,再不下来我逮着你可不饶你。” 润兔婶婶见润兔噘着嘴,瞪着猫,不禁好笑起来:“兔儿,今天小猫是惹了你吗?你这么讨厌它?” 这黑猫其实个头已经不小了,不过它被捉来时是个小奶猫,家里人都用小猫唤之,久而久之,小猫就成了它的名字。即便现在长大了,还是叫小猫。 平常润兔是很喜欢它的。 润兔爹娘和叔叔跟着也看向润兔,感觉很奇怪,今天这孩子咋和小猫较上劲了? 润兔哼了一声,从婶婶身上把小猫拽了出来,拎着就走,小猫在他手中挣扎,又开始喵呜喵呜叫,好像在求饶。 “兔儿,把小猫放下。”润兔爹命令儿子,因为这只猫养在饭馆里是抓老鼠的,而且很能干,附近的老鼠都被它捉空了。有它在,就没有鼠患,所以润兔爹待这只猫也是很不错的。 润兔小声道:“我不!” “放下!”润兔爹提高了音量。 “他爹,兔儿不高兴肯定有原因,你别凶他,我去问问。”润兔娘见事情不对,忙安抚住丈夫,起身跟上润兔的脚步。 润兔小腿迈得飞快,润兔娘追上他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到了墙角,他放下小猫,又开始教训起来。 “下次要是再吓我云霄兄,我就扒了你的皮。” 蹲下身子,润兔娘问儿子,小猫吓着云霄少爷了? 此刻那猫瑟瑟发抖的趴在墙角,可怜巴巴地接受着小主人的训斥。 “可不是嘛,它往云霄兄身上扑,把云霄兄吓了一跳,一点都不懂事!”润兔指着小猫恨恨道。 小猫把身子团得更紧了些,估计它刚才吃了润兔不少苦头,看着那脖颈上的毛都被薅掉了好些。 润兔娘既然看出来小猫已经被儿子教训过了,便动了解救小猫的心。她把儿子的小身子扳来朝着自己,捏了捏小家伙气鼓鼓的脸,笑着说:兔儿,好啦,你已经出了气,就放过它吧。你看小猫好可怜,吓得都不敢动了。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把小猫从儿子面前抱了出来,然后放走了。 “娘,我还没训完呢!”润兔皱着眉头嚷。 润兔娘看着已经蹿上房顶,欢脱的小猫,笑着安抚儿子道:“兔儿,小猫往云霄少爷身上扑,也可能是喜欢云霄少爷,不是要故意吓他的。” 润兔朝房顶上的小猫翻了翻白眼,倒是没有反驳母亲的话。但接下来,他又接着控诉起小猫的下一条罪状来:“娘,就算我不说它吓着云霄兄,但后来云霄兄抱着它,逗它说让它跟着回将军府,它居然不乐意,又从云霄兄手上跑了。” 这时正好走过来的润兔爹听到了他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兔儿的意思是想把小猫送给云霄少爷,让它跟着回将军府去?” 润兔想到没想就点头嗯了一声,应得无比爽利。 此声一出,他的爹娘同时把目光聚在了润兔身上。 要知道,这只猫一进家门,润兔就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几乎把小猫当作了他的玩伴和家里的一份子。 邻居张伯曾逗润兔,要把小猫捉到家里去,结果把润兔气得不行,抱了小猫就跑。过了很久,张伯来家里润兔都不给他好脸色,还防贼一样防着人家打小猫的主意。 还有一次,黄少爷喝醉了撒野,抓着小猫玩,润兔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直接抓住黄少爷的手就下口咬,被黄少爷招呼了几巴掌都不松口。 更别提那次小猫跑出去没回来,润兔非要冒着大雨出去找,结果淋湿了生了一场病…… 这会儿,两人都意识到看儿子对云霄少爷是真的很好,好得愿意割舍自己心爱的东西。同时也意识到云霄少爷是个好孩子,对润兔好,一点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少爷瞧不起润兔,所以润兔才会这么喜欢云霄少爷。 自个的儿子自个了解,如果云霄少爷不好,兔儿绝对不会这般死心塌地的对云霄少爷好的。 润兔娘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只是转头看向润兔爹,其实,他爹愿意入伙,润兔就可以入李家学堂,和云霄少爷做同学。 兔儿能跟着云霄小姐、云霄少爷和明光少侠,她这个做娘的十分放心,也十分开心。 稍顷,润兔爹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儿子的头说:“兔儿,你是不是很想和云霄少爷一起上学,一起玩?” 看来不仅仅是润兔娘,润兔爹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上来。 “那当然了。”润兔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了父亲的问题。 过了片刻,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低声补充了一句:“爹,娘,我以后不提这个要求了。” 说完,低了头,只顾左右手交叉着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孩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上次云霄小姐他们来的时候,热情的邀了他去府里读书,润兔开心的不得了,整天追着爹娘说这事情。 第633章 有因 可那时润兔爹是铁了心的拒绝了云霞小姐,所以面对儿子的缠磨不休,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最后他被逼得实在没法了,就干脆直接明白的告诉润兔,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让他死了这条心! 这下润兔不干了,他非要爹娘告诉他为什么是不可能的事,他偏不死心,他就想去李家学堂,就想做萧先生的学生。 镇上的人在智辕几兄弟搬去将军府师从萧先生进学之后,都带着羡慕的口气讲那几兄弟太幸运了,能得到萧先生的教导。因为那萧先生可是本朝有名的大才子,一般人哪有机会拜在萧先生门下呐。 润兔也眼巴巴的盼着当萧先生的学生,眼看就能实现了,爹娘却不干,他哪儿能接受啊! 当场就哇哇哇大哭起来,委屈得不行。 润兔爹娘被他哭得脑子眼都疼,劝了好半天,润兔依然不依不饶。 可这事哪能跟孩子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润兔爹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小孩子家家打听那么多干嘛?大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行就是不行,以后再问再说,有一次揍你一次。” 当时就把润兔给打懵了,心中各种不服气,但碍于爹爹的威严,小家伙最后还是选择了屈服。自那以后,他倒是确实没有再说过要去李将军家学堂念书的话。 这会儿润兔爹听儿子这么一说,只觉得心酸不已。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中如有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在绕来绕去。 “他爹,兔儿他也不是故意的。”润兔娘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要发火的前兆,忙替润兔求情。 “我没有怪兔儿的意思。”润兔爹看了润兔娘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马上又转过脸来对神情紧张的润兔说:“爹不会揍你的,去玩吧!” 咦,爹没有生气,太好了!润兔立刻欢呼着跑走,开了院子的后门出去玩去了。 “兔儿,小心点,别摔着碰着了,也别跑远了,玩个把时辰就赶紧回家。”润兔娘朝儿子嚷嚷。 “知道了!”润兔丢下三个字,一阵风似的刮远了。 小家伙边跑边想,今天运气真不错,我提到那个问题,爹非但没有打我,连骂都没骂呢。他的心情一定很好,对了,多亏了云霞姐姐和云霄兄,还有明光兄,他们来了,爹爹才心情好的。 这时,润兔叔叔和婶婶也跟着过来了,听了润兔娘的诉说,他们都看向一直站着,盯着院门发愣的大哥。 只见润兔爹面色平静如水,只是眼睛直直的,站得笔挺而且一动不动,跟个石刻的人差不多。 难道大兄又开始难过了?或许吧,兔儿又说到那上面去了,唉,这孩子,平日里挺乖的,今天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又是逗猫又是惹自己的爹爹难受的。 真是...等会儿他回来,我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该教训下他呢? 润兔叔叔这么想着,便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大兄,果不其然,大兄没有半点反应。 他只得又喊了一声,润兔爹这才缓缓的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润兔婶婶挽着嫂子的手不禁紧了紧,心跳也加快了好些,大兄会不会发火啊? 唉,千万不要啊,润兔婶婶赶紧在心中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保佑大哥不生气,不为难他自己。 因为以前大兄每回难受都会发火,但是他发火很邪乎,不是朝别人发,是朝自己发。捶打自己的胸口,使劲抓头发,跺脚,甚至打自己的耳光,总之,把自己当作仇人一样对待。 第一次见到那种情形时,是她刚刚嫁给润兔叔叔后不久,恰逢那天是润兔故去祖母的忌日,大兄祭奠完润兔祖母之后,一个人跪在润兔祖母的牌位前,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话。 然后就没有预兆的发作了,撕扯起自己的头发,接着左一下右一下的扇自己的脸,声音大得可怕,两边脸被他自己扇得红成一片。 她吓得赶紧躲到了丈夫身后,一双腿直打哆嗦。 太吓人了,大兄对自己下狠手,看着都瘆的慌。难不成大兄有那种疯病,到一定时候就会发作? 一定是的,否则自己丈夫就站在旁边,愣是没敢上前去劝大兄;还有,大嫂抱着润兔,直接就冲出去了,她看到大嫂脸上有泪往下滑。 那晚,她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向丈夫问了出来,丈夫苦笑着说:“我大兄才没有疯病,我大兄正常得很,他只是...”说到这里,丈夫停了下来。 “那大兄为何那样?他那样做就跟要自残一样。”她接了一句。 丈夫突然严肃地喊了她的名字,很认真地对她说:“你记住,以后不要再大兄面前提起这事。我先跟你简单交代一下,大兄为何会这样做,你听了记在心里就好,对大兄说话一定要小心又小心,知道吗?” 被丈夫郑重的语气给震住了的她,赶紧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保证:“我记住了,你快说吧。” 丈夫虽然只讲了个大概,她也完全弄明白了。原来大兄这么做是这个原因。 除了同情,难过,还有疼惜之外,她也为从来没见过的婆母大人深感遗憾,老人家为了不拖累两个儿子,竟然选择了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要是她老人家还在的话,现在就该享福了......只可惜,没有如果,不过,自此以后,她跟大兄说话都尽量避免碰触这个话题。 好在,最近两年,大兄已经很少再发那样的火了,希望今天也是一样。 润兔婶婶祈祷完毕,赶紧盯着大兄,想验收下效果,心诚则灵,各路神仙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还真是心想事成,大兄很快从自己丈夫身上收回视线,眨巴了几下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吧。” “好,那我们都过那边去。”润兔娘马上答应,然后带头往桌子走去。 润兔婶婶本来就挽着她的胳膊,这下也被她带着离开了。 润兔叔叔最后走过来,又忙抄了一根凳子往大兄走去。 “大兄,站累了,您坐会儿吧。”润兔叔叔把凳子放在大兄身后,提醒他。 第634章 有计 润兔爹点点头,坐了下来。 等润兔叔叔走后,他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了呢?就像明少侠说的,总是回避也不是办法,要勇敢的面对才是。” 于是他把手托在下巴上,专注地盯着面前的院墙,陷入沉思中…… 回程的马车上,云霞也支着下巴在认真的考虑有关酒楼的问题。 她认为酒楼开业那天一定要搞得热闹,还要搞出点特色才行。 云霞早就打听过了,这里的酒楼开业,鞭炮是必须放的,也有红绸剪彩的流程。这个她和二舅父商量好了,都不能少。 当然,开业流程还需要再细细斟酌,精心设计,一些不必要的流程要毫不犹豫的舍弃。 现代酒楼开业一般会有开业酬宾活动,比如菜品打折之类的,有的甚至有免费试吃,不收钱的。一般高档些的酒楼开业,还会搭建舞台,请来司仪、歌者、舞蹈队等等,载歌载舞热闹一番。 届时,音乐嘹亮、彩旗飘飘、人头攒动、歌舞升平,真的是繁花似锦,烈火烹鲜,好不气派。 这些能借鉴的,云霞都准备借鉴到自家酒楼的开业仪式上来。不过,她远不满足于此,她还要做些新奇的事才行,反正要让此间的人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酒楼开业典礼,顺便让他们也就此深深记住李记酒楼。 其实这几天她已经开始在思考这些问题了。 看多了现代酒楼成功的例子,云霞很清楚,一个酒楼生意能否兴隆,一般都是由菜品味道、服务态度、卫生环境、分量价格等因素决定的,只要从这些上面下功夫,酒楼盈利是早晚的事。 这些因素里面,菜品味道是重中之重,毕竟顾客来酒楼就是来吃喝的,只有饭菜好吃,才是最关键的。 她之所以那么看重润兔爹,就是想在菜品味道上创下奇迹。 润兔爹做菜成痴,又爱琢磨新菜品,比之二舅父,在创新菜式这方面就强了许多。 虽然二舅父厨艺了得,但二舅父更适合做一个执行者,个人有个人的长处,云霞只能量材而用,她觉着让二舅父管理整个酒楼是合适的,而菜品开发,非润兔爹莫属。 原本她计划拉润兔爹入伙,相当于让他以技术入股,担任菜品开发的主力军,到时候和她一道,结合这里人的口味,把那些这里的人闻所未闻的菜品都变成成品,呈现于众人面前。 云霞相信,如此一定会迎来很多回头客,然后他们再口口相传,带来更多的客人,不赚得盆满钵满,她把名字倒着写。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不,润兔爹来不成了。 他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惨痛事件,云霞自然是不能再强求别人入伙了。 那菜品研发上,只能自己一个人亲自上,效果肯定是不及润兔爹加盟,但也总得做下去啊! 至于其他方面,云霞更觉得有加强的必要,所以这个开业典礼就要重视起来。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明光,想问问他的想法。 明光和云霄自上车以来,一直在低声嘀咕着什么,云霞自己在想事情也没有在意,这会儿才见他们俩在尬聊,明光脸上盛满明晃晃的笑容,而云霄更是笑得眼睛都快眯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她忍不住出声询问。 那两个人正说得高兴,被云霞冷不丁地一打岔,立马住了口,齐齐都把视线移了过来。 云霄立马从对面坐到了姐姐身边,朝姐姐招手,让她附耳过去。 云霞疑惑的低头靠近他,只听他压低声音说:“姐姐,我和明光兄在说怎么对付那个黄少爷呢。明光兄要我们保密。” 这孩子还真是听明光的话,明光说保密,他连说话都小声得不能再小声了。还专门交代自己要保密,话说,姐姐我压根都还不知道你们想怎么对付黄少爷好不好? 她不禁翻了翻白眼:“霄弟,这是在马车上,没有人听到的。” 云霄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的,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们小声点总没错的。” 对面坐着的明光再也忍不住,哈哈哈朗笑起来。 不过,他很快收住笑声,对云霞说:“不怨云霄,是我的错,把事情跟他说严肃了。” 说完又扭头对云霄说:“把我和你商量的对付黄少爷的点子跟你姐姐讲讲,现在可以大声点。” “好咧!”云霄答应得无比爽快,声音又脆又响。 然后坐直了身子,开始讲述。 “姐姐您可听好了。明光兄说,那黄少爷不知稼穑艰难,要把他丢到农庄去做一段时间的农活,每天挖出一块地,才给饭吃,否则就饿他的肚皮。” 云霄边说边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黄少爷的狼狈像。 “好啊,这个主意好!明光,我举双手赞成!”云霞当即表示自己很支持。 明光拱拱手道:“好说,好说,不过我估计黄少爷刚开始会哭鼻子,连锄头都用不来。” “用不来也得用!”云霞叉着腰,气势磅礴,话也说得斩钉截铁。 对啊,谁叫那黄少爷成了黄混混,落在我们手上改造,那就由不得他了。挖不动,不给饭吃,就算跪着他也得给我们把活给干完。反正铁了心不会纵容他。 “对,我不会对他心软的,只有把他改造好了,才不负润兔爹的拜托,也给了黄老爷后半辈子一个保障。”明光接过云霞的话,很肯定地说。 “明光,加油!”云霞把手捏成拳头朝明光挥了挥。 明光也举起拳头,放在胸口处,擂了擂胸口说:“一定加油!” 加油这个词,是云霞最先说出来的。明光曾问过她,为什么想到了这个词?云霞解释往灯盏里加油,可以让灯更加明亮,所以用来鼓励人,意思就是让人就像灯一样,加满油发光发亮。 听了她的释义,明光觉得很鲜明生动,十分认同,所以自己便经常使用起来。越用越发现这个词的妙处,因为在慷概激昂的时候,这简单的两个字总是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而且特别有气度,让人振奋。 第635章 搭台 现在,加油这个词他很喜欢,估计用不了多久,加油怕是会成为他的口头禅。 “姐姐,我也想了个法子,让那个黄少爷吃苦头呢。”云霄仰起脸,有些得意地告诉云霞。 “呃,什么点子,快说给姐姐听听。”云霞饶有兴趣地问他。 明光笑着点头:“云霄这个点子不错,我已经欣然采纳。” 哎呦,不错嘛,既然能得到明光的认可,云霄的点子必定是不差的。 云霞便催云霞赶紧讲,小家伙清清嗓子,脆生生地开讲。 “姐姐,明光兄说要让黄少爷那个混混去种地,还要挑水,反正得先让他吃苦头,才能使他知道物力维艰,生活不易,继而灭掉他身上骄奢之风。我就想啊,那就在他挑水的时候给他弄一担尖底桶。 就是戏文里说的那种尖底桶,底部尖尖的。” 云霄边说边比上了,生怕没跟姐姐讲清楚。 把手搭在云霄的肩头上,云霞朝他挤眼睛,并竖起了大拇指。 心想这小子挺鸡贼的啊,给那黄混混弄两个这造型的桶,中途都不敢歇息,否则水桶放不平,水都得洒了,只能一直挑着咬牙前行。 估计刚开始,黄混混会被整得怀疑人生。 不过,这主意确实妙,治那黄混混妥妥的。 “姐姐,您也觉得好吧。”云霄有点小得意。 云霞很肯定地说:“当然不错,谁叫他混了那么些年,不给他苦头吃,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他气坏了的人?” 这话让云霄更加开心,小家伙拍掌笑得咯咯有声。 明光和云霞看他那开心样,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那黄少爷,现在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等知道的时候,又无力反抗,想撞墙的心都会有吧。 嘿嘿,有好戏看啰。 马车上的三人都抱了看戏的不怕事大的好心情,云霄甚至自顾自的唱起了小曲儿。 笑过之后,明光坐直了身子,看向云霞。 刚才他和云霄说话时,也没忘记瞅瞅云霞。见她一直蹙着眉在想事情,就猜测她可能在为酒楼开业的事情操心。明光当时便想问云霞,因为云霄兴致高昂地跟自己说他的主意,明光只得暂且忍住没问。 现在说什么也要问一问,然后和云霞一道想办法,势必要让酒楼开业庆典风风光光,扬名立万。 “云霞,”明光开了口。 只是他开口的同时,云霞也开了口叫他。 还真是心有灵犀啊!明光心里特别高兴。 结果喊完名字,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停住了,都想等对方先说话。也算再次心有灵犀了一回。 当然,明光心里又高兴了一回。 最后,他亮着眼睛笑道:“云霞你先说吧。” “好吧,我先说,我就是想找你帮我拿点主意,你呢?要同我说什么?” “八月初二?”明光没有直接回答云霞,只说了个日期。 云霞立马点头。 明光心中直叫,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心窝里又冒出一堆快乐的泡泡。 看他眉目舒展的表情,云霞便猜到了,她未语先笑。 明光也不再问她,直接了当地开口说:“云霞应该猜到了吧,咱们又英雄所见略同到一块去了,说的是同一件事情。” 只有云霄是疑惑的。 ???!!! 他瞅瞅姐姐,再瞅瞅明光兄,你们俩干嘛啊,又开始打哑谜,欺负我人小不明白。嘟了嘟嘴,他不甘心地问:“明光兄,姐姐,你们到底说什么事?八月初二要干甚么?” 明光回答他,八月初二酒楼开业,要办庆典。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可您和姐姐也太神奇了吧?您们俩就说个日期,便都明白了要说啥了,我还一头雾水呢!” 小云霄表示了自己的抗议。 “那是你和我们考虑问题不在一个层次上,从润兔家出来,你就沉迷在什么好吃这个问题上面,我们想的可不全是吃的,自然你就猜不到了啊!” 云霞逗他,顺便捏了捏他的小胖脸。 呃?云霄欲言又止,本来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想想姐姐也没说错,便放弃了。 只是小嘴慢慢撅了起来。 “云霄也不是只说吃的,人家还想了办法治黄少爷,对不对?”见云霄一脸沮丧,明光开口替他说了话。 本来坐在姐姐旁边的云霄立马跑到明光兄那边坐好,嘴里直嚷嚷,还是明光兄对我最好。 云霞故意黑脸质问他,姐姐对你不好吗? 在明光兄的明示暗示下,云霄大声说,爹娘、姐姐和明光兄都对我好。然后又狗腿的坐回云霞身边,朝她讨好的笑。 于是姐弟俩笑闹一气,明光则看着姐弟俩笑,仿佛他面前的是这世上最好的风景。 等云霄举着手求饶,让姐姐不要再挠他痒痒了,云霞才收了手。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坐正了身子,准备言归正传,和明光展开酒楼开业的庆典安排的深度讨论。 “明光,我初步设想好了,开业那天在大堂里搭个戏台子,请戏班子来唱戏热闹热闹。你觉得如何?” 明光更乐了,他也正有此意。 “甚好!甚好!甚好!”明光一连说了三遍,以表达自己的赞同。 云霄有样学样,也说了三遍甚好。然后扯着姐姐的袖子问她,想好了请哪家戏班子没有? 这个问题,云霞正好拿不定主意,所以便问明光,请哪家好? 京城里的戏班子很多,除开草台班子,比较有名的就是雅梨园和韵琴社,但这两个戏班子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一般情况下行程排得很满,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家办喜事、贺寿诞之类的都会抢着请他们去府里表演,所以这两个班子都要预约。 沈维白倒是和这两个戏班子的头领很熟,可明光不想去求他。 他咬了咬唇,实在不行,只有劳驾义父找关大人帮忙去请雅梨园来演出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为自己的私事去麻烦过关大人,这次豁出去了。不过,关大人和岳父交好,在朝中也不是秘密,为李家酒楼贺喜,帮点忙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对云霞表态,这个事情交给他来做,咱们要请,就请名满京城的雅梨园来表演。 第636章 助兴 雅梨园?云霞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戏班子的名字,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在哪儿听到的。但是她知道,要请这种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戏班子,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因为人家的演出很火,所以得早些排队候着,若是明光有办法,那自然是最好的。 “真的吗?明光你是认识这个雅梨园戏班子的人么?”云霞开心地追问明光。 不过话说出来后,她马上又意识到自己问得不妥,既然人明光做出承诺,肯定是有把握的。 所以忙又补充了一句:“看我说话又不过脑子了,明光你办事是最可靠的,说能请来就一定能请来。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 其实明光说了之后也发了愁,他怕云霞会问起他是如何认识雅梨园的人,还在想应对的说辞呢,却听云霞夸奖自己办事可靠,忙摆着手道:“那雅梨园名气很大,我不敢完全保证,一定能请得来。” 他这么说的目的,是给自己留点解释的余地,要不然以云霞的聪明,一定会问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能请得动雅梨园呢? 话说,自己一个小小的护卫,按道理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既然这样,咱们就做好两手准备,设计两套方案,雅梨园能来,咱们就不用第二套方案了。” 对于明光的说法,云霞倒是很镇定,而且很快想出了应对之法。 明光点头:“那好,若是雅梨园不能来,便请比之稍逊一点的韵琴社。” “嗯,就这么办。不过我想问问,明光你与这些名气大的戏班子有交往么?” 明光在心里暗忖,还真是如他所想,云霞这不就产生怀疑了么? 他抬眼看向云霞,见她正亮着眼睛看自己,一脸的若有所思。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还好这会功夫,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再加上刚才明智的加了那么一句,应该能解释得让云霞满意。 “不是我有交往,是家父正好认识这两个戏班子的头领,如果他们没有日程安排,应该会来的。” 明光的话音刚落,云霄已经嚷嚷开了:“哇,我明光兄的爹爹真是厉害,那以后逢年过节,是不是都能请您帮忙,早些预定这两个戏班子来府里唱戏了?” 别看云霄人不大,可是个资深小戏迷,所以首先就想到这上面去了。 “你呀,逢年过节时,这两个戏班子是最抢手的,先要满足皇亲国戚,品阶高的大员们,咱们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云霞伸手点了点云霄的额头,给他泼了冷水。 小家伙哦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明光看了于心不忍,便安慰云霄说,他回去跟父亲讲讲,争取帮云霄请来。 得到明光兄的承诺,云霄立马跳了起来,又换位置坐到了明光身边,一叠声地谢谢明光兄。 看那架势,明光在他心中的地位又提高了不少。 “明光,不会为难吧?若是有难处就算了,云霄一个小孩子,你别当真了。” 明光摇摇头说:“应该没什么难处,我们早些预定,也不拘在新年节的哪一天就行了。” 请戏班子的事情就此敲定,云霞又说起她的另一个点子:开业那天请舞狮队来助兴。 这里的酒楼饭店开业,一般不会有舞狮表演,但云霞不想当那个一般,所以就想在剪彩后来个舞狮庆贺。 “舞狮子?姐姐,这个好,我喜欢!”云霄第一个表示赞成。 他坐回云霞身边,抱着姐姐的胳膊笑嚷:“云霄还是过年的时候看过舞狮,可好看了。没想到咱家酒楼开业的时候还可以看一次,姐姐您可不要说耍子啊!” 得,云霄已经开始怕姐姐是逗他玩的了,潜台词是您一定要把这个舞狮子的计划给落实了。这小家伙,什么都喜欢,倒很给自己面子哪。 明光也觉得云霞提出的舞狮子不失为一个好点子,把过年庆祝的舞狮表演搬到酒楼开业上,很是别出心裁呐。 要说人家云霞还真是会想,总能开先河,想别人不能想之事,但又想得那么让人赞叹和信服。 于是他扬唇一笑,朝云霞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奖道:”云霞这个点子当是极妙的!“ ”是吧,那天我跟二舅父提了那么一句,二舅父也是这么说的。“ 云霞略有些得瑟地回答。 “那就这么定下来。咱们李记酒楼,就要做第一家开业有舞狮助庆的酒楼啰!”明光站起身,右手成拳,打在左掌心中,掷地有声的下了结论。 马车正好颠簸了一下,背上的伤口被扯疼了,他也无暇顾及,淡然坐下,照样笑得满面春风。 明光的话,云霄的欢呼声瞬间灌满了云霞的耳朵,快乐也跟着灌入了云霞心里,连带着唇角上扬,笑容明媚。 她可爱的模样悉数落入明光眼中,明光想了想,为了云霞,他要冲动那么一回。 于是他掀开车窗帘子,趴在车窗上,探出头去,把手卷成筒,对着外面用力大叫了一声:“真开心,太好了!” 云霄忙凑过去,也对着外面同样大叫。 两个人叫过后对视一笑,又继续扯着嗓子叫,瞬间形成蝴蝶效应,先是老梁在前面叫了起来,最后惹得云霞也趴在另一边小窗上大叫了几句。 空旷的田野上想起几人的叫声,云霄嘻嘻地说,快听,有回音。 大家又叫一轮,叫过后再安静地侧耳听,依稀能听到不大的回音,也能感受周遭到被欢乐侵染的气氛。 别说,这么一宣泄,胸中的郁闷都没影了,只留下开心。于是大家笑着又叫,此起披伏的声音破空传出老远。 偶尔有在田间劳作,或者荷锄而过的农人,都把好奇的目光往他们身上聚集。 云霞缩回头笑道:“我们是不是太呱噪了?把农人都惊着了吧?” “姐姐,他们不会惊着的,您看他们都在朝我们笑呢!”云霄一边说,一边跟农人们挥手。 同样缩回身子的明光看着云霞说:“云霄说得对,我们这是在传递快乐。对了,适才因为润兔爹不能入伙的遗憾是不是少了许多?” 第637章 佳句 原来明光煞费苦心的这样做,是为了消解自己的烦恼愁绪啊!云霞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中升腾。 于是她重重地点头:”是哦,我都快忘了那事了。“ ”不强人所难,才能问心无愧。云霞,不妨事,我们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来弥补的,对吧?所以,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 明光知道云霞一心想拉润兔爹这个天才厨师入伙,生怕她感到失落,千方百计的想逗她开心,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温情举动,和现在的温言相劝。 如果说刚才明光的举动让云霞心里升起暖流,现在这番话立刻让暖流变得波澜壮阔起来,且迅速往全身奔涌,带来舒服惬意的感觉,惹得云霞诗兴大发,决定把陆游老先生那句脍炙人口的诗给借用一下。 她看着明光,认真地说:”明光放心,我都听你的!刚才你们的暖心行为,突然给了我灵感,然后我吟得一句诗,说与你们听听,如何?“ “好啊,请讲!” “姐姐,云霄洗耳恭听!”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陆老先生这句名诗应该会惊艳到他们,云霄扬了扬唇,唇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山水之间迷路,正惆怅间,移步换形见新景,有趣,妙哉!“明光马上跟着念了一遍,只是中间多断了句,还带上了他自己的解释。 而云霄重复着姐姐的诗句,专门问了姐姐是不是怀疑的疑?云霞点头说正是那个疑字。小家伙噢了一声,摇头晃脑的继续念了下去。 明光突然盯着云霞道:”云霞,这句居然是你偶得的?较那些推敲了很久所得的诗也一点不逊色。太精妙了,对仗工整,读着酣畅淋漓,而且立意不俗,堪比杜子美。“ 他说这话时就跟星探发现了一个潜力新星一般,右眼放光,亮若晨星,脸上一派激赏的表情。 云霞的脸有些微红,拿着陆游老先生的诗来博得夸赞,还是有点心虚。于是在心里偷偷的对老先生说,这里没有您的诗,晚了很多辈的云霞把您的诗说与他们听,也算是帮您推广一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怪罪于我吧。 她的表情被明光看在眼里,自然认为她是受了夸奖不好意思,所以再次强调这诗真是好诗,称其为名句不为过。 云霞低着头偷偷转了转眼珠,可不是名句么,而且是传世名句。 要说明光的欣赏水平还真是不赖,不仅秒懂诗句的意思,对诗句的品评也恰如其分,连陆游诗词的特点他都一下抓准了,陆游的诗词风格正是以现实主义为主,所以后人常把他与诗圣杜甫相提并论,以”诗史“称之。 云霄念了几遍已经把这句诗烂熟于心了,他不满足于这两句,抓着云霞的袖子晃:”姐姐,您再想想,这句之后再吟一句来配成一首多好。“ ”云霄,非也,你应该请你姐姐吟出上一句才是,这一句显然是一阕的尾句。“明光马上指出云霄说法中的不妥。 ”原来是这样啊,还是明光兄高明,姐姐,您就再想想,把上一句一起吟出来呗。“ 他迫不及待的希望能听到完整的诗句,因为觉得这句太好听了,虽然意思他还理解得不是很透彻。 云霞伸手拍拍他的肩,摇了摇头,故作无奈地告诉他,自己只是得了这一句,暂时没有想出其他的,不过,等以后想出来了,一定会合成一首诗的。 不待云霄说话,明光先说了:”无妨!不着急,云霞慢慢琢磨,一定要做出满意的首联和这句相和,那样,一首传世好诗就诞生了!“ 云霞当即笑了,传世好诗早就有了,要多少分分钟我就能背出多少。不过,明光对她的极度信任,还是让她心花怒放。这种感觉,特别给力,特别带劲。 明光兄这么说了,云霄自然是唯明光马首是瞻,把个小脑袋点得频率不要太高了,以至于云霞看着都犯晕。 她揽住云霄,朝着明光说:”你们两位对云霞如此有信心,云霞很有压力啊,不过,为了不辜负你们的希望,我一定会尽我最大能力的,哪怕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或者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也在所不辞。“ 这两个典故云霄倒是知道的,这会儿就拍掌笑道:”姐姐,不对,您没有胡须,没法捻断数茎须,哈哈,哈哈哈......“说完,兀自笑得好欢。 ”那只是一个比喻,姐姐是没胡须,不过你现在不是也没有吗?“云霞笑着捏他的脸。 云霄边躲闪,边笑着嚷嚷,我明光兄可以用这个典故。 被点名的明光咳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头看向车窗外,他的上唇已经开始有一层绒毛,显现胡子的雏形了。 大概意识到云霞在盯着他看,明光转了头,这下云霞来不及挪开视线,和明光视线碰到了一起,虽然两人很快移开了视线,但明光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红了。 云霞只得拖长声音跟云霄说:”是啊,以后你明光兄和你作诗可以捻断数茎须,姐姐我只能揪掉几根头发了。“ 这话惹得云霄嘿嘿嘿笑个不停,云霞朝他翻翻白眼,送了他两个字:调皮! 云霄笑着把云霞刚才那句诗念了出来,继续嘿嘿笑。 这边明光也笑了,总算化解了刚才的尴尬,便把头转了过来。 坐着身子,他像是想到什么了,正色道:”云霞,这次宫里举办的中秋赛诗会,你加油,争取独占鳌头!“ 中秋赛诗会啊,云霞是志在必得的。 所以她朝明光笑了笑,点头道:”我一定加油。不过可惜了,明光的诗词造诣很高,要是去参加的话,这鳌头说不定该你来占。“ 上次明光借给她的书里,信手写有几首诗,云霞觉得是相当不错的。 明光却马上摆手说:”有你在,那鳌头轮不到我来占。比如今天这句,明光就已经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了!“ 吁!老梁拉紧缰绳,一声长喝,马车停了下来,到家了! 第638章 柳暗 几人下了车,见母亲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这会儿见了他们,忙笑着迎了上来。 先是问了明光的伤,知道没问题后,她才放心下来,又问云霞,那事情润兔爹同意了吗? 看孩子们个个脸上都是笑,这么高兴,那肯定是同意了,云霞娘话一出口,马上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却不曾想云霞平淡无波的来了一句:“娘,那事没成,现在我已放弃拉润兔爹入伙了。” 什么?没有同意,还放弃了?霞儿不是千方百计想拉润兔爹入伙的吗?是润兔爹不同意?还是霞儿改变主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霞娘一下觉得脑袋里装满了问题,不知该先问哪个了。 她只得转头看向明光。 “伯母,您别担心,稍安勿躁,我们进去跟您慢慢讲清楚。”明光拱手一揖,温声跟云霞娘讲清楚了。 “对,对,咱们进去说。”云霞娘忙拉了女儿的手往府里走去。 几个人在屋内坐定,香梅和修竹将早就凉好的茶端了上来,云霞娘忙招呼孩子们吃茶。 三人正好口干舌燥,都端起茶盅畅饮了一番。 “娘,我饿了。”云霄喝完茶,想找点心吃,姐姐前几天开发了一款新点心,叫小凉糕,味道特别好,他一直都惦记着。 “香梅,你带少爷去吃点心吧。”云霞娘想着要问霞儿和明光的事情,干脆把霄儿给支开得了。他一个小孩子,这些事还是背着他好些。 云霄欢喜地跟着香梅去吃点心了。 “香梅,少给他一点,等会该吃晚饭了。”云霄一走,云霞娘又想起来了,怕他吃太多积食,便特地走到门口,喊住香梅吩咐了下。 香梅应诺而去,云霞娘方才放心了,看着儿子的背影笑嗔他是不折不扣的小馋猫。 屋内,云霞笑着跟明光说,云霄被限制了点心份量,八成又不乐意了。 不过,这样吊着他胃口,倒是让他特别惦记着,越发觉得是人间至美的点心。 以后酒楼也可以参照这样,搞限量供应,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反而更能让顾客心痒难耐,继而蜂拥而至。 明光频频点头,口中称赞,心下更加觉得云霞足智多谋。 被夸奖的云霞掩嘴笑,一双眼睛弯成两轮新月。 说实话,她感觉当不起明光的盛赞。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创意,不过是借用的了现代销售中普遍使用的饥饿营销战术而已。 可是又无法跟明光直白的解释这一切,她暗忖,要仔细想想怎么说比较好,反正要让明光知道,她也是受人启发。 她的人生信条可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妥妥的自立派。 所以她觉得不能老是这么理所当然的贪功,这样她会不自在的。而自己想出来的就不存在了,受赞誉那是有底气的。 云霞正思考时,母亲已经折回身来。 “霞儿,明光,你们快跟我说说吧。”母亲刚坐下便催促云霞和明光快些告诉她。 “伯母,是这样的,润兔爹早年跟人合伙被骗得很惨,他的母亲还因为这事情失了性命。”明光先开口跟云霞娘归纳出了重点。 “什么?竟然有这一出?他,他母亲莫不是生气寻了短见?”云霞娘挑挑眉,提高了音量嚷了起来。 明光叹了口气道:“我和云霞都没问,我们觉得还是不问的好。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就不要再撕开了。 但伯母您猜到的应该是真相。” 云霞没说话,只是很肯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是赞同明光说法的。 云霞娘抬手揉揉额角,沮丧不已:“原来润兔爹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合伙的,唉,你们说说,这事怎么就这么不顺心呢?” “是啊,娘,没想到事情竟然就这么凑巧。” 云霞娘想了想又说:“明光,霞儿,你们跟润兔爹说清楚没有,就算他以前的合伙人不是东西,可我们是可靠的,保证不会诓骗于他。说不定他会重新考虑呢?” “伯母,您没有亲见润兔爹的表情,他身上浓浓的悲伤,就是我们这些旁人看了都心酸不已。所以,我们都说不出口,也不想再劝说了。” “那,就这么算了,霞儿不是说很希望能请到润兔爹的吗?” 云霞娘眨着眼睛,有些难过得看向云霞。 “娘,于润兔爹来说,合伙这事就是一根尖刺,我们岂能忍心再用这刺扎他呢?所以我掂量了下,两害相较取其轻,决定放弃拉他入伙。除非是他自己想通,不过,我看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容易想通的。” 云霞娘呐呐出声,不过也只是嘀咕了一声可惜了,便跟两个孩子表了态,说自己尊重他们的决定。 马上挽了母亲的手,云霞笑道:“娘,您放一百个心,我们不会被这些困难给难住的,会想出其他弥补的法子,总是要让酒楼生意兴隆起来,赚多多的银子贴补军饷的。” “嗯,娘相信你和明光有这个本事。” 云霞娘把女儿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目光如炬,说得斩钉截铁。 见此情形,明光眼神灼灼,心潮澎湃,耳中似乎还有清越的回音。 刚才伯母说了好几次你们,而云霞几乎句句说的都是我们,都是说的他明光和云霞,这种被相提并论,捆绑在一起提及的感觉真是不赖啊! 再看被岳母抓在手中的,云霞那白皙纤嫩的柔荑,像葱根一样好看的手指,明光突然羡慕起岳母的手来。 要是自己也能把云霞的柔荑握在手中该有多好,她的手一定是软软嫩嫩,细腻润滑的。嗯,摸起来的感觉一定是特别舒服。 就像那次,自己以苇杭的身份抱着云霞的感觉一样,只觉得周身通泰,飘然若仙,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又羡慕了一下那时的自己。 不过,就算是回味,明光也照样感受到了浓浓的幸福,他在心里发誓,如果有执云霞之手的那个荣幸,他会一辈子牵好云霞的手,与她偕老,直到地老天荒…… “娘,有您这句话,霞儿还有什么顾虑呢?我和明光会无所畏惧,竭尽全力做得更好的!对不对,明光?” 正满怀绮思的明光,又被云霞点了名。 第639章 温情 “啊,正是,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因为刚才思绪飘飞,明光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做得更好,所以只能做个简短的回复。 不过,两个孩子的齐齐保证,已经让云霞娘觉得是吃了定心丸了。 “好,好,我就且等着好消息。”她春风满面,信心满满的撂下了话。 每天早出晚归,一直在酒楼忙碌,几乎扎根在酒楼的二舅父正好抬脚迈进门槛,就听到妹妹在说等好消息,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那聪明能干的外甥女,把润兔爹给说动了。 于是朗声插话道:“霞儿是如何把那固执的润兔爹给劝服的?快跟二舅父说说看。” 想当初自己可是费尽口舌,嘴巴都说干了,却还是被润兔爹好不留情的给拒绝了。这事给他心里可是留下了疙瘩的。现在便在心中腹诽润兔爹,呵呵,看你那么坚定不动摇,还不是败在我外甥女手下。等以后咱们在一个酒楼当差,我一定要和你好生说道说道。 二舅父越想越希望赶紧知道云霞劝说的过程。 结果云霞站起来朝他施了礼,却告诉他没有能劝服润兔爹,反而是她自己被润兔爹劝服了。 他立刻呆愣当场。 “二舅父,润兔爹有他的难处,我已经决定不为难他,再也不说让他入伙的话了。” 见二舅父吃惊,云霞又赶紧的进行了解释。 二舅父显然不满足她的简单说明,一定要听清楚详细的经过。 于是明光和云霞便将润兔爹告诉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二舅父说了一遍。连云霞娘都把自个的看法毫无保留的讲给二哥听了。 听完后,二舅父低头不做声了。 既然人家润兔爹因为与人合伙,有那么惨痛的教训,不愿意再合伙也是人之常情。 “二哥,虽然这事情没成,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我想,有您和爹在酒楼坐阵,又有明光和霞儿两个聪明孩子帮忙,咱们家的酒楼一定能生意兴隆的。” 云霞娘以为自己的哥哥想不开,便接着劝说起来。 二舅父抬起头,对妹妹笑笑说:“小妹,我也相信酒楼营生一定会红火,在这上面我一点不担心。只是以前不清楚情况,错怪了润兔爹,这会儿觉得很不好意思。等遇到润兔爹,我跟他陪个礼。对了,开业那天他会来,那就定在当天跟他说声对不起。” 云霞站起身对着二舅父施了一礼:“那霞儿就祝二舅父和大叔一笑泯恩怨。” “好一个一笑泯恩怨!好,冲着霞儿的这句话,我怎么的也要勇敢跟润兔他爹认个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说得云霞母女和明光都动了容,二舅父是个实在人,所以说话做事也实在,酒楼交给他管理,真正做到了知人善用! 云霞不禁感概自己这样的安排,很合适,很明智,很正确! 清了清嗓子,二舅父再开口时,把话题引到了酒楼开业上来了。眼看着没几天就是八月初二了,开业庆典可以开始筹备了。 “二舅父,我和明光正要找您说这件事情呢。”云霞笑着接过他的话头回答。 “那敢情好,对了,那天霞儿跟我说的舞狮子,我越想越觉得靠谱,咱们就这么定了,请舞狮队来!” 这当儿,紫蔓匆匆进来,在门口驻足,跟云霞娘施了礼。 “紫蔓都来请我们用膳了,二哥,咱们移步去饭堂,用完膳,大家一起好好合计合计。”云霞娘知道紫蔓来的目的,不待紫蔓说话,已经起身招呼大家过去饭堂了。 于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饭堂走去。 到了饭堂,见云霄和几个表兄弟已经坐到了桌边,二舅母去请外祖父了,还没有过来。 大家便坐下等,刚落座,外祖父在前,二舅母在后,进了饭堂。 外祖父最近在酒楼忙碌,云霞娘总是担心父亲会累着,结果外祖父说自己非但不累,还觉得身子越来越健旺。 他说自己吃饭香,睡觉香,干活劲头大,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这大概就是老有所为,老当益壮的典型表现吧。 还别说,外祖父本就是闲不住的人,现在被下辈人所需要,首先在精神上就十分愉悦,再加上住到将军府来之后,饮食安排上更丰富有营养,所以眼见着外祖父脸色变得红润,精神矍铄,身板更硬朗了。 看到外祖父的变化,晚辈们都喜在心里。尤其是云霞娘,越发感到当初的决定十分明智。 她跟两个兄长说,这全亏了霞丫头。若不是霞丫头劝得父亲同意,大家哪能有今天这般舒心哪。 这会儿,看见父亲,云霞娘忙率先起身跟父亲问安。二舅父和孩子们也站了起来,纷纷施礼问好。 明光贴心的帮外祖父拉开椅子,好让他落座。 外祖父连声说好,又眉开眼笑的和晚辈们一一打过招呼,看着明光和云霞尤其欢喜。 他声音洪亮,满脸喜气。 等他坐好,丫鬟们便开始鱼贯而入,往饭桌上布菜,大桌子上很快摆得满满当当的,围坐在桌边的一大家子,开始了用餐。 饭堂里点了好几盏灯,把房间照得明晃晃的,晚膳在温馨愉悦中进行着,围坐在桌边的人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一口口吃着美味,也似乎是在把幸福一口口吃下去。 晚饭后,云霄和智辕自去玩去了,其他的人便到外租父房间去坐坐。 外祖父坐在主位上,看着儿孙们笑眯了眼。他朗声道:“现在就差姑爷和智轲他爹了,要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就全齐了。” “爹说得是,若是他们两人在,我们就是大团圆了!”云霞娘笑着接了父亲的话。 “我们搬过来已经有些日子了,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一段,可是托了姑爷和姑娘的福了。”祖父摸着长须,看着自己的女儿由衷感叹。 “爹,看您说的,女儿又何尝不是享了您和哥哥们,还有二嫂的福气呢。看看您们来了之后,酒楼,农庄的事情,我基本上都不用操心,可把我美得,做梦都笑醒了。” 第640章 相信 云霞娘实话实说,心中确实是特别感恩的。 点头赞同了母亲的话,云霞声音甜甜地接着说:“我娘说得对,外租父和舅舅们,还有二舅母,您们可是帮了将军府的大忙哩!我爹来信还专门提到了他的感激之情,说等他回家时,要向您们行感谢大礼呢!还特意吩咐了我娘、霄弟和我,要对您们特别好,他若是知晓我们做得不好,会跟我们秋后算账的。 若是有坐得不好的地方,外祖父、二舅父、二舅母,您们可得跟云霞提出来,云霞马上加以改进。 所以为云霞不挨板子,您们一定要多提意见,畅所欲言。” 说完还故作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又吐了吐舌头。 她的话和表情动作,立刻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 外祖父笑得弓了腰,两个表哥和一个表弟与明光笑成一团,母亲和二舅母掩嘴笑得很欢,房间里的笑声好一会都停不下来。 等好不容易收了笑,外租父瞪着眼睛开玩笑:“他敢算我霞丫头的账,我第一个不同意。” “爹说得对,妹妹一家对我们都好得没话说,岂有算账一说?”二舅父朗声接话,表示永远不会有算账的可能性。 云霞乐了:“看来我爹这会儿耳朵要发烧了,这么多人都在质疑他。” 她的话,母亲很是赞同,又笑着连说了两遍可不是吗。 母亲的话,又惹得大家笑声又起。 灯光下,房间里的欢乐氛围荡漾着,一室温暖,好生惬意。 外祖父呷了一口香茶,脸上浮着满足的笑,搁在几个月前,他完全没想到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享受此般天伦之乐。 云霞就跟猜到了外祖父的心思一般,特意跑到外祖父面前,跟他说,外祖父,咱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您要保重好身体,以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好!好!我听霞丫头的,好好活着,享大福!” 外租父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说,满眼满面满心都是快乐。 二舅父许是动了容,站起身来,对着外祖父躬身施礼:“父亲大人,儿子没什么本事,但今天也要在这表个态,旁的不说,小妹信任我,把酒楼交给我打理,我定要尽心尽力,巴心巴肝的把酒楼打理好。” “正应该如此。”外祖父对儿子笑道。稍顷,他又加了一句:“老二,爹相信你,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二舅父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哥,我也相信您。” “二舅父,我也相信您。” “父亲,我们也相信您。” …… 一时之间,房间里充斥着相信两个字,到最后二舅父笑着振臂一呼:我自己也相信自己! 欢笑声再次把房间填满,还从房间里飞出去,飞到院子里,飞向夜空中。 接下来,二舅父便言归正传,说到酒楼开业上来了,云霞便把和明光商量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外祖父,我和明光合计好了,酒楼开业的时候,要大肆热闹一番。不仅要请戏班子,还要请舞狮队来助兴。” 外祖笑道:“霞丫头和明光想的主意一定是好的,外祖父没有任何意见。”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太懂,无法提出什么好的建议,不过儿孙们要怎么热闹都是支持的。 舞狮队助兴?智轲兄弟一听眼睛都亮了,请来舞狮队贺开业,还真算是个新奇的主意,也只有自家那个聪明非凡的表妹会想到这一出。 届时锣鼓喧天之中,舞狮人欢腾跳跃,那助兴的氛围自然是极浓厚的。围观的人一准特别多,酒楼的热闹肯定有了保障。 “霞妹妹,你可真行,就冲着这个狮子舞,李记酒楼开业的热闹程度就可能会创下京城酒楼开业的人气之最。”大表哥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 二表哥也不甘落后,他站起来做了个舞狮子的动作,兴趣盎然地提了个要求,可不可以让他加入舞狮队。 “二表哥会舞狮?”云霞倒是第一次听说。 还没等二表哥说话,二舅母便抢先回答了云霞的问题:“你二表哥是会舞狮子的。” 外祖父和二舅父也同时点头,二舅父指着智轸说:“还真是的,我们都忘了轸儿是会的。” “二表哥,您既然会舞狮,那必须直接上啊。对了,您这是从哪学来的?”云霞一脸好奇地逮住二表哥问。 智轸挠挠头,有些羞涩的低声道:“这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拜师,是偷师学艺的。原来在镇上私塾有一个同窗,他的父亲就是舞狮队的,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去他家里玩耍,见到他父亲和舞狮队的在练习,便跟在他们后面模仿,还好他父亲没有撵走我们,就那么学会了。” “是啊,轸儿那段时间,散了学就往别人家跑,害得我还以为轸儿在外面干甚么坏事,还让他二叔跟着他去瞅瞅呢。结果才发现他去学舞狮子。我和他二叔便问他为何要去学那个,轸儿当时说的话,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二舅母,您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儿大家高高兴兴的,那话不提也罢,免得扫了祖父的兴。” 智轸马上阻止二舅母往下说。 云霞的好奇心被激起,自然是撺掇二舅母快讲,她要听。 二舅母看了看智轸,见轸儿朝她挤眉弄眼,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示意她不要说,便有些为难。 二表哥这话是啥意思?他到底说了什么话,会扫外祖父的兴?云霞好奇心更甚,越发想要知道原因了,可二舅母显然被二表哥的求情给难住了,貌似不想再说了。 不行,这话听一半没有下一半,她可难受了,得想办法弄清楚二表哥说话的内容才行,她咬咬唇开始想辙。 旁边的明光一直在注意云霞的举动,这时已经看出来她很想知道智轸兄说了什么,明光就动了要帮云霞了心愿的心思。他摸着下巴,转着眼珠,不一会儿就想出一计来。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朝智轸拱拱手说:“智轸兄,您不想让二舅母告诉我们您当时说话的内容?” 第641章 巧问 智轸不太明白明光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尽管有些不解,他还是点了点头。 “要我们不问二舅母也行,但智轸兄需得和我完成一个约定。”明光不紧不慢地提了要求。 “约定?为甚么?甚么约定?”智轸更加疑惑了,来了个三连问。 “好玩呗,是这样的,我们可以答应您不跟二舅母打听,但是从现在开始,智轸兄要在半盏茶的时间里不能说话,您敢与不敢接受这个约定?” 智轸已经完全迷糊了,这是甚么跟甚么,我怎么搞不明白了。 他搞不明白,云霞却是搞明白了明光的用意。可以啊,明光真不愧是智多星,这样的招也能想出来,哈哈哈,她在心里偷乐,然后就跟着起哄,直接给二表哥来了个激将法。 “二表哥,您不让我们知道,总得付出点代价吧?怎么不敢接招?您要是做不到,我们便要问二舅母了,您可不能再拦着。” “我哪有不敢,好,约定就约定,那我现在就开始遵守约定。”虽然是一头雾水,智轸还是勇敢接招了。 明光拍掌说好,立刻转身,笑着朝二舅父施了一礼:“二舅父,智轸兄只是求了二舅母不要告诉我们,可我们很想知道,不如就由您来告诉我们。” “……” 智轸在心里直呼上当,但是刚才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言九鼎,所以他的嘴巴张了张,又重新合上了。 智轲见自家弟弟吃瘪,智轩见二堂兄上当,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然后又一起朝明光竖起了大拇指,真有办法啊!话说,他们也想知道当年智轸说的是什么,智轸一直不让说来着,这回应该能知道了。 所以兄弟两人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准备听答案。 云霞在心里大呼妙计,二舅母不能说,二舅父却是可以的,这概念偷换得没毛病,又巧妙的引二表哥答应不说话,就是二表哥想再拦着二舅父不让说都没可能了!啧啧,一箭双雕呀! 她看了看明光,感叹明光聪明胜于自己;又看了看二表哥,因为被明光吃得死死的,二表哥此时的表情太具笑点。 倒引得她低声吃吃笑了起来。 从这件事情上,她又对明光产生了新的认知,明光不仅是暖男,还挺风趣的,玩笑间就帮自己解决了问题。 “哈哈哈,明光不愧是明光,聪明灵光!”二舅父反应过来,抚掌大笑。 “老二,既然智轸答应了明光,就该言而有信。你就跟大家说吧。智轸的话不丢人,再说你爹我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尤其是现在,更不会伤心了。” 外祖父出声做了主。 还处于禁言期的智轸把目光投向祖父,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水光。 他走到祖父身旁,祖父伸出手,智轸便把自己的手放在祖父手里,祖孙俩用力握了握,无声的传达了对彼此的关切,然后才放开。 智轸也没走开,索性站在了祖父身边,同时谨守约定,就那么干站着,没有说一句话。 这边二舅父朝祖父躬身应道:“儿子听父亲的,这就把轸儿说的话跟大家说说。” “二舅父,您得说快点。”明光笑着接话。 “为甚么?”二舅父一时没明白。 云霞直接把明光的潜台词说了出来:“因为您说慢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我二表哥可以说话了,没准我们就听不全了。” 二舅父这才懂了,他打着哈哈说:“不用着急,剩下的时间足够我说完。” “哎呀,爹,您就不要再绕圈子了。”智轩也着急的插言催促。 “好好好,我这就讲。那天我受了轩儿娘的提醒,便唤了轸儿来问他的话,起初轸儿只说和同窗一道去他家里温书,再不肯说其他的。我觉得事有蹊跷,当天没再多问,让轸儿离开了。 等了两日,我预先在学堂外躲着,看轸儿和他的同窗出来后,就悄悄跟上去。他确实到别人家去了,等他们进了院门,就砰的一声把院门给关了。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轸儿在里面学着人家赌钱? 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越来越不好,供三个孩子上学都困难了。无奈之下,我和大哥合计,要把仅存的我娘留给我们的念想,那对金镯子给当出去,换点银子来供孩子们读书。 我们还对着轸儿祖母的牌位祷告她老人家,先把这对镯子当出去救个急,等以后一有好转,首先就把镯子赎回来…… 没曾想,这些话碰巧都被轸儿听到了。 当时我和大哥并不知道轸儿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只是过了些时日,轸儿就闹着说不想读书了。 我和大哥也没往其他上面想,只认为这孩子想偷懒,大哥一气之下,揍了他一顿,我也跟着大哥训斥了他几句。 结果这孩子自此就不怎么和我们说话,没多久大哥又出去走商了,轸儿就一反常态,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导致轩儿娘担心,我看到那情形也担心得不得了,就怕这孩子跟我们置气,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是我往那院子四周看看,发现那院子是独门独院,周围正好没人。我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口,趴在门上,从门缝中往里看。 院子里没人,但能听到一群人的说话声,都是汉子,嘈嘈杂杂的,好不热闹。 轸儿来这里果然不是温书的,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正准备拍开门把人带走,就见屋里出来一群汉子,拿着狮头,以及扮狮子的衣服涌出来,接着就锣鼓喧天,他们练上了舞狮。 然后我就看到了轸儿,他躲在院子的角落里,跟着汉子们的步子练舞狮。当时把我给气得,恨不得进去拎了他耳朵给揪出来。” 二舅父说到这停了下来,端了凉茶咕咚咕咚灌了半盅。 屋子里瞬时安静下来了,孩子们都很紧张,但又急于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于是齐齐眼巴巴的望着二舅父。 只有知道内情的外祖父和二舅母比较淡定,当然,还有当事人智轸,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第642章 原来 喝凉茶润了润嗓子,二舅父又接着开讲:“我便拉那门环,无奈里面的声音太吵,根本没有人听到;我就改来用手拍门,照样没人睬我。 我索性就转身回去了,也想等着轸儿回来问他,看看他会不会跟我说老实话。 那天轸儿回家时,我记得天都快黑了,我和轩儿娘等轸儿吃完饭,立刻把他叫到套间里问话。 问来问去,轸儿就只是那句话,去同窗家温书,压根没有承认是去看舞狮子了。 后来我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到他面前抬起手,想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刮子,他这是公然撒谎,太过分了! 接过轩儿娘扑上来死死拉住我的手,阻拦我,不准我下手打。” 二舅母突然插了一句:“还好我拦着你,若是打了你后来可不得后悔。” “也是。”二舅父转头朝二舅母点了点头。 他又看了看智轸,收回视线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被轩儿娘拦着后,我压下心中怒气,冷静下来想了想,轸儿平日里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跟他讲清楚道理,他定会改过来的。 所以我就放缓了语气,跟轸儿说,以后散学就直接回家里来,若是散学后一个时辰还不到家里,第二日我就不许你去学堂了。 我以为这么说了,轸儿会立刻表态,散学后就回家的,哪知道他一声不吭,直愣愣的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二舅父再次停下来,端起茶盅,一仰脖,把剩下的半盅凉茶灌进了腹中。智轩赶紧的提起茶壶,帮父亲又掺满了一盅茶水。 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智轸的身上,同时在心里猜测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智轸被大家瞧得不好意思,面皮微红,有些局促的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见轸儿不回话,我就提高音量再问了他一遍,然后特意点了他的名,让他跟我做保证。结果他梗着脖子跟我说,二叔不行的,智轸已经跟同窗约好了,散学后去他家温书,绝对不能食言。 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拍着桌子问他,你真的是去他家里温书? 他不敢看我,只低着头闷声说是。 这下我再也不能忍了,直接甩开轩儿娘拉着我的手,冲上去拎着他的衣领,连拖带拽地把他拖到他母亲的牌位面前,直接给他掼到地上跪着,让他反省。 ‘你现在长本事了?你爹不在家,委托二叔管着你,你不服二叔管了,想造反?’ 我生气的质问他。 他不停地摇头,口里说没有,没有。 ‘既然没有,那明天起散学就直接回家,不许再去你那个同窗家里。 轸儿啊,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供你们兄弟几个读书,你爹和二叔都在拼命做工,所以你要好好念书,早日考中功名,光耀门楣。这样,才对得起你爹和你死去的娘。 还有,不想读书的话不可再说,若是再说,二叔不饶你,听到了吗?’ 这时,智轸指了指茶盏,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半盏茶的功夫到了,自己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但是他的举动被大家有意无意的视而不见,智轸眨巴着眼睛,一脸憋屈。 二舅母和云霞娘不时把眼睛往智轸身上瞧,这孩子可真是个老实头,姑嫂二人凑在一起,掩嘴低笑。 “轸儿回了一句听到了,声音里明显染了哭腔。我以为这孩子想通了,便伸手把他扶起来,他却是不起来。还突然抱着我的腿说,二叔,让我再去几天好不好? 我从他手中抽出腿,坚决地回绝他说不行。 轸儿又扑过来跟我磕头,说只要多几天他就学会舞狮子了,以后可以跟着舞狮队去舞狮子挣钱。” 说到这里,二舅父抬起头猛眨眼睛。他喉头发酸,眼眶泛红,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见此情形,二舅母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轸儿这孩子啊,心细着哪。他知道家里困难,所以提出不去上学,实际是想去挣钱贴补家用。但他爹和二叔都一口回绝,他便想抽空去跟着舞狮队去挣钱。 他二叔后来问他,为什么要去学舞狮子,他说自己没有其他挣钱本事,正好有个同窗的父亲是舞狮队的,听那同窗说舞狮子挣钱多,便动了念头。 想着过年节的时候,到处都有人请舞狮队,还有庙会、堂会等等集会上都需要舞狮队,他练好了狮子舞,就可以多接活多挣钱,而且还不耽误他上学。 后来,我和他二叔被他说动,同意他继续练习。 轸儿为了练舞狮子吃了不少苦。那会儿正是冬月末,天冷着呢,但为了让同窗的父亲收他在舞狮队里,他答应人家的苛刻要求,不教他,让他自己看,练会了才要;而且还让他帮着做了好多杂事,光是帮着劈柴都劈了一堵墙那么高,手上伤痕累累的,你们看轸儿左边手背上那个长长的疤,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说到这里,二舅母哽咽了,低头抹起了眼泪。 她的话,让屋里的其他人都顿住了。 云霞娘招呼智轸过去,指着自己旁边的凳子让他坐。待他坐下后,便一把抓住智轸的手,抚摸着他手上那道疤痕,满脸愧色地说:“好孩子,你受苦了!那个时候姑母太无用了,竟然都不知道你们那么艰难,都怪姑母不好,姑母对不起你们,” “姑母,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没有任何责任的。”智轸拼命摇着头,出声打断了云霞娘的话。 外祖父看向女儿,着急摆手道:“三儿,这与你何干?要怪只能怪为父,是为父阅人无方,上当受骗,连累晚辈们。” “祖父!”智轸忙喊着从凳子上下来,走到祖父面前,扑通一跪,仰头道:“祖父,不怪您,您也不要自责,轸儿为甚么不愿意二叔、二婶重提这个事,就是怕您想到过去伤心。好了,只是个些许小事,也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也罢。” 智轲和智轩也跟着跪在了祖父面前,纷纷出言相劝。 “你们这是干甚么?快起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孙子们,祖父手忙忙的要拉他们起来。 第643章 心安 云霞朝明光使了个眼色,悄悄用手做了个跪下的姿势,明光心领神会地点了头。两人便一起凑了过去,也跪在了表兄弟们身后。 “霞丫头,明光,你们也来凑甚么热闹,这让老夫怎生是好?”外祖父直接站起身来,有些发愁地说。 云霞却脆生生地回答他:“外祖父,您只要答应不再自责,也不再说该怪您这些话,我们就起来。否则,就一直跪着。” “霞丫头,我答应,我答应,你们快快起来吧。”外租父没有办法,只得先应了下来。 见老人家答应了,站在旁边的二舅父便帮着把几个孩子劝了起来。 几个孩子刚才紧绷的脸这才放松了,互相对视后,各自回归了自己的座位。 知道了事情真相,智轲和智轩再看智轸的眼神就添了敬重。 而明光也很感动,刚坐下的他又站起身,朝智轸拱拱手道:“智轸兄请受明光一拜!”说完躬身一揖,煞是尊崇。智轸忙忙的回礼。 这边智轲和智轩也跟着起身,对智轸拱手施礼。 “大哥惭愧,让二弟受累了!” “二哥辛苦了!” “大哥、三弟,你们这样,让我如何受得?” 三兄弟拉着手,做一处说话。 云霞没有出声,但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三个表兄弟说话,不去打扰半分。 但她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会看向外祖父。见他先是苦笑,接着神色郁郁,云霞胸中泛起一阵心疼。 滴溜溜转了转大眼珠子,她计上心来:先把话题给引开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这会儿,三兄弟已经说完话重新归座。 于是云霞看向了智轸,她歪着头,故作好奇地问:“二表哥,刚才不能说话难受不难受?” 被点名的智轸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刚才退掉红色的脸又红了起来。 但比起让祖父难过伤心,智轸觉得自己丢点面子完全不算什么,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刚才自己吃瘪这事上来才好。 所以他咬了咬唇,回答表妹说,可难受了,仿佛喉咙被人掐住了,而这心里就跟揣了很多兔子,在挠啊挠的,发痒。 “二表哥的意思是这里成了兔子窝吗?”云霞调皮的指着他的胸口说玩笑话。 智轸被云霞说得一愣,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故作不满道:“表妹说得是哪里话,怎么能叫兔子窝呢?要叫也应该叫兔子居比较好。” 兔子居?屋里安静了片刻后,瞬间爆发出一片大笑声。 外祖父笑得弓着身子直嚷嚷:“智轸和霞丫头,你们这么逗趣,让老夫笑坏了怎么办?” “你们两个孩子啊,典型的一唱一和。”云霞娘见父亲笑得欢,半带着嗔怪,半带着夸奖说他们。 智轩更加搞笑,他朝着坐在他旁边的智轸倾过身子去,低声问:“二哥莫若改成兔子居主?” “去你的,还打趣起你二哥来了。”智轸故意生气,抬手朝智轩肩头一拍。 智轩哎呀哎呀叫了两声,说二哥手劲好大,是把他当作被舞的狮子了么? 又激起大家的笑声。 在云霞和智轩两个逗哏的通力合作下,再加上智轲和明光两个尽责的捧哏,群口相声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大人们一派放松,尤其是外祖父,脸上的阴霾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发自内心的笑所代替,就连他的每个皱纹里,似乎都填满了快乐。 明光正好坐在云霞的对面,这么一抬头就把她看入了眼中。 她的倩影立刻占据了他的整个右眼。刚才她的努力,让明光感触很深,他懂她,为了让外祖父不伤心,云霞特别用心呢。 接下来,在欢乐的氛围中,大家敲定了开业要请的舞狮队,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有现成的队伍,还去请别的舞狮队干嘛? 二表哥爽快的承包下去相请的任务,云霞则豪气的跟他交了个底,既然是自己人,价钱上就多一些。 “表妹,不用多,就按市面价给就行了。”智轸摆着手对云霞说。 云霞摇摇头:“那怎么行,这个舞狮队可是二表哥您学艺的队伍,自然应该多给些,表示我们的感谢之情。二表哥放心,这点钱我们是拿得出来的。” “是啊,霞丫头说得有道理,智轸你就听你表妹的。”外祖父发了话。 智轸忙应了是,不再与云霞纠结于此。 他其实也想多给一些钱给这个舞狮队,毕竟自己是在这个舞狮队挣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钱,再说舞狮队的人对他也挺不错的。但是他又听说姑父那边需要用钱,还指着酒楼的盈利呢,所以才出声拒绝的。 既然表妹主意已定,祖父又发了话,那他就没有意见了。 云霞很是满意,现在戏班子由明光去请,舞狮队交给二表哥请,开业的两个重头戏都基本落定,这心也安了百分之七十了。 再有就是那酒楼门口的楹联,或许当时这楹联还算是比较应景的,现在看来却是不太合适了,得换一幅。 正好表兄弟们和明光都齐聚一堂,他们个个都算得上有才之人,大家一起想个好的楹联出来,肯定不成问题。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 智轩首先响应,他一下就跳了起来,嚷嚷说表姐主意妙极,那酒楼门口的木刻楹联毁坏得厉害,早该换成新的了。 “那大家赶紧想一想,换个什么楹联?”外祖父笑着对儿孙们说。 二舅父拍掌道:“我以前当差的那间饭馆,东家花高价请人写的对联,还算是不错,我说出来给大家参详参详。别看饭馆不大,人家的对联口气可不小。” 孩子们纷纷嚷道:“好啊,父亲请讲!”“二叔请讲!”“二舅父快些讲,云霞洗耳恭听。” 二舅父笑着站起来,摇头晃脑念道:“上联是香招云外客,下联是味引天上仙。很气派吧?” “很气派!但是二舅父不是说您以前当差的饭馆规模很小吗?用这种对联,感觉您这东家有点言过其实。不过,若是润兔家的饭馆用倒是合适的。”云霞弯着眼睛笑着说。 第644章 名联 “霞儿说得是,那饭馆跟润兔家规模差不多,就是门脸子稍微大点,名气远不及润兔家的饭馆呢。不过,他贴这种豪气的对联也没有人较真。” 云霞点头,说二舅父说得是,此联作为参考,希望能达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大表哥接过她的话头,说起自己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一联,当时觉得很有意思便背了下来,现在也念给大家听听。 他站起身,摆出很正式的姿势才开始念:色香味形多雅趣;烹调蒸煮俱清奇。这副楹联通过对食材特点和厨艺精妙的描写,点出雅趣和清奇,我认为很不错。 众人都点头,这个对联算是很切题的餐饮用联,生动形象,读之亦朗朗上口。 “既然是轲儿在书中看到的,证明这对联是被人用过的,我们倒不好再用了。”二舅母父咂舌摇头,表示惋惜。 明光接过他的话头说:“二舅父放心,我们会想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对联。” 听了明光的话,二舅母忙点头:“那敢情好,你们几个孩子都是读书人,定要想个让厉害的!在门前一悬挂,就引来大家的赞扬。” 几个孩子受了她的鼓励,纷纷信心满满地应了。 外祖父抚着长须,笑眯眯地说:“老夫想不出厉害的,但早年间走南闯北做行商时,倒是看到了不少好联,我也说几个给你们参考吧。” 好!好啊!孩子们又是拍掌,又是欢呼,热情的不得了。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外祖父身上,个个眼神里都流露出期待。 智轲兄弟三人以前虽然经常听祖父讲他做行商时遇到的奇闻异事,但讲对联却还是第一次,所以与明光和云霞一般充满好奇。 外祖父回忆起年轻时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一下生动起来,是啊,那段意气风发的岁月,现在想起来还心潮难平。他从白手起家,逐渐把行商生意做大。兴盛时,他的营生做得顺风顺水,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而来,那时家中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合心合意的,一眼往前望,就能看见更好的日子在朝他招手。 哪里知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被人骗了以后,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家中艰难度日,他再也看不到前景,只是在后悔和痛苦中的熬日子罢了。 曾以为就要这样潦倒过完余生的,一把年纪,他只能认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临老了,他却托到了闺女和姑爷,还有外孙女的福,现在的日子又过得舒心起来,他相信还会越来越好的。 所以他跟年轻人一样充满了干劲,这一次,一定要把好日子抓住。 心念回转间,外祖父的眼神坚定起来,笑容从眼底扩散开来,溢满了整张脸。清了清嗓子,他开始给儿孙们讲起来。 “其实我看到了不少酒楼饭店的门联,只可惜时间久了,好些记不全了。好在印象深刻的几副对联,我还记得一字不差。 第一副门联是在江南的江州看到的,那一年,我第一次去那里,下了船,上了码头就看到一间阔气的酒楼,用上好的木头做门匾,雕刻门联于上,那字很有劲,特别好看。 上下联一共就八个字,却让人过目不忘。” 孩子们全都坐着了身子,等着他老人家念出那八个字来。 外祖父的音量明显抬高,抑扬顿挫地念了出来:“大江东去,淮海南来。” “好联,简洁有力,气魄雄浑,倒是超越了酒楼的局限,端的升华了。”明光率先叫好。 智轲、智轸兄弟显然赞同明光的说法,他俩都朝明光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外祖父高兴地说:“明光说得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当地最有名,也是最大的一间酒楼兼茶肆,名号就叫第一楼。 响当当的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底气。 它正建于大江前,过往船只停泊在那楼前,船多时,密密麻麻,显得很壮观。 不过有当地文人题字在酒楼的影壁上,就说到这门联,跟明光所言差不多意思呢。” “明光兄一语中的,经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副对联上联沉稳,下联雄浑,若是放到名胜古迹上或许更合适些。” 智轩也发表了自己对此联的看法。 智轲摇摇头:“三弟,此联对此楼是合适的,写联人也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他以地点为魂,用简洁有力的几个字就勾勒出了该酒楼的超然地位,虽然简单,却透着不简单。” “对,即便没有提到酒楼相关,但悬于门前,看过后谁又会忘记这家酒楼呢?”智轸显然更倾向于大哥的看法。 听着他们的讨论,云霞记起自己很久以前,是看到过有关这副对联典故的,好像后人把这幅对联加成了长联,但具体的内容她却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有铁板铜琶,还有星轺露冕这八个字,因着这个轺字比较少见,她反而给背下来了。 她依稀有印象,星轺露冕是泛指达官贵人,铁板铜琶则来自于东坡先生的轶事典故中。 此间没有东坡先生其人,或者是还没出现,那这长联应该也没有。 她正思考间,听得外祖父问她:“霞丫头和他们的意见也是一致吧?” “回外祖父的话,确实如此。”云霞朝外祖父笑道。 因为对楹联并未什么研究,云霞娘和二舅母觉得自己插不上嘴,索性凑到一块,说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云霞娘对二舅母低声道:“霞儿自从上了学堂,这本事长得可快了,对的对子,做的诗,都被萧先生夸呢。” “是啊,连镇上私塾都传过霞儿的诗,智轲、智轸,还有智轩,他们都念过呢,所以我都能背其中的一句来。”二舅母拉了拉小姑的衣袖,兴致很高地继续说:“要不我背给小姑听听。” “好啊,二嫂背吧,我好好听着。”云霞娘掩嘴笑得很欢。 二舅母背诵的正是那句一树梅花一云霞。 “二嫂,霞儿这句诗写得就是好,那梅花红艳艳的可不就像一朵朵的云霞么。我跟您说,自从霞儿写出了那句名诗后,我就更加觉得她这名字取得特别好,不仅好听,而且用在这诗中特别合适,您说是不是?” 第645章 加联 “可不是,好着呢。要说小姑可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会得了这么好一个女儿,二嫂啊,打心眼里羡慕小姑哪。” 两人越说越开心,都把把视线胶着到了云霞身上,云霞娘心中满是骄傲自豪,二舅母则继续羡慕不已。 这时,外祖父喝完茶,放下茶盅,又开始说这一副对联。 隔了两年,他又去了江州,发现第一楼整修一新,对联也加长了,变成二十四个字。 二十四个字?孩子们产生了浓浓的兴趣,都开始在心中猜测是加了些什么字。 云霞尤其想知道,这加的字里有没有铁板铜琶和星轺露冕这八个字,如果有,那就有点玄妙了。 在孩子们的催促下,外祖父大声念了出来:酒后高歌听一曲唱大江东去,茶边话旧看几许从淮海南来。 念完后,他笑着问大家,这样是不是感觉与酒楼更相称了? 经外祖父这么一提醒,云霞把记忆中的那副长联给拼凑起来了。 酒后高歌听一曲铁板铜琶唱大江东去,茶边话旧看几许星轺露冕从淮海南来。那八个字,此间确实是没有的。 她挑了挑眉,唇边泛起一抹笑,在心里打了个小九九。 智轲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步。 据二舅母说,大表哥是家中长子,是在家境宽裕时出生的,曾经过了一段好日子。 但后来家里境况糟糕,他的母亲又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大表哥极不适应,结果很吃了些苦头。 真要说起来,他比下面的几个弟弟遭受的打击更大。 正如世人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表哥便占了后一条。好在他挺了过来,而且还很快转变了角色,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慢慢的就养成了如今这种少年老成的习性,尤其是喜欢负手踱步。 完全没有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洒脱。 云霞心中没来由的一酸,联想到曾经的自己,在养母的棍棒下瑟缩,跟大表哥一样郁郁寡欢。 坐在旁边的二舅母和云霞娘,却没有云霞这般的酸涩,她们俩都很欢喜,为智轲而欢喜。 云霞娘的欢喜是智轲长高了,也长壮实了一些,刚来时他可是瘦得就跟风都能刮倒似的;而且这孩子模样长得好,俊秀飘逸,长身玉立,与大哥年轻时极像;再有就是他念书用功,深得萧先生喜欢。 作为姑母,可不得高兴高兴? 二舅母的欢喜是智轲比以前快乐多了。她感触很深,这孩子自从到将军府来之后,紧绷绷的脸放松了,也渐渐有了笑容,而且越来越爱说话了。 这样的变化可是太好了,这才是少年郎该有的样子啊。 “祖父,我还是喜欢先前那联。”智轲顿住脚,很认真的对祖父说。 云霞见外祖父点头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也是使得的。只是智轲你跟大家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第二联?” “对,大哥,您讲讲理由,我反而觉得第二联跟切合实际呢。” 智轩的话音落,智轸也说了,比较来,比较去,他发现自己更偏爱第二个。 智轲看向云霞和明光,用眼神征询他们的意见。 明光朝他拱拱手道:“智轲兄,明光私以为两联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若是能取长补短,当是最好的。” 智轲一下就高兴了,他对大家说,明光说到他心坎上了。第二联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第一联虽过于简单,但自有不凡之处。权衡下来,他便站到了第一联这边。 主要因为化繁为简,是他喜欢的做派。 外祖父听了他的解释,微微笑了笑,又把视线转向云霞,问她是怎么个看法? 屋子里的其他人,刷的一下都把目光定在了云霞身上。 云霞站起身,对着大家灿然一笑,指了指智轲说:“外祖父,云霞觉得大表哥有句话说得很对,那第二联确实少了点什么。 怎么说呢,第二联把该酒楼的经营范围、经营特色都直白表述出来,倒是比第一联更加贴切。但是却在神韵和气势上逊于了第一联。 “对对,表妹说到了点子上,这下我明白了,正是少了神韵和气势。” 智轲开心的击掌高呼,难得随性了一次。 此刻,其他人,包括云霞娘和二舅母,都一致认为,云霞说得很有道理。 当然,二舅母纯粹是打的感情分,她不懂对联,可她就认为云霞说的都对。 云霞若是知道了,一定感叹自己的最铁的铁杆粉丝原来是二舅母。 不过,她的另一个铁杆粉丝明光,此刻不仅认为她说得好,还很懂她。 只见明光朝她展开了一个明晃晃的笑,清越好听的声音随之而起:“云霞既已经找出该联的瑕疵,想必心中有了补救之法了吧?说与大家听听如何?” 这话说得云霞心花怒放,知我者明光也。 其他人听了明光的话,纷纷反应过来,说明光聪明,又催着云霞赶紧说说怎么补救,一时房间里热闹非凡。 云霞稍微酝酿了下才说,只需在上联和下联各加四个字即可达到锦上添花的效果。 心急的智轩立刻叫了起来:“表姐,是加两个成语吗?快告诉我们是什么?” “轩表弟稍安,我直接连起来念一遍吧。”云霞朝他笑笑,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念出声来:“酒后高歌,听一曲铁板铜琶唱大江东去,茶边话旧,看几许星轺路冕从淮海南来。” 此联一出,房间里一下鸦雀无声。 果然,云霞是不同凡响的,这样的润色,真乃神来之笔方能成就的。 铁板铜琶,星轺路冕,大家都重复着这八个字。 云霞怕他们不太清楚,便开口略略解释了一下:铁板字面上的意思是铁制的简板,铜琶便是铜铸的琵琶。当然不能只从字面上去理解... 明光点点头:“恕明光冒昧打断一下,云霞用这个词的目的是想说明高歌的这一曲是豪放的对不对?” “完全正确,明光,咱们又英雄所见略同了。这个词用在这里,可以让人想像出那声势是如何之壮大的。还有,星轺路冕的意思,你也知道吧?” 第646章 默契 本想解释的云霞,心思一转,觉得不能小觑了明光的本事,所以在解释之前,先行问了下明光。 果不其然,明光点头说知道,就连智轩也站起来嚷嚷他也知道。 呃,看来自己去解释是多此一举了,云霞悄悄吐了吐舌头,看向智轩。 “轩表弟你可以啊,表姐我刚看到这个词时,都不知道意思,这个词平日里也好像用得很少哪。” 智轩指着二舅父笑道:“这还得感谢我爹,我能认得这个字是我爹的功劳。因为我爹最初是想用这个轺字给我命名的。若不是爹后来改了主意,我现在就该叫智轺。” “轩儿说的是实话,给他起名字的时候,我确实在轺和轩这两个字中犹豫过。后来大哥说用轩字吧,比轺更大气。” 二舅父说完,笑着拍了拍智轩的肩头。 智轩立刻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点头道:“对,我专门研究过这两个字,轩的意思是一种有围棚或帷幕的车,而轺指的是轻便的小马车,比起来,轩比较气派。” 二舅母嗔道:“是,你气派,你是大马车。这孩子以前经常这样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智轩并不生气,他还语带自豪地说:“器宇轩昂,也是我这个轩字。反正我喜欢我的名字,谢谢爹赐给我这个好名字。轩儿明白的,定不负长辈的殷切希望。” “好,我的轩儿长大了!”二舅父揽着儿子肩头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尤其舒心。 二舅母则眼泛盈光,转身对云霞娘低语:“轩儿是个懂事的孩子,那时家里供不起他们三个同时读书,轩儿便最先提出来他不读书了,要去铁铺子里当学徒。 我问他为甚么要去特别累人的铁铺子,他说在那里当学徒要给工钱,还管饭。后来在铁铺子干脏活重活,他都一声不吭,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我们搬来之前,跟他师父辞行,他师父都舍不得他哩。” 云霞娘抬眼看向智轩,动容道:“二嫂,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要说我们两个当母亲的,都是幸运的,得了这么好的孩儿。” “谁说不是呢。小姑啊,我这心里对你和姑爷是千感激万感激啊。现在孩子们能上学,我们一家生活越来越好,正如咱爹所说,都是托了你们的福哪。” 二舅母说着说着,眼角都溢出了泪珠。 “二嫂,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您以后也别再说那谢谢的话,反而生分。”云霞娘握住二嫂的手低声劝她:“好了,开心起来,笑一笑。” 两人在一边嘀咕的时候,这边几个孩子已经把云霞所加的长联诵读了好几遍,然后纷纷大加赞赏。 智轲最为推崇,觉得表妹这么一加,对联读来立刻豪气干云。 他负手踱步,边诵边评点,赞美之词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智轸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铁板铜琶带出了画面感,有冲击力;而星轺露冕增加了尊贵之气,彰显了不凡气度,两项相加,他要跟这一副对联打个满分。 只怕此联从此便成了智轸心目中的最佳之一了。 至于智轩,此联一出他反而有些纠结了。这不,他在心里嘀咕,表姐加的星轺路冕这四个字,怎么念怎么觉得好听,或许当初叫智轺,好像也不错啊! 相对于其他人滔滔不绝的赞叹,明光口中却没有多说,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云霞所出,必属精品。 有了这个意识,他的关注点就主要集中到对该联的剖析上,越细品,越发觉得云霞加的精巧。为甚么自己就想不到呢?所以,应该向云霞讨教一二。 “能否请云霞跟我们讲一讲,是如何想到加这八个字的?实则妙不可言。” 明光朝云霞施礼,请她指导。 云霞顽皮的眨眨眼,好在她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便笑着打趣道:“明光不是有答案了么?” 明光赶紧摇头,很认真地回答:“云霞何出此言?明光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这么合适的词能加呢。所以在此请云霞明示,不胜感激为盼。” 看着他一副老实不解的模样,云霞更乐了:“你不是说妙不可言吗?所以不可言。” 明光有些愣怔,他盯着云霞,见云霞眉眼弯弯,唇角弯弯,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你说的是这个啊,哈哈,有趣。我明白了!不过,这也是你平素的厚积,才导致了今天的薄发,明光受教了。”说完躬身一礼。 除了智轲,其他人都还没明白明光说的有趣在哪,还有受教从何而起? 云霞娘越想越不对劲,索性站起来说女儿,欺负人明光老实,催她赶紧跟明光说清楚。 “姑母,表妹已经跟明光说清楚了,明光也懂了,您还催她干甚。”智轲走到姑母身边,出声提醒她。 云霞娘很惊奇,这就说清楚了?霞儿说的可是不可言,她压根都没有说答案呀。 于是云霞娘转而看向明光,明光却肯定的朝她点头,耐心解释开来:“伯母,智轲兄说得对,云霞跟我说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灵感突然而至,而她一把抓住了。 当然,这都与她平日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正因为有了准备,才能随时抓住兴之所致的灵感。” “如此说来,明光和霞儿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你看,我就完全一头雾水,所以才会觉得霞儿忽悠人家明光。” 云霞蹦跳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娘,您就这样想女儿我么?我发现您有点偏心啊,对明光比对我都好。” 云霞娘看看左边的明光,再看看右边的女儿,正色道:“是啊,明光那么好,娘就是很喜欢他,你以后也得对明光好点,否则娘不答应。” 说完用手指戳了戳云霞光洁的额头,云霞立刻哀怨道:“娘,您不能这样厚此薄彼,再说明光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对明光不好嘛。” “哈哈哈,霞丫头你娘逗你的,她都是一碗水端平了的。”外祖父被母女俩的对话逗笑了,也兴致高涨的插了话。 第647章 联成 云霞又飞快的跑到外祖父身边,眉开眼笑地跟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想逗外祖父开心嘛。 老人家心里何尝不明白啊,他捻着长须,对着云霞笑得和蔼可亲:“我的霞丫头有心了,外祖父开心着呐。” 一屋子的人脸上都荡漾起笑容,连周遭空气都被搅动出欢乐的漩涡。 蹲在外祖父面前,云霞把头靠在老人家的膝上,低声道:“外祖父,霞儿以前做得一点都不好,但从现在开始,霞儿跟您保证,要努力让您过上好日子。” 外祖父伸手抚上了外孙女的头发,宠爱的目光罩着她,出声感概道:“外祖父现在已经掉到蜜罐子里啦,每天的日子都过得甜滋滋的。但是我的霞丫头说,还有更甜的日子等着我,那我这个老头子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好享更大的福。” 一席话,说得儿孙们都点头称是。他伸手把云霞拉起来,笑着说我们继续讲对联,你们也好早些把李记酒楼的对联定下来。 儿孙们自然积极响应,顺从的回了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第二副让老夫记忆深刻的对联是一家海味饭馆门前的,上联是:陈列奇珍来海国;下联是:搜罗异味备天厨。 现在想起来,那家饭店的海味非常鲜美,倒是当得起这副对联。” 孩子们各自念了几遍背了下来,又点评了一番,觉得还是一副很不错的对联。 云霞突然拍掌叫了起来:“外祖父,您提醒了我,我突然想到,咱们家的酒楼以后也可以推出一些海鲜菜品。”云霞边说边转向二舅父:“二舅父,您说可好?” 二舅父面有难色地回答:“好是好,可是京城里海鲜少,就是冬日,运进京城的海鲜,供应了宫里之后,都剩不了多少了,早就一抢而空,根本轮不到我们。更别提夏日,不好保存,几乎就没有。” 云霞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上面,她忽闪着大眼睛说:“这样啊,那暂且说到这,容我好好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好办法。外祖父,您继续讲吧。” 外祖父便又继续讲下去:“再有就是在安郡看到的一联:莫笑阳春供一饱;须知风味有三鲜。” 智轲抢在头里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个好,简约明快! 明光笑着接话:“智轲兄,看来您最喜欢简明扼要的。” 未等智轲说话,云霞先行帮他说了:“明光说对了,我大表哥就是喜欢简略精炼的事和物,自然对诗词楹联的风格亦是同样要求。” 智轲施了一礼,郑重说话:“表妹和明光深知智轲喜欢,实为智轲知己是也。” 智轩听了,嘟了嘟嘴,终是嚷了起来:“大哥,我也是您的知己。” “还应当算上我。”智轸不甘落后,振臂刷了一次存在感。 他们嚷嚷的举动把云霞逗得咯咯娇笑,她亮着眼睛,学着少年们那样拱拱手,然后对智轲说:“恭喜大表哥了!您这是知己遍天下啊!” 智轲微顿,旋即笑着拱手还礼:“好说,好说,表妹也不遑多让。” 最先大笑出声的是明光和云霞,智轸和智轩虽然慢了半拍,但笑声最为响亮。 接下来是大人们发出笑声,尤其是外祖父,笑得最为畅快。他觉得自己脸都笑来发酸了,但那又有什么?他还是要笑。 大声的笑! 痛快的笑! 笑总比哭好。 老人家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往后,就要多笑,把以前好多年没有的笑全都给补起来! 等笑声稍歇,孩子们回归到正题。 云霞提议道:“咱们李记酒楼的对联,先一人想一副,择优选用如何?” 她的提议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大家全票一致通过。 心急的智轩直接举起手说由他先来,刚才他已经想出了一联,这会儿等不及说出来请大家评点指正。 “我的上联是饭菜味美香飘三江,生意兴隆运通四海。怎么样,还是挺霸气的吧?” 外祖父捻着长须道:“我的三孙子不错啊!” 真得了祖父表扬,智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朝祖父鞠躬道:“祖父您过奖了!” 二舅父拍了他一下,假装笑骂道:“你还知道过奖,算是有自知之明。这对联嘛,也就是尚可的水平。等会听听你表姐、明光兄和哥哥们的,多学着点,听到没有?” 智轩忙点头如捣蒜,口中连声道听到了,父亲的话轩儿岂敢不听,必然是要牢记在心中的。 “就你贫嘴。”二舅父又欲拍他一下,被智轩灵活的躲过了。 父子俩的举动又引得大家笑一阵。 接着智轲站起来,负着手念出了他的对联:味招四方客,香笑八面风。 沿袭了他喜欢的简洁风格,不失为一副好联。 “大哥说了,该轮到我了,对对子我不是很擅长,还请大家不要见笑才好。”智轸先把丑话说到了前头。 “无人不道佳肴美,有客常来满座香。” 其实智轲这副联还是不错的。 他们三兄弟说完,就该明光了。 明光站起来朝大家拱拱手,语气缓缓地开口:“明光就不用说了,直接让云霞说吧!” 他这是明确表态,自己所做的对联肯定不及云霞,所以就不在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是真正的知己才有的信任。 云霞的心突然狠狠地跳了起来。 眼中的少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穿着普通的青布长衫,身姿笔挺地站在离她一米开外的地方,也在专注的看着她。 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云霞觉得他的目光已经看进了自己的心中,还在她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涟漪。 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呼吸似乎急促了起来。 是为了知己而感动吧?云霞不确定地问了问自己。 “霞儿,你看看明光,这是主动成全你啊。快,跟我们说说你想的对联,不要负了明光的一片心意。”母亲直接走过来,揽住了云霞。 其他人也催促起来,让云霞念出来,他们都满怀期待,翘首以盼云霞所做之联。 云霞站到屋子中央,跟大家施了礼,专门跟大表哥说了一句,她的对联是大表哥喜欢的风格。 第648章 定联 智轩双眼发光,满面激动,只知道说好,好,好,竟然不知道说其他的了。 “我也学着二表哥,把丑话所在前头,若是不好,请大家多包涵,加以雅正。好了,题外话就说到这里,下面念新鲜出炉的对联。” 云霞刚开始说这句话时,屋里一下就安静了。到现在她说完这句,大家更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影响了云霞念对联。 接下来,少女柔和悦耳的声音划破了房间内的静谧。 我的上联是:闻香下马;下联是:知味停车。 念完了对联,云霞发现房间立刻有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她其实想了好几联,在受到大表哥启发之后,最后决定用这副浅显易懂的对联。 这副对联据说是清朝乾隆皇帝为一间名为知味观的饭店所提写的,该店所做饭菜,乾隆吃后感觉很满意,所以大笔一挥,留下了墨宝一副。 一共是十六字:闻香下马,知味停车;欲知其味,观料便知。 云霞截取了前面八字,分开作为对联。此联初读之,并不觉得有何惊艳之处,但多读几遍,却能有不一样的感觉,那就是引人入胜的画面感。 饭菜香味飘出,奔驰的骑者闻到香味,便勒马不前,要入店品尝一番;等尝过知味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呼朋唤友前来。可见饭菜之美味可口。 只有朴实的八个字,却把这一幕幕场景鲜活的展现在了品读者的眼前,层次分明,让人遐思无限。 “光是凭着想象,那马蹄声,喝马声,下马声,店小二的招呼声,敬酒吃饭菜的声音……都不绝于耳;而客人进店,招呼入座,端菜上菜,满桌的佳肴美馔,客人笑逐颜开……这些画面亦纷纷在脑海中闪现。又是一副简单中透着不凡的绝妙好联!” 明光第一个站起来,很认真的说了自己品读之后的感言。 在大家尚未接话时,他又总结陈词说了五个字:果然如我愿! 这五个字既是他对云霞所作之联的高度认可,也是在指云霞不负大家的期望。当然,还有深一层的意思,是对他自己看人眼光的认可。 是啊,他喜欢的姑娘,是极好的,极合心愿的。 智轲接着站起来,依旧负着手,出声念,一遍,两遍…声音越来越大。 智轸在大哥念到第五遍的时候,也站了起来,拍掌叫道:“好联,表妹写得好,大哥念得好!” “霞儿这一联确实很有味道。依我说,就定它了。”二舅父转头对外祖父说:“父亲,您意下如何?” 外祖父笑眯了眼:“你们都说好,我还会说不好吗?” “哈哈,父亲您说得是。”二舅父一拍大腿,朗笑道:“李记酒楼好联横空出世了!” 智轩学着父亲,也一拍大腿,然后腾的跳起来,凑到云霞面前笑道:“表姐,这次您做的联也是妙不可言吧?” 云霞尚未回答,站在智轩旁边的智轲抢了先,他对着智轩正色道:“当然是妙不可言!三弟,大道至简,云霞表妹是明悟了这个道理的,所以才能写出此出神入化的佳联。” “大表哥您别再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只是偶得而已。我想问问大家的意见,确定以此为联么?”云霞忙打住了智轲的话。 “当然!”明光几乎是秒回。 智轲点头:“确定!” 二舅父:“不二之选!” 剩下的人直接表了态,就用云霞这副对联。 收集了大家的意见,云霞转了话题:“云霞先在此谢过大家对此联的认可,实在是不胜荣幸!但这门联制成挂上后,还得经过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检验才成,若是大家反响不好,我随时撤了它。然后就得麻烦明光和表兄弟们再想佳联啰。” “表妹,我觉得你这说得这个可能性很小,所以你这是多虑了。”智轩率先反驳。 二舅父假装责怪他:“轩儿,这是你表姐谦虚的表现,你可得多向你表姐学学,家里几个孩子就属你最不知道谦虚。” 智轩指了指自己说,我那是有底气才不谦虚的。不不,应该说我是最自信的。 “你这个调皮猴儿,就你歪道理多。”二舅父作势要招呼他,智轩忙躲到云霞娘身后,嚷着姑母救我,我爹又要打我啦。 云霞娘笑着拦在他们父子中间,云霞则拉住二舅父的衣袖,弯着眉眼,扬着唇劝他,莫欺少年人! 二舅父哈哈大笑,指着儿子说,看在你姑母面子上,还有你表姐帮你说话的份上,暂且饶了你。 智轩忙朝云霞施礼,跳着脚笑闹:看来以后我爹再要训斥我什么的,找姑母和表姐做靠山是最好不过的。 他的话把大家都逗得乐不可支,俱笑得前仰后合。 房间里再次掀起欢乐的热潮,今晚的欢乐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向大家袭来。 不过欢乐谁会嫌多呢?巴不得来得更猛烈些。 这一波欢乐笑声退潮后,云霞提出要请云霄和智辕来鉴赏下她的对联。 “霞儿,他们两个孩子懂什么呀,不用叫他们了,我们定了就成。”云霞娘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云霞却笑着跟母亲说:“娘,请霄弟和辕弟来品评一下很有必要。这对联贴出去可是什么年龄段的人都会看到的,您看看,我们这有外祖父老人家,二舅父、二舅母和您是中年人,表兄弟们、明光、我算青少年人,现在就差垂髫小童了,他们俩正好可以作为这个年龄段的代表,我呢,从他们的意见中,可以窥探窥探广大小童们的意见。” 听了云霞的解释,云霞娘明白了,原来女儿是想看看小童们对此联喜欢与否。 还是女儿想得周到。 她忙起身走到门口,大声唤了香梅。香梅应声而来,施礼问夫人有何吩咐? “香梅,你快去把云霄和智辕请到这里来!” 香梅忙退下,疾步去找两位小少爷去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蹦跳着进了屋,跟大家见了礼后,就迫不及待地问,找他们来干嘛? “我想请你们帮忙点评下姐姐写的对联,是要悬挂在咱们家酒楼大门的噢。”云霞很郑重地告诉了他们,请他们来的目的。 第649章 演绎 云霄和智辕互相对看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姐姐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智轩挤到两人中间,伸开胳膊,把手搭在两个弟弟肩上,笑道:“怎么样,是不是突然有种被重用的感觉?” 两个小家伙同时看向智轩,然后点头。 “那就别愣着,赶紧的完成任务啊!”智轩拍了拍他们的肩头。 “三表哥说得是,马上完成任务!” “三哥,我和表哥会认真完成的!” 这次,云霄和智辕全都爽快的表了态。 等云霞说了对联之后,云霄和智辕车轱辘似的念了好几遍。 大家都盯着他们,等待着两个小评判员的意见。倒把两个孩子给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小兄弟又挺直了脊背,带着骄傲和自豪,继续履行他们的职责,完成自己的承诺。 小孩子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他们凭着本能把对联细细咀嚼了几遍,然后围到云霞身边,表示这副对联很好,他们很喜欢。 云霄还亮着眼睛问姐姐,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姐姐上次去书坊,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类似的,取了一些巧。” 云霞坦诚的解释,并没有削弱云霄对她的崇拜之情,反而让小家伙大声嚷嚷了起来:“姐姐好厉害!” 说完他拽住云霞的袖子,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霄儿,你想说甚么?老拽你姐姐,娘看着眼晕。”云霞娘和二嫂说话的空隙,看见儿子拉着女儿,似乎想请求什么,便问他。 “是啊,霄弟是对对联有了新的看法吗?”云霞也好奇。 云霄只得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但说得很小声,只云霞听见了。 其他人都笑他还瞒着大家不想告诉,全去追问云霞,他说了啥? 云霞笑眯眯地宣布:“我家霄弟要把这副对联表演出来,大家给点掌声可好?” “表演啊?” “哈哈,霄儿你可以啊,二舅父这掌声必须拍响亮。” “表弟,快点演啊,三表哥等不及要看了。” 外祖父捻着胡须笑道:“我这个大外孙子,还真真是个小戏迷,看戏不过瘾,自己演上了。开始吧,外祖父会给你鼓掌又叫好的。” 云霄赶紧跟外祖父鞠躬,脆生生地向他老人家道了谢。 转身走到屋子中央准备开始表演。 “表哥,等等我,我也来加入表演。”智辕主动请缨。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智轩想了想,也站到了云霄旁边。 他拍着胸脯说:“我也来,表演翻筋斗甚么的,我最拿手。” “三表哥,不用表演翻筋斗。“云霄不领情。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智轩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说,其他的也行,你三表哥又不是只会翻筋斗,会的东西可多了。 这时智轸跳起来,一跃就落在了云霄身边,宣布自己也要参演。 不知何时,明光走到了云霞身边,在智轸加入后,他转头认真跟云霞商量,我们是不是也去凑个热闹? 见他那只右眼炯炯有神,闪着希翼的光,一副巴不得自己答应的表情,云霞如何能拒绝,所以没有迟疑地点了头,又正式的补充了一个好字。 听表妹说了好,一直犹豫的智轲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负着手,语气缓慢地开口问云霄,欢不欢迎大表哥加入。 “当然欢迎啦,热烈欢迎!”云霞代替云霄表了态,然后又领着大家噼里啪啦的拍掌表示欢迎。 至此,云霄的戏台班子成功搭建起来了,大概没料到大家都这么感兴趣,对自己演戏如此捧场,这位倡议者激动得小脸通红,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啧啧啧,云霞在心里想,我的霄弟本就长得可爱,现在已经初具帅哥模子,长大后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好儿郎。又这么爱表演,若是身在自己原来的时空,没准就被星探发掘,来个c位出道,红遍大江南北。 沈维白其实也是具有这个潜质,要是明光眼疾治愈,那也是分分钟吸粉无数的节奏啊! 提到沈维白,她忽闪了几下眼睛,好像最近是太忙了,都好一阵没想到沈维白了。 也不知道沈维白现在在做什么?我们家酒楼开业要不要告诉他? 这两个问题跳入云霞脑海中,她很快又否定了第二个问题,对,不能告诉他,谁知道他家里那个老太爷会不会使坏,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想到这里,她又分了会心去想那姓丁的,这段时间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停的有点诡异。开业时他会不会来使坏?要做好防备措施才行。 “......大表哥,您就演一个吃饭的文人;明光兄和我骑着马过来,姐姐,您演什么?......” 趁着云霞分神的功夫,云霄俨然变成了一个尽责的导演,把大家的角色都分配好了,还得到四位观众的一致认同。 只是云霞的角色,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所以晃着云霞的袖子,直接征询姐姐的意见。 “我啊?就演一个回头客吧。”云霞可不想抢了云霄小导演的风头,所以选了个打酱油的群众演员。 云霄马上点头说好,然后几人凑在一起说了说如何表演,就正式宣布开始。 分散在四个角落的观众很给面子,立刻响起了掌声。 演员各就各位,开始随性发挥。 首先是饭店掌柜智轸的戏,他迈着略显浮躁的步子走到屋子中央,还没说话,就引起了一阵低笑声。 智轸皱了皱眉,望向他母亲那方,二舅母马上掩住嘴,把笑声给吞了下去。 他这才舒展了眉头,招呼店小二。 “掌柜的,您唤小的来......”饰演店小二的智辕业务不熟悉,卡壳了。 在他旁边的明光赶紧给他解围,低声教他说有何吩咐。 “咳咳,有何吩咐?”店小二总算说完了,朝着明光感激的嘻嘻一笑。 “最近咱们店里的生意如何?”掌柜的接着问。 “好着呢,特别特别好!”店小二这次回答的比较顺溜。 掌柜的点着头,在观众的笑声中也笑了:“好,如此你好生接待客人,要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第650章 演真 二舅母掩嘴笑,眼中除了宠爱,还有欣慰。她没想到轸儿越演越像了,还真有了掌柜的气度,说不定以后可以接他爹的班。 平日里管着四个孩子,二舅母一直都有在观察孩子们的特长喜好,为他们的将来操心。 就连这会看戏,她都不忘记帮孩子们做打算。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轲儿在读书上有造化,自该去考功名;轸儿去经商;轩儿有一把子力气,习武倒是好的,或许可以跟他姑父去战场上立功;辕儿还小,以后学文还是习武就看他喜欢了,不过,现在看来辕儿更喜欢念书一些。 她在心里碎碎念了一遍,等瞅了空,跟孩子们谈谈,看自己这样的安排他们认不认?毕竟是孩子们自己的人生,还得孩子们自己认才行。 想着想着,二舅母眼波盈盈,有欢喜的神色从眼底漫延开来,照顾四个孩子虽然辛苦,但她一点都不后悔,也没有抱怨,只有开心。正如小姑说的,她是有福之人,才能拥有这么好的孩子们。 屋中间,演得渐入佳境的店小二大声回答:请掌柜放心,小的一定把客人招待好! 话音落,观众们又拍起了掌,就连演员都帮着叫了好。 这下智辕那双大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小胸脯挺得老高,兴致浓得都快化不开了。 掌柜的也入了戏,他大声喊道:“来人,给辕小二看赏,赏黄金一两。” 然后虚空捏着拳,递给智辕,智辕伸出双手虚接了,躬身对掌柜表示感谢。 云霄导演对他们的表演很满意,在旁边频频点头,以示夸奖。 看见这一切的云霞,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话说,人云霄临时拉出来的草台班子,业余演员也是匆匆上阵,但个个都还算演技在线。 若是同为演职人员的自己,现在笑出声绝对有喝倒彩的嫌疑。所以,只能辛苦的憋笑了。 不过,她嘴角的弧度还是不受控制的上扬,再上扬。 接下来的安排是明光和云霄骑马路过,明光把右手盖在嘴上,发出了马蹄的哒哒声,竟然非常像。 这可是真功夫,全靠一张嘴来模仿的。恍然间,云霞记起明光曾用竹叶吹曲子的情形,薄薄的一片嫩竹叶,吹出的曲子悠扬婉转,煞是好听,实在是了不得。 不得不承认,暖男明光是多才才艺的。 貌似,他就是优点一大堆,缺点找不到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总被父母拿着激励自家孩子的榜样。 “掌柜的,那边有两个骑马的人来了!”辕小二向掌柜的汇报。 智轸一甩衫袖,朗声道:“准备接客!” 屋子里马上想起了笑声,云霞捂着嘴偷笑,心说您就不能换个词吗? 二舅母上前照智轸身上一掌,笑斥道:“你个傻小子,说得那是甚么浑话?” 莫名奇妙被打了的智轸跳到一边,皱着眉道:“娘,您干嘛啊?我说了什么浑话?” 智轲凑到智轸身边,低声道:“那是青楼里老鸨们惯用的词。” 啊?智轸立刻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他这个年龄的少年,虽然懵懂,但偶有路过青楼,也曾看着那老鸨子手舞着绢帕在门口拉客,听她往里喊姑娘们接客什么的。 瞬间,智轸的脸红成一片,怎么就疏忽了呢? 他偷偷瞅了瞅祖父和二叔,见他们俩也整容看着他,忙抱拳叫道:“对不住,对不住,掌柜我刚才说得太慌,没注意,口误口误。” 说完再看祖父和二叔,两位长辈总算是眉目舒展开来。 收了笑的云霞款步走到智轸身边,笑道:“掌柜的,您还亲自出来接待客人啊?” 表妹的解围来得太及时,瞧瞧人家,在中间加了两个字一下就化解了刚才自己的尴尬。 于是智轸忙忙地点头,顺嘴说下去:“是啊,本掌柜一贯身体力行。小二,贵客上门,赶紧引姑娘到楼上雅座。” 说完,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辕小二脆生生唱诺道:“好咧,楼上雅座一位。” 观众们又开始笑着拍掌,偶尔叫好,智轸又恢复成自信的掌柜了。 紧接着,隽逸翩然的两个骑手,很镇定的出现了。 不得不说,他们无道具的表演还是很惟妙惟肖的。 马蹄声一直在响,坐在马上的云霄突然耸耸鼻子,做了个闻香的动作,然后转头问明光:”明光兄可闻到饭菜香味了?“ 明光深吸一口气,回答云霄:”嗯,甚香!此家酒楼看着煞是气派,又有这般诱人的饭菜香味传出,正好饿了,当下马品尝一下。”吁!明光喝马停下。 吁,云霄有样学样,也喝住了自己的马。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走,咱们兄弟俩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去!”说完,明光做了个翻身下马的动作,迈步往智轸掌柜走去。 云霄赶紧跟着下马,傲娇的冲智轸打招呼,过了一把当大人的瘾头。 “两位客官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快有请。小二,招待贵客。”智轸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辕小二应了一声,满场飞着接待两位骑手。 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表演,云霞悄然退到二舅父身边,跟他说起酒楼开业那天,人手一定要够,这几天还要劳烦二舅父多训练下他们,这样方能做到开业当天有条不紊,忙中不乱。 二舅父立刻正色道:“霞儿放心,这些事都交给二舅父来操办。” 云霞点点头,又指着智辕道:“智辕这么一演,还真提醒了我,人手太少可不行,看看智辕,累得够呛啊。” 云霞甥舅两人的对话,旁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笑说辕小二真辛苦。 智辕小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把两只手连摆着,说自己一点都不辛苦。 又制造出一波笑声。 这边明光和云霄两步走进了包厢,那边后厨的智轩大厨师伸长脖子,说自己的菜都做好了,可以上菜了。 辕小二立刻开始新一轮的满场飞。 佳肴美酒摆满桌,食客们开始品尝。明光又发出碰杯的声音,云霄则本色演出吃食物的声音,演得栩栩如生,搞来真有那么一场饭局似的。 第651章 好剧 云霞也配合着虚空端着碗,表演了一个姑娘,优雅斯文吃饭的场景。 一边吹口技,一边看着云霞表演,明光此刻只觉得眼中掉进了一颗星子,满目昭昭。 偶然抬头,云霞正好看到明光那只深邃清澈的眸子,宛如晨星,她心尖儿突的一颤。 于是赶忙移开视线,奇了,刚才明光的眼睛就跟有魔力一样,看一看,连心跳都快了。 不过,他那只眼睛着实生得好,等师娘治好了他的眼疾,一双眼睛看人,岂不是魔力加倍。 跟苇杭的眼睛一样漂亮,也像肖...算了,不提那再也不能见之人了,赶紧的好好演戏。 云霞强令自己回归到现实中。 这会功夫,明光已经又相继发出了倒酒的,咕咕灌酒的,吃菜的声音...... 听得四位观众和闲着的演员,比如掌柜、厨师、吃饭的文人等,都不停叫好,手掌估计也拍红了。 酒足饭饱之后,就该上演夸奖饭菜好吃的重头戏了。 作为品尝过饭菜的明光、智轲和云霞姐弟,当然要承担主要戏份。 先从明光开始,他朝大家点点头,便从口中冒出了不少赞美食物好吃的成语。 说着那叫一个顺溜,就跟排练过似的。 听得大家心中暗自叫好。 刚开始云霄还能跟着说几个,到后来就甘拜下风了,最后心悦诚服的退出了。 站在一边,他崇拜地望着明光,在心里念叨:明光兄太厉害了,用来夸奖美味的成语张口就出,一会功夫就说了那么多,还都不带重样的。 云霄退出后,智轲三兄弟一哄而上,说起了成语,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 多对一的局面演变成了云霞和明光的一对一,云霞不禁暗笑,到头来,成了自己和明光的美食成语大赛。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一人说一个,把食物美味夸了个淋漓尽致。 说得云霄和辕小二并肩站立,开始吞口水。 又说了好一会儿成语,眼看着成语都被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他们俩又默契的改成了用诗句来形容美味。 吞口水的人貌似更多了。 …… 明光:充肠皆美食 云霞对:半酣味尤长 明光微微愣了一下,这是谁人所写?与自己那句还能凑成对?但他看了看云霞又释然了,云霞何许人也,或许又是她自创的诗词吧。 于是他笑了笑,接着来:”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 几乎没有迟滞,云霞接了一句:”蒸鸡最知名,美不数鱼鳖。“ ”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红鱼入馔来。“明光又说一句。 ”扬州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 …… 若不是云霄和智辕听饿了,弱弱的提了意见,明光和云霞还得对一阵诗。 在观众的掌声中,四位客官互相施礼告别,相约以后还来李记酒楼以美食会友,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马蹄哒哒声渐渐变小,最后消失。 接下来,迎来了许多回头客,李记酒楼名声渐响,有口皆碑。 通过共同的努力,参演人员成功演绎出了闻香下马,知味停车这副对联要表达的真意。 云霄小导演把大家请到一起,站成一排,给四个观众鞠躬致谢,表示好戏自此圆满落幕。 看着他像模像样的指挥着大家,云霞心里给他评了个最佳导演。 至于最佳男主角,那自然非明光莫属,而最佳女主角,嘿嘿,自然是本场唯一女演员,我云霞是也。 最佳男配角,应该给智辕。不过,智轸演的掌柜也挺不错的,要不就两个最佳男配角吧。 她这个评委很随意,整出两个男配角奖就算了,还没意识到自己欢天喜地的就和明光组成了cp。或许,潜意识中她就觉得正该如此吧。 但屋子里的观众可不随意,他们四人经过认真讨论,比较权衡,最后选定了明光演绎的角色是今次演出中最出彩的。 二舅父宣布之后,大家都没有异议,不说其他的,单就明光的口技,这里谁能超越? 不过最后二舅父也正色跟孩子们说,今天这演戏就是图一乐,在家里闹热下就行了,你们可别说出去了。 云霄点点头说:“二舅父,云霄明白的。我们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在外面唱戏的。” 对二舅父说此话的目的,云霞也了然。因为这里的戏子地位并不高,在家里关着门扮演没问题,传出去,会被那些好事者指指点点,背后说笑的。 “好,辕儿也明白了吧?还有你们几个大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二舅父转向智轩他们。 智辕乖巧地点了头,告诉爹爹自己都听表哥的,几个被点名的大的,也赶紧表明了态度。 人家年幼的云霄都明白的事,作为哥哥们,岂能还不如小表弟。 二舅父这才放松地坐回了椅子上。 今天晚上欢声笑语不断,要说这样的活动其实还蛮好的,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灯下,聊聊天,说说话,享受属于一家人的温情时光,体会慢生活带来的快乐,实在是闲适惬意呐! 从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这样的活动带来的至乐是显而易见的。 以后要经常开展这样的围灯夜话,云霞在心中悄悄下了个决定。 她抬眼移动视线,把房间里的人挨个看了一遍。 只见外祖父一边一个,把云霄和智辕揽在怀里,两个小童叽叽喳喳的和他老人家说着话;两个表哥还在争议刚才演戏的事情;二舅父和智轩父子在笑闹;明光则被母亲和二舅母拉着问话。 云霞仔细一听,原来母亲和二舅母在问明光的口技是怎么练成的,明光说是自己的叔叔教的。 二舅母惊奇道:“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靠两片嘴唇,太神奇了。比如我,连猫叫都学不像。” “二嫂,要不然怎么称是绝技呢。我估计明光也是练习很久才达到这般出精湛的地步。” 明光笑着说:“伯母说得很对,明光刚开始练的时候还哭过鼻子,因为怎么吹都吹不像。可叔叔轻轻一撮嘴,想要什么声音就来什么声音。”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下来,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第652章 写联 “我沮丧灰心,就跟叔叔说我八成是学不会了。 叔叔笑着摇头,一把抱起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刚开始学时,他还不如我,不是一样练成了。 他又说自己也是练习了很久才会的,甚至还含着小石头练过,嘴里还有被石头伤到的痕迹。 我请他张嘴给我看嘴里的伤痕,那是一道了长长的印子,曲曲弯弯的,挺扎眼的。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说过学不会这话了。在叔叔的指导下,苦心练习,终究老天不负我,连成了!”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就安静下来了,大家全都静静地听着明光的话,个个若有所思。尤其是云霄和智辕,竟跃跃欲试起来。 明光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他又补充了一句:“学口技的最佳年龄是五或者六岁左右,我们这里云霄和智辕还可以一试。” 本来就心痒的云霄,听了明光兄这句话,立刻从外祖父怀里退出来,哒哒哒跑到明光兄身边,有些激动地问:“明光兄,您的意思是我能学?” 原来他一直以为,这个口技是像明光兄这样的能人才能学会的,现在他总算明白了,明光兄原来也是不会,经过苦练才会的。那自己为什么不练一练呢? 明光很肯定地回答他,当然可以学,越早开始学,越容易学会。 “那明光兄您教我,我要学。”云霄不再犹豫,直接拜了师。 “好,明光兄答应你。” 云霄这个年龄学稍微显得大了点,但也不打紧,所以明光一口应承了下来。 智辕也跟了过来,咬着手指肚,眼巴巴地望着明光。 明光扭头问他,你也想学? 嗯,嗯,智辕连声应,点头如捣蒜。 “那你和云霄一起学吧。” 两小只立刻欢呼起来。 “你们两个既然跟着明光学,就要吃得苦,好好练习,否则我首先不答应。”外祖父把两兄弟招到自己面前,严肃地提醒他们。 “外祖父请放心,云霄一定好好学,把口技学会。” 智辕紧随其后,拍着小胸脯表态:“回祖父的话,智辕吃得苦。” 外祖父肃然的脸松展开来,伸手揽过两个孩子,慈祥地看着他们,一叠声说好。 现在云霄和智辕还不知道,他们俩今天的决定特别英明,跟着明光学会的口技,在几年以后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这会儿在祖父面前表了态,他们立刻飞奔到明光身边,出言央求他,再吹来听听,让大家先过过瘾。 明光站得笔直,四顾一下,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在座的大家想听什么声音,我便吹什么。” 大家一下就闹哄哄的点了起来,首先是云霄和智辕,这两人要求听动物叫声,牛、马、鸡、猫什么的点了一串,逗着几个大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更别说几个大孩子了。 整个房间就像烧开了的一壶叫做快乐的水,咕噜噜的冒着泡,沸腾了。 等大家笑声过,明光说到做到,当即学起了牛叫,猫叫,鸟儿叫……房间里顿时就跟开了个动物园似的。 云霄和智辕跟着胡乱吹着口哨,只是那声音实在不敢恭维,除了学猫狗叫还算听得过去外,其他的耳不忍听。 在大家的笑声中,明光从基本的开始耐心教起,但两个小家伙没有基础,学得并不轻松。 到后来,他们两个都不吹了,因为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明光便笑着跟他们说:“今天就先练习到这里。作为初学者,你们两个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学口技不能着急,要慢慢来,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早晨教你们半个时辰,白天有空你们就加紧练,一定能成的。“ 他举起拳头给云霄和智辕鼓劲。 在云霞的带头下,屋里的其他人都对着两个小家伙喊加油。 两人又兴奋起来,也学着明光兄,举起拳头扬了起来,明光伸过拳头,和两个小拳头碰在一起。 ”加油!“ ”嗯,加油!“ ”嗯嗯,加油!“ 说完,明光吹出了加油的声音,大家和着加油的喊声,把两个小家伙激动得满脸通红…… 学口技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大家又回到对联的话题上来。 ”霞儿,这对联已经定下来了,请谁来写你想好没有?写成后还得赶紧找雕刻作坊给做好。“二舅父提醒云霞。 云霞还真没考虑让谁写对联这件事情,二舅父说得对,再不定下来,制联的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她蹙起了眉,开始在脑中搜寻找谁,要说京城里谁的字写得最好,非三柳先生不可。 三柳先生与父亲交情甚厚,找他要副墨宝是没有问题的。 可听说三柳先生上月去了江南,现在还没有回来。 还得另外找人?再找谁合适呢? 云霞在思考的时候,明光也在想请谁写这副对联的问题。 第一个跳入他脑海的名字也是三柳先生。 三柳先生这个名号得来很有意思,因为他姓柳,习字时便选了柳体练习,另外他特别喜欢柳树,门前房后遍植柳树。因此三样,人便送三柳先生称号与他。 他觉得贴切合适,甚是满意,便欣然受之。 后来随着他所写之字越来越有名,三柳先生的名声便越来越响亮。 他的字现在已经很难求到了,但是他和岳父是知交,要是他在京中,这副对联必然是请他写的,可不巧的是他现在不在,偏生时间又不等人。 父亲的字也不错,但父亲曾说他的字力度不够,要悬挂在大门上的楹联,那字必须得遒劲有力,飞扬雄浑方能显出不凡气度来。 还有谁能胜任呢? 他低了头,咬着唇继续想。 这边云霞抬起头,对二舅父说,我准备请萧先生来写。 ”还是霞儿灵见,二舅父怎么把萧先生给忘了,哈哈哈,就这么定了,咱们请萧先生来写。“ 云霞娘也笑了,她对二舅母说,我得去给萧先生包个大红包做润笔之资。 写对联的人定了,找作坊制联的事情,二舅父一把揽下了。 一切就绪,大家正松了口气的时候,明光抬起了头,他笑着说:”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写对联。比萧先生更适合,萧先生胜在学问上,这个人却是胜在墨宝上。“ 第653章 气场 “谁啊?是三柳先生吗?”云霞接过话头问道。 明光摇摇头说:“不是,三柳先生近来不在京城。” 知道内情的云霞娘,立刻坐直了身子,不错眼的盯着明光说:“明光说说看,是谁人,我们请得动吗?” 二舅父不解道:“小妹,不是说请萧先生了吗?为甚,” “二哥,您别急,先听听明光怎么说。”云霞娘直接打断了二舅父的话,并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外祖父眯了眯眼睛,暗自在心中想,看来女儿对明光这孩子很是看重啊。不过,明光确实是个可靠的好孩子。 明光起身对云霞娘施了礼,不疾不徐地回答:“伯母,这个人您和云霞都认识,绝对请得动。” 这下轮到云霞好奇了,在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三柳先生和萧先生外,还有谁写字特别好?举廉?她猛的一激灵,把视线定在明光身上,莫不是就是明光自己? 对啊,明光的字写得也相当不错,而且胜过举廉。 于是她雀跃地嚷了起来:“明光,你说的是不是你自己?” 我自己? 明光下意识的用手指着自己,慢慢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所以又合上了。 他只觉得听到这句话后,一颗心都快酥了,原来在云霞心目中自己的字也是一等一好的。 眉目慢慢舒展开来,一抹亮色在眼中跳动,唇边的弧度晕染着开心。 云霞的轻柔细语在耳畔轮回响起,一遍又一遍…… 被女儿提醒,云霞娘也恍然大悟:“是啊,我们还想着请谁去,明光就可以啊,真是糊涂。” 二舅母忙打着哈哈道:“这就叫戴着帽子找帽子,高人就在眼前还浑不见。” 心急的智轩,带着云霄和智辕,直接围住了明光,闹了起来。 “明光兄,这世上就没有您不能的事情吧?”智轩挑着眉问。 不等明光说话,云霄直接充当了明光的代言人:“三表哥,您多此一问,我明光兄本来就什么都会的。” 明光忙打断他们的话,摆着手说:“你们误会了,明光的字还远没有达到火候。还有,明光不会的事情也很多的。”他又转身对着云霞娘施了礼,再跟云霞点了点头又说:“伯母,云霞,我说的这个人是敬行道长,他写的字保证让大家满意。” 呃,闹了半天,原来明光说的是敬行道长啊?那位敬行道长还是个隐藏的书法大师? 看出云霞有疑问,明光又补充了一句:对,即便是三柳先生,见了敬行道长也恭敬无比,在书法上,要以前辈称呼敬行道长。 敬行道长会书法的事,云霞娘也是不知情的,此时听明光说来,才明白道长还有这一手绝活。 “没想到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敬行道长还是书法大师,让我猜猜他老人家的书法风格,一定也是潇洒清峻,爽利挺秀的柳体?” 云霞的猜测立刻得到了明光的点头回应:“正是!云霞猜得很准!” 负着手站立的智轲接了话:“柳体骨力劲健,对联写成悬于门旁,一定是开阖之中见气势,非常合适的。” “那还犹豫什么,就定下请敬行道长帮忙写联。明光,那就劳烦你去请道长,伯母需要准备些什么,你也提点下。” 云霞娘爽快的拍了板。 看着母亲干练利落的样子,云霞眨巴了下眼睛,弯着唇笑了。 明光也同样爽快的接下了差事,还说不需要准备什么,若是准备什么,道长反而会不高兴。 云霞娘也就不纠结于此了,她说那就都听明光的。 语气中带着那种特别的信任,任谁都能听出来。 这让云霞转头看了看明光,见少年人一脸淡定,挂着让人看了觉得温暖舒服的浅笑。通身的气场,即使与自家父亲比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自信;也有镇定自若的勇气;更有英勇威武的霸气;最重要的是,只要有他在,就特别安心。 难怪呢,父亲和母亲,尤其是母亲那么喜欢他,他确实是个值得让人喜欢的少年。 他还这么年轻,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这个结论突然就在云霞脑海中盘旋起来,心也跟着跳得快了些。 写联的事情定了下来,大家都放松了,又聊了会儿,欢笑声时不时的响起……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云霄和智辕犯困了,智辕甚至歪在了他母亲怀里,使劲揉着眼睛。两个小家伙都呵欠连天,可就是舍不得离开。 最后是外祖父发了话,大家才不得不告了别,散去了。 从外祖父房间出来,二舅母抱着智辕回自己房间去,照顾小家伙睡觉去了。 明光背上有伤,还要抢着从云霞娘手里接过云霄抱,智轲、智轸兄弟立刻挤上来,最后云霄被智轸抢到,背到了背上。 在争抢中,云霄的瞌睡虫儿被赶跑了,大概对自己很抢手感到高兴吧,伏在二表哥背上咯咯咯地笑。 云霞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笑着嗔他偷懒,不自己走,让你二表哥受累。 智轸忙说一点都不累,表弟多轻啊,比我舞的狮子头重不了多少。 云霄一听,乐得不行:“咯咯咯,二表哥,我就是那大狮子,嗷~嗷~“ 跟在旁边的智轩笑他狮子不是这样叫的,应该是昂~昂~云霄说是这样嗷~嗷~叫的,两人一言不合,就争了起来。 最后找云霞来做评判,云霞笑道,你们明光兄口技了得,肯定学过狮子叫,让他叫来听听不就知道了。 两人直夸姐姐妙计,灯笼发出的晕黄光线,被点名的明光,抬眼看向云霞,见她也正俏皮地看着自己。明光便笑着回了一句:“我怎么没想到云霞的妙计?” 大家都被明光这句话逗笑了。 等大家尽情笑过,收了笑之后,明光一声气势磅礴的狮子吼,立刻获得一致好评,这才是真的狮子叫。 比较起来,云霄和智轩的叫声,怕是狮子受了伤才会叫得那般有气无力的吧。 他们正好走过的地方是隔壁院子老太婆的住处,这声狮子吼也传到了那边,正躺在床上的老太婆听到了,被吓了一大跳,她忙忙地喊来人。 第654章 狮吼 丫鬟们的下房离得远,此刻月珠正坐在自己房子里生闷气,二老爷那个死鬼,去了北凉后,连音信都不给她捎一个。每次写信回来,都是云慧那个可恶的丫头把持着念信,还特意把她支走,不让她听内容。 而老太婆也不跟她讲讲信的内容,只知道在她面前念叨永钺吃苦了什么的,听得烦。 月珠的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眼中更是愤愤然。 把手中攥着的帕子一扔,她往床上躺倒,胳膊枕着头,闭了眼。 想着不明不白的委身二老爷,就图个能收房,摆脱做丫鬟的命,结果眼看事情越来越不像,她能不急躁生气么? 可恶的母子两个,都是骗子,大骗子! 正在气头上,突然听到听到老太婆尖着嗓子喊来人的声音,月珠睁开眼睛,侧耳听了听,心中的火一下烧得更旺,老太婆的声音就跟鬼哭狼叫一般。 死老婆子又发什么疯了?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翻了个身,直接不予理会,这会儿自有值夜的丫头到死老婆子跟前伺候的,应该不会叫她。 所以又闭了眼,接着刚才想的事情想起,也不知道二老爷那个死鬼什么时候才回来?丁管家既然是他爹,总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要说这宅子里,丁管家的手段算是最高明的了。 与其指望二老爷那个死鬼,还不如指望丁管家。对了,丁管家知不知我和他儿子的事情? “月~珠~月珠~叫月珠过来~” 月珠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死老婆子居然在叫自己过去,坐起身,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下床开了门。 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去应付那个死老婆子,她抬脚往老太婆房间疾走过去。 一进门,她就发现,老太婆跟前值夜的丫鬟正跪在地上,被老太婆骂得狗血喷头,原因是刚才那丫鬟不在房里。 跪地的丫鬟心里委屈不已,她只是去个茅厕而已,回来就被老夫人当成了罪犯,罚她跪下,然后劈头盖脸的好一顿痛骂。 唉,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命,被大夫人要了去呢?那丫鬟在心里哀声连连。 见月珠来了,老太婆才暂时住了口,放过了那丫鬟,转而问月珠刚才听到什么叫声没有? 月珠摇摇头说没有,地上的丫鬟暗自松了口气,就是嘛,连老夫人您最相信的月珠姐姐都没听到,总不能再怪我不长耳朵了吧。 “真的没听到?我怎么听得那吼叫声跟猛兽在叫一样。”老太婆睁着混黄的老眼珠子,带着恐惧说道。 月珠离她近,都看到了她嘴角在抽搐,身子战战,显然被吓着了。 她便支楞着耳朵听了听,还是一片安静,不禁在心里撇撇嘴,死老婆子该不会魔怔了吧? 想是这么想,面上的应付还是得做到,所以月珠端起讨好的笑脸,安慰老太婆说可能是哪家的狗叫得凶狠了。 “不是狗叫。”老太婆连忙摇头否定:“反倒像狮子这种大野兽的叫声。” 以前住在西戎边城附近,野兽叫她还是听了不少,大致能分得出来的。 月珠失笑:“老夫人,京城里怎么可能有狮子,有城门,有守卫,狮子从哪里来?您就安心睡觉吧。” 最后一句话,仔细听,是带着嘲讽的味道。不过现在老太婆有些魂不守舍,愣没听出来。 她一把抓住月珠的手说:“还是月珠丫头会劝人。” 月珠得了夸奖,就又接着说了好些体己话,总算把老太婆哄着睡下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丫鬟方才能站起来,跪得久了,她的腿都麻了,瘸着拐着的把月珠送出来。 对于月珠帮她解围,丫鬟谢了又谢,月珠也理所当然的受了,得意的扭着身子回去了。 丫鬟这才转身进门,小心关上门,轻手轻脚的摸到矮榻上,准备歪着身子打个盹。不趁现在抓紧时间睡一睡,待会儿等老夫人折腾起来,连觉都没法睡。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为什么,总喜欢半夜三更起来闹腾。有时候是做恶梦吓醒,有时候是要喝水,有时候是小解,反正变着法子的使唤她们这些值夜丫鬟们。 老夫人倒好,晚上没睡够,白天可以补眠。她们这些值夜丫鬟们才惨,值一次夜,感觉半条命都要折没了。 丫鬟想着想着,张嘴打了个呵欠,睡着了。 这边云霞一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云霄从二表哥背上溜下来,又开始打呵欠了。 “走,娘带你回房,轲儿,你们三兄弟也赶紧回去歇息了。”云霞娘吩咐着孩子们。 智轲兄弟应了,跟大家告了别自回去了。 云霞娘拉着云霄去了他房中,不过转身前没忘记吩咐云霞把明光送出院子。 明光正要说不用,云霞已经开口回答母亲了:“娘,不用您说,我正要去送明光呢,我还有事要跟他商量下。” “好,去吧。”云霞娘心里正巴不得呢,忙笑着应允。 又唤了修竹和一个小厮各打一个灯笼帮云霞和明光照路。 此时正值初秋末近中秋时,夜晚的景致很不错。 头上苍穹如黛,高远而深邃;秋月升在空中,洒下朦胧的光。两盏灯笼的光摇曳在前,明光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云霞,夜风中,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飘来,他只一股脑儿地想,这里到院门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和云霞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但是院门很快就到了,明光有些沮丧地停住脚,正要开口劝云霞留步,云霞却先一步说话了:“明光,我们继续走走吧。” 树影婆裟下,她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话却是说得清清楚楚。 “我有话跟你说。” 云霞又加了一句。 明光忙点头说好,而云霞已经迈出了院门。 “你说那姓丁的,会不会在酒楼开业时来滋生事端?”在院墙下,云霞驻足,等明光跟上来后,她才压低声音问了出来。 几乎没有思考,明光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了她:“不会,即便会,咱们也不怕。” 他如此肯定的答复,让云霞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明光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把握的。 “明光你跟我说说,为什么姓丁的不会这样做?“ 第655章 猜测 明光指了指前面两个提着灯笼走远的人说,咱们边走边说吧。 “好,走吧。”云霞点头同意。 对于这个问题,明光其实早就考虑到了,他还专门跟义父报告过。 岂料义父哈哈笑着说:“杭儿多虑了,说起来,义父还真希望姓丁的狗杂种能有所动作,但是看他最近龟缩在家里的表现,这动作九成九要泡汤了。” “义父,不怕一万,就怕那万中之一。”明光还是不太放心。 “杭儿说得是,我们确实要做好防备。你放心,义父会安排下去。但是那天经过你爹的提点,义父相信那姓丁的不敢妄动。” “我爹?他怎么说?” “你爹我大哥一贯料事如神,他当时就跟我说,若是杭儿来问,你让他先猜猜看,他一定能找出原因的。” 父亲对自己的信任,让明光兴致高涨,他笑着回答义父,好,不要告诉我答案,让我自己想想。 姓丁的最近是很老实,难道是绑架云霞的事情败露把他吓怕了? 上次夜探义父府上的家伙跟他有没有联系现在还没有定论,如果有,会不会是他们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放弃了再行试探? 不,这跟酒楼开业姓丁的滋事应该没有关系。 莫非是姓丁的背后推手不准他出手? 明光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义父派人去查姓丁的,刚查到一点线索,就会被掐断,姓丁的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应该不会蠢到在酒楼开业这种小事上露出马脚。 于是明光把自己的分析跟义父说了,义父又哈哈大笑道:“杭儿果然比鲁钝的义父聪明很多。这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杭儿再想想?” 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明光摸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姓丁的害怕岳父,不敢跟岳父硬抗?但是绑架云霞时他可没有顾虑。那新近还有什么是姓丁的忌惮的? 明光在脑中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重新捋了捋,突然一激灵,他想到了一个人,云霞的叔叔李永钺。 这姓丁的和李永钺是甥舅,且听说他对李永钺好得很,现在李永钺被岳父送到北凉军队里面,交给岳父的好兄弟黄将军管束,基本上算是把李永钺掌控到了岳父手里,姓丁的还敢轻举妄动吗? 借给他几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吧? “义父,我知道了,是因为李永钺在我们手里的缘故。” 明光搓着手说,一脸灿烂的笑。 “正是,果然知子莫若父,你爹我大哥说得可正是响当当的。好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天上的陛下也会开心的。” 义父欢喜得紧,合手望天,口中喃喃。 明光也抬头望着天,他相信父皇在天之灵,不仅会看着他,还会保佑他和父皇曾经的子民们的。 现在云霞问到这个问题,明光自然没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分析全都告诉了云霞。 云霞听得频频点头,觉得明光分析得很有道理,自己起初的担心实在是没有必要。 突然发现把李永钺攥在手心里挺好的,可以把姓丁的牵制得死死的。 刚刚开心一会的云霞,转念之间又不开心了。她心里那个结又开始晃啊晃的,惹得心烦意乱。 姓丁的这么看重李永钺,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没准自己之前那个猜测就是真的了。 若李永钺真是姓丁的所出,老太婆以前的所作所为全部都能解释通透了。 还有更可怕的事,就是祖母的死。姓丁的和老太婆联手害了她老人家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想到这里,云霞的心揪成了一团,父亲知道真相后会受得了吗? 祖父当年行善举,把姓丁的领回家中,结果带进家门的是什么?是狼啊!是东郭先生捡回去的那头狼,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可恶,真要是那样,把姓丁的凌迟了都便宜了他。 可是现在自己拿不出凭据,也不敢乱说,要是能想个什么法子把李永钺的身世揭示出来就好了。 云霞突然就沉默下来了,搞得明光很紧张,他转头问:“云霞,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就不往前走了,我先把你送回院子去。”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云霞,并没有注意他的话,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明光赶紧跟上,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而且声音提高了一些。 云霞总算有了反应,她停住了脚,借着灯笼的光,以及淡淡的月光,打量起明光来。 因为刚才,有个念头突然跳到她脑海中:她问自己,把这个事情跟明光倾诉一下可否? 按理说,这要算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可是这事情再憋在她心中,她真得有点受不了了。还有,她觉得明光那么聪明,说不定能想出好法子,找出事实的真相来。 而且,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明光的人品好,她也是心中有数的。 被云霞紧盯的明光有些紧张,她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自己? 尤其是距离这么近,他都能看到她的眼睫毛在动,月亮莹白的光把她的脸映衬得如玉一般,闪着华光。 同样的,云霞也发现月光下的少年,俊朗的脸就像被傅了一层粉,精雕细刻的五官看着特别柔和。 那一瞬间,她决定不犹豫了,要把自己对这事情的猜测跟明光说一说。 比起让姓丁的在暗处使坏,背后放冷箭带来的伤害,面子什么的都要排在次要的位置上去了。 “那个明光,我没有不舒服。这样,我们去烟霞院吧,那里说话方便。”主意已定,云霞便直接跟明光提了要求。 从云霞的举动中,明光立刻明白了,云霞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他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刚到烟霞院门口,云霞便把小厮先打发走了。 她和明光、修竹进了院子,马上让修竹关好了院门。 三人往书房走去,云霞留了修竹在书房外间守门,自己才和明光进了书房里间。 坐定,云霞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自己的猜测跟明光和盘托出。 第656章 不漏 最后她说:“明光,你的主意多,帮我想想法子,早些把这事情查证出来。而且,尽量先不要让我爹娘知道,尤其是我爹,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其实他受的伤害将是最大的。” 明光也被云霞的猜测惊到了,但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仔细一想,云霞所言并不是凭空臆想的。 他放在身侧的手一下捏成了拳头,紧紧的。若是事实的真相如云霞所猜,定要让姓丁的和老太婆他们血债血偿。 这边云霞一股脑儿说完后,呼出了一口长气。刚才因为这件事觉得堵得慌的胸口,也稍微舒缓了些。 “说起来,你叔叔,就是李永钺长得和姓丁的还真是像。”明光想了想,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云霞忽的一下站起来,把桌上的油灯火苗引得一闪一闪的,明光忙拿手挡了一下,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说你也发现了是不是?单从模样来说,李永钺就没有一丝像我爹,我娘说我爹肖似祖父,所以可得出李永钺跟我祖父也没有半分相像。再从性格品行上来看,也是完全不同。反而是他方方面面都跟姓丁的像极了。 而且有两次,我看老太婆盯着姓丁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盯着兄长的那种,而是含情脉脉的。” 说到这里,云霞看了看明光,她不好说得太直白了,毕竟现在她是不谙世事的李云霞。 只见明光脸色不虞,嘴唇抿得紧紧的,一抹愤然之色在他的唇边凝结。 “姓丁的和老太婆都是无耻之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很有可能的。”他缓缓开了口。 云霞点点头:“我曾问过我娘,当年祖父为什么要娶老太婆?我娘说是祖父酒后不清醒,错把老太婆当成了我祖母。但就老太婆和姓丁的那德行,我觉得他们给祖父设圈套的可能性很大。” 明光嗯了一声,这是极有可能的,姓丁的把自己的儿子记在云霞祖父身上,让别人帮他养儿子,还想承继别人的家产什么的,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跟那专门喜欢占别的鸟儿巢穴的杜鹃是一样,都是强夺他人之地盘的无耻之徒。 越想越气愤,明光一拳砸到了身下的椅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云霞,你放心,若是查出来他们真做了这样的事,你想让他们受到什么惩罚,我明光都会让他们尝到。”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发了誓。 这句话让云霞心中暖流涌动,明光是在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也愿意尽全力帮助自己啊! “谢谢你明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云霞笑着对明光施礼。 她的话音刚落,油灯的灯光突然跳出一朵灯花,乍然发亮,把两人的视线都引了去。 “你看,灯花开了,这是好兆头,预示着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明光抬手指了指油灯说。 云霞的眉眼也放柔了些,是啊,如果姓丁的和老太婆犯了罪,她肯定是要拼力揪出这两个祸害的。她也深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两个家伙逃不掉的。 “虽然姓丁的现在掩藏得好,但不代表我们会永远被他蒙蔽。”明光说完,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站定,看着云霞又说:“云霞现在也不要急,这件事情要慢慢来。” “我知道,这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加上姓丁的身世成迷,老太婆也是刻意隐瞒了自己的事情,要查证难度极大。我今天跟你说,也是想同你先商量着,不是心急的马上就要答案。” 明光忙笑道:“是是,我反而心急了,应该能想到云霞是明理的。” 他的话让屋里凝滞的气氛一下欢脱起来,云霞弯着眼睛,摆着手说:“明光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说的是实在话,真的。”明光一本正经的解释。 云霞把视线定在站得笔直的少年身上,明光亦认真的与她对视,然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稍顷,明光正色道:“这件事情我们现在可以悄然着手,我想了想,觉得你可以先跟伯母讲讲。” “明光,我还是有些怕,虽然可能性小,但万一最后查出来李永钺确实是我的亲叔叔,这就很尴尬了,那便是对祖父的大不敬,以后怎么面对我爹呢?所以,我不想把我娘拉进来,那样我爹怪罪,只能怪罪我一人。 还有我怕我娘会去找我爹拿主意,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爹定会痛斥她一顿的。” 云霞说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明光沉吟了下,原来云霞是想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他很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和她属于同一类人,都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生怕他们受到伤害,却不会考虑自己是否会受到伤害。 云霞一个娇小柔弱的小姑娘,小小的身体里却蕴藏着大力量,毫不逊色于我等儿郎。 他又回忆起那年她挺身而出相救自己的情形来,心中对云霞的敬意越发深刻了,也暗自下了决心,以后要挡在云霞面前,替她分担,换他来保护她。 夜风吹进来,把油灯的火苗吹得晃动起来。 明光忙拿了灯罩罩上,然后拍拍手说:“云霞考虑得细致,就依你的做。杨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当年的事情她应该还有印象,你可以先找她从旁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杨妈妈?对啊,我怎么把她老人家给忘了。看我这记性,明光,谢谢提醒,我明天就去找杨妈妈。” 云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怪自己把这么重要的证人疏忽了。 因为替云霞想出了一个重要证人,明光也很开心。但对于云霞的自责,却不能同意,他马上接过云霞的话说:“这也不能怪你,主要是最近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明光你不也是一样操心么,怎么你就能想到?所以你不用帮我想借口啦,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做了正确而明智的事情,也算功过相抵了。猜猜我说的是什么正确而明智的事?” 云霞俏皮地歪着头问明光,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芒。 明光只略考虑了那么几息时间,抬手指了指自己,才启口说话。 第657章 依赖 “应该是指你把心中猜的事告诉了我吧?” 他话音落,云霞就把两只手一拍,笑道:“对喽,完全正确。” 明光是真正的聪明人,跟他比起来,自己真的不算聪明,这是此时云霞内心的感慨,于是不免又真心实意的夸了明光几句。 明光却直说自己的聪明,在云霞面前都不算什么。 同一盏灯下,对坐的两人最后都笑了,笑中含有心照不宣的真义。 他们两个聪明人自然是懂得的,因为两个人都已经把对方认定为自己心目中的智者,也把对方引为心有灵犀的知己。 秋夜,房间外,夜风摇动着树叶沙沙作响,颇有些夜凉如水的感觉,但房间内却被淡黄的灯光摇曳出一室温暖。 云霞挺直了背,亮着眼睛,索性跟明光请教起来,找杨妈妈打听要如何问话。 “这确实要好生想想,话要说得不动声色,却又能达到好效果。”明光摸着下巴,认真回答云霞。 听他这么一说,云霞便直接提出等他想好了再去问杨妈妈。 她理所当然的把想办法的事情都全权交与明光了,自己乐得轻松。 有聪明的明光在身边,就是不一样,这感觉真是舒爽。挑了挑眉,云霞唇角往上一勾,霸气的感觉自己有了十足的依靠。 不,与其说是依靠,不如说是依赖。 她连自己去想办法都省去了,总认为明光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哈哈,直接用就是了。 明光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接受了云霞交给他的任务。 一切搞定,云霞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明光跟着站起来,要送她回去。 “不用,我和修竹一起就回去了。紫松特别尽责,每晚都带着小厮们巡更,所以现在府里安全得很。”云霞忙出言制止他。 明光却是执意要送。 “真的不用,你还有伤,那待会我不放心,又把你送回来?”云霞笑着摇头,一边往门口走去。 明光大步抢到前头拉开了门,才回头说自己的伤早就没事了,不能称之为伤了。 外间的修竹见两人出来,忙提了灯笼站起来。 “走吧。”明光朝修竹点点头,先出了门。 云霞只得由着明光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回去,明光跟着她们进了院子,才接过修竹手中的灯笼,打着回烟霞院去了。 第二天,还未起床,闭着眼睛的云霞便听见窗外雨声滴答作响。 有一段时间没下雨了,难得听到秋雨声声,她兴致一下好起来。迅速翻身起床,推开窗子,看那天地间扯起的雨帘子。 凭栏听秋雨的感觉,一般总是与愁思、幽怨和凄凉联系在一起,要不俗话怎么说秋在心上凑成愁呢? 可此刻的云霞却是怀着好心情看秋雨的,她扬起脸,感受空气中微微的湿意,看雨打在地上溅起的小水泡,听淅淅沥沥的雨声。 对面母亲的房中已有丫鬟进出,原来涌做饭堂的厢房里,丫鬟们在打扫着,因为下雨,今天的早膳看来要在那里解决了。 转回头,她看了看矮榻上的修竹,小丫头还兀自睡得正香,不禁笑了笑。 这小丫头,睡觉的姿势很是古怪,蜷缩成一团,只占了矮榻一小半位置,其他的地方都被她空着。 云霞记起不知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说这样的睡姿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用在修竹身上说得还挺是那么一回事的。 想来修竹自小在府里当丫鬟,要小心谨慎,看人的脸色行事,估计就养成了担惊受怕的性格,即便自己来了以后,对她宽和了许多,这丫头还是习惯成自然,没有改过来。 不过,她也深有感触,修竹比以前活跃多了,而且更爱笑了。尤其是分家以后,府里这些丫鬟都有了很大变化,个个看着都带着喜气。 思及此,云霞便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以免吵醒了修竹。 她还想让修竹多睡一会儿,小丫头也不容易,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却承担起了与成人差不多的工作,还勤勤恳恳,毫无怨言。 但院门突然敲响的声音打乱了云霞的计划。 紫蔓撑了伞,答应着去开门去了。这边修竹也被吵醒,她一骨碌爬起来,往云霞床上看,结果发现人去床空,小姐早就起床了。 修竹忙穿上鞋子,着急忙慌的往门口奔去。 云霞抿着唇,淡笑着看着她。只见修竹冲到门前才猛然发现小姐正倚靠在窗前,笑盈盈地望着她。 “小姐,奴婢又睡着了起晚了,您责罚我吧。”修竹不好意思的向云霞请罪。 云霞走到她面前说:“责罚,是该责罚,那就责罚你又忘了我说的话。” “啊?”修竹瞪大眼睛不解,心中飞快的捋了捋,在想自己到底忘了小姐说的什么话?好像,没忘呀?昨天小姐吩咐了甚么吗? 一时想不出来,她忙躬身跟云霞施礼:“小姐惩罚奴婢吧,奴婢该罚,竟忘了小姐说的话。” “好,罚你再去睡一会儿。”云霞一本正经地说,眼睛看着大院门被打开,竟是明光过来了。 今天明光穿了一袭白衫,打着一把黑伞,一眼看去,站在门前的他仿佛是一张水墨画,雨丝的银线是背景,衬得画面更加简逸空灵,画中的人越发清俊不凡起来。 她心中一下雀跃开心起来,明光这么早过来,一定是想到了如何跟杨妈妈打听。 果然交给他办事就是省心! 修竹只当小姐说正经事,想都没想重复了一遍:“回小姐,奴婢这就领罚,再去睡一,???小姐,您这是...” 噗嗤一声笑出来,云霞伸手戳了戳呆愣当场的修竹,吩咐她赶紧给自己梳头。 修竹啊,哦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忙蹬蹬蹬跑去拿了梳子,云霞已经从窗边折回了梳妆台子前坐好了。 等着修竹梳好头,赶紧洗漱后去会会明光。 修竹麻利的开始梳头,动作轻柔,从铜镜里,她看到小姐脸上的笑容如同花圃里盛开的鲜花一般好看。 小丫头眨了眨眼,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小姐,奴婢又犯错了。可到底忘了您说的什么话,还请小姐明示。因为奴婢蠢笨,实在是,是想不起来了。” 第658章 预感 “我就知道你想不起来。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云霞笑得更欢了。 修竹手里没停,嘴上不停地说谢谢小姐提醒。 “我之前说过了,你就算比我起床晚,也不用到我跟前来领罚,是不是?你怎么把我这句话当作了耳旁风呀?” 这时修竹已经把云霞的双髻扎好,开始绑彩带了,听了云霞的话,手一下顿住,原来小姐说得是这个啊? 就跟猜测到修竹的心思一般,云霞接着说了一句:“可不就是这句话,不然你以为是忘了什么?我跟你讲,我把你当作自家姐妹看待的,所以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着,听到没有?” “小姐,您,”修竹刚起了个头,就感动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云霞站起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啦,下次记着不用来领罚了。快去给我打水来吧,我洗漱好去看看明光要说什么事。” “哎!小姐我去了。”修竹脆生生地应了,就往外冲。 刚冲出去,又停脚转身跟云霞鞠了一躬:“谢谢小姐,我能当小姐的丫鬟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的。” 说完,欢快得如一阵风,消失在了云霞眼前。 “这丫头!”云霞笑着自己嘀咕了一句:“能有你这样的丫头在身边,何尝不是我的幸运哪。” 说完,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双髻神气的挺立在头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眉梢眼角都焕发着奕奕神采,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脸庞,像极了一朵明丽鲜艳的花儿。 她心中莫名就有一种预感,觉得很快就要有好事发生的节奏。 这种第六感觉还是比较灵验的,云霞可是深有体会的。譬如某天早晨起来,感觉心情愉悦,难以抑制的兴奋在血液中奔涌,这一天八成就是很顺利的,所以这会儿她就有了特别的期待,想见明光的心情更加强烈。 修竹端了盛满清水的铜盆进来,她把铜盆放到洗脸架上,又蹬蹬蹬去取来洗脸用的帕子,云霞接过后开始洗漱。 “小姐,奴婢刚才在廊上碰到明少侠,他跟我说让您别急,他在主厅等您。” 修竹在旁边站立着,跟云霞交代明少侠的话。 云霞快速弄好,便转身往主厅跑去了。 修竹看着小姐飞快的消失了,不禁眨了眨眼睛,小姐这样心急的样子,好像比较少见啊。在她的印象中,小姐都是很镇定的。 跑在走廊上的云霞,突然觉得自己这急吼吼的样子,很像去赴约见心上人的女子那般迫不及待。 她的老脸红了那么一红,把步子稍微放慢了一些。 主厅里,母亲和明光正在说笑。 “娘,明光,早上好呀!”她笑嘻嘻地跟母亲和明光问了早安。 母亲笑着招呼她坐,明光亦跟她问了好。 刚坐下,母亲那宠爱的眼神就罩了过来,不仅罩到了自己,也罩到了明光身上,云霞了然,母亲喜欢明光,已经把他当亲儿子般看待了。 三人自然寒暄了几句。 云霞一边说着话,一边心里焦急,正在想着找什么借口单独跟明光说说昨晚的事情,母亲就突然站了起来,还笑着说我去看看早饭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天下雨,我们就不到饭堂去用早膳了,对了,明光你也一起在这吃。 说完话,她便转身出门去了。 这真是亲娘,急女儿所急,想女儿所想,倍给面子,云霞忙在心里把母亲夸了一通。 走出门的云霞娘,立刻展颜笑开,步履轻快,好不欢喜。眼看着这两个孩子现在越来越要好了,可是大喜事啊!所以她赶紧识趣的找了个借口出来,好让两个孩子说说话。 边走还边想,我就说嘛,只要接触时间长了,霞儿一定会喜欢上杭儿的。 主厅里,云霞等母亲走远,立刻逮着明光问了起来:“明光你一定是想好了怎么向杨妈妈打听了吧?” “嗯,所以我这么早就急着过来了,没有影响到你休息吧?” 云霞忙摇头:“你来之前我就起来了,正观赏着飒飒秋雨呢。怎么样,这景致还是挺迷人的吧?” 她朝窗外努了努嘴。 明光点头:“是很迷人!” 对,秋雨迷人,人更迷人。你凭栏看秋雨,我却愿意凭栏看你。 从窗外收回视线,云霞灿然一笑,明光只觉得眼前光芒万丈,他在心里喃喃:云霞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言归正传,说说看,怎么套杨妈妈的话?”灿然一笑后,云霞俏皮一问。 明光便把自己昨夜斟酌考虑了很久,最后定下的问话告诉了云霞,甚至连问话的步骤都替云霞想好了。 一股脑儿说完,他看着云霞认真道:“你觉得如何?肯定有我考虑不周的地方,那就得靠云霞你来改进了。” “我觉得这已经相当完美了,目前我没看出半点不合理的地方,这样的说辞相当巧妙,明光,我要给你两个字,服气!”云霞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在明光面前晃。 “能得到认可就好,不过,有两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一是杨妈妈也不一定完全清楚这事情,所以从她那里也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二是刚才和伯母聊天时,我顺便提到了杨妈妈,伯母说杨妈妈昨天就被她的侄儿接回去了,好像是家里有事情要办,估计要十来天才回来。” “什么?怎的这么不巧?我还说吃完饭就去找杨妈妈套话呢,这下又得推后好些天,真是心焦。”云霞一下垮了背,嘟嘴不开心。 早晨起来时的好心情也消失了大半,说好的预感好事要发生,结果没灵验,难免不爽。 明光忙安慰她说:“不要不开心,趁这段时间,我们再想想可以从其他哪里打听,我再跟接替刘校尉的人联系下,看看最近查那姓丁的有没有进展。还有上次按你的意见去查月珠的人,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若是他那边有进展,说不定查姓丁的这事就有转机了。” “那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成事不在忙上,这么多年都等了,再多等几天也无妨。”云霞听了明光的劝,很快就想通了。 这时一个小厮打着伞跑了进来,直接冲着主厅而来。 第659章 花明 到了主厅门外,小厮收了伞靠在门边,往门里望去。 见大小姐和明少侠正在厅里,忙迈进门里朝云霞施礼道:“启禀小姐,有个人自称是润兔爹,带着个小童,在门房等着求见,您要见他们么?” “润兔爹?他来了?快,快请他们父子进来。”云霞大声吩咐小厮。 小厮立刻应是,旋风般跑去门房引领人进来。 明光笑着站起身道:“看来是我该恭喜云霞了,润兔爹此时求见,应该是想通了。我去帮云霞迎迎他。” 云霞自然也意识到,润兔爹这个时候亲自前来,九成的可能性便是他改变了原来的主意。 “我也去,修竹,给我拿把伞来。” 她抑制不住兴奋,高声喊了修竹。 修竹很快的送来了雨伞,只是修竹还没走上回廊,云霞已经冲进雨中,钻到修竹的伞下,从修竹手中拿过了为她准备的伞,动作麻利的撑开了。 早在云霞冲进雨中的时候,明光就想用自己的伞给她遮雨,只是她的动作太快,明光也就够想一想的时间。 所以眼睁睁看云霞淋了雨,他很是心疼。紧跟着云霞往大门走去时,就碎碎念了她,说她肩上的衣服都湿了,当心着凉。 云霞伸手摸了摸肩头,笑着说也没湿多少,不碍事的。 到了门房屋檐下,两人刚把伞收好,润兔一下就从门房里跳了出来,大声喊云霞姐姐,明光兄,蹦哒得可欢实了。 润兔爹也站了出来,因为下雨,大概是把伞都遮润兔去了,他左边的袖子全都打湿了。 这会儿朝他云霞和明光躬身施礼,才看到他背上也湿了一大片。 “大叔,您的衣衫都湿了,快随我们进去吧。我让香梅找件合适的衣衫给你换上。”云霞催促完润兔爹,又吩咐刚才来送信的小厮,赶紧去跟香梅说。 润兔爹摇摇头直说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我的身子结实得很,不会受凉的。 门子老郑见自家小姐如此礼遇这个汉子,顿时觉得这润兔爹有些来头。这时便接过润兔爹的话头说:“兄弟,我们小姐关心您,您还是听小姐的换件干衣衫吧,即便不受凉,那干的穿着也舒服不是。” “大叔,您看看都劝着您哪,走吧,就按云霞说的办。”明光一把抱起润兔,准备往里走。 “等等!”云霞喊住了走出一箭地的小厮,又招手让润兔从明光身上下来,明光背上的伤才好,还是多将息些时日好些。 最后她才转头对老郑说:“老郑和大叔身材差不多,就找一件你的衣衫给大叔换上吧。” 老郑打量了下润兔爹,还真是,他马上说好好,便转到门房旁边的小耳房里找衣衫去了。没一会便拿着一件青布长衫出来,笑着递给润兔爹,让他穿。 盛情难却,润兔爹只得接了。 他摸了摸,这长衫还是簇新的布料,人家门子大哥把自己的新衣服都给了自己,这怎么好意思? “大哥,使不得,你找件旧的给我穿吧。”润兔爹忙把手中的衣衫往门子老郑手中一塞。 老郑又把衣服塞回了润兔爹手上:“兄弟啊,我今年新近添了三件薄衫子,这件给你,我还有两件哪。” “大叔拿着吧。”云霞朝润兔爹点点头,又把手上刚摸出来的碎银子递给老郑,让他重新做件新衣。 这回换老郑摆着手连声叫使不得,使不得,坚决不肯收下云霞给的银子。 云霞把银子往门房内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一放,直接命令他必须收下。 老郑不得以,只得答应收下,他对云霞施礼道谢,说在将军府当差本就受了主人的大恩惠,吃穿不用愁,就一件衣衫,小姐还拿那么多银子换,这块碎银子可以做三件新衣衫都有富余。 云霞跟他还礼,夸他和守东跨院后门的老朱一样,都是恪尽职守的,勤恳老实的人,应该是她感谢他们才对。 看着云霞小姐和下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再看门子大哥发自内心的笑容,听他说的那些感激话,润兔爹暗暗高兴,自己思来想去定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也跟着笑了,那笑也是发自内心的,若不是顾及到自己在做客,他一定要开怀大笑一番。 “大叔,您就别耽搁了,赶紧去换了吧。”明光出言提醒他。 这次他没有推拒,爽快地点了点头,谢过了云霞小姐和门子郑大哥,在明光的带领下去耳房换衣服去了。 等换好干爽的新衣服出来,润兔一把抱住自家爹爹,嚷嚷道:“爹穿新衣服了。” 老郑抬眼一看,嗬,这位兄弟的身材跟自己几乎一样,瞧,这新衣服就跟是比照他的身材量尺寸做出来的一般,非常合身。 他便指了指门房内的大铜镜,让润兔爹自己照照看,是不是很合适? 润兔爹笑着挥挥手道:“不用照,我感觉穿着非常舒服,那必定是合身的了。” “爹,您穿这件衣裳可好看了。”润兔仰头很认真的对父亲说。 润兔爹揉揉儿子的头回答他说:“爹也觉得很好看。” 嘻嘻,润兔得意的笑了。 “云霞小姐,我们进去吧,我要跟您和夫人讲重要的事情。”润兔爹躬身跟云霞施了一礼。 “好,大叔请!”云霞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辞别门子,直接往云霞母子住的院子走去。 路上,润兔搂着父亲的脖子,往后看着云霞,问她云霄哥哥呢? “云霄哥哥那个小懒虫,这会儿多半还在床上呢。哪有小润兔这么勤快。” 润兔爹把儿子往上托了托,笑着说:“云霞小姐您可别夸他,平日里起床总要他娘三催四请的。只是今天听说要到您府上来,才起得这么早。” 被父亲当场揭发,小润兔直接把脸埋在了父亲肩头上,很是不好意思。 “不过,等爹到你云霞姐姐家的酒楼做工后,你要跟着萧先生,还有你明光兄和云霄哥哥一起念书的话,可不兴睡懒觉了啊!”润兔爹好像是不经意的,很平静地与儿子交谈,但却是明确说破了今天的来意。 意料之中的惊喜就这么扑面而来,把走在后面的云霞和明光喜得对望了一眼。 第660章 想通 “大叔,您这是改变主意了?”欢喜过后,本着关心,云霞还是要问清楚润兔爹才是。 总不能让曾受过伤害的润兔爹是迫于压力改主意,必须是心甘情愿的才行。 润兔爹停住脚,缓缓转身面对云霞和明光,异常坚定认真地说:“云霞小姐说得对,我确实改变主意了。不过这个主意早就该改变了,所以请您一定要原谅大叔呆傻,直到现在才想通,好在还不算迟吧?” “当然不迟,大叔说哪里话。”云霞忙上前一步,使劲摇头摆手,让大叔别这么说。 润兔探出头,对云霞和明光说:“我爹在家里还用拳头敲自己,说他是笨蛋哩!” “是,你爹我太笨了,先不说不敢面对问题,就是把你云霞姐姐他们这样的好人家,视为与那家伙相同都算大不敬。”他侧头对趴在自己肩头上的儿子说。 明光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很是欣喜,大叔能这样想,那确实是想通了的。 他站近一步,伞都擦在了润兔爹的伞上,看着润兔爹那张有些泛红的脸,劝慰道:“大叔,您因为以前的经历和教训,不愿意合伙我们都是能理解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您也不要自责,也不要内疚。 现在您能重新做出正确的决定,我们都替您开心,不仅是为您能和云霞家一起赚钱发财开心,还为您能走出前一次的伤害开心。” “明少侠说得对极了,自从我做了决定之后,就感觉浑身轻松,原本因为这件事揪着的心放开了,人也自在了。还有,对兔儿我也能交代了。” 润兔爹接过明光的话头发表感概,看向儿子的一双眼睛里饱含着深情。 云霞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哪个做父亲的不想望子成龙?润兔爹如果拒绝了合伙,以他的性格,断然也不会再让润兔到李家学堂来上学。 但自此在心底深处必然会觉得对不起儿子,耽搁了儿子的前程。 而且润兔和云霄玩在一起,特别快乐;他自己小小年纪也很上进,非常想跟着萧先生念书,这些润兔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所以他的心才会纠结不堪,在做出决定后感到如释重负。 这不,他现在看着润兔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大叔,明光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旁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一句,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您。” 润兔爹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头。 不是他不想说话,到嘴边的话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但是一切都在不言中,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是懂他的。 果然,明光少侠说大叔,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我们也别在雨地里站着了,进屋细说。 明光说完话,已经迈步抢着走到前面,先行带头往前行。 云霞和润兔爹并排跟在他后面,云霞一边走,一边扭头询问润兔父子吃了早饭没有?估计这爷俩起了个大早赶过来,连早饭都没有吃吧。 “云霞姐姐,我吃了娘塞给我的馍,我爹不要,他一口早饭都没吃。”润兔抢着来了个实话实说。 润兔爹瞪了他一眼,低声责怪儿子,说又没问你话你多什么嘴? 训完儿子,他又笑着对云霞解释,自己不是不吃,只是这心里存着事情,没胃口,吃不下而已。 云霞便笑道:“现在把心中的事情都说了,是不是胃口开了?” 润兔爹笑得很憨厚,心想好像是这样的,现在让我吃三大碗应该都没问题。但他没好意思说这个话,只是继续嘿嘿笑。 “大叔,我家的早膳都是我自己安排的,不如等会您吃了,给我提提意见?“云霞也没有直说让他吃饭,俏皮的拐了个弯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润兔爹忙摇头表示云霞小姐安排的早膳应该是很好的,怕是自己提不出意见来。 走在前面的明光,勾唇浅笑,云霞只几下就把润兔爹给绕进去了。 听了润兔爹的话,云霞马上摇着头说:“大叔您说哪里话,怎么会没有意见呢?算我求您,您一定不能客气,要给我提出意见来才行。” 这?润兔爹有点为难了。 明光站定,转身打圆场:“大叔您就答应吧,吃完后您说觉得很好吃,那也算是意见。” 眨了眨眼,消化了下明光的话,润兔爹反应过来,不禁大喜。 激动之下,他抱着儿子的右手大力往上一托,亮着大嗓门嚷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明少侠聪明。云霞小姐,大叔答应你,保证提出意见。” 他这么一托不打紧,可苦了小润兔,头一下顶在了伞柄上,吃痛得哦哟叫了一声。 小家伙立刻龇牙咧嘴,不满的看着父亲。 润兔爹反应过来,忙把儿子放下来,用手帮他揉头顶。润兔扭着身子,直接从父亲伞下钻到云霞伞下,求云霞姐姐的安慰去了。 云霞也帮他揉了揉,又帮他吹了吹,小润兔垮着的脸总算恢复了正常。 “云霞姐姐,我不疼了。”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云霞的衣袖,扬起脸朝她笑。 “那我们赶紧走去吃早饭喽!”云霞刮了刮他的鼻子,伸手牵了润兔,两人带头跑了起来。 明光和润兔爹看着他们俩在雨中嘻嘻哈哈的往前奔,也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云霞娘打着伞出了院门,原来她听说润兔父子来了,正要出来迎接。 于是五人汇合,云霞娘和润兔父子寒暄了几句,互相见过礼之后,便一起往院子走去。 上了台阶,修竹和紫蔓迎接上来帮着大家收了伞,靠在廊檐下,引着几个人进了主厅落座,又端来了水和点心。 云霞娘很喜欢润兔,一坐下便招了润兔到跟前,把他揽在怀里,细声细气地和他说话,又拿点心给他吃。 云霞则吩咐修竹去把云霄叫起来。 修竹应了转身正欲走,云霞喊住她又补了一句:“若是他赖床不起,你只说一句,润兔来了,保准他起得飞快。” “奴婢记下了。”修竹笑眯眯地回了话,小跑着往少爷那边去了。 第661章 随意 “娘,早膳还没有送过来?” “还没有,我已经遣了香梅去饭堂那边,让多准备两个人早膳的过来。润兔爹,你们父子俩就凑合着吃了啊!”云霞娘笑着回答。 嗬,没想到母亲早已安排周到了,云霞觉得她办事真是越来越靠谱了,忍不住在心中给她狂点了好多赞。 而润兔爹听了夫人的话,躬身长揖道:“不才蒙夫人不嫌弃,能得到夫人如此礼遇,感恩不尽。夫人万不可说是凑合,那样会折煞不才的。”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惶恐显而易见,身子也在颤抖,很激动。 心里更是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滋味复杂。这些年来,他从欠了一屁股债到如今生活无忧,其间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前几年被有钱有权的人看不起的一幕幕都还在他脑袋里装着的。 所以他现在尽管有钱了,姿态也放得很低,活得小心谨慎。 或许这就是曾经的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吧。 对于云霞家这种将门之家,加上李将军又是自己崇拜的武将,他自然是心甘情愿高看的。 结果,夫人和云霞小姐都那么的亲切,把他当作家人一般对待,除了充斥着感动和感激之外,也夹杂了紧张不安。总之很矛盾,一方面享受着礼遇,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配。 “润兔他爹,你不要那样想,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你看我家霞儿,霄儿,还有明光,这些孩子们都喜欢你,喜欢润兔,这便是缘分,你以后到家里来千万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云霞娘说完,低头问搂在自己面前的润兔:“小润兔,你说是不是啊?” “当然是了,我娘说得很对!”刚好在这时冲到门口的云霄,直接抢在润兔前面回答。 等云霄和润兔爹见过礼,云霄走向润兔那边后,坐在润兔爹旁边的明光,凑近他低声道:“大叔,放轻松一些。夫人对家里的下人都很好,当是自己的家人。 就说我吧,只是一个护卫,可夫人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我呢,也把将军府当成自己家,你看,活得多开心。” 看出了润兔爹的心结,明光便想法子怎么劝他,想来想去觉得用自己做例子比较好,那样能让润兔爹快速的融入这个大家庭。 这是将来大家真诚合作,坦诚以对的前提啊! 润兔爹抬眼看着明光,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厉害,居然都猜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劝自己的话虽然不多,可字字句句敲打在了心坎上,让适才乱糟糟的心平静了不少。 他扯着嘴唇笑了笑,回答明光说:“明少侠说得对,可大叔,” “大叔勿怪,明光要打断您的话了。您的意思我明白,您大可不必那样想。不如这样,您就按我说的做,不要有负担,入乡随俗,好不好?还有,我要特别提醒您一句,若是您生分了,反而会令夫人和云霞伤心的。” 明光的话让润兔爹无言以对,他愣愣地看着明光,似在认真回想明光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边润兔一听到云霄的声音,就惊喜地扭过头,立刻嚷嚷上了:“云霄哥哥,您来啦。” “嗯啊,走,哥哥带你去玩。”说话间,云霄已经拉上了润兔的手。 润兔没有立刻行动,先望了望云霞娘,又瞅了瞅自家爹爹,等着大人的吩咐。 这孩子真是个老实守规矩的。 云霞娘看了他的举动心下欢喜,便推着他说,去吧,和你云霄哥哥去玩,在我面前反而拘着不自在了。 “爹!”润兔又喊了自己的爹爹一声。 回过神来的润兔爹挥了挥手,对儿子说,快听了夫人的话去玩吧,省得你在这也是五心不作主。 两个小家伙立刻欢呼蹦跳着出去了,在院子里闹喳喳的玩儿。 被他们牵走的视线收回来,他们切入正题刚聊了几句,丹画便进来禀夫人,说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那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云霞娘站起身招呼大家。 云霞马上接了一句:“吃饭事大,吃饱了才有干劲。大叔您请,记得给我意见哟。” 刚才被明光劝说了一通的润兔爹,还是有所变化的,这时竟能自然地点头答应云霞。 明光起身,跟着润兔爹一道出门,又低声鼓励了他一句:“大叔,您看,这样随意一些多好,夫人和云霞笑得多开心。” 这回闰兔爹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做出转变。 明光这才舒心一笑。 走在前面的云霞娘,扭头正要跟客人说话,见明光和润兔爹低声说着什么,便没有去打扰。 而落在后面的云霞,正被云霄和润兔缠住,问东问西的。 饭堂里,训练有素的丫鬟们见夫人带着人过来了,便开始从食盒里把早膳拿出来。只听见碗碟放在桌上的声音响过,桌上已经摆着满满当当的了。 今天的早餐,是云霞别出心裁,按西式早餐加以改良设计的。算起来,这是第三次吃这样的早餐,前两次大家吃了反响非常不错,以至于云霄念念不忘,昨天又提出想吃那种早餐,所以昨晚云霞让厨房按此准备。 也是凑巧,正好润兔父子赶上,可以尝尝新鲜,而且她非常肯定,润兔爹看到今天的早餐食物,绝对惊奇不已。 等大家围桌而坐,润兔父子才有功夫看桌上的早餐。 首先是润兔指着面前的那盘点心,咦了一声,小家伙从没见过这样的点心,一个个小小巧巧的,看着就想流口水。 他的眼睛都快掉进这个点心盘子里了,嘴唇翕动,打定主意先要尝尝这种点心。 润兔爹则瞪大了眼睛,自己做厨子这么多年,各色各样的菜品见得多了,怎么云霞小姐家的这桌菜品全是没见过的? 还有那酒盅里盛满的黄澄澄的汁水是甚么?他身子稍微前倾,嗅了嗅,好像有柑橘的味道。 云霞把润兔爹细微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这时莞尔一笑,跟润兔爹解释了下:“大叔,这是取用柑橘的汁,您可以尝尝,这样的吃法与直接吃果肉感觉是不同的。” 第662章 尝鲜 西式早餐中用得最多的是柳橙汁,因为这里没有柳橙,云霞只能就地取材,用了柑橘榨汁来代替。 润兔爹身边坐着的明光,点头赞成云霞的话,还对他说:“大叔,今天的早餐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不一样的吃法,一样的好吃。等会您就会深有体会的。” 润兔爹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暗自觉得要尝过后才知道。 他再看桌上,见每个人的酒盅旁边,都放了两个盘子,一盘装着两个煎蛋,一盘装着蔬菜。 煎蛋很嫩,中间的蛋黄似乎还可以流动,旁边是白玉似的蛋白,上面还撒了些粗胡椒粉。 新鲜吃法,这是润兔爹此刻的想法。 再看蔬菜,绿油油的很喜人,润兔爹吸了吸鼻子,还闻到了一股子薄荷的味道。 难道云霞小姐用了薄荷叶做菜吃?说实在话,他从没尝试过吃薄荷叶,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除了做药,没人会弄来吃的。 润兔爹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想尝尝薄荷菜的味道。 除此之外,桌子正中直接摆上了一个袖珍蒸笼,香梅把盖子揭开,浓郁的蛋香味飘出来。 原来是个巨大的馒头,不对,又不太像馒头。 润兔爹刚下的结论马上被他自己推翻。 等热气慢慢散开,他看清楚了,是一种淡黄松软的面食,面上被刀划成了小块,不过在蒸笼里还是连成了一个整体。 坐在他旁边的润兔指着蒸笼问云霄:“云霄哥哥,这是馒头吗?好大一个啊!” 云霞娘用一根长竹签子往蛋糕上一插,戳起了一块,放到了润兔面前的空碗里,笑盈盈地对他说:“这叫做蛋糕,来,你尝尝。” “这不是馒头,是我姐姐做的大蛋糕,可好吃了。”云霄得意地接了一句。 好啦,大家也别愣着了,开始用早膳吧!云霞娘宣布开饭后,润兔马上拿起竹签子,开始吃蛋糕。 香梅站到桌边,负责用竹签把蛋糕分到了每个人的碗里,分完后,修竹立刻撤掉空蒸笼,又端上了一个蒸笼。 “大家敞开了吃,吃完还有。香梅你也不用忙了,去吃饭吧。” 指着蒸笼,云霞让大家尽情享用。 桌上的人点头应声,开始吃蛋糕。香梅和修竹也退了出去,几个丫鬟聚在在外间,开始吃好吃的不得了的蛋糕。 饭桌上,咬了一口蛋糕在嘴里,润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这个蛋糕软软的,甜甜的,太好吃了。 很快第一口被他吞下了肚子,润兔迫不及待的又吃了第二口,嘴里含着蛋糕,还不忘向他爹推荐:“爹,好好吃哪!” 润兔爹此时正吃了一口,相当松软,与平日吃的馒头相比,更加蓬松,入口即化;也更加香甜,还不腻人。 所以咽下一口后,便对儿子说:“嗯,爹也觉得很美味。”说完用脚碰了碰儿子,示意他不要在吃饭时闹腾。 在家里他专门叮嘱过儿子,到了将军府要守规矩,少说话少犯错。 岂料这调皮孩子到了将军府倒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吵吵嚷嚷的,真是! 润兔不解地望着他,他朝儿子挤了挤眼睛,小家伙才反应过来,忙埋下头吃东西去了。其实润兔爹多余担心了,人家润兔发表了感概之后,马上就要尽情品尝美食,哪还有功夫再说话呢? 饭桌上,大家都在安静地享受着美食。 润兔爹面前的蛋糕很快就没了。 云霞看了,笑弯了眼睛。 大叔这表现意味着对自己开发的蛋糕时认可的,她当然高兴了。 事实也如此,润兔爹是个挑剔的食客,虽然品评美食是他必不可少的乐趣之一,但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好厨子,所以在品评上自然就要求很高。可今天这个蛋糕他却没挑出一丁点儿毛病,可以说是口服心服的。 明光见润兔爹吃完了,忙站起来,揭开了刚放上来的第二笼蛋糕,取出一块蛋糕放到了润兔爹的碗里。 还在回味蛋糕美味的润兔爹忙扭头谢过明光。 明光笑着摇头,表示不用谢。 接着云霞就抢着开了口:“大叔甭客气,您可得加把劲,还有一蒸笼等着大家解决呢,不能浪费!” 嘴里塞着东西的云霄头都没抬,就含糊着回答了一句:“姐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他这么一说,桌上的人都笑开了,润兔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安心继续品尝不一样的早饭。 他见李夫人一边吃蛋糕,一边端起柑橘汁喝,吃得很是满足。于是也鼓足勇气端起了那汁水。 虽然云霞小姐介绍说这样吃别有风味,可润兔爹心里不太能接受,他觉得好好的柑橘揉成汁,能好吃到哪去? 犹豫着喝了一口,刚刚吃过蛋糕的嘴,一下就充斥了柑橘的清香,这感觉,润兔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挺好,这大概就是明少侠说的不一样的吃法,一样的好吃吧。 接下来,他也学着其他人,一口柑橘汁,一口蛋糕,吃得心满意足。 “大叔,再尝尝这种蔬菜新吃法,应该不会让你失望。”见润兔爹没有尝试她改造过的简式蔬菜沙拉,云霞向他隆重推出。 润兔爹这回没有犹豫,积极响应,马上挟了一大筷子蔬菜放进口中。 薄荷丝凉悠悠,脆生生的,菠菜也很生嫩,还有调料,这三者结合起来的味道非常不错,润兔爹使劲点头。 “怎么样?”云霞笑着问他。 不舍地咽下蔬菜后,他立马大声赞叹:好吃!我都不想吞入腹中,想包在嘴里多体会体会。 明光忙替他挟来好多放到碗里,笑着说:“请大叔尽情体会!” 润兔看了父亲碗里的菜,眨眨眼,便调皮的伸过筷子挟菜:“爹,我帮您体会。” 润兔爹下意识地用手盖住碗,说儿子:“小小子,你吃了那么多,还要抢爹的?爹不要你帮忙,自己体会。” 父子俩的举动,把桌上其他人都逗笑了。 只有润兔气得瞪起了眼睛,心说爹真是小气。而跟着憨笑的润兔爹,也觉得自己这样对好像有点过分,可是太好吃了,自己没吃够,又不好意思不停的去挟菜,只有保住明少侠帮自己挟的这一碗了。 第663章 感触 所以儿子,暂且委屈你一下,只等爹跟着云霞小姐学会了这菜的做法,做给你吃个够吧。 好在鼓着眼,翘着嘴的润兔很快又高兴了,因为云霞姐姐马上给自己碗里送来了很多菜,他决定就不跟爹爹计较了。 自己做的菜受欢迎,最高兴的当然是云霞。 这道菜她命名为冷拌蔬菜,看着简单,实则不简单。因为这是她结合了西式和中式做法制成的。为了口味佳,她特别研究了拌菜的调料,通过多次试告,最后才定下来用哪些调料及调料的量。 这样做出来的菜,吃在嘴里的口感就一个字:爽! 新鲜菠菜入水焯一焯,捞出挤干水分,切成碎末,薄荷叶和大葱切成丝,大蒜切成末,加入由盐、胡椒粉、芝麻油等组成的自配调料,然后把菠菜拌匀,撒上薄荷丝即成。 划重点,这道菜之所以美味,做出最大贡献的是云霞费了心力配制出来的调料,把那调料说成是她独家秘制的配方也不为过。 润兔爹边吃边在心里庆幸,庆幸自己能想通透,愿意加入到云霞小姐家的酒楼做工,要不然自己会后悔死的。 生生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啊! 对于爱做菜的他来说,谁能做得让他称赞的好菜,不管是什么人,比他年长也好,比他年轻也罢,都是他学习的榜样,看重的人才。 现在云霞小姐做的菜不单好吃,还新奇独特,那云霞小姐就不仅仅是他看重的人才,也是奇才,更是他心目中天才般的人物。 他打定主意,以后要向云霞小姐请教,跟着她开发出更多的新菜品。 话说,人云霞小姐还这么年轻,手艺就如此了得,以后定是更加不得了!想想自己像云霞小姐这般大时,做菜的手艺还很一般,远远比不上她的。而且,云霞小姐即便不与他合伙,再多些时日,也照样能开发出更多的好菜式,根本都不用依靠他。 所以他在此时已经认识到,与其说是云霞小姐求着他,不如说是云霞小姐在帮他。 这么一想,润兔爹越发自责起来,是啊,自己钻牛角尖,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云霞小姐和骗我的那家伙能一样吗?我居然把他们放到一起比较,简直辱没了仙女似的云霞小姐。 此刻若不是在做客,他铁定往自己脑门上用力来一掌,这脑子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 蠢!太蠢!蠢到家了! 润兔爹在心里自己骂自己,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情面。 “大叔,您还有煎蛋没吃。”云霞小姐的声音总算把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他看着眼前的煎蛋,眼睛有点起雾,赶紧点头应了声,就埋下头不说话了。 “大叔不喜欢吃煎蛋?”见他呆呆的看着煎蛋没有行动,云霞不禁发问。 正与润兔说话的云霞娘,抬起头笑着向润兔爹推荐煎蛋,说别看这煎蛋显得生,就跟没煎熟似的,但吃起来是很佳妙的。 她误以为润兔爹嫌这煎蛋太生嫩了,因为她第一次见到时,也是这么认为的。当时她还说了霞儿,怎的还没熟就端上桌子了? 霞儿耐心地解释说这样子的煎蛋,就是要吃它的嫩滑。把它放入口中,您能感受到蛋黄的流动,那种软软的触感,再配上胡椒的清香,绵绵密密的钻入齿缝里、舌尖、口腔中的各个角落,无以言说的享受啊!娘,您自行体味吧,看看我是不是所言非虚。 听了霞儿的话,云霞娘顿时觉得齿颊生香,满口生津。 于是什么话都不说了,赶紧把煎蛋吃起来。 果然,吃了第一口,她就爱上了这道煎蛋,原来鸡蛋还可以这样煎来吃。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很快吃完,还感到意犹未尽。甚至有点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大岁数,还不如自己女儿活得明白,怎的就没有想到一丁点儿这样的新奇吃法? 不过,在自家老父亲品尝过,说了一句话之后,她也就释然了。 老父亲说的是: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煎蛋,全托了我谪仙似的外孙女的福啊! 云霞娘笑着想,可不是嘛,霞儿这样谪仙似的人物,我等怎的比得上?不过,霞儿是我的女儿,这就够了啊。 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沾了女儿的光嘛! “爹,我都吃完了,可好吃可好吃了!”润兔也跟父亲形容了煎蛋的美味,一连用了两个可好吃来加重语气。 才从刚才的自责中回过神来的润兔爹却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说话,眼睛里的雾气就会凝结成水,好好的早膳,被自己扫了兴。 毕竟一个大老爷们,无缘无故的那啥,多奇怪啊!再说,儿子还在自己旁边坐着呢。 这时,明光出声替他解了围:“我来帮大叔回答。伯母,云霞,大叔并不是不喜欢吃煎蛋,而是舍不得吃。既然这样,大家也别催大叔了,让他先看个够再吃。” 因为明光坐得离润兔爹近,润兔爹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聪明如他,自然多少猜出了些端倪。 润兔爹忙点头,感觉明少侠简直是上天派来的贵人,他这样说,一下就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明光说完,专门朝云霞使了个眼色,虽然不太明白他这个眼色的意思,云霞还是很配合的附和了一句:“没问题,大叔您慢慢看。其实今天这个煎蛋我不太满意,煎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再加上是从那边送过来的,提着路上走动,把煎蛋的品相破坏了些。” “那是自然,要是现煎现吃肯定更好吃。”明光点头赞同。 云霄小朋友却说他吃着一样好吃。 “我觉得云霄哥哥说得对。”润兔马上站到了云霄那边。 “你云霄哥哥是个大馋猫,什么他都说好吃。”云霞娘忍俊不禁,逗起了润兔。 “娘,我也没有什么都说好吃的,您以前不是还说我嘴刁的嘛?只是姐姐、二舅父还有大叔做的菜我才通通说好吃的。” 云霄立马跳出来反驳。 此刻饭桌上的碗盘、碟子都差不多空了,大家也就开始品评,说笑起来。 第664章 盛赞 润兔爹也趁机调适好心情,他悄悄揉了下眼睛,开始喃喃发声:“这煎蛋越看越觉得好看,真是舍不得下口了!”然后抬头对着桌上众人笑了笑。 云霞这才看见他的眼眶泛着红,便马上接过话头说:“大叔,别舍不得吃啊,我还等着您的意见呢。再说,等以后我跟您讲讲这煎蛋的做法,您再加上自己的发挥,保证比我们煎的还要好吃。” 云霞娘接着女儿的话说起:“霞儿说得对,润兔爹的手艺高,火候掌握得更好,煎出来肯定比现在的还要胜一筹。” “夫人言重了,不才不敢当,真的不敢当!”润兔爹站起来,朝夫人拱手,一脸的惶然。 “大叔,您当得起的,我可是看好您哪。”云霞把两只手撑在桌上,托着脸很认真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她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为自己鼓劲,润兔爹再也说不出不敢当,我做不出来这样的话了。他手心冒汗,脑门也冒了汗,不行,自己不能怂。于是一咬牙,对云霞小姐施了一礼:“云霞小姐既然这么看得起大叔,大叔说什么也要尽力达到您和夫人对我的期望。” “这就对了。”云霞娘拍着手笑道。 虽然润兔爹来了以后,她还没问他来所为何事,孩子们也还没有告知她,但云霞娘隐隐觉得润兔爹是想通了,愿意合伙。 若是这样敢情太好了,真是心想事成哪! 所以她便耐着性子,没有催问。人家愿意讲的时候,自然会讲的。 这会儿见女儿和明光都是一脸的欢喜表情,她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其实她说的这就对了的话,是暗含着双关语的,除了说润兔爹这样就对了,还有夸自己猜对了的意思。 “大叔,您一准能做得很好的。现在先尝尝煎蛋吧,冷透了就不好吃了。”云霞边说边用手指了指盘子。 “好,好,大叔这就吃。”润兔爹坐了下来,开始品尝煎蛋。 蛋黄太嫩,专门配了个小勺子来舀。 润兔爹把勺子放进了嘴里,蛋黄直接滑进了口中。 桌上其他人都不说话了,全盯着他看。尤其是润兔和云霄两个小家伙,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还好润兔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品尝煎蛋的工作中,要不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恐怕吃起来会有点不自在吧。 这边云霞娘在心里想着都觉得好笑,所以移开了视线,但是掩着嘴弯起了唇。 再抬眼看时,润兔爹此刻脸上的表情比刚才丰富了许多。 同时,润兔爹在心里也搞起了快速自问自答: 问:你吃得是煎蛋吗? 答:当然是!只不过是你自己手艺不到家,到今天才托云霞小姐的福,吃上了赛过以前吃过的所有煎蛋味道的煎蛋。嗯,很不错,这么绕的话我都顺溜的说出来了。 问:软、嫩、滑、香…还有什么说这煎蛋好的词? 答:太多了,说不过来了,总结起来三个字:太好吃! 问:这两个煎蛋吃得能过瘾吗? 答:一点都不过瘾,所以得赶紧跟云霞小姐讨教,回家多做些给他们都尝尝,吃个够! 问答完毕时,他已经品尝完了一个煎蛋,接下来没一会儿,另外一个也进了他的肚子。 润兔爹只感到从嘴到肚中这一条道上都是舒畅的感觉,脸上的表情是实打实的心满意足。 盛放煎蛋的盘子干干净净,就连残渣都被他用勺子刮来吃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用云霞问,润兔爹便直接说了自己的意见,对这个煎蛋,他提不出任何意见;对今天的早餐,他就没有找到一样不好吃的。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云霞和明光对视一眼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跟着站起身,朝润兔爹施了一礼:“谢谢大叔,能得到您如此的赞扬,云霞太开心了。” 是啊,怎能不开心呢?因为润兔爹本身就是个厨艺高超的烹饪专家,他肯定了,那便是得到专业认可了,以后在酒楼里推出这些菜品也算是有保证了嘛。 这时,进来收拾桌子的丫鬟们,正好听到了润兔爹的话,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她们的感受,异口同声的夸云霞小姐做出来的菜好吃得没得挑。 紫蔓还说,她跟着小姐学会了冷拌蔬菜,回家做给奴婢的娘吃,把奴婢的娘喜得逢人便夸好吃。 “奴婢的爹娘也是,说是恨不得顿顿吃,一顿不吃就想得慌。”丹画马上证实了紫蔓的话。 饭堂里瞬间变成了云霞厨艺肯定大会,大家都搜肠刮肚得想着赞美的词,心悦诚服地说出来…… 直到把云霞的脸都说红了,其实自己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厨艺了得,只不过是取了巧罢了。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大家可不可以停了,再说下去,我都快被你们给吹到天上去了。还有,今天的主角是大叔,你们把大叔给晾在一边可不好。” 丫鬟们被小姐这么一说,倒是住了嘴,但都掩着嘴偷偷笑:小姐说话就是逗,甚么吹到天上,本来就是说的实在话嘛。 明光勾唇笑了笑,把身子往云霞那边倾了倾,低声说了一句:“云霞不必担心,吹到天上很正常,因为你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回天上呆一呆,也算是故地重游。” 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云霞反应了那么一会儿,才回过神。她扭头看着满面笑容的明光,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这么煽情的话,居然出自明光的口中,实在有点不可置信。 仙女下凡...故地重游...天哪,明光也成了甜话boy?但是,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舒服熨帖呢?以至于云霞心里美滋滋的冒泡,脸上则慢慢升起了彤云。 在旁边只顾着笑看着女儿的云霞娘,自然把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在了眼里,也喜在心里。 不过,女儿说得对,今天人润兔爹可是客人。 于是便笑道:“润兔他爹,我们家这些个丫鬟,伶牙俐齿惯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莫要见笑。你们呀,在客人面前吹捧自己的主人,真是脸皮厚!”她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几个丫鬟,假装嗔怪她们。 第665章 来意 丫鬟们这时忙齐声道:“夫人说得是,奴婢们记下了。” “知道就好,去吧,把碗筷收拾了。”云霞娘吩咐完。便转头对润兔爹说:“润兔他爹,我们移步到主厅去说正事吧。” 丫鬟们诺诺应声自去忙了,云霞娘先自站起了身,大家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想了想,润兔爹还是决定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郑重的朝云霞娘拱手道:“夫人,云霞小姐值得夸奖,不才也是想夸的,只是嘴笨,正好这些姑娘们帮了忙,不才心里正高兴哪!” “看看,客人有多好,都帮着你们说话呐。“云霞娘朝丫鬟们笑道。 几个丫鬟忙围过来向润兔爹致了谢,润兔爹忙还了礼。大家这才出了门,往主厅走去。 说实话,他觉得这些姑娘们遇到李夫人和云霞小姐这样的主家,实在是太幸运了。 不过自己也是幸运的,因为马上就可以认主家了啊! 他憨憨的笑了,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加欢快。 几个人在主厅落了坐,云霄跟母亲请示之后,便带着润兔出去玩去了,香梅端来茶水和点心之后也退下了,大家终于可以安静地说正事了。 云霞娘坐在主位上,云霞和明光分两边坐在她的下首,润兔爹则坐了明光的旁边。 所以一抬眼,云霞就对上了明光。想着刚才明光说的话,她不禁仔细打量了下明光。 明光此时正和润兔爹低声说话,云霞摸了摸下巴,看着满面笑容的明光,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他。在她的印象中,明光是个不爱说玩笑话的人,老实、拘谨,说话一本正经,没想到啊,刚才他竟然那么顺溜地说了那样一句话,而且说得很风趣,关键还说得很好听,让人听了舒服。 是不是该给他再加个标签?云霞笑着眯了眯眼睛。 润兔爹受了明光的鼓励,这会儿勇气大增,站了起来,先跟云霞娘施了个大礼。 刚端起茶盅正要喝的云霞娘,赶紧放下了茶盅,站起身,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对他说:“润兔他爹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夫人,要的,将军大人是不才最崇拜的人之一,现在云霞小姐也是不才崇拜的人,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今天来,不才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能成全则个。” 润兔爹一揖到底,非常有诚心。 云霞娘忙说:“润兔他爹言重了,有什么尽管直说,大家都是有缘人,好说好说。” 前几日,她们母女还在为请不到润兔爹而遗憾,现在人家这么有诚意的,冒着雨过来,若是提合伙,那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同意的啊。 润兔爹这才站直了身子,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正事。 “夫人,不才就直接说了。 前段时间云霞小姐来跟不才谈合伙的事情,不才因为曾经的遭遇,回绝了云霞小姐,实在是当时不才蠢笨,没想清楚,把云霞小姐的一片好心给辜负了。 所以在这里,不才要跟夫人和云霞小姐赔个罪,希望您们大人不计小人过,能原谅蠢笨的不才。” 说到这里,他又跟云霞娘施了礼,转身对云霞也施了礼。 云霞娘和云霞都说能理解他的做法,没有一丝怨怪,让他不要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不才谢过夫人,和云霞小姐的,不怪之恩!”润兔爹声音一下就哽咽了,一句话分成了三句才说完。 不过总算是表达清楚了自己的谢意,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霞母女和明光一起,自然是轮番对他进行了劝慰,润兔爹听着他们的劝慰,没有说话,只是频频点头。 等他们说完,润兔爹接着说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回夫人和云霞小姐,还有明少侠的话,您们对不才真是太好了,不才会永远记在心上的。今天不才就是特意来请示夫人的,能不能把不才一家收留到李记酒楼做工?” 一口气把自己的话说完,润兔爹躬身等着云霞娘的回话。 “做工?”云霞娘提高了音量,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明光和云霞。 “夫人,是的,不才愿意到李记酒楼来效力。”润兔爹又清晰地解释了一遍做工的意思。 慢着,到我们家酒楼做工,这不是委屈了润兔爹吗?原来霞儿可是要和他合伙,还要给他分红的。 所以云霞娘忙摆着手说:“润兔他爹,你先坐下,容我问问他们。” 说完便扭头问明光,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光站起身,拱手施礼道:“伯母,这只是大叔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不是这么想的,也不是要他来做工的,是要他来一起经营好李记酒楼的。” “不是,明少侠,大叔愿意为李记酒楼做工,开的工钱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就可以了。 大叔原来开小饭店,赚了些银子,够在城中买个宅子住,所以把以后的日子能过起走就行。 对了,大叔还有个要求,就是润兔能就读李家学堂。另外,便是看着黄少爷被改造好。”润兔爹抢着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云霞娘索性直接点了云霞的名:“霞儿,你来跟大叔说吧。” “好,娘您放心,我会劝大叔的。”云霞安抚母亲坐下后,才跟润兔爹施了礼:“大叔,若是您只到我家酒楼做工的话,我可不能同意。” “云霞小姐,您这是,” 润兔爹显然着急起来,明光忙对他说:“大叔,不好意思我又要打断您的话了,您稍安勿躁,听听云霞怎么说好吗?” 明光的话奇迹般的抚平了润兔爹焦躁的心,他说了声云霞小姐您讲话之后,便闭嘴不言语了。 “大叔,我知道您的一片好心,可正因为您这么真心实意的对我们,我们才必须以心换心对您,否则我们会不安心的。 您想想,最先我请二舅父来找您谈时,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是请您和我们一起把酒楼经营好,大家实现双赢的局面,对不对?” 润兔爹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来我来请你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大叔您也不希望我们说话不算话吧?” 第666章 诚意 “没有,没有,云霞小姐您们没有说话不算话,是大叔的意思。”润兔爹连忙帮云霞做了澄清。 “大叔,说真的,您经营着自己的饭馆,生意红火,好好的能放弃自己的饭馆,加入李记酒楼,我们已经心存感激了。 如果同意您只是在酒楼做工,那岂不是真正的大材小用,这种置大叔才能于不顾的做法,连旁人都会指指点点,说我们坑了大叔的。” 润兔爹两只手摆得飞快地说,没有的事,大叔可以说清楚,是自愿的,不是您们强迫的。 “大叔,京城中那么多人,您难道一个个去说?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 “那,这,”润兔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甚么,又高兴了:“云霞小姐,大叔是个外地人,京城里没甚么人认识的。” 云霞挑眉笑道:“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您的饭馆名声在外,这京城里的熟人可不老少,只是您自己不认得别人罢了。” 明光附议:“云霞说对了,大叔,您的熟人可能多得超出您的想象。” 润兔爹词穷,只能憨笑,接不上话了。 “润兔他爹,既然这样,你就听了孩子们的,还是按以前说好的办吧。”云霞娘直接做主了。 “回夫人,不才跟家里人都商量好了,是做工的。如果又变了,回去不好交代。” 总算想出了一个理由,润兔爹说出来之后悄悄吐了口气。 云霞却摇着头回答:“大叔您多虑了呀,一来您是一家之主,二来您大可以跟家人说我们不同意您做工,是请您来合伙的,否则就谈不拢,把责任往我们身上一推就好了嘛。” “对!大叔,刚才我也跟您说过了,若是他们执意怪您的话,您就把劝他们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保证劝服他们。” 这次,明光直接把话说到了明处。 润兔爹见事情并不能如愿,有些着急,他抬手搔头,逼自己赶紧想出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好拒绝。 不知情的人,见屋子里的人面有难色,八成还以为是商量的双方谈不拢,为了自己在拼命想辙,希望能多分取些利益。 却想不到,今天这屋子里的人在反其道而行之。他们都绞尽脑汁想让对方多得利,自己少得利,正谦让着呐。 云霞索性不再给润兔爹机会,她站起来,对母亲和明光点点头,才面对润兔爹说话:“大叔,您坐下稍等,我去去就来。” 云霞小姐这是要去哪?润兔爹见她专程对自己说了要出去,隐约觉得她会是去做什么事情来继续劝自己。但是他也不好拦着云霞小姐,所以只得应了,也坐下了,不过明显有些坐立不安。 等云霞小姐一出门,他又跟云霞娘说了起来:“夫人,您就让不才到酒楼做工吧,您说句话,云霞小姐就会同意的。” “她大叔,这事我可做不得主,都交给霞儿在操持。” 云霞娘很聪明,直接又把责任推回到了云霞身上。 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润兔爹听了,很是泄气。李夫人也是摆明了要让自己合伙的态度。 他在心里喃喃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娘,儿子这次遇到了好人了,跟以前那个家伙想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好人。 很快云霞返回来了,大概是小跑着来去,小脸都红了,手上赫然拿着一叠纸。 跟着进来的小丫鬟,好像是唤作修竹的,端着笔墨和砚台。 按着云霞小姐指的地方放好之后,修竹退出了房间。 润兔爹眨了眨眼睛,这是要做甚么?难不成云霞小姐是要跟我下文书了? “大叔,这是我之前拟定好的文书,您识得字,先看看,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就说出来。”云霞从那一叠纸中抽出一张来,递给了润兔爹。 还真是文书哪。润兔爹只得伸出双手接了,开始仔细看文书内容。 他识字不是很多,但好在文书内容不也多,倒是被他看完了,也看懂了。 不过看完后,他拿着文书的手立刻抖了起来,就跟拿着一个烫手的馍一样,嘴里直接叫出了声:“使不得,使不得,云霞小姐您这是要折煞我呀!” 这件事情,云霞娘参与不多,从头到尾都是全权委托云霞办理的,这会儿见润兔爹神情激动,又说出那样的话,不免有些狐疑地望向了女儿。 见母亲不解,云霞忙把手里的文书递给了她:“娘,这是一式两份,您看看就清楚了。” 然后才转身对润兔爹说:“大叔,有什么使不得的?” “云霞小姐,大叔,这么多,不值得,值不得的。”润兔爹有点语无伦次。 这时云霞娘已经把文书大致扫了一遍,本来内容就不多,重点在最后,讲清楚了润兔爹和自家酒楼对半分成。 原来霞儿早就拟好了文书了,分成比例也都定好了。 只是这五五分是不是太慷慨了些?云霞娘抓着文书的手心起了汗,眉心皱了皱,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她的眉心又恢复如常了。 霞儿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既然把这事情交给霞儿处理,我就应该给她信任才是。 她把文书还给云霞,笑了笑才开口:“好,我看清楚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松,很平常,可听在润兔爹耳朵里,就跟打雷天响起的炸雷一般,震得他愣住了。 刚才云霞小姐把文书递给李夫人时,他还松了口气:原来这事情李夫人是不知道的,那就好,等李夫人看过了,可能就不会容许这样不公平的事情发生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虽然自己占了很大便宜,可不公平就是不公平。润兔爹记得自己老娘说过,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现在云霞小姐拿了他十个肚子都吃不下的饭来,让他怎么吃得完,又如何敢吃? 决不能让别人饿着,自己死吃憨胀。 大家都吃得好,吃得饱才是对的! 结果呢?现在他寄予厚望的李夫人居然说好,那他该怎么办? 润兔爹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夫人,云霞小姐,既然您们要不才合伙,那不才就同意了。但是前提条件是这分成要由不才来定。对半分恕不才不能同意!” 说完,他身子一躬到底,头离地面都不远了。 云霞他们三人连忙站起身来,明光则抢前一步扶起了润兔爹。 “大叔,那您说要怎么分?”云霞一脸灿笑地问。 她之所以把以前准备的合伙文书提前拿出来了,正是因为润兔爹执意来酒楼只做工不合伙。她清楚的知道,只要润兔爹看了文书的内容,就不会再纠结是做工和合伙的问题,因为他将会有新的纠结了。 第667章 讲价 因为文书中拟定的分成是五五分,这样的分成,不出意外的话,润兔爹会大吃一惊的。再者按照她了解的大叔,是不会同意这种分成的。 然后大叔会暂时放开做工的说法,转而专注于分成这事情上面,潜在的来说,就是该谈合伙了。 那样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话又说活来,对半分成的话,李记酒楼确实是吃亏的。相应的,润兔爹就赚大发了。 不过,她也考虑过,那就是万一润兔爹在巨大的利诱下没有把持住,那这文书就签不成,合伙也就不谈了。毕竟,李记酒楼还有它要担负的重任,不能如此折腾。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李记酒楼,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云霞也要审慎的。 果然,听了云霞的问话,润兔爹立马拱手回答:“我只要一成。” “一成太少,不够!“云霞直接驳回。 她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心里却已经欢腾不已。 是啊,她没看错人,大叔是个能守住自己本心的人。 这样的人,那是必须合伙的。 早就从中发现端倪的明光也很开心,大叔很实在,云霞看人的眼光是准的。 不过,大叔要一成是太少了点。 “他大叔,听我一句,四六分,你四,这样总行了吧?”云霞娘插了句嘴。 人家润兔爹都能如此放低姿态,咱们也不能不表示吧?这是云霞娘的心里话,所以她直接加入了讲价行列。 润兔爹摆着手道:“夫人,使不得,就一成都不少了,我都觉得自己是拿多了,早说直接做工的。四成坚决不能!” “她大叔,那就三七,你不能再少了。”云霞娘再次出价,三七开润兔爹要赚点,但算是比较合理。 这时明光开了口:“我也觉得三七合适,大叔您就从了吧。” “不从,不从!” 润兔爹还是不愿意,就跟被胁迫着做不喜欢事情的小孩子一般,神情激动,直接嚷嚷起来,连说了两个不从。 他这个表情一下戳中了云霞的笑点,她差点就笑出声来,全靠强自憋住的。 “大叔,但是你说的一成也太少了,再加点?”云霞和他打商量,眉眼弯弯,嘴唇也弯弯。 润兔爹一口咬定一成不少。 “大叔,您这样就谈不好了,干脆直接听我娘的,定了三七分。” 润兔爹一听,着急了:“云霞小姐,不能三七,我这边得少点。” 这个分成谈判一下就有了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即视感。唯一不同的是,作为卖菜方的云霞母女,一心要把菜价降低;而买方润兔爹,又非得把菜价抬高。 好诡异的感觉。 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暖洋洋的。 “伯母,您是家主,您来拍板定下来!”明光适时的提醒了云霞娘一句。 对啊,我是家主,我说了算!云霞娘立马挺直了脊背,坐得端正无比,拿出了家主的气势,霸气宣布:“他大叔,咱们也不用再掰扯了,霞儿说得对,就按我说的定!” “夫人,使不得,使不得,真要那样,不才加点,就要二成吧。”润兔爹急得不行,就差跳脚了。也算集中生智,他想着自己主动加一成,或许李夫人就会收回让他得三成的命令。 不过话一吼完,他就后悔了,回去可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啊?出来时说好了是做工,不要分红,结果回去拿了两成分红,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看来有得他解释一番了。 “他大叔,”云霞娘的话还没说完,润兔爹直接就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不才已经加了一成了,您必须得让一成下来。”然后生怕云霞娘再说话,他又转头对云霞说:“云霞小姐,您赶紧劝劝夫人,要不然大叔真心不敢签这文书了。” “对了,明少侠也帮大叔说说话,大叔立马就把这事情敲定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润兔爹已经表达出了他的底线,就是只能接受自己拿二成的分红。 明光率先响应了润兔爹的号召,他跟云霞母女说大叔话都说到这里了,就按大叔的意思办吧。 润兔爹使劲点头:“明少侠说得是,说得是!” 云霞便对母亲说:“娘,就按大叔说得办吧,只要我们把酒楼经营好了,财源广进的话,就算是一成的分红,钱也有很多的,那样也就不亏了大叔。” “云霞小姐,大叔一点都没亏,李记酒楼那么大的规模,而且一定能做得红红火火,生意兴隆,大叔赚多了!” 润兔爹瞪大眼睛,说得掷地有声。 屋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发出了轻松的笑声。 事情落定,大家的脸上都是由衷的开心。 “那大叔,我们就趁此把文书签了吧。”云霞拿出两张干净的纸,朝润兔爹晃了晃。 这次润兔爹爽快地回答了好。 于是明光捉笔,按照先前云霞拟好的文书重新誊抄了两份,只是把分成比例改成了二八分,润兔爹二成,云霞娘这边八成。 文书写成,云霞娘和润兔爹签字并按了手印,明光做保画押,然后一方一份,交到各自手中。 云霞娘把文书直接放到了匣子中妥善收好,润兔爹则小心的收到了自己怀中。 放好后,润兔爹按了按怀中的放文书的地方,喃喃自语道:“这什么事都没做,就白得了两成的分红,内心很是不安哪。” “大叔,您不要不安,您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咱们酒楼开发新菜品的大事不都得靠您吗?”云霞笑着说。 “那自然是应该的,大叔别的本事没有,为李记酒楼开发新菜品还是能尽一些力的。”润兔爹挺了挺胸脯,很认真地回答了云霞。 云霞俏皮道:“那就有劳大叔了,不过,我要跟您提个意见。” 润兔爹忙拱手道:“云霞小姐尽管提。” “以后咱们自己说,就不说什么李记酒楼了,统称为咱们酒楼,如何?” “咱们酒楼?” 云霞继续笑:“是啊,您也算是酒楼的东家之一,可不得称为咱们酒楼?” 啊,这样啊,是的,是的,咱们酒楼,咱们酒楼! 润兔爹哈哈笑了,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身上更是充满了干劲。 第668章 牵绊 从今往后,我誓要和家里人拼尽全力,在李夫人、云霞小姐带领下,一起把咱们酒楼经营好,经营成京城中最好的酒楼;经营成老字号名酒楼,一直传承下去! 此时润兔爹觉得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恨不得立刻就挽起袖子大干起来。 而云霞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操心,她关心问道:“咱们酒楼马上就要开业了,她大叔那边的生意怎么处理呢?” 润兔爹几乎是跳起来的,站直后马上拱着手回答李夫人的问题:“回夫人的话,不才一家人已经决定好了,那边的生意关张。都已经请人写好了告示,今天回去不才就贴于门上,让那些食客看到后,都到咱们酒楼来照顾生意。” “哇,大叔,您看看,我们请到您真是赚了,一下就带来这么多客源哩。” 云霞抚掌叫好。 润兔爹憨厚地笑答道:“应当的,应当的。” “那大叔刚才为甚还说自己什么事都没做,这悄悄的都为酒楼出了大力了。” “不算大力,明少侠言重了!”润兔爹挠挠头,继续憨憨地笑说。 云霞母女跟着笑了起来,云霞打趣道:“大叔,看来您还留着后手呐,是要等着开业之后才使出大力,祭出大招么?” 润兔爹愣了愣,很认真地表示他会尽全力使出大力,但大招暂时还没想到,不过会听夫人和云霞小姐的安排。 他的意思是跟着夫人和云霞小姐,一定会有大招的。 云霞娘笑着戳了戳女儿说:“你呀,看把润兔他爹给说得多紧张呀。好了,这张巧嘴消停消停。咱们还得帮润兔他们一家解决住的问题。她大叔,你们在镇上的房子是买下来了的吗?” “夫人,是买下来了的,不过,不才现在是酒楼的人了,自然要把镇上的宅子卖了,再添点钱,在城里买个一进的宅子住。正好夫人您问起,不才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夫人帮忙寻个售卖的宅子好安家。” 说着又跟云霞娘施了一个大礼。 云霞娘忙还了礼,说这事情就包在她身上,今天下午就帮着打听去。 “但是这买宅子不比买件衫子什么的,可得精挑细选,寻个满意的才能买。再没有找到满意的之前,你们暂且就住在酒楼后院里吧,那里三间大房,都打整出来了,住着应该还不错。” 听了云霞娘的安排,润兔爹满心激动,李夫人考虑得真是周到。 自从离开家乡,一直在异地他乡奔波,润兔爹觉得自己一家人就跟那没有根的浮萍一般,悬空飘着。直到在镇上落下脚,镇上的黄老爷是真心关心他们的,才让他觉得有了些许倚靠。现在云霞小姐一家人也是真心关心他们的,润兔爹觉得自己的倚靠坚实了很多,一颗心也有了深深的牵绊。 这种牵绊带来了温暖,暖意从心口开始蔓延到全身,好舒服啊! 他瞬间又有了想掉泪的冲动。 使劲眨了眨眼睛,他朝云霞娘再施大礼:“不才代表全家人谢过夫人大恩。” “她大叔,不要这样,都是咱们酒楼的人,就是一家人,这是我该做的,不用说谢。” 要的,要的,润兔爹喃喃,执意又施了一次大礼。 刚把他扶起的明光,赶紧又扶了一次。 看他还有继续施礼的趋势,云霞赶紧把话题给扯开了:“大叔,起先您不是说要问我那蛋糕、煎蛋和冷拌菜怎么做吗?现在我跟您好生讲讲。” 说到做菜,润兔爹兴趣一下提了上来,双眼放光,脑子里暂时容不下其他事情了。 “好啊,好啊,云霞小姐赶紧跟大叔好好说说。” 终于成功把大叔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云霞悄悄的跟母亲飞了个得意的眼神,母亲回了她一个会心的笑。 也好,趁此机会,我去吩咐紫松跟刘夫人送个信去,让她在府里等着我,下午前去拜访她一下。刘夫人交友广泛,又是个包打听的,京城里的大小事她都门清,找她打听买宅子的事情准没跑。另外田夫人那也得去走动走动,田夫人热情且最肯帮忙,可以请她多留意下。总之,要帮她大叔寻个好宅子,价钱也公道的才是。 云霞娘既定了主意,便跟他们交代了下先出去了。 屋里,润兔爹和明光很认真的在听云霞说蛋糕的做法。 因为这里没有烤箱,云霞做的蛋糕是直接用蒸笼蒸出来的,时间火候掌握好,蒸出来的蛋糕口味也是极不错的。 她一步一步的说起做法,打蛋清的时候,一个鸡蛋放入多少盐,多少糖,然后打多久……都跟润兔爹讲得清清楚楚。润兔爹自然领悟得很快,基本上是一点就通。 “云霞小姐的意思是打成粘稠状,再放一勺糖,继续打?” “对,大叔您掌握好糖的分量即可。” 润兔爹点头:“这个我晓得,接下来就按您说的,一直打,直到把蛋清打成白色的,像牛奶上面的一层油就行了。” “对,我就说,大叔做这个轻车熟路,纯粹是小菜一碟嘛。” 相对于润兔爹,明光对这个做蛋糕的理解能力就差了许多,他自嘲道,还真是术业有专攻,自己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索性他就放弃了,笑吟吟地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讨论得火热。 云霞头上的双髻随着她点头,摇头颤动着,彩带也跟着飘,耳朵上的珍珠吊坠晃啊晃的,晃进了明光的心里。 明光的耳朵里一下安静了,听不见面前两人的对话,只看见云霞在认真专注讲解,她那一双晶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粉润润的唇张张合合…… 他脑海里跳出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来:吹到天上很正常,因为你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回天上呆一呆,也算是故地重游。 这话说得相当好,相当有水平! 此刻他对自己的急智之言很是满意,眼面前自己喜欢的姑娘,实实在在像落入凡间的仙女嘛。 嗯,当时云霞听到了这句话,好像是很开心的!他看见了云霞眼中的光芒,也看见了她微微泛红的脸。明光放在膝上的手一下蜷缩了起来,心中兴奋不已,暗下决定以后要多说些这样的话,让云霞开心。 第669章 商机 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明光的嘴唇不可抑制的往上扬起,直到最大弧度。 “云霞小姐的意思是做蛋糕要用那新鲜的牛奶?难怪这蛋糕比我们做的糕点好吃,原来是加了牛奶。” 润兔爹的声音陡然加大,边问还边自己分析上了。 明光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中,才发现他们已经讨论到和面粉了,这时需要加鲜牛奶。 “是啊,这样做出来的蛋糕不仅松软,还有浓郁的牛奶调味,口感自然就上佳了。所以我在想,以后酒楼要大量推出这款蛋糕的话,我们是不是须得提前跟乳酪店订好货才行。”云霞接着他的话说了一番。 润兔爹马上点头:“要的,要的,大叔觉得这种蛋糕一定会走俏,很快便会有酒楼跟风做的,我们不先订好货源,到时候牛奶供应不上就没法做了。” “京城里的乳酪店确实是太少,偌大的城里,就只有两家。”云霞伸出两根指头,若有所思地说。 “所以咱们要早点跟两家写好文书,才能保证供应的。”润兔爹心急,恨不得马上就去与人家谈好定下来。 明光听他们说得这么重要,便主动揽下这个任务,说交给他,下午便去乳酪店搞定这个事情。 云霞说好,但紧接着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其实也算是个商机呢。 她说得很小声,明光和润兔爹都没听清,一起问她说什么? 润兔爹听到了个机字,还以为是说做蛋糕的鸡蛋,便接着说鸡蛋不用愁,到处都有卖的。 “大叔,明光,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乳酪店少,不好买牛奶,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云霞这么一说,润兔爹糊涂了,不好买牛奶怎么会是好事呢? 明光想了想,难道云霞的意思是不好买牛奶,其他的酒楼便无法仿制蛋糕了?果真如此,李记酒楼的蛋糕销量就大好,确实是好事。 不过,他没想到云霞所说的好事并不是这个,因为云霞想得更加深远。 所以等他把自己的猜测跟云霞说了以后,云霞便摇头告诉他:“明光,我指的好事不是你说的这个好事。其他酒楼跟风仿制就让他们仿制吧,我觉得还应该给他们提供便利条件才好。” “等等,云霞小姐您还要支持其他酒楼仿制蛋糕么?” 润兔爹已经完全不明白云霞小姐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云霞道:“当然,我们要鼓励他们仿制,最主要的是鼓励他们多用牛奶。牛奶可是好东西,喝了对身体好。香山居士不是也有’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的快活么,嘻嘻。” 她说话时,两朵梨涡在腮边盛开,眼睛里波光盈盈,唇边添上了一抹俏皮的笑。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到底要提供什么便利条件? 润兔爹觉得自己挤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算了,他决定不想了,全听云霞小姐的吧。 “云霞,你的意思是要自己开乳酪店?”聪明的明光终于反应过来了。 ”对,明光你懂我!真不愧是知己。” 云霞直接朝明光竖起了大拇指,显得特别高兴。 明光也很激动,是知己呢,其实更想让你认为我是你的悦己者...... 虽然完全没明白明少侠是如何得出结论的,润兔爹还是在第一时间对明光进行了夸奖。 “明少侠可真是厉害,刚才还和大叔一样摸不着头脑,一会功夫就搞懂了。唉,大叔简直是太蠢笨了,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一团乱麻,昏头昏脑的。不过大叔记得听云霞小姐和明少侠的就对了。对了,有什么要大叔做的,您们尽管说话。” 润兔爹说完,嘿嘿憨笑起来,是啊,自己就自觉听指挥便好! “大叔,还真有要您做的,要劳烦您把这蛋糕做出名气来哟!” “没问题,大叔赶明儿就把镇上的家收拾妥当,搬到咱们酒楼来。等开业大典完成后,首先就把蛋糕推出来。” 润兔爹信心满满。 不过说完话后,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云霞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开乳酪店?是酒楼开业后就开吗?” “大叔,乳酪店开张还得等些时候,我得先跟大舅父说,让他在农庄里多养些产奶的牛才行。” 润兔爹这下彻底搞懂了,云霞小姐是要在农庄养牛挤牛奶,再开乳酪店,这是高招啊! 明光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话,乳酪货源充足,开起来定能生意兴隆。” 不得不说,云霞考虑事情总是极为周到的,他也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相视一笑。 这边润兔爹说话了:“云霞小姐,大叔太佩服您了,跟着您大叔心里底气满满,什么都不怕!” 他觉得眼前展现出光灿灿的大道,只需要跟着引路的云霞小姐往前走,一定能有好前程的!所以咧着嘴笑得好开心。 接下来,大家又说起开业庆典的事情,云霞顺便和润兔爹商量了下开业那天推出些什么菜,余味不肘和荷叶蒸牛肉丸是肯定要有的。 润兔爹马上扳着手指头开始报菜名,恨不得把自己会做的菜都报出来,在开业那天来个大亮相。 云霞却笑着喊了停。 怎么了,云霞小姐这是对这些菜不太满意吗?润兔爹一下就紧张起来。 他赶紧回道:“云霞小姐,这些菜不行,我还有其他的菜,我再报给您听听。” “大叔,不是不行。您千万别误会。“云霞坐直了身子,笑眯眯朝润兔爹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刚开业,这些菜不忙亮出来,等以后再慢慢推出,这样吊着食客的胃口,才能牢牢地吸引住他们。“ ”原来云霞小姐早有打算,那好,就留着慢慢的吸引他们来酒楼!“ 没有丝毫犹豫,润兔爹爽快地同意了。 大叔这么好说话,云霞一张巧嘴自然又说了些好听的话儿,逗得大叔一阵大笑。 等他笑过后,云霞才把自己想好的开业那天要准备的菜品一一背了出来,请润兔爹斟酌斟酌,看看合不合适。 润兔爹仔细地问过他从没过的两道菜后,便说自己没有意见,这样的菜品很好。 第670章 谈妥 “那大叔没意见,我便跟二舅父说就这样定下来了。”见润兔爹说好,云霞当即拍了板。 大事既定,云霞很高兴,润兔爹和明光都很高兴,大家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来得灿烂。 后来的谈话就轻松惬意了许多,云霞又把煎蛋的诀窍跟大叔讲了,还有秘制调料的配制方法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这让润兔爹又是一阵实实在在的感动。 于是他索性跟云霞交流了一番做菜中的小窍门,把自己的一些所得传给了云霞。两人说得欢天喜地,明光也欢天喜地,除了担任着端茶倒水的任务,他就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开心的看着云霞和大叔说话。 好一会儿,两个厨事高手的讨论才告了一个段落。 两人大概也说得口干舌燥,各自拿了明光掺满水的茶盅,咕噜噜一饮而尽。 “大叔今天特别开心。我准备赶回去了,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喝完茶,润兔爹擦了擦嘴,站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跟着站起的云霞忙出言留他,说不急在一时,吃了中午饭再回去。 不了,不了,润兔爹执意要走,他现在是浑身干劲,恨不得马上就能用出来。 看样子也留不住心急的大叔,云霞和明光只得依了他,把他送了出来。 云霞娘找到紫松吩咐好后,又去了趟厨房,再转回来,正好上台阶,就见他们走出主厅。 “她大叔,你这是要走?” 润兔爹笑着施礼道:“回夫人的话,不才要赶着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好尽快到酒楼来。” “也不用这么急啊,吃过午饭再走,我刚才吩咐了厨房,中午饭菜做丰盛些哩。”云霞娘诚心诚意地挽留他。 躬身长揖,润兔爹谢过夫人,又表示自己家里实在是太多事情要处理,再说家里人还等着他今天的回话。 见他一副按捺不住急于和家人分享的兴奋样子,云霞娘只得说:“那这次我就不留你们了,下次来家里可不兴这么急着走。” “回夫人的话,以后不才都听夫人的安排。”润兔爹这下答应得很是爽快。 “大叔,润兔上学堂的事您不用操心,直接来就可以了。是吧,娘?”云霞看见院子里和云霄正玩得高兴的润兔,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便跟润兔爹说了。 云霞娘点头:“是啊,是啊,润兔的事情我跟萧先生说一下就成,这孩子很好,萧先生一准喜欢。” “肯定喜欢。”明光接了一句。 润兔爹听了喜笑颜开,忙着躬身施礼,谢过夫人和云霞小姐。又招手喊润兔过来。 蹬蹬蹬,蹬蹬蹬,润兔和云霄一起跑了过来。 “兔儿,赶紧给夫人磕头感谢,多亏了夫人,你马上就可以跟着萧先生,还有你云霄哥哥他们一起念书了。” 激动的拍了儿子一巴掌,润兔爹按住儿子的肩头,把好消息告诉了他。 “润兔谢过夫人。” 润兔真的就扑通一声跪下去,给云霞娘磕起了头。 云霞娘忙弯腰拉起他,笑着摸他的额头说:“傻孩子,没磕疼吗?” 刚才润兔可是速度飞快,实打实的把头磕到了地上,大家拦都没拦得及。 “不疼,一点都不疼。”小家伙浑不在意地摇头,然后咧着嘴笑了。 短暂的发愣之后,云霄高兴地抚掌蹦跳起来,又有一个好伙伴可以天天在一起念书和玩耍了,可把他美死了。 润兔也扭着身子,像个小泥鳅一样从云霞娘手里滑脱,和云霄搂在一起蹦跳庆祝去了。 大家都不忍心打扰两个孩子的欢乐,便站在旁边笑着看他们,由着他们说笑跳闹。 “她大叔,这两个孩子感情真是好。”云霞娘很是感叹。 润兔爹点点头说:“可不是嘛,不才家的兔儿崇拜云霄少爷得紧啊。” 趁机捏了捏云霄的脸,云霞低声对他说:“看看,你都成了润兔的崇拜对象了,以后可得照顾好润兔。” 傲娇的扬了扬头,云霄有几分小得意,不过他很快对云霞说:“那我还崇拜姐姐和明光兄呢。” 他的意思是自己也得多照顾他了?这个小机灵! 云霞抱着手臂笑他:“难道我和明光对你不照顾吗?” “是照顾的,姐姐,我的意思是润兔崇拜我,我又崇拜您们,相当于润兔也崇拜您们了啊。是吧润兔?”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被云霄点名回答的润兔脆生生地说是。其实崇拜这个词的意思估计他都不是很懂,但云霄哥哥让他说是,他毫不犹豫的就说了。 说完,咧着嘴继续笑,心想事成,小家伙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这边,润兔爹和云霞娘说了几句告辞的话,又坚决请了云霞娘留步,说自己带着润兔出门就可以了。 云霞娘拗不过他,便让孩子们去送他们出门。 于是一行五人往大门走来,云霄和润兔牵着手在前面跑,大叔居中,云霞和明光伴在身侧,说笑着前行。 明光提到自己的伤已经无碍了,问润兔爹他什么时候去把黄少爷给带过来合适? “大叔倒是想越快越好,但酒楼开业事情太多,我看等开业后过几天再办这事情比较好。” “那等酒楼开业第二天我就去带人,我准备把他弄到农庄去干干农活。”明光接过润兔爹的话头说。 “农庄?不先在酒楼?” 润兔爹还想着那黄少爷在酒楼自己可以看着他一点,他还是怕黄少爷闹出事情来。在自己眼皮下,若是黄少爷闹,他豁出去也要阻止的。 “是啊,到农庄去接受锻炼。大叔,您就放心,有明光在不用怕的。”云霞多少猜出了润兔爹的想法,所以出言安慰他。 “大叔只是想自己尽点心。毕竟让明少侠管束黄少爷,是我请求的,到时候全让明少侠受累,大叔觉得有些不妥。” 润兔爹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 明光朝他拱拱手道:“大叔没事的,我很乐意改造这个黄少爷。还有,到农庄去还有个目的,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天气还算热,云霄学泅水学得差不多了,正好再教下他,让他彻底学会。再说等在农庄干一段时间,就会把黄少爷弄回酒楼的。” 第671章 送信 这是他答应云霞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 “原来是这样,那大叔就代替黄老爷先谢过明少侠。” 云霞也没想到明光还悄悄做了这个打算,心里对明光好感又加了一重,明光就是个可靠的人,很可靠,敲可靠! “什么?你,你这消息可靠吗?” 皇宫里,斜倚在软榻上的惠妃声音明显尖利了许多,她正指着地上的妇人盘问。 “臣妇的郎君让臣妇进宫禀告公主,那消息,定是可靠的。” 妇人在心里嘀咕,废话,不可靠敢来禀报您么? 惠妃愣了那么几息时间,也对,乌察既然派他老婆来禀告,那都是确切消息。 只是这消息实在不是好消息啊! 她的眼睛透过沉香木雕花轩窗看出去,见另一个心腹宫女笔直端正的站着,守在窗旁。惠妃方才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妇人:“那我父王有应对之策了吗?” “回公主,暂时还没有。不过大王英明盖世,很快会想出应对之策的。”妇人膝行靠近软榻,低声回答了惠妃。 惠妃眉毛一蹙,人一下坐了起来,导致腹中的胎儿狠狠地踢了她一脚,她哟了一声,吓得旁边摇扇子的瑞香忙屈膝跪在了惠妃面前:“公主,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惠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说:“刚才起得太猛了,皇儿不高兴了。” 瑞香立刻斜了跪在旁边的妇人一眼,语气不善地训了她几句,让她不要一惊一乍的,若是连累了惠妃娘娘肚中的龙胎,有你好看的,把你们家人的头都摘了也抵不了罪。 那妇人吓得一脑门汗,忙磕头如捣蒜,嘴里直嚷嚷:“公主,臣妇有罪,还望公主开恩,饶过臣妇。” 惠妃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也没有喊她起来,妇人只得噤了声,低着头,头几乎要贴着地了,身子颤颤不已。 这是什么事嘛?不送信吧,她的郎君脱不了身;送信吧,自己又脱不了身。 伺候这个公主就像是踩在火盆上的草绳上,横竖迟早都要被烧脚。 她在心里唉声叹气,耳朵只听见公主身边那个叫瑞香的,在帮公主坐得更舒服些。大概是垫了什么垫子之类的,只听公主说这下舒服多了。 惠妃现在很小心肚子里的皇儿,这个孩儿皇上很看重,为了自己地位巩固,现在这孩儿被惠妃视作最大的筹码,是排在心中第一重要的。 所以刚才皇儿抗议了一下,把惠妃紧张惨了。 对哦,先得把皇儿照顾好了,再说其他的。等腹中胎儿平静了,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惠妃低头盯着妇人的头顶看来。 妇人头顶的珠花晃动得很厉害,一直不敢抬头,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敢乱动。 然后她听见公主说饿了,要吃点心,瑞香便去凭几上取了点心给公主吃。 那点心妇人进来时就看见了的,个个雪白小巧,看着可惹人爱了。不用吃,妇人也知道这点心一定好吃得很。 所以瑞香在伺候公主进食,妇人便悄悄的吞口水。 等公主慢慢的吃完点心,妇人只见瑞香的裙摆在自己眼前晃过来晃过去,然后是公主喝水漱口的声音,瑞香端盆子的声音,公主擦完手把帕子递给了瑞香,瑞香把帕子放进盆子的声音。 公主这一套动作做下来,跪着的妇人膝盖都发麻了,好像整个腿都酸胀起来。 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等会站不起来。 可是她又不敢催公主,只能等着。 就跟过了一年那么久,才听公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妇人这才敢抬头,千恩万谢过后,慢慢爬了起来。果然膝盖痛死了,妇人摇晃了几下才站稳了。 这个时刻,她真想以后永远不用到宫里来给公主送信。 “瑞香,送客!”惠妃直接挥了挥手,打发她走。 妇人亦喜亦忧,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吓人的地方,忧的是看公主的态度,似乎不是很高兴。 郎君会不会受到迁怒啊?她的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 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逃开这里是最重要的。 所以妇人又跪了下去,跟公主道别。 惠妃闭着眼,连眼皮都没掀开,就嗯了一声,瑞香便跟妇人说:“起来,送你出去了。” 妇人连忙爬起来,躬着身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又被公主喊了等等。 吓得妇人胆战心惊的,不会再来个什么命令,要是办不到该怎么是好。 瑞香问公主有何吩咐,公主说:“回去跟乌察传我的话,这个消息不许走漏半分,否则唯他是问。还有,让他手下的人都老实点,没有沈大人的命令都不准轻举妄动。” 妇人诺诺应声,不敢说半个不字。 “好了,下去吧。”公主再次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出了皇宫门,妇人深深吐了一口大气,如释重负。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撇了撇嘴,刚才在里面绷着的脸皮总算是可以放松了。又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一路走来,因着膝盖疼,都走的跌跌撞撞的。 活动了一番,妇人才往自己家的马车走去,钻进马车,就跟火烧屁股一般,催了车夫赶紧回府。 进了大门,她又跟门外跟着恶狗似的,吩咐门子赶紧的紧闭大门。 这是个二进的院子,后院的主厅里,有个高大壮硕、凹目高鼻的男子正焦急地在厅里踱步,时不时的往院子里瞅,想看看夫人回来没有。 等的时间越久,他越急躁。本来就显得粗狂的脸,因为急迫变得有点扭曲,看着竟然有些狰狞。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眼中,他立刻蹿了出去,在院子里迎到了妇人。 看了看妇人身后没有人,他便伸手拉了妇人问:“公主怎么说?” 妇人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说,每次让我进宫传信都吓掉我半条命。” 边说边闷着头直往主厅里走去。 男人赶紧跟在她后面,陪着笑说:“辛苦夫人,夫人辛苦了,只有你才能自由进出公主的宫殿嘛。” 妇人鼻中哼了一声,头都没回。 第672章 不利 由于每次都得靠着妇人帮忙给公主传信,男人这时节也只得强自忍着,陪着笑脸跟在她后头进了主厅。 虽然男人被她的哭号声搅得心烦意乱,很想发火。 他口中继续念叨:“夫人不要生气了,你想想,公主的脾气虽然是大了点,但她是大王最喜欢的女儿,她在大王面前说句话可是顶事得很。 你再想想,我乌察的父母兄弟都在大王手下,不卖命的话,父母兄弟就可能受牵连,搞不好会丢命。当然,最主要的还有咱们的大女儿,不是还在王太后身边吗,这都容不得我们出半点差池啊!“ 因为提到了不在身边的大女儿,妇人一下就哭了出来,哭声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好不伤心。 她哭着哭着直接软倒在了椅子上,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哗往外流。 “夫人,不要哭了!”乌察喝了一声。 此刻恨不得掌自己的嘴,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扯到这上面,若是自己不制止的话,她的哭声没有半个时辰怕是消停不下来,还想问问公主有些什么吩咐的,看看现在这样子,真是他娘的麻烦! 心烦意乱之间,他把拳头捏得嘎嘎响,正寻思着如何劝得夫人不哭,两个双生儿子从外面冲进了房间。 估计这两个孩子是听见下人说他们的娘回来了,便寻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快劝劝你们的娘。”乌察就跟遇到救星一般,赶紧给两个儿子派活。 那两个孩童约莫七八岁的年龄,长得完全不像西戎人乌察,全肖似母亲,跟本朝人没有分别。 听了父亲的话,两孩童都扑到母亲身边,一个拉着妇人的一只胳膊,一个抱着妇人的大腿,说着童言童语的安慰话。 妇人在两个儿子的轮番安慰下,总算哭声渐小。 乌察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赶紧去端了茶来递给妇人,妇人不接,只拿着帕子在脸上擦泪水。 叹了口气,乌察把茶水放在了椅子旁的高几上,自己撩开衫子,坐了下来。 “娘,您为甚么又哭了?不是答应不哭的吗?”抱着妇人大腿的小儿子问道。 妇人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说:“娘想你们的姐姐了。” 另一个儿子马上说:“我姐姐在老家过着好生活哩,您别担心。” 乌察见两个小崽子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来的话题,生怕妇人又哭,耽误了他的正事,忙起身把两个儿子从妇人身边扒拉开,打发他们出去。 “好啦,我要和你们的娘说事情,先自己玩去。” 两个小家伙一贯很听父亲的话,现在看他严肃的下了命令,便先后跟母亲说了道别的话,牵着手退下了。 “你看看,连儿子们都知道大丫头在那边过好日子,你还瞎哭甚么?小心传回西戎,给咱们女儿惹祸。” 乌察的声音明显严厉了不少。 妇人这回倒是把惹祸两个字听进了耳朵里,她紧张地抬起泪眼,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下就止住了。 “我就说你是妇道人家见识,说风就是风,搞得老子都不敢提大丫头。记住,大丫头以后是要许配给三王子的,搞不好还会成王后,你说你每次哭啼啼的,不是给大丫头讨晦气,哼!” 乌察越说火气越大,气势一下把妇人压住了。 ”可是那三王子根本就不是个好...”妇人抹着眼泪嘀咕了一句。 “住口,你要找死吗?我跟你说了,这些下人中有些是靠不住的,万一被别有用心的听了一耳朵去,到大王面前奏一本,你让我们全家都陪着你下葬吗? 那三王子再不济,他也是身份尊贵的王子。” 妇人身子一抖,低了头认错:“我,我以后尽量克制住。“ “这还差不多,快说说公主交代了什么。”乌察转身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盯着妇人问。 “公主说这个消息不许走漏半分,否则唯郎君是问。还有,让郎君手下的人都老实点,没有沈大人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 妇人把公主的话复述了一遍,肿着一双眼睛看向乌察。 “我知道了。每次都拿姓沈的来压老子。”乌察低声恨恨道。 “郎君,如此一来,大王不是很头痛?还有,大哥有没有危险?”妇人手里紧紧捏着帕子,一脸担心地问。 乌察却不以为然,有些自鸣得意地说:“头发长见识短,我大哥就是个乱世英雄,谁敢动他?现在大王都要讨好他。” 妇人忙对乌察说:“郎君,你跟大哥写信时记得提一句,万一宫里不安全,一定先要把大丫头救出来。”妇人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沈大人的事,只一心挂记着自己的女儿。 “还用你说,我自然会跟他讲的。我就盼着大哥立了功,我们的日子就跟着好过了。” 乌察把手放在椅背上一擂,借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站着往外看。 妇人盯着自家郎君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乌察身边,她小心地拉着乌察的衫袖说:“那你还去不去李府打探?” “不去了,他娘的,姓沈的就知道指派老子去啃硬骨头,明知道危险还想让老子以身涉险,这次那边出事,对老子也算是一桩好事,要不然老子还得去冒险。” 乌察一脸庆幸。 不过,这事情对大王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他扭过脸对妇人说:“记住,在外面千万别露出半点高兴来。” 妇人点点头:“我省得!郎君放心,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希望这一次大哥能顺利得势,这样我们也就能跟大王谈条件,把大丫头要回到身边来。 郎君,我们大丫头还是嫁到京城里来才好,这可是你当初答应我爹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乌察皱了皱眉头,那时夫人的父亲得势,他是做过承诺,可现在老岳丈早就死了,还顾忌那些干啥。 但此时他暂时还不想和夫人争,他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所以连头也没回,闷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多嘴!” 说完看向外面的天,雨刚停了,天上又压上了一层乌云,看样子雨又要下起来了。 第673章 寄寓 妇人见他脸色不好,便再次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郎君,你可是在我爹面前发了毒誓的,可一定要做到,否则让我们弱母幼子可怎么过活?” 她现在劝他的有两层意思,一层便是见他有点想赖账的架势,另一层是担心他违背了誓言,真的遭到报应。所以才有此一劝。 乌察不悦的从她手里扯出袖子,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听到了,就你事情多。”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他倒是真的想起老岳丈临死前盯着他的那双眼睛,森寒森寒的,不禁双腿打颤,头顶更是传来冷嗖嗖的凉意。 乌察咬了咬牙,赶紧把话头扯开去:“好了,别再说这个事了。先说眼面前的事,过了这几天,我准备回西戎一趟。” “郎君,现在回去不是正危险?”妇人害怕,颤着声音说。 乌察哼了一声:“刚才你不是说大丫头吗,我回去见大哥,顺便跟他讲讲,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大丫头接出来。” 妇人一听,立马高兴了,还挂着泪痕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那郎君回吧,不过要小心些,我马上去帮你收拾东西,路上吃的用的多带点。”说完转身就走。 本来想喊她回来的乌察,张了张嘴想想算了,等她去收拾,自己落得清净些。 大丫头毕竟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也想找到时机,把女儿接到京城来,这次似乎是好机会。 云霞家,送走润兔父子后,见时辰还早,云霞娘便赶着孩子们去了学堂。 等云霞一行到学堂时,萧先生的课已经讲了一会儿了。不过,他知道这几天孩子们很忙,所以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赶紧坐好。 等他们坐定,萧先生继续讲课。 因为中秋赛诗会日益临近,这段时间萧先生主要在讲诗,重点是咏物诗。 赛诗会上,每年都少不了由皇后娘娘指一物,众参赛者在短时间内吟出诗来这一环节,而且往往是作为比赛的压轴环节,可以这么说,得此环节基本上算是得赛事之头筹了。 去年,举廉在前两个环节并不是最出众的,但在咏物诗上获得皇后娘娘的青睐,最后成为赛诗会的最大赢家。 所以赛完诗的第二日,举廉到学堂纳头就拜,诚挚的谢过萧先生的悉心指导。 今年萧先生早就在心里做了盘算,李家学堂有举廉,还有云霞,在赛诗会上再创辉煌他很有信心。 “好,下面为师先讲讲我喜欢的咏物诗词。等我讲完后,尔等再畅所欲言。” 站在学堂中间的萧先生,一领青衫,身姿端正,如雪中苍松;和笑容和煦,声音清朗,颌下长须飘飘,更衬得他儒雅俊逸,不染凡尘,只浸染在一方诗画中似的。 “为师甚喜虞伯施的《咏蝉》,每回品读之,都有不一样的体会,此诗可谓刻到为师心里面了。”说完,萧先生看向了窗外,似乎在怀念夏日树上的蝉鸣声。 现在虽是秋日,也偶有蝉鸣声,但却不及夏日那么响亮。 云霞也跟着看向窗外,刚才还乌云滚滚的天,被一阵风吹过,又露出了高爽的长空。 早晨下雨,润兔父子回去时雨停了,可他们走了没多久,天色又暗下来,云霞还在担心父子俩在路上又要遇到大雨,可一忽儿,天上乌云散去又亮开了。 好像老天都在帮忙一样,云霞的心情大好,心中十分感恩。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很快,先生收回了视线,开始充满感情地念起了这首诗。云霞也赶紧把注意力回归到先生的讲课上来。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随着先生清雅声音的吟诵,学生们眼前展现出一幅精描细绘的画面来。 蝉伸出细嘴饮那清冽的露水,不时发出的悦耳长鸣声,自梧桐林向外远播。 “首句虽然写的是蝉的形状与食性,但处处含比兴象征。垂緌即冠缨,暗含显贵身份,在伯施的妙笔下,清贵一统;再借助次句的疏桐中飘出的流响声,把蝉声的响度与力度描绘出来,活脱脱勾勒出了蝉那种清隽逸韵态。 蝉声远播,逸兴俱飞,生动形象,淋漓尽致啊!” 先生捻须感叹,对这首诗很是推崇。 他说完顿了顿,慢慢环视了学堂内的学生们一眼才继续说:“此两句可谓是达到了是物“我”合一的咏物境界。尔等在做咏物诗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好托物方能写好情。此诗前两句言之有物,才能让后两句的发挥有根有据。 下面我要重点说说后两句,说起来,为师最喜这两句。此乃比兴寄托的点睛之笔也,伯施先生人为通过“居高”而自能致远”,意境深远哪! 所言甚妙,实则也是如此,纵观史上立身高洁的人,完全不用外在的凭藉,声名自能传于世。 世人吟蝉诗不少,但多为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称其为妙而可言的佳作毫不为过。” 先生说完,又把全诗连起来念了一遍。 感情丰沛,抑扬顿挫,先生爱此诗的程度可见一斑。 念完之后,先生讲起咏物诗应如何能作得好,一定要抓住诗的魂,也就是诗所要表达的主题含义。 当然咏物诗的重要基础,是对物的描绘,如何把物描绘得好,需要尔等平日多下功夫,在观察细致的基础上,才能描摹得生动传神,刻画得精准到位。 再说到咏物诗的意境,要写意,须得认真琢磨,渐次提升自己的能力,从看山水是山水,到看山水不是山水,再臻至看山水还是山水,却活泛而有了灵魂的境界。 接下来我讲讲骆观光的咏蝉诗,同样是咏蝉,两人的诗所呈现的面貌却是殊异不同。” 骆观光?先生说到这个人名,云霞还楞了片刻,是谁啊? 再细想先生一般说名字时都是以该人的字,或号为名,这位诗人应该是姓骆,字观光。 云霞吐了吐舌头,对于诗人的字号她倒是很少记,有好些诗她也没背过,所以一时就想不起是哪位骆姓诗人,难道是这里才有的诗人? 于是她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明光,骆观光写的哪首诗你最喜欢? 这么问也算是一种技巧,她怕万一这位骆观光是此间家喻户晓的诗人,自己不知道此人不就显得很奇怪了么? 岂料聪明反被聪明误,明光笑着回了一句:正是先生所说的这首《咏蝉》。 这,问了不是也白问嘛。 云霞转回头有点郁郁。 后面的明光却是开心得很,云霞这么问,她一定也是喜欢这首诗的。 这当儿,先生已经诵背起骆观光这首诗来,云霞这次听着特别认真。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首诗是诗人身陷囹圄在狱中写就的,首句描写秋蝉鸣声,囚客思乡。寄情寓兴,第二句就点出自己‘玄鬓影’、‘白头吟’;三、四两句,一句说蝉,一句说诗人自己,浑然物我一体,达到处处有蝉、处处有人的,互相倾诉的效果。” 这首诗明光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念给他听,他也很快背了下来。刚开始不太能理解,后来在父亲的详解下,他完全理解了诗人写这首诗时的心情。 那是年幼的他何尝不是觉得自己也在囚笼中呢? 不仅要隐名埋姓,还要装疯卖傻。小小的他也有了这种凄恻悲凉的愁思。 但是唯一与诗人不同的是,他没有满头白发,他还是初生之阳。诗人白发苍苍,还在声声呐喊,保有一颗赤诚之心;自己青春年少,未来还充满希望,更应该如这首诗的序言中所说的那样,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也。 此时听父亲再讲这首诗,明光的心情比之以前又更加好了,未来于他来说,不仅更富有责任和义务,也添加了激情和欢乐。 他把目光定在前面的云霞背上,那只右眼神采煜煜,仿佛灿烂星光融于眸中。 “……好,骆观光的咏蝉诗说完了,为师再提一下他的另一首咏鹅诗。想必咏鹅诗尔等都是耳熟能详的吧?” 说到这里,先生笑着看向大家。 学生们纷纷说是,早就背熟了,熟得不能再熟了。 云霞这下猛然醒悟,原来骆观光就是初唐四杰之一,大名鼎鼎的骆宾王是也。 她也跟着同窗们笑嚷会背,骆宾王这首《咏鹅》,可是云霞背得的第一首诗啊。 “哈哈,如此甚好,孩子们安静下来吧。”先生伸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学生们立刻收声,学堂一下沉静下来。 先生颔首点头,笑着继续往下说:“尔等可不能小瞧了这首骆观光七岁所作之诗,寥寥几笔的简单勾勒,却写尽了鹅憨态可掬的可爱。白毛、红掌、清水、绿波,色彩鲜明;曲颈向天,欢叫而歌,展现了一幅白鹅戏水图。实则颇有意蕴。 ……” 先生娓娓道来,学生们把视线都锁定在他身上,听得津津有味,云霞亦然,即便这是首早就烂熟于心的诗,但听先生讲又有新的收获。 坐在她后面的明光也听得很认真,除了偶尔盯着云霞的纤细的背影,或者墨黑的头发看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还是沉浸在父亲的讲课中。 “其实,写咏物诗时,形成简洁明快的风格反而更能讨喜。尔等以后做此类型的诗时,可从咏鹅诗中汲取些经验。好了,言归正传,为师再说回咏蝉诗,还有一首是李义山所咏。这也是一首咏蝉好诗,与其他两首一起堪称咏蝉诗之三绝。 为师忍不住要吟诵出声,尔等细细听来。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先生一字一句念得很慢,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念完,先生开始讲解这首诗,特别强调了这首诗的写作手法与骆观光那首的不同之处,骆诗是状物和抒情相融合,而李诗则是前半段状物,后半段寄情。明显割裂开来,但是所得效果一样很好…… 所以通过层层深入,阐发主题的作诗技巧,也是尔等学习的重中之重!记住,咏物诗虽然咏的是物,最后却是要落在情上的。” 最后先生做了总结。 学生们都齐声应是,在先生的精彩讲解下,云霄和云忠,以及智辕几个小童都听懂了,都感觉很有进益。 “好了,为师今天说得尽兴,都忘了让尔等中途休息了。现在大家出去透透气吧。” 先生的话说完,学堂里的孩子们应了是,说笑着到院子里去了。 少年们都围拢在举廉身边,凑在一起说中秋赛诗会的事情。大家都在给举廉鼓劲,希望他能在今年的赛诗会上再拔得头筹。 举廉则摇着头说:“不敢,不敢,今年云霞小师妹要去赛诗会,我觉得她夺冠的可能性更大。不过我把话先说到这,对云霞小师妹胜过我,我是心悦诚服的。” 站在举廉旁边的明光说:“举廉兄和云霞都加油,希望我们学堂把赛诗会前两甲都收归囊中。” 举廉听了哈哈大笑,直说但愿但愿。 其他少年都群情激昂,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也是,他们的这两位同窗都是很有这个实力的。 “可惜了明光你不参加,若是你也参加赛诗会,我们学堂拿下前三甲还是很有把握的。”举廉叹了一口气,轻拍向明光的肩膀,表示自己对于明光不去赛诗会的遗憾。 他这句话让周围的少年都沉默了。 明光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却因为门第的问题不能去赛诗会一展本事,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尤其是臣杭,因为明光长得像自己的兄长,他对明光更觉亲近,所以明光不能去,最难过的是他。为此他不甘心,还私下求过父亲两次,让他想办法帮明光兄一把,可父亲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臣杭低了头,咬着嘴唇,很不开心。 “大家别这样,现在不能去,说不定过几年我就可以去了。”明光出言打破沉默,劝说大家。 第674章 东施 “大家别这样,虽然现在我不能去,但说不定过几年我就可以去了,要抱着希望才是!”明光出言打破沉默,笑着劝说大家。 过几年,等我再长大些,能够承担起重任,进皇宫还是很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了一句:苇杭,你要加油! “我会加油的!”院子这边的角落里,云霞笑得眉眼弯弯,对俊娴和瑶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一定要在赛诗会上努力的,争取能夺得大奖。 瑶华挽着她的手,略微脸红,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在云霞耳边说:“我希望你和举廉兄拿下头名和第二名。” 这话让云霞扭头看向了她,见平素大大咧咧的瑶华难得呈现出了一种小女儿的娇态,不禁在心里啧啧两声。 在爱情的滋润之下,我们的瑶华同学越发可爱了。 “师姐,要是我手里现在有镜子就好了。”她突然冒出一句。 瑶华这时正抬眼看向举廉那边,见她的未婚夫被大家团团围在中间,一群人讨论得热闹非凡。虽然人群涌涌,但举廉兄的个字高,她依然能看到他的大半个头。 此时他的脸上神采飞扬,整个人更是意气风发,在一众少年中显得耀眼夺目。 瑶华满含深情的看着说笑中的举廉兄,一颗小心脏不由自主的越跳越欢快,至于云霞的话,她暂时没心思去听。 “云霞要镜子来作甚么?”倒是俊娴好奇地发问。 她的问话终于把瑶华的视线给拉了回来,瑶华也看着云霞,跟着俊娴问:“小师妹,你要照镜子?” 眨眨眼睛,清清嗓子,戏份做足之后,云霞才慢条斯理地说:“是啊,我需要镜子嘛。不过不是我照镜子,是让你照。” 说完朝俊娴挤眉弄眼,又朝举廉那边努了努嘴,暗示她。 可俊娴困惑地朝那边一群少年看了看,又看了看云霞,生生没搞懂她到底是啥意思。 云霞只得自己挑明了。 “师姐,我想让你照镜子看看,多俊的一个姑娘啊。粉面桃腮,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整个人比那春天里的花还要鲜艳。” 瑶华被她如此一说,淡粉色的脸一下变成彤红色。 就知道小师妹那张巧嘴不会饶人的。 咯咯咯......俊娴明白过来后,立刻自顾自地笑开了,云霞也跟着笑出了声。 “表姐,您别笑了。”瑶华又羞又急,先对着表姐嗔怪开来。 可俊娴一时控制不住,虽然掩了嘴,可那笑声还是从指缝中钻了出来。 云霞倒是憋住了笑,但是那表情看着更让瑶华着急。 索性不理她们俩了,简直欺负人嘛,瑶华愣了几息,抽身就往学堂走。 伸手拉住了瑶华,云霞忙说:“好啦,好啦,我们也是为您开心嘛,这回怎么真动气了?” 看着地下的瑶华嗯了一声。 “不会吧?师姐您一贯都随我们说的,在我心目中您就是大气大度的代名词,怎的今天反常了?”云霞赶紧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玩笑开过火了。 但是也没说什么呀,以前说的比今天还要过火,瑶华不也没事吗? 俊娴见表妹闷头似乎不乐,云霞则难得面露紧张,忙站出来调和:“华妹妹,云霞也是想让你高兴才这么说的,你不要这样嘛。” 可惜此时她没看见瑶华的面部表情,若是看见,立马要尖叫起来。 因为此时瑶华低着头正辛苦的憋着笑。这是举廉兄教她的一招,遇到这种情况,反正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小师妹,便泰然处之,以笑制笑。 见瑶华不吭声,俊娴和云霞对望一眼,一下泄了气,看来今天这玩笑开得不是时候,把瑶华惹来生气了。 “师姐,那个您不要生气了,这样,我诚心诚意的给您陪个不是。但是请您相信我,我没有半点恶意。” 见情势不妙,云霞赶紧认错。知错就改是她的一大优点。 “华妹妹,行了,人家云霞只是和你玩笑而已,还让人家跟你道歉,这样不好吧?” 俊娴看不下去,站出来为云霞仗义直言。 噗,瑶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师姐原来…”瑶华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让云霞意识到,刚才师姐那样表现是故意的。 她马上上前搂住瑶华的腰笑闹道:“好哇,师姐居然也调皮了,知不知道刚才把我吓着了,快赔我。” 瑶华继续大笑,笑声都把那边少年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看见大家都往这边望,她才收了笑。 在她笑得开心的时候,云霞放开她,和俊娴站在一边,抱着双臂看着她。 这会瑶华见到她们两人盯着自己,便说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是脸上长了一朵花? 这以笑制笑的招数挺好,每回被云霞逗趣,这次反过来感觉相当不错。瑶华心情大好,也学着云霞说话。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面色平静的云霞念起了刚才先生所讲的骆观光咏蝉诗中的句子。 “对,云霞其实都是好心。”俊娴跟着来了句感悟。 瑶华看了看云霞,再看看俊娴,怎么感觉她们两人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呢? “小师妹不高兴了?就不兴我也学着你往常的做法逗逗你么?”她凑到云霞身边笑问。 云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不高兴。 “师姐随便逗趣,我才不会生气呢。” 那我怎么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呢?瑶华在心里嘀咕。 “表姐,您说句话,我刚才那样做是不是过分了?”瑶华转头问表姐。 俊娴皱皱眉,撇了撇嘴说:“我觉得很过分。” “什么?为什么过分啊?” 这就让瑶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是为了好玩逗趣,为什么要差别对待呢? 俊娴慢条斯理地回答:“因为,我觉得你这么做,是东施效颦。” 她说完就跳到云霞背后,笑着直嚷嚷:“云霞快保护我。” “东施效颦?”瑶华拿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就成了东施了?” “师姐,您不是东施,云慧才是。”云霞一边护着俊娴,一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次,三个人一起大笑,直接把那边的少年们给震住了,他们纷纷看过来,明光大声问:“你们在说什么事情恁的好笑?” 瑶华忙摆手说:“没什么,我们在说刚才的诗!” 她生怕大家过来,知道刚才的事,多不好意思啊! 这次她算是服了,小师妹一贯鬼灵精怪,顽皮风趣,在大家心目中就是一个开心果,逗起趣来大家也都欣然接受,自己却是功力不够,逗个趣连表姐都嫌弃。 东施效颦这个典故都被表姐给搬出来了,看来刚才自己纯粹是在逗自己玩哪。 她歪着头看着表姐和云霞,两人正笑得开花开朵的,好不快意。 本来想抱着臂站在一边静静地等那两人笑完,又害怕表姐说自己学着她们刚才的动作,再扣一顶东施效颦的帽子在她头上,所以刚抬手她又立马放下手臂。 云霞把她的动作看在了眼里,站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说:“师姐,下次再有人说您东施效颦,您就回一句:有我这么漂亮的东施吗?保证管用。” “谁是东施?”她们身后传出明光的声音。 云霞和瑶华回头一看,明光和举廉正笑眯眯地站在她们身后,原来等其他少年散开了,这两位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径直来这边一探究竟。 瑶华立马朝云霞使眼色,又伸手拉了表姐,赶紧抢先回答:“云慧是东施。” 举廉恍然大悟,以为她们三人刚才是在笑云慧,便点头道:“这个我认同。” 云霞和俊娴憋着笑说:“我们也认同。” 瑶华这才松了口气,朝云霞和俊娴分别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姑娘们一段热闹的小插曲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因为刚才提到了云慧,举廉便说起了去年赛诗会上云慧大出风头的事情,皇后娘娘对她的诗作很是满意,还当场重赏了她。 “这个我知道,她的诗虽然最后没有入围前三甲,但皇后娘娘还是很欣赏的,赐给了她一根很漂亮的玉笄。她可是指着这根玉笄得意了好久。 每次看到我,若是玉笄在手便故意在我眼前晃,但又舍不得让我摸,好像我摸了就会少一截似的;若是玉笄不在手,她会想方设法要把我留住,然后再去把玉笄拿出来让我过眼瘾。” 云霞说起那时云慧的举动,还心生厌恶。 “真是够显摆的,师妹这次你加油,拿了奖励回来,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眼气她一下,让她也尝试尝试你当初受她的气,哼!”瑶华听了很生气,恨不得冲到云慧面前去骂她一顿。 “对,她的诗不是还没入选么,就得意成这样,典型的半壶水响叮当。”俊娴马上接着瑶华的话头,斥责云慧。 而明光和举廉则神态同步,两人都皱着眉,沉着脸,对云慧的举动很不满。 大家都一边倒支持自己,云霞自然是很开心的,所以也要让大家开心起来。她不疾不徐地笑道:“好,我听师姐和俊娴姐的话,不过大家都别生气,因为不值得为她生气,她反正也是东施效颦而已。” “原来云慧是东施这个说法,其典故出在这里,哈哈哈,哈哈哈,好笑!”举廉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朗声笑了起来。 明光也笑了起来,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敛了笑。 摸着下巴,他跟大家说:“云慧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到学堂了,今年的赛诗会估计不会去参加吧?” “明光猜错了,那日我在学堂门外碰到她,听她说是要去参加赛诗会的,而且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瑶华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啧了啧嘴,又接着说:“你们没看见她那样子,真真看着可气了。用东施效颦这个词形容那天的她,简直贴切极了。” 她越发觉得这个词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我觉得不足为虑,她这都好些时日没来学堂了,萧先生的课也没有听,估计去了赛诗会,她也写不出什么名堂来。” 举廉想得很乐观。 明光却接着表达了自己的不同意见,认为不能掉以轻心。 上次云霞让他想办法帮忙查查云慧最近跟宫里哪个娘娘走得近,他找时机跟义父说了,义父很快遣派人去查证,发现云慧母女跟皇上的几个受宠的妃子都走得很近,其中也包括最炙手可热的惠妃。 就连皇后,似乎都很喜欢云慧。 也是,云慧那般的精于心计,又是狐狸心性,难免迷惑不知她底细的人。 所以明光觉得,既然那云慧做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或许私下与皇后达成什么协议,抑或在背后做些小动作,与惠妃之流搞些什么勾当都是很有可能的。 正因为心里有这些顾虑,所以明光没有举廉那般想得轻松。 云霞点了点头,赞同道:“明光说得很有道理,十五兄,我们要多加注意。不过,最后拿出好诗来说话是最有力的。皇后娘娘饱读诗书,对于真正的好诗,我想她还是喜欢的。再说,还有好几个大儒当评委呢,皇后娘娘也不可能搞一言堂,对不对?” 举廉、瑶华和俊娴都点头称是,明光没有点头,他看着前面的虚空,自语道:“要是能知道云慧在背后做些什么就好了,我们把她的无耻行为公之于众,让她自行惭秽,成为众人的笑柄;再做出远超她的好诗,完胜于她。” 自从那天他问紫蔓的事情,结果意外得知云慧曾狠毒地把云霞从假山上推下来,摔得昏迷不醒,差点丧命之后,他气得心口都泛疼,恨云慧简直恨得牙痒痒;再加上昨天云霞跟他讲了李永钺可能不是岳父的亲弟弟,她的亲叔叔之后,他对李永钺一家的容忍度立刻下降至最低点。 想想这些年云霞母子三人受那一家人的气,再想想云慧小小年纪比蛇还毒,他就发誓要特别留心,护好云霞母子的安全。 其他人不清楚,云霞却是清楚明光为什么这么说。 第675章 秋风 可是云慧结交的毕竟是宫里的娘娘们,云霞不赞成明光现在就与之硬碰硬,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会得不偿失的。 所以她说了一句:无妨,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而我们,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此言一出,另外几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但视线全齐刷刷的汇聚到了云霞身上,个个眼神里,皆带了惊艳之色。 成为大家注目焦点的云霞,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却让大家晃花了眼睛。 明光只觉得眼前如珠玉放光,熠熠生辉。 刚才云霞说的话,和她说话时的神色气度,即便是他们这般儿郎都心生敬意。当然,他是喜欢加尊敬的。 所以明光点了点头,信服地接过话头说:“好,就听云霞的,由她横,我们泰然处之。” 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少顷,举廉把云霞说的两句话重复了一遍,感觉甚妙!这两句话不相关的话结合在一起,没有突兀的感觉,竟然生出了磅礴的气势。 小师妹只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而已,却能有如此的胸襟,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心里是满满的服气,遂拍手抚掌叫了一声,说得太好了! 站在云霞左右两边的瑶华和俊娴,随着举廉的叫声,也跟着喊了好。 瑶华伸手挽着云霞说:“小师妹你可真行,出口就成华章,这次赛诗会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师姐,大放异彩还不敢说,不过云霞会尽力为我们学堂争回荣誉的。说起来,十五兄的诗才那么好,比我更有希望呢。” 云霞虽然很有自信,但谦虚的品格还是保有的。 举廉忙把头摇得飞快:“小师妹,你太谦虚了,在你面前,我的诗才也就算过得去而已。就是明光的诗才都胜于我的。” “可明光却不能去参加,真是遗憾。”提及明光,云霞与举廉深有同感,语带惋惜的点头应了一句。 因为刚才她没有听到在那边的议论,自然不知道明光说的那句话,举廉便把明光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明光,我相信,你一定会凭着自己的本事登上朝堂的。” 云霞对于明光的话,很自然地就相信了。 瑶华和俊娴也纷纷表示,她们都相信。 似乎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明光被大家的热情感染,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自己一往无前。 “谢谢大家对明光的信任,我会努力,争取不食言。” 他站得笔直,眉目俊朗,神采飞扬,坚定的说了这句誓言般的话。 落地有声,听者动容。 举廉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扬起拳头,示意明光与他相碰。 明光忙捏起拳头,两个拳头碰到一起的力量,似乎把周围的空气都搅动了。 明光扬唇笑道:“好,我们一起加油。现在呢,先等着举廉兄和云霞带给我们好消息吧。” 丁宅,丁默卿正趴在书房的几案上写信。 “他娘的,最近听到的都不是好消息。”他咬着牙,一边鬼画符般写信,一边低声自言自语,嘴里吐出怨怪的话。 不过写了一会儿,他皱着眉,气愤地把纸团了起来,恨恨地扔在一旁。 也就一会儿功夫,手边就已经团了好几团纸了。 最后他索性把笔给扔了出去,笔上的墨汁滴落一地,那笔则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丁默卿仰面靠后,想把头靠在椅背上,却没注意椅背上的软垫滑落到了地上,所以崆的一声,他的后脑勺和硬木椅背撞在一起。 自然是椅背硬过了后脑勺,丁默卿痛得哎呦一声。 正待要发火叫下人进来破口大骂的,但看到案上的纸团,他想起自己在闭门写密信,只得闭了嘴。 揉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地呻吟了几句,丁默卿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灰溜溜地把毛笔捡了起来。 重新走回案前的椅子,弯腰捡起软垫套在椅背上,因为心情不佳,他套了两下才套进去,气得抬脚踹了那椅子一下。但是马上传出一声哎呦,原来他踢痛了自己的脚趾。 “他娘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点背到了极点。”丁默卿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张老脸皱成了一块烂布。 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袋里一闪而过,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啊,呸呸呸,胡思乱想甚么,自己吓自己罢了。我还是赶紧把信写出来,为了钺儿,必须豁出去,指不得要去求求放儿帮帮忙。 谁叫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他可是我们汤家单传的独苗,还指望着他能替我们汤家开枝散叶,再多给我生几个孙子。现在只云忠一个,总觉得人丁不旺,单薄了点。” 丁默卿转完思绪,又开始写信。 写写涂涂的,过了半个多时辰,他才写了半页纸。 案上的纸团儿倒是越堆越多。 丁默卿站起来,抠着脑袋在房间里乱走一气。 该死的李勇钦,把钺儿送到那个鸟不拉屎的苦地方去,居然还派了人看着钺儿,害得他逃也逃不掉在那受罪。 派去的帮手也尽是些蠢货,也不知被那姓黄的给弄到哪去了,直接都联系不上了。 就连他从未失手的飞鸽传书也没传出去,鸽子倒是回来了,信他娘的还在脚环里。更气人的是那只鸽子是他训练得最好的一只,回来时就半死不活的,回来后没几天竟然死得硬梆梆的了。 想到这只鸽子,丁默卿的心就在滴血;想着自己的儿子,他的脑袋又是一阵抽痛。 眼见着李勇钦的酒楼开业,原本还想着姓沈的能帮自己出口气,可姓沈的让人带话给他,恶狠狠地告诉他不许轻举妄动,要是再敢自作主张,坏了大王的事,你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丁默卿最后只得认怂,放儿什么都好说,但真要坏了他的计划,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再说已经有几批人在暗中查他了,还有,李勇钦这次回来的一举一动,也显现了这个呆子的手腕,是不好糊弄的。说不定李勇钦已经暗中给他下好了网,只等着他钻到网中就收网。 所以,丁默卿不敢冒这个险。 现在姓沈的也摆明了不会出手,丁默卿只能干瞪眼。 等他停住脚,又坐回案前时,提笔刚写几个字,就听见下人的敲门声。 “干甚么?别打扰老子干正事。”隔着门,丁默卿没好气的吼了起来。 敲门的下人吓得一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回丁爷的话,是,是乌,乌...” “乌你娘的头,快给老子滚开,滚得越远越好!”丁默卿一声暴喝,直接打断了下人的话。 下人身子一抖,脸上泛起难色。禀报吧,丁爷火气这么旺,万一惹恼了,自己的半条命怕是要出脱了去;不禀报吧,但是来客是乌察大人的心腹,说是有要事找丁爷说话,可是耽误不起的。真要耽搁了,自己的一条命都可能折去。 这不是横竖都是离死不远了吗?下人拎了拎轻重,还是直着嗓子,颤着声音继续说完了:“丁爷,是乌察大人派来的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 “乌察?”丁默卿一下站了起来。 乌察的人可是不能怠慢的,他本能地冲向大门,正要拉开门栓,又想起自己还在写信,赶紧返回几案前,把信和皱巴巴的纸团一股脑儿的拂进了抽屉里。 “快,把人给老子迎进主厅里,好茶好点心伺候着。就说我马上更衣过来。”丁默卿一边吩咐,一边把抽屉落了锁。 下人应了是,一溜烟跑了。 一边跑一边庆幸自己赌对了,总算是逃过一劫。 房间里,丁默卿四下查看了下,见没有遗漏什么,才理了理衣衫,拉开门栓,吱呀一声打开了书房门,迈出门槛,准备往主厅去。 大概走得急,加上心慌意乱,不知道乌察派人来说什么,丁默卿险些绊倒在门槛处,人直接冲出去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总觉得有些不妙啊,他一颗心突的提到了嗓子眼里,悬在了半空中。 到了主厅,乌察的心腹站起来朝他施了一礼。 往常这家伙来的时候,都会带着礼品什么的,对着自己大献殷勤。这次来,居然是空着手的。 丁默卿不敢相信,还往他身边瞧了瞧,连根鸡毛都没有,这是个什么意思? 乌察的心腹也是个机灵的,见丁默卿把脸沉了下来,心里撇了撇嘴,果然被我家主子猜对了。每回都从我们身上刮油水,真是可恶! 虽然心里一阵怨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 他立马端出笑脸,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丁爷,您看某今天心急着要来给您报信,结果准备好的礼物都忘记带了。不过比起某家主人带来的消息,丁爷您肯定不会在意那些个礼物的。” 他这么一说,丁默卿总算觉得挽回了些面子,不是不给礼物,是准备了忘记带了。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也急着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消息,所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然后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吩咐下人都退下,又叫了自己的心腹过来,守在门口,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便跟乌察的心腹说:“好了,这下可以讲了。” 因为消息的重要性,乌察的心腹很谨慎,他没有直接说,而是站起来,凑到丁默卿的身侧,弯腰贴着他的耳边,把主子交代的话跟丁默卿说了。 说话的声音很小,门口的心腹一点都没听到他们在说话,但丁爷的一声尖细的大叫,代表着来人已经跟他讲了。 心腹下人偷偷觑了里面一眼,只见乌察的心腹已经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而丁爷木呆呆地坐着,脸上全是惊恐。 是什么事情把丁爷吓成这样?难道是大王那边的事情?心腹下人在心里暗暗猜测。 主厅里陷入一片死气沉沉中,安静得可怕,现在就是落一颗针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乌察的心腹静静地等着丁默卿缓过劲来。 哼,平日里耀武扬威,好像自己多有能耐似的,结果遇到事情,一点都不中用。他在心里把丁默卿好一顿鄙视。 过了好一会儿,乌察的心腹都觉得耐心快用尽了的时候,丁默卿说话了。 ”大王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很快乌察的心腹就听得耳朵嗡嗡叫。 嗬,看来你还想得挺美的,大王有办法?大王还不是要靠我们家的主子们。 他没吭声,只把视线移到了窗外,看着外面的树叶在秋风中晃动,顿时觉得丁默卿比树上的秋蝉还要呱噪。 念了一阵,丁默卿总算住了嘴。 乌察的心腹也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丁默卿,语气中明显有几丝得意地说:“丁爷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某相传的?某好赶紧回去给主人复命。” 他实在不想再听丁默卿念叨些没用的话,所以找了个借口想早点逃离这里。 丁默卿抓着椅背的手上青筋暴露,心里斥骂着乌察的心腹,他娘的,马上就跟老子摆起谱了。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是万万不能得罪乌察的,包括眼前这位都得好生对待。所以他忍了气,好言好语道:“沈大人只说了不能轻举妄动,就没有了其他吩咐了?” 乌察的心腹愣了愣,含糊回了一句:没有了,若是有,某的主人自然会交代于我,再传给你的。 丁默卿发现乌察的心腹有点不自在,突然就醒悟了,对啊,还有沈大人在上嘛,哈哈,我怎么忘了这个。 于是接下来他三句不离沈大人,乌察的心腹愣是堵了口气在心里。 但是沈大人现在势头正劲,不对,应该说是一直都势头很劲,就是我家主人们都得忍让几分,姓丁的这是明明知道,故意气我的,我不能露出半分生气的表情来才对。 想清楚了,乌察的心腹也跟着笑哈哈地和丁默卿你来我往地说起来。 最后说到没有说的了,丁默卿才住了口。乌察的心腹赶紧把茶水往肚中一灌。哎呀娘的,可把我说得口焦舌燥,渴死了。 第676章 好坏 喝完水,乌察的心腹连忙起身告辞。 丁默卿没有留他,倒是难得的亲自把他送到了二门口,然后让下人送出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忽儿呆,丁默卿就跟火烧屁股一般冲向了书房,还写个什么信啊?得赶紧回西戎一趟才是。 他找来火折子,关上书房,把先前写的信丢在火盆里,一把火给烧成了灰烬。 火光明亮,丁默卿的脸色却是晦暗不明的。 “放儿不会有事的,放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咕噜着,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念了心里就安定了。 等信烧完,丁默卿已经是满脑门的汗,刚才心乱如麻,忘了这个天呆在火盆旁边是很热的。他抬袖子擦了擦汗,被烟雾熏了的眼睛,此刻比那兔子眼还要红。神色惶惶,身子僵硬,若是此时拿镜子照的话,恐怕他自己都要被自己这副鬼样子给吓着。 跌跌撞撞地跑去把窗户打开,丁默卿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来一些。 不过整个人还是狼狈不堪,如丧考妣一般。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支撑不住,往回走到椅子前,一下就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朝外喊来人。 很快跟着他过来的心腹下人在门外应声,但因为他把门反锁了而不能进来,只得请他开门。 丁默卿强撑着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下去。 “叫你娘的魂,等着!”他吼了在外面禀告的下人一声。 外面立刻噤声,下人闭着嘴呆站在门前,心里左右为难,这不是你叫的人么?不答应要被你罚,答应了也要被你骂。伺候这样的主子,实在难为啊! 丁默卿再次站起来,双腿打着闪,挪到了门口,把门来开。 瞪着眼看着下人,下人也被他的脸色给惊着了,不仅仅是黑沉,还有将死之人那种灰败之色。 这次下人真成了被吓之人。 他哆嗦着问:“丁爷有何吩咐?” “让人给我备马车。” 丁默卿咬着牙,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话音未落,他已经倚靠在了门框上。 下人吓得忙扶住了丁默卿,连声道:“丁爷,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快把老子扶到卧房去,老子要躺一躺。”丁默卿顺势把身子的重量压在了这个下人的身上。 突如起来的重量让下人的身子晃了晃,他只得咬咬牙,提气把丁默卿架着往他的卧房走去。 中途遇到另外两个下人,他立刻喊了一人来帮着自己一起扶丁默卿,又让另外一个赶紧去备马车。 另外一个正是刚才来报信,说乌察派人来的那个下人,他答应了就转身去马房了。一路上还在心里嘀咕,看丁爷这个样子了还要出门,怕是去看大夫吧? 也不知道乌察的心腹跟他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一看就是丢了魂。 嘿嘿,你也有今天?活该!作威作福的,这下遭报应了吧。 下人在心里啐了一口,感觉好解气,甚至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这边丁默卿进了后院,快走到卧房时,头顶上一声鸣啭,一只鸽子飞了过去,正好把排泄物掉在了丁默卿的头顶上。 气得丁默卿一下跳起了脚,叽哇乱叫一气。 紧挨着他的下人却半点没事,那鸽子就跟选好了似的,不偏不倚把鸽子屎屙在了丁默卿头上。 看着丁爷气得满脸通红,在旁边跳神似的,下人其实很想笑,但这会儿借给他两个胆子也是不敢笑的,所以咬着牙憋着。 “给老子抓住整死它,一只鬼鸟都敢来欺负老子,真他娘的晦气!” 丁爷胡乱的指点着,可是仔细一看,那只惹祸的鸽子早就不见影子了,还能到哪儿去找? 很快,丁默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鸽子已经飞走了。他的胸口立时就燃起了一团火,邪气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处,他便把一双赤红的眼睛看向了下人身上,眉眼间全是狠厉。 “完了,完了,又要遭殃了。” 下人心跳如鼓,大感不妙。 果然,不过一息之间,丁爷就抬起一脚朝他踢将过来,把他直接踹到了地上坐着。 好在他早有预判,稍微侧了下身子,没有让丁爷踢到自己的要害部位上,而且借势赶紧往后倒地,吃疼要小些。 就这样,他还是承受了大部分的力道,所以闷哼了一声,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见有人跟着倒了霉,丁默卿的火气也小了下来,他朝下人斥了两句,方才往卧房走去,进了门,又跳了出来,让下人给他准备水,他要洗浴。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下人,只得忍痛去给他张罗净水,然后跟丁爷禀告准备好了。 丁爷什么都要人伺候,只是洗浴从不让人靠近,都是他自己来。心腹下人知道规矩,所以等他进了净房后,就在门外等着。 丁默卿洗浴好,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站在净房外面的心腹下人和去备马车的下人忙迎上去。 “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出发?” 备马车的下人躬身施礼后,低眉顺目地问道。 刚才泡在浴桶里时,丁默卿仔细想了想,已经决定暂时不忙出去,所以朝他挥了挥手说:“老子现在改主意了,不忙出去了。你得随时待命,要出去的时候以最快速度给老子准备好。要是坏了老子的事,小心打断你的腿。” 那下人忙应了是,内心却是说不出来的气愤。 “还不快滚!”丁爷突然一声暴喝,那下人赶紧退下了。 看着跑得飞快的下人,丁默卿哼了一声,对心腹下人说:“你也滚。” 心腹下人求之不得,应声立刻滚不见了。 比起就跟坐在爆竹筒上的丁默卿,沈老太爷却是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同样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沈老太爷这里,对于丁默卿来说不是好消息,对于沈老太爷却算是好事一桩。 与西戎王交厚,帮西戎人的忙,从来都是表面功夫而已。 除了沈家,沈老太爷才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劳神费力。 打发走送信的人,沈老太爷眯着眼睡在躺椅上,陷入沉思之中。有利躬身站在一旁,觉得老太爷就跟老僧入定一样,无声无息,看不出半点喜怒。 有利一时拿捏不准老太爷的动向,所以几乎是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刚才老太爷关门见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把来人送出门后,老太爷就不吭声了,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吧?有利觉得很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只是有利不知道的是,沈老太爷现在心里可是心花怒放,欢喜无限哪。 “就是要这样子才好,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看来我沈家的时运是到了。” 闭着眼的沈老太爷想起几天前跟六孙子的讲话,更加觉得维白是可造之材。这孩子实在是聪明,才接手几天事务,就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能洞察得很深远。 心思机敏就跟我年轻时是一样的。 这些子孙辈中,序哥儿和维白是最机灵,最肖似我的。 只是可怜了我的序哥儿,沈老太爷想到这里,满腔的欢喜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懑。 有利发现老太爷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原本平静的面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他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还好,刚才老太爷的样子,他还以为是要发生大事的前兆,因为与平日大不一样啊。倒是现在恢复如常了,有利悄悄地吐了口气。 再看向老太爷时,发现他的眼角有亮闪闪的水光,老太爷居然哭了,这,这还是要有大事了吗? 有利用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上来。 沈老太爷缅怀了一阵自己的小儿子,又在心里对他说,序儿啊,你放心,爹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你没有完成的心愿,爹也会帮你实现的。所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着你的侄儿们,尤其是维白。 维白最是像你,虽然现在他还需要历练,但是爹是不会看错人的。 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沈老太爷扭头找有利,有利忙趋前一步,直接跪在了躺椅旁:“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维白给我叫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有利应声是,转身就要出门去。 沈老太爷又喊住了他:“算了,还是叫维玄过来吧。” “老太爷,那老奴去叫大少爷了。”有利再次确认了下。 沈老太爷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嗯了一声。 得了实信的有利马上颠颠地跑去通知大少爷了。 路过六少爷的院子时,见院门大开,六少爷正在吩咐下人什么事情,那下人垂手立着,很是恭敬。 有利不禁嘴角露出笑意。自从那天说了马上红之后,老太爷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着好了很多,而对有权却是比以前疏远了些。 六少爷现在也开始处理老太爷交办的事情,还经常在老太爷面前说笑,把老太爷逗得开心得紧。 最关键的是六少爷办事很能干,深得老太爷的夸奖,这么说吧,老太爷是越来越看重六少爷了。 就像刚才,最先都是喊找六少爷的,只是后来才改成的大少爷。 有利边走边庆幸,自己跟六少爷这个主子是跟对了。他是看着大少爷帮忙办事的,老太爷手把手的教了他好久,大少爷才上手的,可人家六少爷,这才多会功夫,已经相当不错了。 再过段时间,超过大少爷那是肯定的。 只是大少爷阴狠,我得找时机跟六少爷提个醒,话不说明,以六少爷的聪明,一定能懂的。 有利找到大少爷时,大少爷正在喝酒作乐,被婢女环绕在中间,满屋莺声燕语。 “没看着大少爷忙着吗?”沈维玄新收的一个美婢见一个老头径直闯了进来,有些不高兴地呵斥有利。 有利没理她,站定朝大少爷施礼。 本来闭着眼睛的大少爷,刚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茫,待看清了是有利之后,一下就喝向那个婢女:“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不懂规矩,滚!” 那婢女有些姿色,这几天一直被大少爷宠着,突然受到训骂,吓得惶惶然不知所措。 旁边几个婢女本来就不满她,这下都暗自高兴,全都笑盈盈地跟有利福了一福,喊他有利叔。 沈维玄一把推开那个自作主张责问的婢女,可怜那呆愣的婢女直接被推到了地上,沈维玄再抬脚踹了她一脚。 接着两个仆妇上前来,拖着还在痛苦呻吟的婢女往外去了。 沈维玄这才让人给有利看座。 “谢过大少爷,老奴不敢坐,老太爷命老奴来请您即刻过去。” 听说是祖父找他,沈维玄不敢怠慢,马上把其他婢女轰开,就要站起来跟着有利走。 刚走几步,又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忙唤了婢女给自己找衣衫,去偏厅几下换好后跟着有利过来了。 路上免不了要找有利打听祖父找他什么事,有利便把有人来找老太爷,然后密谈,老太爷沉思半晌,然后才让自己来找大少爷过去都跟沈维玄交代了。 尤其是老太爷先要找六少爷,后来又改了主意这事情,更是重点跟沈维玄讲清楚了。 果然,沈维玄听了很高兴,关键时候祖父还是要靠他,六弟毕竟太年幼了,有很多事也是办不好的。 不过,祖父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呢?能让他闭目想半晌,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 希望是好消息吧。沈维玄在心里祷告了一番。 进得祖父房中,见祖父已经端坐在了太师椅上,手中的佛珠捻动得很快。 沈维玄赶紧观察了下他的脸色,很平静,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征兆来。 “有利,把门关上,去门外守着,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等沈维玄见过礼之后,老太爷直接朝有利下了命令。 有利应声执行了命令,沈维玄听见关门声,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大事。 因为刚喝了酒,怕自己出口有酒气惹了祖父不高兴,沈维玄站得有些远。 “维玄过来!”沈老太爷朝他招了招手。 沈维玄只得上前,索性直接跪在了祖父面前。 第677章 刀光 “你这是干甚么?”沈老太爷奇怪道。 “回祖父的话,刚才孙儿听有利说您不言不语半晌,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祖父您可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孙儿恨自己无能,不能替祖父分忧解愁,所以跪下请罪,请祖父惩罚孙儿。” 就在刚才,沈维玄便打好了小算盘,要在祖父面前演好戏,展现自己对祖父的关心之情。所以他的话说得情深意重,孝感重重,心里暗自得意,一定能把祖父打动的。 哪知道沈老太爷把佛珠往身边高几上一掼,不高兴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瞎猜。起来!我好好的高兴事情,拿给你这么一说,多触霉头啊!” 得,沈维玄这是自作聪明,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忙慌乱地低伏到地上,口称孙儿糊涂了,请祖父见谅。 好在沈老太爷没有继续追究,喊了他起来坐,然后忙着把得到的消息跟他讲了。 沈维玄听了,一脸难以自信,这怎么一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祖父,您觉得我们该怎么做?孙儿都听您的。”他一时拿不准祖父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试探着问了一下。 沈老太爷面上没显出什么,心里却对沈维玄很是失望,这个孙子头脑实在不及维白,若是维白,早就看出了这中间的干系了。 “你刚刚没有听到祖父的话吗?我说的是高兴!”他面无表情的提醒了一句。 沈维玄一下记起刚才祖父说的那句话:好好的高兴事情,拿给你这么一说,多触霉头啊! 他背上立刻发紧,头皮上凉飕飕的,暗怪自己怎么就没仔细听这句话呢?是了,自己那时的注意力都在拍祖父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去了的沮丧中,倒是疏忽了这个。 不过,眼睛一转,他立马抬头扬起笑脸,对着祖父拜了拜:“恭喜祖父,恭喜我们沈家。” 沈老太爷的脸色缓和了些,大概是抑制不住高兴吧,掩着嘴嘿嘿几声。 然后便跟沈维玄沉声交代开来,祖孙二人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 萧先生讲完最后一首诗,便到了下午散学时间。 云霞今天特别期待去练武场,明光的伤好了,师父说就要教她和明光一起练习刀术了。 所以萧先生一宣布散学,等萧先生前脚踏出学堂门,她后脚便如同开了笼的鸟儿一般飞了出去。 搞得其他人都跟在后头急着追她。 瑶华追上她,抓着她的胳膊晃:“小师妹,今天干嘛跑这么快?” 云霞笑得一脸灿烂:“今天师父要开始教我刀术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瑶华笑道:“我说呢,简直就跟离弦的箭一样,速度太快了。” 明光、举廉带着云霄和云忠也赶了上来,两个小的都喘着气,云忠弯着腰,直接把手撑在膝盖上,问大姐姐今天怎么恁的着急? 看着两小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云霞有点不好意思,她笑着说:“姐姐一时激动,是跑快了点。主要是姐姐心急,想早点练习刀术,你们能理解吧?” 云忠点点头:“噢,原来大姐姐可以练刀术了,恭喜大姐姐!云忠能理解大姐姐的心情哩,若是云忠,也会心急的。” “真乖!”云霞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云霄缓过来,撅了撅嘴说:“姐姐,您要练刀术也得我明光兄配合,我明光兄没到,您就算先去了也没用嘛。” 呃,小家伙真相了,云霞刚才只顾着自己高兴,还真把明光也要一起练习这茬给忘了。 “没事,今天师父肯定要先教云霞练基本招式,不用我跟着一起练。”明光马上为云霞解了围。 云霞朝明光笑笑说:“也是。明光你的伤才好,还是过几天再练,反正不急在这几天。现在为了我的心急,就有劳大家配合我走快点吧。” 大家自然要配合,虽然不像刚才那般急行军似的快速,但脚下的步子都迈得急切起来。 边走边说笑,今天小师妹健步如飞,让举廉不禁感概起来:“小师妹现在的体力好太多了,想当初刚开始练武时,就站个桩,时间也不久,她还晕过去了,把大家吓惨了。” 这个事情明光是听说过的,当时还心疼了一阵。现在听举廉兄这么一说,心里却是真的很欢喜,这证明云霞身子健旺了。 义父说当初觉得云霞身子弱,担心她不是习武的料,会半途打了退堂鼓,没想到云霞咬牙坚持下来,而且身子越来越好,除了义母给她特制了调养身体的药丸外,还靠了她加强练习,在吃食上精心配制,把身体养好了。 这样好啊,等云霞练了刀术,以后多了一项防身之术,自己也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 但是明光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因为他觉得为云霞操心一事,自己好像上瘾了,而且甘之如饴。 若是不操心,恐怕自己反而会难过的吧? 这边明光在扪心自问,那边瑶华已经接过举廉的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还别说,现在小师妹不仅脸色红润,个子还长高了一截,再不像以前那般苍白着脸,瘦小柔弱了。” “可不是嘛,所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云霞现在终于可以练刀术了,开心一些也不为过,对不对?” 大家都整齐划一地回答她:“对!” 然后一行人快步往练武场走去,沿路洒下欢声笑语。 到了练武场,义父已经先到了,看见他们来,立马高兴地招手让他们过去。 先安排了云霄和云忠去练习,又让举廉和瑶华自行舞剑,自己则开始教云霞刀术的基本功。 明光自然在旁边作陪。 举廉爹原本是让杭儿来教云霞的,以杭儿的水平,教云霞就是区区小事而已。 但他想到杭儿的伤才好,决定还是由自己先来教,反正教的是基础的刀术,等杭儿的伤彻底大好后,剩下的便交由杭儿就是了。 给云霞配的刀是也是杭儿亲自画的图,他派人去找京城最好的制刀客精心打造的。刀身轻巧,刀刃如雪,刀柄精雕细刻,刀首系了上好的彩带,连刀的护手盘都做得精美无比。 整把刀拿在手里,看着更像是个艺术品。 因为考虑到云霞是初学,为安全见,刀锋并不锋利。当然,随着云霞刀术的精进,这刀也会跟着精进的。 举廉爹实在佩服杭儿,这孩子行事就是特别周全,为云霞设计了一套好刀,这次一并打造出来了,单等她到了相应的阶段就换匹配的刀。 如他所料,当他把带着护套的刀递给云霞,云霞兴奋地抽出刀来时,满脸都是惊喜。 “谢谢师父,这把刀好漂亮!”一边说一边拿着挥舞了几下,又赞叹刀在手上非常趁手,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举廉爹笑道:“徒儿不用谢我,要谢你该谢你明光师兄。” “这是明光给我选的?”云霞转过脸对着明光笑问。 明光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好像这对于他就是个云淡风轻的小事,本该他为之的。 云霞便躬身一揖:“有劳明光师兄了,这把刀深得我意,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证明我的眼光很不错。还有,平日都叫惯了明光,还是不要教明光师兄了。”明光回礼笑道。 这是他的心里话,现在听着云霞悦耳的声音喊他明光,是他的一大享受,突然改叫明光师兄,总觉得少了些亲昵。 见他这么说,举廉爹状似不经意地接了一句:“这称呼惯了突然改,是不自然。小十八就听明光的,还是按照原来的叫法吧。” 云霞脆生生地应了声是,心底对明光更是升起崇拜,这才来多久啊,师父对他就喜欢成这样了,言听计从的感觉。 明光身上的魅力很大嘛! 不过,人家也是有这个实力。 收回心神,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刀上来。 “师父,请赐教于徒儿。”她一刻不想耽搁,直接跟师父开了口。 好!师父爽快应声,去兵器架取了一把大刀过来。 这把刀比云霞手中的大了许多,拿着特别有气势,刀刃闪着寒光,师父把刀高举到空中,大声喊了一个请字。 明光在旁边说:“这是请刀,一种开始教学的仪式。” “哦,我也要做吗?”云霞询问明光。 见明光点头,云霞便学着师父的样子,也举刀相请。 这种感觉真不赖,有师父亲自教学,还有明光从旁指导,练成行侠仗义的刀客指日可待啊! 请刀仪式完成,师父开始念:刀在手,义在心,为正道,执刀行! 云霞知道这是起誓了,立刻站直身子,跟着师父念,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明光也跟着念了起来,练武场上,三个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在周遭形成强大的气场。就连其他练武的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心中一下就热血沸腾起来,有的人甚至跟着念了起来。 念完,师父笑着看向其他的徒儿们,点了点头道:“大家继续练习吧。” 徒儿们大声应了是,激情澎湃的继续自己练武,刀枪棍棒,呼吼之声,在练武场上空回响。 这边师父再转向云霞,认真地对云霞说起了刀术概要。 “小十八,这刀术传承已久,实则是上古兵器演化中的一个重要分支。刀术的主要特点就是威猛刚劲、迅疾有势。其单刀所含招式很多,劈、砍、扫、撩、挂、扎、扫截……” 师父如数家珍,一口气报出了刀术的基本招式。 然后一一把这些招式大略演练了一番,看得云霞啧啧称赞,只听得刀声嗖嗖,眼前道道白光闪过,师父腾挪跳跃,真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 明光在旁说:“师父刀法行云流水,端的是雄健剽悍,身手不凡哪!” 师父收了势,笑着说:“杭,明光的刀术与师父比,丝毫不逊色的。” “师父,您和明光的刀术都是我仰望不及的,上次见过明光挥舞大刀,这次又见师父的真章,都太厉害了!” 云霞由衷感叹。 “云霞你才刚学,慢慢来,一定也会成高手的。”明光马上丢来一句暖心的话。 师父大掌一挥,哈哈笑了两声,对云霞说:是啊,是啊,小十八不要心急,加把劲,假以时日也会像师父这般的。不过,要超过明光,可能比较困难。 因为你在精进,明光也在精进,不像师父老了,跟不上你们年青人的步子。 说到这里,师父又哈哈笑:“不过师父非常开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大好事,师父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云霞和明光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对师父施礼。 “师父,徒儿们今后走得再远,您都是我们的师父。”云霞恭敬地回了一句。 明光则说:“师父,您怎么会跟不上我们的步子?您根本就不用跟,因为您一直在我们前面。” “你们两个孩子啊,一个二个都嘴巴抹了蜜,把师父说得这心里甜滋滋的。好,师父也要努力做到宝刀不老!” 师父朗声说完,放声大笑。 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有这么好的孩子,未来的希望也就非常好!所以先让我尽情开心一下! 见师父笑得见牙不见眼,明光和云霞也跟着笑,其他徒儿们一边练着,也没妨碍脸上的笑容流露。 举廉爹欢喜过后,回到正题,开始从最基本的招式教云霞刀术。 先是抱刀,做为刀术的首式,必须要做得标准而有气势。 师父刷的一下把刀尖朝上,刀臂贴于左臂,昂然站立,异常英武。 云霞马上也把刀一抱,站得笔直,不用照镜子,她也觉得自己的姿势是飒爽的。 明光眼中有惊艳,点着头说:“师父,云霞这抱刀的姿势可不像初学者,您觉得呢?” 举廉爹也发现了:“看来师父的眼睛还是很精到的,小十八就是天生适合练习刀术。以后和明光练成了双刀合璧,搞不好会天下无敌手的。” 云霞自豪的提着一口气,站得笔直,心里乐开了花,我以前可是练过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呈现出来呢! 明光拱手笑道:“师父,您的眼睛不仅是精到,还很有神采!” 第678章 监视 云霞被他风趣的话逗笑了,不过姿势依然维持得很好。 哈哈哈,师父大笑,伸出右手握住刀把,刀尖朝前,来了个新的招式。 “小十八看着,这是第二式,握刀!” 云霞应声,也伸出右手捏刀背,明光在旁边念起了口诀:虎口紧贴护手盘,五指屈起握刀柄,刀尖寒光照对面,抬头挺胸看向前。 有了明光的口诀,云霞轻松的把第二式做得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接下来的招式云霞都领悟得很快,做得极其认真,很快掌握了招式要诀。 举廉爹满眼赞赏,十分满意地夸奖云霞:“真没想到,小十八还是个刀术奇才,就这么短短时辰,竟然就掌握了我教的基本招式,而且像模像样。不错,不错,为师甚慰啊! 收了个有资质的高徒,可是很了不得的事。为师都想摆酒庆贺一番了。” 举廉和瑶华练剑,中途休息便双双跑到这边来看云霞练习。正好听见自家老爹的话,便打趣道:“爹,您是自己馋酒了吧,想借着小师妹的光可以喝个尽兴。” “胡说八道,爹是真心开心,想庆祝收到好徒弟了。”举廉爹瞪着眼回答儿子。 “爹,我相信您是为了小师妹高兴,但只是其一;您敢说其二不是怕娘不让您喝酒,便拿小师妹的事做说项,然后换酒喝么?”举廉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父亲的计谋。 举廉爹黝黑的脸膛泛起一抹红,他挠着头说:“就你小子聪明,只知道捏着你老子的把柄,看我不揍你。” 边说边打出一拳,被举廉灵巧的躲过了。 看着父子俩打闹,云霞、明光包括瑶华都忍俊不禁。 举廉爹又出一拳,举廉跳开叫道:“爹,娘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才不让您喝酒的。” 呃,原来是这样,云霞忙挡在师父面前,对他说:“师父,师娘是神医,您可得听师娘的话。” 举廉爹不以为意地说:“师父身子壮着呢,再说你师娘也没说不让我喝,只是让我少喝而已。” 义父一定是不能再多喝酒,所以师娘才向他下了禁酒令。明光心里很担忧,立刻整容肃言道:“师父,请您听从师娘的劝。” 举廉爹本能地还了个礼,对明光说:“好,师父知道了,以后少喝酒。” 旁边几人俱是一愣,尤其是举廉,自己劝说多次未果,为什么明光一句话,父亲就听了? 明光见大家都看着他和义父,大致猜出了他们心中所想,忙笑着说:“看来我又赶巧了,师父本来就下了决定的,只是我说话的时机刚好,举廉兄,小弟我就不好意思,占了个先了。” 说完拱手朝举廉一礼。 “对对对,廉儿,其实爹早就想通了,是故意要跟你作对,才那么说的。”举廉爹忙加以证实。 举廉这才释然,马上真诚感谢明光让自己父亲说出了心里话。 瑶华自然也是高兴的,她也跟明光施了礼,又轻声对举廉爹说:“师父,您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尽量不喝酒吧。” 举廉爹笑着说好,好,师父听你们的。 唯有云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明光,又看了看师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虽然明光很受喜欢,尤其是长辈们的喜欢,但刚才师父很自然的朝明光施礼,几乎是没有思考,出于本能的动作。 这样的举动,显得有点奇怪,似乎师父在明光面前,有种下属见上司的感觉。 她蹙了蹙眉,难道明光的身份不简单? 可明光自己也说他家世普通,连进宫参加赛诗会的资格都没有。明光是个很诚实的君子,应该不会撒谎的。 难道是我想多了? 见云霞不吭声,在那沉思,明光忙喊了她:“云霞在想什么?是不是担心师父?” “小十八不用担心,师父其实早就下了决心,今后听你师娘的,少喝酒。”举廉爹接茬表态。 云霞便不再去想那些,高兴地朝师父笑:“师父,您可得说话算话,我们几个人都听见了的,以后会帮着师娘监督您的。” 被云霞将了一军的举廉爹哈哈大笑,连声道:“好你个小十八…哈哈哈…好你个小十八……” 一挑眉,云霞开口激将:“师父,您不敢接招么?” 举廉爹收了笑,正色道:“怎么不敢,你们师父我才不是孬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就放心监视吧。” 这次劝说自此圆满落幕。举廉是最高兴的,自己劝说几次,父亲顾左右而言他,这次竟然这么顺利的劝成功了。父亲这个人不答应则已,答应了一定会办到的。 等会儿去跟母亲说说,母亲一定会很欢喜。 说到底,还真亏了明光,父亲对明光着实是看重的。嘿嘿,以后有什么要劝说犟脾气父亲的事,可以找明光帮忙的。 举廉越想越高兴。 大家散去后,举廉爹又教了云霞一会儿,看着天色不早了,便停了教学。 云霞几人回到家中,先把云忠送到了他家门口,三人才转回来。 家里已经掌灯了,今天外祖父和二舅父他们都在家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才各自散了。 明光悄悄把云霞叫到一边,跟她说起了自己的初步计划。之所以叫初步计划,是因为后面还会陆续想出其他计划,直到解决问题。 他得知云霞怀疑那边的老太婆与姓丁的有染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能查出当年的真相。 杨妈妈那儿是一个线索,但能不能挖出有用的东西,还是未知的。有可能杨妈妈也不清楚,再加上时间过去太久,这事情要水落石出,说实话,很有难度。 所以他觉得要另辟蹊径,看能不能多方下手查证,撒下大网,总能捞到鱼嘛。 听完他的计划,云霞特别感动,真没想到,明光把自己的事情当作是他的事情,比自己还要尽心尽力。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去叮嘱了前后门的门子,密切留意到老太婆那边的人,如果看到丁管家来,立刻跟他汇报。 后门只有一个出口,很好监视,但前门两边都能走动,只能看到这边过去的人,从那边过去的却不能看到。 第679章 潜望 明光正是想跟云霞商量下,要不要在门房修个暗窗,好便于监视那边。 云霞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但这门房那边原是个大土堆,自从将军府一分为二之后,老太婆他们那边另外修了正门,从正门往院子走要经过土堆,他们就在土堆旁做了高堡坎并在土堆上开了路。 这样就造成了他们的人走过时,基本上是在门房的头顶上,要开暗窗就得开在门房墙上靠近房顶的地方,而且不能修得太明显,否则老太婆那边肯定会发现的。 修在高处的话,怎么监视又是个问题。 她先是跟明光表示了赞同,又把心中的问题和他讲了。明光也皱起了眉,这确实是问题所在,所以他才和云霞商量。 “那我们现在去门房看看,再做定论。” 云霞直接提议。 明光自然没有二话,两人便往正门走来。 守门的老郑已经关了大门,刚在门房里点上了灯,就见小姐和明少侠过来,忙迎了出来。 “明少侠,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都记在心里,今天这边没有丁,姓丁的人过去。” 明光点点头,云霞低声道:“若是姓丁的坐车或者派了我们不认识的人来,老郑他也发现不了。” 老郑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姐说的是实情,老奴无用了,还请小姐见谅。”对于自己不能帮上这些忙,老郑表示很愧疚。 “不干你的事情,老郑不用自责。”云霞朝他笑笑。 老郑感激的朝云霞施礼:“老奴谢过小姐不怪之恩。” 明光已经走到靠着那边的那面墙处,比划了下,皱着眉思考这暗窗修在什么地方合适。 云霞抬头看了看,门房的层高还是挺高的,若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得把暗窗修在上面,而且不能太大,老郑还得搭着梯子上去看,显然不现实,毕竟老郑每天要负责正门这边的日常事务。 见明光倚着墙思索,老郑便搬来两张长条凳,用袖子擦拭得干干净净,请小姐和明少侠坐下来想办法。 云霞便坐了下来,又招呼老郑坐,老郑却不坐,恭敬地站在一边,时不时到桌边把灯芯挑一挑,让房间显得透亮些。 小姐和明少侠有要事办,他便安静地不吵到他们。 思考了好半天,明光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来,他设想把暗窗修好后,挂个鸟笼子在上面,养只八哥,训练它见到人就说暗语,比如你好之类的,老郑听到了就上去看。 他走过去,拖了凳子在云霞对面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设想跟云霞讲了。 老郑听了,觉得特别好,看着明少侠的一双眼睛,冒出钦佩的光芒。 明光这个办法也不是不好,但训练一只八哥恐怕要耗费很多时日。而且依靠八哥毕竟不是那么可靠。还有八哥一叫唤,老郑就得爬梯子上去看,上上下下的也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那边很容易发现八哥挂在暗窗上,难免不产生怀疑。 没等云霞说出来,明光便接着分析了自己办法的利弊,他其实也考虑到了这些问题。 一时之间,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 旁边的老郑也跟着愁眉苦脸,却是一点力都使不上,一点忙也帮不了,不免心情沮丧。 小姐和明少侠都这么聪明,但愿他们俩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吧,他赶紧在心里默默祷告了一番。 云霞抬头看着门房的墙壁,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接着语气轻松地问明光是否看过《淮南万毕术》这本书。 “《淮南万毕术》?云霞的意思是答案在这本书里?”明光很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对!”云霞脆生生地回答,灯光下,她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光,俏丽的小脸上是一派轻松自然,两朵梨涡在颊边绽放。 明光瞬时心情大好,跟着也笑了。 只把老郑看得不错眼,小姐和明少侠都长得好生标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明光点点头,表示自己看过这本书。《淮南万毕术》是西汉淮南王刘安手下的淮南学派编撰的书,主要讲述万变之术,虽然大多是硁硁之信,虚幻胡言,但也有少部分是有实用价值的。 云霞既然说到了《淮南万毕术》,一定是从这本书里找到了更好的办法,会是什么办法呢?他十分好奇也十分期待云霞快些揭晓答案。 可云霞并没有马上说,而是笑着让他猜。 “这个我可能猜不出来。虽然这本书我以前是读过,但当时是闲着无聊翻看的,具体内容还真记不住多少了,云霞是要用其中的什么变化之法吗?准备用哪一个?” 明光觉得自己猜不出来,索性就跟她交了底。 云霞也就直说了:“《淮南万毕术》中有讲到这样一句话:取大镜高悬,置水盘于其下,则见四邻矣。我就是想用这个变化之法。” 明光跟着复述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云霞怎么使用此法。 旁边的老郑听得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大镜子,难道是神仙给的?否则怎么能照见四邻?真要照见四邻,得用多大一面铜镜啊?还有,这么大一面铜镜放在哪儿都藏不住的。 我要不要提醒小姐一声呢?老郑心里好着急。 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不忙开口:小姐那是什么人物,是聪明非凡的人物。我都能想到,她还能想不到?我这就是瞎操心嘛。 于是老郑的心情又放松了些,且等着小姐说怎么做,他执行便是。 反正我有的是力气,搬铜镜,端水盆什么的都没有问题。 老郑笑眯眯的在心里下了决心,当然也盼着小姐赶紧给他分派任务。 云霞站了起来,对明光说:“我准备做一个潜望镜,老郑坐在桌边就能看到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回明光和老郑都一起惊讶出声:“潜望镜?” 潜望镜是个什么东西?老郑活了几十岁,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走,到我书房去,我画张图给你看。” 云霞边说边往门房外走。 “小姐,老奴斗胆,想请您跟老奴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镜子?”老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跟云霞躬身施礼问道。 第680章 绘图 停住脚,云霞给老郑比划起潜望镜的大致样子来。 喏,就是一个小方筒子,里面粘上两面洋镜子,然后把一头搭在上面挖的小孔上,你坐在这里就可以看见。那边的人即便看到一个小方筒子,也绝对想不到这是个做监视用的筒子。 老郑听小姐这么一说,虽然不是很清楚筒子的做法,但觉得小姐这个办法很方便,便一叠声说好。 随着云霞的描述,明光大致晓得了是做一个观察的方筒字,但具体怎么做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便催着云霞画图跟他讲清楚,两人立马急急的往云霞的书房赶去。 刚进院子,就碰到修竹拿着灯正要去自己的卧室,云霞便让她先把灯送到书房去。 修竹便从从回廊这边绕过去,而云霞和明光穿过院子往书房去。 两人刚上书房回廊的台阶,云霞娘便从她的房间出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响得很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正好看见修竹拿着点好的灯进了书房,而云霞和明光急火火的站上了回廊,便笑着问他们在干嘛。 云霞含含糊糊地说了两个字:有事。 明光倒是多说了几个字:云霞画个图给我看。 这两个孩子神神秘秘地要干什么?云霞娘倒是生出了好奇心,见他们前脚进了书房,准备后脚跟着进去看看。 结果人还没走到,就见修竹出来了,还把书房门给带上了。 见夫人朝这边走来,便施礼道:“回禀夫人,小姐说不要打扰她和明少侠说正事。” 云霞娘问小丫头道:“霞儿说连我都不能进去?” 修竹小丫头竟然嗯了一声。她是按小姐交代的话说,而且小姐特别提到过,这事要等明儿才能跟夫人讲的。所以即便是夫人,她也是要实话实说,并拦住不让进去的。 云霞娘失笑,不过也就停住了脚,看了看紧闭的书房门。 以前吧,老是想方设法给孩子们制造机会独处,但这下真的主动独处了,她又有点担心,想去打破他们的独处空间。 这么一想,她自己都觉得自相矛盾。 罢了,杭儿是谦谦君子,她信得过,就不去打扰两个孩子了。 于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想着最近霞儿和杭儿越走越近,心里越发欢喜,不禁坐在桌前笑了起来。 看到夫人自己在那发笑,香梅也很开心,她上前施了一礼:“恭喜夫人,可是又有高兴的事要发生了?” “你这丫头,这眼睛就是尖。是啊,有好事,最近的好事太多了,夫人我天天都做美梦。” 云霞娘眉眼弯弯的跟香梅讲,语气中除了欢乐,还有自豪。 眼看着酒楼就要开业,她几乎没怎么操心,一切就有条不紊的准备就绪;原本润兔爹不肯入伙,算是留了一丝遗憾,结果,人家自己又想通了;农庄在大哥的打理下,也安安稳稳的;老父亲就在自己府上住着,可以天天在他老人家膝前孝顺着;还有,和老太婆那边分家后,再也没有那种被大山压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总之,她觉得这日子过得舒适惬意,顺风顺水,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了。 这一切,她的宝贝女儿,霞儿有很大功劳,云霞娘既感恩又知足。 现下的希望有两条,一条是夫君、一双儿女和家人都好好的;二条就是霞儿能喜欢上杭儿,那就更圆满了! 在说书房这边,云霞大致画了个草图给明光进行讲解。 她准备用木头做长方形盒子,然后在木框上雕凿小槽,把两面小洋镜子嵌进去。 画的图中,放镜子的盒子呈z字形,这样设计的目的是让观察到的影像是正立的。 “你看,当那边的人走过来,被这个镜子照到,然后人的形象又被这个角的镜子给照到,我们通过这边的出口,就能看到镜子里的人,也就是那边走过的人。一目了然,尽收眼底。” 云霞举着纸说完,笑着看向明光,等他的答复。 也没等多久,明光就理解了云霞的意思,大感玄妙。 “云霞,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因为按云霞说说,《淮南万毕术》记载的是置铜镜于水盆之上,远没有她画的这个图那么复杂精妙。所以,这定是云霞自己动脑筋思考独创出来的。 佩服两个字其实已经在明光心里写就,只等云霞点头承认就会呼之欲出。 云霞实在不好意思把这样的功劳据为己有,所以还是按照以前的回答,说是从上次看到井渠的修建法那堆奇书中看到的。 那堆奇书现在成了云霞的挡箭牌,恐怕在大家心目中已成传说了吧。 想到这里云霞的嘴唇弯了弯。 果然,明光极其羡慕地说了一句:云霞怎的恁的好运气,竟能遇到这种奇书! 大有自己没看到奇书的遗憾。 对于明光的感叹,云霞打着哈哈揭了过去。 “不过,云霞还是相当厉害,看了就记住了,实乃过目不忘的好本事啊!”明光接着竖起大拇指,把她夸了夸。 “哪里,哪里,若是明光看了也会如我一样记住的。我现在很后悔,没有把那一堆奇书给买下来,要说翻看记住的,大概只有十之五六吧,还有一小半没记住呢。” 云霞一面安慰明光,一面把话题引开了来。 她指着所画的图纸说,既然明光也认可,那就开始制作,早做好早派上用场。 明光点头同意,两人便伏在桌前研究起细节来。云霞特别强调了洋镜子嵌入一定要稳,不能晃动或者滑落,毕竟这洋镜子可不经摔,会烂的。 而且这里的洋镜子很少,据说是出海的商船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价格自然是贵的。不过云霞家中倒是有几面这样的洋镜子,母亲跟宝贝似的收藏在柜子里。 等明天跟母亲讲清楚,是用来监视那边举动的,母亲应该会割爱两面给自己的。 “那我便去找人制作,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光马上承揽了制作潜望镜的任务。 好,那就有劳明光了! 云霞说完一抬头,哪知道明光也正往这边扭头,而两人伏在桌上说事情的时候,本身就靠得很近,就这么一下碰在了一起。 第681章 碰撞 本能的,两人都伸手捂住了被撞的地方,一起愣住了。 此时两人的脸一下就近在咫尺之间,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到了自己耳中。 如此的近距离,让明光能清晰的看见云霞粉嫩嫩的脸上细腻的皮肤、会说话的晶亮大眼睛和水润润的红唇。他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咽了咽口水。 而云霞也能看见少年唇边冒出的淡淡的绒毛,呃,应该称其为胡子,他鼻中喷出的热气也扑面而来。少年人青涩的小麦色脸庞,慢慢染起了红,右眼中有光芒跃动。而他的气息很快紊乱,频频咽口水,使得他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 云霞看出来了,明光这是紧张了,和自己的距离太近,他不好意思了。 她很少看到明光如此紧张的表现,不过,一贯稳重淡定的明光紧张起来,竟然显得很呆萌。 云霞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便往后仰了仰头,又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然后朝他笑了笑,想帮他缓解下紧张情绪。 这一笑,在明光眼中如光华璀璨,似明珠闪耀,他情不自禁地也对着云霞笑了笑,但那笑容明显有些不自在。 话说,这个时候明光好想自己能以苇杭的身份出现在此,那样他就可以不管不顾的抱住云霞,一亲芳泽。 那一次在烟霞院,抱着云霞软软的,香香的身子,那感觉简直是太好了!用两个字形容的话是:销魂;用三个字形容的话是:很销魂! 在明光的意识中,能那样抱着云霞,连神仙他都不会羡慕的。 现在,他也好想再一次抱住云霞。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自己不动手,只是在脑子里想。 当然,这样的想法好像也有点那什么,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撞疼了吧?”见两人间的气氛有点说不上来的僵滞,云霞便扯开了话题。 满脑子旖旎思想的明光被云霞问醒了,连忙把头摇得飞快:“不疼,一点都不疼。” 说完就垂下头,不过很快又抬起头:“倒是云霞你疼不疼?我的皮比较厚。” 话语里带着十足十的关心,还不失风趣。 云霞轻笑出声,俏皮回答明光:“疼,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现在不疼了。我再说说这个方盒子嵌镜子时,要注意些什么。” 明光忙点头:“好!我洗耳恭听!” 他急于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很赞成。 云霞便指着图纸,跟他讲凿那嵌入镜子的小槽时,深度要稍微深一些,槽宽度等明天要到洋镜子后量好,确保洋镜子能嵌进去,还嵌入得稳稳当当。 “我明白了,都听云霞的。”明光把手指点着图纸上画的“z”字形的两个角说。 云霞正好抬手过来,两人的手又碰到了一起。 虽然很快弹开了,但明光的手指上的酥麻感觉好久都没消退,他又下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把手放到心口上去。 少年人的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等回到烟霞院,估计他会举着这只手再看上半天的。 这边云霞收好图纸,递给明光,见他低着头似乎在神游物外。 “明光,你收着吧。”她提高了声音喊他。 明光忙双手接过图纸,仔细放进袖中。 递了图纸,云霞又说:“这个潜望镜还是有缺点,晚上若是灯光太暗可能看不清楚。” 对于云霞说的这个缺点,明光倒是不太担心,他笑了笑说:“无妨,姓丁的晚上过来的时间肯定不多,府上不是还有黑虎吗?” 黑虎是将军府养的一只威猛的黑狗,和黑猫赛虎都称被命名为虎字辈。 “还真是,把黑虎拴到门房旁边,晚上那边有人从路上走过,它一叫,老郑起来从暗窗里看就行了,黑夜中,那边也发现不了老郑在暗窗看他们。” 云霞大感放松,很好,监视那边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想到这她不禁笑着对明光说:“那边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潜望镜给盯住了,等秘密泄露出来时,估计抠破脑袋也想不到原因吧。” 明光点点头:“岂止是抠破脑袋,就是把脑袋削下来也想不到。云霞可算是用此法的第一人,前无古人啊!等以后传扬出去,定会广受欢迎,起到大作用。” “哪里,哪里,我也是受了奇书的启发,功劳应该归于奇书!” 云霞自然要谦虚一番。 想到现代先进无比,制作精良,功能齐全的潜望镜,云霞觉得自己在这里做的这个潜望镜,很原始很粗糙,完全是癞蛤蟆上公路——冒充吉普车,没想到居然还能被当成是一个受人仰望的发明创造。 好吧,算是自己占了个大大的便宜吧。 “云霞,我想到了,以后可以把你做的这个物件给伯父,让他在边城军队里使用,比如在坑道中,观察西戎人的情况,岂不是方便多了。” 明光突然惊喜地提出建议。 “嗯,这个是可以的,只是剩下的三面小洋镜子,我娘怕是舍不得拿出来了。不过,让我爹跟她讲讲情,我爹面子大,没准她就同意了。” 想着母亲把小洋镜子刚宝物对待,藏到柜子里都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爱如珍品的行为,她忍不住打趣起母亲来。 “云霞还是不要动伯母的宝贝吧,我知道有人有洋镜子,等我去求了来。多做几个潜望镜,也给北凉边城军队送去些。”明光又把这事情大包大揽了下来。 咦,明光的本事还不小嘛,他在哪儿去找洋镜子?洋镜子在此间可是稀罕物件,听明光的口气他还能要到好些来。 这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护卫能办到的,要买的话,洋镜子可是很花钱的。母亲那几面,据她说是父亲救过的一个人送的。而那人家里有人在跑海上商船。 再联想到师父、萧先生和父母对明光的态度,云霞有些生疑了。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了明光:“那个,明光,洋镜子可不好找,你确定能找到?” 明光没有半点迟疑,立刻回答了云霞:“当然能找到,若是不能,我不敢应承下来的。” “可是这东西很贵重,你怎么去求得到?” 第682章 情愫 明光早就想到云霞会盘问他,毕竟市面上洋镜子特别少,自然物以稀为贵。目前来说,这洋镜子可算是有价无市的宝物。 刚才开口承接的时候,他也是有那么一丝犹豫的,但想到能为边城军队带来便利,他立马抛开犹豫,爽快承诺了下来。 同时也想好了说辞,所以这会儿也算是张口就来。 “云霞,是这样的,大概是边防军队该得到这样的好物件吧,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巧合。 我爹的一个没出五服的兄弟,正好在跑海上商船,我记得以前在他家里,曾经看到过一整箱的洋镜子。这个叔叔特别喜欢我,求他要半箱子洋镜子都没问题。” 他口中的叔叔正是关大人,关大人确实有从弟在跑海上商船,而关大人是父皇的爱卿,父亲的结义兄弟,所以他把关大人称为父亲没出五服的兄弟也不算错,这样还能让云霞信服。 果然,云霞脸上的怀疑之色一下就褪去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便不疑有他了。还高兴道:“真的,那这样就太好了!明光,我发现有你在,什么事都难不倒了。你就是那种让人安心的可靠之人。” 被云霞表扬,明光心里美滋滋的,不可言说。 云霞,只要你愿意,我心甘情愿为你做让你安心的事,当你的可靠后盾。 不过他回答云霞的话却满是谦虚:“哪里,我做得还不够好,这次的事其实最大的功劳在你,还有,大概是因为要做给戍边军队用吧,所以老天都来帮忙。” 两人都笑了,还以为很困难的事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 不过,云霞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洋镜子?” 明光回想了下,上次义父带他去夜访关大人的时候是两年多前,所以马上跟云霞实话实说了。 哦了一声,云霞又紧张起来:“明光,你两年多前看到的,现在说不定早就没有了。” “不会,他总要自己留一些,到时候先把他留下的给我们先用,等他下次跑商船时再采买一些就是了,那边便宜得很。”对于关大人的行事风格,明光还是了解的。 “那就好,那就好!”云霞彻底放心了,高兴的连喊了两声。 明光没出声,在旁边陪笑。安心可靠之人,就得有安心可靠的样子嘛。 不过明光心里的开心,就跟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嘟的冒着泡。 两人又愉快的说了一阵话,见时辰不早,明光提出了告辞。 云霞把他送到院门口,修竹递上灯笼,明光打着灯笼自回烟霞院去了。 这个夜晚,明光躺在床上,把那只碰到云霞手的手按在心口上,咧着嘴笑得跟个傻瓜没两样。 云霞倒是一沾上枕头就睡了,但做了好几个梦,其中一个最稀奇,竟梦到了苇杭。 梦中苇杭傻乎乎的笑,然后追着她跑,结果她再转身过来看时,苇杭又忽的不见了,反而是明光笑着站在那儿。 早上醒来时,云霞还清楚的记着这个梦中的一切。她自嘲道,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怎么在自己梦中把人俩给扯到了一起了? 她晃晃头,抿着唇想了想原因,会不会是他们俩身形、样貌都相像的缘故?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等以后有机会,得让明光见见苇杭,他也一定会感叹他们俩长得如此相似。 想到这里,云霞自己也笑了。呆呆傻傻的苇杭,总是让她有莫名的怜惜,其实,苇杭也是很可爱的,尤其是当个萌萌的树洞时。 还有上次抱着我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是很招人疼爱的。 烟霞院的院门紧闭,明光站在院中那棵大树下,练完了一整套拳正收了势,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汗巾擦汗,就突然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暗自猜测是不是母亲又想他了,在念叨他。 正好今天他不去学堂,要去办潜望镜的时情,还要去找义父请他帮忙问关大人要洋镜子,可以顺道回家去见见母亲呢。 想到见母亲,他也很开心,嘴里低声喃喃道:娘,杭儿也很想您呢,昨晚做梦都梦到您了。 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树叶,有些已经开始往变黄,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在秋风中回归到大地上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就要到八月了。 晨曦中,少年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如同宝石一样闪着光芒,唇红齿白,光洁白皙的额头有莹亮的汗珠子,更衬托出他的皮肤白皙。在他身后,朝霞漫天,他整个人与身后的背景和谐共处,端的就是一幅翩翩佳公子沉思图。 明光的思绪转得很快,慢慢的他的脸添上了一抹红,因为昨晚他也梦见了云霞。 只不过在梦中,他做到了自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把云霞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他低下了头,似乎在回忆那个美梦,脸上的表情看不到,脸色是不是更红也不得而知,但两个耳朵却是以很快的速度变红了。 从前面的角度看上去,明光的两个红耳朵与身后的红霞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许久,明光才抬起头,眼睛里迸出坚定的光芒,迈着稳健的步子进了屋。 没一会儿,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长衫,带了眼罩,把黑发用白玉冠束好的明光,扬着小麦色的脸,意气风发地往饭堂走去。 他想早些吃完饭,好早些出门办事。 到了饭堂,云霞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看到他进来,忙向他招手。 “明光,洋镜子到手了!”等他一走近,云霞便笑着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边说边把洋镜子从层层包着的布中取出来,给明光看。 明光从怀中摸出一根细绳子,量了下洋镜子的长度和宽度,找修竹要来剪刀,按洋镜子长度、宽度、厚度把绳子剪成了三个小节,放入布袋子中。 然后把洋镜子还给了云霞,这东西稀罕,拿着出去万一摔坏了怎么办?所以明光直接量了尺寸,说等做好了木盒子,要嵌入的时候他再回来取。 “可以啊,明光想问题就是特别周到。”云霞概叹明光心思缜密,衷心夸起他来。 第683章 倾情 云霞拿回洋镜子仔细包好,交给修竹,让她拿回自己房间放妥当。 修竹应了是,双手接过洋镜子捧着,小心翼翼地送回去了。 今天早上,小姐找夫人要洋镜子时,修竹正好在旁边。 起先夫人很舍不得,说那洋镜子她有用。后来还是小姐跟夫人说这洋镜子要派大用场的,夫人才拿出两面来,交给小姐事,千叮咛万叮嘱的,让小姐一定保管好,这东西容易摔碎,碎了就不好再找到了。 剩下的三面洋镜子,夫人说了,一面等小姐出嫁时陪嫁给她;一面等少爷娶了亲,她要送给过门的新娘子;还有一面留着自己用。 小姐笑说:“娘,您现在就拿出来用嘛,压在箱底有什么意思?” 夫人却摇头不干,说她舍不得,等以后再用。 所以修竹明白,这会儿在自己手中的洋镜子太重要了,小丫头就跟捧着金贵的珍宝一般。 等她放好洋镜子,过来给小姐回话时,小姐和明少侠已经开始吃饭了。 明少侠匆匆吃完饭便出门办事去了,小姐则到门房找老郑交代事情。 修竹觉得小姐他们一定是在干大事,她小小的心里满是崇拜……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相对平静,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亲家老太爷和二舅老爷整天早出晚归,在忙酒楼的事;小姐少爷、明少侠和表少爷们都在按时去学堂念书,去练武场练武;夫人带着紫松和香梅姐出门去会其他夫人去了;只有正门门房郑老伯那添了个新物件,勉强算是件新鲜事吧。 修竹见过那个物件,是个做工很好的,有点奇形怪状的木盒子,她想拿到手里仔细看看的,郑老伯却坚决不同意,当作宝贝一样放在桌上,用绸布盖了。 修竹好奇问他是做什么用的?郑老伯更是死活不说。还神秘兮兮地跟自己说,这事可关系小姐的大计划,除了我们几个人知道就没有人知道了,修竹丫头你也得把嘴给闭紧点。 听他说得这么严肃和严重,修竹立刻点头答应了郑老伯,也不再打听。然后修竹就被郑老伯请出了门房。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看,见郑老伯端坐在桌子边,正在摆弄那个新物件。回过头来,小丫头便笑着跑开了。因为牵涉到小姐的大事,修竹没有再去缠着郑老伯。小姐的事可是修竹最看重的,所以自然要自觉的嘛。 转眼到了七月末的最后一天,下午,二表少爷带着明少侠和小姐要出门,修竹眼巴巴地看着小姐,央求道:“小姐您要出去啊?能不能带上奴婢?” 本来也就这么一问,小姐不带她去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没想到小姐笑她:“你很想去?” 修竹忙忙的点头。 “那就去吧。”小姐竟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可把修竹喜得就差没蹦起来了。 一行人出了门,修竹脸上的笑一直就挂着,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在土路上颠簸,小丫头才收了笑。 她的一举一动,云霞可是都看在了眼里。于是生起了逗她的心。 云霞突然问修竹:“修竹,你是不是感到脸有点酸?” 修竹楞了楞,抬手摸了摸脸,好像是有点酸,便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云霞:“小姐,您怎么知道的呢?” 对面坐着的明少侠和二表少爷都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云霞噗的笑出了声,修竹呆愣的样儿实在好玩。 修竹却一点不觉得好玩,她只是觉得神奇,小姐她是如何发现我脸酸的? 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云霞笑着回答修竹:“是你告诉我的啊。” “奴婢告诉您的?小姐,奴婢没有说啊。”修竹迅速回忆了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千真万确没有说过自己脸酸的。 正当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明少爷也出声作证:“是啊,修竹刚才连我们也告诉了,是吧,智轸兄?” 智轸点头道:“是啊,是啊。” 修竹已经彻底懵了,自己刚才说了这样的话么,怎的没印象了? 见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写着奇怪,云霞终于不忍再逗她了,便笑着拉了拉坐在小凳上的修竹,对她说:“好了,好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是告诉我们没错,但不是说话告诉的,是你这张脸告诉的。” 修竹指着自己的脸,更不懂了,她嗫嚅道:“奴婢的脸怎么告诉的?” “你一路都在笑,可不是脸都笑酸了么?” 最后,由明少侠揭开了谜底。 原来是这样,修竹这次先笑了,她仰头望着云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不怕酸,还要继续笑哩。” 她的话再次让马车车厢里充塞满了笑声,随着马儿的奔跑,笑声也关不住,飞了出去,洒了一路。 跟云霞在一起,总是那么有趣,那么多笑声。 这是明光早就下了的定论,但昨晚做了那么一个美梦,现在明光看着对面俏皮可爱,跟仙女似的云霞,心中对她的喜欢就更加强烈了。 强烈到为了让云霞开心,除了自己应该承担的重担和责任外,其他的都愿意为云霞付出。 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颗真心,一腔热血,倾尽自己的所有,在所不辞。 就像他在梦中抱着云霞,如同温香软玉抱在怀中时,他喃喃对云霞所说的话,那也是他心中的誓言:忧佳相随,风雨无悔。 从此,他就跟随在云霞身边了,无怨无悔!若能等到云霞的回应,那便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便护她周全一世。 这样的誓言,明光说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定决心。 此时,云霞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少年心中所想,她撩开车窗帘子,正探头看向外面。 今天出门要办两件事,一件事是跟着二表哥去看舞狮队最后的彩排,另外一件是去给润兔爹送个好消息,今天早晨,母亲已经帮他打听到了两个一进的院子要售卖,母亲已经去帮他掌了眼,两个院子的价钱、地段、房况什么的都不错,想让润兔爹来挑一个。 母亲说随便他选哪一套,拾掇拾掇,很快就能入住。 第684章 广告 母亲还交代她,让润兔爹赶紧进城来,她亲自带润兔爹去看房子。那两套院子都是很紧俏的,看了觉得好,就马上买下来,否则错过好机会定要后悔的。 所以云霞决定等会先去润兔家,让大叔麻溜进城去找母亲。然后再让二表哥带他们去看舞狮彩排。 马车驶入外祖父他们原来住的镇子,老梁停了车,便和修竹在街口等着。 云霞、明光和智轸下了车,兵分两路,云霞和明光去润兔家,智轸则回原来住的老宅子看看。 两人走到润兔家的饭馆门口,见门面已经上了门板,只留了一个门板的的宽度便于进出。 门板上贴着一张白底黑子的大字报,正是润兔爹所说的歇业告示。 上书内容先是敬告食客,本店今后停业。 然后是感谢这些年来食客对本店的厚爱和支持,接着告知大家掌柜的现在已经入伙京城中的李记酒楼,再接着就是写李记酒楼如何如何好,中间还夹杂着诗词云云。竟是夸得非常到位,却又没有半点王婆卖瓜的味道。 顺理成章下来便是表决心:李记酒楼定会做出不逊于本店的美味请大家品尝,欢迎大家光临。 最后是一大段家常菜名顺口溜,点睛收尾是还有很多美味佳肴,敬请期待…… 看完后,云霞感概:与其说这是通知告示,不如说是一篇文采斐然的软文广告,厉害了,我的大叔,从哪儿找来的高手捉笔,等会我得问问他。 于是她笑着对明光说:“大叔可真是用了心,瞧瞧这广而告之的告示,写得很不错啊!” 大概是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润兔的婶婶走了出来,看见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正站在门外,立刻高兴的朝里面喊:“大哥,您快出来看谁来了?” 润兔爹闻声走了出来,一见是云霞小姐和明少侠,忙朝他们施礼。 这让润兔婶婶回过神来,她一边叫着失礼失礼,刚才只顾着高兴,忘了跟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施礼了;一边赶紧补上一礼。 云霞和明光一一还了礼,跟着两人进了门。 穿过后厨时,见里面都收拾妥当了,该装的都装起来了,后厨比平日一下显得宽敞了不少。 几个人来到后院,润兔娘闻声带着润兔迎了出来。 蹦跳着跑到云霞姐姐身边,润兔首先就问云霄哥哥是不是在后面。 “你云霄哥哥今天没来,去学堂上学了。”明光告诉他。 小家伙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跑到明光身边,拽着明光的袖子说:“明光兄,我过几天就可以跟您们一起在学堂念书了。” 明光点头说是啊,欢迎润兔成我们的小同窗。 润兔立刻笑眯了眼。 “润兔,到时候你就是学堂最小的学生啰。”云霞插了一句话,逗他。 润兔学着大人模样,躬身拱手,却说着童言童语:“请兄姊们多多关照润兔。” 可爱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云霞还伸手捏了捏润兔嫩滑的小脸蛋。 润兔婶婶已经把院中的桌子上堆着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又把桌椅擦得亮堂堂的,请云霞他们落座。 润兔娘则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大娘、大婶,您俩也别忙了。云霞今天来是告诉您们说要买的宅子,我娘已经打听好了,请大叔现在赶紧进城去,我娘带着他去看房子,若是满意就买下来。” 云霞直接把来意跟润兔爹娘都说清楚了。 “哎呀,真是劳烦夫人了,这么快就帮我们找好了。”润兔娘显然很高兴,眉毛眼睛都在笑。 润兔爹自然也是很欢喜,他把手在衣衫上擦了擦:“云霞小姐,夫人说让我们现在就去?” “是啊,那宅子好,怕被人抢着买走了。我娘今天上午才打听到的,她说还是尽快买下来安心。两处宅子,大叔您们去挑一处最喜欢的。对了,若是钱不够,我娘先垫着。” 大叔摆着手说:“买宅子的钱够的。那我们现在就走?” 云霞点头:“好,但是大叔您得自己找马车进城,我和明光还有二表哥还要去看舞狮队彩排。” “这样啊,好的,好的。兔儿婶婶,你去把兔儿叔叫回来,我们兄弟一起去。”润兔爹转头吩咐弟妹。 润兔婶婶应了是,忙忙的跑出去找人去了。 “爹,兔儿想去,求您带兔儿一起去好不好?”润兔拖着父亲的手使劲晃,一双大眼睛满含着祈求。 润兔爹自己本来是没什么意见,但他怕带着润兔去影响夫人,所以看了看云霞,似乎在征求云霞的意见。 “大叔,您就带着润兔去吧。润兔很听话,我娘特别喜欢他呢。” 云霞忙成全了眼巴巴想跟去的润兔。 润兔爹如释重负,对润兔说:那好吧,就带着你一起去。不过一定要听话,要是有一丁点儿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大街去,不要了。” “爹,我知道的,我保证听夫人和您的话。”润兔挺着小胸脯打保证。 “你呀,还不快谢谢云霞小姐,要不是云霞小姐帮你说话,我才不带你去。”润兔爹拍了拍儿子的头,让他跟云霞致谢。 小家伙又躬身拱手,诚心诚意的跟云霞道谢。 云霞抬手揉揉他的头发说:“小润兔真乖,不用跟云霞姐姐客气。” 润兔咧着嘴嘿嘿笑。 “云霞小姐和明少侠快请坐,吃点点心喝点茶,解解乏,也解解渴。”趁润兔叔叔还没回来的功夫,润兔爹忙招呼两人到桌边坐。 润兔直接上手,一边拉了一个,往桌子旁拖。 明光和云霞被小家伙弄到了桌边坐了下来,盛情难却,就品着香茗吃着点心等人。 大家闲聊一阵,就说到了门口的告示,云霞夸大叔说那个告示写得很不错。 润兔爹指着明光说:“那当然不错了,是明少侠告诉我该怎么写的。” 边说边从怀中拿出折叠得齐齐整整的纸,展开了递给云霞看。 接过来一看,是明光隽逸有力的笔迹。这下云霞恍然大悟,原来明光早就帮润兔爹准备好了告示的说辞。 “明光,你是有先见之明吗?知道大叔一定会想通?” 她好奇地问明光,这简直就是神算子嘛。 第685章 上心 明光摇着头说:“没有,这是之前我写的,后来大叔跟我们讲了原因之后,我便准备把这张纸撕掉的,结果放在抽屉里给忘了。那天大叔来,我们送他出去时,我又恰好想起了这张纸。” “难怪走到烟霞院时,你让我们等你一会儿,便是去拿这张纸去了?” 云霞扬着纸条笑道。 “正是。”明光也笑着回答。 润兔爹接着话头说:“可多亏了明少侠这张纸,我找人把内容抄出,告示一贴出去,就吸引了好些人来看。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来看告示的人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真的不比看皇榜的人少。” “是啊,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挤人的,差点把门板都挤掉了。就您们来之前,才刚走了一群人呢。”润兔娘马上对润兔爹的话加以证实。 云霞能想到那个场景,人群涌涌看告示,甚至有人大声念出告示的内容,然后是大家的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明光大暖男,总是默默的帮我做了好多暖心的事,还一点都不声张。她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脸上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抿着唇,仿佛这些事都是他该做的,不值得一提。 难怪母亲会那么喜欢他,他确实是值得人喜欢的。 此刻云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就是潜移默化的作用吧?自从明光进了将军府之后,与明光接触越久,还真如母亲所说会越来越离不开明光。 那种有明光在,就觉得有依靠和心安的感觉确实一天强过一天。明光似乎已经融入她们这个家庭,成为家中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云霞小姐和明少侠,我回来了!”润兔叔叔人还在后厨,就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归来。 等他进到院子时,脸上的笑容亮得晃眼睛,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怎能不开心呢?李夫人对他们家太好了,不仅给大兄分红,还处处帮忙。刚才浑家来找他,说是李夫人都打听好宅子了,让大兄和他去看。 这离大兄拜托李夫人才几天时间,人家李夫人就把事情办好了,可见李夫人是真的把这事情搁在心上的。 我们一家外地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除了黄老爷,这是遇到的第二位大贵人啊! 难怪大兄那天回来哭了,说是感动得控制不住眼泪。 云霞和明光赶紧站起来,跟润兔叔叔见了礼,宾主寒暄几句后,她便催着请润兔爹他们三人赶紧启程,怕耽误了好事。 “听云霞小姐的,我和兄弟收拾收拾立刻就走。”润兔爹朝兄弟摆摆头,两人进屋换了衣衫,把银票仔细装进腰间的盘缠带中,大踏步走了出来。 院子里,润兔娘正往云霞和明光手上塞点心袋子,她把家里的点心都装进袋子里,非要云霞和明光带走。 云霞和明光推拒,润兔娘硬塞,两厢搞成了拉锯战。 小润兔被他婶婶拉到一边,贴着耳朵跟他交代了几句。 他点点头,昂首挺胸走到云霞面前,脆生生地说:“云霞姐姐,这是我拿给云霄哥哥和智辕哥哥吃的,请您帮他们带回去好不好?” “是啊,是啊,云霄少爷上次说挺喜欢的,云霞小姐就给他捎回去吧。”润兔娘马上接过儿子的话头。 润兔婶婶也说,云霞小姐若是不要,小润兔可是会伤心的。 “嗯,我会伤心的。我一伤心,就会这样。”他瘪起嘴,做出要哭的样子。 润兔爹从润兔娘手中拿过袋子,又拍了润兔的头一下,笑着说:“你们母子是不是傻的?云霞小姐不收,我们自己给云霄少爷不就行了?反正我们马上要去将军府。” 他的话音一落,润兔娘楞了一息,笑了起来:“还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娘,我和您真是傻哩。”润兔大声开展了自我批评。 “你们这是当局者迷,主要是见到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她们母子俩太激动了。”润兔爹哈哈笑道。 润兔点点头:“爹说得对,娘和润兔激动了!” 说完,他仰着头对云霞说:“云霞姐姐,以后我天天能见着您和明光兄,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犯傻了。” 润兔说话这么好玩,让云霞和明光再也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明光一把抱起润兔说:“谁说润兔傻的?润兔才不傻,是不是?” “润兔,你大声说我们聪明着呢。”云霞顺势拉住他的手教他。 润兔鹦鹉学舌般把云霞教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下小院里,大人笑,孩子笑,欢乐得不得了。 笑声不断,一直到几个人走出小院,穿过后厨,从门板空处出来,到街口的马车前。 智轸已经看过老宅子回来了,云霞和明光上了马车,润兔爹兄弟俩带着润兔和他们挥手告别,去找进城的马车去了。 老梁一声吆喝,马儿便拖着马车往下一站走去。 “二表哥,老宅子怎样了?”云霞这才得空询问情况。 智轸回答说老宅子还是那样,但是没住人就显得很颓败,等时间久了,恐怕就会更加荒凉。 对于智轸提到的这个问题,明光深有体会。所以他点头道:“是啊,俗话说房子得靠人来养,没人住,是会衰败得快一些。” “没事,等咱家酒楼赚了钱,有余钱时就把老宅子重新修缮一下,到时候一定焕然一新。”云霞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智轸眼睛一亮:“表妹可说得当真?” “肯定当真,我说话可是算话的。”云霞笑着回答二表哥:“这老宅子是外祖父祖上传下来的,对他老人家可有特别的意思义。再说舅父们和我娘都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就近来说,表哥表弟们在老宅子出生成长,自然是希望老宅子好的,所以说这老宅子可是家的传承,必须要好好维护的。” “表妹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智轸兴奋不已地接过话头:“没想到表妹一个女儿家,还懂得这么多。请受二表哥一礼。” 说着对云霞拱手一揖。 云霞赶紧还礼,俏皮嗔怪智轸:“二表哥,您这是做甚么,还跟自己表妹这么客气,可不折煞表妹了?” 第686章 彩霞 “哪里,应当的。表妹,以前二表哥对你有些成见,私下觉得你高傲无礼,总是摆出千金大小姐的架子,从骨子里看不起我们,所以长期都不与我们来往。 二表哥还,还为此在心里怨怪你,对你不满。现在看来,都是二表哥自己胡思乱想,表妹对我们其实特别好。 表妹,二表哥在这里诚挚的跟你道个歉,请你原谅二表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好吗?” 大概是云霞的所作所为让二表哥感动难抑,他直接敞开了心扉,对自己进行了自我批评。 这其实哪能怪二表哥呢?原主以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和做的,完全没有珍惜这份难得的亲情。 但原主也有苦衷,她是受骗上当,被老太婆和云慧一老一少两个狐狸给挑唆才错失了亲情的,以至于悲惨收场,结束了短短的一生。 所以云霞笑着对二表哥说:“二表哥千万别自责。以前我小不懂事,确实是如您所说存着那般念头的。所以,二表哥不满是正常的,连我自己都不满自己那时的做派呢。” 说到这里,云霞站起来屈身跟二表哥赔了个礼。 “表妹,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样说来,二表哥更自责了。你说我好好的提以前的事情干嘛?重要的是现在啊!”智轸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心里甚至猜想表妹是为了宽慰他才故意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 这样岂不是让表妹背锅?那他就更不好受了。 智轸越发的不自然了,他正要张口继续解释,云霞却抢先摆摆手说:“二表哥,我真的不是为了宽慰你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 咦?冰雪聪明的表妹竟然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智轸惊奇的张着眼睛看向表妹。 未等智轸再开口,云霞朝他灿然一笑。 倒是明光开了口:“智轸兄,过去的就过去吧,好在云霞现在懂事了嘛。” 他从容随性的这么一说,用的是最平实的话,却奇迹般的让智轸心里平静了下来。对,现在的表妹是真心对他们好的,这就够了。 以后我要加倍对表妹好,我是做表哥的,一定要保护表妹周全。 不过,好像现在是明光在做着这样的事情,而且做得非常好。 智轸又向明光投去感激的眼神。 而云霞对着明光点头,忽闪着的大眼睛似乎在说:“明光这话说得太好了。” 实际上,云霞此时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心里还加了一句:明光太懂我了,他把话题这么一转,呃,我的负疚感似乎少了很多,满满的心安。 明光淡淡一笑。 智轸浅浅一笑。 云霞没有笑,刚刚安定下来的心,莫名的又躁动起来,所以她扭头打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马车驶出镇子,正行走在阡陌纵横的田野中间的官道上。 有风拂过,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耳边是车轮碌碌和车里两个少年的说笑声,眼前是移动的田园美景画卷。 入了秋的田野,色彩丰富起来。近处的稻谷开始变黄,而远处高粱的穗子开始变红,就像举着刚点着的火把,接下来会越烧越旺。绿色、红色、黄色,以及介于这几种颜色之间的渐变色,在田野上尽情铺陈,展示着斑斓美丽,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 家里的田庄大抵也是这样的美景,那天庆喜被大舅父差遣回来办事,还跟大家说起了农庄的繁忙景象,也说起马上就要收割庄稼了,将会更加忙的。 “不过大家都忙得开心,今年农庄的收成一定是最好的一年。”庆喜掩饰不住笑意,来了个总结。 现在想到庆喜的笑脸,云霞也不禁弯了弯唇。 仰起头,见高爽的天空中,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形从头顶飞过,是往南边去越冬了的雁阵。一忽儿这些大雁又变了阵形,越飞越远,直到变成小黑点。 智轸也撩开帘子看看走到哪儿了,他的这个同窗家在郊外的小青山山腰上,那里不通马车,只能走着上去。 眼见着这里离小青山已经不远了,智轸便跟云霞说:“表妹,过了这段路到了山脚,我们便要下车走上去了。” 云霞缩回头,坐正身子点头道:“没问题,走上去正好,权当爬山玩了。” 智轸听她说得这么轻松,也高兴道:“小青山的风景很不错的,尤其是秋天,那里有很多红叶可观赏呢。” 他这么一说,云霞兴致更高了。 “明光,你去过小青山没有?”她转头问明光。 明光摇摇头说:“小青山我还真没去过。” “那这么说来,咱们俩都是第一次来小青山了。二表哥,您做我们的导游吧。” 云霞很自然地跟二表哥分派了任务。 导游?智轸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所以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一遍。 意识到自己又冒出了他们听不懂的词,云霞忙笑着解释:“导游的意思就是请您带着我们游览,引导嘛。”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导游,导游,还能这么说。”智轸挠着头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转头看向明光,却发现明光一副云淡风轻,司空见惯的表情,他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 看明光老弟的表现也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原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所以便抬手朝明光拱了拱道:“明光贤弟想必知道我表妹所说的导游来自何典故,不如说与愚兄听听?” 说完,专注地盯着明光,等待明光的答案。 明光挑挑眉,摊开手说:“不瞒智轸兄,我也不知道这词出于什么典故,只是我见惯不惊而已。” 智轸使劲眨了眨眼睛,明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还见惯不惊?看来表妹以前也是经常语出惊人的。 那这样说来,也不怪我孤陋寡闻了? 就跟要印证他的猜测一般,明光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云霞经常说出此等让人耳目一新的词句,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云霞所说的这些找不到典故的词句,是她独创的,但我觉得甚有道理。这就是所谓的锦心绣口吧。说起来,云霞的才华实在令人钦佩。” 智轸瞪大了眼睛,连大哥推崇的明光才子都对表妹佩服有加,那表妹可是真真的了不得。 “表妹,你太厉害了,居然能自创新词,大才女是也,二表哥佩服不尽!你一定是天上的文曲星托生的。对了,明光也是文曲星下凡,我智轸何德何能,能与两个文曲星同行?哎呀,想起就激动难平啊!”他直接嚷嚷开来。 这话说得云霞都不好意思了,其实这本来就不是她独创的嘛,所以难免就红了脸,把手摆着飞快,正想着该怎么谦虚一下,马车停了。 老梁跳下车,走到车门边禀告道:“小姐,前面是山,马车上不去了。” 说完,把车门拉开,请示小姐怎么办。 老梁的禀告很及时,正好解救了不知该怎么说的云霞,她跟老梁说:“马车就停在这,老梁你在这守着,我们自己走上去。” “老奴听小姐的安排。”老梁应声道。 于是云霞先跳下车,明光和智轸跟着下了车,明光还在和智轸说起刚才是智轸兄过奖了什么的,当然他只是说他自己,对于云霞,他和智轸的看法是一致的。 云霞只能当没听见,跟老梁说着道别的话,等明光和智轸跟老梁打了招呼后,三人一起往小青山上走去。 小青山还真是名副其实,山不大,也不高,但树木葱茏,想来春夏两季来的时候,定是满山遍野的青绿色,郁郁葱葱的。 这个季节来,青绿中却掺杂了红色。 那是小青山上的枫树叶变红了。 纵观整个小青山的树种,枫树起码占了一多半,若是再晚些时候来,看到的应该是小红山了。 “表妹、明光,等中秋过后再到这里来,这霜叶实实在在就红于二月花了。”智轸指点着小青山,跟第一次来这里的两人介绍。 云霞和明光都能想像当时的美景,明光笑道:“一定跟天上的红霞一般绚丽好看。” 那个霞字他说得稍微重了一点,这可是云霞的霞字呢。 云霞可不就是云中彩霞吗?不,在明光的心目中,她比彩霞还要美。 对于明光说到了自己名字中的霞字,云霞很是高兴:“照明光这么说来,我这个云霞来小青山看红叶是应景的。不如等中秋节过了,我们再来一趟这里,见识见识染得千秋林一色的红霞?” “好啊,把大哥和弟弟们都叫来,在小青山尽情赏玩。”智轸非常赞同。 明光点点头说:“我同意,咱们就此说定。嗯,到时候这小青山怕是叫做红霞山还要准确点。” 云霞眨眨眼,欢喜地拍掌道:“呵呵,明光这名字取得好,我们暂且就叫它红霞山了。对了,咱们来的时候带上锅瓢碗盏,各种食材,在红霞山上找块空地,野炊如何?在天地间品美食,看红霞,岂不美哉?” 明光和智轸对视一眼,脸上俱是欣喜之色。 “好主意!”明光夸赞。 智轸连说了几个美哉后,提到智辕,说他知道后,一定会蹦起来老高的。 “云霄恐怕会比他蹦得更高的。” 云霞对此毫不怀疑。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山路上走,因为树木茂盛,山路被遮挡得严实,显得阴嗖嗖的。加上昨夜下过雨,路上湿滑,明光便走在后面,让智轸走前面,两人一前一后把云霞保护在中间。 山路蜿蜒崎岖,智轸因为常来,轻车熟路,走得很快。云霞提着裙子,走得就慢了些。 明光断后,时不时的提醒云霞注意脚下,有石头,有烂树叶,有青苔什么的,生怕云霞摔跤。 所以没一会儿,智轸就把两人甩在了后面。 等他发现两人离开他老远没跟上来时,便倚靠在坡上的一棵树边等他们。 云霞抬头看二表哥已经到了坡顶,连人都看不见了,便想着加快速度撵上他,所以就疾走起来,因为心急,也没注意脚下,踩在一块湿滑的泥巴上,人跟着晃了起来。 在她身后的明光眼见她站不稳要摔下去,而两边都是斜坡,真要滚下去,不说摔不摔着,被树枝划伤是不能避免的。 电光火石之间,明光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直接伸出手拉住了云霞。 云霞正要滑倒,被明光拉住,本能的就伸出双手抓了抓,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就栽进了明光怀中。 突然钻入明光怀里的云霞,带来了一定的冲击力,把明光也撞得晃了晃身形,还好明光眼疾手快,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抱住了路旁的一棵树,才把两个人都稳住了。 而另一只手臂下意识的就环住了云霞,把她保护在自己身前。 云霞的头正好抵在了明光的下巴上,发丝的清香钻进明光的鼻子中,让他有一丝恍惚。但怀中真实的娇软身子,下巴和胸膛的触感,让他清醒了。 对,就在这里,这会儿,他的美梦成真了。 太好了,这是老天爷可怜他,垂爱他,才让他圆了梦的吧。明光颤抖着手,轻轻抚上了云霞的背。 而云霞掉入明光怀中时,脸直接贴到了明光的胸膛上。 刚才身子晃荡,人往下滑时,她以为自己八成会摔个狗啃泥的,所以索性闭上了眼睛。结果预想的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场景没有实现,自己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的第一自觉就是明光拉了她一把。但凡自己遇到难处,明光总是伸手相助,所以云霞并没有去考虑其他的,专注地在想明光的好。 其实她是很感动的,有这样一个大暖男在身边,处处帮忙,处处照顾,处处保护她,怎么会不感动呢?她云霞又不是铁石心肠。明光在身边,就是安心的保证。 因为思绪在这上面,云霞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任由明光护着她。 明光的手抚上云霞后背的衣衫,只感觉一阵飘忽昏眩,然后心里升腾起的幸福感,直接冲到了头顶心上,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端,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开心激动无以言表,少年想紧紧拥着心爱的姑娘,就这么站着,站成石刻雕像都心甘情愿。 第687章 追随 他怀中的云霞在感叹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落入她眼中的是干净的衣衫,接着是明光身上独有的清浅药香味飘入鼻端,闻起来很好闻,她不禁吸了吸鼻子。 明光瞬间就感觉到了云霞在动,虽然感情上他想不管不顾的继续抱着云霞,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男女大防,心爱姑娘的清誉,单从这两方面讲,他都应该立刻放开云霞。 只要牵涉到云霞,明光总是先考虑她,再考虑自己。 所以,心中刚想到这一点,他的手已经从云霞后背移开,然后自己往后仰,想拉开和云霞的距离。 云霞突然失去了支撑,又晃了晃,眼看要歪倒,明光只得又伸出手臂让她抓住自己的衣袖。 “云霞你没事吧,我适才唐突了,还请你见谅。” 等云霞站稳脚跟,才有功夫理会明光刚才的话,她瞪圆眼睛说:“明光你说什么见谅呢?何须见谅?你救了我,没让我摔下去,该我说谢谢才对。” 明光脸上飞起一抹红,他嗫嚅道:“刚才情急之下,我,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等在上面的智轸,见他们还没上来,终是忍不住从坡上走了下来。看见他们还呆在原地,便出声打断了明光的话,关切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明光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云霞,你能自己站好了吗?” 云霞点点头,脚迈过那块湿滑的泥巴站定。 明光待她站稳,忙示意云霞放开他的袖子,云霞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少年人紧抿着的唇角,慌乱的眼神和发红的俊脸,不禁莞尔。 她突然生出了逗逗他的心,故意又晃动起身子来。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抓住了明光的衣袖,顺势抱着了他的手臂。 顿时感到明光身子一僵,全身都绷紧了。 这时二表哥已经走近,云霞忙转头对二表哥说:“刚才好险,我差点滑下去了,是明光拉住了我。” 本来看着表妹和明光拉扯在一起,智轸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睛也迅速瞪向了明光。但听表妹这样说之后,马上把视线从明光身上移到了表妹脚下泥土上,那块湿滑的泥土上有明显得滑痕,智轸的脸色才缓和了,眉头也舒展开来。 若是表妹摔下去,这两边的山坡挺高的,而且荆棘密布,会受重伤的。 所以明光必须出手相救,难免就要有拉扯,这点智轸还是能接受的。 觑见智轸兄脸色恢复自然,明光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下了。 再扭头看看云霞,只见她面色坦然,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 “明光,我怕再滑下去了。”云霞这时才仔细看了山路两边,居然是很陡的坡,乖乖,若是刚才滚下去,她想想都疼,很后怕的好不好? 所以这会儿她完全收敛了刚才想逗明光的心,而是真心觉得要寻个依靠,仰仗着明光走过这段险路再说。 明光心里是非常愿意云霞这么拉着自己的,可是,毕竟是男女有别,这样似乎又有些不妥。 但是不让云霞拉着,万一她真的摔跤了怎么办?滚下山坡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脑中思绪飞速转动,希望能想出两全之法。 智轸听到表妹说害怕,也伸手自己的手,想让云霞拉着自己的袖子。 云霞摇摇头朝他甜笑道:“谢谢二表哥,我拉着明光的袖子就不会摔跤了,明光走得很稳。” 一句话既婉拒了二表哥,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顺带着夸奖了明光。 表妹都说得明白,态度又坦坦荡荡,智轸瞬间又觉得自己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不良心思,遂不再说什么,扭头带路去了。 云霞这句话,明光心里的特别受用。他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默念了几遍,直念得剑眉飞扬,唇角都快抿不住了。 胳膊上吊着的小手和重量,是他甜蜜的负担啊! 为了云霞着想,他尽量把自己的胳膊往外伸,让她能抱着胳膊又不至于贴着自己的身子。 这么走了一段,他的胳膊又酸又涩,是啊,保持这种姿势可不容易。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这么抬着,否则他自己又过意不去。 就这么纠结着走到了坡顶。好在接下来的一段路要平顺得多了,云霞便缩回了手。她感觉到了,明光刻意把自己的胳膊伸出来,这是怕自己和他的身体有过多接触。 男女授受不清这跟弦,明光一直是绷得紧紧的。 不过,这也是明光处处为她云霞考虑的原因。她想起上次请明光教剑法的时候,明光认真说的那句话,那句感人的话,是的,明光把自己的声誉看得非常重。 受到这种尊重和呵护,云霞自然是感激明光的。 所以险峻路段一过,云霞赶紧放开明光自己走。这样也能让明光的胳膊好好歇一歇,估计都酸胀得难受了吧。 果然,明光小幅度的甩了甩胳膊,还略微活动了一下,他不敢大幅度的甩动胳膊,也没有吭一声,就是怕云霞会有负担。 但是走过这段好走的路,又是一段上坡路,云霞还是需要保护的。 他把视线从前路收回,命令自己还是得想出稳妥的办法来,保证云霞的安全。 因为边走边思索,他的脚步放慢,这回轮到智轸和云霞催他快走。 明光一边说好,一边加快了脚步。长衫的衣角扫过路旁的藤蔓,发出沙沙声。 他突然停住脚步,望着路边的藤蔓勾唇笑了。有了,这样不就行了。 于是马上弯腰采了几根长藤蔓,把它们编束在一起,拧成一股,做成了一根藤蔓绳。 智轸和云霞又走了一节路,回头看明光一边走着,一边手不停的编着藤蔓。 “明光编藤蔓来干什么?”智轸奇怪地问云霞。 云霞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明光怎么突然编起了藤蔓,但明光不会做无聊的事情,一定是有用的。 有用?云霞脑中刚闪过这两个词,她一下就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 “我知道他做什么用了,他要让我牵着藤蔓爬山,他再拉着藤蔓,免得我摔跤了。” 云霞刚说了自己的猜测,明光已经拿着藤蔓跑了起来,速度很快的撵了上来。 他把藤蔓扬了扬说:“等会云霞你就抓着这藤蔓绳,我拉着你爬山。” 这藤蔓的作用还真是如云霞所说的那样呢。 智轸不禁心里感叹,不愧是两个聪明人,能想出好法子,更能猜透对方要干什么。 对于明光采用这样的方法拉着表妹上山,智轸是非常赞成的。这样既能保证表妹的安全,又避免了肢体的接触,毕竟表妹是个姑娘家,和男子拉拉扯扯总是不好的。 明光也是满意的,这样一来两全齐美,心中轻松了不少。 “明光贤弟,云霞表妹,你们俩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刚才我问表妹你编藤蔓来干啥?表妹竟然一下就猜中了正确答案。”他说完伸手拍了拍明光的肩膀,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 关键是他接着又转头看了看云霞,补了一句:“我突然发现你们两个相知甚深。” 虽然智轸说这句话可能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别的深意。可明光却直接往深意上去想去了,他当然是愿意相知甚深的,可现在在云霞面前这么说,人家云霞会怎么想呢? 明光紧张的抬眼看向云霞,正好和云霞的视线相对,他马上垂下眼皮,不好意思再盯着云霞看。 这两天意外不断,那天晚上碰到头,今天又抱在一起,他怕云霞心里会不舒服。 “二表哥您可说对了,我和明光确实是相知很深,有时就是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云霞的声音舒缓柔和,听到明光耳朵里,比天籁之音还要好听。 他再看向云霞时,心中的勇气已经激荡澎湃,把刚才的担心和不安都淹没了。 而云霞面色平静,眼神澄澈,眉眼间透着灵动,就那么站得笔直,说得坦然。 智轸点点头,有些羡慕地说:“真好,俗话说,高山流水遇知音,有知己当然是最幸运的。” 这次明光不再沉默,他朗声道:“知音者诚希,所以我准备一直追随云霞左右,做一个既是知己又是兄长般的护卫。” 说完,还哈哈笑了几声。 智轸对明光的说法倒是赞同的,他的眼光中浮起一层羡慕之色:“是啊,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明光和表妹缘分不浅啊,应当珍惜!” 除了觉得他们正当如此之外,智轸还抱着个念头,明光是表妹的护卫,自然应该跟随在她左右,护她周全的。保护表妹的人越多越好,这是他这个当哥哥的私心。 这时三人已经走完平顺的那一截路,又该爬坡了。 明光把藤蔓的一头交给了云霞,自己拽住另一头,这次明光打前锋,云霞在中间,由智轸垫后。 走在前头的明光,明显是精神抖擞,浑身力气用不完似的,拉着藤蔓的云霞觉得自己比刚才走得轻松了不少。 她看着明光的背影,练武的少年,脊背紧实,劲瘦却不单薄,没有多余的赘肉,身材看起来恰到好处。等他再长大些,那身材一定会是修长挺拔,伟岸健壮的,那时就更有看头了。 再细想他刚才说的话,云霞心里也是很有触动的。 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做一个既是知己又是兄长般的护卫。 这是明光的承诺,沉甸甸的承诺,听来却怎么有种告白的感觉呢。云霞看着手中的藤蔓,眼神有些飘忽。 难道明光对自己也有那种心思? 这个念头一闪,她马上又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明光是知道我喜欢沈维白,也说了他愿意当我的兄长,以明光的性格,他是言出必行,绝对不会食言的。 所以是我多想了,再说刚才他不是也强调了兄长两个字吗?我这是因为大家都把我和明光撮合在一起,而胡思乱想了吧。 不要曲解了人家明光的意思!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正往上走的明光,少年人身形矫健,周身散发着凛然正气,云霞不禁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拉着藤蔓的明光,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力量,浑身舒坦得不行。他的心底起起伏伏,仿佛有一群马儿奔驰而过,搅动了心神;又仿佛吹过了一阵劲风,吹皱了心湖。 刚才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后头补充了一句不想补充的话。 现在才发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是多么快意的事情。对,我就是要一辈子追随在云霞的身边!明光眉眼中的笑意肆意荡漾开来,反正自己走在最前面,没有人看到。 因为有明光拉着她,云霞只需要跟着走就行,所以很有空闲想事情。刚才提到沈维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没有以前提到沈维白那种激动了。 沈维白音信全无,说好的会派小厮来传话的,枉自她还让门房多留意编钟来没有?也让修竹经常去打探着,结果这么长时间,就派那个编钟来过一回,而带话的内容还是最近可能不能见面,其他的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为此,她对沈维白很有些怨气,到底是有多忙,短时间见一面都不行?还有,这送口信送得明显太敷衍了吧。 把我云霞当什么了?要撩的时候来撩一撩,不撩的时候弃之不理?细想起来,这主动权一直都在沈维白手里,说到李家学堂来,人就来了;说走,人又走了。他倒真是潇洒的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呢。 自己反而处处被动。 所以她索性赌气,不去想沈维白。 结果似乎就习惯了!! 现在想来,沈维白会不会也是她这种想法,尤其是他那种少年心性,只是一时的兴趣,过段时间新鲜感没了,那兴趣也就随之消散了。 没准他们就这般不咸不淡地疏远下去了。这不是她瞎猜,而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所谓的直觉。而且她觉得自己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这个问题似乎很严重,似乎又不值得一提。 云霞迷了眯眼,扭头看着两边的树林,视力有些模糊,算了,顺其自然吧。她便强迫自己不去想了,她和沈维白就这样各自安好,好像也不错。 第688章 有名 “智轸兄,那边有几户人家,您的同窗是不是住在那里?”这时明光已经走到这段路的顶部了,他眼前豁然开朗,是很大的一块平地,左边有个大土堆,右手边不远处,竹林掩映中有一片院落,还能听到鸡鸣狗吠的声音。 明光用劲把云霞拉了上来,站定后转头问智轸。 紧跟他们上来的智轸喘了喘气,才摇着头说:“不是那里,我们还要顺着这条路走一会儿才到,不过不远了。” 顺着智轸指的方向,云霞和明光看到左边有一条小路,曲曲折折的绕到一个土坡后面去了。 “喏,就在那个土坡后面,走吧。”智轸这回准备走在前面带路。 和明光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拍了拍明光的肩头说:“明光你的体力真是好,还拉着我表妹,都能走得这么快。到了小平铺,竟是一点都没有气喘吁吁。要知道,这段上山的路是最陡的。” “还行吧,毕竟从小就在练武。”明光笑着回答智轸。 智轸已经走到前头,又回过头来说:“难怪我姑母把你夸上了天,今天出门一趟,我深有体会,姑母夸得没错。明光文武全才,值得这般夸奖。是吧,表妹?” 走在最后的云霞应声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啦。” 随着这句话音落定,因为想到沈维白带来的不快,也被云霞彻底抛开了。 三个人都笑了,笑声在山中回荡。 绕过土坡,就看到了二表哥同窗家的院子,有个少年正在院门前,脚边还有一条黄狗围着他转。 “春生,我带着表妹他们来了。”智轸挥着手朝少年大喊。 那个叫春生的少年扭过头来,看到他们几人,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那只黄狗也摇着尾巴跟着他过来了。 那少年生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显得特别健壮。 “想来这位姑娘便是李云霞李小姐,而这位公子应该是明光少侠了。我在此见过李小姐,见过明少侠。”不等智轸介绍,春生便准确地叫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并朝他们俩施礼。 云霞和明光忙还了礼。 “咦,看来我二表哥把我们介绍给了这位兄长,倒是还没好好的为我们介绍兄长呢。” 云霞转头看向二表哥。 智轸忙笑着说:“我正准备介绍的,哪知道春生居然认识你们。那就无需我再介绍你们了。就说说春生吧,这位是我以前在镇上读私塾的同窗,舒春生,表字进奎。他爹是春生舞狮队的队长。” “您是我二表哥的同窗,那我就称您春生兄吧。” 听了二表哥的介绍,云霞便朝舒春生施礼,称呼其为春生兄。 明光曾听智轸兄说过,这位同窗刚好比他大三天,不过,两人从来都是以名字称呼的。但明光喊春生为兄却是正该的。所以这会儿明光上前一步,朝春生拱手一揖,也喊了一声春生兄。 春生一边答应得开心,一边礼数周全地还了礼。 宾主见面,自然要说笑几句。等寒暄完,智轸便问春生家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爹和舞狮队的叔叔们都在,我们赶紧进去吧。”原来那天与智轸说好后,今天一早春生爹就去把舞狮队的人召集到家中来了,而且都排演了好几次了。 他爹说了,这次一定要舞好狮子。 智轸应了声好,便伸手搭在春生的肩头上,和他说笑着带头往春生家走去。 那条黄狗似乎很喜欢云霞,摇着尾巴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云霞低头逗了逗黄狗。 再抬头看着春生的背影,突然想起春生不用介绍就认出了他们,便好奇地问他:“春生兄是怎么认识我和明光的?” 春生住了脚,转身笑道:“我当然认识你们啦,那次李小姐和明少侠在镇上教训黄少爷,我可是看着的。” 原来春生兄是这么认识他们的,云霞和明光不禁相视一笑。 “我跟你们说,不仅我看见了,我爹也看见了,他对你们简直是夸个不停呢。前年,我爹有次到镇上去办事,不小心惹恼了黄少爷,被他好一番折腾。 那次看到你们把黄少爷收拾得服服帖帖,我爹可感激了,到处对人说你们是英雄,帮他出了气。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在镇上是名声大噪,上至老叟,下至黄口小儿,都知道你们的。” 听春生这个口气,云霞和明光现在可是镇上的名人了。难怪刚才从润兔家出来时,周围有很多人笑眯眯的站着看他们。 沿途还有人跟润兔爹道喜,祝贺他,大概也与这个原因分不开吧。 “对了,我爹后来知道是为你们家的酒楼开业舞狮,他说不取分文,正好你们过来,等会他要把定钱退给你们。 我爹还说了,为李家酒楼舞狮是高兴,无非就是出把子力气,又不损失什么,还收钱干嘛? 那些叔叔们也都同意了。” 春生的话匣子打开,一口气说了好多,语气里满是钦佩,倒让明光和云霞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有智轸很是自然,随着春生说话频频点头,表示对春生所说的是非常赞同的。 朝春生拱拱手,明光开了口:“春生兄过奖了,明光当不起大英雄之称,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怎么会过奖,不会不会。”春生把手摆得飞快。 云霞没说话,她在想等会该怎么劝说春生他爹把钱收下,人家那么辛苦得去舞狮助兴,她们该给钱,舞狮队该得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智轸见表妹不吭声,便笑着拉了拉春生说:“走吧,你爹他们还在里面等着的。” 春生刚才讲得忘乎所以,这会被智轸提醒,抬手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说:“对,对,我怎么把正事给耽误了,李小姐,明少侠,快快有请。” 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快走到院门口时,他便大声叫嚷起来:“爹娘,叔叔们,智轸带着李小姐和明少侠来了。” 云霞他们跟在春生后面,只听见杂沓的脚步声,和来了来了的欢喜叫声,一群人从院子里涌了出来。 全是些精壮的汉子们,一站定,便朝着云霞他们这边看过来。 第689章 彩头 他们大哥天天念叨,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成了大英雄的李小姐和明少侠,原来就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和少年郎。 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及灵活波,漂亮得如同画中的仙女;少年郎一表人才,尽管与他们相比,身子稍微单薄了点,却依然显得英武不凡。 春生娘从汉子们后面绕到前头来,这是个衣着整洁的中年妇人,长相普通,但笑容满面。 她首先就看向了云霞,见是个大眼圆圆,唇红齿白的俊俏姑娘,心下喜欢得紧,立刻笑道:“李小姐长得可真好看!” 说完便瞪向带头的大个汉子,嗔怪道:“你们让开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站在这,也不怕吓着人家李小姐。” 带头的汉子憨然一笑,立刻招呼兄弟们往两边站,给让出了一条大道来。 春生娘这才走过来,笑盈盈地屈身施礼:“村妇见过李小姐,还请李小姐不要见笑。” 云霞忙伸手扶了扶她,跟着还了礼,也笑着回答:“大婶说哪里话,什么见不见笑的,云霞初来乍到,还请大婶关照。”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顺势递给春生娘。 春生娘看清楚是张银票,立刻后退一步:“使不得,使不得,不瞒李小姐说,春生他爹今天还说要把定金退给您呢。他爹,你过来!” 正围住明光在说话的带头汉子,听见浑家所说的话后,立刻走过来,拱手施礼道:“李小姐,舒某和弟兄们都商量好了,这次为李记酒楼舞狮助兴是免费的。” 春生娘在旁边补充道:“李小姐就允了吧,这是春生爹和大家伙的心愿哩。” “对啊,对啊!”春生爹一叠声地说。 云霞笑笑:“大叔,我们酒楼开业请您们舞狮助兴,应该给钱的。”说着不由分说地把银票塞到春生娘手里。 猝不及防被塞了银票在手的春生娘,连忙把银票递回给云霞,说什么也不肯收。 云霞握住春生娘的手,很认真地说:“大婶,这是我娘给我,让我务必要交给您们的,若是不收,我回去不好跟我娘交代。我娘定会责备我办事不利的。您不会愿意然我受责备吧?” 她张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向春生娘露出乞求的神情。 被粉嫩嫩的李小姐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盯,春生娘一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只得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家郎君。 春生爹其实也被云霞乞求的神色搅得有些于心不忍,但他本来就存了帮忙不收钱的心思,所以这会还是朝春生娘下了命令:“你愣着做什么?快还给李小姐。” 吩咐完浑家,又转回头面对云霞,露出憨厚地笑容:“李小姐,您把钱收下,我随你们去跟李夫人禀明,请她不要责怪于您好不好?” 云霞摆手摇头道:“大叔,那可不行。您去找我娘的话,我娘即便答应下来,私下还是会训我的。所以请您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合着手,眼巴巴地望着春生爹。 春生爹挠着头还在想该怎么说服李小姐,那边和热情的大叔们说完话的明光,看见云霞正委屈地看着春生爹娘,立刻往这边走来。 大叔们又拉着智轸和春生,继续问东问西,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明光过来得正好,云霞忙把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让他出面帮忙。 点点头,明光表示明白。然后对春生爹抱拳笑道:“大叔,李夫人在我们临行前把银票拿给云霞小姐,是有专门交代的。酒楼开业,您们辛辛苦苦来舞狮助兴,这是应该得的工钱,还请您们收下。这样李夫人才能心安,云霞小姐才不会受罚。” “可,可是我们真的是心甘情愿去助兴的。”春生娘接过明光的话,为难地说。 明光又对着春生娘施礼道:“大叔大婶,既然是助兴,大家都要高高兴兴才好,收了钱,大家欢欢喜喜的岂不甚好?开业就是要讨好彩头的,您们说是不是?” 明光这句话让春生爹娘都沉默了,明少侠说得也有道理,好彩头事大。若是真让李夫人扫兴的话,他们会过意不去的。 云霞见春生爹娘都愣着不说话,知道他们心中有所动摇,便乘势趁热打铁:“大叔大婶行行好收下吧,分给其他大叔,让他们买点酒楼的点心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也是好的嘛。再说,您们不收钱,我们可不敢请您们,难道要让我们临时去找另外的舞狮队吗?” 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甩出一个杀手锏,让春生爹娘没有退路。 春生爹娘互相看了看,李小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收下这钱,好像都说不过去,显得他们不近人情了。 不过李小姐那句话还是让他们心动了,对,到酒楼去买点心,把钱花到酒楼里,照顾酒楼的生意好像也不错。 于是春生娘朝春生爹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春生爹点了点头,她便开了口:“李小姐,那村妇就收下了。请您代村妇一家向李夫人表示感谢。” 云霞灿然一笑,点头说好。 然后朝明光悄悄竖起了大拇指,话说她最不擅长劝别人收钱什么的,没想到明光还挺能干的,直接抓住重点,一击即中。 春生娘这才把银票叠好,交给春生爹,看着春生爹仔细放入怀中才放心。 “他娘,赶紧把李小姐和明少侠迎进去啊!”他提醒春生娘。 春生娘忙点头说是,笑着请明光和云霞进屋去。 春生爹便往兄弟们那边走去,边走边说:“李夫人和李小姐非要给弟兄们工钱,等会大家到我这来领取,李记酒楼开业那天在酒楼买些点心给家里人尝尝!” 不等弟兄们说话,他又瞪着眼补充了一句:“舒某可是说了不要工钱的,可李夫人非要给,我不能扫兴啊!” 汉子们立刻笑闹了起来,纷纷说着感谢的话,向李夫人表达感激,嗓门大得很,连走进院子的云霞他们都听见了。 云霞莞尔,这不知道的,见了此情此景,还以为是他们家帮了这些汉子们什么大忙呢。 第690章 生意 其实吧,人家汉子们出了力舞狮助兴,还诚心诚意的对雇主表示感谢,这确实有点非比寻常,整个都打了个转,有些颠倒了嘛。 唯一让云霞庆幸的是,母亲是按请舞狮队最高市价准备的钱,要不然自己这会儿就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时,明光把她的心里话直接对春生娘说了出来:“大婶,您客气了。按道理,这事情应该是我们表示感谢才对!” 春生娘却不赞同,她摇晃着头说:“明少侠,是该村妇一家表示感谢的,这句感谢其实已经欠了很久啰。” 她指的是云霞联手明光,一起出手教训黄少爷,帮他们出了气的事。 当初只是举手之劳,却被春生一家记了这么久的好,这让云霞立刻在心中下了决心,一定要把黄少爷给改造好,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镇子周围的人一个清静平顺。 “走走,我们也进去吧。” 院外站着的汉子们你推我,我推你的也往院子里走进来。 春生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走进小院,顿觉温馨舒适。 汉子们说笑着进来,小院一下涌进那么多人,立刻显得拥挤热闹起来。 “李小姐,请进屋吃口茶再看他们舞狮子吧。”春生娘不得不提高了音量问云霞。 云霞点点头,刚才爬山确实口渴了,正想喝水呢。 春生娘立刻高兴地引了她和明光进屋子,春生和智轸从人群中跑了过来,也跟了进来。 “春生啊,你跑东跑西的干甚么?赶紧陪着李小姐和明少侠,还有智轸他们,娘去倒茶来。” 春生应声说好,娘您快去吧。 等春生娘离开后,春生便请云霞他们几人坐下,笑着说等吃了茶,就可以到院子里去看舞狮子的排练。 “我们先前都排练过了,大家都很卖力,舞得可精神了。”他不无自豪地谈起自家舞狮队,脸上写满了骄傲。 智轸也激动的附和他的话,对春生舞狮队夸赞有加。 听了他们俩的介绍,云霞和明光都表示等会一定要好好欣赏。 厨房里,春生娘把三个新茶盅洗得干干净净,李小姐是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也算是到家来的最尊贵的客人,所以她有些忐忑,生怕招待不周。 茶是早凉好的大罐凉茶,春生娘把洗好的茶盅擎在手上,里里外外仔细看了,确实光洁如新,才将茶水倒进了茶盅里,然后端着茶盘往正屋送去。 几个孩子都口渴了,接过茶盅咕噜噜一饮而尽。 茶是今年采收的新菜,春生家自己炒制的,用来泡茶的水正是这小青山上的山泉水,泡出来的凉茶味道出奇地好。 解渴润心,煞是清凉。 放下茶盅,几个孩子都不约而同的说这凉茶好喝,喜得春生娘忙打发春生去把凉茶罐子提过来,准备再给云霞三人掺上,让他们喝个够。 难得自家的凉茶还能得到他们的喜欢,春生娘开心得就差没跳起来,细长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春生很快提来了凉茶罐,云霞他们也敞开喝了个痛快。 喝完凉茶,明光和智轸都砸吧着嘴很是惬意,云霞则从袖中抽出锦帕擦拭嘴角,边擦边问春生娘这茶叶是在哪儿买的?得知是春生家自己种的,自己炒制的,云霞很是惊讶,这普通农家做出来的茶叶竟然能有这样的味道,真是相当不错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明光,明光不愧是她的知己,第一时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云霞是不是想在酒楼推广这凉茶?” 云霞刷地站起来,对明光竖起大拇指说:“明光说得对,我正是这样想的,你觉得如何?这样的茶,价格低廉,味道却美,一定会受欢迎的。” 春生母子和智轸到这时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云霞和明光已经谈好了,明光举双手赞同。 只是特别提醒了下云霞,好茶要配好水,如果真要在酒楼推出这凉茶,需要到小青山来取山泉水泡制比较好。 “也是,倒是可以用马车载水桶来取水,就是不知道山脚下能不能取水?要是必须上山来取的话,就太费时费力了。” 云霞蹙着眉回答明光。 春生娘总算听明白了,李小姐这是要取小青山的山泉水,那没问题啊,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她忙接话道:“有水,山脚下有个泉眼,比山上的泉水还要甜,还要好喝呢。” “真的?”云霞高兴地跑到春生娘身边确认。 春生娘重重点头:“可真了,等会让春生带李小姐去看看。” “好。”云霞脆生生应了,然后郑重其事地对春生娘施礼,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讲了个一清二楚。 春生母子听了,激动不已。真没想到自己的茶叶还这么受欢迎,李小姐说等酒楼开业后先买些他们家的茶叶,在酒楼售卖,若是反响好,以后制成的茶叶她都要了,还按照比市面上的价每斤高一文收购。这就等于自家的茶叶制成后稳赚不赔,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自己头上。 看来认识李小姐就是撞了大运,沾大光了。 她扭头朝门外看,院子里春生爹正在和汉子们穿狮子服,准备等会开始表演。 “他爹,你进来下!”春生娘朝春生爹招手。 春生爹没听楚她说啥,还在原地梗着脖子问要干啥?春生已经如脱兔般飞奔出去了,很快带着父亲进了屋。 听了儿子简单的叙述,春生爹大致明白了,立刻赶进来要向李小姐表示感谢。这可是他家的荣幸,要说起这炒茶的手艺,是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七代了。 我就说家里的制茶手艺很是不错,瞧瞧,这不就被李小姐看中了吗?真是太好了,我舒家也跟镇上润兔爹一样,能跟李小姐家里合伙做生意了。 春生爹进门的时候,嘴都笑得合不上了。 他已经带上了红色的抹额,下穿红色狮裤和金爪靴子,看起来精神极佳,喜气洋洋。 不等浑家说话,他便跟云霞施礼表了自己的决心,定要拿出拿出好茶给李小姐,绝对不会砸了舒家祖传制茶手艺的招牌。 大家轻松的谈好了这桩生意,这才移步到院内,开始观看舞狮队的排练。 第691章 光环 院子里的大叔们已经穿好了服装,因为天气热,尚未披上狮被。 他们舞的狮子都是双人共舞的那种。狮身大红色,兼具喜庆和威风。毛茸茸的狮头做得很逼真,狮子的一双眼睛闪着金光,完全称得上是炯炯有神。鼻子做得就相对可爱些,鼓鼓的,一边一个黄色的圆球,红色中掺杂两团黄色,显得特别喜气。 鼻子下面是狮子的大嘴巴子,还缝了一块大舌头,看起来就像张着大口在长啸似的。 “这做工很不错啊!”云霞伸手摸了摸大舌头,笑着夸奖。 春生爹笑得很开心,指了指春生娘说:“多谢李小姐表扬,这都是出自舒某浑家的手。” “厉害啊!那大婶的手就太金贵了,我得看看大婶的巧手去。”云霞俏皮地说完,当真跑到春生娘身边,拿起春生娘的手看了看,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春生和智轸也换好舞狮服出来了。 两人头上都绑了红抹额,下穿红色阔脚裤,裤脚用绑腿绑扎在金爪靴里。 “怎么样,二表哥是不是很威风?”智轸挺着胸膛问云霞。 云霞围着他转了一圈,点头道:“一般吧,比起大叔们差远了。” 等着她夸奖的智轸一下驼了背,有些泄气,不过少年人可不愿意服输,他直起脖子跟云霞分辩起来:“表妹别拿我跟大叔们比啊,这不公平。大叔们舞了多少年的狮子,我才舞了多少年?没有可比性嘛。明光,你说是不是?” 明光笑而不语,他知道伶牙俐齿的云霞又开始调皮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支持云霞。 智轸见没有拉来同盟者,也只有算了。不过他看了看站得笔挺的明光,突然心生一计:“春生,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多的舞狮服,找一套给明光换上,看看怎么样。” 他真想看看明光穿上的效果如何,威不威风? 不只是他想看,春生和云霞也同样想看。所以春生立刻跑去找舞狮服去了,而云霞则鼓动明光穿着试试。大叔们收拾妥当,围过来听说要让明少侠试穿舞狮服,都跟着起哄叫好。 搞得明光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云霞也想让自己穿,他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定是要满足云霞愿望的。 既然决定了做个追随者,自然是要做最合格的追随者。 于是在大家的笑闹中,明光接过春生找来的舞狮服,进屋去换去了。 没一会他便换好了舞狮服,出来站定在云霞和智轸面前。 智轸看了看明光,本来想走到明光面前并排站立的,却因为这一眼,便让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明光穿着舞狮服确实是很威风,不仅仅是威风,还显得高贵,仿佛有一种神秘的风韵气度从他身上流泻而出。 他的头发本就如墨般乌黑,头顶束着白色玉冠,绑上红抹额后,玉冠、乌发、抹额、小麦色的皮肤组合在一起,竟生出夺人的光芒来。 红色的阔脚裤、金瓜靴似乎是量身而做的,穿在他身上极为合适。 此时,那些大叔们已经纷纷议论了起来。 一个大叔感叹不已:“明少侠穿上舞狮服,还真有咱们舞狮人的气势呐。” “是啊,是啊,同样的舞狮服穿在明少侠身上,怎的就比咱们更好看呢?”另一个深有同感。 他旁边一个壮汉直接擂了他一下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人家明少侠生得就比你标致。” 先前说话的汉子挠挠头:“好像是的。” 几个人便笑得哈哈有声。 春生爹招呼春生站到明光旁边,晃着头说:“这人和人真是要比,原本舒某人觉得自己家的春生人模人样的,可是跟明少侠一比,立刻分出高下来了。同样的舞狮服,穿在明少侠身上,好像就更加好看了。” “是啊,是啊,明少侠天生就有一种舞狮人的精神头。”春生娘由衷赞同。 被比较的当事人之一的春生,欣然接受爹娘的看法,因为跟明少侠站在一起,他自己都觉得黯然失色了不少。 所以他伸手搭在明光的肩头上,与他商量:“我们家的舞狮队正好差一个人,不如明光跟我们一起舞狮?” 春生的建议当即得到一致赞同,智轸首先发声支持:“春生说得对,明光本就是习武之人,身手敏捷,又天资聪颖,狮子舞决计难不住他,保准学两天就会了。” 智轸的话得到春生爹的首肯,那天明少侠痛打黄少爷时,使出的好功夫,当时就让他看得不眨眼,在心里叫好不停的。明少侠翻腾跳跃,移形换步,跟那出水的蛟龙,下山的猛虎一般,学学狮子跳舞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明少侠,春生说得没错,舞狮队现在有个人单着没法上场,你加入的话,大家都可以上场了。”春生爹欢喜地告诉明光,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期盼。 汉子们见大哥赞成明光加入,自然帮着大哥劝说明光,请他加入舞狮队。 看着一群人激动不已,纷纷向明光发出了邀请,云霞在心里连声感概:明光简直是香饽饽属性,瞧瞧多受人欢迎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自带主角光环的人生赢家? 被大家的盛情感动的明光,感觉自己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自己不答应的话一定会扫了一群人的大好兴致。 不过,答应之前他还是决定探探云霞的意思,于是把目光投向云霞,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 云霞见明光挑眉看着自己,右眼灼灼,有兴奋的光在他清亮的眸子中晃动。 冰雪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他看向自己的意思,所以毫不迟疑地朝明光点了点头,明光脸上立刻荡漾起明晃晃的笑容,他也跟云霞点了点头。 旁边的人连魂头都没摸着,他们俩这边暗中已经完成了眼神交流。 只有智轸还稍微有些明白,猜想他们这是在交换意见。他再次见识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表妹和明光不愧是知己,瞧瞧,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过来。 既然云霞同意,明光便爽快的表示自己愿意加入舞狮队中,不过要请各位大叔和两位兄长多多指点他。 第692章 舞狮 智轸和春生立刻拉着明光去了院子中央。其他人也开始各就各位。 负责敲锣的大叔提起了大铜锣;打鼓的大叔站在大鼓面前,抓起了鼓槌;有个瘦高个大叔则抱起了旋转绣球,其他的两两组队,披上狮衣和狮被。 “明少侠,你和我一个队好吗?” “让我和明少侠一起舞狮子。” “你们都别跟我抢,我和明少侠搭档。” “明少侠选我吧。” ………… 阳光洒在院子中,笼罩着院中一群正争相抢夺明光的汉子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推推搡搡的,把小院的气氛搞得热火朝天。 站在屋檐下的云霞和春生娘见此情形,都抬袖掩嘴笑了。 最后春生爹直接把明光留在了自己身边。 作为舞狮队的队长,他这次破例跟队员们抢了人。 不过春生爹狮子舞得好,由他来亲自教明光,大家嘀咕几句也就认了。 于是排好队形,准备开始。 春生爹站在前面舞狮头,明光弯腰舞狮身和狮尾。 大致跟明光讲了下步伐,以及舞动时跟着鼓点节奏,如何摆尾等动作要领,明光本身对音律节奏就很有造诣,所以很快就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舒某就说明少侠学得快吧,你们看看,一点就通哪。” 舞狮队专门的引狮人,又叫狮子郎。只有他穿的衣服与其他人不同,是武士打扮,腰间束了个很宽的红色腰带。狮子郎一边把手里的旋转绣球转动得飞快,一边笑着对春生爹说:“大哥,不如让明少侠跟着我学引狮,这样我的这个手艺很快就能传承下去了。” 春生爹朝他唾了一口道:“美得你,说好了明少侠跟我学的。” “大哥,明少侠的资质学引狮是最好的。”引狮大叔理直气壮地回复春生爹。 “难道明少侠的资质学舞狮不好吗?”春生爹立刻展开反驳。 见两个中年大叔跟小孩子一样为自己又起了争执,明光倒是不好意思了,他站在两位大叔中间开口调和了几句,又转头对引狮人说:“晚辈先跟舒大叔学,再跟您学,好不好?” 引狮大叔立即就高兴了,点头说好好好;春生爹也没意见了,毕竟是先跟着自己学嘛。 云霞和春生娘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举动,都忍俊不禁。 春生娘说:“这些糙汉子,就是个死脑筋,看看人家明少侠,一下就想出了好主意。” 说完,春生娘把欢喜的目光放在明光身上,笑眯眯地看着明光跟在自家郎君身后,披上了狮被。 看来明光又妥妥的收获了一个粉丝。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齐鸣,狮子舞彩排正式拉开序幕。 狮子分列在引狮郎的两边,踩着出场鼓点开始动了。 这第一步叫雄狮出洞。 在引狮郎的逗引下,春生爹两手握着狮子头圈嘴巴下的关节处,明光则按照春生爹的指导,弯腰抓住了他的腰间的束带。春生爹架起偏右马步,把狮头从右下向上,再向坐下摆头,明光则做左仆步配合。 对面的狮阵与他们这边的狮阵所做动作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整个舞狮队轻松流畅地完成了这个雄狮出洞亮相的动作。 旁观的云霞看着大家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禁拍手叫起好来。尤其是对初次参加舞狮子的明光,更是心生佩服。 她看到明光的动作很到位,行云流水般没有停滞,仿佛是已经练过好长时间狮舞的舞狮人。要不是明光在狮衣和狮被下看不见,云霞一准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春生爹坐了下来,而身后的明光顺势侧躺在地,其他狮子们也都趴卧在了地上,但个个摇头晃脑,似乎在养精蓄锐。 春生娘告诉云霞,这个动作名称叫做狮山卫士。 顾名思义,就是捍卫家宅权益,保一方安宁的意思。世人请舞狮队来助兴,也就是要讨这些彩头,祈祷平安顺遂的。 云霞点头表示理解,春生娘心里直叹,跟李小姐说话真轻松,刚起个头人李小姐就听懂了。她还听儿子春生说过,李小姐写的诗可出名了,整个京城都在传诵,就连儿子所在的镇上私塾也都知道了呢。 春生说,大家都在传李小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的,所以聪明得不得了。 今天一见,春生娘完全相信了这个说法。 卧狮一吸一呼之间,肚子处鼓起凹下,起起伏伏,显得煞有介事。 少顷,引狮郎手中的绣球飞转起来,单手拿着旋转的绣球,走了个漂亮的圆场步,接着抛起绣球,踢了一个旋风腿,又稳稳的接住了绣球。 两边的狮子们这下开始动了起来,狮子们逐渐向引狮郎靠近,很快把他围在了中间。狮群腾翻、扑跌、跳跃起来,注意力似乎都在引狮郎手中的绣球上。 “李小姐,这个叫狮群迎晨曦哩。”春生娘虽然连晨曦的曦字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清楚,却不妨碍她记住这个步骤的名称。经常看舞狮队表演,她已经能熟背各个动作的名称了,若是有人动作没做到位,她都能立马看出并指正。 所以说她是半个舞狮人也没错。 狮群迎晨曦看起来很带感,把狮群见到“太阳”——引狮郎手中的绣球时的惊喜和欢腾真切的表现出来了,特别有张力。 才迎来晨曦,一转眼,狮子们又要九天揽月了。 群狮围着引狮郎争抢他手中的绣球,狮头狮尾紧密配合,一会儿左右翻滚,一会儿直立,甚至转体等动作,看得云霞眼花缭乱。最后在争抢中,春生爹举着的狮头成功舔到了引狮郎手中的绣球,算是顺利摘下了月亮。 智轸和春生组合的小狮子,就差了那么一点,与月亮失之交臂。不过两人的表现也很不俗。虽然两人力气与其他人悬殊,但胜在灵活上。 所以在接下来的狮子采青中,大概为了激励两人,春生爹让了他们一步,两个少年郎成功采得头青。 智轸掀开狮子头,脸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笑容亦闪着光;春生也差不多,伸出汗涔涔的头,高兴地大叫。 其他汉子们都不吝夸奖,直把两个小辈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第693章 好兆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锵咚锵咚锵锵… 欢快的鼓点继续打响,舞狮队的人又生龙活虎的开始做下一个动作…… 小院里锣鼓喧天,舞狮队的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明亮得像天上的太阳,他们的欢声笑语飞了出来,声振林樾,飘散在小青山上。 一天后的清晨,舞狮队带好装备,精神抖擞的站在酒楼前,人人也是这样笑开颜。 明光已经学会了舞狮的全部招式,现在已经出师,成了一位清雅高贵、风姿卓然的合格舞狮郎。 李记酒楼在八月初二这天盛大开业。 整饬一新的酒楼大门门楣上,店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龙飞凤舞的李记酒楼四个大字,因为傅了金粉,更加显得耀眼夺目。 左右两个门框上,知味停车,闻香下马两联,同样金光闪闪,煜煜生辉。 敬行道长的书法让人大开眼界。因为要和李记酒楼的店招相配,道长特意用了与店招一样的字体,不过道长的笔力更加浑厚,所书的对联龙飞凤舞之外,更透着大气洒脱,让看的人印象深刻,赞不绝口。 此刻,拥挤在酒店门前的人群中,对这副对联赞叹者众,大家都有惊艳之感。 有几个读书人模样的更是把对联从内容到字体一一进行了剖析点评,高声的大加赞叹。 一时之间,门前念着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对联的声音不绝于耳,除了这些声音外,就是充盈与耳中的赞叹声、议论声、恭喜声……,怎一个热闹了得。 作为主家的云霞娘满面春风,笑意盈然。 今天酒楼重开,原先在后厨干活的,由云霞娘钦点留下的全都重返酒楼了。看到这些忠心的老雇工们,云霞娘很激动;老雇工们更是激动,大家都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发誓要好生干活,把酒楼做成最好的酒楼来回报夫人。 云霞娘刚才在后厨,就被他们围着,纷纷向她表了决心,以至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现在站在酒楼门前,她还看着一切准备得井井有条,更加舒心。同时也在心里感激自家二哥,辛苦操持得如此妥当,倒是她乐得轻松,基本上都成了甩手掌柜了。 老父亲站在她身边,看着酒楼前的盛况,也喜得合不拢嘴。 刚才他专心听了人群议论,很多人都表示等会要进酒楼尝鲜,他怎能不开心?酒楼开业第一天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是好兆头啊。 小儿子尽心尽力;外孙女虽小,却很有一套办法;再加上润兔爹的入伙,酒楼的菜品味道有了实在保证,今后生意兴隆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云霞外祖父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酒楼屋檐角插上的彩旗,在微风中招展,就像好日子在向一家人招手似的。 穿梭在后厨和大堂中,云霞指挥着她培训的府上几个年龄较小的丫鬟们,站定在大门口充当临时迎宾的礼仪小姐。 经过她的培训,丫鬟们基本掌握了迎宾礼仪。 今天都身着统一的亮色服装,发型也梳得一模一样,均在头顶上扎了两个可爱的鬏鬏,还系着彩带。个个水灵灵、粉嫩嫩的分站在大门两边,身姿笔直端正,脸上全露出只现八颗牙齿的微笑,看着还是挺喜人的。 等会食客们一进门,立刻就有被夹道欢迎的感觉。 跑堂的小二们也穿了统一的服装,个个打扮得整洁利落,做好了等会儿帮食客们点菜和上菜的准备。 后厨里井然有序,今天开张的菜品已经定好,还特别新加了一个压轴的菜。这道菜是云霞和润兔爹、二舅父三人商量出来的,绝对新颖好吃。 与众不同的是,这道菜有一种食材采自云霞家的农庄,这种食材目前在其他地方基本上还见不到。也就是说,以此食材做出来的菜是名副其实的独一份。 其实这种食材是一种水果,关于它的来历,说起来还有一段曲折的经历。 这种水果是云霞父亲的副将戴飞,前年从西戎边城带回来的种子种出来的。戴副将说兵士们吃了这种水果都觉得味道不错,所以他回来时,将军便让他顺便带些种子回来,想在家里试种推广,让大家都能尝到这新奇美味。 戴飞把种子交给了庄头,当时正是播种这水果的季节,庄头立刻领着人划了块地,把种子种下去并精心伺候着其生长。 不过第一年刚开始种,一来没有经验,二来那年雨水很多,所以到收获时节,发现它结的果实很小,味道也不好。 采收起来的水果没人吃,索性剩下的就都不收了,让它烂在了地里。 于是农庄在第二年就弃种了这种水果。因为地不多,绝大部分要种植粮食作物,能分出来这么一小块种水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结果种出来还怪难吃,自然不想再种。 本来以为这种水果会自此绝种,没想到来年开春,烂在地里的水果,有种子竟然发了芽,在黍米苗中成长起来。 又到第二年收获季,庄户们发现这种基本没有怎么打理的水果长势居然还不错,果实比去年的大了,而且味道果然如戴副将所说的那样,很不错。 只是大家吃得意犹未尽,因为结的果实太少了。 所以今年又重新复种了这水果,结出的果实又大又甜,那天大舅父遣庆喜送回来给大家品尝,云霞见了,心中当即有了开业压轴菜的雏形,为了给大家来个惊喜,她只与二舅父和润兔爹说起压轴菜品的事情,三人商量好,不露出半点口风,只等着开业那天把这道菜端出来,让所有食客眼前一亮,吃了以后再也忘不掉这道美味,至此深深记住推出美味的李记酒楼。 二舅父和润兔爹对此很有信心,也很有把握,因为他们昨天悄悄试做品尝过了,那滋味儿,一回忆起来,嘴里立刻包满了口水,馋得又想吃了。 尤其是润兔爹,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种食物这么馋嘴了,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怎的跟儿子润兔一样了,竟然会眼巴巴的盼着吃的。 第694章 重开 他搔搔头笑了起来,视线放到了他们即将给大家准备惊喜的大菜筐上。 那大菜筐里装满了这种水果,不过现在筐上被盖上了布,其他人是看不到里面水果的。唯有云霞小姐、智轩爹和他知道这个秘密。 想到这,他信步走到大菜筐前站着,心里美滋滋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担心水果食材还是太少,到时候满足不了食客们的需要。 所以这会儿见云霞小姐进了后厨,立马走到她跟前,悄悄对她说了自己的担忧:“云霞小姐,大叔我觉得做那压轴菜的水果不太够。成菜的味道太好了,吃到的食客吃了一定喜欢,八成都感觉吃不够;而其他没吃到的食客听说了,自然会不断来点菜,到时候没那种水果了可怎么办啊?” 云霞笑笑:“大叔,您忘了我跟您说的限量供应了吗?开始的时候咱们就跟食客们说清楚,这道菜数量有限,而且只在今天限量推出,要吃的请早,点完了就没有了。” 润兔爹如释重负,立刻眉开眼笑:“哦,对的,大叔怎的就忘了这个了呢?还是云霞小姐有办法。好好,等会就按云霞小姐说的办。” “大叔,您还忘了一件事。”云霞笑眯眯的看着他。 “甚么事?”润兔爹又紧张起来。 云霞笑道:“大叔别紧张,我说的是请您叫我云霞,不用每次叫云霞小姐了这件事。” “哈哈,这件事啊?大叔尽量改,只是叫惯了,一时都改不了口。”润兔爹搓着手朝云霞笑道。 “那好吧,大叔尽快改过来噢。” 云霞的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二舅父在后厨门口高喊了一声:“大家出来吧,吉时已到!” 后厨里的人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跟在润兔爹和云霞身后,往酒楼大门口走来。 智轩和几个小厮已经把鞭炮挑在了竹竿上,就等云霞娘发令立即点上鞭炮。 正是吉时,云霞娘便朝智轩他们点了点头,很快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在喜庆的炮竹声中,二舅父声音洪亮地宣布李记酒楼正式重新开业。 他的话音刚落,舞狮队的锣鼓紧接着就响了起来,本就热闹的酒楼前瞬间变得更加的热闹喧嚣,这方天地仿佛盈满了欢乐,直冲云霄而上。 引狮郎绣球一抛,雄狮出洞,舞将起来。 萧先生、萧师母和臣杭以及学堂里的同窗们全都来了,学生们站在先生和师母身边,为舞狮队鼓劲,尤其是为队中的两个同窗,明光和智轸助威。 云霄和智辕挤在先生很师母身边,兴奋得小脸通红。云霄指着在舞狮队中的明光,拍手跳着大叫:“看,那是明光兄。” 萧师母弯腰低头凑到云霄跟前大声问:“你明光兄舞的是哪一头狮子?” 她和云霞娘寒暄了几句过来的时候,杭儿已经披上了狮被,所以这会儿倒看不清他在哪里了。 云霄贴着师母的耳朵大声告诉她,就是这边打头的那个大狮子,我明光兄是舞狮尾的。还说我明光兄可能干了,只学了两天就会了。 萧师母重重地点头,脸上尽是骄傲自豪,我的杭儿当然能干了! 她直起身,盯着由春生爹和明光共舞的狮子,悄悄碰了碰站在身边的夫君。 夫君立刻转头对她温和一笑,同样的满脸骄傲,为杭儿骄傲。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又盯着那狮子看,萧先生有感而发,捻须低吟起诗句来。 站得离萧先生近的学生们都听到了,萧先生念得是白乐天的诗句: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就像是印证他刚念到的诗句一般,狮群兴奋跳跃,摇头摆耳,一个个直接站立起来,然后又翻滚旋转,踩着鼓点,煞有气势。 围观者全部大声叫好,声音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酒楼前,很快整条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云霞只来及看了一会儿功夫的狮舞,便带着紫松和紫蔓兄妹俩去酒楼后门迎接雅梨园戏班子的到来。 明光说到做到,真的请动了雅梨园。 雅梨园最早也是个家庭戏班子,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成为在本朝都赫赫有名的戏班子了。云霞想着这样有名的戏班子,估计排场也是比较大的,据说为了庆贺她家的酒楼开业,生生推了三份邀约。 人家以诚相待,云霞自然要以礼相迎。本来是要派车去接他们,结果人家非常诚恳地致了谢,然后婉拒了,自己派车把演奏乐器和艺人们送上门来。 不巧的是因为到李记酒楼的人太多,他们刚走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就被堵住了,根本走不过来。 只得派了人前来知会李小姐,云霞便让小厮去引了他们绕路行到酒楼后门。 在后门等了不一会儿,雅梨园的人到了。 雅梨园的负责人见过云霞,非常恭敬有礼,宾主寒暄之后,他指挥艺人们把东西都搬了进来。训练有素的艺人们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这时云霞便邀请雅梨园诸人前往正门观看狮舞,等狮舞结束后,才该雅梨园大展身手。 那些艺人们听说有狮舞,个个兴奋不已,都跟负责人说快点答应李小姐,负责人其实也想看舞狮子,所以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欣然接受了云霞的邀请。 一行人便往正门走来。 正门的狮舞已经进入高潮,雅梨园的艺人们看得兴致勃勃,大声叫好,舞狮队的人在大家的叫好声中,干劲更大,雄狮们屡屡做出高难度的动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已经预定了酒楼的楼上的雅座,坐在里面居高临下舒服的观赏。他们的做法得到更多人的效仿,很快酒楼的雅间都订得没剩多少了。 好在大堂够大,能同时容纳几百人就餐。二舅父大着嗓门跟润兔爹讲,看样子今天酒楼会全部坐满。润兔爹点点头,大声回道:“坐满了,就翻台,分成两轮吃,要让食客们吃得尽兴。” “那行,我们等会就早点开饭,这样才能有时间翻台。” 正说着,引狮郎高高举起手中的绣球,群狮以他为中心,将其团团围住。然后纷纷从嘴巴里拉出条幅来。 第695章 有彩 条幅上面全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万事胜意、蒸蒸日上、招财进宝等四字吉祥语,表达了舞狮队对酒楼的良好祝福。 这便是狮舞的最后一个环节:群狮吐福,寓意着福到了! 二舅父来到狮群面前,由引狮郎把条幅从狮嘴中取下,一一递过来。二舅父用双手恭迎条幅,并转给云霞娘,意味着酒楼接福纳福。 完成交接手续,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自此,舞狮队的表演圆满完成,并大获好评。 围观人群跟着沸腾起来,欢声笑语从在场每个人的嘴里迸出,又钻入耳朵里。 舞狮队的队员们被引到后院的厢房里更换衣服,因为这两天秋老虎的余威尚在,所以天气还比较热。 队员们裹在狮衣和狮被中,又是那么大的运动量,以至于个个都汗流浃背。一等表演结束,都想赶紧换下演出服,讨得清凉。 引狮郎相对舞狮队员要好得多,只需要取下红抹额而已。他抢先拿了汗巾,一般擦汗一边跟明光说话:“明少侠,我的引狮招式还有好多招没教你,你看看什么时候把剩下的学了?” 脱下狮裤的春生爹把狮裤放进袋子里,伸手给了引狮郎一掌,笑他:“你呀,就这记性贼好,时时惦记着明少侠,上赶子要教人家。” “那是,好不容易遇到明少侠这样的好苗子,我自然不会放过的。”引狮郎打着哈哈说,一脸的心满意足。 明光朝他施礼回答他:“大叔放心,明光既然答应了,一定要跟您学会的。” 换好衣服的春生,跑到引狮郎旁边说:“金才叔,明少侠忙着呢,即便学会了,人家也不可能跟着我们舞狮子。” 引狮郎把汗巾往肩头上一搭,扬着下巴道:“无妨,明少侠偶尔有空来舞狮也行,我是心甘情愿把引狮手艺传给他的。正如我师父所说,手艺传给有缘人,明少侠便是我的有缘人。再说,明少侠做引狮郎,那一招一式,动作步法,看着多好看多带劲哪。” 他最后那句话得到其他人的一致赞同,因为明少侠事实确实当得起这夸奖。 这时,鞭炮声再次响起,舞狮队的人便纷纷涌出去,重新来到酒楼前站定。 这次开业庆典,在云霞的建议下,新加了个剪彩的仪式。 此刻正要进行的便是这个仪式,坠着一个大彩球的红色绸带,已经由两人拉着置于了云霞娘面前。 云霞则亲自端着一个托盘站在母亲身边。 围观的众人没见过这个仪式,纷纷在猜测着接下来会做甚么。人群兴奋莫名,后面的人推挤着前面的人,都想凑近一些看。 站在酒楼台阶上的云霞一家人只见眼前的人就跟潮水一样越涌越近,越来越多。 外祖父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盛况。他不禁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在心里惊叹她们的能力。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是关大人暗中派来祝贺的人。 他们几个站在人群中,很有感触。他们自诩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今天这样热闹的开业场面也是头次见到。不仅别出心裁的请了舞狮队,还加了现在这一出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的仪式,所以他们也很好奇,急切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不过,让他们高兴的是李记酒楼开业庆典如此盛大,一直默默关心此事的关大人能放心了。 等他们回去告之关大人,关大人一定很满意,他们这些当差的也算是能交个好差了。 等炮竹的烟雾基本散开,云霞娘含笑跟大家点了点头,然后优雅的从女儿手上的托盘中拿出一把剪刀,伸到红绸带中间一剪,红绸带一下断开,所坠彩球被云霞手中的托盘稳稳接住。 二舅父抬手示意人群静一静,他要跟大家讲讲这个新仪式。 人群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听听这个仪式是何名目,有何来头。 二舅父朗声道:刚才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李记酒楼的剪彩仪式。为甚么要剪彩呢?因为我们李记酒楼重新开张了,这条红绸带的两头系着酒店的现在和过去,一刀剪下去,彩球落入盘中,意味着我们酒楼要比过去更加出彩。 这这里,我代表酒楼主人,我的姐姐和姐夫,给大家感谢大家的光临捧场,也郑重做出保证:李记酒楼将尽心尽力为广大食客们提供美味佳肴供品尝。要让大家吃得好,吃得美,还花钱少! 人群立刻欢呼起来,群情激动,纷纷表示要来捧场。 酒楼门前简直是人声鼎沸,人群就像炸开的锅一样,开展了热烈讨论。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二舅父,只得放弃了,索性笑容满面地看着人群。 有人说以前李老夫人在的时候,李记酒楼乐善好施,口碑很不错,家中老人直到现在都还惦着酒楼当时的招牌菜; 也有的人说这次李记酒楼请来了润兔饭店的掌柜入伙,所出的饭菜美味绝对有保障;旁边马上有接茬的,说自己就是润兔饭店的老食客,今天就是跟着饭店掌柜来的; 还有人说,刚才说话的人便是酒楼现任掌柜,李夫人的亲哥哥,也是个好厨子…… 更多的人是在讲刚才这个全新的仪式,原来叫做剪彩,寓意是出彩! 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啊! 要说人家李记酒楼就是不一样,能搞出如此盛大和新奇的开业仪式,恐怕不出两日,整个京城都记住了李记酒楼。 再加上饭菜味道好,估计今后生意一定红红火火。 “那是当然,盈门十里香,生意胜春意。”云霞转头对身后的明光大声说。 刚才明光也来到了她身边,站于她身后,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明光大声感叹李记酒楼开业大吉,今后生意兴隆可期。 于是云霞兴致勃勃地和了一句诗。 此刻她手里还端着放有彩球的托盘,就那么回头朝他一笑,大声念出好诗句,明光的一颗心都酥了。 明光觉得《长恨歌》中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描写得实在是传神到位,因为刚才云霞的惊鸿回眸,便是这句诗的真实写照。 第696章 戏好 云霞晶莹如玉的眸子极好看,似乎于盈盈波光中点缀着许多星子,顾盼生辉。即便她已经转回了头去,那双美目还刻在明光的脑海中,永不能忘。 周遭的议论声都离明光远去了,这天地仿佛定格于那双美目中。 等人群议论得差不多了,二舅父再次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朗声宣布,接下来将由雅梨园为大家带来精彩的表演,欢迎大家移步到酒楼大堂观看。 雅梨园?就是京师中最有名的戏班子? 人群又炸开了锅。 关大人派来的几个人听见周围的人在倒抽气,因为那些人刚才去打听了一番,确切得知请来的戏班子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有名的雅梨园时,个个都目瞪口呆。 那几人不禁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雅梨园是很有名,也很难请得动,但是他们就买我们关大人的面子。嘿嘿,多令人自豪的事情。 周围的人一边跟着人群往里走,一边还在就雅梨园的话题展开讨论。 其中一个人率先开口:“我们今天来对了,能看到雅梨园的表演,赚大了。” 另一个大概知道内情的人接了一句:“要请雅梨园可不简单,必须排很久的队。” 旁边一个人点点头道:“我知道,听说请雅梨园必须预约,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都得候着。” 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若有所思地说:“李记酒楼是虎威将军家的,雅梨园的人肯定很敬重将军大人,所以就到场祝贺了。” 关大人的亲随们听了,都不由自主的点头。 那是当然,虎威将军威名赫赫,驻守边关,保家卫国,为大家幸福安宁的生活出了大力,绝对应该得到尊重和支持的。 我们关大人就是虎威将军的支持者之一!当然我们也是虎威将军的支持者! 他们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就挺直了脊背,挺高了胸膛。 按照规矩,到大堂里就坐的基本上都是等会要吃饭的食客,所以纯粹看热闹的人此时都散去了,不过,剩下的人还是很多,等这几个亲随走到大门口时,见酒楼的大堂都快坐满了。 要是再晚点,怕是他们都进不来,只能在外边站着了。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一色衣衫的小娘子,见到他们都屈身施礼,口中齐声称道:欢迎光临! 他们顿觉得被人高看了一眼,于是忙着拱手回礼,脸上的笑意更甚。 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很让人舒服,不仅仅是几个亲随这么想,其他进来的食客也都有同样的感受。 说实话,李记酒楼今天带给他们的惊喜实在有点多,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惊喜?往酒楼涌进的食客们心里都非常期待。 很快酒楼的雅间和大堂全部坐满,还有很多人站在大堂四周的空地上,等着吃第二轮。 原本宽敞的酒楼大堂一下显得拥挤起来,雅梨园的艺人们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主人喊开始就献艺。 等进酒楼的人依序坐定下来,跑堂小二穿梭其间,为每一桌端上凉茶后,云霞娘转头跟站在身边的雅梨园负责人说可以开始了。 雅梨园负责人恭敬地应了声是,便朝那边候着的艺人们打了个手势,很快,台前站着的一个漂亮的小娘子走上了高台。 小娘子化着舞台妆,雪肤丽颜,盛饰华服,显得美艳动人。 她往台子中间一站,大堂里的喧哗声更甚,有识得该人的人激动地大叫:“这便是金嗓子十一娘,她的歌声宛如仙乐。”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对,金嗓子十一娘的名声大得很,某只听说过,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周围的人听他们说了以后,都把视线聚集在了这位金嗓子十一娘的身上。 十一娘面站定,面露微笑,躬身施礼后,先空口念了一段贺词,祝贺李记酒楼重新开业,来日生意兴隆云云。 大堂和楼上的雅间里,都传出叫好声。 正对着戏台子的雅间里,云霞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欢喜的跟母亲说:“娘,您瞧瞧,今天现场的气氛太火热了,咱们的开业典礼算是成功一半了。” “霞儿为甚么说成功了一半?”举着茶盅的云霞娘,笑着看向女儿问。 云霞正在喝茶,明光索性代她回答了:“伯母,还有一半是酒楼饭菜的味道,等会得到食客们的肯定,就算是全部成功了。” “明光说得太对了,正是我心里的想法。”云霞放下茶盅,弯着眼睛夸赞明光:“还是你懂我!” 云霞娘看了看明光,又看了看云霞,抬起袖子遮住了嘴。 她怕自己笑起来嘴巴咧得太大了,还是藏起来点好。不过,云霞娘也只能盖了嘴部,眉眼间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 好在这时十一娘开嗓了。 她撩发举袂,歌喉鸣啭,整个酒楼的喧哗声嘎然而止,寂然一堂,鸦雀无声。 这唱腔简直了,真的太好听了。 歌声悠扬,清甜悦耳,确如仙乐。观众们都深深沉浸在其中,一曲毕,她的声音依然绕梁而飞,不绝于缕。 十一娘躬身谢礼,转身下台后,大家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均狂呼大叫起来,有的人甚至嚷嚷起来,表示没有尽兴,还想再听十一娘唱一曲。 下台的十一娘只得含笑面对四方观众,分别又鞠了一躬,然后朝台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大家继续观看雅梨园的下一个节目。 台上已经站上了九个汉子,每人面前一面鼓,看来这个节目是打鼓。 中间那个汉子高声宣布,接下来由他们为大家送上鼓曲,庆祝李记酒楼重新开业。 汉子话不多,说完就开始准备打鼓。但他并未像其他汉子一样直接走到鼓前,而是走到台子边上,从站在台前的艺人手中接过一个平底碗,用双手捧至台子中间。 酒楼里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盯着他不知他要做啥,很是好奇。 他把碗放低,请台子附近的观众们看,让大家帮他证实这碗里是装了水的。 那些个看了碗中水的人都扯着嗓子大声说:碗里有水。 汉子这才满意了,只见他抬手将碗直接顶到了自己头上,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的鼓后站好。 全场哗然,这是要顶着碗打鼓啊,太让人开眼了。 云霞娘甚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忙忙的走到窗前去看。 她还对云霞和明光招手,让他们也过来看,说这样看得更清楚。云霞和明光听话的走过去,一左一右站在了她的两边。 云霞娘被两个孩子围着,甚是满意。 台上的鼓点已经响起来,是非常欢快的鼓曲,庆贺开业很合适。 汉子们个个曲腿圈腰,如猛虎蹲山一般守于鼓后,手中的鼓槌翻飞,气势磅礴的鼓乐响彻大堂,听者都觉得热血沸腾,喜气洋洋。 好,好,好的喊声此起彼伏,说实话,鼓曲非常好听。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中间那个顶着碗的汉子,他与旁边的汉子一样,按着节拍击鼓,手一样的灵活,手上的鼓槌也一样有力的敲击着面前的鼓,他头上那个装着水的碗对他竟是没有丝毫影响。 这真真堪称绝技了。 汉子们打完鼓后,所有观众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最中间那个汉子身上。 他大概也了解广大观众的想法,直接走出队列,把头上的碗取了下来,再次拿给台子前拥挤过来的观众们看。果然碗里的水还是那么多,有观众伸手摸了摸碗周围,发现是干干爽爽的,证明碗里的水根本就没溢出来。 这个事实很快经由他们传遍了整个酒楼,一时掌声雷动。 趁着这边热闹的当口上,一群小娘子从酒楼腾出的一个房间中鱼贯而出,候在了台子前准备登场。 汉子们站成一排,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鞠躬谢幕,然后才离开了高台。 大堂里的掌声继续响了好一会,等小娘子们上了高台才渐渐小了。 云霞看她们都穿着精美的宽松舞衣,便笑着跟母亲和明光说,下一个节目是舞蹈啰。 明光点点头回答她:“正是,雅梨园的舞蹈很精妙,等会你和伯母看看便知。” 云霞故意做擦亮眼睛的动作,表示自己拭目以待。 “明光说得对,那天我去找田夫人帮润兔爹寻合适的宅子时,与田夫人闲聊听她说起过,这雅梨园最近出了一种新舞蹈,我猜今天演出的八成就是这新舞蹈。” 云霞娘猜测得对不对,马上就能见分晓。 高台上舞娘们跟四周的人鞠躬行礼之后,有两个小厮抬着琴安置于台子一角。 舞娘中有一女走出队列,直接坐到了琴后。仔细一看,这个女子于其他舞娘没啥区别,唯有发式却是不同的。她的黑发虽然也被挽成了美人髻,但却与其他舞娘只有一个髻不同,她的分成了两个角,分别插了一个短珠钗。 珠钗上的珠子很大,随着她头的晃动,闪闪发光。 她的手抚上琴弦,嘈嘈切切,潺潺铮铮的声音很快奔涌而出,依旧是欢快的乐曲。 “明光你找来的雅梨园很上心啊,为了契合酒楼开业的主题,不论歌曲,鼓曲,舞曲都是欢快的,真是不错。等会替伯母跟他们再次道声谢。”云霞娘很高兴,转头请明光帮忙致谢。 “请伯母放心,明光记下了。” 云霞笑着说母亲,我们最该谢的是明光的父亲,若不是他的面子,恐怕雅梨园根本请不来呢。 “是啊,是啊,明光一并把我们的谢意带到。”云霞娘边说边朝明光使了个眼色。 明光点头称是,说一定会带到。 舞曲前奏一完,舞娘们就开始翩翩起舞了。只见她们轻盈如空中飞燕,美丽如花间蝴蝶。和着琴声,跳出曼妙的舞姿:或旋转,或挥袖,或俯身,或仰头;点纤足,摆腰肢,转颈晃头……让观众们都屏气凝神,看得无比专注。 台子上裙裾飘飘,如梦似幻;台下交口称赞,抚掌欢呼。 已经带来了很好的视听享受的舞蹈,突然开启了更加让人惊艳的新篇章。 倏忽之间,舞娘们围聚成一团,再转身的时候,身上统一穿着的翠绿色烟纱舞裙全部变成了粉红色。 这下,大堂里全是惊叹之声。 离台子很近的观众都没看出她们是怎么变化的,所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都互相询问讨论起来,话题自然全部围绕着着变装展开。 只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半点眉目来,舞娘们又开始了第二部分的舞蹈。 众人只得停了讨论,继续观看令他们舍不得转眼的舞蹈。 云霞站在高处,又因为明光提醒,所以看得仔细,清楚的探知了舞娘们变装的奥义。 其实这种变装比起川剧中的变脸,操作起来要简单得多。 舞娘们原来的翠绿色烟纱舞裙是一件宽松的罩衫,她们齐聚一处,背对观众时,从领口处一抽,便把翠绿色烟纱舞裙脱下,立刻纳入怀中的粉色绣袋中。 因为专门训练过,动作迅疾,加上她们优美的舞姿先吸引住了观众的眼球,所以大家一时并未察觉这换装的动作,导致全都惊诧莫名。 眼前本来是绿意盎然,转瞬间却桃红一片,视觉冲击肯定很大的。 “霞儿,这是怎么做到的?”云霞娘也没有明白,便抓着女儿的手问。 明光虽然知道有新舞蹈,但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刚才看的时候,他也不好意思直愣愣的盯着舞娘看,所以这会儿也不是很清楚。听见云霞娘问云霞,便立刻转头看着云霞,等着她答疑解惑。 于是云霞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跟母亲和明光讲了,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是好心计好工巧啊! “霞儿,若是粉红色舞裙下再穿一件其他颜色,岂不是可以继续变下去?那样众人一定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云霞娘突然想到这一层,马上叫了起来。 云霞摇摇头说:“娘,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那样被识破的机率就大了啊。再说,换下来的衣服装在哪儿也是个问题,都塞入绣带中,鼓鼓囔囔的一眼就被发现了。” 听了女儿的解释,云霞娘觉得也有道理,还是女儿考虑的周到。 第697章 剑舞 于是她转头看着明光,有些如释重负地说:“还好霞儿不像我这个当娘的那么笨。” 明光立刻回答她,伯母万不能这么说,您不笨,是云霞太聪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 “哎呀,还是明光会说话,你和霞儿,就是天生的一对聪明人。”云霞娘欢喜地接了一句。 这时,大堂里又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原来舞娘们的舞蹈接近尾声,那坐着抚琴的舞娘站了起来,徐徐走到台子中间,突然伸开两臂,广袖轻扬,从袖中竟然飞出很多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台上。 漫天花雨,好美的景致! 大堂里的观众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新鲜的舞蹈,啧啧咂舌、各种夸赞的声音不断响起。 等赞过了雅梨园艺人的好本事,众人又夸起了李记酒楼,大手笔请来了雅梨园,他们才有幸看到这样的好戏。 云霞娘看到花瓣雨时,就开始由衷感叹了:“霞儿,这支舞太妙了。娘活了这么大岁数,才发现舞蹈还能这样跳。” “雅梨园不愧是声名远播的戏班子,就今天的表现来说,实在是当得的!” 明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台上跟众人鞠躬致谢的舞娘们,接着云霞娘的话继续感概。 两个人都很激动,唯有云霞较为淡定。 比这新奇的多的舞蹈云霞都是见过的,所以不足为奇。但她对雅梨园还是很感激的,能献出如此精彩的表演,让观众们看得尽兴,顺便也记住了李记酒楼的开业典礼,对李记酒楼以后的生意实在是大好事。 台上,舞娘们鞠躬完,人群要求再跳一次的声浪也越来越大,雅梨园的负责人不得不跃上台子,跟大家讲后面的节目一样精彩,而他们雅梨园不能坏了规矩,得按照排好的节目往下演。 又说还有好些节目要表演,不能耽搁时间,若是耽搁了后面的节目就不成了。 最后负责人跟大家拱手施礼,才让那些大喊再来一次的人消停了,台上站着的舞娘们也松了口气,互相对看了下,跟在负责人身后准备下场。 随着舞娘们轻移莲步下得台去,跟着上来了一男一女。 两人的年龄并不大,约莫有十三四岁。少年郎是个翩翩佳公子,飘然隽逸;少女妆容精致,煞是莹丽。两人往台上一站,正是玉貌般的一对璧人。 不过,他们均是一身戎装打扮,少年英姿勃勃,少女也不逊色,她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髻,除了斜插一把小银梳外,并无任何其他饰品,看着却别有一番韵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俩腰间所悬的佩剑,那剑鞘十分精美,上面镶嵌着耀眼的宝石,还不只一颗。连剑鞘都如此不凡,鞘中的剑应该也是上好的。 这应该是要表演剑术了? 云霞转头问明光。 刚才明光看着这两个人穿着戎装,立刻猜测出他们是要表演剑器舞,一种把剑术和舞蹈结合在一起,刚柔相济的表演艺术。 他有那么一丝晃神,要是台上站着的两人是举廉兄和瑶华的话,应该不比面前的一对儿逊色;然后又想到是自己和云霞站于台上,下面的观众会有什么反应? 一定会说自己配不上云霞的吧? 这么想着,他伸手碰了碰眼罩,垂下了右眼眼睑,唇边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然后就听见云霞问他的问题,明光忙抬眼看着云霞说:“不是剑术,是剑器舞。” “剑器舞?公孙大娘跳的那种的剑器舞?” 云霞张口回了一句。 明光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我听说,雅梨园的剑器舞算得上上乘之作,很值得欣赏。” 这是义父看了雅梨园表演后的结论,而且义父还对他说:“杭儿,雅梨园所有表演中,最对义父胃口的就是剑器舞。”既然义父如此推崇,这个剑器舞定然是好的。 那他便有必要跟云霞母女推荐推荐了。 “娘,我马上能看到活生生的剑器舞了。”云霞一下就激动了,挽着母亲的胳膊嚷嚷了起来。 被女儿摇晃个不停的云霞娘,呵呵笑着说:“瞧把你激动得,你爹是武将,刀剑这些你不是早就见过。” 对于云霞的莫名激动,母亲有些不能理解。 相对于剑器舞,云霞娘更偏爱刚才的舞蹈,舞姿柔美不说,一眨眼间,舞娘的衫裙还能由绿变红,最后洒下一场花瓣雨,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剑器舞能有这个舞蹈好看吗?云霞娘颇有些不以为然。 殊不知,云霞熟背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这首诗,对杜甫诗中所描写的舞姿一直心驰神往。因为这首诗,她爱上了戎装,正所谓: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对于后来她高考填志愿填部队院校,也算是其中一个小小的促进的因素呢。 现在能亲眼见到儿时心心念念诗句中的舞蹈,由古人亲自演绎出来的舞蹈,她怎能不开心? 此时,台上的少年和少女已经向观众席致过礼,准备开始表演了。 只见两人从腰间的剑套中拔出短剑,嗡的两声清脆之音再次让大堂变得安静如无人之境。 两人步调一致,手中的剑闪着白光,舞动起来。 舞蹈姿势行云流水般飘逸,抑扬顿挫,雄浑洒脱。随着他们手中短剑的甩动,旋转,挥舞,传出有规律的声响,竟是十分让人着迷。 此时云霞娘就是如此表现,她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双手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刚才的不在意早就转化成了非常在意。 好舞蹈,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美感与豪放组合在一起,带来的是全新体验。 雅梨园一定是想着将军府行伍出生,所以特别准备了剑器舞,改天一定要登门向人家致谢才行。 云霞母女在心中同时产生了这种共识。 啊,好惊险! 大堂里突然有人尖叫出声,原来少年手中的剑直接向少女刺了过去,而少女往后仰倒,灵活的躲过剑尖。 确实很惊险,但是也很刺激。 这已经不是一般舞蹈能诠释出的招式了,显而易见,这两人都是有剑术基础的,而且水平不低,所以舞剑的姿势才那么到位。 观众们还未从前面的惊险回过神来,又有惊险发生,只见少女凌空飞起,那剑向少年的头发削去,眼见马上就要削到了,少年却不慌不忙,把手中短剑往上一抬,轻巧地格挡开了少女的短剑。 少年高举短剑,霜刃如雪,直刺苍穹,少女打着旋轻盈落地,剑尖指着地上。 明光轻声念道:“执剑于天地间,行仁仗义。” 云霞往后退了退,从母亲的背后朝明光灿然一笑,并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明光回了她一个笑容,那凝结着激昂飞扬的明亮笑容,让她觉得眼前的其他事物一下就黯然失色了。 紧接着,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心中喃喃道:不愧是叫明光,真的如一道明亮的光呢。 大堂里的掌声再次雷鸣般的响起,人们的热情就像涨潮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都快把大堂给淹没了一般。 台上的少年和少女的表演还在继续,他们时而旋转,时而翻滚,时而腾跃,时而俯伏……完美的印证了一舞剑器动四方那句诗,现场那么多无法平静的观众就是对此诗句最好的注解。 说到那首诗,云霞忍不住吟诵出声: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刚念完,台上的表演完成,酒楼内外一片肃静。 人们已经忘了其他的,都还在回味刚才的剑器舞。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和少女已经离开了舞台,大家才开始叫好,然后叫好声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下换成了云霞娘激动不已,她拉着云霞问那剑为什么会发出声响? 云霞跟她解释,那剑柄和剑体之间是装有机关的。 云霞娘哦了一声,又转头问明光,这剑器舞也是雅梨园自己创设出来的? “伯母,这个舞蹈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雅梨园把此舞蹈又跳出了新高度。” “原来如此,难怪霞儿刚才那么激动。刚才我还以为那群舞娘所跳之舞便是最好的,看了这个剑器舞,我才发现,完全能胜过前一个。” 云霞挽着母亲笑:“娘,我们是将军府的人,又受爹潜移默化的影响,自然是更喜欢这有剑的舞蹈嘛。” “好像是的,呵呵呵。”云霞娘笑出了声。 关大人派来的几个人也笑出了声:雅梨园今天的表现非常抢眼,李记酒楼的重新开业的庆典也是相当成功。 与此同时,酒楼外面的人群中,有个清秀的男童奋力往外挤了出来。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带着意犹未尽的眼神回头看了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转过好几条街,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前,男童往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才拐进了巷子里。然后一溜儿小跑,到了巷子深处一间大门低矮,稍微有些破败的院子前,伸手拍响了门。 很快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妇人探出头看了看,一把把男童拉了进去。 关上门,她朝里头喊道:“钟儿,柱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编钟便如旋风一般从房间里刮了出来,拖着男童往里走。 妇人跟着两个孩子进屋,笑着说编钟那么猴急,当心把你柱子表弟给拖到地上去了。 “姑母,钟儿直接背他进去,柱子表弟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啰。”说着真的蹲下,让柱子爬到他背上去。 既然表哥说了这话,那柱子就不客气了。 爬到编钟背上,柱子享受着让表哥背自己的乐趣,就像个得胜回归的将军一般,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妇人见了也不禁笑出了声。 进了屋,编钟放下表弟,便开始问李记酒楼开业的情况。 柱子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都跟表哥讲了,一边讲还一边比划,兴奋的小脸通红。 说完了,他拉着编钟的手说:“可惜娘和表哥都没去看,您们去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编钟沉默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柱子忙跟着站起来,拍着自己的嘴巴说:“表哥,柱子又忘了,您不能去看的,还说这样的话,该打。” “没事,表哥不怪你。”编钟伸手拍了拍柱子的头。 柱子娘正好端着水碗进来,说让儿子喝点水,刚才她可是看见儿子的嘴角都干裂了。她边走还边在想,也不知道这孩子说了多少话,连嘴都说干了。 此时柱子确实口焦舌燥,在李记酒楼现场他跟着大家一起又吼又叫,拍掌欢呼,回来又忙着跟表哥讲述,口里真的是口水快没了。 见了他娘手中的水碗,眼睛都亮了,立刻奔过去接过水碗,大口大口的灌入肚中。 “慢点喝,别呛着。”见儿子喝得又快又急,柱子娘忙提醒他。 一大碗水都被柱子喝完了,他抹了抹嘴,这才舒爽了。 编钟摸着柱子的头说:“表弟辛苦了。” 柱子忙摇头说自己不辛苦。这是他的心里话,若不是表哥来告诉他,有这样的热闹可以看,他还不知道呢。结果表哥还拿了银子给娘,说是请他帮忙去看热闹的辛苦费。 自从柱子他爹去世后,表哥拿来的银子是娘儿俩最大的一笔收入了。 有钱赚,又能看热闹,而且表哥只有两个条件,一不能跟任何人说他请自己去看过李记酒楼开业庆典,二是要好生看,回来把看到的讲给他听。 柱子觉得完成这个任务对自己没有半点难度,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等去了以后,他才发现这个任务是好得不得了的差事。他看到了好多稀奇好玩的事情,若不是表哥要他早些回来汇报,他铁定要看到最后散场才会回来的。 编钟又跟姑母说了会儿话,便说自己要回去了。 姑母和柱子都留他吃了饭再走,想着在府里焦急等消息的六少爷,编钟果断摇头拒绝了。 见留不住这个侄子,柱子娘只得和他约了改天来吃饭,编钟一口答应后,母子俩才不舍的把他送到院门处。 第698章 汇报 应编钟的要求,柱子娘打开大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朝侄儿点了点头。编钟会意,立刻闪出院门,一溜烟跑远了。 很快他就跑出巷子口,拐到了大街上。 又跑出两条街,编钟才放慢了步子往沈府走。沿途他都特别留意,确认没有人尾随他。 回到沈府六少爷的院子,他径直跑去了书房,六少爷在书房等他。 一进书房,编钟微喘着气躬身跟少爷行礼,本来坐着的沈维白,刷的一下站了起来:“编钟,不用拘礼,快先坐下歇口气。” 他甚至亲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给编钟递过来。 编钟受宠若惊,忙接了凉茶一个劲的感谢少爷。 沈维白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谢。转身自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编钟连忙把手上的凉茶盅放在桌角,他知道少爷现在一定心急得慌,决定先说正事。 “少,少爷,小的表弟去看过了,开业典礼很顺当,而且搞得特别好,请您放心下来。” 编钟的话音落,沈维白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安稳了。接着他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随即松缓,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快给我说说酒楼那边的具体情况。”沈维白冲着编钟走去,直接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旁边椅子上,急着催问。 略微拘束了几息,编钟总算放开了,开始复述把表弟说给他听的有关经过。 “小的表弟说李记酒楼新展展,齐楚楚的,特别好看。门上挂着大红绸布,红绸布扯下后,里面是新的对联。他说听那些人念过,好像叫闻香下马,什么味停车。反正是写得特别好,对联好,字也好,还放着金光哩。” 金光?沈维白低低的重复了一声,旋即笑了,八成是那几个字上了金粉吧。 闻香下马,()味停车。 就算不齐全,也实在是妙联! 编钟打开了话匣子,竟然都没注意到少爷的话,依旧继续兴致勃勃地讲下去。单单是把表弟看到的说出来,他就有种莫名的兴奋。 然后有个老爷宣布李记酒楼重新开业。小的表弟说还看到一个夫人,一个小姐,还有一个老太爷都在酒楼门前的台子上。 沈维白扬着唇点头,那一定是云霞娘、云霞和云霞的外祖父。 “接下来就放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这回沈维白插了话:“打住,鞭炮声不用说这么多次,少爷我知道是这么响的。” 编钟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只是想多说几次鞭炮的响声,衬出当时的热闹气氛。话说,柱子可是说了五遍噼里啪啦呢。不过看到少爷着急的神色,编钟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怎的说着说着就忘了少爷的心情了,真是不应该。 于是收敛心神说起舞狮子来。 这回沈维白又插了话:“舞狮子?请了舞狮队助兴?” “回少爷的话,正是哩。” 还真是别出心裁啊,沈维白笑道。 这一定是云霞的主意,她总是能想出新鲜奇妙的好点子来。 “别出新菜?少爷,您是说李记酒楼没有推出新菜吗?小的表弟还没有看到上菜,就,就跑回来跟小的说了,好让小的赶紧回来禀告您。” 编钟以为六少爷想知道李记酒楼是不是有新的菜品,心里好一阵懊悔,早知道就让柱子表弟多看一会儿的。但是姑母说能看到上菜的,都是要进酒楼吃饭的人,那会儿柱子早就被轰出来了。 沈维白哈哈笑出了声:“没事,没事,编钟继续讲。” 编钟见少爷兴致很好,放下心来,继续讲舞狮子。 “回少爷,那些个狮子舞得可精神了。小的表弟说起舞狮子,兴奋得手脚不停。他说狮子翻腾跳跃,还打着旋,抢引狮郎的绣球,还抢竹竿上挂着的青菜呢。特别好看,比以前看到的舞狮都要好看。”编钟说得兴起,把柱子表弟所描述的场面根据自己的想像,转化成动作,不知不觉得就比划起来。 沈维白眯了眯眼,设想了下舞狮队的表演,锣鼓喧天,舞狮郎们卖力的舞动起来,一定是盛况空前的。 他抱起手臂,挑着眉,饶有兴致的看着编钟兴奋的边说边舞。 “……到最后每个狮子嘴里都吐出条幅,上面全是吉利话。小的表弟听那些秀才们念来着,不过他只记住三个。”编钟有些沮丧地伸出三个手指头,不好意思地说。 “能记住三个也很不错,你说来听听。”沈维白一点都没生气,还鼓励了他一句。 编钟忙点头,开始背柱子念的条幅:“有生意兴隆、招财进宝,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什么呢?”他扳着指头说了两个,第三个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了。 得,他又给人柱子砍掉了一个。 “财源广进、财运亨通、蒸蒸日上、万事胜意……”见编钟着急的转起了圈,沈维白笑着一口气报出了好多吉祥话。 经由少爷提醒,编钟终于想起来了,忙嚷起来:“少爷您太厉害了,还有一个就是万事胜意。” 沈维白又朗笑起来,编钟也跟着少爷笑,憨憨地笑。 “编钟接着讲。”笑罢,沈维白忙吩咐他继续。 编钟立刻挺了挺身子往下讲:“然后所有人都叫好,又响起鞭炮声。” 这次编钟再没有说噼里啪啦了。 “鞭炮放完,就开始剪彩。” 沈维白奇怪地问:“什么剪彩?” “小的表弟说是一个夫人手拿剪刀剪断一个挂着彩球的红绸带。那个老爷说,对了,那个老爷说他是夫人的兄弟。” “编钟,能不能直接说剪彩。”沈维白心急得不得了,剪彩仪式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编钟咽了咽口水,赶紧回忆着把那个老爷说的话告诉了少爷:“那个老爷说,这条红绸带的两头系着酒店的现在和过去,一刀剪下去,彩球落入盘中,就意味着,意味着酒楼要比过去更加出彩。” 这句话柱子说给他听的时候,他听得很认真,这会儿倒是很快背了出来。 沈维白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一边走一边低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出彩。 就说云霞一定能想出让人忘不了的开业典礼的。可惜的是,我却不能到现场亲眼一见。 趁着少爷在屋里来回走的时候,编钟端起凉茶喝了几口,刚才确实是讲得口干舌燥了。 转了几圈,沈维白回到椅子前,撩衣坐下,示意编钟再讲。 “那个老爷还说:要让大家吃得好,吃得美,还花钱少!酒楼前的人都说要去捧场的!” 沈维白点点头,看来云霞家的酒楼生意火爆是必然的。 抬手抠抠头,编钟又说:“回少爷,剪彩完后就是雅梨园开始唱戏。” 虽然柱子表弟说的是甚么洋梨园,身为六少爷的贴身小厮,编钟一下就明白过来那是少爷口中常说的,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雅梨园。 沈维白眼神闪烁,抓住椅子扶手的手紧了紧,身子前倾,想起身,但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云霞好本事,竟然请动了雅梨园,那演出必然是轰动的。 他一方面为云霞一家开心,一方面又想着自己终是半点忙都帮不上,不免心中戚戚然。要不是家里的压力,自己一定会亲自谱曲,在庆典上请人传唱的。在音律方面,沈维白自信能完全盖住别人,出尽风头。 就算是雅梨园,他也会与之平分秋色。 可是这些都只是他的设想,自从知道了祖父和大哥的态度,他与他们虚与委蛇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必须斩断与云霞的联系,自然而然的,这些设想都成了泡影。 就连编钟,他都不敢打发去现场看,祖父和大哥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和他身边的小厮,若是发现他派了人去,指不定会对云霞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他好不容易才与祖父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以后听祖父的差遣,祖父亲口答应他,自此便放过李家不再计较。 所以他不能率先打破这个平衡,否则被祖父和大哥抓到把柄,麻烦会接踵而至的。 想到这里,他眼中迸出精光,藏在袖子中的手死死捏紧成拳头,心中有个声音倔强的呐喊起来:沈维白,你要努力,早些抓住沈家的权柄,到时候就是你说了算了。 好在他现在做得还不错,越来越上道了。 “雅梨园准备得很充分,唱的戏让看戏的人手都拍红了。”编钟想起表弟讲述时又是比划,又是拍掌,生生把手都拍红了的样子,笑着跟少爷说起这一茬来。 “哦,那讲讲雅梨园表演了些啥节目?”沈维白挑起眉问编钟。 “回少爷,第一个节目是唱歌,小的表弟说是什么十一娘唱歌,好听得很呐。” 编钟把柱子的原话说给了少爷听,沈维白接了一句:“金嗓子十一娘,歌喉自然是极好的。” “对对,少爷肯定知道的。第二个节目就更精彩了,是打鼓。小的表弟说一共有九个汉子打鼓。” 打鼓么?沈维白倒是不觉得好稀奇,开业庆典上打起欢快的鼓曲助兴是很平常的事。 “少爷,您说奇不奇?有一个汉子打鼓的时候头上还顶着一碗水,鼓打完了,水一点都没有洒出来。”编钟说着又兴奋得站起来比划开了。 顶着水碗打鼓,还能保证滴水不漏,这确实令人称奇。 沈维白坐直了身子,听编钟比划着现场观众的反应,也夸了一句好功夫。 “回少爷,您说得太对了。小的表弟说现场的人全都大喊,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呢。”编钟听到少爷夸奖,说得更起劲了。 说完打鼓,编钟的神色变得更加崇拜,接下来是舞蹈,一群舞娘在台上跳得可好看了,跳到中间,她们抱在一起成了一个圆圈,猛的一转身,大家发现原来的绿色舞裙全部变成了粉红色。 小的表弟说他连眼睛都没眨,不知道怎么的就绿转红了,少爷,您说她们是不是会变戏法? 沈维白一愣,新鲜,跳舞跳到一半还能换装,倒是让人开了眼界。 他不禁设想了下,在现场看到的情形,身姿婀娜的舞娘,跳着曼妙的舞蹈,大家正看得有兴味的时候,舞娘们身上的衣服从绿攒红,如梦似幻,美轮美奂。 雅梨园还在不断精进啊,所以才能编排出如此精美的舞蹈。 沈维白原本的兴趣就在于此,可现在却不得不舍弃这种与世无争的闲趣,被迫走上争权夺利的路。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似乎一切都沧海桑田大变样,这会儿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说得兴致勃勃的编钟,见少爷本来含着笑的脸突然木了下来,眼睛盯着对面的墙,一动不动。 编钟赶紧闭了嘴。 少爷心情不好了,编钟看在眼里,愁在心底。 最近这段时间,他发现少爷经常一个人发呆,别看少爷和老太爷,大少爷一起有说有笑的,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可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少爷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了。 以前少爷虽然不大笑,但每次笑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笑;现在少爷的笑,看起来是在笑,但编钟就是觉得少爷笑得很勉强。要不然为什么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少爷立马就不笑了? 编钟甚至很怀念少爷在李家学堂上学的那段日子,少爷每天回家来,一个人都会自说自话,自己大笑呢。 少爷是个好人,还是笑起来好。 今天跟少爷讲李记酒楼的时候,难得少爷开心的笑了两下,怎的突然又难过了呢?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编钟想到这里,赶紧寻思了下刚才自己可有说错话。理了一遍,好像没有错处啊。 他不禁偷偷吐了吐舌头,再看少爷,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于是只得悄咪咪的缩在椅子上,等着少爷心情转好。同时暗暗祈祷了一番,希望少爷能快些想通。 兴许是他的祈祷被上天听到了,没一会儿,少爷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他:“编钟!” “小的在。”编钟一边在心里感谢老天爷,一边凑到了少爷身边躬身站着,笑嘻嘻地应答。 “说下一个节目吧。”沈维白扬了扬下巴。 第699章 惦记 “是,下一个节目是剑器舞。少爷,可否让小的再说说舞娘们跳的那个舞?因为她们最后又出了一个新花样。”编钟刚把下一个节目说起了个头,又想起舞娘们跳舞的节目还没说完,忙请示少爷。 沈维白欣然点头同意。 编钟立刻笑了:“小的谢过少爷。是这样的,小的表弟说舞娘们要跳完的时候,抚琴的小娘子站起身来,走到台中央时,突然展开双手,把袖子一甩,立刻从袖中飞出很多花瓣,飘啊飘啊落得台子上到处都是,特别漂亮。” 天女散花?雅梨园还挺能想出新花样的嘛。 沈维白笑了笑,点了点头,对编钟表示自己清楚了。 他更感兴趣的是剑器舞,雅梨园轻易是不会献上剑器舞的,愿意为云霞家酒楼开业献上剑器舞,对云霞家来说,那真的是很长脸的事情。 沈维白眼睛里有光彩流动,他欠了欠身子,笑着问编钟剑器舞表演得如何? “回少爷,简直好得不得了。”编钟把表弟说的话原样照搬了来。 “你的表弟怎么说的?”沈维白可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想起柱子刷刷刷做着舞剑的姿势,口中嗷嗷叫的样子,编钟兴奋了。他跟沈维白施了一礼,征询道:“少爷,小的表弟说得少做得多,不如让小的也把小的表弟比划的招式跟您比划一遍,您意下如何?” “我准了,你快比划吧。”沈维白朝编钟做了个手势。 编钟便在屋中站定,以手代剑,翻滚腾跃,象征性地舞了一回剑。 儿郎们对刀剑兵器都比较感兴趣,所以柱子看得仔细,学得也还算像是那么一回事;编钟又长期跟随在沈维白身边,看着沈家少爷们练武,对剑术有一定的了解。所以他此时的表演整体还不错。 虽然以沈维白的眼光来看,编钟呈现的剑器舞与雅梨园的剑器舞差别不是一星半点,但冲着编钟这份心,沈维白在他跳完之后叫了好,也夸了他。 得到肯定和夸奖的编钟,咧着嘴笑得满脸通红。 他挠着头,很有自知之明地说:“回少爷的话,小的跳得很不好,远远比不上雅梨园的。” “无妨,这次有几个人跳剑器舞?” 编钟马上伸出两根指头扬了扬,回答他有两个。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跟沈维白说是一男一女两个,小的表弟说男的是跟小的年纪差不多,那个小娘子和男的一般高,年龄么也应该一般大。 “原来这次雅梨园是这样搭配表演的,也算是用心了。” 沈维白以前看到的雅梨园剑器舞都是少年郎们一起表演,这次居然还是一个少年郎,加上一个小娘子,所以他有此感概。 “少爷您说得是,小的听表弟说那小郎君和小娘子都长得跟画中人似的。 还有啊,那小郎君有次把剑直接刺向小娘子,小娘子完后一仰倒,身子弯成了个拱桥,可活泛哩,那剑根本伤不了她;然后小娘子又跳起来,拿着剑往小郎君头上招呼,小郎君不慌不忙,等剑都要削到他头发的时候,轻松举起剑,把小娘子的剑就那么拨开了。 这两剑让全场的人都吓着了,后来没事,大家就不停地欢呼,小的表弟说,那声音大得他耳朵里尽是嗡嗡声。” 编钟说完,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沈维白提起茶壶倒了水,把茶盅推给编钟,编钟谢过少爷后,拿起来一饮而尽。 除了沈维白主仆深深挂念着云霞家酒楼的开业典礼外,还有几个人也记挂着。 李将军府旁边府上,老太婆、云慧娘和云慧正坐在老太婆的卧房中,在一起说这个事情。 “娘,我们真的就这样让她们那边顺顺利利的开业吗?” 云慧娘恨恨,咬牙切齿地问老太婆。 老太婆很是憔悴,人斜靠在床上,背后枕着一个大隐囊,垮着满是褶子的一张脸说:“不然能怎么样?” “祖母,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可以去搞破坏,可以去找惠妃娘娘帮忙收拾她们,还可以……” 云慧站起来,冲到老太婆跟前,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急切的出主意。 结果被老太婆直接给打断了,老太婆很有些无奈地喝了她一句:“慧丫头,现在不能这么做。” 被老太婆一喝,云慧愣了愣,顿时感觉很委屈,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的慧儿,快到娘这里来。”云慧娘见老婆子把自己女儿给吼哭了,心生怨气,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张开双手,就像一只护雏的老鸟一般,向云慧发出邀请。 云慧立刻投进了她娘的怀抱里,继续呜呜呜的哭得很伤心。 老太婆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生硬,再加上自家这个孙女可是贵不可言的命,本不该被如此对待的。所以就欠着身子想哄劝云慧两句,结果话刚出口,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她翻着白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伸出一只手指着水盅,示意云慧母女给自己倒水。不过云慧只管哭,理都没理她。 云慧娘心里念着活该,慢条斯理地轻轻推开女儿,起身给老太婆倒水。 等倒好水来到老太婆身前,老太婆已经咳得差不多了,但是脸红筋胀的,软在了大隐囊上。 云慧娘一边在心里嫌弃,一边把水盅递到老太婆嘴边,表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到位的。 老太婆一把抓住云慧娘的手,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才稍微缓和了些。 好不容易等她喝完水,云慧娘忙从老婆子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借口去放水盅走开了。 “慧丫头,来,到祖母这来。”老太婆扯出笑脸跟云慧打招呼,心里斟酌着等会该如何告诉云慧娘俩,她从卿哥那得到的消息。 今天一早,卿哥趁着那边李家一团忙乱,都去酒楼搞开业庆典的时候,来了家里。跟她讲了西戎那边发生的事情,然后说他明天就要启程赶回西戎去了。 老太婆听了,吓得抓住卿哥的手,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了。 卿哥好言劝了她好一会儿,她砰砰乱跳的心才安定下来。 第700章 征途 是啊,人还能翻过命去?我的慧丫头可是仙人道长看过的贵命之人,所以不会有事的。 只是后来她提出要和卿哥一起回西戎时,却被卿哥给一口回绝了。 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已经出来这么多年,她也想回西戎家里看看的。 可卿哥每回都拒绝她这个要求,难道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好歹我给你汤家生了个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再者说,现在孙女儿又那么争气,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命,你汤家难道不该把我当功臣一般给看顾着?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念念,丁默卿匆匆来又匆匆走了,根本没有过多的停留,也没有时间听她抱怨。 等丁默卿一走,老太婆只觉得全身发软,又想一阵在北凉的儿子,现在谁也顾不上他了,心中更加烦闷,一头歪倒在床上。 媳妇和孙女得到信赶来时,连丁默卿都没有见到。母女俩坐下来也顾不上其他的,就跟她扯起了那边开业的事,她心情一烦躁,就吼了孙女儿一句,结果就成这样的局面了。 云慧在老太婆喊了第三声之后,被母亲推到了老太婆床前。 老太婆搂着云慧,唤了声慧丫头,云慧的哭声更大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老太婆压住心中的烦躁,安抚云慧。 云慧抽抽搭搭地说:“祖母,我们不能好死那边,这本来是您掌管的酒楼,凭什么要让她们收回去赚大钱?”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老太婆其实也不甘心,听到这句话,她的一颗心就跟被大手捏着一样,生疼生疼的。 但掂量下现在的情势,她也不得不低头啊。 “慧丫头,你祖父今早来过了。” 云慧一听,立时止住了哭声,睁大眼睛看着老太婆,着急地问道:“祖父来说了什么?” 云慧娘也赶紧凑到了跟前,等着老太婆说话。 老太婆把丁默卿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云慧母女俩,两人都不吭声了。 外面的阳光照进窗棂,照在这三人的脸上,却依然改变不了她们脸上的灰败阴沉之色。 与之相反的是,此刻李记酒楼里,同样的阳光照耀着云霞一家人的脸,把他们脸上的笑容照得更加璀璨耀眼。 雅梨园的表演顺利结束,在大家的叫好和夸赞之中,云霞娘请了雅梨园所有诸人入座最大的雅间,正陪着他们在叙话。 云霞和明光则去了后厨,看看能帮着做点什么,要提供这么多人的饭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算是个浩大的工程。 刚才看完表演,和雅梨园的人见过礼,寒暄了几句之后,云霞和明光便退了出来。 在二楼的走廊上,云霞粗略数了数大堂的人数,再算了算满座的包厢,啧啧,大致估算了下,人数比大家之前预计多了一倍。 这让她开始担心,人是吸引来了这么多,万一酒楼承接不了这么大的量,照顾不周,引起食客不满,反而得不偿失。在这里开酒楼本来就是靠口碑效应,如果口碑不好,对酒楼生意打击是巨大的。 所以她提出去后厨看看,顺便跟二舅父和润兔爹商量下,如何能把这么多食客接待好。 对她的建议,明光自然没有半点异议,两人便顺着楼梯下了楼,往后厨走去。因为人多拥挤,下了楼从大堂走到后厨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两倍的时间。 好不容易来到了后厨门口,云霞却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角落里,等后面的明光跟上来后对他说:“明光,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计,我怕酒楼的承接能力有限。” 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明光点点头,大堂里黑压压的人头,还有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比以前设想的来人数多得多。 这也说明酒楼开业的盛况空前,对酒楼以后的生意当然是有好处的,开门红,广财源嘛。 是个好兆头,但是也面临更大的挑战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食客招呼好。 想到这里,明光马上出言安慰云霞:“别担心,二舅父和大叔都是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一定能应付得好的。” “可是,” “不用可是,云霞,我们要相信自己。放心,一切问题我和你都一起担着。” 明光直接阻断了云霞的可是,霸气宣布了他的决定。 少年站得笔直,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正好打在他右边的侧脸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云霞见他右眼上密而长的睫毛在颤动,眼睛里却是无惧一切的光芒。 她突然就想起那句话: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对,只要有明光在,一切似乎都不怕了,只需要安心勇敢的去征服。 压在她心里的担忧再次奇迹般的消散。 其实不能说是再次,应该是第n次。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依赖这个少年了。看来以后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就早些跟明光说,说完担心就没了。 这样一来,明光不就成了消灭担心的美少年了?或者是吉祥一宝? 想到这里,云霞笑了,直接笑出了八颗珍珠般的小白牙。 见云霞笑了,明光也跟着笑了。 “走吧,我们进去了。”明光说完率先转身迈步。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云霞脚下的步子欢快的迈动起来。 两人到了后厨一看,果然如明光所料,没什么可担心的。 后厨里一派繁忙景象,每个人都手不停脚不住的干着活。虽然大家都很忙,但忙中有序,一切全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说实话,云霞还是很佩服二舅父和润兔的,如果把这厨房比喻成他们的战场,他们两位就是那带队的将军,气定神闲的操持指挥着,完全没有一丝慌张。 手下的人马也非常给力,润兔叔叔带着几个墩子,当当当的剁肉切菜;厨娘们在择菜洗菜;蒸笼冒着热气;高汤滚沸,就快熬好了,香气四溢;杂役们洗好的碗叠放得整整齐齐…… 云霞和明光走到二舅父身边问要不要帮忙,二舅父扭头看是他们俩,笑着说不用。 两人又去问润兔爹,润兔爹也是同样的话。 第701章 帮忙 “他们这么忙,我们总得帮着做些什么才是。”云霞一边说,一边朝明光眨眨眼。 明光嗯了一声,便往四处看了看,发现角落里有个灶门前没有人,便指着那说我去帮着烧火。云霞你就不用帮忙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完,明光就跑到那个灶门前坐了下来,云霞看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笑了。 还真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小伙子不错啊。 想着明光的安排,她心里变得暖洋洋,美滋滋的。 于是也跟着到了那里,拖了旁边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我也不能闲着,就来拉这个风车吧。” 明光一方面想云霞坐在自己身边,一方面又怕累着云霞,再说,她会不会拉风车呢? “不用,云霞你坐在这就好,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也不过转瞬的时间,明光就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云霞却不干:“不行,我可不愿意闲着,拉风车这个活我承包了。” 润兔叔叔正好走过,立刻高声叫了起来:“云霞小姐,明少侠,怎么能让您们干活呢?快快请起来。” 他的叫声把正在配料的润兔爹给招来了,润兔爹一叠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大叔,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是我想帮忙,您可得让我帮上忙,否则我难受。”云霞直接站起来,把润兔爹下面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云霞小姐您是,” 润兔爹想说是千金大小姐,结果云霞合着手,使劲朝他眨眼睛:“大叔,求求您,让我来帮忙吧。” 被云霞这么一央求,润兔爹感觉不好拒绝了,再加上云霞的二舅父走过来,见明光和云霞已经坐在了灶门前,他了解自己这个外甥女,所以也帮着云霞说话:“润兔他爹,就依了霞儿,让他们干活吧。” 话说到这份上了,润兔爹只得挥挥手:“那好吧,不过累了就说话,不要再干了。” “好叻,大叔您就放心吧,累了我就不干了。”云霞答应得无比爽快,眉眼弯弯笑得好开心。 其他人都跟着开心起来。 几个厨娘低声议论开了: “咱们大小姐真是个能干人。” “是啊,能文能武还能干活。” “夫人也是好人,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就是,咱们都好好干,能在这样的好人家干活,可要惜福呐。” 这个厨娘的话得到大家的响应,几个人把手上的活干得飞快,个个脸上都是舒心的笑容。 这边润兔爹已经安排了开灶,准备用这个灶蒸饭。 明光引燃火,娴熟的开始烧火。 云霞则慢慢拉起风箱。 润兔爹见他们俩轻车熟路的样子,全然放下心来,喊了人端甄子,又安排人淘米,便忙自己的去了。 明光和云霞窝在角落里,配合默契的干着活。 添了一块柴进灶坑里,明光转头看了看认真拉着风箱的云霞,火光闪烁,照得她脸上忽明忽暗,别有一番韵味。 明光心旌一荡,喉头有些发紧,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些。 他赶紧拿起火钳拨弄了下灶坑里的柴,随便找了个话题开了口:“真没想到,云霞你还会拉风箱。你是怎么学会的?” 云霞抬起头笑道:“怎么,你也想说我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还会这些吗?你都说我聪明,我看丫鬟们拉过,自然就看会了嘛。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拉风箱也不是多难做的活。” 她顺便交代了下自己为什么会拉风箱,这样以后谁问起,明光自然会帮她解释的,也省得她到处解释了。 “云霞说得是,你这么聪明,学什么学不会?是我糊涂了。不过你还是很厉害,因为没有几个千金大小姐会干这种活。至少我长这么大,只见到你一个。” 明光一边拨柴火,一边笑着回答云霞。 “那这么说来,我便是千金大小姐中最会拉风箱的。”云霞很认真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明光陡然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大笑出声。 云霞接着说:“明光你大概是护卫中最会烧柴的,烧柴中刀术最好的。” “哈哈哈,我还是护卫中有最能干主子的那一个呢。” 明光的脸上不知是灶火的映照,还是兴奋激动的缘故,红彤一片。云霞难得见到如此恣意开心的明光,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见他整张脸都洋溢着笑,眉梢眼角,唇角,甚至鼻子都笑得耸动。他的笑张扬而热烈,明亮耀目,纯净得没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以前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配上他稳重的行事作风,云霞不认为这种笑容会显露在他脸上。所以今天的发现,彻底颠覆了云霞的认知,她承认自己看错了,明光显然是个可盐可甜的人设。 这个少年还有哪些自己不知道,不了解的那一面呢? 不过,他这样笑起来很好,他舒心,其他人看着也开心。 等了好一会,明光才收住笑。 定睛一看,云霞正安静的盯着自己,明光的脸腾的烧得更厉害了。 “明光,你这样笑起来很好,以后多这样笑笑。希望这样的笑,能够彻底抹去你眉间那点忧郁。这就是刚才我都不舍得打断你的笑,只在旁边静听你的笑声的原因。”云霞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明光红着脸,低下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连自己眉间那点忧郁,云霞竟然都看到了。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她还是那么细心的发现了。这就是知己,这就是关心,明光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心里也翻起了浪花,只觉得胸膛一片暖融融。 眼睛里却突然就湿意盎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明光抬手擦了擦。 顺便说了一句:“这烟挺熏人的。” 明显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倒引得云霞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打紧,云霞瞬时咯咯咯的笑开了。 明光狐疑地抬起头,只见云霞看着自己的脸使劲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云霞发现自己眼眶中有泪水?男子汉大丈夫,被人看到哭了总归有点不好吧。所以忙僵着背,哑着声音问云霞:“怎么了?” 第702章 上菜 云霞指着他的脸说:“明光,你得去照照镜子,你这拿脸当画布的本事不小,可好看了。” 原来明光伸手抹泪,手上的柴灰也一并给抹在了脸颊上。让人惊异的是,他抹得特别有水平,就像在纸上涂鸦一般,浓墨重彩的勾勒了几笔,跃然而成了一幅画。 那画看着像一把抽象的剑,有剑柄,还有剑身。乍一看,有种纹身的效果。 可惜这里没有相机手机之类的,要不然一定得照张像留存下来,或者发发朋友圈,写上英俊少年脸上的纹身?哈哈,哈哈哈,她在心里干笑了两声。 明光倒是一下明白过来了,自己脸上被抹上了柴灰,只是云霞说的可好看是甚么个意思? 他瞅见那边有个大水缸,忙站起来,跑到水缸面前照了一照:嗬,还真是好看呐。自己随意一抹,居然无心插柳柳成行了,一柄大致齐全的黑剑赫然印在了右边脸颊上。 刚刚才看了令人惊艳的剑器舞,这柄剑来得到挺是时候的。 所以等他回到灶前,便笑着跟云霞说:“看来剑器舞太吸引人了,我心向之,所以随手一抹,就抹出一把剑来。有个问题想请云霞帮我那个主意。” 听他说得老神在在的,抿着嘴笑的云霞停了手中的风箱,坐直了身子问他:“什么问题?” “这个,我是擦掉还是不擦掉?”明光指了指脸上的黑灰剑问。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问题,原来是这个,云霞一边在心里想明光现在也调皮了,一边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其实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明光的杰作才是,大家看了再擦掉比较好。 不过,今天大家都在忙,还是擦掉吧,只是略有些遗憾呐。 “我已经看清楚剑的样子,回去可以照此画张自画像,让你拿给大家看的。”明光添了柴,悠哉悠哉地说了一句。 咦,他又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云霞盯着明光的侧脸,果断地把大拇指竖起伸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掏出一张锦帕,递给他让他擦掉柴灰。 明光摇摇头,没有接云霞的锦帕。 尽管他很想接住,但事关云霞清誉,再加上有上次丢锦帕的前车之鉴,他便更加小心了,所以果断拒绝。 抬手扬起袖子,笑着告诉云霞他用袖子擦就好了。 云霞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自然也没有再强求,对明光说你擦吧,我帮你看着。 在云霞的指点下,明光很快擦去了脸上的黑灰,因为怕把脸上化妆的粉擦掉,明光没敢用大力气,所以擦完后到水缸前一照,还有若隐若现的剑柄。 好在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明光也就不管了,继续添柴烧火,云霞则配合着拉风箱。 隔了一会儿,二舅父从外边进到后厨,说是差不多可以上菜了。 后厨里所有的人立刻严阵以待,忙碌起来。 润兔爹径直走到云霞他们这个灶台前,看了看,再吸鼻子闻了闻,便让他们不用添柴了,这一甄子饭已好,余火温着就行了。 烧火的工作圆满结束,云霞和明光又争取到传菜的工作,但按照润兔爹的要求,只能传到后厨门口,这是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 二舅父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上菜,润兔爹则胸有成竹地安排准备接下来的菜品。 先上的是冷盘,六道菜,四荤两素,一盘卤牛肉、一盘烧鹅,四盘凉拌菜。二舅父已经出去交代过了,酒楼今天开业,不接受点菜,所有餐桌都是一样的菜。 润兔爹跟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小二说:“盐先淡后,早浓味晚薄味,最后汤,记住了吧?” 那小二是所有小二中最机灵最活泛的,所以润兔爹直接跟他说了上菜规矩。 小二得了润兔爹的十三字真言,忙忙的跑出去告诉其他的小二。 很快大家都清楚了上菜顺序,后厨狭窄,菜通过几个人的传递后,送到站在后厨门口的小二们手里,这样反而节约时间,更高效快速。 小二们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接过菜麻利的放到一只手端着的托盘里,然后另一只手还能拿一盘菜,如此一来,他们一人一桌,一次就能把六道冷盘上完。 小二们快速穿梭于楼上楼下上菜;蒸好的余味不肘和荷蒸牛肉丸已被取出,厨娘们忙着分装进盘子里;厨子们则开始烹饪热菜。 热菜同样是六道荤菜:鲜溜鱼片、燥子煠腰花、五香仔鸽、木须肉、小炒兔丁。另外还有两道素的热菜,一个是煨芋,一个是雪霞羹。 六道荤的热菜,毫无疑问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味;就是那两道素菜,也都相当不简单。 煨芋,顾名思义,就是煨煮芋头。说起来,煨芋的做法也简单,选上好的子芋头,把其切成厚片,下锅煨煮好就成了。但说起来很容易,真要把煨芋这道菜做好却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要做得好吃,关键就在于煨煮时用的汤料。 酒楼今天推出的煨芋,云霞知道定是软如蛋羹,嫩滑可口,香气四溢的。一来她品尝过润兔爹做的这道菜,二来润兔爹为做好煨芋,是专门研究过配料的,用润兔爹的秘制配料,所煨出的芋片绝对算是超级美味。 润兔爹一点都没有瞒着云霞他们,把自己的研制出来的汤料配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这配方堪称一绝,用二舅父的话说,这道汤料配法,凝聚了润兔爹的聪明才智和心血,煨出来的芋头不好吃的话,老天爷都不会答应的。 另外一个素热菜雪霞羹,名字起得颇有诗意,云霞品尝过之后才知道是芙蓉烧豆腐,这道菜的味道,可以说是谁吃了谁都会说好。 当然最后还有一个压轴菜,是一道汤菜,独一无二、史无前例的汤菜。相信这道压轴菜闪亮登场时,一定会收获无数惊艳的。 后厨门口的云霞把视线从后厨内移到了后厨外的大堂里,昂首挺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另一半成功。 食材,配料早已处理好,准备工作全部就绪,万事俱备,只待一炒。以润兔叔叔为首的厨子们热锅,倒油,等着油烧旺。 第703章 成菜 整个后厨弥漫着热气腾腾的干劲。 每个厨子面前的炒菜锅都大得吓人,就连锅铲也不比平日铲地的铲子小多少。等待装盘的碗碟已经摆满了灶台,打杂的杂役们面前的筐子里还摞满了碗碟,盛好菜的碗碟拿走后,灶台上有了空位,他们便随时填补碗碟再盛菜。 目前一共有五个厨子,八道菜,润兔叔叔能者多劳,要多炒两道菜,其他厨子则是一人做一道菜。 刺啦一声,润兔叔叔把切好的兔丁倒入锅中热油中,率先开始做小炒兔丁。其他厨子分别做五香仔鸽、鲜溜鱼片、木须肉和煨芋。 小炒兔丁很快做好了,装好盘传到云霞手中时,看着那兔丁嫩滑滑的,煞是可人。她不禁耸了耸鼻子,一吸,香味扑鼻,嗯,很满意。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落入了明光的眼中,少年别过头去,扬着唇偷笑起来。 “鲜溜鱼片好了。”做这道菜的厨子大声宣布自己的菜成了,语气充满骄傲。 得到二东家和二舅老爷亲自指点后,这个厨子觉得自己做出来的鲜溜鱼片达到了他的巅峰水平。 他的话音落,做木须肉的厨子表示自己也马上做好了,他拿着大锅铲的手有力地翻炒着,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仿佛一点不觉得累。 做五香仔鸽这道菜耗时要稍微长一些,所以那个厨师并未受到其他人的影响,专注于做自己的菜。 煨芋的厨子已经盖上了锅盖,等着小火煨煮。这会闲下来,便帮忙摆着碗碟。 润兔爹站在熬鸡汤的大砂罐前,看着鸡汤已经开始冒泡了,他便招呼云霞的二舅父过来,两人把那个藏在柜子后,用布盖着的大筐子抬了出来。 几个厨娘看着突然出现的大筐子,都好奇地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润兔叔叔也奇怪,大兄和二舅老爷鼓捣出来这么个大筐子有什么用?不过,他面前锅里的油已经冒烟了,所以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打探了。 这次他要做的菜是燥子煠腰花。 迅速把腰花倒入锅里,润兔叔叔开始用铲子翻炒。俗话说,肝腰十八铲,要在很短的时间就要出锅,才能保证腰花肉质的鲜嫩。 所以在开炒之前,他便把所有的佐料都放到了一起,腰花下锅后马上投入佐料。没翻炒几下,这道燥子煠腰花就成了。 他把腰花直接铲进了一个硕大的盆中,让厨娘们去分盘。接着舀了一大瓢水到锅里,准备洗锅做下一道菜——雪霞羹。 门口的云霞和明光这会儿倒是得闲下来,明光转头看到那个大筐子,也问了一句装的是甚么? “是今天压轴菜的原料,一种水果。准确的说,可以上一道菜,一种水果。”云霞直接跟明光解释了一番。 此时润兔爹已经揭开了覆盖在箱子上的布,里面赫然是圆圆的绿皮瓜。 后厨里的人几乎都没见过这种绿皮瓜,所以绿皮瓜的出现立刻引起了离筐子最近的几个厨娘的惊呼。 “这个能吃吗?”一个厨娘指着绿皮瓜问。 除润兔叔叔还在烧豆腐外,其他厨子手中的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纷纷凑到筐子前来,心中与那个厨娘有着同样的疑问,也等着二舅老爷和润兔爹给他们解答。 这边明光也在问云霞,原来你们悄悄准备了惊喜啊? 云霞点头笑:“是啊,为了给大家实打实的惊喜,就我和二舅父、大叔我们三人知道而已。明光可不能怨怪我没跟你讲啊,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不怪,不怪。”明光忙摆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种水果是我爹的一个副将,戴副将从西戎边城带回来的种子种出来的,权且就叫西瓜吧。”云霞看明光的反应是第一次见到西瓜,所以特意解释了下。 润兔爹和二舅父也跟大家说这种水果叫西瓜,不但可以吃,味道还很不错。两人一边说,一边开始把西瓜放到案板上,从顶部划刀,然后用勺子把里面的果肉挖出来,放到旁边的盆子中。 “你们没事的人都过来,就按我们这样子做,把西瓜挖空。” 二东家和二舅老爷下了命令,众人都踊跃上阵,很快一大筐子西瓜就瓜瓤和瓜皮分离开来。 润兔叔叔做好了雪霞羹,最后一道热菜也出锅了,菜传出去,小二们又开始穿梭上菜。 菜传完,明光也有空了,便跟着围了过去。 放在盆子里的西瓜瓤,云霞让人每个小碗装入一块,先端给后厨里的人尝尝。她做了示范,把瓜瓤吃进嘴里,又把西瓜米吐了出来。众人有样学样的吃了起来。 “嗯,好吃。” “甜甜的,沙沙的。” “还很清凉。” “端出去给外面的食客吃,他们一定特别高兴。” 云霞跟大家说,等会儿吃完饭后没桌端一碗去让大家尝尝鲜,虽然可能只够塞牙缝,但她相信吃过的人必然会喜欢上这种水果的。 “那可不,现在京城里就只有我们一家农庄种有这种西瓜,我想明年农庄里的西瓜成熟后一准会一扫而空的。”二舅父笑着说。 润兔爹也笑着接了一句:“是啊,那便是独家买卖了。今天我们就要让全京城的人记住李记酒楼的西瓜。” “对,大家一起努力,让西瓜扬名。”云霞捏着拳头挥了挥。 后厨的人整齐大声地应了是。 接下来,二舅父出去跟大家讲即将献上的一道菜,因为食材有限,不能每桌都上菜,所以按桌子编号随机抽取上菜。 抽取办法是把桌子编号写在纸条上,放入纸箱子中抓阄。 二舅父说完,马上找了个后生过来,把早已经写好编号的纸条给大家看过后团成一团一一扔进纸箱子里,二舅父则按准备好的菜的份数抽取了同样数量的纸团出来,当场念出编号。 被念到编号的那桌人立即欢呼起来。 因为今天的饭菜太好吃了,他们对于自己被抽中,都在心里感叹运气好,同时更加期待着即将上来的美食,到底是什么? 没有抽到的人特别羡慕,但人家酒楼做得公平有据,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第704章 奇菜 西瓜有限,抽到编号的桌数确实很少,二舅父四方拱手表示了歉意。 后厨内,所有西瓜都已经被挖空,摆放在大的阔口粗碗中。挖瓤前就洗得干干净净的西瓜皮,旁边靠着各自切下的那小块西瓜皮,透亮整齐的排成一排,看着倒是很壮观。 这些西瓜要怎么做成菜?后厨里的其他人都在心里猜测,一时却都猜不出来。 眼看着二舅老爷走了进来,点头表示可以上菜了,他们直接就懵了。 难道是要把这西瓜皮抱出去给客人们吃? 小姐不是说这西瓜皮不能吃么?小姐还说,这西瓜皮里面的白色那层倒是可以做菜,但味道很一般。所以应该不是用这层皮来做菜才对。 可不是的话,二舅老爷都说上菜了,二东家怎的还没有动静? 在他们一片狐疑的时候,云霞和二舅父还有润兔爹站到鸡汤罐子前,炖鸡汤的火势已经被控制的很小了,慢煨着。 打开砂罐的盖子,三人同时深吸了一口,个个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叔,我闻着比那天品的还香呢。”云霞笑着说,脸颊上的梨涡也欣然绽放开来。 站在灶台对面的明光也凑近闻了一口,实在是香。这浓郁的香味很快飘散在后厨中,刚才还在狐疑的其他人在香气中突然就想明白了,心中也有了更大的底气,还担心甚么嘛,大小姐、二舅老爷和二东家自然会把一切都办好的。 我们只需要干好安排的活就行。 润兔爹明显也很欢喜,他拿勺子开始舀砂罐里的鸡汤。 接下来,后厨里的其他人终于知道最后这道菜是怎么制作的了。只见二东家把鸡汤和着鸡肉块,都直接灌入了离砂罐最近的一个西瓜内,等大小姐说差不多了,二东家便把先前从这个西瓜上削下的那个盖子给盖回去了。 乍一看,还是一个完好无缺的绿皮瓜。 还能这样做菜?大家都觉得这种操作法新奇有趣,太让他们长眼了。 “现在手里没有事情的人都过来,我们一起做西瓜鸡。”润兔爹招呼后厨里的其他人。他话音一落,好几个厨娘和墩子、杂役都围拢过来。 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要来参与制作,唯恐落于人后。 “把鸡汤和鸡块都舀进去,到这个高度就行了。然后盖上盖子焖一会,便按着我手上的桌号上菜。”二舅父又跟大家交代了一番。 离二舅父最近的那个叫绣娘的厨娘手脚极为麻利,已经拿起了大勺子开始舀鸡汤,边舀边嚷嚷好香啊,闻着都觉得幸福。 “专门给咱们酒楼的人留了三个西瓜鸡,后厨有一个,等会大家可以尝一尝,保证比现在闻到的还要香。”云霞笑着接过绣娘的话说。 她的话音落,后厨里欢呼声一片,紧接着是大家的道谢声。 绣娘大着胆子问云霞:“大小姐,西瓜鸡这个吃法是您想出来的吧?”刚才二东家和大小姐说话,她依稀听了一耳朵。 云霞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也是受了大叔做的荷叶蒸牛肉丸这道菜的启发。鸡肉汤通过西瓜焖煮一会,就能把西瓜的清香味吸入鸡汤中,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个厨娘双眼发亮,语气崇拜地说:“大小姐您一定是仙女下凡,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妙招。” 后厨里的其他人都附和着这厨娘的话,就连润兔爹也跟着把头点得频频。 二舅父则笑着看着自己外甥女,自豪之色写满脸庞。 云霞摆着手说:“我可不是仙女下凡,是我娘生的。” 她的话把后厨众人都逗笑了。大家有说有笑地干着活,没一会儿西瓜鸡都做好了。 传菜的小二们鱼贯入内,先从最先做好的西瓜鸡开始抱着往外上菜,二舅父攥着编号纸条,跟着他们,一边唱号,一边上菜。 “明光,我们出去看看情况去。”云霞走到明光身边低声跟他说。 “好,走吧。”明光二话没说就跟着出来了。 两人决定先到楼上去看看,楼上的雅间有些关着门,有些开着门,无一例外的都是欢声笑语,觥斛交错声不断。 酒楼准备的酒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玉琼春,是云霞力主在开业典礼上用最好的酒,虽然玉琼春很贵,但看见食客们喝得尽兴,云霞觉得这个钱用得值。 在一个敞开着门的雅间门口,云霞停住了脚。 见云霞住脚,明光也停了下来问她:“怎么了,是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进去问问他们满不满意。”云霞朝里面努努嘴。 原来她是想调查食客们食后的感觉如何,很不错的决定,明光眼中亮光闪闪,马上点头同意:“行,我们一起进去问问。” 说完,明光站开一步,让云霞先进去。 雅间里的人自然是认得云霞的,纷纷起身跟她打招呼,李小姐长,李小姐短的寒暄了几句。 等云霞说明来意后,内中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年长者立马拍着胸脯说:“满意,太满意了,老夫今天酒喝得尽兴,菜吃得够味,就说句倚老卖老的话,老夫曾经吃过的酒楼不少,今天算是吃得最快意的一次。” 年长者的话音落,一个年轻后生站起来说:“叔父所言极是,侄子对今天的每道菜都非常满意,尤其是酒,香醇浓烈,喝得开怀,大家说是不是?” 他旁边几个后生脸上有明显的喝酒后上头的现象,但并没有大醉,所以都能清醒地回应说菜好吃,酒好喝,美得不行。 看着眼睛的几位,想着那些喝得叫好的,还有大声行酒令喧哗的宾客们,明光认识到云霞当初力排众议的决断是多么正确。正如云霞所说的,口碑最重要,就算贴钱也要给大家献上最好的。 离开这个雅间,他们又去了另一个雅间,正好碰见小二上了西瓜鸡来。这一间是被抽中的幸运者。 饭桌上的菜都已经吃了大半了,西瓜鸡一上来,食客们都惊呼出声。 “请问李小姐,这是什么瓜?我从未见过。”主位上的人指着西瓜鸡直接问云霞。 云霞笑着回答道:“这种水果名叫西瓜,里面盛的是鸡汤,列位可以用汤勺舀出来晾一晾,再作品尝。” 第705章 扬名 小二把西瓜上的盖子揭开,鸡汤的鲜香,西瓜的清香,汇合出一种前所未闻的香味逸出来,让所有的食客瞬间都陶醉了。 有个食客喃喃道:“还以为刚才吃到的算极品美味,岂料这道菜,单单是闻一下,就能知道其味将胜过先前的。” “李小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座中人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品尝这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西瓜鸡了。所以主座位上的那个壮实的男子站起来,声如洪钟般直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的话音未落,其他人点头已如捣蒜。 云霞自然不能扫了人家的兴,她马上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随意,随意。” “希望列位贵宾吃得尽兴。”明光抱拳补了一句。 “尽兴,尽兴,谢谢小兄弟。”主位上那人也回报一拳,对明光表达致谢之意。 一看那动作就是学武之人,且功力不浅。 这时,旁边人已经把鸡汤、鸡肉都分别舀在了座中所有人面前的碗里,有人等不及,直接吹了吹就连勺子一道送入了口中。 下一秒被烫得焦眉辣眼的,不过他硬生生把汤给咽了下去,才张着嘴喊烫。然后话头一转,他又说了一句:“真好味道,烫了也值。” 这样的评价让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品尝起来。 雅间里热闹而开心,西瓜鸡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舌尖上的享受,还有亲朋一聚的幸福圆满。 “此乃人间美味!” “李小姐,我们以后就是李记酒楼的忠实食客了。” “李记酒楼扬名是必然的。” “仙人珍馐是也。” ………… 从雅间退出来,云霞和明光的耳朵里还是食客们的评论声。 云霞抿嘴笑得好不开心,这是绝对的五星好评啊!尤其是对西瓜鸡,大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吃到顶级美味的感叹。 在楼上的几个雅间走了一圈,收获了无数赞美,云霞心里基本有底了,今天的开业典礼的另一半成功已然握在了手里。 她和明光便往楼下走,后院的两间厢房也被利用起来,每间房里都摆了三张八仙桌,舞狮队和雅梨园的队员们各自在一间厢房内大块朵颐。 当然,他们作为酒楼的特别来宾,是都有西瓜鸡这道菜招待的。 云霞和明光进到舞狮队的房间,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跟他们俩打招呼,热情得让人应接不暇。 春生拉着明光说一起吃,可转头看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因为太好吃了,大家筷子不停,不知不觉把一桌菜都消耗一空了。 转回头,春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明光,你还是跟云霞小姐他们一道吃吧。” 明光抬手拍了他一下说好,春生才红着脸松了一口气。 从舞狮队这边出来,云霞和明光又去了雅梨园那边,情况与舞狮队差不多,基本都属于光盘行动,而且个个都主动跟云霞表示,吃得很好,很开心。 云霞也很开心,她和明光退出雅梨园的房间后,便对明光说:“我们再去看看大堂的情况,就去吃饭。还别说,这样看一圈下来,自己都饿了。” “云霞你等等。”明光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 云霞看着他飞快地往后厨跑去,这是要去给自己拿吃的? 她心里立刻升起暖意,不愧是暖男明光,自己刚一说饿,人家就马上去寻吃的东西了。 被如此呵护的感觉真是很不错,让人感动呢。 果不其然,明光从后厨出来时,手中多了两个小馒头。 走到云霞跟前,他把两块糕点都递给云霞:“饿了先吃点垫着,不能亏了自己的五脏庙。” “咦,今天后厨忙,都没空做馒头,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云霞接过其中一个,挑着眉问他。 “我就知道,大家今天忙,难免吃饭晚会饿,所以就悄悄请香梅早起做好,带到这里来热在蒸笼里的。”明光笑着揭秘。 云霞扬着手中的那个馒头说:“明光想得可真是周到。好,我吃点填着;你也吃一个。” 明光自然是听从云霞的安排,两人站在后院的树下,几下吃完,擦了嘴又往大堂来了。 “吃了馒头一下有劲了。还真是那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云霞笑着迈上台阶。 明光则根本没从台阶上,直接跃到了门廊下。回首看着云霞,那只眸子晶亮放光。 云霞意识到自己又说了明光认为的新典故,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却听明光说:“云霞这句打油诗甚好,生动形象。” 原来明光已经很淡然了,他完全接受了自己时不时冒出的新词新句,认为是自己创新意识强的缘故。 这也好,以后省得解释了,也不用想方设法去想各种理由,乐得轻松了。 看着明光的背影,云霞晃着头得意地跟了上去。 等他们进到大堂的时候,明光已经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顺口溜背得溜溜熟,估计都能倒背如流了。 顺着大堂走了一遭,云霞见饭桌上的饭菜基本都吃得干干净净。她有意识的找了几个食客询问,其中有老叟,也有孩童,中青年人,有男有女,涵盖了各个年龄段,一致反应饭菜非常好吃,以后还来。 其中有个孩童,五六岁的样子,正埋头舔着已经基本空了的盘子,听见云霞和明光问话,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们俩,立刻笑了。 小家伙忽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问云霞:“这位姐姐,明天我来就能吃到西瓜鸡了是吗?” 孩童的祖父忙跟云霞解释,说他们没有抽到西瓜鸡,这孩子见人家吃,一直咽口水,问他何时还能吃到?祖父被缠得没法,就回答孩童说明天能吃到。哪知道这孩子竟然真的去问云霞。 别看这孩子小,可机灵了,他见到云霞开头站在酒楼门前剪彩什么的,知道云霞能做主。 面对孩子的殷殷请求,云霞不忍拒绝,便摸着孩童的头说:“姐姐答应你,明天你来,姐姐把自己吃的西瓜鸡分点给你吃,好不好?” 孩童立刻大声说好,欢喜得又蹦又跳。 第706章 美名 云霞对孩童的祖父说:“西瓜鸡少,是因为做西瓜鸡的食材西瓜少,且西瓜是时令季节水果,过了夏季就没有了,今天用的便是最后一批了。所以不好意思,不能让大家吃得尽兴。” 孩童的祖父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吃得很满意,小孙子嘴馋,李小姐不要理会他。” 云霞伸手揉揉孩童的头说:“今年农庄种的西瓜很少,等明年多种些,我们酒楼尽量让大家都能吃到西瓜鸡。” 是的,明年一定要把种西瓜的地扩大,扩大,再扩大些。 云霞有预感,这西瓜如此受欢迎,将能带来巨大的收益。 农庄的农副产品产出后除了提供给酒楼,其他的都对外售卖;养的奶牛可以催生一个奶酪店;种植的药材也可以开一个药铺子……眼看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商业产业链就要在自己手中形成,云霞想着就激动万分。 白花花的银子飞过来,那必须得妥妥的接好才是。再说,这可是关系到西戎边城戍边将士的军饷问题,绝对是多多益善。 加油,加油,加油! 她在心里呐喊助威,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澎湃的热情和巨大的干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就要蓄势而出。不知不觉得,就在她周身形成强大的气场。 以至于明光看着她都不愿意错眼。只见云霞脸上的笑容灿烂,眼中光芒璀璨,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看似娇弱的小身板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明光在心底说:这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云霞自创的这句话,倒是她自己最好的写照。 和这一桌食客作别后,他们又走了几桌,询问客人们的意见,都是交口称赞。 等他们走到角落里的一桌时,有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立刻起身跟云霞施礼。 汉子施礼,云霞当即还礼,然后笑问道:“您们一家人吃得可还满意?” 汉子摇摇头说他们不是一家人,是拼成的一桌。 因为桌子有限,所以有两家甚至几家人拼成一桌的。虽然他们不认识,但相逢就是缘分,能凑到一桌共餐,再加上美食陈列于面前,大家都心情愉悦,于是聊着聊着就熟络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汉子旁边的四个人跟着站起来,躬身长揖,态度恭敬,语气也极为尊重。 “李小姐,这是和某一起当差的弟兄们,我们都吃得很满意。” 剩下的一大两小三个人也说满意,明光看向说满意的两个孩童,见他们的长相和穿着都一模一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 此刻两个小家伙都把眼睛瞪得溜圆,盯着云霞不转眼。两人都觉得这个小姐姐好漂亮,比自家的漂亮姐姐还要漂亮,就跟画中的仙女是一样的。 明光便笑着问他们:“你们看得这么专心,是这位姐姐脸上有花吗?” 两个孩童竟然很郑重地点了头,其中一个还脆生生地说:“姐姐比花儿还好看。” 孩子的童言童语把一桌人全都逗笑了。 以汉子为首的五人正是关大人派来的人,他们自然认得云霞,也对虎威将军极为尊敬,所以跟云霞说话非常客气。 云霞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后,便请他们提提意见,看酒楼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需要改进的,以及他们的好建议,都可以一并告诉她。 “请您们一定要知无不言,我们李记酒楼都会认真聆听的。这样才能使酒楼越变越好,为大家带来更美的美味。”云霞诚恳的对他们屈身施礼。 汉子率先开口:“李小姐,您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某实在是提不出意见来。” “对,今天的饭菜味道实在是好,某感觉以后吃其他的菜都会觉得寡淡无味。”汉子的一个兄弟接着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是啊,某以后招待贵客,非李记酒楼莫选。” 那两个孩童的父亲不善言辞,只笑着听其他汉子讲出他的心里话,他心底是极其认同的,所以笑着不停点头,表示赞成。 云霞正想着是问不出什么意见的时候,一个孩子开了口。 还是孩子比较直接,嚷嚷着说自己有建议。 孩子的父亲忙训斥他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是想告诉姐姐,可不可以添些点心来吃?” “当然可以,今天开业太忙没有推出点心,明天我们就会推出的。谢谢你啊,给姐姐提了这么好的建议。” 得到云霞的表扬,那孩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明光则问另一个孩子:“小兄弟,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跟哥哥一样,就是想吃点心。” “你们兄弟俩不愧是双生子,连想的问题都一样。”明光站在两个孩子身后,伸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说:“真好,我可是好羡慕你们俩啊。” 两个孩子听到有人羡慕,自然很兴奋,互相推搡了下,然后咭咭咯咯的笑开了。 饭桌上的其他人也被他们的笑感染,个个都笑颜绽放。 正好小二来上最后的水果碟,见到云霞在这,忙把托盘放到桌上,跟小姐躬身施礼。云霞直喊他快起来,小二才起身把装有西瓜瓤的小碟子放到了桌上。 红艳艳的西瓜瓤立刻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眼光。 小二正想跟他们交代怎么吃,云霞跟他说由自己来说,你去上其他桌吧。 小二得令走了,云霞便跟大家说:“这便是西瓜的瓜瓤,不多,请大家尝尝鲜,明年多种些,就可以让大家尽情吃了。这瓤中的黑籽不可吃,要吐出来。” 汉子们听了,纷纷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小块品尝,剩下的都留给了两个孩童。 俩小家伙一个舔着嘴唇,一个咽着口水,还互相谦让了一番,哥哥让弟弟先吃,弟弟请哥哥先拿,最后是明光出主意,让他们同时拿,两人才欣然接受,终于把西瓜瓤吃进了嘴里。 大人孩子都说好吃,堪称水果中的珍品。尤其是两个孩子的评价,虽然语言朴素平实,却特别给力。 哥哥:甜甜的,凉凉的,比我最喜欢的樱桃还好吃。 弟弟:沙沙的,水水的。哥哥,这一定是仙山上种出来的。 第707章 威名 孩子的话提醒了为首的那个汉子,再加上他听出了云霞刚才的话外音,所以忙发问:“听李小姐的意思,这西瓜是您们自己种的?” 云霞点点头:“正是我们家农庄自己种的,不是我夸口,目前整个京城就只有我们农庄才有西瓜。” 另一个人好奇道:“敢问李小姐,这西瓜是从哪里引种的?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瓜。” “这西瓜是我爹的副将从西戎边城带回来的种子种出来的。” 云霞的话音落,为首的汉子立刻大声道:“原来是李将军派人引种来的。李将军真英豪也!既要驻守边城,保家卫国,还帮大家引种了这么好吃的水果,功莫大焉!” 是啊,虎威将军威名远播,把西戎人震慑得规规矩矩。大家今天的安宁,都是戍边将士们赐予的。” 另一个汉子铿然发声。 他们的声音吸引了邻桌的人过来,很快就围了好些人,大家都在夸戍边将士们。 “大家以后多支持李记酒楼,就是支持李将军。”有个人带头宣誓似地喊了起来。 群情激荡,大家都跟着喊了起来,大堂里呈现出民众拥军的可喜局面。 云霞站定,跟大家施礼表示感激:“云霞在此代替家父诚挚谢谢众位的支持和理解。我爹说过,戍边将士们不辞辛劳驻守边关,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用爱国彰显爱民,用生命抒写忠诚,能为大家带来安宁幸福,即便是流汗流血,也是值得的。” “将士们辛苦了!”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句,这个声音就像水面突然荡起的波纹,一圈圈散开了去,很快整个大厅都充斥着这声音。 人们议论纷纷,都说若是能为将士们做些什么的话,一定要尽心尽力去做。 明光等众人稍微平息下来,便劝大家继续就坐吃饭。 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现在在皇位上的又是自家那位多疑又暴烈的皇叔,刚才的情形被别有用心的人上报天听后,一定会引起这位皇上的不满。 本来大好的事,很有可能被安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头追究,引出麻烦来。 所以他一面安抚众人回归自己的座位,一面跟云霞把自己的担忧简单讲了一下。 聪明的云霞立刻明白了这中间的厉害关系,从父亲口中得知的皇帝确实是个昏庸的君上,所以明光的担心不无道理。 “明光提醒得是,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说完,云霞便跟大家拱手作别,和明光往后厨走去。 还未到后厨,二舅父带着几个伙计从楼上下来,喊住了她。 云霞忙疾步走到二舅父身边问他有什么事? 二舅父皱着眉跟云霞说:“外面还有很多人排着队等着吃第二轮,我准备挨着劝说大家腾开位置。” “行啊,我刚才在大堂看了一圈,见大堂里的人大多吃得差不多了,这就去跟他们说说去。” 明光便道咱们分成两路,一路去雅间,一路去大堂劝说。 二舅父点头同意,带着伙计重新上了二楼,云霞和明光则回到大堂。 大堂里的人听了他们两人的话,都表示理解,酒足饭饱的众人陆续起身和两人告别,带着十分的满意离开了,有很多人还表示会当回头客。 很快有小二和伙计们涌上来,把人离开了的桌子收拾好,地下的卫生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下一批客人。后厨也进入新一轮的忙碌,但大家都带着笑,秩序井然,没有慌乱,自信的干着活。 大堂刚才的喧嚣热闹消失了,平静而祥和,不过要不了多久,即将出现新的客人和新的热闹。 二楼也陆续有人下来,人群边走边说笑,被伙计引导着从酒楼那边的门出去了。 “差不多可以让人进来了。”云霞笑着说,准备出去通知。 明光点点头,喊住云霞说:“我去通知。”便转身拔步而出。 明光刚走,二楼上却喧哗起来。云霞抬头见二舅父被人从雅间内推了出来,直接靠到了栏杆上。然后雅间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大概有人去禀告了母亲,本来陪着雅梨园负责人和舞狮队队长春生爹,还有一些重要宾客的母亲则从另一个雅间匆匆出来了。 然后隐约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耳中。 云霞马上意识到,二楼雅间有人闹事。 而这时等在外面的人在大门口几个丫鬟们欢迎观临的高声中,怀着满心期待进来了。 云霞拔腿就往外跑去,遇到这种事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通知明光,潜意识中就觉得明光一定有办法,有明光在,都不用发愁。 明光正在门口和人拱手作别,见云霞飞跑出来,马上跟对面的几人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了。 迎上云霞,他立马问有什么事情。 “快,二楼雅间有人不肯走。” 明光皱着眉说:“什么人这么扫兴,走,看看去。” 关大人派来的五个汉子本就不打算离开,他们是要等到酒楼打烊才会走的。这会儿就在离明光和云霞不远的地方站着,跟人宣传酒楼饭菜如何好吃,说得那些听他们宣传的人直吞口水。 为首的汉子一边说,一边注意到李小姐跑出来,喊了那明少侠往里面去了。 他立马跟自己身边的人说,不好意思,有事情要办,直接中断了宣传。然后招呼自己的同伴,聚在一起说了自己刚才的发现。 短暂商议后,五人转回了酒楼。正好看见云霞和明光站在了一间雅间门口,和李夫人和二舅老爷再说着什么。 “走,跟着上楼去。”为首的汉子头朝上面一摆,和四个弟兄穿过大堂从楼梯蹬蹬蹬跑上去了。 第二轮进来的人中也有上了楼的客人围过来看热闹。 雅间门口很快挤了不少人。 “喝醉了,不肯走。”二舅父简单地回答了云霞一句,但他的脸色沉沉,云霞觉得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而母亲直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又朝明光递了个眼神。 明光立即低声跟云霞娘说了两个字:“放心。” 第708章 搞事 云霞则低声跟二舅父说:“先把这里的围观者劝走,再处理这雅间里面的事情。” 本来有些无措的云霞娘听着明光语气平静的两个字,心里一下安定了。对,霞儿和明光一定能对付雅间里的那几个人的。 二舅父也被云霞的话给提醒了,他稳了稳心神,和云霞明光一道,把周围围观的人都劝散了。小二则赶紧把这些人引到了各个雅间内入座。 安顿好一切之后,明光敲响了那间包厢的门。 门后立刻传来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声音:“都跟你们说了没吃完,不会走,你们怎的又来催了?爷们又不是没给钱,还不能让爷们吃尽兴?再烦爷们,老子就不客气了。” 哟呵,口气不小啊。 二舅父低声道:“我进去看时,杯盘狼藉,早吃完了。” 大家再次确认这伙人根本就没有喝醉,纯粹是是故意为之,就想借故闹事罢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面露愤怒之色。 云霞回想了下刚才回答的声音,觉得这个男子的公鸭声怎的有种熟悉的赶脚呢?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云霞皱着眉想是何时何地听到的,一时倒也没想出来。不过等会叫开门,就能看到是谁了。 “霞儿。”母亲有点紧张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云霞朝母亲递去个笑脸安抚她。 那五个汉子此刻已经走了过来,为首的汉子对云霞娘说:“李夫人,某等今天吃了李记酒楼的饭菜,觉得味道好,价格公道,想跟您道声谢谢。” 说完深鞠一躬。 其余四个汉子也躬身一揖,神情极为恭谨。 云霞娘忙摆着手说:“你们太客气了,本该我来感谢你们捧场的,还劳你们来致谢。” 为首汉子拱手道:“应当的,怎么,这房间里的人不感谢,还想耍赖怎的?”他提高了音量,足以让房间里的人能听得见。 “娘,这几个人不错,可以信赖。”云霞低声跟母亲咬耳朵。 云霞娘感激得看着半路杀出来的帮忙者,抓着云霞的手也放松了。 明光再次拍响了门:“有什么话打开门来说,畏畏缩缩的关着门不露面算得什么好汉?”明光的声音不大,但却含着十足的威严。 雅间里,一个高壮的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旁边的男子说:“去开门。” 旁边那个五短身材的胖男子听到明光的声音一下就怂了,整个人萎缩成一团,看着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而他抬起头时,那斗在一起的绿豆眼中有明显的恐惧。 原来丁默卿匆匆回西戎去了,竟然忘了吩咐云慧娘家这帮子亲戚安分点。加之云慧娘眼红眼黑,不甘心李记酒楼圆满开业,所以前两天好不容易探知李记酒楼今天开业,立马遣人去跟以绿豆眼为首的亲戚说,报仇的机会来了,你们一定要去开业庆典上闹腾下,恶心恶心云霞母女。 绿豆眼起初还有些害怕,在云慧娘送了他一个成色不错的玉佩,又许诺事成后给他两锭银子,还建议他去找练习刀术时的师兄帮忙,保证能闹腾之后,毫发无损的退出来后,绿豆眼在重金利诱之下,心思有了动摇。 想想师兄的武功高自己不知几个层次,即便对付李家那个独眼护卫也绰绰有余。所以绿豆眼恶向胆边生,一咬牙接了这个任务。 然后跑到师兄面前去哭诉,李家如何欺负他的表妹,也就是云慧娘,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添盐加醋的说李虎威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表妹夫发配到北凉边城去受苦等等。 绿豆眼这个师兄姓庄,单名一个武字,是个心思很简单的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因为潜心刀术,前几年一直在外地找高人苦学刀术,去年才回到京城。对刀术之外的事情,都不太关注,所以也不清楚绿豆眼这些年的为人行事,只听他说得如此凄惨,当下就答应帮他惩戒下这个李虎威。 庄武单纯地想,既然这人如此欺负我师弟,那就应个师弟的请求,在李家酒楼开业典礼那天搅合搅合,给李家那些人点颜色看看。 让他们知道,我庄武的兄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于是在云霞的二舅父敲开门,询问他们吃好没有,若是吃完了,请他们让外面久候着的客人进来吃饭。这本是一个很正当的要求,他们一桌人连让别人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就拒绝了。 师弟和他的亲朋们还气愤地骂了这人,这人大概是心虚,竟然没有还嘴,所以最后被师弟直接推出去了。 行啊,现在居然找来了帮手,哼,我庄武难道会害怕? 绿豆眼本来想着有师兄撑腰,耀武扬威,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结果听到明光的声音,瞬间想到被他痛打的情形,当即又害怕起来。 庄武见自己喊了他开门,他却迟迟不动,反而像个软脚虾似的发呆,以为他被李家人欺负得太厉害,心里对李家人的厌恶又加深了一些。 他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准备亲自开门去会会李家人。 绿豆眼被身边的家人捅了捅,才惊醒过来,呆看着师兄打开了门。 也是,师兄顶在前面,我,我有什么可怕的?他的绿豆眼飞快地转了几圈,吐出一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 拉开门,庄武见面前站着一个戴眼罩的少年,这就是上次打我师弟的那个独眼少年? 少年身后站着几个高大的汉子,还有先前来问话的那个李家舅子,和李夫人以及那个小丫头。 对于云霞母女,庄武连正眼都没瞧一瞧,他只是直接对明光开了口:“怎么?找人来打架?” 明光拱了拱手道:“这位客人误会了,我们没有来打架的意思,只是想跟你们商量下。” “师兄,别听他的,我们还没吃完饭,为什么要赶我们走?”绿豆眼尖着声音嚷嚷着挤到了门口。 这下云霞和明光看清楚了,原来是这搞事的是老熟人了啊。 冤家相见,分外眼红。 这个讨厌的绿豆眼又出来蹦跶了,是皮子又痒了,想找抽了? 第709章 对峙 云霞直接翻了个大白眼给他,明光则捏着拳头朝他晃了晃。绿豆眼看见了,身子抖了抖,连忙往师兄身后躲了躲。 这让云霞和明光都注意到了庄武,从绿豆眼一副仰仗他保护的样子看来,这个人便是绿豆眼的靠山了。 先礼后兵,明光首先朝庄武抱了抱拳施礼。 庄武见这少年郎很讲礼节,而且他抱拳的动作流畅有力,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庄武就此判断出,这个少年郎的武功底子很扎实,难怪他能把师弟打得落败求饶。 他在心里寻思着,这么一个懂礼数的半大孩子,做事却为甚么那么绝?师弟既然已经认了输,为甚么非要不依不饶,逼着师弟跪下道歉? 男儿膝下有黄金,凭什么要给你个晚辈人跪,你也不怕被折煞。 想着师弟跟他讲述的经过,庄武火气又冲了上来。 “少年郎,我们已经说清楚了,还没吃完,你们为什么要撵走我们?” “这位客人,我们舅老爷也讲清楚了,不是撵走你们,是因为今天开业,外面还有很多客人等着进来吃饭,所以请你们与他们行个方便。” 明光说完,抬眼看了绿豆眼一下。 “我们还要吃饭,凭什么要让开?” 绿豆眼就跟怕见生人小媳妇一样,尖着嗓子吼了一句,马上缩到了庄武身后。 站在雅间门口的云霞直接指着里面的大桌子说:“碗碟都空了,请问你们在吃什么?吃碗筷,还是吃空气?或者喝风?” 她的嘲讽让绿豆眼连话都接不上。 倒是庄武接了一句:“我们吃完饭后叙叙旧不可以吗?” “这位客官,要叙旧也可以,请您和您的兄弟们移步到后院去吃茶聊天,把雅间让出来,好不好?今天李记酒楼开业,还请赏个薄面,和气生财,您说是不是?”二舅父不认识绿豆眼等人,所以还好言好语地劝说他们,希望能息事宁人。 但庄武此时先入为主,听了他的话却更生不满,你们也晓得要面子,你们也晓得和气生财,为什么就不给我师弟留面子,为什么不与我师弟和气? 他口中说出的话也生硬无比:“我们就要在此叙旧。” 眼见这位是油盐不进了,云霞生气道:“这是我李家酒楼,我们现在不愿意做你们的生意,不想接待你们了。请自觉离开!” 你直接,我也不用跟你拐弯抹角了,云霞直接给他们下了逐客令。 庄武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云霞会这么说,爽利,一点不拖泥带水。 这倒是庄武喜欢的风格,他不禁看向了云霞,用正眼打量了一番。 小娘子长得是很可爱,看着弱弱小小的,一双眼睛却紧盯着他,一点都不害怕他。庄武还看到她放在身子侧面的手捏成了拳头,似乎随时要出手打人。 有那么一瞬间,庄武觉得这个小娘子发起狠来,可能不输儿郎们。 他下意识的把抱在胸前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师兄,您看他们就是这样不讲理,想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 心中有鬼的绿豆眼生怕师兄反悔,被那边给动摇了,立马跳出来添了一把火。 庄武一下回过神来,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这是哪儿跟哪儿,就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再厉害能干甚么?自己真是糊涂了。 于是斜睨了云霞这边的人一眼,昂着头说:“我们就不走,你们能怎么的?” 原本云霞看着这个人神态都有所放松,还以为他动摇了,结果被那讨厌的绿豆眼一煽动,又强硬起来。 她朝半边身子躲在这个人后头的绿豆眼扬了扬拳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绿豆眼索性把整个身子全藏了起来。 此时庄武正与明光对峙,高手过招之前都要试探下对方的底细,两人都知道,等会很可能有一场争斗要展开。 相对来说,庄武了解明光要多一些,因为他从师弟那里打听到明光的武功高强,尤其使得一手好刀。没想到这个小少年,还有这么大的功力,在心底深处,庄武对明光还是心生赞叹的。 这少年如此年轻,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对于爱武成痴的庄武来说,除了赞叹,还有羡慕。 羡慕少年未来会有更大的造化,反过来看自己,却是已经定型了,年龄也不小了,将来的发展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但是这少年欺负师弟,他庄武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他认为自己一定能胜过少年,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明光看这男子大约三四十的年纪,长相周正,且端站如松,声音洪亮,加上绿豆眼喊他师兄,应该是武功比较强的人。所学八成是刀术,不容小觑啊! 云霞此时的看法与明光惊人一致,不过云霞看得更为仔细一些,这男子怎么看都觉得一身正气,且眼神清亮有神,感觉他与绿豆眼完全不是一路人,起先云霞纳闷他是怎么和绿豆眼搅和在一起的,刚才从绿豆眼口中才得知两人是同门师兄弟。 要说绿豆眼的刀术单独看,也还是不错的,他这个师兄实力绝对更强劲。 还有,绿豆眼在打斗中无耻的使用暗器,万一这个人也有暗器,明光能招架得住吗? 虽然对明光有信心,云霞心头还是冒出了些许担心。 她悄悄挪到明光身后,明光眼角余光看到云霞过来,忙转头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眼色。 这就是知己,默契到知道对方所思所想。 明光不轻敌,但也不怕敌,他不盲目自信,但也有自信的底气。叔叔所传的刀术,经过他这么多年的苦练,也算基本大成了,在比拼中,只要正常发挥,没有道理会落人下风。 再加上身后这五位好汉,摆明了不会坐视不理,届时一定会帮他的。而那边除绿豆眼外,其他都是没有武功的人。基于此,明光迅速做好了迎战准备。 收到明光的眼神暗示,云霞心头的担忧散去,对,相信明光没错的。 于是她站出来直接怼了回去:“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出去比划比划,用实力说话,谁输了就听由胜者安排,你意下如何?” 第710章 对阵 绿豆眼斗着眼,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庄武却毫不犹豫的抢先点了头,表示同意。 “那就请到后院去。”云霞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她又附在母亲耳边说了两句,云霞娘点了点头,便先一步往楼下走去,她要喊人把后院收拾下。 二舅父紧跟在自己妹妹身后,也走了。 五个汉子站在明光和云霞身后,把路让开来。 庄武迈动了脚步。 绿豆眼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声嘀咕道:“师兄,凭什么要听他们的安排到院子去打?谁知道他们使不使诈?我们就在这打。” 庄武有些不悦地回答:“要是敢使诈,我定饶不了他们。” 说完径直加快了脚步。 原本想就在雅间内肇事的绿豆眼,只得也跟着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转动着眼珠,想着要不要提醒师兄使用暗器。但是师兄的脾性是明人不做暗事,他怕提醒了反而引起师兄的反感,所以想了想还是算了。 只要师兄把他们打趴下,今天的开业典礼就算是败了,看他们今后还有没有脸得意,哼。 绿豆眼心里奸笑了一番。 等他们来到后院时,雅梨园和舞狮队的人都被请到一楼大堂旁边的房间内喝茶去了。云霞娘说要解决点私人恩怨,他们都表示理解,舞狮队的人还说要不要帮忙,一个个捋起袖子,摆出随时待命的架势。 “谢谢各位,暂时不需要。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去相请的。” 他们听了云霞娘的话,便放心跟着二舅父离开了后院。 有小二去把大堂通往后院的门关上了,五个汉子站在门两边守着。云霄提着一个布袋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要留在院子里,云霞娘也就随他去了。 明光和庄武相对而站,在院子中间摆开了架势。绿豆眼一伙人站在离得较远的地方,因为对庄武功夫的自信,使得他们脸上都是一副得意的表情。 明光这边只有云霞母子三人站在后面,人少,气势却一点都不输于对方。 后院箭弩拔张,大堂和楼上雅间却半点没受到影响,一派其乐融融。后厨照样忙碌做菜,小照样二穿梭上菜,食客们继续说笑着品菜,一众人都在美食中狂欢陶醉。 后院里,庄武看着对面平静的少年郎,抱拳跟自己施礼。虽然只能看见少年郎的一只眼睛,他却发现这少年郎的眼睛很大,眸子幽深,眼神也无比坚定,而浑身的气势竟然让他生出一丝敬意来。 绿豆眼巴不得他们赶紧打起来,师兄胜算大,能帮他报仇雪恨;即便万一师兄不敌那独眼护卫,那也是师兄的事,关他什么事。 答应表妹接下这差事,对他来说只赚不亏。事成之后还有两锭大银,最关键的是以后在表妹那又添了一笔功劳,以后随时拿出来说说,还可以得些好处。 他越想越美,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 庄武抬起手,朝绿豆眼看过来。 被旁边的人捅了捅,才从自己心思转过来的绿豆眼看着庄武啊了一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庄武明显不满地吼了一句,做了个手势。 他是想让师弟把要用的刀拿出来,结果师弟直跟着自己啊,谁要和你啊?真是无用,就这么被吓破了胆。 绿豆眼明白过来,师兄是要武器了,他立马兴奋的把一个堂弟手中捧着的盒子给掀开来,只见盒子里两把一看就是上品的大刀闪着寒光,被太阳一照,反射到他脸上,现出一道亮斑,直接把他的脸搞成了阴阳脸。 看到他的样子,云霞噗嗤低笑了一声,旁边的云霞娘也抬袖子掩嘴。 绿豆眼一把夺过盒子给师兄捧了过去。 笑过后的云霞母女方才想起明光没有刀,刚才她们竟然都疏忽了这个问题。 两人正嘀咕着,总不能让明光空手对阵吧,云霄却得意地举起手中的布袋子,笑着说:“我明光兄早就准备好了兵器,就在这里面。” 云霞母女齐齐转头看向明光,原来明光早就想到了啊,这也太让人惊叹了吧? 算无遗策! 云霞脑海里飘过四个字。 短暂的惊讶之后,云霞娘开心的碰了碰女儿,低声道:“娘就说明光办事可靠,你看娘说得有多对。” “是,娘您如今可是很会看人的。”虽然前世云霞娘看人的眼光有点不敢恭维,但现在却今非昔比了,所以云霞笑吟吟地夸了她。 云霞娘笑意加深:“那是。” 明光朝她们笑,然后向云霄招了招手,云霄立刻噔噔噔跑过去,把布袋子献宝一样递给了明光。 还不忘记说一句:明光兄加油,您一定会赢的。 明光一边点头,一边从布袋子里拿出两把用刀套装好的刀。 庄武看着少年郎把两把刀从刀套中抽了出来,把刀套装进了布袋,把布袋递给那个孩童让孩童离开了。 握在少年郎手中的两把刀在太阳下发着光,耀眼而刺目。很明显,那刀是好刀,而且比自己手里的刀好得多。 只是这刀怎的有些面熟?他忙眨了眨眼睛,定定的观察起那两把刀来。 等等,那刀柄上那个记号,居然是那个记号? 庄武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吓得绿豆眼叫了起来:“师兄怎么了?”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站着的庄武脑中短暂的空白了,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刀掉到了地上。平日里,刀掉地,对刀客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可现在庄武毫不在意,只想看清楚那个记号。 他机械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是那个记号没错。 “如果你非要报答我,以后若是看到有人持这个记号的刀,一定打听清楚对方的底细,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就行了。” 恩公扶起跪在地上的他,让他看了看桌上的两把刀。 那刀有着和对面少年郎手中刀柄上一样的记号,还有那刀,明明跟恩公的刀是一个模子制造出来的,难怪自己会觉得熟悉。 “恩公,持刀人是您的敌人还是友人?”他当时曾躬身问过恩公。 “亲人!”恩公回答得很简短。 第711章 言和 庄武没有多问其他的,这就够了,恩公的亲人就是他的亲人。 一定要帮恩公找到他的亲人,那一刻,他在心中暗暗发了誓。 这些年游荡江湖,庄武从未放弃过寻找恩公所说的持刀人,但一直没找到。 万万没想到,这个持刀人竟然就在自己家乡。今天,还就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少年郎,是恩公的亲人哪。 他趋前上去,在离明光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庄武扔掉自己手中刀的表现,不仅绿豆眼一伙人目瞪口呆,明光和云霞母子三人同样惊愕。 这人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难道是要搞出什么奇怪的动作? 云霞身子紧绷,直接对着明光喊了一一句:“明光你小心。” 明光还没来得及回话,噗通一声,庄武跪在了明光面前。 后院一下陷入沉寂之中,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绿豆眼显然直接懵逼,眼中的绿豆飞速转动着,可就是把两颗小绿豆给转出眼睛来,他也想不通面前的情势。 他的那些奇葩亲戚们,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有的张着嘴合不拢,有的用手托着下巴,好像不托着下巴会掉落似的。 总之他们集体傻了。 明光往后退了一步,对于这个汉子莫名一跪,他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先是想他是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又马上否定了,开头在楼上,这汉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啊;那会不会是他怕了?也不对,还没比试,没道理他就直接认输,再说他是绿豆眼的师兄,刀术肯定在绿豆眼之上;可他为什么跪下呢?好像是我拿刀出来之后,莫不是因为这两把刀? 明光很快把问题理到了关键点上。 同样的,云霞也在心思飞转之中,她想得相对要单纯些,一开始直接想到了那两把刀上,绿豆眼这个大师兄见了刀下跪,难道这刀代表着什么人或者事? 只有云霞娘心跳如鼓敲,她很担忧,担忧这个跪下的人知道杭儿的身份,在这个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的情况下,云霞娘害怕得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大嫂还在雅间帮着陪贵客们,若是他们在此,自己还有个主心骨。 杭儿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她罪不可恕。 这么一想,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旁边女儿的手,抓得紧紧的,云霞忙用另一只手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抚她别怕。 云霞娘抽出手,咬了咬唇,猛然蹿到明光和跪着的汉子中间站着,指着汉子厉声道:“你要耍什么鬼把戏?” 见母亲勇敢挺身而出,云霞和云霄也跟着冲了过去。 母子三人做成人肉屏障保护着明光。 明光直接绕过他们,让他们母子先走开,声音柔和清浅,如春风吹过。 庄武知道他们误会了,忙伏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们见谅。能不能让小的跟少侠单独谈谈,小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少侠。” 那边傻了的绿豆眼这会反应过来,惊叫道:“师兄,您居然跟他跪下,您是不是中了邪?” 听绿豆眼这么一说,他那一伙子人更傻了,中邪啊,下蛊啊,这些都很可怕,所以他们吓得够呛,抱团发抖。 庄武躬身身子,没有抬头,扭身喝斥绿豆眼:“中什么邪,某只是遇到恩公了。你们速速出去,要是再敢在恩公这里闹事,别怪某不认人。” 喝斥完,连忙正身,继续伏地,恭敬喊道:“恩公在上,请受小的跪拜大礼。” 说完嘭嘭嘭,直接磕了三个响头,干脆利落。 恩公?明光心里揣测这恩从何来?云霞母子则齐刷刷地看向明光,原来是明光曾经有恩于这个人啊。 看来多做好事总会有好报的,这样握手言和的解决问题多好,毕竟今天是重新开业,不打打杀杀的才是正道嘛。 和气生财,和为贵! 这么想着,云霞弯着眼睛笑了,目光扫到那边的绿豆眼一伙人,心生一计。 “既然认了恩公,是不是该拿点诚意来?”她问跪在明光面前的汉子。 庄武立刻应声:“李小姐说得是,该拿诚意。某姓庄,单名一个武字,愚钝不堪,还请李小姐指点一二,让某怎么拿诚意某就怎么拿。” “是吗?我要叫你自己打自己你也愿意?” 云霞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庄武已经开始自扇嘴巴子了。 呃,真这么听话? 那就没问题了,云霞直接指着绿豆眼那边说:“停,不要打你自己了,去把他们撵出酒楼就行了,对了,他们付钱没有?没付的话必须补上才能出门。” 绿豆眼听了云霞的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庄武则二话不说,站起来朝云霞躬身拱手,态度异常端正地说:“禀李小姐,钱已经付过了。请李小姐和恩公放心,某这就赶走他们走。” 看着走向自己的庄武,绿豆眼简直不能接受。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好不容易说动师兄来闹事,师兄却在即将开打的时候变卦了,而且不是单纯的变卦,还认了那独眼护卫是恩公? 护卫都成了恩公,那母女俩是恩公的主子,岂不是以后师兄都要听他们差遣? 不要啊,不要,事情变成这样,绿豆眼觉得就是把脑袋拧下来也想不出原因,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很快软倒在了身旁的从弟身上。 “走,都出去。不许吵闹,否则我不客气。”庄武就跟轰走小鸡仔一样,张开手把他们往外赶走。 本来准备随时冲上来帮忙打架的五个人忙拉开了身后的门,对于刚才的大转变他们同样还在消化中。 庄武的威严不容绿豆眼反抗,他们乖乖的被押解出了酒楼。 “师兄,您跟我们一起回去,他们一定是搞了鬼,迷惑了师兄。”绿豆眼见庄武转身要往里面走,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庄武一把抽出胳膊,绿豆眼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去。 “不许胡言乱语,以后你们都不许再到酒楼来找麻烦,谁敢来,先问问我庄武的拳头肯不肯?”他的语气很严肃,甚至提起拳头比划了两下。 第712章 言明 等庄武走进了酒楼,绿豆眼盯着庄武背影的眼睛还在发直,双腿则筛糠似的走不动,娘哎,表妹哎,你这是摊上了个什么对手,居然会巫术,把师兄直接给收了魂。 完了,完了,我以后还是自己保命要紧,再也不要蹚这个浑水了。 被两个从兄弟架着走的绿豆眼,又急又怕,心里胡乱的做着决定。 若是他知道自己找来师兄帮忙闹事,结果非但没有闹成事,还为明光和云霞他们找来了两个得力的助手,在以后的岁月中,为明光和云霞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话,他估计会吐出几大口老血,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还有云慧娘,送出一块好玉收买表哥,坐在家中等着看好戏的,戏最后没看成,捶胸顿足气了半日才算完。多年后她才发现,她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那个后悔别提有多强烈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后院的小厢房内,明光和云霞母女以及庄武坐了下来。 小二端来茶水,几杯茶冒着袅袅热气,在小厢房内蒸腾起茶香来。 “庄前辈,您说说看这声恩公从何而起,明光不敢冒认贪功。” 庄武立刻站了起来:“恩公直接叫某的名字就可以了。某现在就跟恩公言明。” 对于明光的谦虚礼貌,庄武心里由衷赞叹,恩公以后见到这位少年郎,一定也会高兴的。嗯,刚才他说自己叫明光,那我以后就叫他明恩公。 只是师弟为什么把明恩公形容得可恨又不讲理,我是不是不该听师弟的一家之言?又或者他们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等问清楚了,我一定要帮着把误会解除才行,万不可让明恩公蒙冤。 庄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做了打算。 “那好,你就讲讲吧,不过我们要听真话,还有你所讲的我们自会去查证。”云霞娘直接发了话,语气严肃。 “夫人教训得是,某发誓所说的全是真话。” 庄武把身子躬得很低,回答得认真而缓慢,似乎每个字都用了大力气。 “坐下说吧。”云霞娘脸色柔和了些,让他坐了下来。 庄武这次没有推辞,顺从落座。在明恩公和明恩公的亲朋面前,自然是听话是首要。 很快,庄武陷入回忆中: 那年他在外地与人比武大胜,非常高兴。但他的比武对手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因为输了,觉得很丢面子,于是怀恨在心,暗中策划要干掉他。 有一晚上,对方纠集了几个刀术高手杀到他借住的那户人家,残忍地把房东两个老人杀掉,然后准备杀他。 他自然奋起与对方搏斗,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慢慢他应付得越来越吃力,眼看就要不敌了。知道落在对方手中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拼了命想逃跑。 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破窗而出,他没命的往巷子外面跑去。 寂静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后面追赶的脚步声,自己奔跑时耳边的心跳声,直到多年以后,他依然记忆深刻。 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他跑入了一条死巷子,那几个人狞笑着围了上来,要取他的性命。 他大声呼救,巷子里有人家起来的声音,还有几户灯亮了,庄武正松了口气,想着自己有救了的时侯,就听那几个人用当地方言骂骂咧咧,骂得又急又快,然后,便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开门出来,更别说救他了。 现在想起来,那种真切的恐惧还在,因为当时他已经听见了刀挥动的声音,甚至闭上了眼睛,等待刀落在身上。 就在这时,有一声大喝传来:住手! 那几个人停顿了下来,他也睁开了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男子手里提着灯笼,站在他们身后。 “走开,闲事少管。”和他比武的那家伙轰男子走。 灯笼的光线很暗,影影绰绰的,只能依稀看到男子个子很高,但身形瘦削。 庄武在心里盘算了下,按照一般常理来说,这个男子绝对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除非这个人是个隐藏的高手。他马上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个人是他心中所想的大高手。 “何必伤人性命,钱我可以帮他还。”男子好言说道,而且没有说方言。 正处于绝望中的庄武,听到男子的话,就像是大雪天有人送炭来,口渴有人送茶来,刀架在脖子上,有人喊刀下留人一样,心情简直无法形容。 恩公出现了!老天待我庄武不薄,送了贵人来相助。 “我没有欠钱,只是和这个人比武赢了,他们就要我的命,求您救救我。”庄武忙梗着脖子嚷了起来。 打着灯笼的男子手里的灯笼晃悠了下,声音变得严厉了些:“既然是这样,你们就不能这样对他。只是比个武,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为此就要人性命?” 庄武喊完话后,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又有人揪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 有人走过去跟那男子说别听他瞎说,是个外地来的盗贼,偷了我们的钱,兄弟快走吧,我们自会收拾他。 这个人说的话他当时并没有听懂,是后来恩公告诉他的。这几个人太不要脸了,竟然满口谎言。 恩公却没有走,说是要听听庄武怎么说。 这话惹恼了那帮人,他们立刻分了三个人去围攻恩公,只余下两个人看住他。 这几个人的身手了得,若是三人联手,一个人要对抗的话,即便是高手,也是要花点力气的。 庄武立刻紧张起来,接下来他却听到那男子说:“我不会武功,但是这事我还是要管,你们不让他说话就是心里有鬼。” “这里没您的事,您快走吧。”庄武大叫出声。人家肯出面帮自己已经很不错了,何必搭上人家一条性命?庄武此时心里只想自己赴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边喝斥那些人,有种跟他打;一边与看守他的两个人拼斗起来。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没有了顾虑,竟然生出巨大的潜力,庄武愣是把那两个人打开,直接扑向了那三人。 恩公还被那三人围住,拼死我也要拖住那三人,让恩公离开。 这是庄武当时唯一的念头。 第713章 恩义 等庄武冲到近前,那男子却扔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用怕,他们不能奈我何。” “某当时就想坏了,这人会不会读书读呆了的迂夫子,不会武功还能说这样的话。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 云霞笑了:“可他最终把你救了下来。” “李小姐说得是,恩公虽然不会武功,但恩公有其他的本事。”庄武点头继续说:“我既已决定不能连累这个好心人,自然就横冲直撞地杀进了那三人的包围圈里,想把包围圈分开,让恩公出去。” 恩公把手中的灯笼往上提了提,开始大声念了起来。 他的声音一起,一左一右抓着我的两个人立刻不动了。后面追过来的两个人,拉着和我比武的那个人,口中咦啊两声后,也不动了。 灯笼往上提后,我看清楚了恩公的脸,清秀苍白,确实是个文弱书生。 但此时他念的句子连我都呆住了。 “他念的甚么?难道是经文?”云霞娘忍不住查了一句话。 不过云霞娘在心里也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念经文又有什么用呢? 庄武听了李夫人的话,立刻摇了摇头,表示不是经文。 他正要揭晓答案,明光朝他摆了摆手说:“先不忙告诉我们他念的甚么,让我们来猜猜看。”说完挑着眉,那只好看的眼睛看向了云霞。 对于明恩公的话,庄武自然完全听从,所以应了是,闭嘴不言语了。 云霞被明光这个建议激得兴起,她当即点头,双眼闪着光。 庄武趁机喝了口茶,热茶入口,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一切都不是梦,他今天真的找到了恩公的亲人。 嗯,这茶很好喝,庄武低头又喝了一口,让明恩公慢慢想,我不能打扰到他。 这个人不会武功,念了一段话,让会武功的人都呆住了,这段话定是练武功的人敬畏或者是看重的。 云霞首先就往这个方向想去,明光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明光还想到那几个人对于比武失败都耿耿于怀,人品不行,但对武功应该是痴迷的。 所以这段话能让痴迷武功的人感兴趣,一定是武功功法之类的。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八成的把握。 再抬头看云霞,发现云霞正睁着那双如宝石般光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看来云霞也猜出来了。也是,冰雪聪明的云霞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明光的笑容更加明亮,他欠了欠身,对云霞说:“我们又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吧。”然后用无声地张了张嘴唇,说了功法两个字。 云霞当即就解读出了明光的意思,她点了点头,也用唇语回复了明光,但她说的是刀法。 对,应该是刀法,因为那几个人都是刀客,只有刀法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明光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两个人的交流,云霞娘全程看在眼里,虽然她完全没有明白孩子们打的是什么哑谜,但她知道孩子们是猜到了正确答案,所以照样喜在心里。 这两个小儿女啊,越来越合拍,越来越知心,可真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呐。 这么一想,云霞娘兴奋地想立马奔出去找大哥大嫂,告诉他们,也让他们分享这样的欢乐。 还有下次到道观去见娘娘,也要告诉娘娘。 与云霞娘相比较,庄武就平静多了,他甚至都没抬头,一直在喝茶。 看到云淡风轻的庄武,云霞娘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好事不在忙上,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理清楚才对。于是她重新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云霞和明光。 “庄前辈,我们可以给答案了。”明光喊了庄武一声。 庄武腾地站了起来,认真而郑重地说:“明恩公,请您以后就叫某的名字,千万不要喊前辈,某受不起。” 他执意让明光不称其为长辈,脸上还有惶恐不安之色。 云霞便对明光说:“明光,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就按他说的做,否则会令他不自在的。” “多谢李小姐帮某讲话。”庄武躬身行礼,腰弯成了九十度。 然后又对着明光躬身行礼:“还请明恩公成全。” 他这样直率而坦诚的做派,到让明光对他又添了一层好感,加上云霞相劝,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同意了庄武的请求。 这下庄武才笑了,表情也轻松自然了许多。 他拱着手道:“还请明恩公说答案。” 明光指了指云霞说:“李小姐先想出来的,由她来说。” 庄武愕然抬头看了看云霞,又看了看明光,刚才他很肯定没有听到明恩公和李小姐有说过话,那他们是怎么知道对方想出来,还知道是谁先想出来的? 云霞咯咯笑了两声,主要是庄武的表情很好玩,戳中了她的笑点。 庄武忙低了头,等着李小姐给答案。 很快收了笑,云霞说了答案:刀法! 低着头的庄武猛然抬头,脸上尽是佩服之色,李小姐猜得很对,恩公当时正是念了一段刀法,而且那刀法是有名的快手金刀刀法。 恩公念完一段,便对那几个人说:“快手金刀是祖上传给我的,整套我都能背。放了他,我留下来。如果你们非要取人性命,便取我的吧。” 能背出整套快手金刀刀法的人,那几个人怎么舍得杀他,巴结都来不及。所以短暂惊呆之后,他们很快放了庄武,还跟他赔罪说是误会,然后齐齐拜倒在了恩公面前。 求他传授刀法与他们。 “先按我说的做了,放了他。”恩公坚持要按自己的意见办,并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 快手金刀,慢着,你的恩公姓什么? 明光站了起来,着急地问庄武。 庄武拱手朝右上一举,清晰地道出了恩公的姓名:“恩公高姓廖,贵名林生。” “廖林生,廖树生,叔叔的孪生弟弟居然还活着?天,这真是太好了!”明光的心里一阵狂喜。 他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如踩在棉花上,又像是在云端站着。心底的声音在呐喊,叔叔,杭儿不能侍奉叔叔,今后还有叔叔您的弟弟可以孝敬,这是老天可怜杭儿,让杭儿能够找到您的弟弟。 第714章 言欢 在世人面前,叔叔不得不隐名埋姓,随了他母亲的姓,叫了另外的名。但是他真正的本名就是廖树生,有一个叫做廖林生的孪生兄弟。这个弟弟在叔叔很小时便与他失散,后来叔叔打听到,他这个弟弟已经逝去了。 这成了叔叔生前最大的遗憾。 但是现在叔叔的弟弟很有可能还活着,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吗? 看着明光激动的脸,云霞娘使劲咳了两声。 杭儿的事情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又谨慎。 云霞娘的咳嗽声,让明光重新坐了下来。 一切都要眼见为实!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在耳边响起,明光冷静了下来。对,要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廖林生。 叔叔曾经说过,自己和弟弟脸像是长得一模一样,但身材却完全不同,自小他就壮实,弟弟却孱弱。 还有,要确认庄武所言的真实性,一切还待查证,不能轻举妄动,焉知这庄武不会是来试探他的人?他不能再让那些护着他的人出一点事情了。 现在他长大了,该是他护着他们的时候了。 明光垂下眼皮,在心里稍微做了初步筹划,尽早和父亲、义父商量下再定夺,庄武口中的恩公必然是要见见的。 “庄武,这两把刀也不是我的,是别人相赠的,这中间转赠过几人我却是不清楚。”他语气缓慢地开了口。 说完之后,看向庄武,没有放过庄武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庄武除了有微微失落的表情外,其余表情都还算正常。 云霞娘也盯着庄武打量,云霞则看向了明光,看来明光手里这两把刀就是赫赫有名的快手金刀廖家刀了。因为师父说过刀术中有名的派别,快手金刀的名头云霞还是知道的,明光手里的刀是宝贝,真正的宝贝。 “明恩公,既然某的恩公亲人能把这么贵重的刀赠与您,那您便还是某的恩公。” 庄武很快调整好情绪,语气夹杂着欢喜,是啊,恩公亲人的刀在谁手上,那人也应该值得我尊重。因为恩公曾说过,他的亲人不会随随便便弃掉这刀的,能心甘情愿赠与明恩公,那定是对明恩公很看重的。 只是,恩公的亲人现在何方?还需要请明恩公说清楚。 他请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朝明光拱手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 云霞娘抢在明光前面开了口:“庄武,你看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你恩公的具体情况讲一讲,明光也好去找人打听,这把刀最初是何人持有的。” “夫人正说出了明光心中所想,谢谢夫人。”明光清楚云霞娘是在替自己解围,所以满心感激地向夫人致谢。 笑眯眯看着母亲说得头头是道,云霞越发觉得自己的娘进步神速。 庄武没有任何异议,再次躬身:“庄武谨遵夫人之命,某这就说说某的恩公。” 云霞笑着指了指椅子说:“坐下说吧。” 庄武谢过之后重新坐下,把恩公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在私塾当教书先生,娶妻生子,有两儿一女。但恩公身子不好,家境也不宽裕。 为人正直,心地善良是恩公的最大特点。 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请大家看恩公的相貌。 明光看着庄武展开画像,一颗心砰砰乱跳。 真没想到,庄武对恩公如此敬重,连画像都随身带着。若是庄武口中的恩公与叔叔长相一样,那这事情八成就是真的了。他几乎是抖着手接过画像,闭了闭眼,再睁开仔细看了起来。 画像已经有点旧了,不过还能看清楚。画像上的人五官与叔叔确实是如出一辙,除了脸更瘦削外。 明光的手有些微抖,同时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激动得喊出来。 云霞娘见了明光此时的表情,心中大致有了个谱,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还得等会私下问问明光才行。 “明恩公,赠刀与您的人与某的恩公可有相似之处?”庄武想的是持刀人既是恩公的亲人,说不定就是兄弟手足,很有可能长相差不多。 “杭儿,叔叔以前也有个弟弟…” “那他在哪儿?” “他不在了。他很乖很听话,和叔叔是前后脚生出来的。” …… “爹,我想叔叔。” “爹也想。“ “要是叔叔还活着,叔叔的弟弟也还活着该有多好。” “杭儿,你叔叔的弟弟不知所踪,也可能还活着,只是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小而已。” “是啊,娘曾听你叔叔说过,他从小身体就好,家里就让他练武;而和他一起出生的弟弟却身体不好,不能练武,所以就让他去念书。 对于他们那种世代习武的家庭来说,你叔叔的这位弟弟不能习武是件可悲的事。你叔叔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抢了弟弟的福气。他曾说过想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好好补偿这个弟弟。 可惜,后来他们家里出事,两兄弟失散,你叔叔是最伤心的。再后来,你叔叔听人说,有人见到有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孩子死了,但是不是他的弟弟,其实他也不确定。” …… 明光脑袋里瞬间充满了好多对话,和叔叔廖树生的,和爹娘的,他晃了晃头,把这些对话理了理,再把庄武的话咀嚼了下,基本确定庄武所言是真的。 长相一致,身体不好,教书先生,有廖家刀,会廖家刀谱,这些足以说明一切。 他趁云霞和庄武说话的时候,和云霞娘交换了眼色,并轻轻点了点头。 等云霞问完话,明光直接跟庄武说:“庄武,你来安排,我跟你的恩公见一面。有些话我要当面跟他说。” 庄武大喜:“多谢明恩公!某这就去安排,尽早让您和恩公见面。” 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云霞几人看他那急切的样子,都笑了。 “庄武,慢着!好事不在忙上,今天是李记酒楼重新开业的日子,不赏个薄面,喝几杯?”明光喊住了他。 庄武顿住脚,也是,明恩公今天怎么可能就跟着启程,总要给明恩公一点准备时间。他转过身来,搓着手说:“庄武听明恩公的。” 第715章 接来 庄武知道自己是个粗人,考虑问题确实不周到,所以直接憨厚表态就好。 “好吧,那就让小二上菜来,我和你边吃边谈。”明光见二舅父已经站到了岳母身旁,看样子食客们都陆续离开了,该忙碌了一上午的酒楼当差的好好吃饭了。 果然他的话音落,岳母就笑着喊人上菜,接着吩咐开来。 很快,二舅父、明光、庄武还有润兔爹和润兔叔叔并几个厨子,就在后院厢房里把酒言欢起来。 云霞则和云霄、润兔以及表兄弟们在旁边的房间里享受美味。尤其是吃过都说好的西瓜鸡。 从庄武口中,明光知道了后来的经过。 这位小廖叔叔当时答应了要传授那几人廖氏刀法,那几人才放了庄武。 第二日,他们急切如约前往去求教,结果闯入小廖叔叔自己设置的迷宫阵,在里面左冲右突却根本出不来,如困兽般被困了整整三天,直困得精疲力竭,奄奄一息。 最后廖叔叔找人把他们弄出迷宫阵后,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说他们根本不配习武,连武术的根本精神都没有吃透,武之不魂,再这样下去,不但没有建树,还可能走火入魔,不得善终。 那几人清楚的知道,若是廖先生不让人来救他们出去,他们一定会困死在迷宫阵里。大概在迷宫里承受了极度的绝望,他们也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正如廖先生所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打不过人家就起杀机,就算当时得逞,以后也会不安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几人总算真正正视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廖先生又让他们做了好些事情,逐步打磨他们的心性,直到他认为可以教他们廖记刀法之后,才传授于他们。 后来那几个人都学有所成,对廖先生尊敬有加,说没有廖先生逼得他们悬崖勒马,就没有今天的他们。 当然,他们和庄武也冰释前嫌,几人还结义为兄弟,都尊称廖先生为恩公。 明光也跟庄武讲了绿豆眼的劣行,气得庄武立马站起来,提着拳头就要去找绿豆眼算账,被明光拦了下来。 “庄武,他那种人我们不要理会便好。”明光如是说。 庄武整肃身子,端坐着跟明光拱手道谢,谢明光饶过他这个不成器的师弟。 最后庄武喝得大醉,一直笑,一直笑,笑得停不下来…… 那天的开业庆典圆满落下帷幕,很快全城都在谈论李家酒楼,对李家酒楼的评价极其高:饭菜味道可口不说,还新鲜奇妙;另外大家都开了眼界,看了舞狮队表演,也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雅梨园的演出;反正在李家酒楼吃饭,感觉上就跟在家里一样舒服自在,不对,比家里舒服自在,还吃得好。 人家掌柜的说了,要让食客觉得宾至如归,要让他们感受到最好的服务。 服务这个新词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连卖肉的屠夫都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嚷嚷着要做好服务。 总之,李记酒楼成了整个京城食客们的首选。 晚上,酒楼账房先生和亲家老爷,二舅老爷,二东家一起盘点开业当天的营业额时,大呼了不得。因为开业当天能够持平都算经营有方,一般要到三月左右才开始盈利,账房先生也算是个老账房了,自认为活了大半辈子,在李记酒楼开业那天才开了眼。 李记酒楼开业当天定价是优惠定价,大约是平日价格的六成左右,就这样,当天都实现了盈利,而且盈利还不少。 要照这样下去,保准赚个盆满钵满。 但是令账房先生更惊讶的还是大小姐云淡风轻的态度,大小姐说这只是开始,不足提。今后大家好好干,酒楼发展壮大,赚了很多银子,她拿出其中的一半,根据功劳大小,给大家分红。 赚得越多,分得越多,而且她绝不说一句诳语。当场白纸黑字写了文书,交给账房先生保管。 大小姐如此做派,深得酒楼上下所有人的夸赞,大家浑身都是干劲,就差嗷嗷叫着要去为酒楼出力了。一时之间都以在李记酒楼当差为荣。 云霞很满意酒楼员工们的积极性,以人为本不能是句空话,有了这些把酒楼当成自己家的员工,酒楼没有不兴旺的道理。 第二日,明光原说要把黄少爷抓过来改造的,因为庄武的事情,暂时延缓了,让黄少爷还可以再享两天轻福。 第三日,明光带着几个家人一道,跟着庄武去见了那位廖林生。 见面后的当天,明光和家人,还有庄武就帮着廖林生收拾了家中细软,把他和妻子一并接到了京城,等他们风尘仆仆回京,云霞和母亲见到了这位廖林生先生。 和他聊了一会,云霞便折服于他的睿智明慧。这人真的是个大才,可能因为身体不好,不能习武,他就剑走偏锋,不仅背了海量的武功秘籍,还精通兵法。 若是父亲得他做军师,绝对如虎添翼。但廖先生身体孱弱,到西戎边关恐怕会不适应。所以云霞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没有提出来。 以前自己身子弱,得到师娘的调理,恢复神速,看哪天我跟师娘提提,请她也帮这位廖先生调理下,师娘医术水平了得,八成能让廖先生身体好起来。 云霞在心里做好决定后,找明光谈了谈自己的想法,明光大赞她说得对,两人当即商议尽早跟师娘讲这个问题。 接来廖先生,最高兴的当属明光,他告诉云霞说,廖先生的兄长于他有恩,但多年前撒手人寰,让他想报答都无从报答,现在好了,恩人的弟弟找到了,他也找到了可以回报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何况恩人之恩,堪称滔滔江海之恩。 明光站在烟霞院中间那棵树下,背着手认真地说。 云霞笑着对他点头,这样的少年,她很是欣赏。 又过了两天,明光的家人为廖先生腾出一处宅院,廖先生从将军府搬了出去,在那边安置下来,自此在京中有了家。而在庄武死缠烂打的请求下,廖先生允了他要当自己长随的请求。 庄武如愿以偿,从此随伺在了恩公身边。 第716章 抓来 得到允许那日,庄武哈哈大笑,义兄们,小弟以后也能在恩公身边照顾了,看你们还眼气小弟不? 不过他没有高兴几天,那几人居然也变卖房产,拖家带口来追随恩公了。一时之间,恩公家里热闹得堪比过年。 云霞娘则很快和廖夫人熟络了,两人说话投机,亲如姐妹,很快两家人就跟一家人一般亲近了。 明光把小廖叔叔安顿好,回了萧宅一趟,和父亲、义父聚在一起,好一阵高兴。 “爹,义父,杭儿今天想喝一杯,不知您们允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喝酒,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 “允!必须允!”义父半分没有迟疑,哈哈笑着用手拍着大腿说。 萧先生看着杭儿兴奋得满脸通红,还未喝酒似乎都醉了,笑着说:“我要是不允,你义父可能要跟我发急。” 是夜,在义父家,三人畅饮美酒,聊着廖叔叔的事情,又讲到去接小廖叔叔的经过,苇杭先哭后笑,在微醺中,少年觉着自己心中豁然开朗,眼前一片清明。 叔叔,杭儿定不负您和所有为杭儿奔忙的人! 他亮着眼睛,双颊酡红,胸臆间奔腾着前所未有的勇气。 因为惦记着明天要去抓那黄少爷,明光并未贪杯,浅尝辄止。倒是义父喝醉了,跪在房间里直嚷嚷老天有眼。明光和父亲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却是死活不起来,就要钉在地上。 还是义母矮身下去在他耳边说:不可,现在殿下的处境还很艰难,夫君这样吵嚷,小心影响到殿下。 义父立刻就没了声音。 父亲摇着头笑道:“三弟倒是酒醉心明白。” 明光当时眼眶就红了,这些亲人为了他可以说是殚精竭力,一心一意。他们其实很不容易,要承担很多,也付出了很多。 为了他们,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 第二天早晨,云霞起得很早,昨天已经和明光商量好,改造黄少爷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今天要去把这家伙给提溜出来。 昨儿她也派了紫松去通知黄老爷,黄老爷高兴得很,还十八相送把紫松送出很远。看来这位老父亲,对儿子的改造充满期盼,十分上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听了紫松的回复,云霞感叹了一句,同时又感到责任很大。她咬咬唇,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帮黄老爷把这个儿子给改造过来,这也是答应大叔的。 她起床没多久,明光就过来了,跟母亲请了安,便和云霞一道去饭堂吃饭。 母亲不放心,跟着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多喊几个小厮一起去,万一那黄少爷犯起混来,人多也容易制住。 “伯母,不用。酒楼生意火爆,家里的下人小厮都抽调过去好些了,家里总得留两个人。门房老郑不是说开业那天,看到姓丁的去过那边吗?万一他们要做些什么,家里没人才麻烦。我这边您不用担心,我和紫松对付那个黄少爷,应该不是问题。” 明光好言宽慰云霞娘。 云霞也劝母亲:“娘,您忘了,这是黄老爷同意的事情,我们去抓那黄少爷还有谁敢阻拦?” 云霞娘听了两个孩子的话,蹙着的眉头放松了些,但早晨起来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还是让她又叮嘱了两个孩子一番。说到最后,她自己倒不好意思了:“我这样翻来覆去地说,好像是有点让人心烦。” 对于母亲充满关怀的絮絮叨叨,云霞听着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心中温暖。 是啊,原来她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她那刻薄的养母才不担心她,更不会管她会不会遇到困难,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干活的工具而已。 没想到在这里却能收获这样的亲情,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发对母亲有了孺慕之情,十分珍惜这份亲情,又怎会嫌弃母亲关切的唠叨? 只有满心的欢喜和感恩! 所以她眼波中笑意流淌,语声轻柔动听:“娘,您是为了我们好,怎么会让我们心烦呢。不过,霞儿要请您且放宽心,我和明光会小心的。” 云霞娘见女儿这样说,蹙着的眉彻底放松,且脸上浮现喜色:“我的霞儿真是长大了,好,好,娘放心。其实娘知道,有明光在,一切都会妥妥当当的,只是娘,好像不说出来,就觉得过不得。” “伯母,明光理解您,明光的母亲也和您是一样的心境,总是叮嘱我要小心,总是担心我,天下母亲大抵都这样吧。” 明光站起身,对云霞娘施了一礼。 “对对,都一样。”云霞娘这次笑得眉眼弯弯,两个酒窝好深。 等孩子们吃完饭,她亲自把他们送上马车,才转回身吃饭,准备吃完饭到酒楼去看看,跟着父亲一起学学看账本,父亲年龄大了,不能老是劳累他老人家,自己学会了,便可以让父亲享享清福。 云霞他们的马车快到镇上时,见黄老爷派来的下人已经等在路边了。那家丁看到云霞他们的马车,立马喊了坐在马车前面的紫松,只是那人的声音,坐在车里的云霞和明光都听出来带了明显的颤抖和不安。 紫松跳下马车,和那人交谈了一会。 云霞撩开车帘子,看见正对着自己的那人,可是眉头紧锁,一脸忧色。 看来事情不大妙啊! 云霞转头对明光说。 明光也看到了,他点点头,回了云霞一个笑脸:“无妨,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无所畏惧!” 他说得很淡定,镇定如常。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看着对面的少年,云霞脑海中跳出这句诗来,与少年的形象重叠起来。 好!她眼中波光盈盈,心中安然平静,笑着回复了明光。 和紫松说完话,那下人便忙忙地转回去禀告黄老爷了,而紫松愁眉苦脸地站在车门边,把那下人说的话跟小姐和明少侠复述了一遍。 原来昨天紫松和黄老爷说话时,黄夫人竟然在门外偷听,他们讲的内容黄夫人全听见了。知道黄老爷要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交到别人手里,还是上次在饭馆里痛打儿子的那个别人手里改造,当即就不干了。 第717章 阻拦 等紫松前脚走,黄夫人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她不活了。 今天喊人去找来娘家几个兄弟,并侄子们一大群人杵在家里,嚷嚷着谁敢把黄少爷带走,他们就不客气地打出去。 “小姐,那人还说黄夫人耍起泼来很凶的。” 这可怎么好?要是自己那个口才好的妹妹在就好了,可以帮小姐对付下那耍泼的妇人,自己笨嘴笨舌的,帮不了小姐的半点忙。 除非是打架,自己还能冲到前面去,那黄夫人是个妇人,又不能打。 越想越犯难,紫松眉头都打起了结,脸也皱巴巴的,全是愁容。 “没什么大不了的,紫松上车,我们去会一会这位黄夫人。” 云霞说得很轻松,仿佛是去见一个交好的友人。 紫松愣在那,一时没动。 明少侠跟着笑道:“放心,黄夫人再横,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上车吧,我们去黄家。” 这次紫松有点明白了,原来小姐和明少侠早就有了应对。他高兴地应了一声,跳到驾车位上,催促老梁快走,又闹嚷嚷的帮老梁指路。 云霞和明光听到前面的说话声,对视一笑。 “等会可是有场硬仗要打,我们还是商量下吧,否则显得太随意了。”云霞俏皮打趣。 明光接过她的话头说:“好像是太随意了,黄夫人可是纠集了很多人,我们俩竟然还不当一回事。” 哈哈哈,咯咯咯,两人终于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前面的紫松听见背后传来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就说小姐和明少侠两个都是智多星,办法多得是,那个黄夫人待会儿可能要哭鼻子了。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老梁,简单把黄夫人的做派跟老梁讲了下,老梁没说其他的话,只是问他:“我说紫松,你想不想早些看到咱们小姐和明少侠收拾那什么黄夫人?” 紫松看老梁神态轻松,完全不像自己刚才那般紧张,便一边点头,一边大声回答老梁说想! 老梁嗯了一声,手中长鞭子一甩,马儿立刻加速跑了起来。 敢情人家老梁心里明镜似的,早就知道不用犯愁,小姐和明少侠怕过谁?什么事干不好? 他在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紫松你真是笨。 “……你看如何?”云霞问 “我觉得还是稳妥点比较好。”明光摇了摇头答。 “没事,我完全应付得来。” “云霞,我说过要做一个合格的护卫,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明光还是很犹豫。 云霞亮着眼睛看着明光,扬唇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跟你做个保证,绝对不逞强,不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顿了顿,她又举着手补充了一句:“我发誓,若是有危险,我立马乖乖先服软。” 这次明光没有再摇头,他看出来了,云霞是心意已决,所以欠了欠身子,回了两个字:”真的?“ 尾音拖得有些长。 ”当然真的,比真珍珠还真,大丈夫尚要能屈能伸,我一个小女子服个软有什么打紧,再说,我会是那种明知道危险,还不管不顾去撞墙的人么?所以你且放一百个心。” 云霞说得很快,中途连停顿都没有,一气呵成。 她说完,笑盈盈地看着明光,两个小梨涡在腮边若隐若现,虽浅犹深。就像是盛了美酒一般,看着都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晕乎乎的明光应了声好,就按云霞你说的办。 答应了以后,他低头笑了。 比真珍珠还真,也只有云霞才能说出这般生动有趣的话来。 马车在老梁快马加鞭地催赶之下,很快就到了黄府门前。 黄家大门紧闭,看来黄夫人是铁了心不让他们带人走。 紫松最先跳下车,明光和云霞跟着下车。 老梁下车躬身跟云霞请示,请小姐等他一下,他把马车赶到一个上次认识的人家去放好后就过来,若是黄夫人敢派人打架,他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他们拼了。 小姐咯咯笑了几声,才说:“老梁,没有那么严重。” 明少侠却赞同老梁的做法,催他快去快回。 得到明少侠认同,老梁赶紧跳上马车,吆喝着马跑远了。他要尽快赶回来保护小姐,生怕迟了。 老梁走后,明光绕着黄府跑了一圈,对黄府的布局大致有了个了解。果然有个后门,等会云霞在前门牵制住黄夫人,他便把黄少爷从后门抓出去。 看完了,明光回到正门处,问了紫松黄老爷住的地方在哪个位置,又把云霞定下的计跟紫松说了。 紫松站得笔直,跟明光保证自己会当好小姐的挡箭牌。 没一会功夫,老梁回来了,他一头的汗,一路全是跑过来的。 “老梁,难为你了。”云霞看着为了她不顾自己的老梁,诚恳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应该的,应该的。”老梁挺了挺胸脯,满脸是笑。 能为小姐冲锋在前,不仅是应该的,也是荣耀的。 一切准备就绪,云霞和明光互相说了一句鼓励对方的话,然后开始行动。 云霞带着紫松和老梁站在了大门前,紫松伸手拽住了门环,拍响了门。而明光已经隐在了院墙拐角那边,只等这边的人在门口交锋,他便翻墙进去。 听见门响,亲自坐镇门房的黄夫人陡然站了起来,手颤颤地指着大门道:“快点,想抓我儿的人来了,去,给我赶走,不走就乱棍打走。” 她的几个兄弟应了声别怕,转身往大门走去。 黄夫人汗涔涔的手里捏着绣帕,心口一阵乱跳,又对身边的丫鬟说:“快去跟少爷说,让他呆在我房间里不要出来。” “胡闹!夫人,你要是敢打乱棍打将军府李小姐,明天就等着衙门把我们黄家父子,还有你的娘家人都给抓去坐牢吧。李将军可是朝廷重臣!咳咳...咳咳...” 本身病还没有好利索,又气又急的黄老爷,呛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身边的老仆赶紧给他顺背。 黄夫人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道:“什么胡闹,我难道不清楚?但是那个什么李小姐我打不得,来抓咱们儿子的独眼龙我可是打得的。” “你,你,”一向好脾气的黄老爷指着自己夫人,说不出话来。 第718章 正对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娘子端站在门口,开口的声音轻盈悦耳:“请问黄夫人在吗?” 黄夫人的兄弟并侄子们上下打量了一番门外的站着的人,一个漂亮柔弱的小娘子。 四处搜寻了下,并没有见到什么很厉害的独眼少年。 “你是谁?找我家姑母作甚?”一年轻后生语气不善地回答云霞。 云霞并不恼,只说要见到黄夫人当面说话。 另一个后生凑近低声对为首的汉子道:“伯父,这个怕就是姑母说的那个李小姐了。” 他的话提醒了黄夫人娘家的人,他们再看这位李小姐,虽然觉得她和黄夫人做对,很不喜;但看人家只身前来,轻松自在的样子,还是在心里赞叹起来,不愧是将军家的小姐,气度不输人哪。 起先以为门外是来带走黄少爷的人,黄夫人的兄弟并侄子们一个二个都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见到的是一个不可能带走黄少爷的小娘子,所以神色明显缓和了些。为首的汉子觉得云霞不会生出什么威胁来,遂摆了摆头,叫其他人让开。 “先进来等着。”他对云霞说。 云霞这才招招手,老梁和紫松从门两边的墙垛后站了出来。 对方一下就紧张了,就说嘛,李小姐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原来是带了帮手的。他们呼啦一下全部围了上来,挡住了进门的路。 虽然是一个和善的老仆和一个年轻的仆人,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是个隐藏的武功高手,比那独眼少年郎还厉害呢。 黄夫人的娘家人严阵以待的架势,让云霞忍不住笑了:“这只是我家的车夫和护院,车夫不会拳脚,护院只是略微会点而已,你们不用做出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不放心,请黄夫人出来,我们就在这儿说吧。” 老梁和紫松也站上前,按照刚才小姐交代的话告诉那些人,我们家明少侠家中有事,今天不能来了。我们家小姐也不是来打架的,作为下人,我们一定要跟着小姐进门的。 你们若是信不过,把我们绑上吧。 两人说完伸出手来,平静站着等着他们来绑。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喊了黄家的一个下人去拿绳子。 记住,拿结实的来。 为首的汉子追着吩咐了一句。 门房里,黄老爷止住了咳嗽,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他在房内转了几圈,指着黄夫人愤愤道:“夫人,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敢让他们动手打人,我就休,休了你!” 成婚几十年,从来没有说过休妻的黄老爷,竟然说出了那个休字。 黄夫人愕然,周围的奴仆们全都目瞪口呆。 稍顷,哇的一声,门房里黄夫人大哭声传了出来。 黄夫人的兄弟并侄子们都惊呆了,问是怎么了? 云霞嗤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还能怎么了?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你说甚么?”为首的大汉恶狠狠得瞪着云霞,眼睛都快喷火了。 “我说黄夫人是自讨苦吃,还执迷不悟的话,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不许这样说我姑母!”起先问话的那个后生很生气,气呼呼地顶了云霞一句。 紫松站到小姐与后生中间,也狠狠地瞪着他和为首的大汉,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许这样跟李小姐说话!” “慈母多败儿呐,黄夫人这样惯着黄少爷,非但不是为他好,反而是害了他。”老梁紧挨着紫松站着,接过紫松的话头,摇着头感叹道。 这边僵持不下的时候,黄夫人在门房里越哭越大声,最后变成了嚎叫。一边嚎叫,一边痛数黄老爷的不是。 “我嫁到你们黄家来以后,处处为黄家出力,还为黄家生下了唯一的继承人,那可是你们黄家的根,昂昂昂…你竟然要休我?你休啊?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你就休啊,昂昂昂…” 黄老爷脑仁一阵疼,他一直都被人取笑是个惧内的,今天夫人又这般哭诉指责,换了平日,早就去赔礼道歉了。可今日,他豁出去了。 自打说出了那个休字后,他觉得自己硬气起来了,胆子也变肥了。 他目不转晴地盯着黄夫人看了看,脸色越来越沉。 大门处,黄家下人拿来了绳子,几个人围住紫松和老梁,把他们俩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确保他们俩无法挣脱,这才让主仆三人迈进了大门。 等云霞他们一进了门,为首的汉子立刻让人关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落了门栓。 与此同时,明光缩回头,沿着院墙根走了几步,四处看看无人,便翻上了高墙,然后纵身一跃,从墙头消失了。 黄老爷脑袋里嗡嗡有声,都是夫人刚才的哭诉。好嘛,既然你又说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那咱们就来掰扯掰扯。儿子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夫人你溺爱娇惯的结果。你这哪是为儿子好,你是要害了他啊!再这样下去,儿子就没救了。 我好不容易请到有能力,还愿意帮他改造儿子的人,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还要横加阻拦,简直是不可饶恕! 黄老爷越想越生气,心中的火苗由小变大,最后腾的就炸开了,直接指着夫人训斥开来:“你还好意思提到儿子,你看看现在他像什么样子?就像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棵长歪的树,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你自己扪心问问,这些是不是拜你所赐?” 说完,他抬手指着自己,抖着唇又说:“不是你一味的纵容他,娇惯他,要钱给钱,要干甚么就由着他,他做错了事不惩罚,还袒护他,他能像今天这般无法无天吗?他能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气得病倒,差点下不了床吗?” 被黄老爷一口气不停地指责了一番,黄夫人再次呆住,连哭都忘了。 云霞带着被结实绑住双手的老梁和紫松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个场面。 她不禁在心里暗赞:好样的,老爷子终于放飞自我,雄起了一回。 数落完的黄老爷,火气刚小下去,转头看见紫松和一个老仆模样的人被绑着手,跟在李小姐身后,那火气又迅速窜上来。 第719章 冲突 黄老爷以更大的声音怒吼道:“谁干的?你们还懂不懂待客礼数,快给我把绑着他们的绳子解开!” 然后对着李小姐躬身一礼:“失礼得罪了,老朽还请李小姐海涵担待。” “没事,我今天来便是跟黄夫人说清楚的。” 云霞淡笑着回礼说道,语气很平静。 一直呆若木鸡的黄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一下跳起来,指着云霞道:“你出去,你这个狠心的小娘子要抓我的儿去受苦,我跟你拼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等同于咆哮了,话音落,她的人已经一头朝云霞冲过来。 “放肆!”黄老爷大吼一声,急得一把抱住了她:“你这个疯妇!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他气得浑身打颤,牙呲欲裂。 而紫松和老梁同时挡在了云霞身前,因为太急,两个人还撞在了一起,便举着绑起的手对视一笑。 仆妇们被黄老爷吼得战战兢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这个家平日都是夫人做主,老爷都听夫人的,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不绑吧,老爷发了怒,而且老爷发起怒来还挺可怕的;绑吧,自此便得罪了夫人,万一转天老爷夫人和好如初,她们岂不是就遭殃了。 仆妇难当啊,几个人顿时愁得不行不行的。 她们犹豫这个功夫,老爷的长随已经把紫松和老梁的手上的绳子解了下来,顺势递给了仆妇们并斥道:“老爷的命令你们当耳旁风吗?” 那几个仆妇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黄夫人突然朝自己娘家的人喊道:“兄弟们快帮我。” 她一求救,被黄老爷突然发飙震慑住的黄夫人娘家的人,就跟被马蜂刺了一样,嗡的一声朝仆妇们涌过来。那为首的汉子叉着腰,瞪着大眼,暴喝道:“今天谁敢绑我姐姐,我跟他没完。” 其他人立刻附和大吼,把黄夫人护在了身后。 黄老爷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他扶着椅子的手抖动得很是厉害,把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来,似乎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少顷,他走到仆妇面前,伸出了手。 “绳子给我!”黄老爷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拿在仆妇手中的绳子就跟烫手的东西似的,正巴不得甩掉,听了黄老爷的命令,她毫不犹豫的就把绳子交给了老爷。 屋子里所有的人的视线都放到黄老爷身上。 只见黄老爷拿着绳子冲到黄夫人面前,直接开始绑,一边绑一边说:“她们绑你不得,我难道还绑你不得?” 黄夫人自嫁到黄家来之后,哪儿受过这种待遇,立刻又羞又气的尖叫起来。 她的娘家人马上上来劝黄老爷,这当着下人的面给她难堪,简直不把他们这些娘家人放在眼里。 于是一些人拖拽,一些人推搡,把黄夫人解救出来,并用劲把黄老爷挤到了旁边,甚至差点挤到地上,全靠长随出手才把黄老爷扶着站稳了。 趁他们乱着,云霞悄悄朝紫松使了个眼色,紫松会意,喊着黄老爷您没事吧,往黄老爷那边冲了过去。 “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云霞不紧不慢地站了出来问黄家的人。 为首汉子立刻怒目相向:“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即便是个过路人,看到这等情形,也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何况我是黄家的客人。你们这样的做法,简直是目中无人,犯了聚众在私宅闹事的罪,我还不能路见不平吼一声么?” 云霞才不怕那为首汉子,直接回瞪他一眼,给他扣了个罪名的帽子。 那汉子眨巴了几下眼睛,思索云霞所说的这个罪是甚么意思,然后便跳着脚说:“这是我姐夫家里,怎的就便成了私闯民宅了?” “对,我们是姑母请来的客人。”几个年轻的后生,看着像是黄夫人的侄子们,立刻梗着脖子嚷嚷起来。 “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谁?”云霞突然转变了话题。 黄老爷在那边忍不住回答了一句:“当然是我。” 云霞立刻笑道:“那黄老爷可曾邀请他们过来?” “没有。”黄老爷果断摇头回复。 “那就是了,你们不请自来,还撒野耍横,难道还告不得你们私闯民宅的罪?”云霞拔高了音量,气势夺人地指责他们。 黄夫人这些兄弟们都是些空有力气,头脑简单的人,被云霞一本正经地一唬,还真被吓着了。 他们历来害怕衙门,所以本能地把云霞所说的话放大了来听,自然就被伶牙俐齿的云霞给绕进去坑了一把。几个小辈看着那为首的汉子,为首的汉子看向自己姐姐,想讨些主意。 “你这个小娘子胡说八道,他们是我请来的。”黄夫人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娘家的人些顿时都松了口气。 云霞哼了一声,缓缓的,一字一句地对黄夫人说:“是吗?我刚才可是听到黄老爷说要休掉你的。” 此言一出,黄夫人的脸立时变得很难看,先是发红,接着转青,最后变成了黑色。 她此时是头发散乱,心更乱,又指着云霞叫道:“快把她撵出去!” “你敢!李小姐是我请的贵客,今天谁敢撵出去,我就跟他拼命!这可是在我黄家的地盘上!”被紫松和长随扶着的黄老爷把手在桌子上拍得嘭嘭有声。 张了张嘴,黄夫人想说甚么,又说不出来,索性一头往墙边冲过去。 “快拉住她!”说时迟,那时快,云霞朝黄夫人身边那几个仆妇下了命令。 仆妇们被云霞提醒,一拥而上,拉住了黄夫人。 这边紫松贴着黄老爷,趁机悄声告诉他明少侠已经去找黄少爷了,准备从后门把他带走,还请黄老爷去相助。 “好,我马上就去。”黄老爷答应了就欲转身。 紫松忙低声道:“小姐说老爷可说自己气坏了,人不舒服。这边小姐会帮你把人拖着。” 黄老爷点点头,看了看云霞,觉得这个小娘子真是足智多谋,这么难的事情都被她化解了。 然后扶着额头道:“我快被你们气死了,平子把我扶到卧房去躺着,眼不见心不烦。” 黄夫人听了,呜呜呜的哭声更大了。 第720章 冲撞 黄老爷转身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又转头对自己的家丁说:“看着他们,若是再乱来,直接给我打出去。” 说话时,他的手指向了黄夫人的娘家人。 家丁们一直都看不惯黄夫人掌控着黄老爷,在家里耀武扬威,所恨的是黄老爷一直惧怕黄夫人,以至于这个家都被黄夫人和那黄少爷搞得乌烟瘴气,心里都憋着气的。 今天见老爷终于威武起来,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大声答应,且无比齐声。 见此情形,黄夫人一口气堵在喉咙口,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捂脸哭。 而她娘家兄弟侄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次看来是惹恼了姐夫,以后姐夫不再接济他们可怎么好?为首汉子更是知道这个厉害性,所以拿眼神扫了其他人一眼,沉着脸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这是摆明了让大家不轻举妄动的意思,侄子们围着他便都不敢作声了。 门房里,只有黄夫人的哭声回荡,盘旋。 而黄少爷在自己院子中,指挥着丫鬟们关好院门后,回到卧房,下了卧房的门栓,仔细检查了两遍,才放心的躺到了床上。 他斜靠着锦绣被,翘着腿,还挺轻松自在。 多亏母亲听到父亲暗中策划的事情,要不然被那个独眼护卫抓去,打又打不过人家,被人家制住,自己可不遭了大罪了? 多管闲事的独眼龙,你就是盯上我也莫有办法了,哼哼,我母亲把家里的家丁、下人、小厮都召集起来,还把舅舅和表哥们叫过来了,你再横,还能打过几十号人,想带走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黄少爷在心里暗笑了几声,把手枕到头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回忆起上次被痛打的经过,感到全身发紧,那次的伤可是让他痛了好几天的。 于是摸了摸心口,口中难免咒骂了明光几句。 “呦,居然敢在背后骂我?”头顶上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黄少爷嗤了一声,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怎么不敢骂你?小爷害恨不得抽你一顿。” “很好,不如你来抽我试试?”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回黄少爷全身的汗毛一下竖了起来,刚才的声音好像,好像不是自己想出来的?是真正有人在说话,那是谁在说话? 他猛然睁开眼睛,翻起眼皮往上看去,最先撞入眼中的竟然是一个眼罩。 “啊!”见鬼了! 一声尖叫刚起,很快就被一团布给堵住,在口中破碎,直到消失;与此同时黄少爷抱着头想坐起来,也被牢牢控制住了。 明光解下黄少爷的腰带把他的手捆住,然后好笑的看着他放手后立刻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黄少爷,只见黄少爷嘴里叼着布团,惊恐的眼睛转动不停,一脸哭相。 “你是不是好奇我从哪儿进来的?我来回答你的疑问。” 明光说完,用手指了指房顶,有几片瓦被揭开,一束阳光正从那个洞中照进来。 黄少爷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娘啊,这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把房顶弄了个窟窿,潜入了自己的卧房,太令人恐怖了。他就是现在要了自己的命,外面的人恐怕都不知道。 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吧。 明光见黄少爷放弃了挣扎,不再乱动,便走到窗边,把关着的窗子打开一条缝往外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小丫鬟站在门口处,丝毫没发现这里面的动静。 他重新把窗关好,搬了把椅子,轻轻放在床前,坐了下来。 现在只需要等一会,等黄老爷过来后,自己就把黄少爷从后门弄出去,然后便可以让云霞他们撤退了。 不过他希望能速战速决,因为不想让云霞置于险境之中。若是黄老爷半柱香的时间还不过来的话,他就自己行动了。反正这黄家的男子们都被黄夫人弄到正门去了,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押着黄少爷顺利出后门。 也不知云霞那边情况怎样了?明光虽然一脸平静,心里还是稍微有点担心的。 此刻云霞走到黄夫人身边,对呆站着的一个仆妇说:“帮夫人擦擦眼泪吧。” 那仆妇见老爷都敬着的李小姐跟自己说话,立刻点头如捣蒜,凑到了夫人身边。 黄夫人不领情,抬手把仆妇推开了。 云霞的话提醒了黄夫人的兄弟侄子们,为首汉子和几个后生纷纷出言劝起了黄夫人。 刚才黄夫人作势要撞墙的时候,是云霞喊人拉着她,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要不然真要撞到墙上,那得多疼啊?不撞的话,又会在那么多下人面前会失了面子。 有的时候,旁人不经意的一点小关心,小帮助,也会让被帮助的人记在心上,心存感激的。 此刻黄夫人对云霞就有这种心情,所以对于她的靠近并没有做出什么极端的动作。倒是把随时准备冲出去保护小姐的紫松和老梁倒给晾在了一边,没有用武之地了。 “黄夫人,现在哭好过以后哭。”云霞站定,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 看到黄夫人还算有点理智,没有像刚才那般飞扬跋扈,云霞便决定好好劝劝她。 黄夫人不说话,但哭声略小了些。 那个为首的汉子,她的兄弟咳了一声,皱着眉道:“李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霞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有子女吗?” 黄夫人的弟弟楞住了,黄夫人也抬起了泪眼看向云霞。 “我家小姐的意思是你成家生子了吧?”老梁在旁边拱了拱手,跟汉子解释。 汉子人高马大,看着年龄却并不大,又喊黄夫人是姐姐,不认识的人确实不知道他是否做了父亲。 听了老梁的解释,黄夫人的弟弟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头,有些得意地回答:“当然,我有一子一女。” 云霞笑道:“既然你是一个父亲,就更应该能理解黄老爷的做法了,等会可以跟令姐说道说道。” 黄夫人的弟弟站在原地眨眼睛,他有些凌乱,我说甚么?这甚么跟甚么啊?合着你提这个问题是让我劝姐姐?还有,我凭什么要听你这个小丫头的话? 第721章 劝诫 云霞却不再理会他,扭头又对黄夫人说:“黄夫人,其实黄老爷这么做,并不是他要害黄少爷,反而是因为他太爱黄少爷,想让他成器,想让他学好,想让他能在这世上堂堂正正的做人。” “我们黄家门就只有永茂这一个儿子,三代单传,从小都没受过一点苦,我们也不用让他受苦,老爷他为甚么要这样做?” 说到宝贝儿子,黄夫人终于抽泣着嚷嚷起来。 “他必须这样做,他心里清楚,再不这样做就会毁了自个的儿子。 黄夫人你扪心自问,你的儿子平日的品行不端,成天惹事生非,让人生厌恶,难道您不知道吗?您睁只眼闭只眼,要自欺欺人要到何时?” 云霞提高音量,语气严厉地质问黄夫人。 想到儿子的劣行,和镇上街坊邻居的厌恶,黄夫人一时就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的儿子黄永茂确实就是这样一个被人烦的人。 她的弟弟和侄子们其实也清楚黄少爷的做派,背后曾议论过黄少爷就是个欠收拾的人,此时听到云霞有理有据的当头棒喝,全都集体失语。 旁边站着的家丁、下人、仆妇们都面面相觑,李小姐这是说了大实话哩。同时他们也心生佩服,别看这个李小姐小小的一个姑娘,说话做事竟然不比男人们气势小啊。 他们不说话,云霞便继续说:“黄少爷如此,黄老爷心里的愧疚、自责和后悔是胜过黄夫人你千百倍的。他觉得这是子不教,父之过啊!作为一个父亲,他有多难受,黄夫人如果不清楚,可以问问您的兄弟便知。” 被点名的那个汉子,把脸扭开了去,虽然他是很赞成云霞的话,但凭什么要替你作证啊?我一个堂堂男子汉的面子还要不要? “五弟,你跟姐姐说说,是不是这样的?” 只是汉子的头扭过去可能还没适应,他姐姐就冲到他面前问话了。 既然是姐姐问,那他就没道理不答了。 看着姐姐急切的眼神,他低下头思量着该怎么说才是。 自己的姐姐是姐夫的续弦,姐夫的原配夫人一直到病死都没留下一儿半女,姐姐嫁过来后,家里人员倒也简单。大概是姐姐年纪比姐夫小得多,姐夫一直偏宠着姐姐。 连母亲都曾说过,你看看你姐姐,虽然是做续弦,可架不住命好,瞧你姐夫对她多疼爱,几乎是百依百顺。 你姐姐这桩婚事,是说对了的。不仅你姐姐过得好,连带着我们娘家人都得到帮衬,是不是? 他们几兄弟都点头应是,纷纷夸母亲好眼光。 当初姐姐不愿意,还是母亲好说歹说把姐姐劝来点头的,所以母亲的功劳很大。 想到这里,他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刚才好像扯远了。姐夫面对不成器的儿子心里肯定是难受的。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老来子,作为一个父亲,哪个不想自己的儿子成龙上天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我的儿子像永茂那样,我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五弟,你快点说话啊?是不是不同意她的话?你给个答复,急死姐姐了。” 见他低着头不吭声,他姐姐直接催促起来。 汉子呼出一口气,将心比心来说,他还是很同情姐夫的,所以就实话实说吧。 “回姐姐的话,五弟家那个调皮猴儿以后不听话,到处惹事,五弟肯定是会难受的。” 黄夫人听懂了,自家弟弟这是告诉她,李小姐说得很对。 黄老爷此时刚敲开儿子的院门,两个小丫鬟看见老爷进来,赶紧施礼。 “你们都去厢房里呆着,把门关上不准出来,也不准说话叫嚷,否则直接打发了出去。阿~嚏~” 刚吩咐完,他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两个丫鬟吓得一激灵,老爷说要打发了出去,这还是平日那个和气的老爷吗? 她们对望一眼,忙应声退下,飞快的跑进厢房,乖乖的呆在了里面。 揉了揉鼻子,黄老爷嘀咕了一句:“是不是永茂他娘又在门房说我的坏话了?这个疯妇。” 不过他脚下步子却走得更快了。 到了儿子的卧房门前,他敲了敲门,很快,门打开来,明少侠站在门内,施施然跟他施礼问好。 黄永茂见来人是自己的爹,瞪着眼愤怒。这个老家伙和那个独眼龙可是一伙的,都要绑他去吃苦。他在心里狂叫:“我是你的亲儿子,是你的独儿子,你竟然这般对我,还指望着我给你养老送终,哼,我可跟你记上这仇了。老东西!” 然后双脚乱蹬,试图吸引他爹的注意。 可他爹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只顾和那个独眼护卫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他把耳朵竖到最高也没听清楚他们说的啥。 那两人说完话后,黄老爷便喊了平子去找后门的钥匙。 “在我院子里的耳房那个桌子中间的抽屉里,速去取来,谁问都不要说你拿了什么。” 得了吩咐的平子赶紧往那边耳房赶去。 明光则走到床前,让黄永茂下床来。 黄永茂听到要拿后门钥匙,明白他们是要把他从后门弄走,一下紧张起来,便开始磨蹭着不动,还时不时朝父亲抛去个可怜委屈的眼神,希望能打动父亲。岂料父亲这次是铁了心一般,根本不睬他。 黄永茂心沉下去,人彻底绝望了。 看着眉头已经皱起的明光,再不情愿,他也只得下了床。 黄老爷看着他随便把脚蹬进鞋子里,叹了口气,直接蹲下来帮他把鞋子穿好了。 拿了钥匙的平子进门看到这情形,忙冲过去:“老爷,奴才来给少爷穿鞋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 “已经穿好了。”黄老爷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有金星闪烁,他身子晃了晃。 明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然后严肃的对黄永茂说:“看看你爹,上次被你气病后现在都还没恢复,好好想想你为人子做得是不是太差劲了?现在不想,以后再想着后悔都没用了!” 平子也躬着身说道:“少爷,您看老爷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您以后就少做些惹老爷生气的事情好不好?老爷再也经受不起你这般气他了。” 第722章 带走 难得今天少爷被堵住了嘴,作为自小就跟着老爷的贴心下人,平子今天也豁出去了,出言劝诫起这个不成器的少爷。 黄永茂没法出声,也不想出声,只盯着脚下的鞋子看。 刚才老东西,不,父亲帮自己穿鞋子时,他发现父亲的背好像驼得更厉害了,而且头发白了好多,看起来白发明显比黑发多得多。 父亲一下子显老了很多。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黄永茂第一次在心里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 不过问完以后,他也想不出答案,平日里谁去注意这些。 所以他又直接把这个问题撇到一边去了。 被父亲和父亲口中的明少侠押解着出了后门,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搞得黄永茂想着能偶遇到什么人,去把母亲叫来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 明光交代平子赶紧去跟紫松说自己得手了,让他们三人马上撤出来,到到镇子外的荷塘边与他汇合。 平子应声是,急忙往正门那边跑去。 明光伸手把黄永茂口中的布团儿取出来,正待扔到墙角,黄老爷忙伸手要到了手里,也不管湿哒哒的浸着儿子的口水,就那么紧紧的捏在了手里。 ”茂儿,好好听明少侠的话,爹娘等着你改掉坏毛病回来。“ 黄老爷缓慢的,一字一句地跟儿子说。 本来想跳脚和父亲顶嘴的黄永茂,在接收到明光严厉的目光后,偃息旗鼓了。 此去之后,自己就全掌握在这个人手中,还是不要惹怒了他才好。 黄永茂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或者应该说怕受罪吧,决定按明光的说的做,指哪走哪。 倒是黄老爷见自己儿子想发火最后却不敢发的阵仗,心里心花怒放。看来儿子被明少侠管得服服帖帖的,简直就是那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哇。 还是明少侠厉害,这样儿子被改造好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他马上朝明光躬身一礼,抬头笑眯眯地说:“老朽就把犬子交给明少侠了,有劳明少侠费心了!事成之后,老朽必有重谢。” 明光回礼道:”黄老爷客气了,晚辈不敢要谢,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黄老爷实在要谢,便谢大叔吧。” “都要谢,都要谢。”黄老爷捻着花白胡须郑重言道。 黄永茂心里那个气刷的一下直冲脑门,居然还有一个什么大叔参与其中,老东西还要去感谢他。 这人是谁啊?等小爷查出来一定要把他揍一顿才罢休。 他也不想想,能让明光称为大叔的人,明光又会不会容许他去招惹人家? “黄老爷留步,晚辈就带着他走了。”明光拉着黄永茂,按着他让他跟父亲说道别的话。 ”爹,我走了。”黄永茂只得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 等明光拉着他走出老远,就要拐弯的时候,黄永茂不经意转头,看见父亲还呆站在后门边,风吹着他花白的胡须,一翘一翘的。 看见他回头,父亲马上举起手朝他挥了挥。 黄永茂马上扭回头,看着前面的路。 平子来到门房的时候,看见了刚才走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场景:李小姐和夫人竟然坐在了一起,在好好说话。 这一会儿功夫发生了甚么? 不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人,怎么就安然的容在了一起? 他打了个激灵,又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只能说明李小姐好本事,把夫人也收服了。 李小姐端正的坐着,夫人和她面对面,李小姐说,夫人在听。 很平静的场面却让平子感觉太不一般,因为在这个家里通常只有夫人说话别人听的份,何时会像今天这样倒过来呢? 不过平子并未在这上面过多纠结,他悄悄站到了紫松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 紫松会意,跟他点头。两人趁着旁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小姐和黄夫人身上的时候,悄悄挪到了门房外。 “紫松兄弟,明少侠已经把少爷从后门带走了。他让我来通知你和你家小姐可以撤走了。” 平子说完,又诚心夸了明少侠几句,说少爷在明少侠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特别老实。 “那是,明少侠本就是好本事的人。”紫松语气充满骄傲。 平子并无异议的点头称赞,又指着和夫人说话的云霞小姐,对紫松说:“你家小姐本事更大,居然能让我家夫人坐下来听说话,太不简单了。” 紫松看了看自家小姐,转回头挑着眉说:“说起我家小姐,我这一颗心都是崇拜。当初我就是我家小姐救出来的。对了,现在小姐跟你家夫人刚说得投机,我要不要去通知呢?”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对了,明少侠说在镇外的荷塘等你们。”平子又想起明少侠的交代,补充了一句。 紫松想了想决定问下梁叔。 等老梁被紫松暗自拖出来,把事情跟他说了以后,他几乎没有考虑,立马就告诉紫松,这事情得赶紧告诉小姐,不能耽搁。 “可小姐刚才安抚住黄夫人,就打断的话,有点可惜。”紫松犹豫着说。 “你呀,现在只能顾着一头。我们得赶紧走才行。你不想想,要是明少侠久等我们不过去,难免等急喽。他肯定不放心小姐,会直接杀回来的。” 姜还是老的辣,老梁考虑问题就要周全多了。 被老梁叔提醒了的紫松忙点头说是,自己只想着小姐劝黄夫人,忘了明少侠了。明少侠是小姐的忠心护卫,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好护卫。 梁叔最后说的那句:明少侠担心小姐会杀将过来,那是绝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我去把小姐喊出来。”紫松忙扭头往门房走去。 梁叔喊住他说:“我去跟小姐说。” 紫松便听话的住了脚,梁叔大概是不放心他去说吧,在梁叔眼里,自己就是个愣头青。 老梁进了门房,径直走到云霞身边,躬身道:“小姐,时候不早了,马车还在镇子外等着的。”边说边朝小姐递了个眼色。 且说云霞对黄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讲了宠溺的危害,也讲了教育的重要,并和她深度探讨了黄少爷成长中间的问题,也不客气的指出了黄夫人教育的失败…… 直说得口干舌燥,总算让黄夫人有了些松动,有些话黄夫人甚至是赞问的。 宾主关系也不再如开初一样剑拔弩张,一切向着好的方向转变。云霞趁着大家还算融洽的时候,提了提让黄少爷接受改造的话。 哪知道一根筋的黄夫人立马不干了,在这件事上,她坚决非要坚持几见。 反正云霞是看出来了,就算今天说破大天来,黄夫人也不会同意儿子跟她们走。 所以老梁来说话时,云霞领会到老梁的意思,立刻顺水推舟,提出告辞。 第723章 戏弄 黄夫人倒是一点没有留云霞的意思,当即站起来,还说笑着要送云霞他们三人出门。比起先前她的态度,现在的做法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在黄夫人看来,反正不带走她的儿子,那就一切好好商量。 所以云霞他们通行无阻的出了大门,云霞跟黄夫人施礼道别,请她回去,顺便告诉她,有空的时候,想想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道理,如果没有道理,是哪儿不对?为什么不对?以后见面的时候,可以跟她说道说道。 黄夫人嗯了一声说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挑挑这丫头话中的毛病,下次就可以吃死她。 话说回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她说起自个的儿子,关键那丫头说的话,自己的兄弟侄子们都觉得是对的,瞧他们一阵狂乱点头的样子,黄夫人肚子里就憋了好大的气。 搞到最后她也不得不跟着点头,要不然娘家人估计都不满她了,太窝火了! 那丫头说什么溺爱是给晚辈酿苦果,就像那些盆景秀木,因为溺爱,结果长不成参天大树;还说什么父母过度的保护,只能带来孩子的无能;更说溺爱的出发点是爱子女,最后落脚点却在恨上…… 是,我家永茂被外人指指点点,说他不成器,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家里也有条件让他过好生活,我为什么要让永茂受罪,就算子茂无能,我们家也养得起他。 要是子茂有能,当然更好!那丫头说话真的字字戳心窝,我溺爱茂儿又怎么了?他不仅是我的独子,更是黄家三代单传的独苗,本来就金贵。 看着云霞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黄夫人才收回了视线。 哼,伶牙俐齿的丫头。她的娘有这么一个丫头倒是省心了。 黄夫人心里冒出一股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苦涩味道,不禁微微晃了晃身子,旁边的仆妇及时扶住了她。 平子站得远远的,目送云霞他们离开,同时尽量不引起夫人的注意。他很怕等会夫人知道了真相,还有一顿闹腾,到时候又会殃及到他们这些下人。 所以趁大家不注意,平子挪着挪着离开了人群,然后悄悄跑去跟老爷回话,回完话得赶紧躲起来,不在夫人面前晃。 镇子外的荷塘里,虽然已经没有夏日叶碧花红的盛景,但仍然有零星的白色和红色的荷花点缀其间,把荷塘装点得别有一番风情。 岸边,明光把黄永茂按到地上坐着,自己则站在他的身后,往云霞他们过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还没过来啊?难道黄夫人已经发现自个的儿子不见了,所以把云霞他们扣下了?若真是这样,我就把这黄少爷给抓去当挡箭牌,救出云霞他们。 他眯着眼望着黄家那个方向,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 坐在地上的黄永茂,偷偷扭脸抬头看向明光,见他盯着自己家的方向看,想起他低声交代平子,隐约听到了撤出来三个字,定是上次和他一起的那个死丫头也来了。 本来已经绝望的黄永茂心眼儿又活泛起来,他转动眼珠,呲着牙,开始打鬼主意。 要是那死丫头被母亲扣住,母亲绝对会把自己换回去的,那现在自己先跟这独眼龙打个商量,等会说不定他放自己会痛快些。 想到这里,他便讨好地对明光说:“明少侠,我们两人无冤无仇的,上次我不小心得罪你,你也把我打了一顿,算是扯平了,你说对不对?” 明光见他突然谄媚,碘着脸跟自己说话,就知道这家伙动起了歪脑筋。 他挑着眉,心中嗤笑,行,我就陪着你演演戏,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招。 “你得罪我,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吧?”他闲闲地回了黄少爷一句。 黄永茂本来都想好下面的话怎么说,被明光一句话全给噎了回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永茂眼睛眨得飞快,也没有完全理解明光说的话。 “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明光补充了一句。 看着黄永茂都快把眼睛眨成眨巴眼了,明光好心的把他心里的问题直接说了出来。 眨巴眼一下停顿了下来:“是什么意思?” “你整天斗鸡走狗,惹是生非,怎么会明白是甚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若是遇到我,你敢做什么坏事,我直接就把你打趴下,然后享受胜利者的喜悦。你呢?自己遭殃受罪,谈什么得罪我?只能说是自己得罪自己吧。” 黄永茂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被人直白的指出不听话,就揍得你听话这个道理。他的脸白了白,很想站起来发一次火,但想着上次被明光揍得抱头哀嚎,回家躺在床上几天下不了床的痛苦经历,他只能在心里想了想作罢。 重新灰溜溜的坐了下来,像一滩烂泥软在地上。 明光的唇微弯,呵呵,戏才开始,就被你这家伙给演没了。 就在这时,黄永茂看见一辆马车驶过来,停在了他们不远处。 “起来,走了。”明光提着他的衣领命令道。 黄永茂知道,这回他完得不能再彻底了。 走到马车旁,他看见云霞掀开车帘子喊明光,说你真行,这么快就把他给弄出来了。 气得黄永茂直翻白眼。 明光开口却是问云霞没什么事吧?黄夫人可有为难你? 那死丫头咯咯咯笑:“怎么会?黄夫人还说笑着把我们送出门来呢。” 黄永茂只觉得胸口涌起很大的愤怒,差点想跳脚,我娘怎么可能和你说笑,我娘恨你们都来不及。 可恶,可恶,可恶! “这么说云霞比我还能干,想打人的黄夫人都对你以礼相待了。” “咯咯咯,彼此彼此,那就上车吧,我们早点回去了。” 死丫头笑着说完,放下了车帘子。 黄永茂一直觉得那死丫头虽然可恶,但长得是实打实的漂亮。一听可以上去坐车,又欢喜起来。嘿嘿,和美人共乘一辆车,好像也挺不错的。一时之间,即将面对的痛苦生活,被他往脑后一抛,小爷今天有酒今天先醉了再说。 他舔了舔嘴唇,笑得色迷迷的,眼睛盯着云霞刚放下,还在晃动的车帘子,一阵乱闪。 是个男人都能看懂他眼神中的意思,所以明光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很想一拳头把这小子的两个眼睛给打瞎了去。 他抬起脚朝黄永茂的屁股踹去,直接把他踹得咣当一声碰到了马车车厢板上。 这时云霞把车帘子掀开,递给了明光两条绳子,一条黑布带子。 明光眼睛一亮,原来云霞早就考虑周到,并拿了防备工具。 第724章 感同 “快点上来吧。”云霞朝明光递了个眼神,明光立刻懂了她的意思,黄夫人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得赶紧离开此处。 于是他忙从云霞手中接过绳子和黑布,把绳子塞在自己的腰带上,拿着黑布朝黄永茂走去,动作麻利的把黄永茂的眼睛蒙上了,特意蒙了双层。 让你小子不怀好意,这下看你还能看啥? 刚刚还等着与美人同车过眼瘾的黄永茂,直接就被打入黑暗中。 然后就被明光推着上了马车,扑通一下被按到了凳子上,背直接撞到了车厢板,他哎呦叫了一声。 好痛!整张脸立刻脸皱成了苦瓜,因为蒙着眼睛,呲牙咧嘴的样子尤其滑稽,云霞忍不住捂嘴偷笑。 明光则恨恨地用绳子绑住了黄永茂的手和脚,因为对这家伙刚才的表现十分不满,明光特意帮他绑得紧了些,那家伙自然是痛呼了好几次。 活该!谁叫你刚才对云霞不敬的,就算你甚么都没做,也不能动歪心思!咬着牙,明光坐到黄永茂身边,用脚踢了踢他才作罢。 这次也怪自己,竟然疏忽了没有准备,若不是云霞早有准备,刚才他看到黄永茂那个样子,都想着是不是要自己押着这家伙走回去的问题了。 现在让这个家伙受受罪,被绑着回去也好,就是他一会哎呦叫痛有点令人心烦。 “你能不能闭上嘴?再叫我只能对不起了,直接给你堵上嘴。”明光皱眉朝着黄永茂提高音量。 黄永茂立刻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这个甚么姓明的,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自己的手脚还火辣辣的痛,实在经不起他再折腾了。 随着黄永茂的噤声,云霞和明光相视一笑。 龟缩在角落里,当着睁眼瞎的黄永茂,听到同车的两个人说笑,手脚僵痛,一路都在心里咒骂,彻底尝到了敢怒不敢言的滋味。 娘的,太不好受了! “喂,姓黄的,这滋味不好受吧?”似乎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的,那小娘子突然问了他一句。 黄永茂恨恨地别过头去,气鼓鼓地不说话。哼,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说话。 咯咯咯,小娘子并不恼,还笑开了。 坐在他旁边的姓明的也跟着笑,把黄永茂气得胸脯起伏,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种想发疯的举动。 “是不是感觉很抓狂?”小娘子笑过了继续问。 黄永茂没吭声。 “想想平日被你逼得快发疯的人,他们可比你更生气。”云霞坐直身子,正色道。 声音严厉而尖锐,吓得黄永茂身子打战。 接着姓明的声音响起:“你平日怎么对镇上的街坊邻居的?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我今天这样对你,比起你对他们做的事,算是最轻的了,你都受不了;那些被你欺负的人,他们当时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生气?” 明光说到最后,陡然提高了音量,语气严肃异常。 云霞见黄永茂嘴巴翕动了下,身子蜷缩得更厉害了,绑着的手抖了抖,显然还是有感同身受的成分。看来,这家伙只有设身处地的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她收回视线,再看向明光,见明光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黄永茂,眉眼间神色有所缓和,看来他也是觉得从黄永茂的表现看来,还不算冥顽不化。 是啊,马上要让这家伙上演变形计了,自然希望他能早些变形成功。这样,她和明光也能对大叔有交代了。 马蹄哒哒哒的,在回家的路上响起。 黄家主厅内,黄夫人的哭声再次响起。 “老爷,你好狠的心啊,茂儿怎么受得了那样的罪啊?”黄夫人抱着黄老爷的胳膊哭得肝肠寸断。 这已经是她第几次哭着说这样的话了?黄老爷皱着眉在心里算了下,也没算清。还好他把下人仆妇们都轰走了,否则让人看着她这样披头散发,和自己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老爷,去把茂儿追回来好不好?茂儿可是您唯一的儿子,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可怎么办?”黄夫人这下把脸都贴到了黄老爷的胳膊上,眼泪鼻涕都抹在了黄老爷的袖子上。 看着她哭红了的眼,黄老爷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低声劝解她:“正是因为茂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才要这样对他的。你想想,他再这样横行霸道下去,只会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越来越无法无天,等哪天真正惹到了惹不起的人物,你说他还有救吗?那样我们今天的纵容,算不算是害了他?” 黄夫人睁着泪眼,看着黄老爷,脑袋里突然想起李小姐说的话:“您和黄老爷渐渐年老,难道能陪着他,护着他一辈子吗?等以后您们没有能力的时候,他不能自立,靠什么生活?您别忘了,以您儿子的做派来说,就是家里有座金山,要不了多久也会被他耗费一空的。 到时候,镇上的人都被他得罪完了,还有谁愿意帮他?恐怕都避之不及吧。” 现在结合起老爷的话一听,黄夫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些事好像自己是没有考虑到啊。 刚才她送走那个李小姐,高高兴兴地往儿子院子跑去,结果到了儿子卧房一看,房顶一个大洞不说,儿子早就不见踪影了。 等派出去打听的人说,少爷被一个带着眼罩的人带走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听,黄夫人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然后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还好她身边的两个仆妇架住了她,要不然铁定摔到地上去。 等她醒来,一睁开眼就骨碌爬起身,急匆匆去找老爷,她要大哭大闹一番,让老爷去把茂儿救回来。 仆妇们说老爷在正厅和舅老爷他们说话,她想着正好可以让兄弟和侄儿们帮忙给老爷施压,所以刚一进正厅的院子门,她便嚎啕开了。 原以为老爷、兄弟和侄儿们都会马上出来哄劝她的,结果没有动静,一直到她哭进正厅,才看见老爷和他们正说得投契,竟然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最可气的是老爷只是扫了她一眼,竟然说了句:“你们看吧,又是这样,我说得不错吧。” 第725章 感概 然后黄夫人的兄弟站了起来,躬身对她说:“姐姐您快别哭了,您应该为茂儿高兴,有人愿意管束他,让他走正道,这是好事。难不成您还希望茂儿一直这样吊儿郎当的下去? 有句话其实我早就想跟您说了,怕姐夫和您生气没敢说。但今天我豁出去了,为了茂儿,我就当了这个恶人吧。 其实大哥、三弟、四弟我们私下在一起,都说这茂儿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就连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原本母亲和我们都以为姐夫跟您一条心,就愿意娇惯茂儿,想着说了您俩也不会听的,所以,我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不吱声了。 今天听姐夫说清楚了,姐夫是有心要把茂儿往正道上引,您就不要拖姐夫的后腿了,好不好?” “二弟,你是什么意思,居然编排起姐姐的不是来了?谁给你的胆子?合着你不怕我停止接济你?”黄夫人一下止住哭,叉着腰,瞪圆了眼睛问自家弟弟,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愤懑和不可置信之色。 有一个侄子张嘴想解释下,话还没出口就被姑母给瞪回去了。 她的弟弟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给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冒着被姐姐责骂的危险把话说完了:“姐姐,人家李小姐和明少侠都是外人,为了茂儿也敢站出来帮忙,我这个当舅舅的,为了怕责骂,为了姐姐的接济,就不说话,以后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老爷,您就看着,都不管我吗?”黄夫人干脆转向黄老爷求安慰。 搁在平时,黄老爷早就开始哄她了,不,也谈不上哄,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惹她生气。可此时,黄老爷挺了挺胸膛说:“我给他的胆子,道理给他的胆子。他不说话才是不应该。你还拿接济的事情来威胁他,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其实黄夫人心里也心知肚明,如果弟弟为了自己的接济一味顺从的话,她在心里反而瞧不起他。 但是一时之间咽不下这口气,黄夫人又开始哭闹,一边哭一边数落,黄老爷只得请舅子和侄子们先回去,他把舅子和侄子们送到门口,拍着胸脯说该接济的时候他绝不会吝啬。 舅子和侄子们道了谢,又说了要帮忙随时来家里叫他们的话,才挥手作别走了。 转回房间,黄老爷又让下人仆妇们都退下去了。 然后他就安静坐在椅子上,由着夫人哭闹撒泼,就是不说话。 就像明少侠跟他所说的那样,黄夫人既然知道儿子被带走,自然要哭闹一番的,黄老爷就让她哭闹吧,等哭闹过了再跟她讲道理。 黄老爷清楚,明少侠这是怕他也动摇,被黄夫人带偏了去。不过,他还真佩服明少侠的先见之明,若不是明少侠提前给了建议,被夫人这么一闹腾,他还真可能服软。 所以这时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 黄夫人哭了一会儿,见都是自己在唱独角戏,有些无趣,就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央求,边哭边撒娇。 于是才有了黄老爷的出言相劝,最后他抛出了那个问题,黄夫人也不再哭了,似乎在认真思考问题。 他决定趁热打铁,又说了一句:“夫人,你千万别怨恨李小姐和明少侠,你想想,咱们儿子是什么德性,人家愿意帮我们,还是承了镇上开馆子的润兔爹的情,要不然,人家谁愿意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说换了你,你愿不愿意做?” “等等,这还关润兔爹的事?老爷,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快一并跟我说清楚。”黄夫人竖起了眉,又恢复了平日精明强干的样子。 黄老爷对于这样的呼喝他的夫人还是有点惧怕,心都跳得快了许多。不过再想想明少侠跟自己说的话,他又添了勇气。 “是我去求的润兔爹,上次我被茂儿气病了之后,我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想了很多,觉得再不能让茂儿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对茂儿负责,是害了茂儿。所以在润兔爹来看我的时候,我便跟他讲起这个事情。 然后就说到上次明少侠出手把茂儿治得服服帖帖的事情,我就灵机一动,请润兔爹去帮我跟李小姐和明少侠说合一下,请他们帮忙管束茂儿。” 黄夫人再次打断他的话:“慢着,老爷早就起了心,却为什么一直不跟我透口风?” “给你透口风,像今天这样,事情还能办吗?”黄老爷听了她的话,不禁笑了,直接反问住了黄夫人。 黄夫人有些尴尬,拿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刚才老爷这么问她,还真是问住了她。要是她早知道,只怕老爷会被她逼疯的。 “那润兔爹怎么有本事说动李将军府的小姐呢?”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还不知道?润兔爹做菜水平高,被李小姐请到她们家酒楼去了,还分两成的红给他呢,可是赚大发了。听说前几天开业,红火得不得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讲李记酒楼的饭菜美味得不得了,盖过其他的酒楼哪。 你想想,人家李小姐对润兔爹那么好,可以看出人多实在,把咱们茂儿交给她和明少侠,那也是我们修来的福分。你就等着吧,等着他们还咱们一个好儿子。 反正我相信李小姐和明少侠。 再说,刚才你弟弟都承认,李小姐说话很有道理,发现她懂得很多,有见识。还说你大哥的小闺女,和李小姐年龄差不多,还什么都不懂,根本讲不出李小姐那样的道理来。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儿子,好儿子,黄夫人喃喃的念了两遍。 若是茂儿变好,对她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啊! 大概是黄夫人的碎碎念起了功效,让马车里的黄永茂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被黑布蒙着眼睛,本来就只剩下鼻子下面部分,这家伙可能鼻子发痒,但手被捆住无法揉鼻子,就使劲皱鼻子。 如此一来,整个画面显得就有点清奇搞笑了,引得坐在对面的云霞忍不住发笑,明光侧头看了看黄永茂,也弯起了嘴唇。不过想着这家伙刚才动那样的心思,明光又踹了他一下。 黄永茂以为自己打喷嚏惹了明光不高兴,连忙往角落里再缩了缩,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再被踹,不过在心里又把明光骂了一通。 恰好这时马车颠簸一下,黄永茂随着马车被颠起来,然后晃动着身子就要倒向明光这边,大概他害怕撞到明光被打骂,所以赶紧往后一仰,结果duang的一声,他的头与车厢板亲密接触在一起了。 听那声音,就知道这家伙被撞得不轻,果然他龇牙咧嘴,想痛呼又不敢,憋得脸都绿了。 明光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说:“你看看,时候到了就遭报应了吧?打别人犯浑的时候,别人疼起来的滋味,比你现在感觉的痛强烈多了。” “是啊,你这只是体味到一点皮毛而已。要不要再加重点,彻底感觉下别人的痛?”云霞接过明光的话头恐吓黄永茂。 “饶命啊,我上次已经体会到了,再也不想体会了。”黄永茂吓得大叫起来。 第726章 喜忧 等黄永茂叫嚷过后,云霞跟着一本正经的来了一句:“我觉得吧,那点痛还远远不够。” 这话一出,黄永茂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这次遇到谁了,强敌啊!还不够,老子从生下来痛得最痛的一次,居然还不够?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黄永茂面上可不敢露出分毫来。 而云霞说完立刻憋着笑看向明光,明光马上明白云霞的意思,加了句话,堪称神补刀。 “是啊,这可不是开玩笑,你平日里做了那么多让人生厌的事情,这些帐都得好好清算一下,然后统统还到你身上才对。”明光说得一本正经,语气严肃而缓慢。 黄永茂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他声音都带了哭腔:“李小姐,明少侠饶命啊。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这回吓成一滩稀泥的黄永茂直接认了错。 “你错在哪儿了?”云霞拔高音量问他。 “我不该欺负别人。”黄永茂赶紧回答,生怕说慢了被踹一脚。 其实这家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以前是他爹娘宠着,小厮跟着,才会嚣张的出去招摇惹事,真放他一个人出去的话,估计也没那个胆子去滋事。 “还有呢?”明光接着厉声问。 “还有,还有不该乱拿人家的东西。”黄永茂战战兢兢的补了一句。 云霞朝明光使了个眼色,用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她来说。 明光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手臂准备看好戏,云霞一定会整蛊这家伙的。 果然云霞对黄永茂喝斥开来:“就这么点错事?你糊弄谁呢?我告诉你,你做的坏事我们早就收集好了,一条一条的都给你记在了本子上,现在就看你会不会老实交代,根据你交代的情况我们会定夺对你的惩罚。 如果交代得太少了,那就严惩;交代得差不多,嗯,就从宽惩罚。总之,今后这些坏事再也不能做了,听到没有?” 云霞边说边用手啪的一声打在了车厢板上,只见黄永茂一激灵,下半截脸色都变白了,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娘哎,这要怎么办,那些做过的事情我自己都忘了很多了。完了完了,要被严惩吃大苦头了。 他被蒙在黑布里的眼睛眨个不停,脑袋里飞速转动着,最后得出决定,就是赶紧回想,然后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只有这样才不会遭罪。 于是从在马车上开始,一直到回了将军府,被带到一间房子里安置好这段时间里,黄永茂都在喋喋不休的交代自己做过的错事。 以至于来迎接云霞他们的丫鬟都捂嘴偷笑,这家伙怕是个傻的吧,怎的嘴巴不停,还时不时加一句口头禅:我交代。然后又叽里呱啦的往下说。 云霞乐得不行,看来这黄永茂做过的坏事还真不少,瞧他自己说得都快口吐白沫了。 简直是罄竹难书。 黄永茂被安置的房间是小厮们住的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明光麻利的把他手脚上的绳子解开,严厉道:“你的罪行暂时不用交代了,等着以后交代。现在先乖乖的呆在这房间里,明天一早我会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还有,不准动歪脑筋,否则你就是自讨苦吃。” 黄永茂把头点得比捣蒜还快。 最后明光才把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扯开,黄永茂一下不能适应久违的光明,忙忙的用手挡住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等他放开手看时,发现明光已经出去了,门也咔哒一声落了锁。 他被反锁在了一个小房间里,这里比起他的卧房,条件差得太远了,所以等他走了两圈,仰躺到床上后,忍不住张口骂骂咧咧了几句。 “怎么?是不是感觉被踹的不过瘾?”窗外传来明光不咸不淡的声音。 黄永茂的骂声立刻戛然而止,人也吓得缩了起来。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明光的声音飘了进来,他站在窗外,云霞站在他旁边,两人都憋着笑,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不是,不是,少侠我错了,我交代,不该背后骂人,求少侠不要再踹我了。” 黄永茂吓得赶紧求饶。 “这还差不多,你们看好他,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光故意大声交代两个小厮,然后和云霞一起离开了院子。 云霞觉得,整蛊这个黄永茂越来越好玩,本年度滑稽搞笑担当的称号是不是该让他冠名?想着他一路的举动,还真是蛮符合的。所以她和明光走出院子后,两人再也憋不住了,笑了个痛快。 正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几人欢乐几人愁,在将军府欢声笑语盈满天的时候,西戎王的王宫里却是愁云罩顶,气氛压抑得不能再压抑。 宫里宫女们连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有点动静会惹了大王生气,然后被拉出去鞭打。 西戎王在自己的寝宫内暴走,等着乌其玛进宫来。 “王后娘娘驾到!”没有等来乌其玛,他的王后倒是来了。 西戎王迎了几步,现在是非常时期,王后家里的几个兄弟都比较骁勇善战,可堪重用,所以他对王后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 王后进来后,屈身跟西戎王施礼,西戎人口中忙喊着免礼,甚至伸出手扶住了她。 专门精心打扮,盛装前来的王后被如此礼遇,笑得特别开心。 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娇声:“臣妾谢过大王。” 西戎王附在她耳边,柔声道:“王后今天真是漂亮,可谓光彩照人啊。本王看见你,心情都好多了。” 边说边拉过王后的手,与她相携坐了下来,然后跟内侍总管使了个眼色,并挥了挥手。 内侍会意,大王要和王后说重要的事情,他忙打发了宫女们出去,自己也倒退了离开大王的寝宫,并关上了门。 见人都走了,西戎王揽着王后的腰,张开嘴给王后看:“王后,你看看,寡人这几天心急上火,嘴里燎泡都起了一大串。” “大王,臣妾知道您犯愁,这不是来帮您了吗?您放心,无论多艰难,臣妾都和您一起面对。”王后风情万种的把头靠在西戎王的肩头上,语气温柔地相劝。 第727章 愁事 西戎王顿时一喜,把头低下来,下巴搁在了王后乌黑的秀发上轻轻摩擦着,手也在王后的腰间游走。受宠若惊的王后伸出手圈住大王的腰,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短暂的温存之后,西戎王便直接开门见山地提了要求:“寡人就知道,王后对寡人是全心全意的。嗯,你来得正好,寡人正说要让你出宫省亲,顺便把寡人的话带给你的兄长们。” 这是王后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一点都不惊奇,只是抿唇笑了:“臣妾谨遵大王圣命。” 呵呵,关键时候你还是得靠我,能靠得上你嫁到那边去的女儿吗?能靠得上那个母凭子贵的敖妃吗? 这回我可得抓住机会,给自己的女儿争个前程,让大王收回让女儿嫁到北凉去的成命。 王后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勇气,准备等会儿瞅准时机就说。 说起来,西戎王后也是个可怜人。 当初西戎王立她为后,并不是真正喜欢她,而主要是看重了她父兄的功绩,这桩联姻能对他有襄助。所以给了她这个名,然后对她就一直不冷不热的。 但王后从小就喜欢西戎王,他一直是她眼中最耀眼的明珠,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得知自己能嫁与他,她躲在房间里又哭又笑,激动得不能自持。 与大王成亲后,现实击碎了她的美梦,她渐渐看清了自己处于什么地位,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能平衡西戎王权势,为西戎王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 说是一个工具,她都还不是很合格,因为她嫁与西戎王后多年都未育,自然而然的大王渐渐疏远了她。 看着别的妃子因为替大王添了王子、公主而地位扶摇直上,与大王恩恩爱爱,如同被打入冷宫的她都快疯了,一度曾经想皈依佛门,不再问尘世间的事情。 回家省亲时,父亲得知她的想法,把她痛斥了一顿,说她这样是找死,不仅是自己找死,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在父亲的严厉训诫下,她只得打消了那念头,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在宫里,她大概是脾气最好的王后,不争不抢,静悄悄的活着,远远的看着她的心上人。 或许上天垂怜,在一次为她父兄打了胜仗凯旋的庆功宴之后,大王想起了她,那段时间对她温柔有加,有几夜还留宿在了她的寝宫里,她也如愿得了一个女儿。 后来她生活的重心就转移到女儿身上,倒也过得快乐自在。结果去年北凉王来西戎,在迎接宴会上,大王和北凉王把酒言欢,说到高兴处,北凉王便为自己的小儿子求娶公主,大王当即答应,要把王后的女儿,西戎嫡公主,许配给了北凉最小的王子,五王子。 北凉王哈哈大笑,表示今后要与西戎王永结两姓之好,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大王非常满意,事后还美滋滋的跟她说,这下北凉觉得被重视,跟西戎的合作就更加紧密了。她刚张口说了不合适三个字,就被大王瞪着眼喝止了。 “这事情就如此定下来了,以后休得再说什么不合适的话,谁说就是反对寡人,寡人定然不饶。” 为此,她气得在人背后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北凉苦寒也罢,还许配的是北凉王最小的儿子,将来自己的女儿只能做个亲王妃,能有什么地位,纯粹是下嫁。 可是大王金口一开,没有二话。又抛下那样的狠话,她也不敢当场违拗。 呆了一段时间,北凉王喜滋滋的回去了。他当然高兴,想想看自己的小儿子,身份只能是亲王的小儿子,却娶的是正儿八经的西戎公主,那大南朝的皇帝娶的还是个西戎庶出的公主呢。 两厢一比较,北凉王怎能不乐? 王后看着无忧无虑的女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小在她悉心呵护照料下长成的女儿,虽然才九岁,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见母后伤心,心里对父王把自己许配给北凉的小王子也心存不满,嚷嚷着要去找父王,请父王收回成命,另派其他的公主去。 “母后,我不想去北凉,我不想离开母后,我就呆在西戎。母后您也舍不得我离开对不对?那就让我去说,我才不管,我就要告诉父王我心里的想法。” 吓得宫女们连忙拉住公主,她也抱着女儿规劝,别去挑战你父王,惹急了你父王会六亲不认的…… 孩子还小,不知道这王宫里的争斗倾轧,不知道未知恐惧,可是她知道的。 听了她的话,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让她心碎。 于是自那之后,她就在等机会,等能够让大王改变主意的机会。她要在女儿长到适婚年龄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妥了。 这一年多,她一直都在犯愁这个事,怕找不到机会怎么收场,结果老天爷再次垂怜她,现在给了她一个大好机会。 “大王,您吉人天佑,这个坎很快就会渡过去的。”王后收了笑,窝在西戎王的怀里说,声音软软的。 西戎王拍着她的背,扯唇笑了笑:“王后说得对,寡人也相信一定会渡过难关的。不过,还要仰仗群臣的支持才是。王后的父亲虽然年纪大了,几个兄长可正是壮年,要拼力帮着寡人才是。” 说完,西戎王看着怀里的王后的头顶,眼神闪烁,脸色也忽明忽暗起来。 “大王说得是,臣妾会跟兄长们说,让他们尽全力,务必保证大王打败反叛的旗王。” 王后回答得从善如流。 西戎王眉头这才真正舒展,王后还是比较识大体的。 提到旗王,他就生气。当初继位,他和旗王呼声最高,他暗中使了手段,让父王怀疑旗王欲篡权夺位,父王勃然大怒,重罚了旗王,直接把旗王摒弃于外,不作继位之选,他大获全胜,如愿当上了西戎王。 虽然知道旗王不甘心,他却因为当年的事心中有愧,所以继位后没有继续追究旗王。再说旗王分封后偏居一隅,安分守己,他也就放心了,以为旗王认命,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哪知道现在旗王又卷土重来了,还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第728章 叛乱 这个该死的兄弟居然偷偷的积蓄力量,豢养军队,竟然在他眼皮下,悄悄成了气候。还把他严严实实的蒙在了鼓里。这家伙的心机和手段着实让人胆寒,不可小觑。 自己是大意了,着了这个该死的家伙的道啊! 这几天,他都在为对付旗王发愁,这家伙确实一点都不好对付!而且他怕消息传到大南朝的边城,届时李勇钦再攻打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他把消息封锁得很严,想尽快速战速决。只是事与愿违,这叛乱才开始没多久,已经折损了他几员大将,还抢夺了两座城池,眼看就要旗王就要逼近王都来了。最令他想不到的是,旗王军队所到之处,当地的百姓还很欢迎,显然旗王和手下收买了那些百姓,做足了要夺位的功夫。 西戎王恨恨地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杀了,永绝后患。 想到这里,他把怀里的王后揽得更紧了些,口中更是吐出甜言蜜语:“王后端庄淑婉,善良仁厚,温柔体贴,是寡人的好王后。” 几乎是王后回答的话音一落,他表扬夸奖的声音就响起了。 “大王,臣妾是大王的王后,自然该帮大王分忧解难的。”被夸得美滋滋的王后从西戎王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 西戎王干笑了两声:“本王能得到你这样的王后是大幸事。王后的兄长们这次帮忙制服了旗王之后,寡人定有大封赏。” 见大王高兴,王后也跟着灿笑,随即鼓足勇气把女儿的事情说出来了。 原来是有求于寡人啊?听了王后的话,西戎王脸上的笑瞬间凝结,他抚在王后背上的手也僵在一处。 “王后觉得我替咱们的公主选配的人不行?” 沉默片刻,西戎王抽身站起来,一边问,一边背着手在房间焦躁地走动。 “大王,不是不行,只是臣妾舍不得咱们女儿离开身边太远,再说她也不想离开大王和臣妾。”王后忙解释,虽然王后心里是觉得大王选的北凉小王子不成,但嘴上却是不敢说的。若是说北凉王子不成,那是大王亲自指定的,算是当面打脸了,真惹怒了大王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不是不行,那你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西戎王此时已经不太高兴了,觉得王后此举明显有点威胁他的意思。 王后也跟着站起来,再次屈身行礼:“大王,臣妾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她也是您的嫡公主,求您看在臣妾和女儿的面子上,让女儿就留在西戎,好不好?” “不行,如果现在悔婚,得罪了北凉王,他与旗王联合起来,本王里外受敌,不是等着被夺去王权?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西戎王厉声道。 表面上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西戎王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就算没有旗王作乱,为了拉拢北凉王,他也是要把嫡公主嫁去北凉的。 他的公主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下到哪个地方他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要能对棋局有利,要能给他带来好处,符合条件,他便会义无反顾地落定棋子。 岂容随意改变? 没想到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大王转脸就发起火来,王后身子抖了抖,声音低了很多,但还是执拗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大,大王,那等平叛过了之后再议此事如何?” 背对她而站的大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行。 因为西戎王此刻正咬着牙,憋着气,内心抓狂着。 本来他是要当场拒绝王后的,但想了想,现在是非常时期,还需要王后的兄长帮忙平乱,自己万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把事情搞糟糕了,让旗王乘虚而入。 他望着窗外,眼里射出一道寒光:该死的女人,还学会了跟本王讲条件,等本王缓过劲来再跟你算账。缩在袖子里的手也已经捏成了拳头,很紧很紧。 这次旗王兵变他看出来了,平日里在他铁腕统治下的朝堂,看着风平浪静,群臣恭顺,实际上全是表面现象,内里错综复杂,非常不让人省心。 现在连这个死女人都学会了阳奉阴违,怎能不让他心烦? 还有乌其玛这家伙,现在也有些膨胀了,寡人都跟你们记着的,等以后会收拾你们。 哼,想算计寡人,你们的手段还差了点。 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慢慢转身,本来阴沉的脸色,已经被淡淡的笑容所取代。 已经等着心惊肉跳,以为不成事的王后,看到大王一副开心的样子,忙陪着笑脸又确认了一次:“大王,刚才臣妾说的,您没有意见吧?” 西戎王摇摇头:“当然。王后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缓急。嗯,本王答应你,这事就按你说的办,等以后再议。” 王后很单纯,只当大王是允诺了。她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欢喜得很,眼睛里涨满开心的泪水。 “臣妾谢过大王,也代咱们的公主谢过大王。大王,臣妾就说,您也舍不得咱们的女儿离开的。等臣妾跟女儿讲了,她一定也会高兴得不得了,要过来谢过疼爱她的父王呢。” 王后已经打定主意,等会就让女儿过来给大王磕头谢恩。 西戎王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心里却是烦闷,暗自又骂了一句:呱噪的蠢女人,看着都让寡人生厌。 王后只当大王也想让女儿亲自来道谢,便赶紧又说了一句:“大王,那臣妾这就去找咱们的女儿过来。” “不用,这是我这个做父王应当考虑的。王后还是赶紧出宫省亲的好,来,我跟你讲讲要带什么话。” 女儿的事情落定,至少现在的王后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马上就应了是,请大王吩咐。 西戎王便教她如何回去鼓动兄长,又允诺等平乱之后要擢升他们几兄弟为什么官职,还有金银财帛等重赏。这次的平乱干系重大,所以西戎王也算是下了血本,不仅有高官厚禄,还有让人动心的奖赏。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是深谙此道的,为了保住他的王位,这些付出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第729章 建成 王后频频点头,对于大王如此大手笔的奖励,她认为兄长们一定会动心的。所以回去鼓动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两人刚把话说完,内侍便进来禀报,乌其玛将军候在勤政殿外,请求觐见大王。 听了内侍禀报,西戎王便转头对王后道“王后便去吧,寡人也要过勤政殿去召见乌其玛。” 王后立刻屈身行礼,语气轻柔道:“那臣妾便先告退了,即刻就启程出宫省亲。” “好,那王后路上小心。”西戎王说完又转头吩咐内侍,着人保护王后,务必确保王后安全。 “多谢大王,臣妾定不辱大王使命。这叛乱早日平定,大王也好早日重议咱们女儿的事。到时还请大王多费心了。”王后笑盈盈地再次屈身施礼回答。 西戎王笑着应承下来,等王后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等王后走到大门口时,他又叫住了王后:“王后再跟你的兄长说一下,乌其玛主动要去平定叛乱,正等着寡人召见。” 说完,西戎王脸上也重新端起了笑容。 王后轻快的步伐明显停滞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对大王屈身道:“请大王放心,臣妾记下了。” 西戎王点点头,等王后再次转身走出宫门后,他不仅收了笑,还撇了撇嘴。 “来人摆驾,本王去会会乌其玛。” 他大声嚷嚷,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响,殿外的内侍们立刻忙着安排起来…… 西戎边城内,李大将军和高品阶的副将们正在官厅内议事。 小豹子周自进率先站起来,抱拳笑道:“恭喜将军的大生产运动有了好开端!” 他的话音落,众将纷纷笑着道恭喜。 端坐在上首的李将军这次没有任何谦虚,喜滋滋地接受了大家的道贺,他也抱拳回礼:“大生产运动初见成效,本将军着实高兴。不过,这得益于边城将士们,城中百姓们的苦干,功劳是大家的,成绩也是大家的,所以我在此要跟大家说同喜,同喜。” 众将士哈哈大笑,一时间官厅被各种笑声充斥,好一派喜气洋洋。 自从回到边城之后,他便率领将士们开始修建井渠,一声令下,除了岗哨上的将士,其他将士们和城中百姓几乎全都出动了,大家不怕苦,不怕累,干劲十足,辛苦了近一个月,克服了不少困难,终于把井渠成功建好,也把围进城墙内的大片土地开垦出来了,等着过几天就种上这个季节可以种的庄稼。 因为有了这些井渠,缺水的问题被彻底解决。 那些将士们和世代居住在边城的百姓们,看着分布着的井渠群,一个个激动得就像看见了自己新生的孩子,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对于这些一直住在这里的居民来说,他们一懂事就知道的难题便是缺水。 可恶的西戎人,以前惯用的招数就是围城,围得他们水粮都没有了,处于被动地位,然后就会跳出来跟他们谈条件,逼得他们做出让步。 后来李将军镇守边城后,西戎贼子不敢那么猖狂,但也经常以此威胁边城。 哈哈哈,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怕西戎贼子了,要是他们敢再围城,这井渠里的水也够全城人用很久了。还可以在这一大片土地上种庄稼,他们初步估算了下,可以产出不少粮食哪。 如此一来,即便被西戎人围城,他们也不怕了。 西戎小贼,我们水粮充足,自然会跟你们抗争到底,最后打败你们的! 边城里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笑。最近刚来边城的人,若是在城里走一遭,一定以为边城有大喜事,要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 据说困扰他们多年的难题,是将军家的大小姐想出来的办法解决的。将军回京城,大小姐画了井渠的图给将军哩。虽然将军说大小姐是机缘巧合,从书里看到的井渠的建法,但是他们不管这个,只认结果,反正大小姐解决了问题,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现在边城人教育孩子都以将军家的大小姐为楷模,把大小姐已经夸成了天仙似的人物。 远在京城的云霞还不知道,在边城,她已经成了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出众,耀目如天上的星辰。 现在官厅里的将士们说完恭喜,又开始谈论起大小姐的功劳来了。作为将军的下属,大小姐有功,他们亦与有荣焉,所以恨不得时时拿出来说道。 李将军现在已经不再说只是霞儿凑巧看到的,因为他知道他的声辩彻底没用了,这里的人都认定了云霞的功劳,有得是反驳他的话,所以他只能由着大家夸自家女儿。 他眉眼带笑的听着大家的议论,这时一个小将从官厅侧门口进来了。 李将军一看他,立刻站了起来,小将跟厅里众人打了招呼后就直奔将军而来。 凑近李将军,小将跟他耳语了几句,李将军脸上的笑意加深,不过他需要确认,所以又吩咐小将再去核实,一定要确保消息千真万确才是。 小将抱拳应是,跟李将军作别后,又对着官厅里的将士们抱了抱拳,如一阵风一般又从侧门出了官厅。 李将军重新坐下,想了想,转头吩咐站立在他身边,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杨明亮:“一会去传我的命令,让厨房今晚加些菜,将士们庆祝下。” “将军,现在庆祝?军饷……”杨明亮收了笑,整肃神情,略微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加菜的钱我还有,再说昨日收到家信了,酒楼生意兴隆,夫人让我不要再犯愁,照这样下去,过几日她就可以捎银票来,填补一部分军饷亏空了。” “太好了,夫人和小姐可真是能干!那小将现在就去通知去。”杨明亮笑着大声应了是,就要往外跑。 李将军看着杨明亮着急的样子,都不忍心喊住他,但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他不得不笑着制止了他:“明亮,慢着,等议完事情再去也不迟。” 杨明亮应了一声,住了脚,退回了将军身边,肃立站好。 看来将军还有大事要宣布,杨明亮身体里热血沸腾,兴奋得脸都涨红了。 第730章 有事 杨明亮是个冲劲十足,喜欢搞大事的人。他觉得最好将军能一声令下,他们这些手下直接冲杀到对面去,然后捣入西戎人的老巢。 这是他心底的期盼,也是在场将士们共同的期盼哪。 李将军抬手示意让大家静一静,瞬时官厅就安静下来,将士们都把目光汇集到他们尊敬的将军身上。 在厅里的都是李将军信得过的将领们,所以他也没有隐瞒,准备把刚才小将说的话告诉大家:“适才你们都看到王良来报,与我说起了有关西戎王的事情。” 将领们齐齐瞪大了眼睛,西戎王摊上事情了? 站在门口的几个将领赶紧站到门口,让自己的亲兵们守好,不许放任何人进来,然后把官厅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门外的亲兵们立刻严阵以待,有六人分成三队,绕着官厅四周巡逻,有四人站在门前,他们知道将军大人们要商议重要的事情,断不能泄露半点出去。 在李将军严格治军之下,加之多年与西戎人的战斗经历,这些士兵都训练有素,恪守职责。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小心谨慎。 大厅里,将领们都围到了将军面前,心急的等着将军往下说。 “王良得到消息,西戎旗王反了,不过,消息的真假还有待确认。” 将军的话音落,大家立刻嘁嘁喳喳地议论开来: “是真的的话,那简直太好了!” “对,让他们窝里斗。” “早就盼着有人来收拾这个西戎王,没想到他自己的兄弟亲自上了。” “这个旗王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管他的,让他们狗咬狗,咬得一嘴毛才好。” “希望他们能斗得两败俱伤时,那样我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 将领们议论得很热烈,但声音却都是压低了的,这等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们的声音嗡嗡,但站在门外的亲兵却听不真切。 不过这些亲兵们也习惯了,是好事坏事,具体内容他们不能问,但等会从大人们的表情是可以看出来。 亲兵们在站好岗的同时,最大的期盼就是等会看大人们的脸色了。 希望大人们都是笑嘻嘻的才好。 “西戎人喜欢耍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搞一套,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已经着王良去核实了,另外王泽,” “在!”王泽立刻笔直地站到了李将军面前,等着将军吩咐。 “等会你便迅速想办法与我们潜入西戎的人联系上,他们的消息更为可靠些。” “是,王泽明白。”王泽抱拳领命。 李将军点点头,又转向另一个副将:“阎封,等会你带几个士兵装扮成百姓,出城去打探一下,虽然西戎王定会封锁消息,但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口,所以你们说不定能打探出甚么了来。” “回将军的话,末将领命!” 阎封躬身拱手,回答得铿锵有声。 陆续又有几个将领被将军点名分派了任务,整个官厅里冷静有序,似乎很平淡,但从将军到副将们,个个人浑身都热血沸腾,激情奔涌,暗中兴奋。 这是典型的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波澜壮阔。因为官厅里的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可是大好机会啊!这次必须利用好这难得的好机会,彻底解决西戎贼子的问题。 李将军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笑着说:“大家稍安勿躁,等证实后我们就开始分头行动。” 他已经想好了,风雨兼程赶回去禀告皇上,趁西戎内乱,永绝后患! 得到李将军的承诺,官厅里欢笑声再起,门外的亲兵们听了,个个都咧开嘴笑,是大好事啊! 接下来,亲兵们听到将领们的声音慢慢大了,又开始谈论起大生产来了,隔了一会儿,有将领来把门打开,这下亲兵们也都挤到门口,看着厅里的热闹。 晚饭时分,将士们吃到了比平日丰盛得多的晚膳,加上井渠修成,地也开垦出来,大家心里高兴,以为这是将军特意交代的庆功宴。 在军饷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能操办出这么好吃的菜品,大家都对管着后勤的杨明亮赞不绝口,夸他是个好当家。 杨明亮被夸得满脸通红,把手摆得飞快:“不是我的功劳,大家不要夸我了。是将军安排得好!”因为被将军命令过不许说是他拿钱来贴补的晚膳,杨明亮只能这样说。 好在他认真的说明之后,大家渐渐都围到将军面前,向将军道谢去了。 “何谢之有?这是庆功宴,是大家辛苦这么久该得的,将士们尽情享用才对。听我命令,赶紧敞开了吃,一定要吃尽兴。” 将军一声令下,将士们岂敢不从,宴会厅里,美食和欢乐交杂在一起,谱出妙不可言的乐章。 “好好吃饭,吃饱了明早才有力气。” 明光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喊黄永茂吃饭。 碍于明光的威武严厉,黄永茂只得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脚,坐到了桌前。但他看着桌上的菜却是不乐意了。 这也太简单了些,只有一盘炒肉,其他都是素菜,小爷才不喜欢吃那些素菜,小爷在家里全是吃肉的。娘的,偌大个将军府,竟然这么寒碜。 他在心里嘀咕,并不动筷子。 因为黄永茂长得太胖,云霞说不能再给他吃过多的肉食,必须让他减肥,这晚膳还是云霞费心搭配的呢。 减肥一词又是云霞新创出来的词语,不过这个词的接受度很高,云霄和智辕两个小家伙很快学会了,还互相说着笑了很久,而岳母更是活学活用,直言云霄该减肥了。 云霞笑着纠正岳母的话:“娘,云霄正在长身体,胖点没有甚么的,不需要减肥。” “呵呵呵,娘知道,娘就是觉得这个词好玩。”岳母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 明光也觉得,这个词很好玩。尤其用在黄永茂身上更合适,简单明了,还妙趣横生。 那黄永茂着实已经胖成了圆滚滚的一坨了,减肥很有必要。 不过此刻看来,这家伙好像不领情啊。 明光皱了皱眉,故意咳了一声。 第731章 胃口 “明少侠,我,我现在吃不下。”听到明光咳嗽声,黄永茂头皮一紧,觉得有必要赶紧解释下。 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不吃又不说话,定然会让这姓明的生气,最后还是自己遭殃;但若是说自己不喜欢吃吧,也不行。所以他决定说吃不下,吃不下可不能怪我,你们就等会再给我做好吃的来就行了。 这家伙的小算盘打得怕啦响,心眼也挺贼的。 明光听了他的话,扬起唇笑了:“你是吃不下还是不想吃?” 他问话的声音平淡如水,语气也是温和的,但黄永茂竟然听得后背有冷汗渗出来,身子跟着抖了抖,忙继续加以解释:“明,明少侠,我不是不想吃,是我的胃口不好,我胃口不好的时候,家里都要准备我喜欢吃的菜。” 黄永茂边说还边摆手,表示自己不是装怪,确实是胃口不好惹的祸。 “胃口不好?我看你是吃撑了的缘故,这样,你就饿一顿。我跟你说,这办法最是有效,屡试不爽的。我本来是要陪着你吃的,既然你不能吃,那就我自己吃了。”明光拿起碗,姿态闲适的开始添饭。 明光的应对让黄永茂张口结舌不知所措,这姓明的怎么完全不上他的圈套,那他要咋整?好难办哦! 而此刻他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起来,饿啊,非常饿。想他黄少爷,何时如此饿过。 而对面的明光已经开始吃饭了,随着他筷子的起落,黄永茂的口水也跟着往下咽。 或许是故意为了眼气他,姓明的吃得特别香,特别享受。 黄永茂心里憋着一股气,你吃就吃,还吃出这么大动静给小爷看,还让不让小爷活了?这么一想,黄永茂真想立刻躺倒在地上去。 其实饭菜味道特别好,虽然明光有故意气黄永茂的成分,但饭菜美味让他吃得开心是最大的原因。所以他在黄永茂眼中便是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眼看着盘里的菜在减少,黄永茂眼睛都绿了,自己再不吃的话,饭菜很快就没了,那今晚恐怕会饿得睡不着。想了想,他觉得还是不要与自己过不去的好,一般情况下,黄永茂只想得到自己,为自己着想他是不遗余力的。 只要能满足自己,什么礼义廉耻他才不会去管呢。所以他很快调节好情绪,端出了笑脸,然后舔着脸对明光讨好:“明少侠,我现在又有胃口了。可不可以给我留点饭菜。” 早就看着他吞口水的明光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家伙,即便求人也只考虑自己,看来得让他长点教训才是。 “不可以。”明光硬梆梆地甩出一句。 黄永茂忙问道:“为,为甚么?” 明光边吃边说:“不为甚么,因为我的胃口大开,这些我吃都不够,凭什么分给你。” 黄永茂觉得一股邪火冲上了自己的脑门心,就像要把他的天灵盖给烤焦似的。依着以往,他早就跳起来,打将上去了;或者喊身边的小厮和跟班打人出气。 可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姓明的,他打不过;再说身边也没有任何帮手,形势不如人啊! 于是只得伸手按了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把火气吞回了腹中。 这家伙饥肠辘辘的腹中,装满了火气,都快炸开了。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离开桌子歪倒在床上。眼不见是不是要饿得好一些?可是天不遂他的愿。那边明光继续慢条斯地吃,还说这个菜鲜味足,这个菜滑嫩,这个菜……总之,一边点评,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明光看都没看他一眼,站起身收拾碗碟,装入托盘中,走了。 候在门口的小厮赶紧把房门关上,咔哒一声落了锁。 从床上坐起的黄永茂,指着大门刚骂了一句,就听明光在门外喝斥:“黄永茂,你骂谁呢?” 黄永茂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合着姓明的吃饱喝足,竟然还蹲在墙根监视我,小爷我真他娘的窝囊。 黄永茂越想越气,翻身把脸朝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窗外姓明的声音继续飘悠进来:“不好受是不是?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别人的?比我对你还狠得多吧?如今换你来感受下,好好想想下次还这不这样对别的人?” 床上的黄永茂猛的睁开了眼睛,他想起自己刚刚交代的一条一条罪行,好像有很多条就是让别人像他今天这样遭罪的。 这滋味好像真他娘的不好受。 明光说完话,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才从小厮手中接过托盘,拿着走了。 “哈哈哈,明光真有你的,我都能想像黄永茂的脸色,一定是青绿青绿的。”云霞听了明光的讲述,拍掌笑得好不开心。 明光点点头笑道:“青绿青绿倒是次要,今晚他前胸贴着后背,饿起来还不知道那脸色会变成什么呢。” “还能变成什么,饿死鬼那样呗。我想,明早就是给他端碗馊稀饭去,估计也吃得唏哩呼噜的那叫一个香。” 云霞一边说,一边畅想黄永茂双眼饿出绿光,直扑饭碗的情形,笑得更放开了,前仰后合的。 站在云霞旁边的修竹,也捂着嘴笑。 二舅父带着润兔爹走进来的时候,被屋里的欢乐气氛给感染,两人情不自禁露出笑脸。 “大叔,二舅父,您们来了。”云霞忙迎了上去。 明光也起身更他们施了礼。 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云霞把两个长辈让到了主位坐下。 “李小姐,明少侠,听紫松说你们把黄少爷带来了,还劝动了黄夫人。大叔是打心眼里佩服你们两个孩子,那黄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难缠得很。她没有跟你们讲什么条件吧?” 润兔爹最关心的自然是黄少爷的事,云霞和明少侠帮忙,可不能让两个孩子受委屈啊。万一那黄夫人弄个什么不平等的约定之类的,那自己不是让两个孩子难为了嘛。所以一路来的时候,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的。 云霞笑着摇摇头说:“大叔,您说哪儿话,我们怎么可能跟黄夫人谈条件?我在前门拖住黄夫人,明光把黄永茂从后门带出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十分洒脱利落。至于黄夫人,她可没本事挡着我们的道。” 第732章 饿过 “是啊,所以大叔尽管放心。人我们已经顺利带出来了,接下来便是把他改造好。”明光拱拱手附和了一句。 润兔爹的眉头略略舒展了一些,二舅父在旁边笑他:“我就说让你别着急,两个孩子自有分寸的,你不听,看看,是不是自己吓着自己?”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他的数落,润兔爹一点不恼,还憨憨地笑了两声。 收了笑,他还是问了问黄少爷的情况,并再次征询云霞和明光的意思,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这事情的由头是自己挑起的,一点不出力,这心里过不去。 两个孩子都一致回复暂时还用不着,等需要大叔的时候一定不会客气之后,润兔爹才彻底放了心,他搓着手笑,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房间里,黄永茂也咧着嘴,不过是痛得咧嘴。 刚才饿得慌,他便起来转着圈在房间里找,希望能找到点吃的。可是找了几圈,连点吃的影子都没有,气得他一脚踹在凳子上,结果踢到了自己的脚指,疼得他呲牙咧嘴,抱着脚抽气,又哦呦哦呦地乱叫了一气。 最后,黄永茂只觉得更加饥饿,索性有气无力的躺回到了床上。 这一夜,黄永茂第一次觉得夜很漫长,这种饿饭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迷迷糊糊中,他想起以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讨口的人,面色苍白,脏兮兮的,枯瘦的手拿着碗求吃的,父亲每次会让下人给他吃的,他还嘲笑父亲有毛病,那些个不认识的人何必理睬?可是现在,他多希望有个父亲这样的人舍给他一碗饭。 父亲曾说过的话听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有能力帮帮别人,是积德行善。那该死的姓明的,真该听听这句胡,听了或许就不会克扣小爷的口粮了。 要是姓明的现在进来给我一碗饭,我也会像那些讨口的人跟父亲致谢一样,给他致谢的。 黄永茂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恍惚中,真的有个人进来了,两只手各端着一个大碗,一碗冒尖的白米饭,一碗炒肉,黄永茂伸手抓过来就往嘴巴里送,巴咂巴咂大吃起来。 可是怎么不对味啊,软绵绵的咬不烂? 他急了,吐出来又去舔碗里的,还是咬不烂?姓明的太过分了,这是送来的什么吃的?呸呸呸,黄永茂张嘴要骂人,可刚骂了一个字,他又记起姓明的是会打人的,赶紧闭了嘴。 可是已经晚了,姓明的面色沉沉地走了过来,黄永茂丢了碗,赶紧抱住头喊救命。 一激灵,黄永茂醒了过来,哪里有什么饭菜,自己是在做大头梦。 他的手放在被子上,感到黏糊糊的湿意,这才反映过来,刚才自己喂到嘴里的是被子,难怪软绵绵的。 窗外的月光斜照进来,外面很安静,看样子离天亮还早,黄永茂哭丧着脸把身子蜷缩起,好让空得不能再空的肚子好受些。 明天早上,姓明的就是送猫食、狗食什么的来,老子也要全吃了。 他恨恨的在心里发了誓。 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天终于麻麻亮了。饿着肚子几乎没怎么睡踏实的黄永茂欢喜地看着天上的青光,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双眼一翻,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明光自来都起得早,推开门,晨曦微露,天空高远澄澈,如同水洗过一般清亮。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初秋的风拂面的惬意,弯着唇笑了。 然后便去取了大刀,到院子里舞了会刀,又打了一套拳,才回房把自己收拾好,神清气爽的往饭堂去了。 到了饭堂,云霞已经在那了。 “明光,你在这里吃还是去那边吃?”她眉眼弯弯,笑着看着自己问。 明光看着晨光中娇俏的身影,很想说就在这边吃,但是那黄永茂昨晚没吃饭,今天还是早些送饭去比较好。将心比心,估计黄永茂盼着他过去,已经盼得望眼欲穿了吧。 既然要改造他,还是先感动他才好。 想到这里,明光摇了摇头说:“我过去吃吧。” “哦,那我让香梅赶紧准备食盒。”云霞说完便转身去找香梅去了。 很快,香梅便拎着食盒来了,明光接过食盒,和跟在香梅身后的云霞点了点头,便迈步出发了。 “我很快就吃完,过来找你们。”云霞的声音追在他的身后,像那云雀的鸣叫,好听得不得了。 明光站住脚,转身笑着说:“好,不过不用急,要吃好吃饱。” “知道了。” 好听的声音再次钻入耳朵,转过身的明光,眉目间写满笑意,右眼晶亮有神,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一幅怡人的画。 到了黄永茂住的院子内,他刚和院子里的小厮说了一句话,原本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黄永茂,如同一头狼一般跳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门。 “明,明少侠好,早上好!”黄永茂倚在门框上,眼睛盯着明光手里的食盒打招呼。 心知肚明的明光点点头,笑着说:“我很好,嗯,今天这般有礼貌,我一时还不太适应。” “明,明少侠快请进!”黄永茂扯着唇挤出笑脸说,语气充满了讨好。 看他的喉结蠕动,口水吞得很频繁,明光故意吓唬他:“你的胃口是不是还没好?” 黄永茂赶紧摇头:“好,好了,全好了!” 因为饥恶,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还有颤音。 明光憋着笑想,这家伙昨夜饿得清口水长流,也算是得了教训了,就暂且放他一马。再说,让他吃饱了也好干活。 于是他朝黄永茂摆摆头,示意进屋。 黄永茂没有动,眼睛直直地看着食盒,早就丢了魂了。 迈动脚步朝里走,明光与黄永茂擦肩而过,黄永茂眼睛跟着食盒终于回魂,撑着跟在明光身后,脚步虚浮,跌跌撞撞摸到了桌子边坐好,眼巴巴地看着明光。 明光把食盒放在桌上说:“吃饭吧,今天早上的饭菜也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胃口。” 刚才明光说吃饭那句话,黄永茂就跟听到世间最好听的话一般,正期盼着揭开食盒大吃一顿的,结果后一句话把他吓得够呛。 这是不是在试探他,又想不给他饭吃了? 第733章 糊口 黄永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食盒,含糊道:”对胃口,很对胃口。“ 看他那紧张的样子,明光憋不住笑出了声,不过笑声短促,很快消失了。明光重新整肃面容,把食盒盖子揭开来。 早饭的香味瞬时飘了出来,发散在空中。 食盒里的粥菜、馒头都是一式两份,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份,黄永茂激动得手都拿不起筷子了。他索性直接上手,也不管烫不烫,抓起来就往嘴里送。 硬生生的咽下还很烫的一口馒头后,又赶紧伸出舌头用手扇风,看来烫得不轻。与他相反,对面的明光优雅斯文地吹着粥,还未动筷子。 虽然烫得舌头痛,但馒头下肚后,胃中暖融融的还是让黄永茂感觉舒服多了。 这顿早饭是黄永茂有史以来吃得最快的一次,也是吃得最干净的一次,因为最后他把粥碗舔了一遍。虽然这家伙心中暗暗觊觎过明光那一份,但终是没有胆子伸手拿明光的。 正在这时,云霞过来了。 ”黄永茂,我们将军府的饭菜味道如何?“ 站在门口,云霞严肃问道。 ”李小姐家的饭菜真的是太好吃了。“黄永茂说的是实话,味道相当不错,再给他一份,他也能吃个精光。再说现在不赶紧拍拍马屁,万一这姓明的生气又不给他吃了,可如何是好? 总之,以前从不管别人的看法的黄永茂,饿了这么一遭后,也开始思索相关问题了。 人生艰难啊,黄永茂在心里叹了口气。 吃饱了,也有力气了,黄永茂摸着肚子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 反正马屁拍了,能落到个好了吧?他脸上堆着笑看着云霞。 明光站起身,挡在了黄永茂和云霞中间。 “那今天就由我和紫松带着黄永茂过去,下午散学后我直接回来接你们。” 云霞点了点头,本来她是要跟去的,母亲不同意,说她这好些天都没有去学堂,马上要中秋赛诗会了,既然要去,就得好好准备。 萧先生一般不会干涉云霞,但这次专门跟母亲提到赛诗会,可见先生是特别重视的。云霞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听话的应承了下来。 其实萧先生根本还没说过这话,是明光跟云霞娘讲了那黄永茂盯着云霞看的事情,让云霞娘这么回绝云霞要跟去农庄的请求。 明光的安排云霞娘自然没有二话,也顺利把云霞劝留了下来,等会再去跟萧先生通个气便行了。 见云霞接受了,明光也就放心了。 只是坐在后面的黄永茂感觉有点不妙,姓明的要把自己带到哪儿去? 正忐忑间,云霞的声音从明光后面传出来:“黄永茂,既然我将军府的饭菜好吃,你吃了总得付饭钱吧?” “我,我没有钱。”黄永茂吓得脸变色,就说今天早上这么顺利的让我吃了饭,原来是等着给我下了套。 明光转过身,对着黄永茂说:“没钱是吧?那就做活来还。” 黄永茂抬起头,磕磕巴巴地问:“做,做甚么,活?” “跟我走就知道了。收拾下准备出发。”明光严肃回答,然后便和云霞离开了。 黄永茂继续赖在椅子上不动,半痴呆状。 站在门外的云霞捂着嘴笑,明光则收了笑再次厉声道:“黄永茂,还不行动?难道要我来伺候你吗?” 伺候两个字咬得很重,黄永茂听了,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拿着衣服站在廊下的紫松,在明光的授意下,进了屋。 “这是我的衣服,你的身量和我差不多,可以穿下,快洗漱换了衣服跟明少侠出门。我劝你别磨蹭,耽误了事情,明少侠的拳头可是不会认人的。” 紫松板着脸跟黄永茂交代。 黄永茂抬起头想说什么,一下看见明光不知何时抱着手臂,靠在了门框上,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点头哈腰地说:“我马上收拾,换衣服。” 到了农庄,明光径直去了石头家。 很快,石头爹带上小石头、明光、紫松和黄永茂一起往自己家的那块粟米田走去。自从划地到户后,石头爹特别精心伺弄自己的地和庄稼,所以迎来了大丰收。如今他家的粟米完全成熟了,是整个农庄最先成熟的。 站在石头家的粟米田前,一眼望去,沉甸甸的谷穗在阳光下闪着黄澄澄的光。风一吹,荡起金色浪花。就连黄永茂都看呆了,原来田野里还有这么好看的景。 石头爹满脸灿笑,这些可爱的谷穗似乎也笑眯眯的看着他,邀请他去收割呢。 春种秋收,尤其是今年的粟米苗还是补种的,但却长势喜人,收成绝不会比往年少,这是多幸福的事情啊!更让他惊喜的是,明少侠还带了人来帮他收粟米。 自从夫人小姐分了地,明少侠又惩治了二夫人那帮亲戚,让那些家伙安分了之后,这日子过得太顺了。现在全庄子得了好处的庄户,都是把主子们当作恩人的。 所以听明少侠说要帮忙时,他一口拒绝,怎么能让恩人劳累帮自己干活?万万不可?但明少侠跟他讲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他便应承了下来。 “黄永茂,拿着!”明光从石头爹那里拿到镰刀,顺手递给了黄永茂一把。 接过镰刀,黄永茂终于知道自己将要干的活是什么了。 收割粟米! 这种活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他怎么会干这个?不行,不行!黄永茂在心里连喊了好几个不行。 “明,明少侠,我不会,真的收割不来啊!”黄永茂本能的想摞挑子,赶紧汇报自己不会干,希望能得到同情,继而不安排他干这种粗活。 可是明光拿着镰刀,一脸正经地说:“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可以学。我也不会,但是我愿意学。”说完用那只右眼盯着他。 黄永茂遽然觉得姓明的一只眼睛的光芒比两只眼睛还要厉害,刺得他赶紧转开视线。 紫松撇撇嘴说:“还以为你是大少爷啊,要糊口就得去干活,否则就没饭吃。” 没饭吃这三个字让黄永茂心口颤了颤,脸颊边的肉狠狠抽搐了下。 第734章 收割 小石头朝他翻白眼,吐舌头,做了一通怪相,然后才从田坎一下跳到地里,挥着镰刀开始干活去了。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都要干活,还干得像模像样。黄永茂直愣愣地看了会那个灵活的小身影,收回视线又看了看自己,下意识的把手里的镰刀放到了身后。 “还愣着干甚么?下去。” 明光直接给黄永茂下了命令,然后自己先跳下了田坎。 犹豫了一下,黄永茂矮下身子,顺着田坎边滑下地。 明光和紫松已经开始收割了,因为他们俩人都是第一次收割庄稼,所以跟在石头爹身旁边看边学。 石头爹把自己握镰刀的姿势,收割的方法用很慢的动作呈现出来,以便于他们好学。 明光连忙扭头叫黄永茂,正往下滑的黄永茂应了,但他滑下来没站稳,顺势就往前扑,直接倒地,摔了个狗啃粟米穗。粟米叶嚄拉着他的脸,竟是火辣辣的疼。 咯咯咯,小石头被他的样子逗笑出声,石头爹喝斥了小石头一声,小石头赶紧扭回头去,憋着笑,不过小肩膀不停耸动证明了小家伙还在乐不可支。 其实明光和紫松也被黄永茂滑稽的样子逗乐,两人强自忍着没笑。紫松转身把黄永茂拉了起来,明光故意板着脸说:“恁大个人,这点事都做不好。你看看你,压倒了好大一片。” “明少侠说得对,他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黄永茂脸上发烧,粟米叶把他的脸划了几道细细的血口子,他用手i摸了一下,摸了些血在手上,受伤了!他立刻就叫唤了起来。 小石头伸出自己的手给他看:“大哥哥,您看我的手上全是呢,忍忍就过去了,我们可是男儿汉。” 黄永茂闻言低下头,看了看孩童的左手,比起自己细嫩白胖的手,这孩童的手骇人多了,上面有茧,有伤疤,还有黑乎乎的细纹,那是以前划伤留下的,几道新鲜的血口子在一堆黑色口子中显得很显眼。 孩童仰着脸,对着黄永茂笑。 “你还好意思叫疼吗?”紫松没好气地瞪了黄永茂一眼。 “稼穑艰难,你成天无所事事,今天好好体会一下就知道了。”明光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拉过小石头,仔细帮他包扎好了。 “小石头谢过明光哥哥。”孩童清脆的童音响起。 一直没出声的石头爹,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忙又低头面向粟米,用劲挥舞起镰刀来。 黄永茂看了小石头的手,再被明光和紫松这么一说,脸上腾的烧了起来。他今年都十七岁了,也算是个大男人,被拿着跟一个小孩子比,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还是有触动的。 因此,他咬了咬牙,决定等会好生表现,定要胜过一个黄口小儿。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激起了斗志。 “镰刀握到这里,割的时候从这里割。”明光活学活用,马上对黄永茂进行了现场指导,说话间已经割下了一把粟米。 “我知道了。”黄永茂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伸手开始割粟米。 叶子把他的手划拉得火烧火燎的,才割了两刀,就觉得受不了了。娘的,小爷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粗苯的活路?刚才的斗志已经消散了一大半了。 继续割了两把,他的手突然刺痛起来,低头一看,一个黑色的背上有很多刺的虫正趴在他的手上。 啊!黄永茂一声惨叫,把镰刀一甩,举着手不知所措,嘴倒是没闲着,继续惊叫不休。 明光忙伸手要帮他拂开那条虫,石头爹制止了他,取了一根秸秆把虫给挑走了。 “大哥哥,没事了,虫已经被我爹给弄走了。”小石头安慰还闭着眼睛的黄永茂。 黄永茂睁开眼睛看了下,虫是不见了,手却红肿了一大块。 “这,这虫,有,有没有毒?”黄永茂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结结巴巴地问。 “小官人放心,这种虫没有毒的。”石头爹回了一句又弯腰割起了粟米。 “大哥哥,虫没有毒的,小石头以前经常被咬,红两天就没事了。” 紫松一边割粟米,一边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一条虫就吓成这样,跟个娘们似的。” “你,你说谁像娘们?”黄永茂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和紫松争。 “谁做的事不像爷们我就说谁。”紫松回了他一句,手里的镰刀不停。 一直低头割粟米的明光,抬起手伸到黄永茂面前,他手上趴着一个比刚才黄永茂手上还要大的虫:“黄永茂,你看看怎么做是爷们。” 话音落,明光用镰刀背把虫扒拉到地上,然后踏上一脚,继续割粟米。 黄永茂瞪着眼睛,现在他不敢与紫松辩驳了,刚才他的举动和明光比起来,那真的是太娘们了。 “干活!”明光吐出两个字提醒黄永茂。 黄永茂只得继续割,这回跟着割了好几把后,他有些吃力受不住了。于是转了转眼珠,动起了心眼。算了胜不过黄口小儿就胜不过吧,只要自己不遭罪可比什么都强。 自私的黄永茂直接把刚才心中的誓言拂去了,他这样的人经常出尔反尔,所以并不为耻。 悄悄直起腰,黄永茂甩了甩手,眼睛瞟向弓着腰割粟米的明光,见他没注意自己,心中窃喜,他打主意想慢慢挪到旁边去,趁他们干得欢的时候溜边边。 这个计划很顺利,眼看他挪到了石头爹身后,再移动一步,就到这行人旁边去了,而且那几个人专注在割粟米,并没有关注他。 黄永茂心里暗赞自己机灵。 “黄永茂你干什么?” 早就发现黄永茂小动作的明光,不动声色的等着他要挪出去的当口上,猛然大吼一声。 这声音如同一道炸雷,把黄永茂吓得僵在原处。 明光朝他走过来:“怎么?想偷懒?也行,今天中午没饭吃。” 这句话很普通,声音亦不大,但黄永茂却觉得是钻入自己耳中并瞬间炸响在了脑袋中,威力巨大。 “明,明少侠,哪能呢?我只是想看看是怎么割的。我这就来割。” 看破不说破,明光憋着笑板着脸说了一句:“就呆在我旁边割。” 第735章 比赛 黄永茂应了一声,在心里又哀叹了几声,还是乖乖地站到了明光身边。 小石头稚嫩的童音又响起来了:“大哥哥,小石头就在您身边,您不会小石头来教您。” 小童睁着一双黑亮纯净的大眼睛,笑着看着黄永茂,继续维护黄永茂。 “石头,你快点干活,瞎逞什么能?你明光哥哥那么聪明,爹看他已经全学会了,有他教小官人就没你什么事了。”石头爹出言制止小石头,但语气温和,还带着满脸笑意。 “哦,那就有劳明光哥哥了。”小石头忙笑着看向明光,学着大人抱拳施礼。 他的话引出大家的笑声,随风在田野中晃荡。 只有弓腰埋着头的黄永茂没有笑,他眼睛里有点光亮在闪。 这个小小的孩童几次三番地安慰他,帮他解围,他这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这时石头娘和三个妇人抬着打谷桶过来了,她们要把收割下来的粟米秆在桶边摔打,把粟米粒打出来。跟在妇人后面还有个小姑娘,和石头年龄相仿,那是秋菊婶子家小丫头,唤作竹香。 那三个婶子都是庄里的庄妇,和石头娘很要好,平日哪家忙,大家都会来互相帮忙的。 “石头哥,我来啦。”竹香乐呵呵的跑到石头身边。 小石头立刻笑得眼弯弯,和竹香打了招呼,又跟三个婶子问了好。竹香则向明光他们几个问了好。 “明光哥哥,我们来比赛吧,看是我们割得快还是我娘她们打得快。”小石头突然提议道。 “好啊,那就比一比。”石头娘见儿子发出挑战,和三个妇人使了眼色,立刻笑着接招。 “正好两边都是四个人,男儿汉们要是赢不了妇人们可就丢脸了。”其中一个妇人大着嗓门打趣。 她们四个妇人可是干活麻利的一把好手,尤其是这打谷脱粒的活,简直是得心应手,所以根本不惧怕比赛挑战。 赢,她们也是有底气的;输,很可能轮不到她们呢。 这样想着,四个妇人都笑意盈盈,似乎志在必得。 “这边一共五个人,还有小石头哪。”小石头提出抗议。 秋菊婶逗他:“你还不算人,只能算是个小屁猴。” “秋菊婶,我割粟米挺快的,不信问我爹。” “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们这些妇人。”石头爹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严肃地挥着镰刀说:“作为汉子,不欺负你们妇人。之前割的不算数,放到一边。从现在开始,这边割,你们那边打,公平比赛!” 小石头点点头说:“爹说得对!小石头在这边割,竹香在那边打,这样人数都一样啦。” 他这么一说,几个大人看了看双方队形,还真是的,五男五女,内中各有一个小孩童。 秋菊婶笑着说:“好,虽然我们这边全是大小娘子,但是我们照样有信心赢你们。” 她旁边四个大小娘子把头点得重重的,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们怎么也不能输阵。”明光低声道。 “那是当然,最后肯定是我们赢!”石头爹故意提高音量,好让对手听清楚。 这下连黄永茂都来了兴致,对面几个妇人和一个小女童好大的口气,还想赢我们这些爷们,开甚么玩笑? 于是他挤到明光和石头爹中间,朝妇人们喊:“你们简直是做大头梦,赢我们,怎么可能?是不是?”喊完还朝明光和石头递眼色。 小石头雀跃的跳了跳,附和道:“大哥哥说得是。” 明光则说黄永茂,光嘴上说不行,要落实到行动。能不能胜,还要靠大家表现。千万不能轻视对手,否则很可能输得一塌糊涂。 这次黄永茂没有反驳,还点了点头,跃跃欲试道:“那咱们就开始吗?” “现在你倒是积极了,等会儿可别像刚才那样鬼吼鬼叫,像个娘们似的。”紫松接过他的话说回道,不过语气轻松,脸上也带着笑。 对黄永茂愿意比试的表现,紫松还是很高兴的。 明光便朝几个妇人施了礼,转头问石头爹:“大叔,那咱们就开始吧?” 石头爹点头,走过去跟浑家她们商量了下,这边收割好,直接抱到指定的地方,她们那边来拿。只要哪一边有五次接不上,也就是说对方等待五次,就算是输了。 定好比赛规则后,石头爹走过来跟大家说了,又特意叮嘱说必须要保证比她们多五捆才行。 黄永茂立刻抢着说没问题,明光顺势激了他一下:“你说没问题的,可别到时就你拖我们的后腿。” “不会,不会,我怎么着也得跟我们这些爷们争脸的。” 这句话黄永茂虽然说得不是很理直气壮,但骨子里他还是不希望输掉的。废话,爷们几个会输给那几个妇人,小爷我绝对不相信。 大家说好了,就各就各位,预备正式开赛。 收割这边石头爹挑大梁,只见他右手挥舞着镰刀,左手拢着粟米,尽可能多的拢在他的大手里,随着镰刀的白光闪过,粟米被齐齐割掉,就剩点桩在土里。 明光和紫松不甘落后,也拼命的割着,两人虽然不及石头爹,但很快两人面前也被割倒了一片粟米。 就连小石头面前也光了一团,别看小石头人小,可干活相当麻利,每回割的是比较小把,但胜在割下的把数多。 他们割下的粟米秸秆都统一抱到指定好的,两队中间的空地处,一把一把的放好。竹香专门负责传递,把一捆捆粟米抱到打谷桶前,递给自己的娘和几个婶子。因为小石头抱来的一把较少,竹香便两把汇合成一把再递过去。 所以这边割,那边打,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割来的很快就被递交给了打粟米的,然后四个妇人围住打谷桶开始打,打谷桶传出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像是动听的旋律。尤其是石头爹和几个妇人,个个脸上都荡漾着丰收的喜悦。 是啊,对于他们来说,听这声音就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黄永茂虽然也在割,但他收割的速度明显慢于其他人,渐渐的就拖了大家的后腿。 第736章 拼力 石头娘打完手中的一捆,喊竹香跟她递上新的一捆,结果竹香笑着大声道:“石婶子,没有了噢。” 从打谷桶后探出头看了看,石头娘立刻高兴的嚷嚷起来:“他爹,我们这边差一把了啊!” 我们竟然没接上?听了石头娘的吆喝,这边几个男儿同时抬起头,齐齐看向竹香面前。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周围空空如也。 而石头娘站在竹香身后,举着手向他们示意,自己可是还等着粟米要打呢。 “大家加把劲,还有四捆咱们可就输了。”石头爹忙忙的把手中的一捆传递过去后,回来便出声鼓励大家。 明光看了看黄永茂,见他倒是没有偷懒,奈何从来没有做过粗活,所以笨手笨脚的,速度自然提不起来。 这样不行,看来得想法子才行。 明光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边割边想。等他割好一把送过去再转回来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黄永茂,你割得太慢,我们再这样下去只有输的份。”他弯腰边割粟米边大声说。 黄永茂没有吭声,姓明的说得不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比小石头这个小童还慢。 “所以你不要割了,负责帮我们抱到那边去。就像对面那个小娘子做的一样。”明光嘴上安排着,手上半点没停,刷刷刷的继续割着。 “明少侠说得对,你赶紧的,听明少侠的话。”紫松割好一把,直接就递给了黄永茂。 黄永茂接过来抱着往那边跑去,放到指定的地方后又忙跑了回来。正好接着石头爹割来的。 他又跑了过去,虽然连跑几个来回下来,他跑得有点累,但这样一来,他们这边的速度明显提上来了,刚才还以为很可能输的黄永茂又看到了希望,所以激情大增,很是卖力。 再说,现在这个送粟米秆的活可比割粟米要轻松多了,无非就是跑跑腿的事,所以他心情也是愉悦的,连带着干活就来劲了。 又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竹香面前终于堆了两把粟米秆,这就意味着打粟米那方慢了。 把粟米秆一放,黄永茂乐颠颠地跑回来,得意地跟大家说:“我们这边多了一把了,哈哈哈。”说完抢过紫松刚割下来放到地上的一大把,又摇摆着跑了过去。 紫松割累了,趁机直了直身子,甩了甩手,看着黄永茂的背影笑道:“明少侠,您看这家伙搬运粟米还不错。” “是啊,这也算人尽其才了。等会他过来咱们都好好夸夸他,让他继续保持住,直到咱们取得胜利。” 明光边收割边笑说。 重新开始割的紫松,听了明光的建议,忙连声应是,石头爹也说好咧,小石头更是欢快地嚷嚷:“大哥哥听了我们夸他,一定特别高兴。” 正说着黄永茂跑了回来,石头爹把手中的粟米递给他,率先夸了他:“小官人辛苦了,多亏了你,我们现在胜算大多了。” “黄少爷,我跟你陪个不是,老是觉得你爱偷懒,现在看来你也挺勤快的。”紫松接着石头爹的话继续夸。 黄永茂咧着大嘴笑,顺势把小石头割的两把粟米秆一下抱起,飞快地跑过去,回来时,举着两个指头开心叫道:“多两把了!” “大哥哥您真能干!”小石头脆生生的声音随之而起。 黄永茂总算谦虚了一次,他回了一句:“小石头也能干!” 说完站到明光面前。明光直起身道:“黄永茂你干得不错,但是咱们是个团队,需要大家的通力配合,也需要一直坚持下去才能赢,所以不能放松,还要继续努力!” 他最担心的是黄永茂会半途而废,等一会就干不动了,然后理所当然的撂挑子,或者磨蹭拖后腿。 所以必须先给黄永茂敲一敲警钟。 黄永茂现在被大家表扬,心里正前所未有的涌起了自豪感,听明光这么一说,忙点头,然后指着那边说:“快,又只剩一把了。” 看他一心求胜的样子,明光放了心,低头继续割,准备凑齐一大把递给他。 紫松和小石头躬着腰边割边笑,石头爹更是干劲充足,胜利的希望很大啊。 明光割下最后一簇,刚想喊黄永茂,早就瞄着他的黄永茂立刻弯腰抱起,往对面跑去了。 在几个爷们拼力大干的情况下,他们最终赢了,取得了比赛的胜利。 几个妇人脸色不太好看,本来看着都要赢了的,结果最后被反转,搁谁心里也难过。小竹香毕竟年幼,扁起嘴,抹起了眼泪。 小石头飞跑过去,拉着竹香规劝:“不要哭啊,明光兄说了,胜败乃常事,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了。” 跟着他走过来的明光接过话头说:“婶子们,承让了!不过我们是男儿,就算赢了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输赢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通过比赛,加快了收割的进度。您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堪称巾帼英雄!” 他不自觉得就用上了云霞的独创词语巾帼英雄,此时他只觉得这个四字词语用着竟是非常贴切。 果然,几个妇人被他一劝,心里舒坦了不少。 只是这巾帼英雄的意思,她们没有完全明白,不过英雄两个字倒是明白的,所以明少侠是夸她们呢。妇人们便掩着嘴笑开了,就连刚才哭鼻子的竹香也被小石头哄笑了。 石头爹走过来看到几个妇人笑得开心,不禁暗自感叹,你们输了还能这样,心也是够大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他们在明少侠的指挥下,赢了比赛,保住了男人的颜面;妇人们又在会说话的明少侠安抚下,没了怨气,这样输赢的人都一派和气,自在快乐,真好! 尤其是自己的浑家,不开心,回家去可是会甩自己两天冷脸的。 想到这里,他偷偷瞄了瞄石头的娘,石头娘正好看过来,还朝他笑得眼弯弯,石头爹马上回了个笑脸,长吁了口气。 站在那边没有过来的黄永茂和紫松听到笑声也兀自笑开来。 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的黄永茂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田坎上,四仰八叉的躺着放松。 第737章 痛快 虽然人很累,但黄永茂心里却是很高兴,好像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有了成就感,和平日斗鸡走狗的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的成就感。 明光走过来,看到躺在田坎上的黄永茂,难得露出了笑容。 真没想到他能坚持下来,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明光任由着他躺着。 倒是紫松推了推黄永茂,喊着让他起来。 黄永茂咕哝了两声,身子却一点没动,他实在是全身发软,一丁点都不想起来。 直到明光站到他的面前,他的身影挡住了太阳光,在黄永茂脸上留下阴影。黄永茂本能的要伸手拂开挡住他亮光的人,结果看清楚是明光,纵使再不想动,他也只得爬起来。 小爷可不想挨打,黄永茂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翻身,然后就像一把折尺一般,一点点拱起身。 一双手按住了他:“躺着吧,休息下。” 随后明光在旁边坐了下来,又拍着自己旁边的空地,对站着的紫松说:“你也坐会儿。” 在明光的招呼下,紫松顺从的挨着明光坐了下来。受宠若惊的黄永茂欢喜之余,忙高兴地躺了回去,胖脸被笑意给盖住了。 三个人都在田坎上,或坐或躺,沉默无言,倒也轻松惬意。 “黄永茂,你有没有一种痛快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明光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激发了黄永茂的兴趣,他撑着坐了起来,把头重重一点:“当然有!” “很好,这种靠自己劳动挣饭吃的感觉就是这么迷人爽快!中午吃饭的时候你更能体会到。”明光和颜悦色地告诉他。 “那是,谢谢明少侠!”自被明光从家里揪走以后,这是黄永茂最真诚的一次道谢,就连喊明少侠三个字,也是喊得最真心的一次。 “不客气,今天中午加了菜,有你最喜欢吃的烧鸡。” 明光的话音刚落,黄永茂就跳了起来:“真的?这么说今天中午我能大吃一顿了。” 紫松撇撇嘴:“说得谁没让你吃一样?昨晚的饭菜可是小姐亲自安排的,味道好吃得很,你难道没大吃一顿?” 还真是没吃到,只是看了看。 黄永茂神色不自然,又张了张嘴,最后想想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说了。知道内情的明光扯唇笑了,不过很快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云霞的办法甚好,先给黄永茂苦头,再让他尝尝甜头,瞧黄永茂现在不是就上钩了吗? 其实黄永茂这人今天这样,都是他母亲娇惯,舍不得给他立规矩所致。 明光回想起那天带黄少爷出来的时候,黄老爷把他拉到旁边厢房说的一番话。话不多,很简短,但给他的印象尤其深刻,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真心的爱啊。 黄老爷告诉他:这孩子小时候挺好的,人之初,性本善嘛。只是因为他的身子弱,又是唯一的独苗,黄夫人恨不得捧在心尖尖上,所以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以至于他逐渐养成了一些恶习,懒馋贪等等一应俱全,眼里只有他自己,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转。 黄老爷说到这,长叹一口气,对明光施了大礼。 “使不得,使不得。”明光忙伸手扶住了黄老爷,把他扶到座位上坐下。 “这事情老夫也有很大的责任,对夫人的做法虽然不赞同,也并未严厉制止,多数时候是睁只眼闭只眼;再有,内人特别难劝,不仅反驳,还动不动就哭天抹地;老夫也就随他们去了。现在成了既成事实,老夫才悔不当初啊! 幸好,能遇到李小姐和明少侠这样的贵人,救老夫这不成器的儿子于水火中,老夫便是跟明少侠下跪也是愿意的。” 明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看着眼前垂垂老翁怜其子,好言相劝了几句,才劝得黄老爷平静下来。 因为时间关系,怕黄夫人回后院来,明光和黄老爷很快说妥了,两人便离开厢房,准备去带走黄永茂。 刚出厢房门,黄老爷就塞了几张银票给明光,明光立刻推拒不接,黄老爷非要让拿着,说是黄永茂表现好的话,就给他置办点吃穿用的,还说黄永茂喜欢吃烧鸡和红烧肉。 明光正色道:“黄老爷,李小姐和晚辈已经商量好了,要黄少爷自立做活养活自己。所以这钱真的用不上。至于黄老爷交代的烧鸡和红烧肉,黄少爷表现好,自然会有的,还请黄老爷放心。” 黄老爷见明光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李小姐和明少侠大恩,老夫以后言谢,然后按明光要求收回了银票。 坐在田坎上,被田野中的风吹着,鼻中闻着泥土和庄稼混合出来的清香,这段回忆让明光觉得很美好,黄少爷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好父亲。我苇杭比他的福气还好,母后说父皇虽然没有见到他出生,可是对他的爱一样深沉如海;而养育他的父亲,给了他这世间最浓厚,如山般的父爱。 再说他的两个母亲,都没有像黄永茂的母亲那样娇惯纵容他。 总的说来,他比黄永茂幸运多了,推己及人,他也要倾尽全力把黄永茂给改造过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那边石头父子俩还在帮忙收拾。 “黄永茂,紫松,我们几个也算爷们了,总不能还不如小孩子吧?看看小石头他们两个,可是还在干活呢。” 明光主要是针对黄永茂,再来了个激将法。 黄永茂顺着明光指的方向看去,两个小童果然在帮忙把打过粟米的粟米杆帮着抱到田地角去,支楞起晒着。 紫松在明光话音落的当口上已经跳起来,站在明光身边了。 虽然浑身像散了架,黄永茂还是强自站了起来,笑话,难道小爷还不如两个黄口小儿? 见他站了起来,明光便带头转身往那边走去,紫松紧跟在明光身后,黄永茂摇晃着走在了最后。 那天中午,黄永茂觉得吃饭特别香,虽然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但是大口吃着烧鸡,和一桌人说笑,还是让他觉得这顿饭吃得满意。 这是自己付出汗水的劳作换来的,还吃得特别理直气壮。 第738章 愿改 而明少侠和紫松,都给了他好脸色,也让他心花怒放,自己总算不是那个被他们嫌弃的人,是他们肯拿正眼看的人了。 本来,黄永茂对接下来的日子是很排斥的。也是,被一个打也打不过,说也不敢说的人强硬的监管者,安排着,他怎么会愿意?但这顿午饭吃完之后,他对明光的排斥明显减少了好些。 其实这个明少侠对其他人都很和气,他虽然戴着眼罩,但相貌依然堂堂,又有高强武功,听那个叫紫松的说起来,还是个胸中有墨水的才子,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家伙,与自己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明少侠除了惧怕和痛恨外,还有羡慕。 羡慕所有人都喜欢明少侠,羡慕明少侠有本事,甚至羡慕明少侠能拿捏住自己,一般人谁敢和他黄少爷叫板?也就这个明少侠敢。 不对,还有李家那个丫头,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有不一样的东西在黄永茂心里萌芽,虽然他还不是很清楚是什么,但有个认知却很清楚地出现了,或许过一种与以前不一样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边吃饭,一边思索的黄永茂,越想越多…… 长这么大,他心里也是知道的,街坊邻居都不喜欢他。就连镇上的孩童,都会被家里大人特意叮嘱,见到他要赶紧躲开,不要招惹他。 表面上的疏远,内心里却是装满了对他的不满。 而他也越来越孤独,除了几个酒肉跟班外。 但每次他大摇大摆地从镇上走过,面上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实际上骨子里还是虚的,总感觉那些人不敢当面与他为敌,却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的坏话。 于是他做出更加凶神恶煞的样子,干出更让人气愤的事情,然后享受那些人向他求饶的快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心中的胡思乱想。 当然,这样的后果最终演变成恶性循环,再到了他完全无法掌控和改变的境地,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今天,他被这些人表扬夸奖,是发自内心的,真心的表扬夸奖。而且,他们内心里没有不满,黄永茂怎能不开心?吃饭怎能不香? 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几个人开心地用完了午膳。 云霞的大舅父便带着他们到旁边的房间休息叙话。 大舅父住的院子,是庄头带着庄户们修葺一新后才让他住进去的。庄头原来以为大舅父只是偶尔到农庄来看看,没想到人吃住都在庄上,一心要把农庄打理好。而且大舅父来了之后,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庄头发现他是个实干的人,不怕苦累,成天和庄户们一起干活,还丝毫没有半点架子。 他很快便受到庄户们的喜欢,所以庄头便跟庄户们商量,腾出一个房况最好的院子,收拾好了请大舅父搬进去住。 大家休息的房间是个偏房,很小,但依然是窗明几净,窗边还有几丛竹子在随风晃动,发出沙沙声。 在这个清幽处坐定后,庆喜很快上了茶来,然后在紫松旁边坐了下来。 几个人闲聊了一番,云霞的大舅一时兴起,便笑着对黄永茂说:“黄少爷,说起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们以前都是在一个镇上住着,你爹乐善好施,口碑很好的,后来却是被你拖累了。“ 说到这,他马上摇头道:”呔,我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单单来说说黄少爷小时候,那时节,你还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大舅父回忆起黄永茂小时候,话匣子大开,把他知道的黄永茂小时候的事情,通通拿出来说了一遍。 黄永茂第一次从一个旁人口中得知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而且从他说的桩桩件件来看,自己小时候确实是个好孩子,人见人喜欢。 为什么后来变成了个人见人厌,还连带着父亲都被人嫌的人了呢? 黄永茂盯着一处有点愣神,直到紫松捅了捅他才回过神来。却见大家都笑着看他,自己便也嘿嘿嘿的干笑了两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开始改变还不算晚。黄永茂,你有没有信心重新变成大家喜欢的人?”明光适时的再问了他一句。 他清楚的看见了大家眼中的期盼,此时若是说没有信心,估计坐在自己旁边的紫松定会跳起擂他一拳的,黄永茂已经从紫松紧咬着的唇,和捏起的拳头上看了出来。 还有明少侠,虽然很平静,但他那只眼睛盯着自己,有迫人的寒光在闪。 就连李家的大舅,也屏住了呼吸,急切等着自己点头。 黄永茂当即决定做一个识相的人,他站起身,说自己有信心。 “大点声!”明光威严发声。 “有信心!”黄永茂嘶吼出声,震得大家耳中一阵嗡嗡。 云霞的大舅父笑道:“不愧是年轻人,中气十足啊!这可是雷霆之言,可要作数的。” 其实这样大声叫出有信心三个字后,黄永茂也感觉十分酣畅,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膛,把身子站直喽。 “有信心!”学堂里的学生们也在纷纷叫嚷着这三个字,尤其是云霄、云忠、智辕这三个小家伙。 听着孩子们的欢呼,看着他们雀跃不已的神色,萧先生一只手捻着长须,一只手指着三个跳腾的最厉害的小童笑道:“你们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多。” 学生们对云霞和举廉寄予厚望,一哄而上表示他们两人一定能取得赛诗会的胜利,虽然自己也是十分期盼,但赛诗会获胜者的最后定夺是皇后娘娘,所以就算诗再好,不合皇后娘娘的胃口,一样无法入选。 基于此考虑,萧先生便觉得不能一味的自信,不能给云霞和举廉两个孩子压力,所以等讲完今天的课后,他故意试探了下学生们,问他们对两个去参加赛诗会的同窗有什么看法? 结果正如他所料,除了两个当事人外,其他孩子们都是无比的自信。 好像云霞和举廉夺魁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轻松得如探囊取物。 第739章 无惧 他便说出了这句看热闹不嫌事多的话。结果话音一落,学堂内盈满耳朵的欢笑声瞬间消失,整间屋子寂然安静了下来。 孩子们还没太明白萧先生的意思和苦心,所以全部愣在当场,包括两个当事人,也一脸不解。 萧先生整肃了神情,继续说道:“为师的意思是不要给他们俩人太大的压力,要在赛诗会夺冠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实力,还要看所作的诗合不合心意,能不能被赏识,所以说最后的结果是会受到诸多外在因素影响的。” 原来先生考虑的是这个层面,先生不愧是先生,想问题就是要周到得多。云霞在心里夸先生,其他学生们也点头表示要听先生所言,不再给举廉和云霞施加压力。 只有云霄突然站起来说了一句:“先生,我姐姐不会惧怕压力的。”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迷之自信。 搞得云霞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下一秒,学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萧先生听云霄说云霞不怕压力,以为云霞早就跟自家弟弟交流过此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惧怕压力,说明这孩子是知道压力的,但心中有底气,有必胜的信心。 是大好事啊!饶是平日里温文儒雅,荣宠不惊的萧先生也激动起来,不仅眉梢眼角染了笑,就连胡子都被他捻得飞扬起来。 “好样的,不惧怕压力去乘风破浪,即便最后没有成功,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萧先生提高音量对学生们说,当然,眼睛是一直看着两个得意门生,云霞和举廉的。 云霞和举廉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两人一起向萧先生施礼。云霞说谨遵师父教诲,举廉说定不负师父期望。 哈哈哈,萧先生难得在课堂上朗笑出声,眼底心里都是高兴。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遗憾便是杭儿不能去参加赛诗会,若是杭儿参加,那也定是不惧压力的。而且以杭儿之才,不说十成,九成九的可能会夺得冠军。 杭儿所学诗词,除了自己教授的之外,娘娘也是亲自跟自己说过怎么教导杭儿吟诗作词,而当今皇后是娘娘的妹妹,对诗词的理解和喜好应该也是一致的。 这么一想,他的笑意更深,其实刚才自己好像多虑了,云霞和举廉我也是按娘娘的要求教授的诗词,所做之诗应该也会对皇后娘娘的胃口吧? 嗐,起先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上去,还在那儿杞人忧天。 萧先生一下就轻松了许多,至于孩子们,就暂时不跟他们讲了,若是万一没有获胜,也能让他们有所宽解,不至于一味的难过。 “接下来到中秋这段时间,为师主要讲诗,算是对他们两个去参加赛诗会的一个集中指导,其他学生,你们也要认真听为师授课。” 学生们全都应声,声音整齐洪亮。 萧先生满意的点头,把视线从云霞和举廉身上收回,无意中扫过云慧的座位,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也不知她去不去参加? 不过他马上想到杭儿告诉他的事情,决定不再管她了。 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毒辣,又有那样的爹娘,她不来学堂反而对云霞和杭儿有好处。 云霞本来对赛诗会就志在必得,现在又有先生给她开小灶,那就更加有把握了。 举廉对云霞也很有信心,小师妹聪明出众,文采斐然,拿冠军应该是十个指头捏螺蛳,十拿九稳的事嘛。我自己再加把劲,拿个第二名回来,李家学堂和萧先生就更加名声大噪了! 想到这里自顾自笑得开心,一直关注他的瑶华自然也笑容艳艳。 先生宣布完决定,也到了下课时分,云霞便收拾好书本,带着两个弟弟回家吃饭。 且说农庄这边,午饭吃得早,大家休息闲聊了一会,就准备继续出工。 在明光的授意下,下午的活相对比较轻松。 这么安排的目的主要是怕太累了把黄永茂给吓着,以至于不想配合改造。反正饭要一口口吃,不能太心急了,否则拔苗助长,得不偿失。 因为活不累,所以黄永茂下午也和大家一起完成了分派给他的活路。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等赶回去正好能接上散学的云霞姐弟,然后带云霄过来学泅水,明光便跟石头爹说了告辞,然后招呼黄永茂和紫松上马车,催着老梁往回赶。 回到将军府,黄永茂被继续关在了他住的屋子里,省得他乱跑。不过黄永茂也跑不动了,回去后直接就挺在了床上,睡过去了。 吩咐了紫松负责看管,明光回去收拾了泅水装备,又拐去岳母院子里取了云霄用的,便匆匆去往学堂,好巧,时间掐得神准,正好散学。 于是他带着姐弟俩又坐上马车,往农庄去。 自从上了马车,云霄就兴奋得找不着北,一会儿拽着云霞说泅水的事情,一会儿又拉着明光兄说赛诗会的事情,叽叽喳喳的,整个马车厢都充满了他脆生生的童音。 搞得本来想问明光黄永茂改造情况的云霞,只得敛下八卦好奇之心,让小云霄先说先过瘾。 明光听到赛诗会时,一下就认真起来。 “云霞,先生说得对,千万不能有太大的压力。”他专注的看着云霞,黑亮的右眸子里饱含了关切。 云霞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真切而诚挚的目光,让她心窝中涌出一股暖流。 她甚至能从明光晶莹澄澈的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被浓浓的温情包围着。人生难得一知己,明光这样的知己真是便是更难得的了,值得珍视。 所以她忙回答明光,请他放心,自己都清楚,会正确对待压力。 等她说完,云霄立马接嘴道:“明光兄,我姐姐才没有压力呢。” 小家伙说得十分笃定,明光不禁看了云霞一眼,再转头问云霄:“姐姐跟你说的?” “是啊,我姐姐说压力山大,海大她都不怕,因为她会排山倒海驱除压力的招式。” 明光一挑眉,又听到了出自云霞的新鲜说法,压力山大,压力海大,排山倒海招式,这些有趣的词让他忍俊不禁。 第740章 嬉闹 倒是云霞在心里喊着糟糕,自己随口在云霄面前说的话,被云霄给记了个清清楚楚。 于是伸手一把拉过云霄,低头小声埋怨他道:“你这小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 云霄皱皱鼻子,正想开口辩解,云霞已经不理他了,而是抬头看向明光,干笑两声道:“我就是顺口一说,自我开解而已。绝对不是狂妄自大。 其实去参加赛诗会我还是有压力的,正如先生所说,影响获胜的因素有很多。” 明光一直浅笑着听她说完,才点了头道:“云霞正该如此,化压力为动力乃上策。有如此心态足矣。加油!” 倒是把还想着该怎么解解自己说法的云霞给愣怔了一下,旋即松了一口气,附和着明光说:“对,对,还是明光了解我。” “那是当然,我明光兄和姐姐您是知己嘛。” 云霄跳出来总了个结。 他的总结让云霞和明光两人迅速对看一眼,又迅速移开了视线。 “看把你能的,不说话谁会把你当哑巴吗?”云霞假装嗔怪云霄,顺手抓了他挠他痒痒。 被挠得哈哈大笑的云霄,前俯后仰,左扭右躲的和姐姐闹成一团。 对面姐弟嬉闹让明光松了口气,还好,他们俩都没注意他。 刚才云霄说出那句话时,他的脸和耳朵都烫了起来,这会儿估计都红了吧。 知己,总算是有进步,成了公认的知己,再继续努力,会不会就知心了? 这时,云霄挣脱了云霞的手,直接扑到明光这边坐着,把头藏在明光身后,嘴里嚷嚷着:“明光兄,快救救我。” 明光正好怕自己脸红被发现,顺势就揽住云霄,抬手制止来抓人的云霞。 因为明光出马,云霄立刻扭转了弱势局面。他跳到坐椅上,从明光身后探出头,一边朝姐姐做怪相,一边嚷嚷着让姐姐来抓他。 嘿,我还不信抓不住你这个小胖猴了。 云霞作势朝云霄伸手,想瞅准时机把他提溜出来。 夹在中间的明光被姐弟俩的举动逗笑了,忙摆着手说:“我建议你们俩休战好不好?” “不好!”正觉得姐姐奈何不了他,自己有大靠山的云霄率先不同意。 当然云霞也不愿意休战,要抓出小胖猴又不是什么难事,凭什么要休战?激战正酣,姐姐我才舍不得休战呢。 看看姐姐,再转头瞅瞅弟弟,明光知道,这姐弟俩今天是杠上了。 好吧,那他就做个公正的旁观者吧。 “那我不动,你们继续。”他伸出手表了态。 云霄很满意他的态度,云霄则高兴地继续以明光兄为盾牌,得意洋洋地挑衅姐姐。 这样云霞倒是有些不方便了,所以她要求明光坐开些,到旁边角落那儿坐。 云霄一听不乐意了,小胖猴立刻手脚并用,趴在了明光的背上。 虽然明光听话的挪了地方,但云霄也跟着他挪到了角落里,继续躲在他背后。 “云霄,出来。”云霞看着他道:“你这样躲着算什么本事?大丈夫当直面挑战。” 面对姐姐的激将法,云霄表示不上当,他接了一句:“姐姐,还有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现在就暂时屈一下。” 明光扑哧一声笑了,云霞则哭笑不得。 她伸手挽了挽袖子,点点头道:“很好,今天姐姐就来会一会你这个屈君子。” 躲在明光和车厢板之间,云霄咯咯咯笑着回答姐姐,好啊,好啊! 小家伙仗着明光,倒是理直气壮。 抿嘴笑笑,云霞慢慢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明光身边,突然出手拽着云霄的耳朵,想让他自己出来。 但云霄今天可是抱着要赢的心态,他才不出来呢,于是使劲往里面偏头,云霞怕扯痛了他的耳朵,只得放了手。 第一次出击无功而返,云霄胜。 身子不敢动弹的明光,只能活动脸部了,于是姐弟俩都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 笑容明亮耀目,竟然有颠倒众生的感觉。 这让云霞暂停了抓云霄的动作,晃了晃神。 “姐姐,您认输吧。”以为姐姐打了退堂鼓,云霄便跳着嚷嚷,还弯着眼睛笑得贼兮兮的。 回过神得云霞咬咬牙道:“你姐姐我对付你,还真是不知道输字怎么写的。我告诉你说,今天就算有明光帮你挡着,姐姐照样会赢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话音落,她站起来迅疾的第二次出手。 这次直接斜倚在车厢板上,她直接用上两只手,抱住了云霄。 云霄便拼命挣扎,像一尾滑腻的鱼,想从云霞手中脱身。 结果因为云霞斜着身子站,不好使力,最后被云霄给再次挣脱。 接下来几次进攻,都被云霄给躲过了。 笑闹了这么久,明光是真担心他们俩人会累,好心提议让他们歇息下。 有明光兄这么个好用的靠山,云霄占了大便宜,倒是不觉得累,所以摇着头说不休息;云霞却是用了些力气,当即欣然接受了明光的建议,决定中场休息下,补足精神再去抓那个小胖猴。 反正到农庄还有一段路要走,在下车前一定会成功的。哼,小胖猴,让你先得意一会儿。 姐姐我今天心情好,很有兴趣跟你玩游戏,嘿嘿! 她一边想着,一边顺势就坐到了明光身边:“好,我听明光的,休息下。” 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明光自然是高兴的。更高兴的是,心爱的姑娘就坐在了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他的脸又有些发烫,身子也紧绷起来,眼睛只敢直视前方。 好在趴在他背上的云霄适时的扯开了话题:“明光兄,您让那黄少爷用尖底桶挑水没有?” 小家伙总算想到了黄永茂身上,开始关心上次他想出的好主意,何时能实施? 说到黄永茂,云霞也来了兴趣,她转头对明光说:“我早就想问问黄永茂今天的改造情况了,快讲讲呗。” 既然姐弟俩都想知道,明光自然不敢怠慢,把今天黄永茂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他们。 “嗯,还不错,没有当逃兵。”对于黄永茂全程干完了活,云霞甚是满意。 云霄却撇了撇嘴。 第741章 一吻 小家伙不满,带着鄙夷道:“什么嘛,他恁大个人,竟然被一条虫就吓成那样,太差劲。我觉得紫松说得对,他连小石头都不如,就跟个娘们一样,简直丢我们男子汉的脸。” 说完还愤愤然地哼了一声,把云霞和明光逗得一乐。 “云霄,你不能对他要求太高,今天他能坚持把活干完,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笑过后,云霞出言安慰了下云霄,主要是小胖猴的嘴巴翘得太高了,云霞忍不住想帮他抚平。 “是啊,对黄永茂不能太心急,慢慢来。还有,尖底桶等几天会让他挑的。”明光附和了云霞的话。 姐姐和明光兄都这么说,云霄想想也就放下翘起的嘴,不再生气。 小孩子的气来得快,消得更快,云霄很快把黄永茂抛到一边。他从明光身后探出头,又开始挑衅云霞:“姐姐,您再抓不住我,就得认输噢。” 云霞站起身,叉着腰道:“认输?怎么可能?谁说我抓不住你的?” 一边说一边扫了云霄一眼,瞅准最佳时机准备出手。 明光见娇俏站着的云霞,眉目生动,粉面桃腮中浮着坚定之色,骨子里更是透出一股倔强不认输的劲头,越发觉得她光彩夺目,惹人心动。 只是云霄这个小家伙藏在自己背后,云霞要抓住他确实比较难。 我要不要适当的帮帮云霞呢?这么想着,明光便轻轻地挪动了下,想给云霞让点空挡出来。但云霄立刻警觉,拉住他央求:“明光兄,您不能动,您一动我姐姐就趁机抓我了。” “云霄你放心,你就是仰仗着明光躲着,姐姐我照样能抓住你。” 明光还没说话,云霞便直接说清楚了,意思是明光你就稳稳坐着,不用动。 她发了话,明光也不用纠结了,遂笑笑不再动。 而云霄立刻缩回明光的身后笑:“那您来抓我呀。”他的语气满是轻松,好像笃定在明光的保护下,云霞不能奈何他。 这个小家伙啊,到底还是小看了你姐姐我。 云霞淡淡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就跳上了椅子,然后不等云霄反应过来,已经一把抱住他拖了出来。 失去了明光兄这个绝好的屏障,云霄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拼命挣扎,想摆脱姐姐的控制。 在云霄的扭动中,拖着他的云霞越来越吃力,而凑巧的是马车正好走到一个坑洼处,猛的一颠簸,云霄趁机大力挣出云霞的手,而云霞却因为站立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明光立刻伸手抱住了她,看见云霞有危险,他几乎没有思考就施了援手。 预料中摔疼的感觉没有出现,云霞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明光的怀中,而且姿势有点滑稽。她的头紧靠在明光的胸膛处,而身子靠坐在明光的腿上,腿则斜撑在车厢地上。 本能的,她动了动身子,想站起来,结果她这一动,明光也跟着动了起来。 因为云霄躲在明光身后,占了椅子后半部分的位置,所以明光只坐了椅子前面一小半的位置。再加上云霞摔下来事出突然,明光抱住她时身体前倾,重心下移,所以云霞一动,眼看他就要和云霞一起滑到地上去了。 情急之下,明光果断把云霞抱得更紧,试图把她拽上来。云霞见此情形,也不敢再乱动。 看到姐姐倒下去时,云霄立刻惊叫了起来,这会儿见明光兄英勇救下姐姐,免了姐姐摔下去受皮肉之苦,他才收了声。 还好,还好,姐姐没事,小家伙暗自松了口气。 明光一边拖云霞,一边顺势往后靠,总算把两人稳住了。 因为耳朵正贴在明光的胸口处,云霞耳朵里充斥着他如雷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明光的胸膛很结实,衣服有阳光晒过的清香味道,混合他身上独有的药香,形成一种奇妙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子中,闻一闻,竟然有闻不够的感觉。 也不怪云霞贪念这种香味,实则是明光所用的妆粉,是他义母选用上好药材,萃取熬制而成的,不仅能化妆,还有镇定安神的功效,所以近距离闻起来自会觉得心旷神怡。 因为闻不够,所以云霞没有动弹;抱着她还没有完全回神的明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对于他来说,这世上顶顶珍贵的,赛过最好的珠玉,最重要的,最心爱的姑娘现在正在自己的怀里,巨大的喜悦冲刷着他,所以也完全忘了动弹。 一时之间,两个人就很自然的维持着这种姿势。 倒是云霄,站在椅子上旁观了一会儿抱在一起的姐姐和明光兄,毕竟是小孩子,一时没忍住就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倒是把那两个人惊醒了。明光首先反应过来,立马红了脸和耳根子,还慌乱的把抱住云霞软香的身体的手给放了。 刚才自己是怎么了,这样抱着云霞,要是云霞觉得我轻薄了她,生气了可怎么好? 明光兀自在心中自责不已。 云霞其实也正准备起身的,结果明光突然放手,她一下失去了保护,人便顺着往下滑了去。两只手在空中乱抓,一把就抓住了明光的一只胳膊,然后人顺势就吊在了明光的胳膊上。 而明光见她要再次滑下去,也不再犹豫地抱住了她。 这么一来,云霞很快稳住了身子。她借着明光的胳膊坐直,同时抬起了头。好巧不巧的是明光正低头看她,于是明光的唇直接就印在了云霞的额头上。 温热的唇,光滑细腻的肌肤,短暂的接触,却有羽翼扫过心尖的酥麻,直接把两个人都搞得迷迷瞪瞪的。 怎的就亲到了云霞?完了,这下比刚才还做得过分了,她会不会生气?一定会生气的吧?自己简直是太唐突了。 率先从迷瞪中醒过来的明光心惊不已,很是悔恨,自己为甚么要在那个时候低头?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相比之下,云霞反应过来后就淡定多了,她从明光怀里站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拿眼睛一瞅,云霄呆愣愣地站在那,早就忘了躲藏。 “云霞,适才明光真该死,你要如何惩罚明光都认了。”明光低着头,眼睛一闭,鼓起勇气认罚。 第742章 飞扬 早就料到明光又要不自在了,一定会深深自责再低头诚恳认错,所以云霞忙接着他的话说:“你又不是故意的,这纯粹是偶然发生的意外,你就别纠结了,不妨事。哈哈~” 最后她还加了两声哈哈,以缓解沉闷的气氛。 话一说完,她一把抓过一旁貌似在思考人生的云霄,豪爽笑道:“云霄,这回没法赖账了吧?认输,认输,快跟姐姐认输。” 云霄虽然年幼,但好歹也是读书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明白的,明光兄和姐姐那个样子,要是姐姐不依不饶生气的话,明光兄该怎么办?不会被撵出将军府吧? 若是被撵出去,他云霄会哭成泪人的。 明光兄对他来说,不仅是兄长,也是英雄,是榜样,是能者,能者为师,他还想跟着明光兄学本领呢。但是另一个当事人是自己的姐姐,他又能怎么办呢? 一瞬间,小人儿想了很多,一颗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看就要蹦出去了,所以直接就变成了泥塑人偶。 直到姐姐抓住他,挠他的痒痒,欢快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失魂落魄的小家伙才眨眨眼,魂归原位。他见姐姐脸上没有丝毫的愠怒,反而喜笑颜开的抓着他,吓得不轻的他瞬间就开心了,立马笑闹着配合姐姐,大声对姐姐说:“姐姐我输了,姐姐云霄输了。” 好像他输得很得意,一副开心的飞起的模样。 云霞嗯了一声,得意地逗他:“怎么样,姐姐说话算话吧,你自称是屈君子,姐姐我不战而屈君子之兵,善之善者也。” “姐姐,您好能干,云霄佩服不尽。” 因为姐姐不怪明光兄,云霄真心实意地拍起了姐姐的马屁,其实也不算拍马屁,姐姐确实是抓到了自己,所以云霄说这些话时,说得很诚恳。 姐弟俩自顾自的说话,无形中让明光的压力骤减。 他站起来,郑重一礼:“多谢云霞不责之恩。” “明光你说哪里的话,要说谢也该是我云霞谢你没让我摔在地上。对不对啊,云霄?”云霞笑着回了明光,又拉着云霄让他宽解明光。 “是啊,是啊,明光兄刚才让姐姐免受了皮肉之苦,云霄代姐姐谢过明光兄。” 第一时间领会了姐姐意图的云霄,立马履行自己的自责,劝说明光兄。 面对姐弟俩的劝说,尤其是云霞的宽容,明光觉得自己再揪着这件事情就有点过分了,所以摇着手说了不当谢之后,便不再纠结于此。 三人重新坐好,云霞一个人坐一边,云霄和明光坐在对面。 可能是为了不再提及刚才的局面,云霞和明光都没再说话,车厢里又只有云霄一个人在叨咕了。 明光坐在角落里,听着云霄说话,时不时的点个头,云霄问他时回个话;而云霞则掀开车帘子看向外面。 云霄一个人兴奋地说了一会,大概说够了,也闭了嘴,贴着姐姐看车窗外的风景。 这下车厢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明光也有了闲暇时间来理一理刚才发生的事情,自那以后他的脑子一直都是晕乎乎的。 刚才他抱着云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仿佛站在云巅之中;接着云霄一笑,他慌乱放手,云霞差点又滑到地上,吓得他从云巅中差点掉下来;好在云霞自己总算稳住了,他好歹才又在云巅中站稳了;可倏忽之间,因为关心云霞的情况,低头查看,他又吻上了云霞,这下没办法了,他直接从云巅掉落下来。 本来心情直上直下就够刺激了,又加上担心云霞生气,添了愧疚和自责,明光更加无地自容。 结果云霞并没有生气,还对他宽容以待,表示理解他,十分善解人意。 跌到谷底的明光,又直接蹿到了云端。 短短时间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跌宕起伏。 总之,明光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非常有幸,喜欢的姑娘非常好,非常优秀。 他微微眯上眼睛,眉毛飞扬,唇角飞扬,神采更是飞扬得不能再飞扬了。 马车到了农庄,明光率先跳下马车,等云霞姐弟下车后,三人说笑着往河边走去。 大舅父早就接到了自家妹妹的通知,按照自家妹妹的吩咐,在河边搭了个小草棚子,便于明光和云霄换衣服。这会儿已经派了庆喜过来候在草棚子前。 明光自然知道岳母如此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好换衣服,补妆什么的。 所以接过庆喜递给他的钥匙打开草棚子的门看了看,甚为满意。便转头跟云霞说:“大舅父为我考虑得真是周到,知道我有只眼睛不能见光,草棚子连个窗户都没有。” 云霞站到门前一看,果真是的。 大舅父竟然比自己都想得周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跟明光说:“明光,你教云霄学泅水对眼睛真没有影响吗?” “没有,我在水里也是带着眼罩的,你放心。” “你可不能逞强噢,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可不能因为教云霄而把你的眼睛弄得更恼火。” “对,明光兄您的眼睛比云霄学泅水更重要哩。”见姐姐这么说,云霄忙拉着明光的袖子表态。师娘在帮明光兄治眼睛,不能因为我,让明光兄的眼睛出什么岔子,否则他会后悔死的。 “知道了,明光兄有分寸的。快进去脱衣服,咱们开始学泅水。”明光说着把云霄拉进草棚子里,先帮云霄换好衣服,然后让他出去活动跑跳下,自己再换。 草棚子离河很近,明光换好出来后,立刻跳入河里。 他一个猛子游出去很远,然后再回游到岸边,接了云霄下水,开始教云霄。 云霞便坐在岸边,让庆喜回去后提了一壶滚水过来,她要在这幕天席地中品香茗,顺便守着那两个游泳游得很嗨的人。 庆喜得令飞快的去办差去了。没一会儿带着一个村姑回来,村姑端着茶具,他自己则提了滚水。 拈一大撮茶叶,放入茶壶中,再倒入滚水,盖上盖子,等着茶香味逸出来。这样悠闲平静的时光让云霞感觉很舒服惬意,特别是揭开茶壶,看到那些干茶叶在水中重新绽开,犹如它们立在枝头一般生机勃勃的时候,她的心情飞扬起来。 第743章 入画 举起茶盅轻吹,等了一会儿,抿了一小口茶,云霞的心情更加飞扬起来。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随着云霄学会游泳,他再不会重蹈覆辙而放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裹挟着她,云霞不禁微眯了眼,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天上的云卷云舒,和河中划出浪花的人。 清风徐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直到清丽的小脸上全都铺满。 和庆喜一起退站到一旁的村姑,啧啧道:“大小姐长得可真俊,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就跟仙女一样好看。” 庆喜听了,骄傲地挺了挺胸膛:“那是当然,大小姐不仅相貌长得好,还有文才,心眼更好。我能有今天,全是大小姐的恩赐。” 村姑张着眼睛看庆喜,满眼都是羡慕和欢喜。 清亮的河水,岸边的葱茏的绿树,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花,坐着喝茶的美少女,河水中奋力击水的少年和孩童,俨然组成了一幅画,浓墨重彩,明亮生动的极美画卷。 之后的好几天,农庄的庄民们都能看到这样的好画,好风景,不免要感叹夸奖几句。 除了云慧娘那边的亲戚,不过最近他们都很安分,主要是上次绿豆眼亲眼见到自己的大师兄认了明光为恩公,自此再不敢跳腾。废话,再跳腾搞不好大师兄都会跟他翻脸。 所以不管是明光带着黄永茂干活,还是和云霄一起泅水,都十分顺利;当然,云霞来了几天后,因为先生要跟参加赛诗会的她和举廉单独开小灶,她忙着那头,便不再来农庄了。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就要到中秋节了。 赛诗会即将拉开帷幕。 “好了,为师今天就说这些了。明日你们两个就要进宫去比赛了,为师送一句话与你们:进宫走好路,出口作好诗。” 说完,他笑着合上书卷,表示集训正式结束。 “多谢先生,学生谨遵先生教诲。”举廉躬身施礼,长揖到底。 云霞则俏皮道:“先生辛苦了。我和举廉兄一定保持轻松心态,认真应赛。” 虽然话说得很淡然,但她眼中却是一片坚定之色,这次赛诗会,她是志在必得的。 最近的好事一桩接一桩,希望赛诗会拿奖,再来个锦上添花,云霞璀然一笑。 先生朗笑,摸着长须,把头重重一点:“好,先生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和先生以及举廉告别之后,云霞回到了自家院子里。 云霄和明光刚从练武场回来,比云霞早一步进屋,正和母亲在说笑着。修竹迎上来告诉了小姐,然后转头准备朝里面通报小姐回来了,被云霞给制止了。 她用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修竹现在对云霞的手势和语言都理解得很通透,小姐做的新鲜事和说的新鲜话,修竹虽然不能说全部掌握,但掌握得七七八八还是有的。 所以这会儿立马乖乖闭嘴,然后朝着云霞笑。 云霞点点头,主仆二人便轻手轻脚地绕着院墙边走到回廊上。她从窗户看进去,母亲搂着云霄,正满面慈爱地看着明光,那眼神,分明就是看自己儿子的眼神,而且是自己令人骄傲的儿子。 母亲是真的很疼爱明光。 不过,明光也值得母亲这么对待。 短短时日,他已经教会云霄泅水。现在云霄在水里就像一尾鱼,活泛得不得了。私下里,云霞给了他一个小浪里白条的绰号,真正的浪里白条,非明光莫属。 看着明光和云霄在水里游泳,真算是一种享受。那种快活恣意,站在岸上的人都能深切感受到。尤其是明光健壮的手臂在阳光下划出的弧线,溅起的水花和破浪而行的声音,以及再水中灵活的钻上钻下,无一不感觉他与水就是无比契合,不可分割一般。 如鱼得水也莫过于此吧。 正想着,母亲怀里的云霄抬起头,看见了云霞,立刻嚷嚷起来:“姐姐回来了。” 云霞便迈步进了屋子。 母亲笑着问她:“霞儿甚么时候回来的,怎的没听到丫鬟来通报?” “娘,我刚回来,听到您和明光、云霄说得高兴,就让她们不要通报,免得打扰了您的乐趣。”云霞说着挤到母亲坐的长椅旁边,挨着她坐了下来,撒着娇回答她。 “嗬嗬嗬,娘和明光,你弟弟还不是在说你的事情。”母亲侧身,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 “我的事?甚么事?”云霞看向明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得就直接用眼神去询问明光了,这大概就是有知己的好处吧。 明光俊眉一扬,笑容绽放,又生出风光霁月之感。 “当然是好事。”他声音清朗,带着些许磁性,少年人变声期快结束了,声音也越发好听了。随着变声期彻底结束,明光的声音一定更加迷人。 现在想想,定是低沉浑厚,满满的磁性,听到耳朵里,欲罢不能啊! 若是耳朵能像眼睛那样冒星星,估计会冒出一片星空来吧。 咳咳,怎么扯远了,云霞觉着自己最近好像有点爱跳戏,尤其是涉及明光的事情。她忙拉回思绪,坐正了身子。 明光言简意赅,直接切中主题,给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既然是好事,那我来猜猜是甚么吧。应该是明天的赛诗会,对不对?”云霞把头靠在母亲肩头上笑说。 母亲摇了摇头:“不是,赛诗会昨天就说过了。” “居然不是?那是什么好事?最近好事太多,我有点记不过来了。”云霞说完长叹一口气,做惆怅状。 逗得云霄嘿嘿嘿笑个不停。 “猜不出来啊,娘给你提个醒,是有关黄少爷的事。” “黄少爷,他怎么了?和他有关的好事?我怎么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呢?明光,他是不是又干了啥坏事了,你们瞒着我,所以故意说反话?” 一心以为黄永茂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云霞心里一急,连珠炮似的发问。 明光听了云霞的话,概叹云霞想得太多了,连忙笑着说:”没有反话,是正话。确实是好事。“ 有了明光的保证,云霞终于相信是好事,她忙嚷嚷:”那是什么好事,快说给我听听?“ 第744章 入心 “霞儿一贯能猜,这次不愿意猜了?”母亲这次却按捺住性子,笑吟吟地逗她。 云霄立刻鹦鹉学舌:“对啊,姐姐您猜猜看,一定能猜到的。” 明光亦朝她点点头。 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自己,不猜好像都对不起大家了。云霞便应承下来:“好吧,那我就来猜猜。黄永茂改造得很好,表现不错?” “还要再猜。”明光眨眨眼回答。 云霄歪着头看着姐姐,笑得贼开心。 明光带着黄永茂干活,云霞虽然没有在现场,但从明光那里也是清楚的了解了具体情况的。 他们先在农庄干了好几天的农活,黄永茂干活虽干得磕磕绊绊的,但碍于明光的威压,还是乖乖完成了分派给他的所有活计。 就连云霄想出来的尖底水桶,黄永茂也在去农庄干活的第三天给挑上了。不过,挑水的过程就让人忍俊不禁了。 据说黄永茂看到尖底水桶时很好奇,他团团围住看了看说:“为甚么这个水桶要做成这样?” 那天云霄在,小家伙按照早就想好的说法瞎掰:“做成这样就是为了能少挑水嘛。” 黄永茂从来没挑过水,想着能少挑水,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欣然表示自己要挑这一担桶。估计他心里暗自开心,感谢有人能想出这样的精明妙计呐。 看着他生怕别人抢走这担桶,把桶提在手里的举动,站在他身后的云霄差点没笑出声露馅了。 石头爹和明光相视而笑,都觉得这黄永茂就是个没脑子的主。连小石头都忍不住想提醒他:“这水桶每次挑得是少,但挑的次数就多了啊!”不过他刚想张嘴说话,就被云霄哥哥摇头给制止了。 云霄可不能让自己想出来的好点子中途出岔子,导致整蛊不成功,所以坚决捍卫。 再说这可是黄永茂自己选的,谁也没有逼着他不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黄永茂挑起了与众不同的尖底桶,跟在石头爹和明光、紫松身后去挑水。第一趟时他挑的水少,显得比别人轻松,自然走在了众人前面,最先到达目的地。 回头看着离他还有些距离的其他人,黄永茂不无得意。 明光把水挑到地边,便指挥黄永茂开始浇地,黄永茂的尖底桶放不稳,只得倒在另外的桶里,结果他的两桶水连一桶都装不满,浇完地后只得又去挑水。 如此一来,他虽然一次挑得少,但别人跑一趟,他得跑两趟,最后还没人家浇水的面积大。 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已经是第三趟了。 比起第一趟,黄永茂的步子迈得慢了许多,中途想歇一下,结果尖底桶不好放,他又洒了一部分,挑到地头的水连半桶都不到,只请他要浇的那片蔬菜喝了一点水,连地窝子都没打湿。 再看别人的,同样大小的一片菜,一根根菜苗都喝足了水挺立着,哪儿像他的菜那样焉答答的。黄永茂心里不免着急,这样下去他不是又得晚吃饭,吃晚饭? 为了晚饭吃上好的,他只得豁出去,赶紧又去挑水。 多跑了几趟之后,黄永茂体力大不如前,挑水的速度越来越慢不说,肩膀火辣辣地痛,脚步也走不稳了。好不容易快挪到目的地,他脚下一滑,吧唧摔了一跤,水全洒了。 这可是他忍着痛挑来的水,就这么没了,把他心疼得不行,连说原来要吃到水,用到水竟然是这么不容易。 “是啊,要种庄稼,农人们都是这么辛苦的,你这几天在农庄做活也应该有体会。但不付出劳动,又怎能收获?”明光站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说。 在田坎上坐着沮丧的黄永茂,抬头看了看明光,张嘴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言半语。 小石头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来:“大哥哥,您别难过,水多得是,再去挑就有了。” 小家伙安慰的话让黄永茂心中一暖,紧跟着点了点头。 跟着走过来的云霄却和小石头唱起了双簧,不过小石头唱的是红脸,云霄唱的却是黑脸。 他像模像样的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黄永茂,摇着小脑袋说:“黄兄可从这事情上得出什么感悟没有?” 黄永茂不解地问:“什么感悟?” “黄兄刚开始想着尖底桶挑的水少,是好东西,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黄永茂一听来气了,他粗鲁地来了一句:“好个屁,#¥……*。” 明光打断他后面骂人的脏话,喝他注意措辞。小石头和云霄在旁边挤着眼睛笑,不过两人都跟明光保证了不会学着黄永茂说脏话。 紫松挑了水过来,正听到黄永茂的粗话,把桶一放,瞪着眼说:“黄少爷,好歹你爹黄老爷还是个读书人,你这样可是把你爹的脸丢大了。” 黄永茂缩了脖子没吭声,明光也就没有再继续教训他,对这种人,有时候行动比说教更有效。 他直接走到石头爹那边,那里有多余的一担正常的水桶,明光拿过来准备给黄永茂用。 “连小孩子都知道,你投机取巧没有好结果。刚开始想捡便宜,结果被便宜给收拾了吧?”他把桶放到黄永茂面前郑重道:“旁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还是实打实地跟我挑水去。” 说完,把自己的水桶担在肩上,先走了。 黄永茂看了看面前的桶,再看了看明光的背影,思索了几息,赶紧起身担着桶追明光去了。 担满一桶水,虽然更重更累,但到了地头浇水,就会发现能浇的菜多得多,浇过水的菜立刻水灵灵的,充满生气。黄永茂感觉自己的心情都不一样了,这就是明少侠说的付出劳动就会有的收获吧。 自那天以后,黄永茂再想投机取巧的时候,也知道吸取前车之鉴了,干农活也不像以前那般挑三拣四。 总之,他与刚来时那个混不吝的样子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 在农庄整整干了十天,明光把黄永茂带回了酒楼。但在酒楼刚干了一天的活,也不知道黄夫人怎么打听到了黄永茂在酒楼,昨天偷偷跑来看到了儿子,见儿子黑了廋了,还要干活,当即眼泪汪汪地就要拉着儿子回去。 想到这里,云霞恍然大悟:“关于黄永茂的好事是不是黄夫人回去被黄老爷教训了一顿,不敢再来拉黄永茂回去了?” 这下应该是猜准了吧?云霞轻松地看了看大家。 母亲还没作声,云霄抢先摇头说:“不是,不是,姐姐您再猜。” 还不对?云霞用眼神向明光探询。 收到云霞探询的目光,明光点了点头,不过他提示了下云霞:“黄夫人昨日想拉回儿子虽然没有成功,但她回家后找黄老爷哭闹不休,黄老爷被她折腾得没法,今天亲自找到酒楼来了。我和伯母商量了下,准备让他带回黄永茂,也让黄永茂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再抓他过来改造。” 这算什么好事?云霞眨着眼在心里暗道。 但他们三人都说是有关黄永茂的好事,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者黄永茂做了什么事?云霞的脑瓜子飞速转动起来,突然,她眼睛一亮,拍掌笑道:“我知道是什么好事了。” 云霞娘欠着身子问:“霞儿说说看是什么?” “黄永茂不回去,要留下来继续跟着明光改造,是不是?” 第745章 入眼 云霞的话音落,云霄立刻跳到她身边:“姐姐,您太厉害了,云霄太崇拜您了。” 那是心悦诚服的佩服,小家伙心中为有这样聪明能干的姐姐自豪着呢。 “过奖,过奖!”云霞顽皮的朝他抱拳,说笑着逗弟弟。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我的霞儿。”云霞娘也语气自豪的笑言。 明光点头接话:“所以不能和云霞打赌能否猜中,一准输!” “好啦,再夸我,我可是会飞上天去了。”云霞抬手指了指头顶:“不对,应该是飞上房梁,就被挡在那儿了。” 她的玩笑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尤其是云霄,前仰后合,直笑到捂着肚子蹲到地上。 明光笑得比较抑制,但那只眼睛里的神采却是异样的璀璨。 他很想目光灼热的看着云霞,但云霞扭过头来时,他还是慌忙垂下了眼皮,盯着自己的脚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之所以不敢直视云霞,是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最近他发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慢慢在丢失。 有时候他有一种冲动,想直接告诉云霞自己的所有一切,肆意一回。可是话都嘴边时,他背负的那些责任、道义等等的又跳出来阻止。 少年心里一团愁雾,不说心里苦,说的话心里又不安,等以后云霞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局面,他甚至都不敢去想。 此时,云霞当然不知道她面前的明光正在一团乱麻中纠结,既然猜出了正确答案,那就言归正传。 “黄永茂不错啊,竟然能主动提出留下来,看来改造效果很好,明光功劳最大!” 云霞把话题转过来,特别表扬了明光。 “霞儿说得正是,明光功不可没,黄永茂也算孺子可教。最开心的是黄老爷,激动得流了泪,笑着回去找黄夫人,要让黄夫人亲自来听听儿子表态。” 身为一个母亲,云霞娘其实也理解黄夫人,别看黄夫人现在想不开,真要看到儿子变好,她一定会是最激动的那个人,届时保准把霞儿和杭儿当作恩人供起来的。 “明光不敢贪功,当初提出改造黄永茂的是云霞,明光只是具体执行而已。要说大功,非云霞莫属。” 听了明光兄的话,云霄又赶紧跳到了他面前,嘻笑着说:“明光兄和姐姐都有功劳,其实我也有一丁点儿功劳。” 云霞娘欠身把他拉到面前,刮着他的鼻子笑他大言不惭。 “我没有大言不惭,我想出的尖底桶让黄兄挑水,让他明悟了不能投机取巧,要脚踏实地。明光兄都夸了我的。”说着扭头看向明光。 明光马上点头,大声道:“对,云霄也立了功。” 云霄的小胖脸立刻笑成了一朵春天的花。 “好好,都有功。希望黄永茂这孩子早日改好,到时候我给你们办庆功宴。”云霞娘霸气宣布。 三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当然云霞和明光是配合着欢呼,只有云霄是真正在欢呼,小脸都激动得红了,还看得到脖子上的青筋在跳动,这孩子的声音也是最大的,把窗外树上的鸟儿都惊得飞起了。 笑闹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散去。 黄永茂的事情也算开了个好头,接下来便是趁热打铁,继续改造好黄永茂。大家都很有信心,毕竟现在看来,黄永茂这棵歪脖子树在外力的帮助下,在慢慢往正处长。 相信要不了多久,会变得更好的。 这事说到一个段落,该说说其他事了。 明光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眼神闪了闪,然后不动声色地扭头跟云霞娘眨了眨眼睛。 接到明光跟自己递来的眼色,云霞娘便站起身,扯了云霄的胳膊,让他同自己一道出去,看看饭堂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她知道,明光要跟霞儿说重要的事情,霄儿还小,万一听到了嘴巴没有把门,走漏了消息就不好了。 但云霄显然不想走,他要留在这和姐姐,还有明光兄一道,刚才的热闹他还没享受够呢。所以云霞娘在好言说不清的情况下,只得拿着好吃的引诱他。岂料云霄还是把头摇成拨浪鼓,一副不受美食诱惑的坚定模样。 没办法,云霞娘只得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严厉喝道:“云霄,你不把娘说的话当回事吗?” 云霄抬头看见母亲脸上的怒意,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摇头说没有。 “那就走吧,跟着母亲去看看。” 母亲说完先转身走了,云霄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还是跟云霞和明光兄道了别,麻溜的跟了上去。 看着母亲和弟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霞压低声音问明光,是不是有甚么发现? 明光赞赏地点了点头,跟云霞说事情就是这么轻松,她聪明得很。 “等等,让我猜猜是什么?和姓丁的有关?” 云霞说话的声音很轻,明光把头靠近才听到,然后肯定回复道:“是,老郑那天从潜望镜里看到姓丁的来过,又匆匆走了,老太婆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还塞了一个包袱给他。” “这个事情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明光笑吟吟地看着云霞说。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因为刚才两句意会的话,两颗心的距离现在也很近。 抬手掩着嘴,云霞吃吃笑了两声,顽皮道:“知己今天这是要说绕口令吗?” “云霞,我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潜望镜立了大功。”明光眼睛里有星芒跳动,掩饰不住的喜悦从他眼底钻出来,就像有一支笔,恣意在他脸上写着开心。 这样直白而郑重地夸奖,让云霞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潜望镜只是一个工具,而且也不是她的发明创造,若是因此有了发现,那主要功劳也是去查证的人。还有明光,云霞知道一直都是他在做安排,周到细致的安排。 说起来,明光的功劳远远大过她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笑道:“因此你就派人跟着姓丁的,查到了姓丁的事情。”说到这,她停顿了一秒,不等明光开口,继续笑着说:“我也知道你知道。” 哈哈哈,明光笑声朗朗。 不过他很快收了笑,再次压低声音道:“两个重大发现:第一,姓丁的去了西戎;第二,那云慧在宫中结识到的最受宠的妃子是惠妃娘娘。” 云霞的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跟着眉毛一挑,她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姓丁的匆忙去了西戎,云慧与惠妃交好,若是单说一样事情,或许是巧合,但两件事情摆在一起,就再清楚不过了。原来这姓丁的真和西戎那边有关系,难怪以前怎么查都查不到,他根本就不是本朝的人,而且背后有西戎人在帮忙。 还有惠妃,西戎人把她被安插在皇帝身边,绝对是有企图的,姓丁的应该是惠妃的一条狗。 “已经启动了派去西戎内部的眼线,还有,伯母也跟伯父写了密信,快马加鞭送去了。”明光声音压得更低,两个人已经要头碰头了。 在这个非常时期,一切都要小心为妙。 云霞点点头,一个问题摆到了明面上来,姓丁的急匆匆的回西戎,一定是有大事,不得不让他回去的大事。 第746章 夜思 明光抬手指向隔壁院子方向,就跟猜到她所想一样,意味深长地说:“姓丁的显然不是个普通的人,这么多年蛰伏在京城,与西戎人里应外合,一定搞了很多事情出来。还有惠妃,这桩联姻不简单。” 知己,不愧是知己,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是啊,你说姓丁的当初跟着我祖父进了李家门,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明光盯着窗外蒙蒙的暮色,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有意为之的可能性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用这么多年来布局,也算是有耐心。看来,咱们要认真应对了。” 说完,云霞站起身来,在屋里慢慢踱步;明光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室内就这么突然陷入了安静之中。 需要仔细想的地方太多了…… 转了一圈后,云霞在桌前站住了脚。她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亮了屋中的灯,火苗跳动摇曳,把室内照亮。 接着再继续转圈。 明光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转着圈,裙角飞扬的云霞。 是啊,要查的东西不少,好在这次总算找对了路。 姓丁的显然是西戎人派到京城的细作,按照他出现在云霞家的时期来看,确实是有意为之的可能性很大。那个时候,云霞的爹已经被选到父皇身边,而且成了父皇最信赖的小伙伴。 西戎人打探到这消息,然后派了人在云霞祖父面前演一场戏,姓丁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云霞祖父,顺理成章地进入云霞家,以将军府为掩护,很好行事啊!可恶! 若真是这样,西戎人的筹谋安排着实有些可怕。 父皇的死和姓丁的应该有关系,还有云霞祖母的死,姓丁的也脱不开干系,虽然还没有证据,明光就生出这种直觉来。 转了几圈后,云霞冷静下来,一切都还有待查证,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她坐了下来,看向明光,明光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峰聚拢,嘴唇紧抿着,面色却很平静。不过,云霞没看出来的是明光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反而如熔岩一般,正炽热沸腾着。但她却从明光紧绷的身形中,感觉到一股忧伤。 本能的,她觉得明光有心事,而且是伤心的事。 云霞突然有种想把他从忧伤中拉出来的冲动,所以立即柔声开口:“明光,你在想什么?” 她的问话让明光陡然抬头,短暂的愣怔之后,他很快从自己的思绪中拔了出来,对云霞说:“我当然是在想接下来的事情,追查真相,被掩盖的真相。” “好,我们大家一起努力,这次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对,这次是有的放矢,连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定能如愿。” 少女的声音宛如银铃,少年的声音清越有力,在这渐渐合上来的夜色中,低低的,坚定的响起。 窗外,挂在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像白玉盘,洒下皎洁的清辉,莹莹的月光也铺进了房内。 看了看窗外,明光站了起来,明天云霞还要参加赛诗会呢,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操心吧。主意一定,他便转开了话题:“云霞,现在你好好准备明天的赛诗会,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安排就行了。” 站在窗前的云霞倒是没有客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明天的赛诗会要认真对待,据先生说,皇后娘娘最后出的咏物诗都是随性而选的,所以要作好诗还是需要真本事的,不过值得庆幸,自己在这方面有优势啊。 她唇角弯弯,眼睛晶莹透亮,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宫中,惠妃挺着大肚子,歪在软椅上,听着她的贴身宫女的回话。然后便笑了,笑得娇媚妖娆。 “嗯,这事办得漂亮,给我赏。” “公主英明。”宫女也笑成了一朵花。 惠妃抬头看了看窗外,月光柔和。父王和母后那边也能看到如此圆月吧?希望今年中秋节西戎不要下雨。说起来,西戎的中秋节,十次有六次都是雨天,赏月都不尽兴。 不过今年的中秋节,因为旗王叛乱注定要过得不开心,好在父王大才,明智的封锁了消息,又笼络了皇上,做好了相应的安排,现在就等着把旗王给剿灭就行了。 可恶的旗王,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原来是在韬光养晦。这条恶狗,早知道父王就该把他杀了,现在他也就没法作乱了。哼,尽管他是我的叔叔,但他胆敢和父王作对,那从此以后,就再也没这个叔叔了。 惠妃脸上现出恶狠狠的神色,美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狠戾。 但只是一转瞬间,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平素的娇媚,语气温柔地问宫女:“瑞香,皇上在干甚么呢?” “回禀公主,皇上今儿去了贤妃娘娘那里。” “哦,今天都没有去过皇后那里?”惠妃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脸上明显挂了促狭的笑,用看热闹的口吻说话。 “当然没有。”瑞香幸灾乐祸地说。 惠妃用染着蔻丹的手指了指宫女,瑞香忙收了脸上的表情,整肃神情,站直身子表示自己明白了。 “注意言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让任何人抓到一点把柄。” “娘娘教训的是,奴婢该死。”瑞香垂着头认罪,心里也觉得公主有点太过谨慎了。 惠妃看了看她的头顶,点了点头:“你做得很不错,但还是要小心又小心,即便是在没人的时候也要注意,因为背后不注意,在人前有可能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来了,知道吗?” 瑞香忙应声:“奴婢记住娘娘的话了。” 惠妃这才满意,招手让瑞香帮自己换个姿势,瑞香忙上前伺候,重新把惠妃安置成舒服的姿势。 吐口气,惠妃又想起了明天的赛诗会,对了,舅公的孙女儿也要参赛,我让人去打听的皇后会出什么题目,也不知道打听到没有? 她忙问瑞香,瑞香便唤了一个小太监进来,那小太监忙忙的进来,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跟惠妃说皇后娘娘那边半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惠妃在心里嘀咕道:“这个该死的,嘴巴可真紧,还好我做了两手准备。” 于是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小太监下去了。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同样的夜空和月光下,沈家六少爷的院子里,沈维白倚在窗前,颇有兴致的吟起了诗。 明天皇宫里的中秋赛诗会,他也要去。 垂首站在少爷身边的编钟见少爷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紧绷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了。 沈维白瞟了一眼编钟,挥手道:“我现在没什么事情,所以你也不用杵在我面前,哪儿自在去哪儿。” 编钟就这样被少爷轰了出来,而且他人一出来,少爷就把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第747章 月节 沈维白仰躺到了床上。 比较起来,参加明天的中秋赛诗会,远没有能见到云霞让他高兴。 但是只能见…… 他侧身看向窗外,月光如水,夜色宁静而安祥,可心情却无法平静。 他清楚,即便是明天见到云霞,自己也是不能与云霞叙旧谈天,还要装出一副冷淡漠然的态度,唯恐避之不及。这么做实在是因为祖父和大哥看他看得太紧,以至于现在让编钟去送个口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维白长叹了一口气,眉头被愁雾锁紧。 不这么做又怎么办呢?他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取得了祖父的信任,也把大哥暂时安抚住了,现在在沈家,他算是仅次于祖父和大哥的人。在这种时候,万不可功亏一篑。 自己问心无愧,可云霞会怎么看?沈维白心里是没有半点把握的。 他又翻了个身,把脸朝向墙壁。 树影在墙壁上晃动,就像有东西在他心上乱扫似的。他瞪着眼,看着墙上的斑驳影子,嘀咕道:“云霞你且等着,等我把地位巩固,顺利拿到沈家大权后,我们之间才有可能。所以,你一定会理解我的。” 嘀咕完,沈维白眉头总算舒展了些,是啊,我在为将来努力,云霞知道真相后没准还会夸我。 何必杞人忧天! 他顺势躺平,望着帐顶,扯唇笑了。 把手枕在脑后,沈维白回想起最近在沈家办的几件事,都是比较棘手的事,可自己办得很好,深得祖父赞赏。沈家的下人们现在对他都服气,就连那些年长的管事,也对他毕恭毕敬。 那种一呼百应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感到舒爽。 以前他不理解大哥对权力的追逐,现在他觉得能理解了,嗯,权力是个好东西,我沈维白志在必得! 不过大哥就可惜了,你遇到我,注定是会输的。 沈维白的笑意加深,甚至嘿嘿了两声,在静夜中显得有些突兀。 被轰出去后并没有走开的编钟,听到少爷的笑声后,苦着的脸才舒展开来,晃了晃脑袋走开了。 第二天,中秋节。 时维九月,恰逢三秋之半,所以称之为中秋。其正是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螃蟹肥美,月饼美味之时,而重头戏当然便是一家人团聚赏圆月。 这是云霞到这里来的第一个中秋,她决定要好好感受下这里的中秋节。不过因为要去参加赛诗会,她下午便要动身去宫里,所以只能先感受这里中秋节的上午。 天还没亮,处理好家里事情的杨妈妈便赶了回来,等云霞娘一起床,便来禀告了。 云霞娘迎了她进屋,直说你不用这么急着回来,和家里人团圆在一起,过了拜月节才回来也是可以的。杨妈妈郑重摇头:“那怎么行?老奴已经耽搁了好些时日,无论如何这拜月节也要回来过的,这么多年,都是在府里过的。” 她的意思,云霞娘当然懂,杨妈妈已经把将军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于是笑着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些事情便要由你操持了。” 杨妈妈点头,语气特别高兴:“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老奴的分内事。那就请夫人放心交给老奴。” 说完,便施礼告退,麻利地招呼着丫鬟仆妇们,张罗着准备拜月节的具体事宜。 所以等云霞吃完饭时,杨妈妈带着丫鬟们已经在开始做月饼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做月饼,等着尝尝这里的月饼味道。 等等,刚才她还暗自在想她们会不会做五仁月饼,结果细看还真是五仁月饼,这便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对于五仁月饼,她实在是不想吃,太不符合她的口味了,没想到这里的人做得最多的竟然是五仁月饼。 无力吐槽,云霞暗自转身准备悄悄溜走。 “小姐,您再等等,一会儿头盘月饼蒸好了就可以尝鲜了。”杨妈妈恰好抬起头,立刻慈眉善目,笑容满面地喊住了云霞。 云霞只得停住脚,重新转回身,干笑两声道:“杨妈妈,不妨事,我晚点尝也是一样的。” “小姐,去年拜月节,因为二小姐和您抢月饼吃,您还哭过呢。今年好了,小姐可以放心敞开吃,您和少爷可是最爱这口了,所以今年咱们多做了好些。” 听了杨妈妈的话,云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她必须得高高兴兴地吃,不能辜负了杨妈妈的一片心。 纵然是不喜欢,那也得装着喜欢。再说还有小馋猫云霄嘛,自己吃不了的,就请他帮忙消化些。 “好,杨妈妈,等做好后给我送来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香梅和丹画都脆生生的应了声,杨妈妈也跟着说了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小姐是要去准备今天下午进宫的事情吧?” “啊,对,对!”云霞顺水推舟,回答得很爽快。 杨妈妈一张脸笑成花,骄傲自豪地对云霞说:“以前老夫人最爱说,月饼圆圆,吃了会心想事成。小姐吃了,定能在赛诗会上大出彩的。” 她一回来便听丫鬟们说了小姐要进宫去参加赛诗会的事情,自打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就难掩激动,为老夫人高兴。看看您嫡嫡亲的孙女,多么能耐,这都要进宫去比赛了。那二小姐去年进宫参加赛诗会得了奖励,回来眼睛鼻子都朝天了。那祖孙三个明里暗里嘲笑咱们小姐,瞧瞧这才多久,就被打脸了吧?等咱们小姐拿了赏赐回来,看她们还敢说什么? 杨妈妈在心里跟老夫人说了一大堆,总之是大小姐现在文能文,武能武,好得不能再好了。 最后真心实意地请求老夫人一定要保佑大小姐一切顺顺利利的。 现在大小姐在自己面前,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直接说了出来。 “小姐,杨妈妈说得对,您一定能得胜。”香梅停了和面,眼神亮亮的,认真地对云霞送出祝福。 丹画的话比较少,但这次也不甘落后:“小姐,您今天得的赏赐一定比去年二小姐得的还要多,还要好。” 她说这话时,语气肯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小姐得到的金玉珠宝,一大堆的赏赐。 面对大家如此的热情祝福,云霞觉得自己不用矫情,要勇敢承认。 于是扬起清丽的小脸,两朵梨涡儿绽放,声音柔和但透着坚定地告诉大家:“好,云霞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们的希望。” “太好了!” 丹画难得激动地先叫了起来。 香梅接着她欢喜道:“谢谢小姐。”至于怎的突然说谢,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想跟小姐道谢,因为小姐值得她谢。 而杨妈妈则大声说:“杨妈妈我得多做点月饼,等晚上小姐回来吃。” “杨妈妈,还做往年那么多就好,省得吃不完浪费。” 云霞看了看她们和的月饼馅,郑重其事地回答。 第748章 品味 “小姐,没事的,今年做多了不是还有酒楼么。杨妈妈做月饼的手艺可好了,拿到酒楼一准儿售卖一空。”香梅马上接了话。 丹画证实般点头,又加了一句:“再多都不多呢。” 云霞是怕五仁月饼不好吃,所以才这么说的。既然香梅她们都这么有信心,那就由她们去吧。 “这样也行,那就辛苦你们了。我先走了!” “不辛苦的。” “小姐慢走!” “一会好了就给小姐送过来。” 云霞笑着点头,然后转身回了住所院子里。 明光正等在院子中,见云霞轻松闲适地走进来,笑着迎上来:“云霞,伯母正要找你呢。” 母亲找自己一定是试衣服,其实早就试过了,八成是她老人家又不放心,还要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我马上去见我娘。”朝明光一笑,云霞轻盈的往母亲房间走去。 看见她进屋,母亲忙招手唤她:“霞儿快来看看,你到底选哪一套衣服?” 母亲面前摆了三套新衣服,昨天试穿后她把不合适的地方又重新修改过,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这可是霞儿第一次参加赛诗会这样的大比赛,自然要重视。 云霞走到床边,挽着母亲的胳膊逗笑:“娘,您准备的三套衣服都好看,霞儿能不能都穿?” 母亲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顽皮!快选一套你最喜欢的。不然娘可要拍你了。”作势把手举了起来。 “遵命,母亲大人。”云霞闪躲着跳开,伸手指了那套淡紫色暗花纹的襦裙。 “娘也觉得这套好,颜色很衬你的肤色,披帛上的刺绣工艺极好,喏,你再穿来娘看看。” 虽然云霞不想再试,但耐不住母亲一心要把她打扮得出众又得体的急切心情,便伸手接过了,直接走到里间去换衣服。 换好后出来,母亲和明光正坐着说话,听到门帘响,两人齐齐把视线投过来。 云霞的皮肤瓷白莹润,在淡淡的紫色衬托之下,显得超凡脱俗,自有一股仙味。绸质的披帛上,精美的绣花让她更添了娇美。 站在房屋中央,云霞很配合的转了个圈,好让母亲看清楚。 于是她的裙摆轻轻翻飞,纤细的身材曼妙多姿,明光只觉得眼前有一株空谷幽兰,还散发着清香。 “嗯,很不错。霞儿,娘还帮你挑了些头饰,你也一并选了。” 云霞娘看着美丽可爱的女儿,很是满意。 说完,便指着身边高几上的一个托盘,让云霞过来看。 盘子里的首饰有头饰,有项链,有耳坠,数量虽然不多,但是金银珠玉齐聚,散发着熠熠的光辉。看得出来,这些首饰雍容华贵,做工精巧,价值不菲。 以前从未见母亲拿出来过,这回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动用了吗? “娘,这些莫非是您的嫁妆?”云霞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可能性。 云霞娘摇摇头说:“不是。这首饰,那个霞儿你先别管,快选你喜欢的穿戴起来,娘看看效果。” “娘,您的眼光一向不错,霞儿相信您,您帮我挑吧。”母亲这般费尽心思,云霞索性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果然母亲很高兴,立刻挑了一个头钗,在云霞的衣服前比划了下,满意点头道:“和衣衫的淡紫色很配。”说完站起来把头钗插入云霞的秀发中。 白玉质地的头钗,在乌黑的发中,显出的视觉冲击,竟让明光看得楞神,那只眼中满是惊艳。 面前的少女黑发如墨,双眸如星,面庞如玉,稍微装饰下,真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他垂下视线,掩饰自己内心的澎湃情绪。这样的云霞到了皇宫里,会不会被别的什么人给看在眼里,再也放不下?虽然皇后的赛诗会,都是些少年男女,才子佳人,皇上和官员们不会参与其中,但明光还是有所惧怕,万一这中间的才子们有动心的呢?他甚至开始后悔,貌似昨日不该去找母后和婉姐姐找首饰的。 这时,云霞娘拿了一串珍珠项链,准备给云霞戴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明光:“明光,你看看这一串项链好不好?” 明光不再迟疑,站起身施礼:“伯母,依晚辈愚见,云霞这样已经很好了,再戴这些反而显得俗气了。再说,主要是去赛诗,最好不要喧宾夺主。” 听明光如是说,云霞娘顿了一忽儿,这孩子肯定有考虑才会说这样的话。她马上笑着说:“明光说得对,是伯母考虑不周,那就这样,有时候简约反而更美。” 云霞非常赞同明光的说法,本来她觉得戴一个头钗,加上耳钉就够了,实在不想再戴多余的了。碍于母亲的热情,刚才不好拒绝,现在母亲听了明光的建议就太好了。 知己又和自己心有灵犀了一回。 云霞朝明光灿然一笑。 恰好杨妈妈亲自端着刚蒸好的月饼过来了。 原来这个时候的月饼是完全靠蒸制的,饼子也用模子做了花样,看着还是挺可爱的。 “夫人、小姐、明少侠,这是头锅蒸出来,快趁热尝尝。”杨妈妈欢喜地把月饼放到桌上,又四下看了看,问少爷在哪里。 “在他的房间里呢。”云霞不是很想吃五仁月饼,便站起来准备去叫云霄,这个小馋猫爱吃,就让他多解决点。 却被杨妈妈抢了先,她一边说着小姐您喜欢吃先吃,一边转身出去找云霄去了。 母亲也说霞儿快吃吧,又拿起一块月饼递给明光:“明光,杨妈妈的月饼做得极好,口味鲜美,你尝尝。” 都说原主喜欢吃这月饼,云霞寄居在这个身体日久,发现自己已经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所以口味喜好也都改变了不少。现在被杨妈妈和母亲盛情相邀吃五仁月饼,她可不可以拒绝啊? 正想着的时候,明光已经吃了起来,云霞仔细瞅着他脸上的变化,只见他吃得很是香甜,脸上的表情昭示着口中是很美味的食物。 “明光,你吃的是什么馅的?”云霞以为他吃的是另外的口味,既然这种口味味道不错,那自己也吃这种不就可以了吗? 明光赶紧咽下口中的月饼,对云霞说:“果仁馅的,太好吃了。”说完,从盘中又拿了一个月饼准备开吃,才发现云霞还愣着,便直接递给她说:“云霞你快吃。” 云霞只得伸手接过,转头见母亲亦吃得津津有味,无暇他顾。 于是闭了闭眼睛,横下心来把月饼放到了嘴边。 还没咬着呢,云霄已经欢快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智辕。 一眨眼功夫,两个小家伙都各拿了一个月饼,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真的有这么好吃?云霞狐疑,但大家的表情显然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云霞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与她吃过的五仁月饼味道真不一样。 别说,这种蒸的月饼,微微凉下来,吃到嘴里自有一番味道。外面的皮软中带酥,而果仁只有四种,云霞一一品出有核桃仁,芝麻仁、杏仁、松子仁,四种果仁的配比有差异,最多的是芝麻仁,其次是核桃仁,杏仁和松子仁很少,再加上没有五仁月饼惯用的红绿丝。味道就要简单纯正得多。 这样的果仁月饼,给我多来几个都没问题,云霞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第749章 入宫 吃了这月饼,云霞彻底打消了对五仁月饼的不喜,原来最初的五仁月饼还算是美味呢,等空闲下来,找杨妈妈取取经,看看她是如何制作的,有什么诀窍,等我学会了,搞不好就能为五仁月饼正名了。 嘴里包着月饼,一点都没妨碍云霞笑,也没妨碍她为五仁月饼操心。 因为月饼吃得多,中午饭云霞都没吃多少,便早早下桌了。 连母亲和明光都跟着她下了桌,一来是他们也吃了月饼,二来要帮着云霞收拾准备,下午要进宫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进宫时间了。母亲握着云霞的手一直送到马车前,看着女儿一脸轻松就要跳上马车,她又拉住云霞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在宫里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之类的话,毕竟女儿此去是那高墙之后的皇城,规矩多,也让她担心啊。 “娘放心,我都记住了,您跟我讲的那一条条,我全背得溜溜熟,保证不会出一丁点儿错。”云霞指了指自己的头,笑着安慰母亲:“都装在这里啦!” 母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敢情好。但娘还是那句话,这入宫是大事,总之你一切要小心。还有今天云慧也要去,你尽量离开她远一些。” “知道,现在云慧想欺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要是敢动什么歪脑筋,我定不放过她,加倍给她欺负回去。好了,娘宽心,那我上车了。”云霞拍着胸脯跟母亲保证后,登上了马车。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打扰母女俩说话的明光跟云霞娘点了点头,飞身一跃,坐到了老梁旁边。 马车启动,云霞探出头跟母亲挥手,让她回去等好消息。 但云霞娘没动,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坐的马车,直到马车拐弯看不见为止。 不过云霞他们的车刚驶出街口,一辆装扮的花里胡哨的马车从后面超了上来,与云霞的马车并行。云慧掀开车帘露出脸来,还不怀好意地叫着姐姐,姐姐。 像只呱噪的乌鸦,云霞不禁皱了皱眉。抬手打开帘子往外一看,嗬哟,好几天没见着的小狐狸打扮得那叫一个珠光宝气,看着都觉得眼晕。顿时让她想到了形容云慧的词:俗气加上宝气。 大概是看到云霞穿着素淡,头上只有一支头钗,这家伙顿生出优越感来,拖着腔调说:“这可是去皇宫,姐姐怎的不好生装扮一下?” 云霞很想丢个大白眼给她,但想想算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于是淡笑道:“姐姐脸皮太薄,不好意思抢占别人产业赚的银子,所以只能量力而行啰。” “你,你胡说!你污蔑我!”云慧被噎得翻白眼,指着云霞发怒。 “我指名道姓说了你云慧吗?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啧啧,既然知道了,怎的还好意思用别人的钱打扮自己,还没脸没皮的到处招摇?要是我,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才是。”云霞一口气说完讥讽的话,直接把帘子放下来。 再也不想和这个小狐狸说话! 明光适时的让老梁加速,所以这会儿马车立刻飞驰而去,把云慧的马车远远抛在了后面。 看着云霞的车拐过弯就没影了,云慧缩回头,气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本来想奚落下云霞的,结果反被她骂得连口都还不了。 月珠坐在马车里,看着云慧吃瘪并没有帮忙,还在心里暗笑。只是表面上劝了一句:“小姐,您别哭了好不好,等会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云慧,云慧立刻止住哭泣质问她:“月珠,你为什么不帮着我说话?” “小姐,您也看到了,她说得快,您不是也还没反应过来吗?奴婢更没有机会说话了。”月珠不紧不慢地回答。 云慧眼神闪了闪,恨恨地哼了一声,提高音量喝道:“月珠,你怎么能长他人威风灭自己主子的志气?” 月珠在心里撇撇嘴,暗道云慧这个个死丫头自己去讨了个没趣,居然还想怪到我的身上来了,真是和她娘一样的不要脸。要不是看在老婆子给我许了愿的情况下,老娘早就不伺候你们这一家子王八蛋了。 娘的,你这个死丫头才多大点,就在老娘面前耀武扬威的?越想越憋屈,还得在你面前伏低做小当奴婢,要是老娘被抬了房,好歹也是你的姨娘。 你自个的祖母不是一样是个妾,得意个什么劲。 说到这个,你那个死鬼爹去了北凉边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老娘再等等,若是还靠不住,定要要想辙了,不能再在你死鬼老爹这棵树上吊死。 这么想着,月珠敛下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云慧:“小姐,奴婢当然不是长那死丫头的威风,只是想着小姐马上去参加赛诗会,一定大胜她,到时候自然就报仇了不是?” 云慧盯着月珠看了看,脸色总算舒缓了些。不过,她看向月珠的眼神却有些意味不明。 听这个贱婢的口气明明就有些幸灾乐祸,还有刚才她不声不响的,显然是在旁边看热闹。云慧放在袖子中的手悄悄捏紧,该死的贱婢,等我查到你的不轨行为,定饶不了你。 哼,先让你得意几天! 云慧也不哭了,从身边的袋子里掏出一面小铜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妆容,见脸上有泪痕,又摸出帕子擦拭干净。 “月珠,帮我看看还需不需要补妆?” “小姐,不用了,您现在可是好看得紧呢。”月珠堆着笑说。 再次仔细打量了下镜中的自己,云慧满意地笑了,是啊,就凭自己这样貌,迷倒皇子也不成问题的。 甩掉云慧的车后,云霞的车速度慢了下来,不过,等云慧的车快追上时,云慧却让车夫慢了下来,跟云霞的车保持着距离。 云霞从车窗收回头笑了,看来这小狐狸是怕了她,再不敢和她并驾齐驱,寻着找骂了。 “小样,我还没骂够呢,你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也罢,眼不见心不烦。” 两辆车一前一后维持相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先后来到了皇宫门前。 在离皇宫气派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老梁把马车停了下来。明光跳下车来,把车门给云霞打开。 等云霞下了车,明光叮嘱了一句:“云霞别紧张,等着你得胜凯旋。”便肃然站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知道,不紧张。我听师父的,进宫走好路,出口作好诗!” 明光点头微笑:”我相信你,我会在宫门口等着,直到你出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云霞转身,昂首挺胸朝宫门走去。 云慧的车直接驶到云霞的车前面一丈的地方才停下来,车刚停好,云慧便怕不及待地下车,抢在云霞前面往宫门走去。 第750章 齐聚 因为最近频繁出入皇宫,云慧混了个脸熟,很快就让她进去了。 看着被被侍卫拦下来索要进宫手续的云霞,云慧别提多高兴了,刚才受的气总算找到了平衡出口,她不免得意。转过头面向前方时,立刻掩着嘴,幸灾乐祸的笑了,直笑得脸都快歪了。 嘿嘿嘿,云霞那个蠢傻的死丫头,很少来皇宫,估计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等会我一定要找机会吓吓她,让她出出丑才好。 小狐狸转着眼珠,不怀好意地想着如何算计云霞。 而云霞淡定的等着侍卫查看手续,这只是例行公事,本来就应该配合。果然,查过了相应手续后,侍卫把云霞放进了宫门。 还客气的跟她交代往前面走,从右边绕到大殿后面,有人会带着她们去见皇后娘娘。 皇宫内的建筑气派宏伟,富丽堂皇。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琉璃瓦,昭示着皇家的奢华尊贵。还有飞檐翘脊,彩绘廊柱,无一不精美,让人目不暇接。 真真切切站在古代皇宫中,云霞不免要仔细看看,而她环视四周的举动落入云慧眼中,她便觉得云霞是乡巴佬进城,而她自己无端生出优越感来。 于是放慢脚步,故意等在前面,想说话来刺刺云霞。 小狐狸眼中的促狭和鄙视云霞自然看见了,知道这家伙又在憋坏招,便思索着要如何应对,让她搬起石头最终砸向自己的脚。 一个和云霞年纪相仿的姑娘从大殿前的大树后探出头,她身着宫女服,却看着有些违和,总觉得那宫女服穿在她身上不太合适。若是非要接受她穿宫女服,那说她是最美的宫女也不为过。 因为这姑娘确实长相出众,而且举手投足间更是显得气质卓然,优雅得体。 其实也对,她本来就是被精心教导长成的公主,之所以打扮成宫女窝在这,是奉了母后的命令来选人的。母后说每年举办的赛诗会都有少年才俊脱颖而出,今年为了我们佩琇,赛诗会规模扩大了,请来的人更多,也就更能从中择优而选了。 佩琇红着脸拒绝了几次都被母后和母妃驳回,没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得听从命令来掌眼。 好在她聪明,想了个隐藏身份的法子,跟母后和母妃软磨硬泡了几回,她们终于是默许了她,还帮她安排妥当了。 用宫女的身份看看自己能碰到有缘人不,想想也挺刺激的。 收回头,佩琇笑着朝站在她身后,一个低眉顺目的宫女招手。 宫女赶紧凑上前去低声道:“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菡香你看见没,后面那个姑娘的衣服真好看,而且人也美,很是和我的眼缘呐。”她指着云霞对菡香说。 “奴婢只觉着公主美,那个姑娘么,算勉强好看吧。”菡香倒不是在拍马屁,她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 佩琇弯着眼睛道:“啧啧,菡香的嘴又抹了蜜了,哪有你这么夸主子的,简直是无底线。” 菡香眨巴着眼睛在想该怎么回答公主,自己不是无底线,是说的大实话,结果还没等她想出来,就被公主做了个让她闭嘴的动作给打住了。 “前面那个姑娘盛装太过,反而显得艳俗,我不喜欢。”佩琇自言自语。 看来公主是很喜欢后面那个姑娘,菡香凑近公主问:“公主,那奴婢现在就去把后面那个姑娘喊过来可好?” “暂时不用,等会吧。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让你多留意一下她。” “回公主的话,奴婢谨遵您的命令。”宫女躬身回答。 “菡香,等会可不能再叫我公主,切记切记,千万别让本公主现了原形啊。”佩琇伸手拍了拍菡香,并眨了两下眼睛示意了她。 菡香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坏事。 佩琇这才笑着转回头,继续观察云霞和云慧。 她们两人说话的功夫,云霞已经走到了云慧身边,云慧正要说话,却听见有人在招呼她。 云霞和云慧都转回头去看,见一个穿着藕荷色襦裙的姑娘飞奔过来。 是左容,云慧不悦的眯了眯眼。看见这个丫头,上次参加宴会的不堪往事立刻她跳入脑海中,搞得她心情一下就低落了几分。 晦气!她在心里啐了一口。 左容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要是知道云慧莫名奇妙的嫌弃她,定要喊冤。是啊,你云慧被沈维玄轻薄,关人家左容有甚么干系?八竿子打不着啊!人左容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好不好? 云慧这家伙就因为见了左容回想起了那次的丑事,便恨上了左容,着实是不可理喻。 只见左容追上来,立刻笑嘻嘻的在云慧面前站定:“云慧,太好了,咱们又见面了。上次参加宴会,离开的时候我说找你道个别的,结果没见……”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云慧挽着胳膊拉走了。 “咿,我还没跟那位姑娘打招呼呢…” “走走,我跟你说个事情。”云慧做贼心虚,不由分说的架着左容走了。 云霞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晃了晃头,慢慢跟在后面。 能和云慧呆在一起,还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这个小狐狸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算计别人的路上。可怜这个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当作朋友的人是多么可怕。 若是这姑娘是个实诚良善的,希望她能早些识破诡计多端的小狐狸。 云霞诚心诚意的为左容祈祷了一番。 此刻刚进宫门的举廉,看见前面有段距离的云霞,特别后悔,要是早一步,就可以和云霞说两句话。现在却是不能了,他们这些少年是要和姑娘们分开,从左边绕到大殿后候着,等着姑娘们见过皇后娘娘以后,才能听召去见皇后娘娘。 举廉刚走几步,后面进门的沈维白叫住了他:“举廉兄,好久不见!” 顿脚转回身的举廉忙拱手道:“是啊,维白老弟,幸会幸会!” 沈维白紧走几步,伸手和举廉碰了碰拳头,两人都笑了。 跟在沈维白后面的沈维蓝走到两人面前,问沈维白:“六弟,这位是哪家公子?” “五哥,这位是王举廉王公子,他就是七弟口中的飞鸿社社长。”沈维白把举廉介绍给五哥,又指着五哥告诉举廉,这是我的兄长,在家行五。 “沈维蓝,久仰王公子大名!”沈维蓝很自然熟,立刻和举廉寒暄起来。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沈维白看了看云霞,纤丽的背影正好消失在转角,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连个正面都没见着。 这些日子对云霞相思成灾,要是自己早一会到,是不是就能与云霞走个正面,好歹缓解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六弟愣着干甚么,走了。“沈维蓝扯了扯他的衣袖。 沈维白忙应声说好,跟着五哥和举廉一起往前走。 五哥时不时地扭头来看看他,沈维白清楚,五哥是受了祖父委托的,说得好听点是与他一起参加赛诗会,其实说白了,就是祖父派来监视他罢了。 而且大哥等会也要来,不过因为大哥临时要去办点事会晚些过来,祖父就抓了五哥陪同他。 沈维白只想呵呵冷笑几声。 依然藏在大树后观察着前面情况的佩琇指着沈维白道:“菡香,那个不是沈公子吗?” 菡香仔细一看,还真是上次遇到的沈公子,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第751章 召见 看见沈维白一行往正殿走来,佩琇和菡香挪了挪身子,隐在他们看不见的树后。 今天沈维白没有白衣飘飘,因为是进宫,穿了件朱红色的朝服,显得喜庆且富有朝气。行走间举止儒雅,被玉冠束着的黑发随着走动飞扬,仿若耀眼夺目的画中人。 佩琇感叹沈维白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在街上八成要享受掷果盈车的待遇。 随着沈维白的走近,她看得更加清楚,他眉间的神采,瓷白如玉的脸庞,斜挑向上的眼睛,在阳光下亮亮的。只是他的唇紧抿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公主,”菡香刚喊出声,就意识到自己又忘了改口,忙重新叫公主让她叫的名字:“琇,琇姑,接下来怎么做?” 佩琇满意地点点头:“等这些人走过后,我们便去大殿后,跟着那些来参加赛诗会的姑娘们。” 菡香应了是,等着公主下令。 沈维白他们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拐角,佩琇便从树后跳了出来,带着菡香往右边走去。 大殿后,有好些宫女和嬷嬷们在此等候,云霞她们一行人也被带进了旁边的偏殿,凑齐十个人便会被带去见皇后。来到偏殿后,嬷嬷说了些注意事项和规矩,宫女们端来茶水点心,便都退到一边去了。 只等着皇后娘娘的旨意,便带着这些姑娘前去。所以这会儿也没拘着姑娘们,任由她们放松,自行交谈。 左容被云慧拉着站到了偏殿的窗前,云霞则和两个刚认识的姑娘低声交谈起来。 “云慧,我们也去和她们聊聊呗。”左容看着聊得开心的几个姑娘,有些眼热,便跟云慧提议。 “有什么聊的,还不如好好想想,等会见到皇后娘娘该怎么应对。”云慧撇撇嘴,自作聪明的对左容说。 本来挺轻松的左容被云慧这么一说,反而紧张起来,手捏着裙角,当真思考起来。 “终于让这个叽叽喳喳的蠢丫头安静了。”制造了紧张空气的云慧得意的笑了,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那群少年郎们。 她大致数了数少年的人数,发现今年来的人要远远多于去年。这难道是惠妃娘娘暗中安排的?她不禁内心激动起来,没准对面那群少年中就有微服的皇子呢。 这边云慧自作多情,越想越激动。那边的举廉和沈维白也发现了,今年的赛诗会盛况绝对胜过去年。 姑娘们人数不多,但是现在时辰尚早,估计还没来齐。但儿郎们就多了,就现在站在这的人,都比去年多了十多个了。负责接待他们的几个公公,按照惯例跟他们讲了规矩后,便散站在四周,让他们继续等着。 这意思很明显,后面还有人来,应该是旁边的偏殿都容纳不下,索性就让大家站在外面了。 “举廉兄,今年的竞争显然比较激烈啊!”沈维白笑着拍了拍举廉:“不过举廉兄是有才之人,也是有把握的。” 举廉忙回道:“哪里,哪里,维白老弟快别这么说,藏龙卧虎之人太多了,就算是维白老弟,也大有胜过愚兄的可能性。” “举廉兄,您真是太谦虚了。愚弟以为,今年你的胜算依然是很大的!”沈维白说得很真诚。 举廉摆了摆手,笑着说:“愚兄可没你这般自信。但说到胜算,我心中倒有个不二人选,她应该是最大的。” “我知道,我也看好她。”沈维白朝对面的偏殿扬了扬下巴,笑意盎然。 两人大有你知我知的认同感,互相挤着眼睛笑。 姑娘们这边的偏殿里很快就凑齐了十个人,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前头带路引她们去见皇后娘娘。 来到一处宫苑,打头的嬷嬷紧走几步,跟院门口的站着的两个小太监说来了,其中一个小太监便亮着嗓子通报,同时飞奔进去了。 此时佩琇已经站到了母妃身边,盛装的母后则高高坐在台阶上的凤椅上,颇有意味的朝德妃和佩琇看了一眼,意思是你们母女俩等会可得擦亮眼看着,等见过姑娘们,就该少年郎们登场了。 德妃自然是明白的,对着姐姐点头致谢,只有佩琇,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脸上升起红云。 不过想着等会能看到沈公子,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丝期待。转了转眼珠,佩琇无声笑了,那沈公子绝对想不到黄公子会在这殿中,还摇身变成了一个宫女。 不知道沈公子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云淡风轻抑或张大嘴巴惊讶? 佩琇只觉得有趣又好玩。 不过沈公子无论做出那种表情,都是风姿卓然的。 这点佩琇倒是很肯定。 在宫女的带领下,云霞她们十人进到了殿内,她只觉得暖香扑面,眼前尽是云鬓香影,而皇后娘娘端坐在高台之上,不过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形容,便被嬷嬷们低声吩咐跪拜。 皇后倒是连声喊起,还欠起身虚扶了一下,姑娘们站起来后被安排一个一个上前接受皇后娘娘的问话。 云霞这才有功夫仔细看看皇后的尊容,因为对皇上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对皇后她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皇后长得确实很美,坐在上面,姿态娴雅,虽然是盛装,但脸上并没有浓妆艳抹,只是薄施粉黛,倒也显得气质出众,清丽出尘。 再听她问话,声音悦耳,态度亲切,原本紧张的姑娘们似乎都松了口气,回答皇后的问题也很顺利。 等轮到云霞,皇后问话,云霞一一作答,应对有度,皇后显然很满意,尤其是知道她是李勇钦的女儿之后,更是满面含笑:“李将军长期驻守西戎边城,保家卫国,捍卫一方安宁,实乃国之栋梁。”言语间很是赞赏。 佩琇附在母妃耳边低声道:“原来她是李将军的女儿啊,我就说看着英气勃勃,有将门风范。而且她很合我的眼缘,长得漂亮,穿得也好看,儿臣想和她交个朋友。” 德妃点点头,低声跟女儿说:“李将军是两朝忠臣,你和李将军的女儿交朋友我没有意见。” 佩琇立刻贴着母妃咬耳朵致谢。 又问了些问题后,皇后才放云霞走。说起来,皇后问她的问题确实要比别人都多,而且对自己的父亲评价颇高,最关键的是,和皇后交谈轻松惬意,并没有半点不安和不爽快。这让云霞对皇后有了一点好感。 她心里痛快了,旁边的云慧却不痛快了。 小狐狸在心里哼哼唧唧,觉得云霞这死丫头在皇后面前从从容容,谈笑风生,没有一点纰漏,大出她的意料,也让她很失望。她原以为云霞少有进皇宫,难免紧张害怕,所以出错的可能性非常大,于是摆好姿势等着看笑话,结果连笑话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正气愤的时候,该轮到她上前回答皇后娘娘的问题了。 于是挺着胸膛来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去年她得了皇后娘娘赏赐,所以皇后娘娘直接就叫出了她的名字,还跟德妃介绍她去年写了好诗,是个灵秀的姑娘。 德妃和佩琇去年并未参加赛诗会,所以不识云慧,听了皇后娘娘的介绍,德妃便夸了她两句,把云慧激动得下巴都要翘起来了,眼中更是肆无忌惮的流露出得意之色。 佩琇看在眼里,觉得这姑娘骄傲自满,心中就有些不喜,遂盯着云慧多看了两眼。云慧正好看向她,见一个宫女木着脸对着自己,心头一下火起,当即狠狠地剜了佩琇一眼。 站在一边的云霞把小狐狸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哟呵,这家伙胆儿真肥,还敢在皇后娘娘面前飞眼刀,别看那是个宫女,可刚才能跟她身边的主子亲热交谈,定然也是个很得宠的宫女,小狐狸狗眼看人低,树了敌人都不知道。 现在小狐狸明面上还是我李家的人,搞这么一出,还不是会影响到我李家? 搞什么飞机嘛?云霞咬着唇愤愤然。不行,等会我要找机会跟那个宫女和解下。 第752章 问话 接收到云慧不善的瞪视,佩琇撇了撇嘴,心里对云慧更加不喜,甚至有了厌恶之感。 等听到母后和云慧的对话,知道她是云霞的堂妹,李将军的侄女后,越发为云霞感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妹妹?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云霞能做主的事情,便更加同情云霞。 她自己有眼睛,通过刚才的观察,发现云霞和这个妹妹并无半点亲密,两人之间似乎还不对付,连话都没说,都是各自与其他人交谈。 看来云霞也不喜这个妹妹。嗯,等会找机会可以和她聊一聊。 正想着的时候,母后问完了云慧的话,佩琇见她趾高气昂地走到旁边站着,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她,便敛下眉头,不再看讨厌人的嘴脸。 接下来母后又简单询问了最后两个姑娘的情况,不过母后每每问完一个人,按照惯例,会要求母妃也会说上一两句话。 大殿内的气氛祥和温馨,充满节庆的喜悦。 十个姑娘都见完了,很快嬷嬷们便带着这些姑娘离开大殿,到其他地方歇息。 等姑娘们一走,母后便笑着说,现在要见见才子们了。说完看向佩琇,佩琇忙缩在母妃身后,红着脸儿,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吭声了。 此时举廉和沈维白他们已经等在了宫苑外,听到宣召便跟着太监往里走。 进到大殿行了跪拜大礼后,分列在台阶下等着皇后娘娘一一问话。 皇后娘娘问话并不多,就是问问家里的情况,现在在哪进学,有没有考过功名等等,举廉和沈维白都是去年来过的人,情况摸得很清楚,所以站在旁边等候的时间,都一派轻松。 但很快他们发现,今年皇后娘娘问话还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问他们可有说亲? 这个突然增加的问题,让少年们有点不知所措,他们没想到皇后娘娘还这么关心他们的婚姻大事,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未免太事必躬亲了吧?但是皇后娘娘问,这个问题就必须如实回答。 也有脑袋活泛的少年,暗自猜测皇后娘娘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或许是要给他们中合适的人赐婚? 能得到皇上或者皇后赐婚自然是很荣耀的事情,所以不约而同有这个想法的少年都按捺不住激动起来,但却不包括沈维白。 沈维白一点不激动,甚至犯起愁来:若是皇后娘娘要当红娘,自己可不可以说是有婚约的?但是五哥就在旁边,显然自己不能这么说,再说谎言被揭穿,兹事体大啊!所以他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跟他赐婚,除非是把云霞赐给自己,那自然是另当别论,他也求之不得。 可他也知道,这个除非的希望非常渺茫,若是成真,除了跪谢皇后娘娘外,他还愿意幕天席地长跪,以谢老天爷的隆恩。 这时皇后娘娘已经问完一个少年,她看向德妃那边,明着是问德妃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实际上是看佩琇的反应。 这个少年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家世也不错,皇后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就看琇儿感觉如何了。 结果她和德妃说了几句话,佩琇这孩子连头都没抬,看样子是不喜欢了。皇后只得草草结束与德妃的闲话,朝随侍太监点了点头,让他喊了下一个。 轮到举廉时,他应对有度,回答得体,皇后娘娘很满意,因为举廉被赐婚的事她是知道的,所以没有问举廉的亲事问题,而是直接笑着说他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当然又夸了举廉文采出众,去年得了头名,德妃也跟着赞赏了几句。 佩琇除了最先抬头看了一眼后,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去了。 皇后也清楚举廉是不合适的,很快开始询问下一个少年。 直到沈维白站到正中,佩琇便抬起了头,双眼晶亮的看着他。 这自然没逃过一直留意她的皇后,皇后心花怒放地想,看来琇儿对这个孩子印象不错,那我可得好好问问这个孩子。 从外表来看,这孩子丰神俊朗,彬彬有礼,长身玉立在台阶下,着实耀眼。 琇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你叫甚么名字?是哪家的孩子啊?”皇后开始发问。 “禀皇后娘娘,小民姓沈,名维白。祖父是沈世平,父亲是沈献涛。” “原中书令沈世平?”皇后立刻追问。 “禀告皇后娘娘,正是。” 皇后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时有短暂的沉默,皇后没有继续问,沈维白便躬身静候。 站在德妃后面的佩琇依然盯着这边,准确地说是盯着沈维白。 皇后眨了眨眼,又问沈维白,去年赛诗会上得了第二名的沈维青是你的弟弟? “回皇后娘娘的话,沈维青正是小民最小的兄弟。” “今年你这个弟弟怎么没来?” 其实沈维青去年所做之诗是沈维白的手笔。 他去参加赛诗会还是七弟软磨硬泡,生拉活扯地把他弄去的。 那时他还视名利如浮云,淡泊如水。所以去年赛诗会上,皇后出了题目,他便附耳将自己所吟之诗全部告诉了坐在身边的弟弟,还怂恿弟弟站起来高声念出,结果很受皇后娘娘和那几个大文士的喜欢,一举夺得榜眼之名。 七弟高兴得抱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回家,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了。家里人看了皇后娘娘给的赏赐,一方质地上乘,堪称砚台中精品的古砚,全都喜欢得紧。砚台在大家手里传递,个个都爱不释手,不想放下。 沈维青盯着大家传了一遍,立刻把砚台捧在手中,恭敬地递给了他。 “祖父,父亲、母亲和哥哥们,今天我做的诗其实是六哥做的,这个奖也应该是六哥得的。六哥让了名给我,砚台说什么也该给六哥。” 说完,非要沈维白收下砚台不可。 沈维白自然是一番推托,奈何七弟执意要给他,盛情难却之下便收了砚台,命人放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祖父捻着长须,满面春风,开心地说沈家人才辈出,令人欣慰。 父亲母亲也很高兴,大哥拍着他的肩膀笑他,怎么不做两首诗,一首让维青出名,一首让自己显能?记得当时他很不能苟同大哥的意见,觉得大哥功利心太强,对于那些虚荣看得很重。可现如今,他却真存了大哥那样的心思。 时位移人啊,以前不愿意做的事,没想到有一天也做得心甘情愿了。 他主动要求来参加的今年的赛诗会,还信誓旦旦地对祖父说,自己愿意做两首诗,一首给大哥,一首给自己,兄弟两人双双得奖,为祖父争光。 祖父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脸上的每个皱纹里都挤满了笑意。 “好孩子,这才是祖父的乖孙子。你们兄弟中,论作诗,维白你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祖父对你在赛诗会上拿奖很有信心。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和维玄一起,为我们沈家扬名立万去!维青露过脸就不要去了,适当的韬光养晦还是需要的。” 沈维玄也很高兴,有六弟帮着做诗,自己得奖就是易如反掌。 于是这事就在大家一致赞同之下,由祖父拍了板。 皇后娘娘问沈维青为什么没来,他也得按照早就定好的说辞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小民的弟弟沈维青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参加。” 第753章 有感 “这样啊,那便是挺遗憾的。今年不凑巧,希望明年的赛诗会能看到你的弟弟。” 沈维白躬身施礼:“谢皇后娘娘隆恩,小民感激涕零。托皇后娘娘的金口吉言,小民弟弟明年定能出现在赛诗词会现场。” 皇后启唇笑了:“免礼,免礼。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你也不必拘礼,今天过节,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才好。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沈维白顿了顿,回禀了皇后自己的年龄。 年龄合适,皇后心下一喜,遂接着问他是否说亲。得知还未说亲时,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去见过德妃吧。下一个。” 趁着闲下来的功夫,她瞅了瞅琇儿,果然等沈维白走过去与德妃见礼时,那孩子羞涩地把头微微埋下了。 接下来皇后问话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毕竟琇儿喜欢的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而且很显然,其他人她不感兴趣。那就按照琇儿的心意行事。 再说今年邀请了许多世家子弟前来,不加快召见的速度显然不行啊,大家都还候着呢。 姑娘们在一处摆放着鲜花,装饰奢华的殿内休息,云霞发现前来参加赛诗会的姑娘就十个,而男子的人数多得多,完全是阳盛阴衰的感觉。就她站在窗前看这会的功夫,已经见太监领了四拨少年进去了,好像后面还有。 这些少年年龄都差不多,看起来均是锦衣玉食的豪门公子,乍一感觉,就跟皇后在搞相亲大会似的。不过云霞对这些也不在意,她在想其他的事情,因为刚才她看到了沈维白。 这么久没见,她发现自己对沈维白的感觉似乎有了变化,再没有之前那种激动不已了。就连他长时间不联系自己这事情,好像也不太生气了。 看来时间真是可以冲淡一切。 不过沈维白站在少年中,依然很出众,朱红色的锦衣衬得他矜贵不凡,朝气蓬勃。 他和举廉有说有笑,应该是知道自己也来了,等会儿会不会瞅个空子想法子来见见自己呢? 云霞站在窗边思考的同时,云慧拉着左容在离云霞较远的地方,也站在窗前,正好为人师的跟左容吹嘘自己去年参加赛诗会的经历。 左容听得很认真,毕竟刚才皇后娘娘都夸了云慧。 但再好听的故事,连着听也会听厌的,在云慧得意洋洋,翻来覆去地说到第三遍时,左容开始头疼了,原本脸上真诚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她心里犯起了嘀咕,云慧这没完没了的要到什么时候?自己这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简直是左右为难。 正心烦的时候,云慧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左容直喊谢天谢地,以为云慧终于想通了。她忙把垂下的头扬起,看向云慧。却见云慧就跟丢了魂一般,双眼茫然地盯着窗外。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左容发现太监又引进来十个少年郎,她猜想云慧应该是从中发现了认识的人。于是凑近云慧,低声道:“云慧,那里有你的熟人?” 云慧一下就翻了脸,语气不好地呛了她一句:“你瞎说什么?哪只耳朵听到我说熟人了?”说完径直离开窗前,到后面气咻咻地坐下了。 我就问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就怎么招惹她了?左容完全没想通。她摸了摸鼻子,使了大劲方才压下心中的火气,不过心里对云慧已经存了敬而远之的心思。 云慧这会儿也顾不上左容了,她心里慌乱着呢,刚才看见了该死的沈维玄,可恶的登徒子居然也来参加赛诗会了。关键是看到他,她便想起上一次的羞辱,对于睚眦必报的她来说,是想狠狠地收拾沈维玄的。偏生祖父和祖母都说这个人惹不得,沈家也惹不得。所以这么她一口气一直堵在心口中,在见到沈维玄时,砰的一声炸开了。 太不甘心了!她只觉得自己跟吃了一个苍蝇一般,腹中翻江倒海的想呕吐,面上却要装得若无其事,不敢显出半分来。这种尴尬的情形,就跟要了她的命一般。 她甚至想逃走了之,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进了皇宫又岂能任性妄为? 此刻的云慧比那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煎熬,原本准备充分,底气十足的,现在却一下泄了八分气。 一直到赛诗会开始时,纷乱的心绪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让她乱了方寸。 按照惯例,赛诗会在一处大殿内举行,皇后娘娘移驾于此,高高坐在台阶上,两边台基上花团锦簇,还点了檀香,淡淡的香烟缭绕,衬得形貌昳丽的皇后仿若在仙境之中。 台阶下面分左右摆设几案,女子坐在皇后娘娘下首,只有十个姑娘,左右两边也就摆了四个几案,用屏风与其他几案略微隔了开来。 姑娘们身后的屏风后,又用屏风隔出了一个隔绝的小空间,赛诗会的评判们已经入座。他们自是看不见参加赛诗会的人,只能听诗做评判。这样也就比较公平,能遴选出真正的好诗,让好诗作者得到奖励。 等姑娘们就座之后,少年们在太监的带领下依序入座后面的几案,相比姑娘们,他们人数众多,左右两边都各摆了一长溜的几案,还分成了两列,都全部坐满。 但整个大殿秩序井然,这么多人在大殿中,并无半点嘈杂的声音,皇家威严可见一斑。 沈维白暗自感叹这天下第一的权势是不一样,端的是尊贵气派,让人忘尘而拜。说起来,世间的权势有大有小,各有相应的人去追逐,皆因为权势对人的诱惑。 他放在袖中的手竟然出了一层薄汗,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渐渐喜欢上了争权夺利,还乐在其中。 有太监扯着嗓子召歌舞表演的人进殿,沈维白才拉回自己的思绪,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殿门口。 几案中间宽阔的走道,是留给歌舞助兴用的。太监宣召毕,早就候在殿外的御用乐师和表演歌舞的人鱼贯而入,开始了歌舞表演。一时之间,大殿内歌舞升平,丝竹之声绕梁而飞,气氛被带动得欢乐热闹起来。 第754章 命题 几案上摆放着宫中御制的精美点心,各种时令鲜果,散着清香的茶水,很是丰盛。 皇后娘娘笑着吩咐让大家随意享用。 “你们现在稍事放松,欣赏欣赏歌舞表演,本宫也趁此机会再想想今天赛诗会的命题。” 皇后此言一出,座下的的姑娘和少年们都听明白了,今天赛诗会的命题竟然还没有出来,皇后娘娘是要现想的,往年可是早就想好敲定了的。 对于皇后娘娘宣布的事情,那些对自己的才华有把握的人,心里就添了期待和跃跃欲试,他们觉得即兴出题目让大家作诗,却是能显出作诗者的真本事的。 这样是很公平,大家都站在一个起点上,就看谁的水平高了。 至于那些背后做了手脚,想着投机取巧的人就暗叫不妙了。 可原本心内乱纷纷的云慧,却偷偷得意起来。并不是她不做手脚,相反她的手脚做得很大,而且去年就做了。 皇后要当场命题这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也有了应对之策,这会儿得到印证,原本因为见到沈维玄不好的心情变好了起来,还有一种别人措手不及,她却不慌不忙的幸灾乐祸。 你们这些人,哼,哪有我云慧这般好运和好命? 说起去年她的诗作,虽然她自己咬着牙巴说是她写了一小部分,实际却是她的原诗被别人改得面目全非,重新加以润色而成,只保留了她原来的五个字而已。 不过这并不妨碍祖母和母亲,包括她自己到处去炫耀。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舅爷是她的亲祖父,也不知道宫里还有惠妃娘娘这个依仗。现在想来,她能得奖,祖父和惠妃娘娘功不可没啊! 当她吵着要去赛诗会拿赏赐时,祖父便去找了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打听到了赛诗的题目,早几天便通过祖父传回给了她。 她琢磨了一整天,揉烂了许多纸,还生气砸碎了一个笔洗,踩烂了两支笔,才写出了几首诗,却总觉得不是很满意。她撅着嘴去找祖父想办法,祖父答应了,然后拿着她写诗的纸走了,回来后便给了她那首最后得到皇后娘娘赞誉的诗。只说让她背熟,定会得奖。 那首诗确实是首好诗,所以最后她顺理成章的心想事成。尝到了甜头,今年她当然要故技重施,但惠妃娘娘传来的话是皇后并没有透露今年的命题,还故弄玄虚地说要当场再想,气得她磨牙,在心里把皇后骂了一通。 好在惠妃娘娘又做了新的安排,让她安心去参赛,等皇后公布题目后,她会找人作诗,再让宫女递条子给她。到时候她依然惊艳全场,成为得胜者。 此刻表演的节目是抚琴,琴声悠扬悦耳,宛如清澈的溪水奔流,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自以为一切周全的云慧,斜睨了旁边的云霞一眼,见她正专注地听琴,在心中撇了撇嘴,也放松下来听。 沈维白看着琴师的手在琴弦上抚过,轻拢慢捻抹复挑,嘈嘈切切错杂弹之后,美妙的旋律破空而来,落入耳中,煞是享受。他这种乐痴,其实已经心痒难耐,恨不得亲自上去弹奏一首。 心念转动中,他想起自己写给云霞的琴歌,那时欢乐的一幕幕立刻再现眼前。 原本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凝结,沈维白在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心窝处就跟什么东西堵着一般。 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大哥和五哥,他们的脸上都是享受的笑,只有他在这享受中挣扎。 许是眼角的余光发现有视线停在自己身上,沈维玄转过头来。沈维白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专注的看着琴师。 等大哥转回头,沈维白把背挺直,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坚强面对才是。唯今之计,便是认准了道往前走,还要走得有气势! 屏风那边,姑娘们也被琴师高超的琴技迷住了。 她们在琴声中心旷神怡,感受琴韵带来的情韵。 看着琴师弹琴,云霞想到沈维白也是个有琴技的,若是他来弹琴,应该不会逊于这位琴师的。 然后她又想起了沈维白写的那首琴歌:……唯之云霞兮,高高在上。霞之维白兮,甘作卿相。 这是琴歌,亦是情歌,当初自己念的时候,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开心,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再念出来就平淡了好些呢?不知道为什么,云霞总觉得自己会和沈维白渐行渐远。似乎沈维白会一直在往前走,只让她在原地等他。 可沈维白你明不明白,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敛眉低目胡乱的安慰自己一番才作罢。 琴师谈完琴躬身退开,皇后娘娘高兴地喊了赏,然后便说自己想到了赛诗会命题诗的题目。 “中秋赛诗会,从先皇后开始举办,迄今已经十八载了,所幸在皇上的支持下,本宫没有让赛诗会中断一次。为此本宫很是自豪,赛诗会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规格亦越来越高,所起的作用也有目共睹。就连皇上都说,赛诗会为他选拔了好些大才子出来。所以这个赛诗会本宫会一直办下去,还要越办越好!” 下面的人纷纷呼着口号:“皇上圣明,皇后娘娘英明!” 皇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笑颜如花:“大家知道已经十八载了,这中秋月,嫦娥、桂花、玉兔、菊花等等与中秋节有关的诗都吟了个遍,所以今年的命题本宫还真是伤了脑筋。后来就想,何不独辟蹊径,兴之所至来命题呢?刚才本宫宣布会当场想题目,看来这个想法很好,因为听了琴声之后,我有了灵感。 不如大家就以琴声为题作诗吧。” 琴声便是今天的诗作命题,皇后娘娘金口一开,便一锤定音了。 云慧心上的一颗石头落了地,有了题目就好办了。就是不知道惠妃娘娘会安排哪个宫女给我送纸条来。被挡在屏风后,她也看不见大门的情况。不过,有掺茶送水的宫女时不时的出现,她彻底宽心。 只要宫女们能够走动,那纸条定能送到,她现在只需要防着云霞这个死丫头,不要让她发现即可。 第755章 猫腻 赛诗会题目既出,众人皆开始思考起来。 今年的赛诗会与往年还是大有不同的,流程和规模都做了改变,就连命题也是随兴而来。大殿上的少年们自然个个神情激动,就连屏风隔出来的小空间内,那些翰林学士,老学究、大儒们也按捺不住低声交谈起来。 “如此今年就杜绝了往年那种找人代作诗的可能性。”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眉开眼笑地说。 立刻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以前皇后娘娘虽然是前两天才说出所命之题目,也吩咐保密,但总有个别手眼通天的人能知道,也难免不想办法帮助自家的子弟得奖。” “对对,再说皇上对这个赛诗会也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在皇上眼里,这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活动而已。” 一个中年男子晃着头补充了一句。 须发皆白的老者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先帝在时,有两年赛诗会的头名后来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金榜题名中了状元,这是事实吧?还有我们翰林院的编修,青年才俊付升,当年不是也因在赛诗会中拔得头筹,才被破格选用的吗?说明这个赛诗会还是有用的。” 他的话让一众人都点了头,他们这些来参加评判的人对于赛诗会是很有感情的。 此时皇后已经让太监把歌舞表演的人遣走了,好让大家静下来思考。她也闲了下来,遂站起身走下台阶,顺着走道走走看看。 突然眼睛一亮,她看见琇儿了,正混在添茶倒水的宫女中进大殿来了。 皇后笑着转身上了高台,轻松落座。她要看看这琇儿这丫头要干甚么?若是琇儿认定了沈维白,那接下来自己就有得忙了,沈维白的情况必须派人去查个清清楚楚,绝对不能让琇儿有半点委屈。 佩琇的事情,皇后一直是很重视的,她没有女儿,对聪明伶俐又可爱的佩琇十分喜欢,再加上与德妃情同姐妹,早就把佩琇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 自己的女儿出嫁,关乎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她这个当母亲的肯定要倾尽全力,为女儿寻得幸福的归宿才行。 看着一拨宫女进到大殿中,云慧按捺不住高兴起来,或许这里面就有自己要等的人。她再仔细一看,有个面熟的宫女正朝她走来,这事成了! 此刻若不是在大殿,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云慧便要跳起来,来个载歌载舞了。 坐在旁边的云霞一边思考有关琴声的诗,一边在暗中留意云慧的举动。她本来就怀疑云慧去年得奖搞了鬼,又从明光口中得知这个小狐狸巴结上了惠妃,更觉得小狐狸会耍花招。 果不其然,小狐狸看见有宫女进殿来立刻坐直了身子,放在身侧的左手还偷偷的捏紧松开得不亦乐乎。云霞了解小狐狸这个动作,通常有什么事情得逞了,小狐狸便会把手捏成拳,然后放开,再捏成拳,再放开,乐此不疲。 会是什么事情得逞了?看到宫女进来有必要那么高兴吗?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跟这些宫女有关。 云霞迷了眯眼,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看那些正在添茶水的宫女们,开始思考这中间的联系。 正想着,有个宫女来到她们这个几案,开始掺茶水,她是先帮云霞掺水的,接着帮云慧掺水,揭开茶盅盖子,宫女哎呀一声说:“真是不巧了,没水了。” 听了这个宫女焦急的话,云霞赫然想到了云慧和宫女之间的联系,或许可以通过宫女来传递纸条什么的。一定是这样,惠妃安排个人帮云慧作诗,然后让宫女给云慧送过来。 想得倒是挺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小狐狸又能再度扬名得赏赐,而且还比去年更能服众。 哼,云霞在心中冷笑,任你小狐狸再狡猾,今天撞在我云霞手中,你就栽大发了。 她立刻对那宫女说:“你是怎么当差的?为什么不做好准备?走开,让另一个宫女来给我妹妹掺水。” 云霞突如其来的吩咐,让本来想借此机会端着云慧小姐茶杯,然后伺机把纸条塞进茶杯和托盘之间的宫女懵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的冻在了嘴边,无力说出来了。 立刻有另一个宫女循声而来,提起自己手中的小暖壶给云慧掺了水。 先前那个宫女恨恨地看向后来的宫女,哪个没有眼里见的家伙,敢来坏我的事?知不知道坏我的事就是坏惠妃娘娘的事?到时候有你好受! 不过待她看清那个宫女是谁之后,立刻像泄了气的蹴鞠球一般,彻底蔫了。 那可是四公主,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过的,四公主想当当宫女过过瘾,让大家都要配合她。先前的宫女立刻打了退堂鼓同时也有一丝庆幸,如果是四公主的话,惠妃娘娘也不好怪罪于她了。 而且惠妃娘娘一再嘱咐这事情要做得隐秘,现如今确实不能再做了,宫女平了平心中的焦急,退了下去,等会再想法子混过来相机行事,若不成,便回去跟惠妃娘娘复命,自己最多挨个几板子,性命倒是无忧了。 见那宫女知难而退,云霞笑了,小样,跟我耍心眼,你们还是太嫩了。 她觑了云慧一眼,小狐狸面色沉沉,显然是如意算盘落空后很郁闷。嘿嘿,小狐狸你就慢慢生气吧,小心气炸了哟。 云霞心情大好,抬头看了看已经帮云慧掺好茶水的那个宫女,那宫女并未退开,就站在她们的几案旁。这小宫女也是的,可以走了呀,还站在小狐狸旁边干什么?现在小狐狸计划落空,还在六神无主,暂时顾不上你,但等她回过神来,一定会把气撒到你身上,想办法治你的。 小狐狸一肚子坏水,对付一个小宫女绝对是游刃有余的。 想到这里,云霞朝后仰了仰,悄悄伸手朝宫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快走。 宫女看到云霞的动作转过头来,云霞看清了正是先前在德妃旁边的那个宫女。她更加坚定了要帮这个宫女的决心,遂又做了一次手势。 那宫女却朝她笑笑,先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第756章 针对 云霞明白,她点头是表明她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而摇头是明确告诉自己她不想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其实不怪佩琇犟,她之所以站在这,就是为了阻止那个叫胭脂的宫女给云慧递纸条。 因为她发现了胭脂手中的秘密。 胭脂是惠妃娘娘那边的宫女,刚才宫女们在膳房准备茶水时,胭脂最后才进来,等大家提着暖壶准备出门时,胭脂却没有跟上,佩琇回头看了看,发现柜子后有人影在晃,悄悄走过去一看,正是胭脂。胭脂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面干嘛? 佩琇没有惊动背对着自己的胭脂,蹑手蹑脚地出了膳房。 但自此她就紧紧的盯上了胭脂。 进了这大殿后,她发现胭脂从袖子中摸出了什么东西捏在手里。于是一直跟在胭脂身后,终于看清了胭脂手中有张小纸条。 嗬,胭脂拿着这小纸条要干甚么?疑问闪过佩琇脑中,她决定要彻底搞清楚胭脂的目的。 直到目睹了胭脂跟李云慧上茶时与众不同的举动,才让佩琇基本明白了胭脂要干甚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在自己眼皮下发生呢?所以她毫不迟疑地站了出来,不仅帮李云慧续上了茶水,还站在了身边“伺候”,坚决不让阴谋得逞。 云霞见这个宫女执意要站在这,心里也添了些怀疑,难道她才是要给小狐狸递纸条的人? 想到这里,她立刻端起茶盅喝了一大口,然后对宫女说:“过来帮我加点水。” 对云霞的请求,佩琇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但她很快恢复自然,从云慧身后走到云霞左手边,开始掺茶水。毕竟是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这宫女干的事情佩琇不是很熟悉,加上云霞突然抓住她的手说够了,佩琇便把茶水掺了些在桌上。 她慌乱地想去找布来擦水,又怕自己走了胭脂过来递纸条,一时之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小狐狸清醒过来,她瞪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佩琇,就是这个蠢货刚才坏了自己的好事,现在抓住了这个小蹄子的把柄,岂能善罢甘休,她立马指着佩琇喝斥道:“你怎么伺候人的?连掺个茶水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看你就是个不安好心的,怎么,想烫着我姐姐?” 小狐狸狡猾的把云霞扯进来,把水搅浑好办事。 云霞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再说刚才她拉了宫女的左手,趁机又从宫女右手中拎过了茶壶放在桌上,也顺便检查了宫女手中有没有纸条,这会儿放下心来。这宫女显然和云慧不是一条路上的,那我肯定得护着了。 对手的对手可以成朋友嘛,好机会来了要抓住!云霞心里已经哈哈哈了。 她转过头去,不客气地喝斥小狐狸:“云慧休得无礼。这不怪她,是我不小心撞着她的手了,你不了解情况就咋咋呼呼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李家缺家教呢?虽然我们两家已经分家,但总归你还是姓李的嘛。” 这番话信息量挺大的,左邻右舍坐着的人可都听清楚了。最关键的是云霞把自己和小狐狸的关系撇得很清,就算小狐狸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大家也不好迁怒在云霞身上去。 两人之间也就是个姓氏相同而已,你小狐狸就别打坏主意拉我蹚浑水了,再说,就连你是不是姓李都还存疑呢,等我找出证据来,恐怕这个姓都不能给你用。 云霞在心里啐了一口。 小狐狸被云霞这么一呛声,又立刻接收到其他姑娘们视线扫射,心里很生气,但云霞的话却没有半句疏漏让她抓,根本反驳不得。 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小狐狸知道自己双拳难敌那么多手,只得咽下火气,带着委屈跟云霞说:“姐姐说得是,妹妹只是太关心姐姐所以一时不察。” 她还是多了个心眼,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恶行。 “云慧,你这可不是一时不察,明明就是说话不过大脑,只管自己造成的。记住,以后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要动不动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不找找自身的原因。“ 想在我面前花言巧语辩解,美得你了。云霞直接开怼,让云慧连腔都开不起。 高台上的皇后听见这边的动静,让太监过来看看,太监走过来时正听见云慧在责备四公主,当即瞪了眼,欲冲上来护主,却见云霞挺身而出,三言两语便巧妙化解了,那太监甚为满意,看云霞的眼神便满是赞赏。 还是这个姑娘靠谱,这下四公主无忧了。 他双眼闪着寒光看了云慧一眼,才悄然转身,然后噔噔噔跑上台阶,躬身站到皇后娘娘身边,低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后娘娘听了。 “原来是这样,本宫知道了。” 皇后点点头,挂着淡笑的脸上并无大的情绪波动。说完,她云淡风轻的站起身往台阶下走去。 处于下风的云慧,正思索着该怎么接话,见皇后娘娘走过来,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立马堆起笑跟皇后娘娘施礼请安。 云慧和佩琇还有其他女孩子都站了起来,纷纷恭敬施礼请安。 皇后故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摆摆手让大家平身:”本宫想问问你们的诗作得怎么样了?“ 云霞立刻回禀皇后还在思考中,其他人也附和着云霞说在思考。只有云慧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胡乱地跟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思考,本宫去看看其他人。“她说完朝佩琇看了看,见佩琇并没有要和她一起离开的意思,只得作罢。这孩子自有她的主意,随她去吧。然后又看了看云霞,脸上的笑意加深。 刚才太监跟自己回禀了李云霞的做法,皇后很满意,心里对云霞的喜欢更甚了。 希望她今天在作诗上也能有所建树,本宫定要重重赏赐于她。皇后一边想,一边往少年们走去。 举廉的诗作腹稿已经基本成形,还皱着眉头在仔细推敲内中的个别字词,力求精益求精。 而沈维白也初步想出了两首诗,还需要润色。 第757章 写诗 架不住五哥的一番央求,沈维白又答应了帮五哥写一首,所以一共要作诗三首。 任务繁重啊!以至于皇后娘娘走到他们兄弟仨的几案前他都浑然不觉,还是五哥捅了他一手肘,并顺势将他拉扯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忙跟皇后娘娘施礼。 “如此专注,是诗作有所得了?”皇后娘娘笑容亲切地问他,丝毫没有怪罪于他。 其实因着佩琇,皇后对他已经另眼相看了。 沈维白立刻感激地回禀皇后,说自己还未作成。 皇后娘娘含笑点头:“不急,还有时间,继续想吧。” 看着皇后娘娘飘然离去,三兄弟都松了口气,沈维白立马重新坐下开始思考。 沈维玄和沈维蓝不擅长作诗,不过也跟着坐下来装模作样地思考。 慢慢巡视了一圈之后,皇后娘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定。此时台基上燃起的香已经快到头了,留给这些少年和姑娘们思考的时间也不多了。 她向太监示意,太监立刻尖声宣布:“一炷香就要燃尽了。”宣布完,他便向台下一个角落点了点头。 那角落中站着的几个小太监立刻会意,抱起放在角落长案上的笔墨纸张等跑出来,开始分发到各个几案上,让大家作成诗便可以写出来。 云霞所坐的几案最先分到了纸笔,她轻松的把纸摊开,拿起笔,准备开始写。 皇后刚才来过之后,云霞便懒得再理会云慧,开始认真的在记忆中搜索有关琴的诗,苏东坡的那首琴诗跳入她的脑海中。 这首七言诗哲理性很强,富有禅机,是有名的理趣诗和禅理诗。全诗观点新颖,看似简单又不简单,用平实的语言讲出了不凡的大道理。通俗来说,此诗就是两个提问,但不能小看这两个提问,细细研读之后,会发现诗人要表述的想法引人深思,实乃寓意深广,是真正的上乘佳作。 云霞有预感,此诗一出,这里应该无人争锋!而她能放心借用东坡先生这首诗,是因为在这个时空内,至少在目前,还未闻苏轼的大名。 当然要借用,自己还是得向东坡先生表明下态度,她想了想,开始煞有介事的在心里对东坡先生致谢:“多谢大文豪东坡先生,小的借用您的名诗一用,还请多多担待,多谢多谢!” 诚心诚意的完成这个仪式之后,云霞准备下笔成诗。 相比云霞的胸有成竹,云慧就明显面露焦虑之色了,尽管她想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但眼看着时间到了该交出诗作时,她的诗还没有什么眉目,怎能不着急。 原本想着自有人暗中相助的,结果被半路杀出来的那个该死宫女,联合云霞这个死丫头生生给她搅黄了,她恨不得下口咬这两个坏她事的人几口解气。 但皇宫内岂能容她这么做?小狐狸胸中的火气一阵乱窜,却又找不到发泄通道,直接就汇集到头上来,把她搅得脑中空白,就算是平日能做的诗都不记得了。 这时高台上的太监宣布时间到,请大家誊写诗作。 云霞提笔开始写,来这里后刻苦练字,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看见她奋笔疾书,云慧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低下头,眼光闪烁一阵后,她开始斜着眼睛偷偷瞟云霞写的什么内容,幻想着能给她自己一些提示,或者照抄一些也可以。 可是视线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那个宫女站在了她和云霞中间,而云霞则用袖子掩着了纸,这下她根本看不到半分了。 云慧眼中迸射出阴狠的寒光,正要轰走宫女时,抬头见对面的宫女也站到了几案中间。她一下泄了气,看来这是皇后娘娘的安排,那她就不能反对分毫了。 居高临下站着的佩琇,把云慧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看着她昂起头似乎要撒野,又看着她低下头认怂,简直特别解气,不禁牵了牵嘴唇,无声笑了。 还想偷看别人的诗作?那也得看看我佩琇答应不。去年靠作弊得了赏赐,今年还想故技重施是不成了。待会我一定睁大眼睛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样的诗来。 她站得笔直端正,把这不和的两姐妹隔离开来。云霞大概是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还抬头对她笑了笑。很温暖和让人舒心的笑容,把她因云慧而起的火气都打散了些许。 云霞心里很感激这个宫女,她不走显然是为了盯着云慧,不让云慧的诡计得逞;而站在自己和云慧中间,也是为了防止小狐狸偷看抄袭自己的作品。别看这个宫女不言不语,其实很聪明呢。 这么想着云霞朝她笑着致谢,那宫女也对着自己璀然一笑。仔细看,这个宫女长得很漂亮,而且身上有独特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显示了良好的教养。看来皇宫里对宫女的教育还是抓得比较好的,从这个宫女身上可以发现成效不错。 不慌不忙的评点了一番,云霞开始专注地写诗。 刚把诗写好待笔墨稍干,就有巡堂的小太监跑过来查看她是否落下自己的名字。佩琇趁机看了看云霞的诗,立刻被震撼了。虽然诗她未看全,但看到的两句就了不得啊,这位云霞姑娘着实是有才的。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问得好,问得妙啊!可惜的是后面两句没看清,到底是写的甚么? 佩琇的心跳加快,好想一睹为快,等会小太监交回给云霞时,我必须赶紧看到。 还有云霞的字也写得极好,笔精墨妙,气韵生动,字里行间透着灵秀流畅,真所谓好诗配好字。 看来自己不佩服都不行。 那小太监捧着云霞的诗作呈给皇后娘娘过了下目,然后由主管他们,站在台上的太监唱名,专人登记在册后,再捧回来交还给云霞。 待所有人的诗作呈完之后,由写诗人按照登记的顺序依次高声吟诵出来。屏风后的评判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对诗作进行盲判,最后选出真正的优胜者。 云霞把诗拿到手里时,便听见台上的太监总管在唱名,原来又有一个小太监呈上了一首作好的诗。 这才唱罢,又有人名传入耳中,这回是熟悉的名字,王举廉。 看来举廉也顺利完成诗作了,以举廉力图尽善尽美的性子来看,诗作一定是他满意的,所以才提前交卷了。否则他一定会到最后一刻才把字斟句酌写好的诗交出来的。 此刻佩琇已经看到了云霞所作之诗的后面两句: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把两句诗连起来默念了一遍,仿若醍醐灌顶般让佩琇头脑清醒起来,妙,很妙,妙极了!她差点就大声叫出好诗两个字来。 第758章 好诗 佩琇心中正激动的时候,旁边的云慧不安分地扭动起了身子,她脑中立刻敲起了警钟,敢情这家伙又想偷看? 念头一出,佩琇已经往前移了半步,把云慧和云霞中间挡得严严实实。 而对面的菡香就跟照镜子一般,公主怎么做,她便怎么做,也往前站了半步。 存心想偷看的云慧这下彻底没辙了,只得自己拼凑了一首诗,尽管不满意,也不得不写下来交差。 佩琇看了她的诗,大失所望,不过尔尔。现在看来这家伙去年绝对是靠作弊得来的奖励,只可惜当时本公主不在,也没有当场抓她一个现行。 太监唱名的声音还在继续,云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招手让等候在旁的小太监把自己写的交上去了。 小狐狸的狼狈被云霞尽收眼底,想来她所做之诗也是不入流的吧。其实小狐狸用心作诗,不说作得很好,中等水平还是有的,但是她一心想走捷径,自以为有依仗,哪知道被识破后依仗没了,心慌意乱之下,那是绝对作不出什么好诗来的。 太监唱完云慧的名字,又唱了两个名字之后,宣布在场的人均已上交诗作。 接下来便是诵读诗作环节。 云霞是第三个交卷的,但为了公平起见,诵读的顺序并不按唱名的顺序进行,有小太监奔过来告知她将第一个诵读诗作。 听到这个决定,云慧心里很开心,要知道第一个亮相的人是有压力的。想云霞那死丫头第一次参加赛诗会就被来了个下马威,搞不好吓都吓傻了。那样的话出丑的可能性很大,她非常乐意见到。 小狐狸一双眼睛贼兮兮地转了几圈,故意小声嘀咕:好紧张啊! 云霞和佩琇都看出了云慧的不怀好意,佩琇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下云霞,却不料云霞很轻松地回了云慧一句:“为什么要紧张?皇后娘娘和蔼亲切,给我们营造了如此轻松惬意的氛围,你却不识时务的在这制造紧张空气,岂不是有悖于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吗?” 完全没料到云霞会说出这番话来,小狐狸直接被堵得开不了口,只把一张脸憋得通红。 佩琇差点就笑出了声,连忙掩嘴咳嗽才强自憋住。 这位云霞姑娘很好,本公主喜欢。看着重新坐直身子的云霞,佩琇眼睛里盛满了佩服喜欢之色。 这时高台上的太监问第一位诵读的人可准备好?云霞站起身气定神闲地回答已经准备好。皇后娘娘便说好,开始吧! 对着高台上的皇后施了礼,云霞方才开始大声吟诵。 她没有半点怯场,声音清脆悦耳,字正腔圆。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 坐在屏风后的那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一贯眯缝着的眼睛也睁大了许多。 他旁边的两个老先生正在低声说话,原本对于第一个念诗的,他们都不太在意,毕竟一鸣惊人的机会不会经常发生的。再说参加赛诗会的人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群孩子,能冒出个把天赋异禀的才俊就不错了。 但此刻听到这两句诗后,他们口中的声音一下消失了,只觉得耳中嗡嗡,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那两句诗。 对面的老学究正捻着胡须,差点揪断了一根,这个问题问得好犀利。 座中唯一的中年男子一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好诗! 这两个字让几个人的视线聚集在了须发花白的老者身上,须发花白的老者指了指外面,低喝道:“不要出声,继续听!”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四句诗念完,屏风后是短暂的沉默。 一首诗,两个问题。 第一问:假如说,琴声是琴发出来的,那么,这琴放在匣子里,又为何发不出声音呢? 第二问:假如说,琴声是来自抚琴者的手指上,那么为何不就在您的手指上去听呢? 问题简单却玄妙,直击人的内心,解读此诗,会发现诗中含有人生的大智慧。 老学究在心中概叹,多么灵秀的孩子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啊? 其他四人再次齐齐把视线聚到了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一阵眼神交流之后,屏风后的小空间内有喷薄的兴奋涌出,接着大家就像发现了珍宝的寻宝人一般,全都站了起来。 今天的第一首诗就令他们惊艳! 急性子的中年男子人冲到了屏风前,想拉开屏风出去看看诗作者。听声音是个姑娘,他现在就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爱交谈的两个老先生也跟在了中年男子的后头。 须发花白的老者再次低声喝道:“站住,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了?” 他的话提醒了屏风前的三个人,是啊,这是皇后娘娘举办的中秋赛诗会,他们是评判者,还有很多首诗等着评判呢。 不知何时也溜到屏风前的老学究搓着手说:“我们可以从这缝隙中先一睹诗作者的真容。” 说完他便扒在缝隙中向外看去。 是个穿紫衫的姑娘,不过只能看到了背影。 老学究正想转头表示遗憾,就被其他人给挤开了,连平日里板正严肃的周兄,都把那颗顶着花白头发的大脑袋塞在屏风的缝隙前了。 你刚才不是还在喝止我们的吗?怎么这会儿比我们还猴急?被挤到一边的老学究愤愤然甩袖回到桌前坐下。 须发皆白的老者边看边说:“原来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啊,也不知道是谁家千金,如此大才?” “恩师莫急,等会便可得知。”护着须发花白老者的中年男子这会儿倒是冷静下来,出言安慰他的老师。 老学究敲了敲桌子,把刚才周兄说的话还给了他:“周兄,注意场合!” 贴在屏风前的四个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一番对视之后,整肃衣衫,转身离开屏风坐回了桌前。 外面云霞念完诗作,在皇后娘娘首肯下,也坐了下来。 此刻坐在大殿中段的举廉春风满面,小师妹的声音他当然听出来了,小师妹这首诗若是不能夺魁,他愿意把名字倒着写。 沈维白也听出了,天啊,云霞之才不仅惊为天人,亦可惊天上人了! 第759章 判定 早就见过云霞的诗,已经惊艳过的佩琇这会儿反而淡定下来,反正云霞这诗要被超越的可能性非常小。而她阻挡云慧作弊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该去看看那沈公子了,也不知道沈公子的诗作如何? 于是她朝菡香看了一眼,提起茶壶,绕过屏风出来。 见公主走了,菡香也从对面退了出来。 两人往大殿前面走去。 接下来第二个人站起来诵读了他的诗作,与云霞相比,第二首诗作实在是平平。 屏风后的几个评判们纷纷摇了摇头,才从第一首诗作的惊艳中出来,尚不太能适应。 佩琇看到了沈维白,连忙走过去,站定在了他那张几案的后面,菡香则低着头站在了对面。 沈家兄弟此刻各怀心思,沈维玄把六弟替他写的诗和六弟自己的诗进行了比较,心里不太高兴。他觉得六弟自己的诗更好一些。极度自私的沈维玄也不想想他求六弟帮忙写诗,已然是占了大便宜,当感恩才是,反而还想超越六弟,凌驾于真正作诗的六弟之上。实在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狭隘太过了。 沈维蓝就比他好多了,只觉得六弟言出必行,帮他写了一首诗作,心里很是感激。他眼面前要做的就是,好好把诗背熟,理解透彻,所以这会儿正沉浸在诗中。 沈维白则在回想云霞的诗,短短的几句诗,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闪现。 因为大哥和五哥均在,听了云霞的诗作他并没有喜形于色,虽然心中连连夸赞,面上却不能显出毫分来。 好在自己的一方内心世界还是可以为云霞鼓掌欢呼的。这首诗作着实与众不同,没有华丽的词藻,甚至是浅显直白的问题,但细细思量,这两个问题是能引发深层次的思考的。 他是个经常抚琴的人,却从来没有用这两个问题叩问自己,而云霞想到了。她是要告诉大家,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吗?一切因缘际会,万事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琴,弹不出美妙的音乐;有琴,没有抚琴人的手指拨动琴弦,同样听不见琴声。 这个问题可以推延出去,沈维白想到了他和云霞之间的事。 若用这个问题来说,自己和云霞之间的缘分也很是奇妙。虽然我们两情相悦,但双边长辈就像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座大山。不翻过这山,我们就不会有好的结果;但若是我不强大起来,掌控大权,就算翻过了山,也同样没有好的结果。 所以最重要的,也是我必须为之努力的,就是夺得大权,自己说了算。 云霞绝对没有料到她借用的东坡先生的诗,被沈维白解读成这样。若是知道了,她是该哭还是笑? 这时一个小太监奔到了沈家兄弟的几案前,示意沈维蓝准备诵读。 已经把诗都背熟了的沈维蓝,掩饰不住欢喜地点头答应,等着正在诵读的人一读完,便站起身来,朝皇后娘娘施礼,然后大声朗读了诗作。 在听了好几首诗后一直摇头的老学究这次没有摇头。 “周兄,这首还不错。” 须发花白的老者点头赞同。 另外两人各自记下了两句诗,中年男子照着誊写在了一张纸上,放到了桌子的一角。 一直孤零零躺在角落里的那张纸,终于迎来了同类另一张纸。两张纸并排放着,用纸镇压着。仔细看,那纸镇上有字,第一张纸上誊抄的是云霞的诗,纸镇上的字是个甲字;第二张纸上誊抄的是沈维蓝的诗,纸镇上是个乙字;还有一个没有压纸的纸镇,上面是个丙字。 原来评判们已经把诗初步进行了分类,他们认为上佳的便放在甲等;满意的和尚可的分别放在乙等和丙等。最后在从每一等中遴选出最好的。 经过层层筛选的头名,自然是最好的。 目前来说,云霞的诗作显然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头名。 由沈维蓝念出的,沈维白的诗作也是令他们满意的,所以放在了乙等。 接下来念的诗作都没有入围,这一方小空间内明显沉寂下来。 直到举廉念出他的诗作,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这首诗也很优秀。老学究忙让中年男子誊抄下来。 誊抄完后,几个人商议了一下,最后确定把举廉这首诗放到了甲等中。 “周兄,这首诗比起第一首来,你认为如何?” 须发皆白的老者捻着胡须沉吟了一下,指着云霞的诗说他认为还是这一首略胜一筹。两个老先生立马表示赞成,中年男子更是唯恩师马首是瞻,恩师说的就是对的;再说,他也认为第一首诗最好。 老学究抚掌笑道:“那我等的意见都是一致的。”接着用手指着云霞的诗,继续说道:“不出意料的话,这首诗便是今天的第一,刚才这首第二。” 中年男子伸手拿过沈维蓝的诗作答了一句:“这首第三。” 老学究口中的周兄摇了摇头,对中年男子说:“第三还要再看看。” 最后所有的人都念完了诗作,几个人紧锣密鼓地商议了一阵,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云霞的诗毫无悬念的稳居第一,举廉得了第二名,沈维玄的诗取走了第三名。沈维白和沈维蓝分列第四和第五。虽然沈氏兄弟没有拿到前三,但三兄弟齐齐得奖,在接下来的颁奖典礼上,也是大出风头的。 至于云慧的诗作,完全如同投入河中的大石块,扑通,扑通几声沉入河底。 那扑通声已经说明一切,就是不通嘛! “那我就出去禀告皇后娘娘了。”须发皆白的老者跟大家最后确认了一下,见大家再无异议,便整理衣衫,戴上帽子,拉开屏风向大殿正中走去。 躬身见礼后,皇后娘娘笑道:“结果既然已出,周老先生呈上来,与景公公对上诗作者名姓,本宫接着论名次行赏。” 周老先生含笑回禀:“谨遵皇后娘娘凤喻。臣还要说一句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今年这诗作质量更胜于往年,我朝人才辈出,是大好事啊!” 皇后刚才也是认真听了诵诗的,与周老先生的看法完全一致,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更加高兴。 第760章 行赏 站在旁边的景公公最会看脸色,立马跟在周老先生后面向皇后娘娘道喜。 ”你们俩就赶紧核对名字,本宫被你们这样一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认识才子才女们了。“ 皇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急,满面笑容的直接下了命令。 接了皇后娘娘的旨意,那两人忙不迭地凑到一边进行了仔细核对,很快结果出炉后,由景公公进行唱名。 不仅是皇后娘娘,周老先生以及尚在屏风后的同伴,大殿内的其他人,都凝神静气,等着结果的宣布。 景公公恭敬地呈上写有前十名名字的纸,皇后娘娘接过一看,一双凤目里立刻聚满了笑意。 果不其然,第一名就是虎威将军的女儿,而龙腾将军的儿子紧随其后,沈维玄、沈维白、沈维蓝三兄弟得了第三、第四、第五。前十名只有两个是去年的获奖者,其余都是新人。 这样的结果是让她满意的,要说有一丁点遗憾吧,就是去年表现不俗的虎威将军的侄女李云慧,并没有延续辉煌。 她看了看周老先生,见他神情激动,全然没有往日的老成持重,一副想早些看到获胜者的模样。皇后便不再耽搁,依序念出了前十名获奖者的名字。 念到名字的自然要站出来,列于台阶之下,让众人一睹真容。 拔得头筹的云霞站出来之后,立刻引起了欢呼声,以举廉的声音最大。 评判团成员们早就从屏风后出来了,看了云霞的风采,无一不啧啧称赞。一来觉得她是个眉清目秀,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二来得知她是虎威将军的长女,而他们几个人对驻守边关,威震西戎的李将军心下是服气的,所以也对云霞更加高看。 最最主要的是云霞的大才。几个人都感叹云霞年纪不大,却对世情看得如此通透,所作的诗闪着智慧之光。 皇后娘娘和评判团成员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赏赐的时候特别大方,除了赐给云霞极品文房四宝外,还赏了一个白玉藕。这个白玉藕莹润洁白,无半点瑕疵。一节圆圆的藕节,另一小节稍微短一些,端面是切开了的,看起来就是七个孔藕片,栩栩如生。 藕节的纹路自然,做工精细,整个玉藕就像刚从莲塘中打捞出来,不小心被掰断的一段真藕。就连藕节顶部系着的链子都是由一颗颗小小的玉珠串成的。 云霞一看就喜欢上了这个白玉藕,本来她就喜欢荷花和莲藕,周敦颐的《爱莲说》更是能倒背如流,所以皇后赐给她的这件奖品深得她心。 而且皇后还亲自把白玉藕帮她戴了起来。 满场欣羡啊,这可是极大的荣耀。 站在皇后身边的景公公低声对云霞说:“这件宝物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好,云霞姑娘有福了。” “就你多嘴。”皇后一边嗔怪景公公,一边对云霞说:“这是你作出好诗应得的。” 试图用一句话云淡风轻的帮云霞化解紧张,尽管云霞此刻并不紧张。但皇后拿出这样成色的宝物给自己,她还是很感激的。而且通过这一番接触,她对皇后还是有了些好感。 不说其他的,就看皇后举办的这个赛诗会,就很公平公正。于是真心实意的说了些得体的感谢话,把皇后说得笑逐颜开,对云霞更生欢喜。 她帮云霞戴好后,还轻柔地把云霞撩开的头发重新整理好,退后看了看,满意的说了一句:“明玉配佳人,甚好!” 在下面站着的云慧,看着云霞享受的殊荣,心里妒忌得发狂。要是自己刚才得了手,这会儿那白玉藕就戴在自己身上了,而她也会笑眯眯的接受其他人的膜拜。 越想越生气,一股邪火从心底升起,都怪那个该死的宫女,你等着,等我找了惠妃娘娘,必定让你不得好死。 正在自己寝宫的惠妃,这会儿听了胭脂的回禀,气得砸了一个花瓶。 跪在地上的胭脂吓得浑身发抖,刚才被四公主拦住,她怕被皇后和四公主问责,所以想办法溜了出来,想及时向惠妃娘娘汇报,然后等着她给自己指条应对的明路。 而惠妃正为她父王的事情烦心,再者这几日皇上都没到她宫中来,所以她整个人都处于焦虑不安中。胭脂拿着这个事来问就如同雪上加霜,惠妃能不大发雷霆吗? 原本以为是四公主出手,自己不算犯了大错的,结果见惠妃娘娘这般发怒,胭脂恐惧不已,三魂直接丢了两魂,只顾嘭嘭嘭的给惠妃娘娘磕起头来。 瑞香素来与胭脂交好,她也知道惠妃娘娘发火的背后原因,所以便帮着胭脂说了几句好话。 “娘娘,这事情胭脂也是迫于无奈,您知道四公主那个脾气,想一出是一出的,加上又有中宫那位的庇护,一直都是无法无天的。” 胭脂抬起泪眼,万分感激的看着瑞香,拼命点头。然后膝行到惠妃身边,也不管摔碎的瓷片划到腿上,流出鲜血,就那么生生的挪过去,又继续嘭嘭嘭磕头,口中一叠声地叫嚷着:”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惠妃看了看她,胭脂这丫头也是她从西戎带来的人,对她一贯忠心,办事也还比较得力。现在父王那边形势危急,自己正是用人之际,云慧那丫头的事情本来也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没有得奖就没有得吧,我且给胭脂一个人情。 于是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说:”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帮我办事机灵点!“ 胭脂乍然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只愣怔着抬起头。瑞香忙提醒她说,娘娘宽宏大量,原谅你了,还不赶紧谢恩。这才让胭脂如梦初醒,又是一阵忙乱的磕头谢恩。 ”把这里赶紧的给我收拾干净。“惠妃皱着眉说。 获得大释的胭脂忙就着手捡拾起花瓶的碎片,刚才腿上的伤在裙子上弄出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没有干,她的手上又添了触目惊心的红,但因为没有受罚,胭脂已经感天谢地了,哪儿还在乎这些伤。 捡起的碎片被她兜在衣襟前,然后麻利地用衣袖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胭脂便退了出去。 第761章 各思 惠妃面前被收拾干净,她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便斜倚在软榻上,在瑞香的伺候下继续吃水果点心。 整个寝宫恢复了安静,似乎刚才的一切压根没有发生过。 而这边大殿内,赏赐还在继续进行,举廉除了文房四宝外,得了一块玉佩。沈维玄冒用沈维白的诗当了第三名,与举廉的赏赐差不多,只是玉佩稍微小一些而已。 反而是大功臣,写了三首诗的沈维白名落三甲之后,所得赏赐与云霞和举廉不能比,就连自家大哥的都跟不上。不过沈维白不在意,他是故意把写得最好的那首诗作给大哥的,予取予求嘛,各怀心思罢了。 只要是能让自己达成目标,这些身外之物算什么。 因为和云霞站在一排,虽然中间隔了几个人,沈维白的心情还是大好。现在是在接受颁奖,自然是可以眉开眼笑的。 云霞也在笑,因为看见神采飞扬的沈维白在那边。这么些天不见,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还有点距离,但是很近了啊。她心里的郁闷也减少了好些。 特别是看向那边时视线和看向这边的沈维白来了个交汇,云霞的心跳立刻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她想或许等会找机会可以和沈维白谈一谈。 行赏完后,获奖者回归座位。 接着景公公宣布皇后娘娘要赐晚宴,现在离开席还有时间,接下来大家将会被引至御花园放松放松。 云霞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在御花园里自由活动时,她就去找沈维白。 参加赛诗会的大部分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听了这样的安排,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开心。 沈维玄在这里面算是年龄较大的,不过他也很开心。 这回他得了第三名,好歹挺进了前三甲,所以也不怨沈维白了,心下暗想自己这个六弟还算忠心耿耿,知道臣服在自己脚下。不过呢,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我也得防着点才行。 攥着玉佩的手一紧,沈维玄收了笑,眼睛里也堆叠了促狭之色。他张着眼睛四处看了看,准备感受下被人崇拜的荣耀,结果眼光扫过去,发现了李云慧那丫头。 嘿嘿,不是冤家不聚头。 沈维玄吧唧了下嘴巴,回忆起上次亲那丫头的情形,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是在什么场合,所以又赶紧收起笑容。 话说,那丫头确实长得俏,滋味嘛,嘿嘿,应该也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上次的账小爷我可是记住了,迟早是要跟你算的。 他迷了眯眼,眼中寒光闪烁,凝结成一片冰霜,直接射向云慧。 哼,我沈维玄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若是得不到,我也得给你毁喽。死丫头,你就等着吧,必定要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的目光从云慧身上又移到了云霞身上,这丫头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写的诗竟然能拿了头名。而且长得比云慧死丫头还要俊俏,难怪把六弟迷的神魂颠倒的。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偏不让六弟与李云霞这丫头有瓜葛。要说是为李勇钦,那我想要李云慧,老爷子怎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只说等娶了公主,根基站稳后就由着我。 这是不是因为我要继承沈家衣钵,接着还要拿下这天下最大的权利的缘故? 绝对是这样,祖父怕六弟沾惹上李勇钦会坏事,会坏了我的大事。李勇钦那家伙可是个忠心护主的,就算皇上现在打压他,这家伙依然毫无怨言镇守边陲,为皇上卖命。 连祖父都说别去打他的主意,这家伙油盐不进,一直会站在皇上那边的。而沈家行事必须谨慎,否则一旦败露,李勇钦首当其冲会对付沈家。祖父还说,当年也是因为李勇钦,他才不得不急流勇退的。若是没有李勇钦,他们沈家的大业恐怕早就成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祖父却不肯讲清楚,沈维玄也不敢再追问。 不过他今天理了理思路,还是觉得老爷子最喜欢的人应该是他,不禁心头一阵窃喜。 “祖父您放心,我一定把六弟给盯得牢牢的,不让他和李家那丫头有机会。” 这边沈维玄做了决定,那边小狐狸的思绪一团混乱。 沈维玄刚才看向她,她也是发现了的。尤其是沈维玄那家伙恶狠狠的眼光,让她心生惧意。 祖父说沈家惹不得,沈维玄也惹不得,她受了气只能窝着,忍着。本来她以为沈维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今天沈家兄弟三人风风光光的上去领奖,她对沈维玄的印象便有了一些改观。 再说沈维玄站在中间,倒也是显得风流倜傥,小狐狸甚至觉得沈维玄是鹤立鸡群,颇有一番魅力。如此说来,她好像也不是很吃亏。等以后自己当了皇后也是要用人的嘛,沈维玄既然被我迷住,那支使起来岂不是要容易的多?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胡思乱想。 皇后娘娘和评判团的几个人说了会话,便先行离开了。 很快有宫女来到姑娘们面前,引着她们从大殿前面的门出去,先往御花园去了。 然后小太监们在后面带着少年们从大殿正门离开,一起前往御花园。 皇后回到自己的寝宫里,见德妃和佩琇已经等在那里了。 “琇儿到母后这里来。”刚一落座,皇后便招呼佩琇过去。 佩琇听话的窝在了皇后身边,皇后朝着德妃笑道:“琇儿可跟你坦白了?” “姐姐,妹妹刚才问她,她羞答答的不肯说呢。要不您问她吧,她最听您的话。”德妃伸手点了点女儿,笑着回答皇后。 这话皇后很爱听,也很受用,琇儿这丫头确实跟自己比较亲,有些话不愿意告诉她母妃,反而愿意跟她讲。 于是把佩琇揽得更紧了些,低了头对她说:“琇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我们琇儿现在长成了水灵灵的漂亮姑娘,更应该说一门好亲事,对不对?这里只有母后和你母妃,就别不好意思,有甚么想法就直接说了吧。” 佩琇毕竟是小姑娘,听了母后的话,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了。 第762章 坦白 德妃笑着跟女儿说,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就你母后和母妃,谁会笑话你? “是啊,是啊,琇儿不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呢?”皇后抚着她的背,带着宠溺的语气劝解道。 佩琇这才抬起头,面上含着娇羞的笑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视线从母后转到母妃,再从母妃又转到母后,她们亲切和蔼的笑容,抚平了她心中的紧张不安,那就坦白吧。 “母后,母妃,儿臣觉得沈维白沈公子还不错。” 佩琇说完旋即低下头,绯红着脸,两只手交替捏着手指。 皇后和德妃交流了一下眼神,皇后心里是有底的,她早就把佩琇的表现看在了眼里;而德妃因为女儿站在自己身后,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端倪。 但是沈维白德妃刚才已经认得了,而且还印象深刻。这孩子看起来是个翩翩佳公子,而且诗作获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她现在只是好奇,为什么女儿会从那么多人中挑选了这位沈公子? “琇儿,你跟母后和母妃说说,沈公子怎么就独得你的青睐?” 德妃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皇后本来也想问这个问题的,德妃抢先问了,她也就乐得听琇儿解释了。 佩琇的声音有点小:“儿臣早些天就认识了这位沈公子。” 她的回答让皇后和德妃两人俱是一愣。 德妃惊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你怎么会见到他?” 皇后也张嘴欲问,德妃帮她问了出来。但她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是沈阁老做的安排?沈阁老觉得他一个孙子尚公主还不够?他要想干甚么? 这个念头让她身子一僵,揽住佩琇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母妃,您忘了吗?上次我出宫散心的时候,恰巧就碰到了沈公子。”佩琇忽闪着大眼睛回答了德妃的疑问。 回忆起上次和沈维白不吵不相识的经历,佩琇觉得好玩,忍不住就低笑出声。 德妃听女儿这么一说,想起前段时间女儿是出宫去玩过,遂笑道:“你偶尔出一次宫就碰见了他,倒是很有缘分哪。这么说,琇儿对那沈公子是一见钟情了?” 知女莫若母,女儿刚才能主动说起沈公子,证明她对沈公子印象是好的,所以德妃有此感叹。 皇后也松了口气,琇儿出宫是临时起意,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与沈公子的碰面是提早安排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若是又掺杂了其他因素的婚约,她是断然不会栽给琇儿,让她受委屈的。 佩琇红着脸回答母妃的话,语气含了撒娇:“母妃,您又打趣女儿了。母后,您评评理。” 说完抓着皇后的衣袖晃。 皇后被她软软的声调,羞涩的模样给逗乐了,她假装嗔怪德妃,怎么好这样说我们琇儿?转过头来,又兴致盎然地催促佩琇讲一讲碰见沈维白的经过。 在她和德妃的意识里,佩琇和沈维白见面一定很愉快。 “对对,琇儿赶紧的跟母后和母妃一五一十的讲来。”德妃立马赞同。 两位母亲好奇心大起,都摆出了要听故事的架势,两双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盯紧了佩琇。 佩琇被她们俩盯着不自在,索性把头埋在了母后怀里,嘴里嘀咕道:“就是碰见了,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很快被母后从怀里给挖了出来,而母妃抓着她的手说:“琇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母后和我都想你能觅得如意郎君,所以这件事情要慎之又慎。我们都是过来人,可以帮你把好关,但前提是你要跟我们说老实话才行。现在问你,你不说的话,我们怎么能给你意见?” 德妃看着女儿扭捏不想说,自己先着急了。 皇后毕竟风浪见得多,显得比德妃要淡定些。她接过德妃的话头,语重心长的对佩琇说:“母后和母妃这么做的缘头也是为你好。母后还把话说到前头,这个沈维白,即便你很喜欢,我也会派人去把他调查清楚,他配得上你,我才会把你交给他的。若是他不好,就算说出大天来,母后这一关也过不了的。” 一席话说得德妃动容,捏着锦帕擦拭眼角,跟皇后道谢:“让姐姐费心了,妹妹感激涕零。” 佩琇也知道,母后是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即便母后不给自己解释她的做法,自己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母后对琇儿的大恩,琇儿永世不忘。”佩琇一面说,一面圈住母后的腰,把头在母后的胸口蹭了蹭。 皇后摆着手对德妃说:“咱们姐妹就不说那些话。”又盯着佩琇的乌黑的头顶笑道:“琇儿这么贴心,母后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怎么办?母后想反悔,不给你说亲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佩琇闷着声音道:“好啊,好啊,琇儿也不想离开母后和母妃,那就不说亲了。” 她的话让皇后和德妃都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还知道顺竿子爬了。”德妃佯装生气。 佩琇从皇后怀里抬起头,对着德妃做了个鬼脸:“儿臣就想永远陪着母后和母妃嘛。” 皇后拍了拍她的背说:“行了,越跑越偏了。现在给跟我和你母妃讲一讲了吧?我们也看看这沈维白不知道你是公主的情况下是怎么做的。” 佩琇转了转眼珠,看来是必须要讲了。但是沈公子起初凶巴巴的,和自己作对的事情跟母后和母妃讲好吗?母后和母妃一定会对他留下不好印象的。其实沈公子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刚开始只是误会而已。嗯,那我就不讲这一段。 做了决定,她准备开始讲的时候,又想起母后她们定会去找菡香了解当时的情况,毕竟菡香是全程陪着她的。菡香那个小丫头,几句话会被问出破绽的。算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只要讲清楚,我想母后她们会理解的。 于是从皇后怀里退了出来,坐直了身子并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天的事情。 果然佩琇说完后,皇后笑得很开心:“哈哈,你们两个孩子还真是欢喜冤家。” 实话实说也是好的,佩琇悄悄吐了吐舌头。 第763章 机会 德妃也跟着笑了起来,老话不是说吗,千里姻缘一线牵,琇儿好不容易出一趟宫,谁也没碰到就碰到了这个沈维白公子;然后这才多久啊,两个孩子又见面了。这不是缘分是甚么?最最关键的是琇儿还对他看上了眼,他又尚未说亲,真要是撮合这两个孩子,也没有什么阻碍呢。 再说这沈维白还是皇上以前信任的老臣的孙子,沈维白的大哥已经向皇上提了亲,要迎娶瑾儿,皇上也恩准了。如果琇儿再嫁给沈维白,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这么一想,德妃更加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我的琇儿苦尽甘来,终于可以觅得良人了。 皇后和德妃的想法差不多,不过她想得要比德妃更深远些,认为这事情也要从长计议。 抬手摸了摸佩琇柔软的黑发,皇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琇儿,母后和母妃都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你母妃吧。等我们确认沈维白配得上你,自然会去跟你父皇商议的。” 佩琇当然明白母后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若沈维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她是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而且还会帮着张罗操持,让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儿臣谢过母后,母后对儿臣的大恩大德,儿臣铭记于心。” 佩琇心中有好多感谢的话要对母后说,可最后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这么短短的一句。 德妃也是一肚子感激的话想对姐姐说,结果还未开口,姐姐就主动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说:“妹妹我知道了,咱们姐俩就不用再说那些了,反而显得生分。” “姐姐,”德妃只喊了皇后一声,便不再多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皇后伸手拍了拍佩琇的肩头,让她也去御花园,和那些个姑娘们一起说笑说笑,难得有这么多年龄相仿的姑娘聚在宫中。 佩琇噌的站起来,笑着对母后施礼,嘴甜甜地说:“母后说到儿臣心坎上了,都不用儿臣主动央求了,还是母后最了解儿臣了。” 皇后没说话,只把一双眼睛含着宠溺的笑看着佩琇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去玩耍。 佩琇欢喜的转身又跟母妃施了礼,便如同放出笼中的鸟儿一般飞走了。 一直候在皇后娘娘寝宫门外的菡香见主子出来,立刻高兴地迎了上来。 “公主公主,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把您叫进去说了什么呀?没有责怪公主您吧?”小丫头担心公主与云慧的冲突会被责罚,刚才站在外面一直忐忑不安着呢。 佩琇摇了摇头说:“母后和母妃怎么舍得责罚我,你就是瞎操心。” 听到公主说没事,菡香大呼一口气,拍着手说:“太好了,公主是人人喜欢的公主,奴婢真是笨,还乱担心一气。” 佩琇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母后允许我去御花园玩耍呢。你跟着我一起过去吧。” “奴婢也可以去?”菡香眼睛发亮,激动地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了一次。 “当然,本公主何时跟你打过诳语?”佩琇挑着眉看她。 菡香立刻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对,对,公主金口玉言都是作数的。” “你呀,小嘴太甜了。”佩琇学着母后和母妃经常说她的话说菡香。 “奴婢谢过公主夸奖。”菡香煞有介事的施礼,两只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佩琇掩着嘴吃吃笑了一会,把头朝御花园方向摆了摆:“走着,跟着本公主去御花园。等会看见沈公子,看他能认出我们不?还有认出来后,他会是什么个表情,本公主很想知道呢。” 公主这么一说,菡香的兴致空前高涨起来,她仰着头想了想,那是个什么表情,她也非常想知道呢。沈公子绝对想不到黄公子就是四公主,嘻嘻。 两人便急匆匆地往御花园赶去了。 御花园这边,太监带着少年们,宫女引着姑娘们,已经转了一圈了。按照景公公吩咐,他们便退到一边,让这些才子才女们自行活动,说都是文曲星相聚,自然要互相谈诗论词的。他们这些做奴仆的,可不敢去惊扰了文曲星。 见太监们退得远远的,云霞觉得自己要找的机会来了。 她和围着自己的几个姑娘们说笑着,一边在寻思如何脱身。借用东坡先生的诗成功地打响了名气,云霞就成了众人心中的大才女,于是被她们团团围在了正中间,成了花朵中的花芯。 这就是声名大噪的必然结果,云霞也不得不接受。只是要脱身就得费一番心思了。 沈维白此刻也有这番心思,不过他比云霞要好些,围着他的人不多,而且大哥被围得比较厉害,就连五哥因为和大哥站在一起,也一并被围住了。这样他反而有机会溜走一会儿,去见见云霞了。 其他的都可以不说,有句话他一定要告诉云霞,那就是不管他如何做,都是为了他和云霞的将来在努力。说了这句话,他便心安了。 云霞是个聪明灵秀的姑娘,一定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的。 沈维白便开始往外面挪动,大哥和五哥还在回答那些人的问题,有几个个子高的少年正好挡住了他们俩,沈维白心里大叫真是老天帮忙。 他很快挪到了那群少年旁边,顺势绕到一座假山后面,往云霞那边张望。 云霞也如大哥一样被姑娘们包围了,沈维白可以理解,云霞毕竟是头名状元似的人物,比大哥还要引人注目,那些姑娘不放过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不过那些姑娘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想散开,沈维白有些着急了,自己溜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一旦大哥他们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来寻他的,若是那时他还没有见到云霞,这大好机会就失去了。 要想再见到云霞便是难上加难了。 沈维白忍不住跺了跺脚,感觉心里就跟有好多只蚂蚁在爬一样,很是焦急起来。 但是又不可能就这么冲过去找云霞,这可怎么是好呢? 第764章 误会 “沈公子在这里作甚么?” 如小溪流水般清凌凌的女子声音突然传入了沈维白的耳中。 他惊讶地扭回头,见一个穿着明黄色衫裙,长得很美丽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少女身后是个宫女模样的丫头,此刻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菡香也搞不懂沈公子一个人躲在假山后干甚么,正好奇呢。 沈维白觉得这两个姑娘都很面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带着宫女,还敢在皇宫里穿明黄色衫裙的姑娘,不是公主便是皇亲国戚,沈维白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是这个尊贵的姑娘怎么知道他姓沈的? 也许是我的诗作获了奖,她听说了。 不对,不对,这姑娘和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似乎是早就同我认识了,我何时有这么一个老朋友? 此刻沈维白的心思转了几大圈,也没转出个眉目来。 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他笑了笑,指着假山说:“这假山奇石嶙峋,周遭有绿树翠竹,还有藤蔓缠绕,颇有意趣,所以在此欣赏则个。” “是吗?”佩琇有点不相信他说的话,刚才明明看他探头出假山,在盯着那边看。 “当然。”沈维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话说这假山确实精巧峻峭,造型各异的石头堆叠在一起,没有半分突兀,看着非常有意思。他觉得这样跟这位姑娘解释是合理的。 菡香听沈公子夸奖假山,想着这假山也是公主喜欢的,顿时对沈公子的品味很有认同感,只是作为宫女,她不敢随便插话,便把头使劲点起来。 从那边一群姑娘处收回视线,佩琇抿了抿唇道:“沈公子不好奇我是如何认得你的?刚才赛诗会上可看见过我?” 沈维白躬身一揖,正色道:“小民不敢胡乱猜测贵人的事情。” 这位姑娘明确提到赛诗会,而赛诗会上并未见到过她,很明显这就是告诉自己她并不是从赛诗会上认识自己的,那是怎么认识的呢? 祖父说过,到了皇宫内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有半点差池。自己刚刚取得祖父的信任,断不能犯错,哪怕是一丁点的小错。所以沈维白斟酌了一会,才以这样的措辞来回答她。 少女忽闪着大眼睛,脸上表情变幻,不过并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沈维白确实是聪明人,凭着几句话,就初步推断出了自己的身份,佩琇打心眼里佩服他,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些。罢了,也不再逗他了,直接跟他挑明。 “沈公子上次让了龙团胜雪给我,我敬献给父皇,父皇很是开心呢。” 龙团胜雪、父皇,沈维白一下屏住了呼吸。这姑娘就是上次见过的黄公子?她仔细看了看,还真是没有穿男装的黄公子,不不,是公主。 沈维白忙躬身行了大礼:“小民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不必多礼。”佩琇抬手虚扶了一下又道:“听闻沈公子在赛诗会上表现出色,得了第四名,且你们沈家三兄弟分列三至五名,风光无二,佩服佩服。” “岂敢,岂敢,公主谬赞,小民愧不敢当。”沈维白再次施礼。 难怪上次见到她,总觉得不像男儿,原本人家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只是上次还明讥暗讽于她,着实不应该。 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并没有生气,也算万幸。 “沈公子不必过谦。你是靠真本事得奖,走到哪儿都可以硬气的。”佩琇马上回了他一句。 近处看沈公子那双眼睛就像春天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深邃黝黑的眸子中有一片璀璨的星空,耀人眼目。而白皙的面庞比那美玉还要好看,佩琇觉得自己的心湖晃动起来,似乎要掀起朵朵浪花。 还真让母妃说中了,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对佩琇如此善解人意的回答,沈维白心里还是很感动的。遂再施一礼道:“多谢公主。小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主方便告知与否?” “沈公子不必客气,请讲。”佩琇很爽快地同意。 沈维白便道:“小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公主?” 他知道祖父已经为大哥向皇上提了亲,皇上也允诺了大哥与二公主的亲事,所以想搞清楚这位是不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听闻二公主脾气暴躁,飞扬跋扈,这位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是传闻有误,还是这位不是二公主,沈维白急于得到确认。 “我排行第四,你称我四公主吧。” 原来不是传说中二公主,沈维白顿时高兴了,虽然这高兴有些不太地道,毕竟是建立在大哥的痛苦之上的。但想想大哥干的那些龌龊事,沈维白也就释然了。 “原来是四公主殿下,小民有幸与四公主相识,深感荣幸之至。”沈维白说得很诚心,语气中也带着欢愉。 以自己水喝多了要小解为由,好不容易挤出包围圈找沈维白,正好走到假山另一侧的云霞,听到了熟悉的一道声音:“小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公主?” 是沈维白的声音,沈维白在假山那边。 等等,刚才他说的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公主,难道是有个公主在那边? 正想绕过假山去看看的云霞脚步顿住,身子也僵在原地。 假山在御花园的角落里,云霞所站的地方有一丛翠竹,正好把她遮挡住。而沈维白那边更是绿树成荫,越发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他和一个公主在这里说什么呢? 云霞按了按自己狂跳的胸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乱了方寸的时候,她听见有悦耳的女声传出,说她是四公主。 然后就是沈维白欢喜的声音,表达了他因为结识了四公主感到荣幸之至。那声音中真切的开心,云霞是完全感受到了,沈维白没有丝毫作假。 有股酸涩从她的心中冒出来,迅速冲到喉咙口,让她难受得很。 原来沈维白已经另寻了高枝,难怪再也不与自己联系了。云霞觉得自己该愤怒,可是这会儿她却愤怒不起来了,脑袋竟然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 她开始动起来,裙裾款摆,很快就绕过了假山。 看清楚了,假山后,一对俊男俏女正言笑晏晏,互送秋波呢。 第765章 私会 抬起头的沈维白正好对上云霞的脸,木然板正,毫无生气的一张脸,让他的心一下揪紧了。 云霞怎么会来这里,她是来找我的吗? 云霞看清楚之后,便决然转身离去。她走得又急又快,迅速隐在了假山后,以至于因为沈维白表情变化而跟着转头的佩琇都没有看到她的一丝影子。 沈维白觉得云霞是生气了,他本能的想追出去。 只是他刚提起脚步,就听见大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六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让大哥好找啊!“ 沈维玄被大家围住很是虚荣了一番,还真忘了要看住沈维白这茬事情,但沈维蓝还记着祖父交给自己的任务,他在沈家不出众,处于祖父不疼父亲不爱的尴尬境地,对于祖父能交办事情给自己,感到万分荣幸,是坚决要圆满完成任务的。所以一发现六弟不见了,立马报告给了沈维玄。 沈维玄这才清醒过来,老六一定是去会那个李云霞去了,鉴于最近祖父对老六的态度大转变,而且委以重任,沈维玄可是很有危机感的。他时时刻刻盯着老六,一心要想办法把老六打压下去。此刻大好机会来了,要抓六弟的把柄还待何时? 他当即和沈维蓝一道在御花园内寻找,御花园虽然大,但他们的活动范围并不大,沈家兄弟又出了名,所以很快就打听到了沈维白的去向,便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果然老六这家伙躲在假山后与李云霞私会。哼,还敢对祖父说与李家丫头一刀两断,阳奉阴违,这次定然叫你不好收场!沈维玄心里一阵冷笑,眼里寒光闪烁,杀气腾腾的直冲沈维白而来。 沈维白何尝不知道大哥的心思,所以提起的脚只得又放了下来。 云霞一口气跑出老远,她没有往姑娘们那边去,而是绕路兜了一圈,她现在急需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刚才见到的一切。 等她跑出小径,那边已经隐隐可见姑娘们的身影时,她停了下来。 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沈维白并没有追来。 她的心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凉透了;脚也像是灌了铅,重得抬都抬不起来似的。 慢慢往前挪动着,云霞扯唇笑了笑。她知道自己这个笑容,一定很难看。 “他怎么舍得高枝呢?我真是自作多情。沈维白就是第二个肖慕航。哈哈哈,我这是多好的运气,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碰见同一款的男人。” 云霞笑着自言自语,话说完了,还在继续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此刻假山那边,沈维玄已经站到了沈维白的面前,但是等他看清了对面的姑娘不是李云霞之后,心底的失望遽然升起,于是语气不善地问:“你是谁?和我弟弟在这假山后面做甚么?” “大哥不得无礼,这是四公主殿下。您还不见过四公主殿下?” 沈维白见大哥不成体统,立马出言制止。 四公主?这丫头竟然是四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沈维玄觉得一连串的问题从脑海中飘过,然后轰的一声,一颗惊雷在脑袋中炸响。 完了,完了,我刚才的做法好像太过分了,要是这个四公主在皇上面前去奏我一本就惨了。 他立刻后背发麻,额头冒出了冷汗。 该死的老六,何时招惹到了四公主?而且看样子,他和四公主还聊得很开心。难道是老六故意挖好的坑,等我来跳? 一贯心思狠毒的沈维玄,首先就是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觉得沈维白是为了害他有意为之的。 于是眼里冒出火苗,愤愤然地跳动起来;同时思绪转得飞快,想自己该怎样化解,或者是转嫁危机,但是急迫之下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 跟在后头的沈维蓝则毫不迟疑地对着佩琇施了大礼,请安问好甚是殷勤。 短暂的迷瞪之后,沈维玄决定先低头认罪。等沈维蓝说完之后,也赶紧礼貌周到的跟佩琇见了礼,并诚恳的请她原谅自己刚才的失礼。 因为爱屋及乌,佩琇并没有生沈维玄的气,还帮他搭了台阶下“无妨,你不认识我,又护弟心切,才会质问于我。我原谅你,无知者无罪嘛。” “多谢四公主宽容。”沈维白致谢。 沈维玄也诺诺表示了感激,感激四公主不罪之恩。然后心里大舒了一口气,也有功夫来看清楚四公主的长相了。 四公主长得可真是好看,说是倾城之姿也不为过。纵是看过很多美色的沈维玄,也大为惊艳。 虽然以前并没有亲眼见过四公主,但他自有一些隐秘渠道打探皇上的女儿们,听闻四公主被皇上许配给了昭宁长公主的儿子鸿博世子。那些人私下还说笑过,什么白菜被猪给拱了之类的话,沈维玄当时并不以为然,现在看到四公主后,他觉得那些话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鸿博世子臭名远扬,与这个四公主明显有云泥之别。好在那家伙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胸中突然冒出一股邪火,恨恨地想鸿博世子这个家伙为什么不早些死,死在祖父为他提亲之前该有多好? 若是尚四公主,我沈维玄就圆满了。 不过沈维玄也清楚,他的婚事已经木已成舟,不可更改,所以若是只能永远是若是了。 龌龊之人在想龌龊事的时候,佩琇提出了告辞,她跟沈维白见过面了,现在该去与姑娘们汇合才是。 沈维白和沈维蓝恭敬的施礼作别,而沈维玄则是在沈维白拉了他之后才反应过来,忙慌着,讨好的,甚至有些谄媚的跟佩琇道别。 佩琇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然后带着菡香施施然的离开了。 沈维玄在心里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为什么他就只能娶了那难看凶横的二公主,而眼睁睁的看着漂亮优雅的四公主不可得呢? 走出两步之后,佩琇回头朝沈维白笑了笑,笑容纯净而明媚,沈维白礼貌的回了一笑。 两人的互动却是全被沈维玄收入了眼底,他心里大叫不妙,自己不能得到四公主,可是老六能啊!看那四公主看老六的眼神,明显是心有爱慕的。 第766章 意会 而皇上对四公主很宠爱,加上皇上指给她的婚约以那种情势告终,皇上一定是心怀愧疚的。所以只要这丫头提出要嫁给谁,保准会满足她的心愿,以此补偿她。 以沈维玄风月场老手的经验来看,四公主专程与老六私下见面,多半看上了老六,存了招他为驸马的心。 老六要是娶了四公主,那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的事;反观我的地位便岌岌可危矣。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桩亲事,不能让老六捡这么大的便宜。 沈维玄当即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还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沈维白,因为心里有鬼,他下手的力道非常大。 突然被大哥紧紧的抓住手臂,沈维白诧异地抬头问:“大哥,你这是怕我要逃走还是怎么的?” 沈维玄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松了对沈维白的钳制,干笑着回答道:“大哥怎么会把你当逃犯,只是怕你吃亏罢了。” “我吃什么亏?”沈维白心里有气,大哥指不定又在想鬼主意对付自己,所以故意和他作对,看他要如何自圆其说。 显然没有料到沈维白会这么直戳了当地问自己,沈维玄一时竟然不知道给如何作答。他眯了眯眼睛,垂下眼敛,掩盖住眼中的慌乱和怨毒之色。 难道老六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的意图?以老六的聪明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他心内又加了一抹狠厉的情绪。 冷静下来的沈维白也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和大哥斗气的时候,如今的形势是他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才行,否则会前功尽弃。于是便露出笑脸,好像刚才是与大哥顽闹而已。 然后主动抬手搭上大哥的肩膀,作恍然大悟状:“大哥,我明白了,您是怕别人误会我巴结四公主对不对?哎呀,大哥高明,我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上来。我今后一定注意。” 沈维玄这才释然了,原来老六刚才只是没想清楚,一旦想清楚了,立马就态度端正了。 很好,很好,还能帮我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心花怒放,正愁想不出理由,老六可真是见我瞌睡就贴心送上枕头来了。于是点点头,拿出大哥的威风道:“六弟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记住祖父说的话,跟皇宫内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多留心眼,如履薄冰才行,否则会得不偿失的。” 说完还转头对沈维蓝来了一句:“五弟也是一样的。” 刚才见他们兄弟俩说话,沈维蓝想着自己与他们只是隔了一层的异母兄弟,所以没有也不愿意参与到兄弟俩的争辩中,便乖乖地站在旁边站着走神。这会儿被大哥点名,有些懵懂地应了一声是,其实具体内容他都没听清楚。 “多谢大哥提醒,我记住了,一定不让祖父和大哥操心。”沈维白拱手施礼后,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沈维玄假装成称职的兄长,点了点头说:“六弟如此懂事甚好。走吧,我们兄弟仨就不要站在这了,还是回到大家中间去比较好。” 他的话立刻得到沈维蓝的无条件响应。 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去找找云霞的沈维白也不好推拒了,再说他看了那边的姑娘们,并没有晃到云霞的身影,也不知云霞跑哪儿去了,要找她可能一时半会不好找。 只能先跟大哥过去,再做打算了。否则以大哥的性子又要怀疑他,平生出许多事端来。于是沈维白顺从地点头表示同意。 沈维白兄弟三人回到人群中,自然又被大家众星拱月般围着谈笑。 而他担心的云霞哭过之后,头脑重新清明起来。 她停下脚步,看了看小径周围的环境,便一头闪进旁边的一棵树后。 是啊,这皇宫里不是自己随意发泄情绪的地方,万一产生不好的影响,就算自己无所谓,家里的人会受到牵连的。 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影响他们的命运。到这里来以后,她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温馨和睦的家,享受到家的温暖,也把他们当成了重要的人,稳稳的放在心上。 所以云霞躲在树后擦干净了眼泪,理顺因为奔跑而弄乱的发丝,又扯了扯衣襟,再从树后走出来时,又成了光彩照人的姑娘。 她款款而行,往姑娘们那边走去。 走近了,她才发现姑娘们围着一个人在说话。人群外面有个宫女模样的人正笑着看向人群中心。 站在正中的姑娘明黄色的衣衫让云霞脚步一顿,刚才那位四公主穿的就是这种颜色。明黄一般是皇家专用的颜色,所以那位应该是四公主了。 怎么,刚才跟沈维白躲在假山后约会,然后心情很好,在大家面前显摆?一般不会恶意揣测别人的云霞,这会儿也止不住地臆想四公主的意图。 且走过去听听她说什么。 云霞疾步上前,挤到了人圈子中。 四公主看见云霞,立马露出笑容,欢喜道:“你来了,我专程来找你的。” 听她说要找自己,云霞有些愕然。呵呵,口气笃定的要找我?莫非还真是要蹬鼻子上脸么?她不禁生起气来,以至于都没有正眼看四公主。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云慧也抬起头看向了云霞,云霞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那云慧的眼睛里面竟然有泪花在闪,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指印,好像是被别人扇了一耳光的节奏。 显然刚才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云霞再仔细看小狐狸的表情,发现小狐狸似乎被谁训斥过,一副委屈畏惧的模样。 四公主发飙给了小狐狸一巴掌?因为什么原因呢?虽然小狐狸被打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就她那欠揍的样,多来几顿胖揍,云霞也是拍巴打掌欢迎的。但如果因为小狐狸姓李,针对李家而被揍,那就不能不管了。 她决定先抛开其他的念头,先搞清楚这位四公主和云慧有什么过节。 “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她不紧不慢地问,同时面向四公主站定,无所畏惧地直视她。这一看不打紧,云霞认出来了,四公主竟然是刚才赛诗会上帮她整治小狐狸的那个宫女。 第767章 被训 原来四公主早就微服出现了,大概也是为了沈维白而来的吧? 心念转动之间,云霞只觉得胸口处闷闷的,很难受。 佩琇自然不知道云霞心中的想法,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很亲和的对云霞说:“云霞姑娘诗作出色,看似简单的诗句中却包含有深刻的奥义,对事物能看得通透灵澈,让我很是佩服,特来想讨教一二的。” “讨教不敢当,云霞也只是偶得而已。”对于佩琇的满腔热忱,云霞此时并不是很愿意与她配合。 佩琇听云霞的语气有疏离,表情变得有点尴尬。 这让小狐狸云慧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忙凑到云霞身前,装着姐妹情深似的提醒云霞:“姐姐,这位是尊贵的四公主,您做出如此态度可是要不得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云霞斜睨了她一眼:“我对四公主的态度很恭敬啊,四公主谦虚,说要向我请教,我怎么敢厚颜为师?我说的是实话,确实不敢当,也确实是偶得。” 她这一番解释,倒让佩琇释然了。 小狐狸却被噎住了,只剩下眼珠转动,嘴瘪着,还时不时抽搐一下。 云霞没有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反而是转身面对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妹妹突然好心提醒我,是不是刚才犯了同样的错误?” 小狐狸的脸立刻变得红白相间,极不自然。 因为四公主在此,其他的姑娘们不是很敢说话,倒是把眼睛都盯在了云慧身上,个个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嘲讽之色。 还是四公主爽快,她本就对云慧不满,云霞问,她当然要一吐为快,所以就直接讲述起刚才的事情来。 原来小狐狸见到佩琇后,一眼就认出了佩琇正是坏她事情的宫女,只是现在换了衣衫,人模人样的混到了她们这些人中来了。大概是急火攻心,她也没有仔细思考佩琇为什么能出现在御花园的原因,只顾气势汹汹地逮住佩琇质问,为什么要站在她和姐姐中间,把她们姐妹两人当犯人一样看管? 小狐狸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的这个理由,所以说得无比理直气壮。 这话菡香听了可不乐意了,虽然公主没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菡香坚定地认为,公主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八成是你做了不合公主意的事情才会让公主特别关照的,要不然公主怎么会理你,你还不配呢。 于是便站出来说了小狐狸几句。小狐狸一看菡香不过是个宫女,马上反唇相讥,甚至还朝菡香扬了扬手。 菡香的小脾气立刻上来了,梗着脖子质问云慧:“怎么的,你说不赢就想动手打我?” “你,你不过是个小小宫女,我是堂堂虎威将军家的二小姐,难道不能打你?”小狐狸抬出将军府的名头想吓唬菡香。 菡香想到云霞在大殿说的话,立马回了小狐狸一句:“你算哪门子将军府的二小姐,人将军府的大小姐都说了,早就分家单过了,你还好意思打着旗号招摇,真没羞。” 她的话彻底惹怒了小狐狸,小狐狸便扑过去动手打菡香。 原本看着菡香和小狐狸斗嘴觉得很有乐子的佩琇也惊呆了,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吧,自个理屈词穷就恼羞成怒像个泼妇一样的要打人。 菡香猝不及防的被小狐狸连打了几下,阴险的小狐狸还用留着长指甲的手抓了菡香的脸一把,还好菡香机灵,侧头躲了一下,饶是如此,她的脖子上也生生被小狐狸抓出了一道血印子。 “哼,让你嘴硬,一个小小的宫女还不知道规矩。” 菡香皮肤白皙,那血印子更显得触目惊心,这让佩琇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给了云慧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你打我?”云慧没料到这个姑娘敢打她,而且下手极重,把她的半边脸都打麻木了,下意识的,云慧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远远站着的两个宫女从那边看过来,见云慧抬手,以为她要对四公主动手,这还了得?她们立刻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那是四公主,不得无礼。 两个宫女和早就护在佩琇身前的菡香组成一堵人墙,不许云慧伤害四公主。 其实她们多虑了,知道打她的是四公主之后,小狐狸立刻偃旗息鼓。就算是借给她几个胆子,她现在也不敢得罪皇室公主。何况四公主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这个情况惠妃娘娘早就告诉过她,让她千万别去招惹这个四公主,否则就算是她惠妃也不能保证保住她的。 所以只能吃下哑巴亏,还马上扑通一声跪在了佩琇面前,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说着道歉的话,请四公主务必要原谅她。 佩琇自然知道云慧与惠妃娘娘走得近,刚才也是惠妃娘娘手下的胭脂来给她送纸条,自己已经破坏了她们的阴谋,就不能再过分相逼,否则物极必反,引得她们闹起来,最终还是会影响到母后和母妃的。 于是便答应原谅她,顺势警告她下不为例。 云慧点头如捣蒜,又是保证又是发誓说她以后再不会这样莽撞行事才作罢。 听完佩琇的讲述,云霞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立刻正色喊了云慧过来,云慧这次倒是很配合的站到了她的跟前,还亲热地喊了声姐姐。 小狐狸以为云霞为她说些好话,毕竟在外人眼里,她们还是李家嫡亲的堂姐妹嘛。顿时心中暗自高兴起来,最好是云霞那死丫头说着说着和那四公主产生矛盾,让四公主对付云霞,你们两个狗咬狗才好。 “不要喊我姐姐,你这样做简直丢老脸了。我们还好,反正已经和你家分开了,但你祖母、父母亲可也是要脸面的,你让他们情何以堪? 你现在也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飞扬跋扈,动不动就打人了。今天还好是遇到四公主,她仁厚善良原谅了你,否则你就惹了大祸了,要让你祖母、父母也跟着你一起受罪吗? 你再看看这个宫女,啧啧,被你弄伤了这么长一条口子,我觉得你还要做一件事情才行。” 说到这里,云霞停顿了下来,等着小狐狸自己问她。 第768章 道歉 话说小狐狸原来再心里把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完全没料到云霞给她来了这么一出言辞犀利的教育,所以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全程由着云霞训斥。 等云霞不说话之后,她才从一脸懵变成一脸不可置信。 这,这死丫头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丢脸丢到足了。她怨愤地盯着云霞,却见云霞也直视着她,脸上的神色肃重,无形中带来一股威压。 不由自主的,云慧就问出了声:“我,我要做什么事?我已经跟四公主道过歉了,四公主也原谅我了,姐姐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的揪住我不放?“ 说完,她竟然挤出了两滴眼泪,好是很委屈和难受的样子。 鳄鱼的眼泪,云霞根本不会在意,就是佩琇和其他的姑娘,似乎也完全无动于衷。 “妹妹,你跟四公主道歉是应该的,但那位被你打的宫女,你也必须给人家道歉。”云霞一字一句告诉她。 见没人搭理她,昂起头的小狐狸的眼中,哪里还有半点水光,只剩下一簇燃烧得很旺的火苗。 居然要我跟宫女道歉?该死的云霞,你不要欺人太甚。在心里咒骂云霞的同时,她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成了拳头。等着,我一定要找惠妃娘娘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小狐狸现在的内心活动,估计气得肺都要炸了吧?云霞暗自好笑。她转头朝菡香招手,菡香没想到这位得了头名的李小姐还要为自己出头,瞬间觉得云霞的形象高大无比,心中也涨满了感激。 不过主子在那边,她还是先看了看主子的眼色,见佩琇点了头,才立马乐颠颠地走了过来。 对于云霞的做法,佩琇在心里大声叫好,她没有想到的事情,云霞替她想到并做了,岂能不快意?而且以云霞作为姐姐的身份来要求云慧给菡香道歉,确实是合适的。 这样既显得她这个公主宽宏大度,又显得云霞大义凛然,即便是自家人,犯了错一样惩戒。 菡香一过来,云霞立马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对云慧说:“人来了,赶紧给人家道歉。” 旁边的姑娘们个个都是人精,这个时候正是拍四公主马屁的好时机,所以纷纷开始劝说云慧道歉。 “是该跟人家道歉,毕竟把人家弄伤了。” “哎呀,这么长一条伤口,一定很疼吧?” “姑娘可是照顾四公主的人,你把人家弄伤了,也影响别人照顾四公主啊。” ¨¨¨ 一阵叽叽喳喳,把云慧吵得脑仁疼。 再看云霞那死丫头,还死死地盯着她,一副今天她不道歉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她又偷偷瞅了瞅四公主,四公主显然对云霞死丫头的做法很满意,还含着笑等在一边。 云慧缩了缩脖子,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道个歉,但是今天我受的屈辱,将来一定加倍奉还给你们! 指甲几乎掐进了手心中的同时,云慧也做出了决定。 她低着头,眼睛一闭,心一横,胡乱地说了一声:“刚才是我的不是,在这里道个歉。”说完恨恨地盯着地面,吐了一口气。 可没等她的气吐完,云霞的声音在她头顶冒出:“妹妹,你这样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行,重新道歉!” 小狐狸差点气得仰倒,她晃了晃身子,抬起头看着云霞,哑着嗓子反驳:“我怎么没有诚意了?” 云霞并没有理她,而是转头问菡香:“姑娘该怎么称呼?” 菡香受宠若惊道:“李小姐,奴婢叫菡香。” 云霞点头,转回头正视云慧道:“诚心道歉者,当看着菡香姑娘的眼睛,唤着菡香姑娘名字,语气诚恳真挚的致歉,这样方才能显出你认错的决心。” 姑娘们纷纷称是,这次佩琇也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云慧只得按照云霞所说的再道了一次歉,道完歉后,小狐狸迅速垂下了头,压抑的怒火在身体里乱窜,冲到头上,把她的脸都搞得有些扭曲变形,牙齿更是咬得咯吱作响。 丢死人了! 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一个念头。 因为垂着头,她视线范围内只有姑娘们的裙子,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裙角都不见了。云慧再抬头时,只见云霞紧跟着四公主,由那些姑娘们拥着,自去其他地方了。 敢情就把她落在原地。孤单寂寞冷,让云慧再也憋不住,眼泪瞬时如雨下。 不过她哭不哭的,云霞她们也看不见,应该说是不想看,一行人说说笑笑,心情愉快的渐行渐远。 这边沈维白虽然在和众人说笑,却颇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的望向了姑娘们那边,看到了云霞走到姑娘们中间,也看到了云霞和四公主一起说笑着往另一边去了。 看着老六不时的往那边看,沈维玄只当老六是在看四公主,心里的危机感越加深重。难怪老六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祖父不再和李家有瓜葛,原来是攀上了四公主这根高枝。但凡有点脑子的,也会舍弃李家丫头,选择四公主的。 他很肯定,聪明如沈维白,绝对会利用好四公主这个巨大助力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撮合他跟李家那丫头,这样祖父也不会重用他了。沈维玄第一次觉得自己把老六和李家丫头的事情捅给祖父是犯了错误。现在他很后悔,为自己阴差阳错帮了老六的大忙而深深后悔。 他咬着后槽牙,忍着心中由妒忌、愤恨、恐惧交织成的复杂情绪,尽量让自己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看来必须要尽快想出办法阻止老六和四公主的亲事才行。要阻止这件事情,就要搞清楚老六是怎么认识四公主的?还有这两个人现在已经走到哪一步了?四公主有没有芳心暗许,老六与她打算过将来没有? 沈维白不知道自己和四公主已经被大哥惦记上了,还在一门心思的找机会,希望能跟云霞说上话。 而此刻和四公主在一起的云霞,试了好几次,想探探四公主与沈维白的关系,但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 第769章 缘灭 在几次尝试无法张口之后,云霞决定放弃了。 她认为无论自己以何种借口把事情扯到沈维白身上,以四公主的精明机灵来说,一定会对她有所怀疑的,继而引发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再说这事情明明是沈维白不对,他居然都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何必还要上赶着去找解释呢?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此刻的云霞并不知道,她做出的这个决定,让她和沈维白就此错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沈维白的行为,把他和云霞分开了,从此有缘无分。 沈维白总想着等自己掌握大权便可以遂了自己的心意,却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他自己的看法,并不是云霞的看法。他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为了云霞好,云霞也会欣然接受他的决定,殊不知,云霞是个有主见和担当的人,她宁愿与沈维白直面风风雨雨,也不愿意躲在沈维白身后。 不过,沈维白不明白这些,又没有想出办法与云霞沟通,一错再错。而佩琇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若是清楚,佩琇绝对会想办法成全于他们的。 但这些都是事后话,于当时事无补。 接下来便是皇后娘娘设宴款待,少年们和姑娘们分坐在两处并无交集。直到宴会完毕后,众人在太监、宫女的带领下离开皇宫各自回家,沈维白也没有找到机会和云霞见面,当然也没有说上话。 宫门外,明光见到云霞高兴地迎了上来,他刚要问云霞赛诗会的结果,举廉就像箭一般飞奔过来,一把抓住明光的胳膊,高兴地嚷嚷起来:“小师妹拔得头筹了,众望所归,可喜可贺啊!” 云霞淡淡一笑:“十五兄,我只是运气比您稍微好那么一点而已。要论实力,还是十五兄更胜一筹,连续两年都有斩获。” “等等,听你们的口气,这第一、第二都被我们学堂包圆了?”明光也顾不得云霞和举廉还在说话,直接插了一句。 举廉把手搭在明光肩上,咧开嘴笑道:“明光老弟说对了。” “走,我们赶紧去先生家里,告诉先生这个大喜讯。”明光激动地拉着举廉迈开步子,这样的好事该第一时间知会父亲的。 结果他们走了几步才发现云霞没有跟上来。 落在后面的云霞刚才看到了沈维白,和他的两个哥哥一道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她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来。 转回头来叫她的明光,敏锐地发现云霞脸色木然,如木桩一般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忙折了回来,着急地问云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举廉也吓了一跳,直嚷嚷要不要他去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我没事。”云霞摇摇头说,然后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跟他们两人讲自己只是昨晚没睡好,比较疲倦而已。 “原来是这样,小师妹赶紧坐车回家休息吧。先生那里你就不用去了,我去跟先生报喜。”举廉的心稍微安了些,马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无妨,我已经好些了,先生那里还是一起去吧。”云霞应声,但声音却比平常显得绵软无力。 心思细密的明光却觉得事情并不是云霞说得这么简单,云霞一定是心情不好,难过得紧。 于是他朝远远等着的老梁招了招手,老梁立刻驾着马车往这边过来。 三人上了马车坐好,就听见等一等的声音传来。原来瑶华按捺不住,没有按照举廉的安排在家里等消息,直接到皇宫外来了。 正好看见举廉兄、明光兄和小师妹上马车要走,便从自家马车跳下来,高喊着往这边奔过来。 而她家的车夫驾着马车跟在她后头追,车夫想不通,小姐要追过去直接坐在马车,让自己驾车追该要比两只脚跑要快点吧? 其实瑶华也是一时心急忘了这一茬,好在她的大嗓门加上飞毛腿,总算是成功叫停了云霞家的马车。 上了车,瑶华便探头出去让自家的车夫先回去,然后才看向举廉兄和云霞,见举廉兄满面春风,就知道他一定得奖了。但是云霞的表情就有点猜不透了,难道小师妹没有拿奖? 她小心翼翼地问云霞,这是准备回家去还是要去哪里? 看到瑶华,云霞的心情比之刚才要好一些了,她伸手挽住瑶华的胳膊说:“师姐,我们要去萧先生家报喜。十五兄连续两年获奖,您赶紧想想要怎么帮他庆祝吧。” 并没有提自己也获奖的事情。 瑶华便有些为难,举廉兄得了奖她自然高兴,但小师妹如果没获奖,她还怎么有心思去想跟举廉兄庆祝的事情? 好在举廉看出了瑶华的不安,直接告诉她赛诗会的结果,云霞得了头名,自己得了第二名。 瑶华一下就高兴了,拍着掌笑道:“如此甚好,小师妹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头名状元啊,这是多大的荣耀。举廉兄也不错,再下一城。先生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快,跟车夫说开快点,好早些让先生知道这个好消息。”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明光立刻撩开车帘子喊老梁再快一些。 其实老梁刚才听他们说是要去报喜,驾车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见他们还嫌慢,老梁便挥动长鞭再加快了些。 刚才明光不言语,实则一直在思考云霞不开心的原因。 他大致猜测是沈维白的缘故,沈维白进出皇宫他都看见了,和他的兄弟们有说有笑的,很是自在惬意。皇宫里规矩多,云霞和沈维白应该不能私下见面,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云霞如此难过呢? 若是沈维白做了什么惹云霞生气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饶过这家伙。云霞这么好的姑娘,你沈维白不知道珍惜,还让她难过,简直就是个蠢到家的笨蛋。 等回去问问云霞,若是她愿意与我说道,而沈维白确实做了错事,我自然会去替她出头的。 这是明光的决定也是他的承诺,云霞是他想捧在掌心呵护的明珠,所以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云霞不利的。 第770章 缘巧 “小师妹,举廉兄,你们得的赏赐呢?”瑶华既然知道他们得奖了,自然就想看看皇后娘娘的赏赐品。 举廉笑着告诉她说:“皇后娘娘说了,前三甲赏赐的物件,会派专门的送赏队伍敲锣打鼓的送到府上去。” “真的?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啊!”瑶华晃着云霞的手说,整个人欢喜得紧。 明光一直在注意云霞的神色,果然她并没有瑶华那般愉悦,脸上的笑容很有些勉强,甚至眉头还微微蹙着。明光很是心疼,若非有不开心的事情,云霞断然不会这般表现的。 一定是和瑶华一样欢天喜地,两个姑娘这会儿指不定会怎样笑闹呢。 垂下眼眸,明光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人月团圆的中秋节,本该开开心心的中秋节,云霞不快乐,他也无法快乐起来。 大大咧咧的瑶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此时便拉着云霞继续问是什么样的奖品? 云霞还算是有问必答,她告诉瑶华自己得到的是一套极好的文房四宝和上品白玉藕。 “对,皇后娘娘还亲自为小师妹戴上了白玉藕,那白玉藕真是脱胎玉质独一品,皇后娘娘大手笔啊!”举廉抢过话头,竖起大拇指表达对白玉藕的夸赏,对皇后娘娘慷慨的敬赞。 他赞美的话让瑶华眼里冒出星星,恨不得立马看到赏赐品,所以跟云霞约着等会去将军府一睹白玉藕的风采。 “没问题,不过你不先看看十五兄的奖励么?” 被瑶华释放的欢快情绪感染,云霞也开起了她的玩笑,反问了一句。 对哦,都忘了问举廉兄得了什么赏赐,瑶华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不好意思地扭开了头,不过手上的动作没停,轻轻地捏了云霞一把。 对面两个姑娘的小动作让明光心情也好转了,他笑着看向举廉:“举廉兄说说你的奖品是什么?” “我的也是一样的文房四宝,然后一个雕刻很精美的玉佩。” 云霞插话道:“我看了看,十五兄那块玉佩吧,更适合女子佩戴,不如十五兄就借花献佛,赠与佳人吧。” 举廉惊奇地看向云霞:“咦?小师妹你怎么猜中了我的想法?” “非是我猜中的,而是听到十五兄和别人讨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话题,我师姐的名字暗含在其中,十五兄的意图很明显了嘛。” “小师妹如此灵慧,十五兄佩服之至。”举廉心悦诚服地朝云霞拱手。 皇后娘娘赏给他的玉佩,通体灵韵,触手温润,玲珑剔透,着实是喜煞人的珍品。而最为巧合的是那原玉的品种正是产自瑶田郡的瑶玉。匠人在玉佩的边角处留有瑶玉专属的记号。 再说这瑶玉的特点是绿汪汪的,所以很多时候被做成绿叶子,上好的瑶玉做出的绿叶栩栩如生,仿佛枝头那摇曳的,充满生机的翠叶。 正因为如此,瑶玉更适合姑娘佩戴,取金枝玉叶的寓意。 对于举廉来说,当下他就做了决定要将这块玉佩赠与瑶华。 产自瑶田郡,以瑶华名字中的瑶命名,适合姑娘佩戴,这瑶玉不就是为瑶华专门定制的吗?既是天意,所以举廉毫不犹豫的就决定了这块玉佩的归属。之后在与少年们谈话中自然流露出了意图,虽然少年们不清楚,可云霞却是明白的。 “师姐,我看您还是先去看十五兄,不对,应该是属于您的玉佩比较好,我的赏赐品您可以明儿来看,是不是?” 对于云霞的建议,瑶华竟然找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云霞推了推瑶华,朝她挤着眼拍了板。 举廉没有反对,憨厚的笑着;明光则对着瑶华说恭喜,瑶华羞涩的低了头,不过绯红的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这段插曲之后,云霞脸上的笑意总算铺开了,明光也活跃起来,马车里的气氛比之刚才欢乐了许多。 到了萧宅,萧先生和萧师母从他们进屋一直笑到他们告辞离开。 先生的喜悦自不必说,那是为人师最欣慰的时刻。 而萧师母笑颜如花,似乎比先生还要开心。她不仅拉着云霞和举廉问长问短,连明光都不放过。 云霞发现萧师母很喜欢明光,她看向明光的眼神盛满宠爱;而明光在萧师母面前也特别放得开,说的话又窝心又得体,还真没看出明光也有这么嘴甜的时候。 而且明光在萧师母面前自然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似乎萧师母是他孺慕和依赖的长辈。 他们坐在一起叙话的场面很温馨,就像母子俩一般。以至于云霞觉得看着他们俩促膝长谈是一种享受,绝对不忍心打破这和谐的美好画卷。 按理说,萧师母和明光接触不多,为什么他们却最像熟悉的家人?云霞不禁在心里琢磨起这个问题来。 她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明光和苇杭长得像的缘故。是了,萧师母一定是因为这个,爱屋及乌把明光当作自己的儿子对待;而明光为人真诚,感受到萧师母释放的善意,自然也投桃报李,回之以善意。 这么一想,云霞觉得心中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纠结了。是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本就如此偶然,或许自己和沈维白只是缘分不够而已。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她回眸了多少次?沈维白又回眸了多少次?估计都不够五百次吧?所以她和沈维白有今天的局面也不奇怪。 云霞自嘲地笑了。 罢了,沈维白是有权利去追寻能带给他更大好处的幸福,随他去吧。 想开之后,因为沈维白带来的低落情绪又进一步得到释放。 从萧先生处离开时,明光就发现云霞的脸色好多了,心下也跟着松了口气。 两人刚回家不久,皇宫里便派了人来送奖赏。皇后娘娘很准时,说会在什么时辰送来果然踩着时点就送来了。 送赏队伍还真是气势十足,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一路引来许多人观看,有胆大的还远远的跟着看热闹。 第771章 中秋 彼时虽已近黄昏,但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城里依例有赏月观花灯的节目,街坊邻居扶老挈幼正要去往观赏花灯的地方,结果大家一出门就见到热闹的送赏队伍,全都驻足围观起来。 携着皇后娘娘凤喻前来的领头太监,站在将军府大门前,高声转述了皇后娘娘的凤喻。 云霞一家人施大礼接过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品,云霞娘按照规矩谢过了这些送赏的人,送赏队伍自回去了。 围观的人们终于明白是什么事情了,立刻欢呼起来,大家都对云霞交口称赞,觉得与有荣焉。也有好些人围着云霞娘贺喜,就连孩童们都凑到云霄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羡慕的话。 云霄当然为自己有这样的才女姐姐而骄傲自豪,在孩童中挺直脊背,兴奋得红着脸,接受大家的歆羡。 而隔壁院子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动静。只有门房的老郑从潜望镜里看到,那一家人都跑到大门处,黑着脸贴着门听外面的热闹。可怜的云忠要出去看不被允许,又被他娘狠狠地训了一通,哭着往后院跑去了。 不过那边的举动丝毫不会影响到这边,稍顷,云霞一家人个个含着笑,簇拥着捧着赏赐品的云霞去了祠堂。 云霞娘说这般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要告诉祖上知道。 到了祠堂,她带头跪了下来,云霞和云霄跪在母亲后面,面对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把云霞参加赛诗会得奖,获得皇后娘娘赏赐的事情说了一遍,再磕过头,才算是敬告祖上完成。 了了母亲的这桩心愿后,一家人才离开祠堂回到住所院子的正厅中。母亲把文房四宝一一拿起来欣赏,最后摸着那块白玉藕爱不释手。 倒不是她见到好玉不想放下,着实是因为这些赏赐品是霞儿凭着自己的才干得到的赏赐,怎么会不令她开心和珍视呢? “霞儿,你爹知道了一定比为娘还要激动的。”云霞娘猛然想起霞儿爹还不知道这件事,便笑着说等一会儿要给你爹写信,早些让他得到好消息。 往年的中秋节,母亲总会睹物思人,想着远在边关的父亲,多少会有些怅然之情。可今年母亲处于激动兴奋中,全然没有半点惆怅。 云霞笑道:“我也觉得爹会很开心,虽然他不说,但心底是希望我和霄弟能有所出息的。” 云霞娘点头:“是呢,是呢。上次我跟你爹写信谈到你要去参加赛诗会,你爹回信就说他的霞儿长本事了,他这个做爹的心花怒放,止不住的笑来合不拢嘴,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不过你爹当时估摸着你才进学堂不久,能入围前十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得了第一,可想而知你爹会有多欢喜啊!” “伯父没准会破例来个一醉方休!” “还是明光了解他。”对明光的猜测云霞娘表示赞同,也让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每年中秋节霞儿她爹都有信来,怎的今年信还没有到呢? 她马上把自己这个疑问告诉了云霞和明光。 “娘,可能爹的信正在路上,过会儿就到了。“云霞接过母亲的话头说。 云霞娘的神色却有些紧张:“会不会是你爹出了什么事情?哎呀,大过节的,我不该说这不吉利的话。” “伯母不要急,伯父不会有事的。现在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明光神态和煦,语气柔和地劝解道。 “对啊,娘别担心。爹不是在忙着大生产运动吗,还有日常练兵,应对西戎人的挑衅,没有时间写信也是正常的。”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思虑过度,云霞娘接受了两个孩子的劝说,笑道:“明光和霞儿说得对,是我多虑了。好了,我们赶紧去用晚膳,等会一起赏月。” 此刻他们三人都不知道的是,云霞爹并不是忙得没时间写信,而是他得知了重要的大消息要立刻回禀皇上定夺,现在正星夜兼程地赶回京城,再有三四天就到了。 “娘,我想去看花灯。”云霄眨着眼睛央求母亲。 “今年不看花灯,和外祖父、二舅父他们一大家里一起在家里过个热闹的中秋节。”母亲不容置疑地告诉儿子。 云霄还想说什么,被明光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话,小家伙便不再闹着要看花灯了。 云霞娘松了口气,她正犯愁儿子非要去看花灯怎么办呢,没想到明光轻轻松松就帮她解决了难题。 之所以不出去看花灯,是因为夫君的前次来的密信中说西戎人最近举动很反常,让她要特别注意杭儿的安全。所以云霞娘便决定不带着孩子们去看花灯,今夜一家人在院中,吃着瓜果点心赏月。 而云霞的外祖父和二舅父一家在酒楼重新开业后不久,因为生意实在太火爆,特别忙碌,索性都搬到酒楼后院去住了。今天中秋节,他们会早些打烊,赶回府中一起过节的。 在皇宫里被赐了宴的云霞本来是想象征性的吃点饭菜的,结果见饭桌上有一道新菜,名字叫酒泼蟹生。一品之下,觉得味道竟是相当不错。忙向母亲打听这道菜是谁做的?怎么想着做这道菜的? 母亲笑着跟她讲清楚了:原来中秋正逢螃蟹肥美,云霞在农庄搞的立体渔业养殖成效非常好,连螃蟹也喜获丰收,除了供货给酒楼外,今天下午庄头专程还给府里送来了一些。丹画正好有一手做酒泼蟹生的绝活,便自告奋勇烹饪出这道菜。 云霞原想浅尝即止的,因为酒泼蟹生确实美味,所以就多吃了些,越吃越觉得螃蟹这样做,清甜鲜香嫩,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淡淡的酒香和果香交织混合在一起,带来味觉和嗅觉的双重享受。 于是兴起,唤来了丹画问她的具体做法。 丹画来了,小姐夸了她,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把自己的做法和盘托出。酒泼蟹生做法并不复杂,顾名思义先要用酒酿和盐腌制剁成拇指大小的碎块,放置几个时辰,和了这酒泼之名,然后加上姜末和橙肉泥,以橙肉中天然果香提味而成。 确实是很新颖别致的吃法。 第772章 饭叙 云霞笑着跟明光说,酒楼可以适时推出这道菜。 母亲立马点头表示同意:“等会你二舅父回来就跟他讲。” 正吃得起劲的云霄仰起脸,从油汪汪的小嘴中冒出一句:“那我们家酒楼的生意一定更加兴隆了。” “是啊,我看不用等到下月末,下月中旬我们酒楼的盈余就可以拿去应急了。” 因为云霄还小,云霞娘并未告诉他边城军队的事情,所以此时也没有明说应什么急。不过云霞和明光是明白的,当然是拿到边城去解军饷的燃眉之急。 除云霄外,大家都已经搁下筷子。最受欢迎的酒泼蟹生被吃得精光,云霄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香梅,去再端一盘过来酒泼蟹生过来。”云霞娘站起来吩咐外间的香梅。 香梅脆生生地应了离开,很快又端来一盘酒泼蟹生,放置在桌子中央。 “明光,伯母看你都没怎么吃,再吃点。丹画做得多,灶房里还有呢。伯母是吃不下了,你们几个孩子尽情吃。” 原来云霞娘发现酒泼蟹生放在云霄面前,大多半都被这小子给吃了,人杭儿大概为了让云霄吃得尽兴,索性只吃了一两口。所以她赶紧吩咐香梅去取来。 看母亲对着明光露出慈祥的笑,一如萧师母一般,云霞也乐了,还是明光同学的魅力大。 她也跟着催促明光不可辜负她母亲的美意,赶紧举著快吃,还说明光吃了她才好动筷子。 明光直接取了云霞的筷子,给她搛了许多在碗里递过来。 云霞笑着接了碗,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 挟了一快碎蟹放在嘴里,云霞见明光又在给云霄搛螃蟹,便也拿起明光的碗筷帮他弄了小半碗。 旁边看着两个孩子的云霞娘,心里瞬间敲起了欢快的小鼓点。 看来杭儿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云霞心里,只是云霞这个傻孩子还没意识到。她低了头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了两个孩子牵着手喊她娘的情景。 三个孩子继续品尝美味,很快又一盘酒泼蟹生被消灭一空。这回云霄彻底吃不下了,摸着滚圆的小肚子瘫在椅子上。被母亲和姐姐笑了一通。 云霄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张着眼睛看向明光,希望明光兄能后帮他说说话。 接到云霞的求救眼神,明光却并没有帮他说话,因为云霞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所以只是朝云霄笑笑:“云霄,在这件事上明光兄也觉得你该听你母亲和姐姐的。” 明光兄这般说,云霄不敢反驳,但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人家就喜欢吃美食嘛。 “就霄弟这样的吃法,长得高不高不敢打包票,圆滚滚是肯定的。”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云霞逗他。 云霞娘接着女儿的话说:“霄儿你看看自己满身的肉,再这样傻吃憨胀的,一准儿长成黄少爷那样子。” 听到自己有可能会向黄永茂的体型发展,云霄明显有点不能接受,黄永茂那样的,跟英武矫健根本沾不上边,自己以后可是要像父亲那样当一个大将军的。 不要,不要,云霄立刻在心里摇头。 “姐姐,我听您的,不能指着好吃的使劲吃,要饮食有度。您监督我,若是做不到就罚我。”下一刻,云霄已经不由自主地跟姐姐立下了军令状。 “好,没问题,姐姐保证监督你。” 云霞早就希望云霄能合理饮食,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横向发展了。小家伙明显体重超标,算得上小胖墩了。以前老太婆对云霄在吃食上面倒是不限制,反而是自己的亲孙子云忠吃太多了她还干涉,云霞娘不明白,还感念老太婆对儿子的好。再加上云霞娘私下也觉得,儿子胖乎乎是身体好的表现。 后来云霞才分析给她听,说老太婆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居心不良,估计是想让云霄痴长一声肥肉,最后变成不适合练武的人。 所以分家之后母女俩都对云霄在吃食方面进行了控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明显不够,而且云霄经常都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得同情,接着照吃不误。 今天就乘势教育他一下,也不是非要他立刻就改变,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不过从云霄今天的表现来看,小家伙有让他减肥变成他要减肥的趋势。 母女俩会心一笑,明光则拍着云霄的肩说:“云霄好样的,明光兄也会帮着监督你的。” 云霄圆圆的胖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小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愉快的揭过这个话题,大家又说到了酒楼的生意上来。 因为酒楼现在的出色表现,云霞满脸憧憬地说:“娘,我觉得您对酒楼盈利的估计太保守了,应该再大胆些。酒楼现在走上了正轨,名气也打出去了,上上下下的做工者在二舅父和大叔的带动下,卯着干劲,齐心协力,一心为了酒楼的发展使出浑身解数。所以这酒楼的盈余将会以我们惊喜的速度上升。要不了多久,我们想做的那些事情都会有足够的银钱来支撑了。” “云霞说得没错。伯母,还有农庄这个聚宝盆,等时机和条件成熟,不是还要陆续开张奶酪店、药铺、茶叶店么?届时一定会挣出金山银山的。” 云霞娘笑得眉眼弯弯:“好好,明光的吉言,我们要争取早日实现。” “我们回来了!”外祖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饭桌上的人立刻站起身,高兴的迎了出去。 外祖父后面跟着二舅父、二舅母和几个表兄弟,他们都面带笑容,带着秋夜的凉风进到大厅里。 “爹,二哥二嫂,您们都吃饭没有?”云霞娘关心问道。 外祖父摆摆手道:“我们都在酒楼吃过了。刚才走到街口,就听见有人在议论霞丫头得了头名状元,可喜可贺啊!” “是啊,这个中秋节是大喜的节气。”二舅父上前一步,在明亮的灯光下对着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二舅母则挽着云霞娘的手说:“小姑好福气啊,咱们霞儿这般能干,可把嫂子羡慕狠了。”姑嫂两人低笑成一团。 孩子们则围着云霞真心实意的表达崇拜之情。 大家打完寒暄过后,智轩他们哥几个见到饭桌上的酒泼蟹生,都很好奇,表示从没吃过这样的碎蟹。智辕闻了闻,仰着头说有酒味。云霄立刻跳出来,开始尽职尽责的向他们推荐这款美食,说得智辕直吞口水。 云霞娘便又唤来香梅,让香梅去把灶房剩下的酒泼蟹生都端来,欲请父亲和兄嫂以及几个侄儿坐下来好好品尝一番。 “我不吃了!”小云霄站起身,坚定地离开了桌子。 第773章 突归 这一晚的月亮又圆又大,围坐在院子中的一家人谈笑风声,度过了一个愉快和惬意的中秋节。 新晋赛诗会状元云霞又跟大家即兴吟诵了几首好诗,明光和智轲也各自和了几首,就连智轩都做了一首,几个大孩子谈诗论词,互相点评诗作,大人们笑着看着他们,时不时说些赞美的话。 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因为他们的诗作确实不错,尤其是云霞和明光所作的诗更佳,所以完全当得起赞美! 这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开心让几个大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云霄和智辕则在院子中撒着欢地奔跑,月色皎洁,秋风微拂,秋虫鸣唱,再加上欢声笑语,幸福的味道在院子中四处飘散。 闭着眼睛嗅了嗅这幸福的味道,云霞的心情又好了些。 此刻她还没有想到,等几天她的父亲回来,她便更加不会伤春悲秋,而会抛下了和沈维白之间的儿女情长,投入到一件大事中去了。 云霞爹是在中秋节后三天的早晨回到家里的,那时晨光微熹,因为夜里下过雨,早上的空气清新。 门房老郑被拍门声惊醒,揉着眼睛问门外是谁,李将军说是我,然后直接叫了老郑的名字,让他开门。老郑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是老爷的声音;于是惊得猛然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冲了出去。 拉开门,果然见到老爷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一个长随,手里攥着两匹马的缰绳。 两匹马正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才经历了长途奔波。 这一切提醒老郑眼前站着的千真万确是老爷,不是他在做梦,也不是他产生了幻觉。 “老奴给老爷请安,恭迎老爷回家。”老郑激动得施礼,把腰弯下去,头都快点到地上了。 云霞爹伸出手扶起老郑,指着他的脚说,天凉把鞋穿上。老郑这才低头一看,自己的鞋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一只。不过因为老爷的突然出现,他只顾着高兴,全然没感觉自己只着袜子就站在了地上。 “老爷,不妨事,不妨事,您快请进来。要不要老奴进去通传去?”老郑这会儿惊喜不已,哪还顾得上去穿鞋子。 云霞爹摆手说不用,然后哈哈笑着进去了。 他也想给妻儿一个惊喜嘛。 跟着云霞爹回来的杨明亮把马牵了进来,老郑关好门便唤道:“这位军爷,您先在门房歇着,我去把马给您牵去马厩,让人照料着。对了,您饿不饿,渴不渴?” 郑叔竟然没有认出自己,杨明亮勾唇一笑。 不过想来自己去边城也有些年头了,变化很大,郑叔认不出来也正常。于是朝郑叔笑道:“郑叔,可不能劳您的大驾,还是我自己去吧。” 郑叔?等等,你认识我? 老郑忙抬起头仔细看他,哎呀呀,这不是老姐姐的儿子明亮吗?这小子长大了,又高又壮实,难怪刚才自己都没认出他来。 “亮壳子,你可回来了。”老郑一把抓住杨明亮的胳膊:“让郑叔好好瞅瞅。” “郑叔,您又叫我的小名。”杨明亮故作生气。以前小时候,他最讨厌别人叫他亮壳子,可郑叔偏要这么叫他,气得明亮见郑叔一次抗议一次,可郑叔根本不接受他的抗议,照样喊他亮壳子。不过今天听到郑叔这么叫,杨明亮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感到暖暖的,还很亲切。 郑叔眼眶却湿润了,他点着头说:“好,好,明亮出息了,你娘见了不知有多高兴,快,去看你娘去,马交给我。” 说完就伸手过去,不由分说的把缰绳从杨明亮手中抢了去。 “那就有劳郑叔了。不过您得先去把鞋穿好。郑叔,我想问问,您是故意只穿一只鞋,想搞一出新的欢迎仪式,对不对?” 老郑抬手给了杨明亮一掌:“你这小子,又来取笑郑叔了。快快,我要轰你走了。” 杨明亮捂住被老郑打了的地方,假装喊疼,等老郑再一次扬起手时,才笑嘻嘻地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老郑笑了。他把马拴好,进屋找来鞋子穿上,再牵着马往马厩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老爷这次回来怎的没有提前通知家里面呢?” 此刻看见风尘仆仆的丈夫站在自己面前的云霞娘也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夫君,你,你怎的没有提前通知家里要回来呢?” 云霞爹咧嘴一笑:“我回来办正事,也想突然出现让夫人开心,怎么样,开不开心?” 捏着锦帕的云霞娘擦了擦眼角的热泪,把头使劲点,口中喃喃:“开心,开心,很开心。” “夫人快坐下,为夫餐风露宿,累得快站不住了。”云霞爹撩袍先坐了下来。 云霞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夫君要不要吃饭,又张罗着让丫鬟们端茶送水,好一阵忙活。 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也把云霞从睡梦中吵醒了。她翻身起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向外面。矮榻上的修竹也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云霞身边,也跟着往外看,还问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香梅打来一盆热水正要送进去让老爷洗洗脸,见小姐站在窗前看着她,便跟小姐说老爷回来了,然后匆匆往正厅而去。 云霞扭头问修竹:“香梅说的是老爷回来了,对不对?” 修竹猛点头:“是啊,是啊,是哪位老爷呢?” 抬手拍了拍修竹的头,云霞恍然笑道:“还能有哪位老爷,当然是我爹啦,快点帮我梳头,我要去见我爹。” “哦,哦,好的,奴婢马上给小姐梳头。”修竹噌的一下冲了出去,很快抱着梳妆匣子又冲了回来。 在云霞的催促中,修竹飞快的帮她梳好了头。然后云霞以部队出任务的速度完成洗漱,便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向了正厅。 果然,自己那位英明神武,潇洒俊帅的老爹正端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和母亲在说话。 “爹,您真的回来了!”云霞直接冲到了父亲面前,本来想说点不一样的见面语的,结果最后张口还是变成了这么一句。 第774章 喜聚 父亲剑眉飞扬,笑容明亮如朗朗朝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随之响起:“霞儿,爹是真的回来了。” 回答得很有趣,十分配合云霞的问话。 他甫一说完,云霞就已经笑得眉眼弯弯了。 接下来,一家三口静静地对视着,都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得知消息的云霄跑进来,一头扎进父亲的怀抱里,问这问那,才又把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 “他爹,你这次回来是因为皇上要召见你吗?”云霞娘率先开口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云霞也是这么认为的,父亲突然回来,皇上召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没曾想父亲却摇了摇头说不是,还特别强调他是自己要回来办事情的。 被父亲捞起坐在他腿上的云霄,这会儿便睁大眼睛看着父亲问:“爹,您是不是知道姐姐赛诗会要得奖专程回来庆祝的?要是您能早些回来,在中秋节那天回来就好了。”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单纯,还跳跃发散,竟然能联想到这上面去了,让父亲都忍俊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云霞自然比云霄想得深,想得多,父亲现在回来一定是有紧急重要的事情要办。凭直觉推测,云霞认为是与西戎有关的军机大事。 果然父亲笑着摸了摸云霄的头,再看向云霞说:“我的霞儿赛诗会得了头名,实在是让爹开心得紧。不过爹不是为了这个回来的,爹是要觐见皇上禀报大事。”又伸手点了点云霄的鼻子说:“小孩子就不要掺和大人的事了。” 听夫君如此说,云霞娘便知晓他所说的大事非同小可,立刻决定转移话题。想到刚才自己告诉夫君霞儿获奖后他的举动,云霞娘忍不住跟孩子们说道起来:“霞儿,娘刚才跟你爹讲了你在赛诗会得奖的事,你爹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拍掌欢呼,还单手翻了个筋斗呐。” “夫人,你这样有损我这个当爹的威严。”被夫人揭了底,云霞爹故意肃然抗议。 云霄像个小皮猴似的吊着父亲的脖子嘿嘿笑:“爹爹永远威武的。” “是啊,爹爹的威严已经深入孩儿们的心了,无论如何都损坏不了。”云霞跟在弟弟后面,发自肺腑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她的话音落,大家都笑了起来,房间里弥漫了浓浓的亲情,温馨和谐。得知消息赶来的明光便住了脚等在门外,他实在不忍心打断屋内一家人的喜相聚。 而杨妈妈的房间里也在上演一场温馨的相聚大戏。 杨妈妈坐着,杨明亮跪在母亲身前,母子俩正抱头诉说着衷肠。 把头搁在母亲的膝盖上,感受母亲颤巍巍的手在他脸上游走,杨明亮感到无比幸福。只是抬头往上看时,发现母亲眼角已经有晶莹的泪珠溢出。 “娘不哭,您该高兴啊!”杨明亮忙劝说母亲。 杨妈妈摇摇头说:“儿啊,娘高兴,这是高兴的眼泪。我的儿长高了,长壮实了,越来越精神了!” 定定的,专注的,深情的看着母亲,杨明亮发现母亲着实老了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变成了花白,额头和眼角也有了深深的皱纹。 他不禁心中酸涩。 自己长期在边城戍边,不能随伺在母亲身边,很对不起母亲。可自古忠孝难两全,杨明亮知道母亲也是非常支持他去保家卫国的,他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母亲没有半句怨言。 “娘,您的身子还好吧?”他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了这短短的一句问话中。 杨妈妈放下抚着儿子脸的手说:“儿啊,娘身子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娘。现在这边和那边分家后,娘跟着夫人过得很舒心。” 虽然杨妈妈身子并不好,但是无论带话,写信还是当面回答儿子,她永远是报喜不报忧,总说自己身子是硬朗健康的。 杨妈妈朴素心里的潜意识就是不能拖儿子的后腿,这样儿子才能安心戍边。 对于将军与那边分家,杨明亮也是赞成的。二老爷那一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拖累老爷再没有任何本事,早些分家才好。他也相信,分家以后,母亲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大夫人是多好的人啊,在大夫人手下当差比在那边老夫人手下不知要轻松几多哪。 于是点着头欢喜道。“那敢情好,娘您终于熬出来了。” “可不是。所以儿啊,你安心跟着将军在边城好好干,不用惦记娘。”杨妈妈的手又抚上了儿子的头。 “娘放心,儿子跟着将军干劲可大了,将军对儿子很好,儿子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还晋升了小军官。” 杨妈妈听了,连连说好,眼角又有喜泪盈出。 母子俩谈到将军的话题便收不住,杨明亮夸奖将军不遗余力,杨妈妈则夸夫人、小姐和少爷,母子俩说得眉飞色舞。直到杨明亮感到口舌干燥,杨妈妈才想起儿子回来连水都还没喝一口。 “儿啊,你看娘高兴坏了,都忘了问你饿不饿,渴不渴?” “娘,儿子吃过干粮不饿,倒是口渴了,想喝水。”杨明亮站起身,挠着头笑着对母亲说。 杨妈妈立刻跳起来,扎煞起小脚跑出去给儿子准备水去了。 咕咚咕咚灌了一盅温热的水进肚子里,杨明亮才想起背上包袱中给母亲带回来的礼物,忙忙地卸下包袱,把礼物取出来双手捧给母亲。 是一件熊皮袄,那是在边城外面的山上猎到的熊,剥了皮请城里的裁缝缝制的,母亲怕冷,冬天穿着可暖和了。 杨妈妈粗糙的手抚过袄子里面软软的熊皮,连声说这是好东西,又问将军给夫人拿回来没有? “娘,夫人怎么会穿这么厚的袄子,倒是将军以前给那边的老夫人带回来过,也不知道那老夫人穿没有?” “你这么一说娘有印象了,她穿过,不过是重新改做过,只取了里面的熊皮,外面用上好的绸布料做成的新袄子。娘今儿才知道那袄子原来是将军带回来的。将军真是个孝顺的人,只是那老夫人才没拿出一点真心对将军一家呢。” 第775章 会猜 杨妈妈叹了口气,又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夫人再也不用受那边的气,把自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越来越好。 还有小姐和少爷现在长大懂事了,尤其是小姐可有出息了。 对了,小姐前几天到皇宫参加赛诗会得了头名状元呐。我跟你讲,皇后娘娘赐了珍宝,还派人敲锣打鼓的送过来,可是光荣得不得了呢。 可惜我儿晚回来了两天,要不然就可以看到当时的闹热场景。” 回忆起那天的盛大场面,杨妈妈很为儿子没有亲眼见到而遗憾。 “娘,小姐如今这么能干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很小,大概就这么高一点吧。”杨明亮想起当年那个怯生生爱哭的小姐,伸手比划了下。 “小姐一直很能干,现在大了更能干了。”杨妈妈马上纠正儿子的说法。 杨明亮又挠挠头笑道:“是是是,娘刚才不是还夸了小姐一大堆的好吗?” “本来就是,我们小姐既是将门虎女,又是文曲星下凡,长得还跟仙女一样,可好着呢。我跟你说,小姐现在都这么高了。”对刚才儿子比划的高度有意见的杨妈妈,站起来重新比划了下高度。 “对对对,将军大人好福气,我跟您说,我们在边城搞的大生产运动就是大小姐提议的哩。” “小姐还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娘慢慢讲给你听。”杨妈妈这下找到了话题,索性把腿盘起坐在椅子上,绘声绘色的跟儿子讲起了小姐做的一桩桩事情。 从要回嫁妆到解救丹画,帮助紫松,去农庄做主等等,听得杨明亮啧啧称奇,大小姐真是比戏文里唱的女英雄还要厉害啊! 母子俩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发自内心为将军和夫人高兴,能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等杨妈妈讲完,杨明亮还听得意犹未尽。 “儿啊,你这次回来要呆几天?” “说不准,要看将军办事顺不顺利,顺利的话立刻就要返回,不顺利的话可能要耽搁得久一些。” 杨妈妈顺势问儿子,这趟将军回来是办什么事情? 杨明亮严守秘密,摇着头跟母亲说:“娘,这件事情儿子不能说,儿子立下了军令状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亲娘也不行。” “好,好,儿子守规矩,娘便不问了。”杨妈妈没有半点生气,反而为儿子叫好。 与此同时,关在房间里密谈了好一会儿的云霞爹和明光终于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伯父,明光马上去办,您先歇息一下等我的消息。” 在回廊上朝云霞爹拱手施礼后,明光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一直和母亲在旁边厢房里的云霞,连忙冲了出去:“爹,现在您可以跟女儿说说是什么事情了吧?” “霞儿,这事情成败在此一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就不要再追问爹了。等明天过了,你便知道是什么事了。”云霞爹依然不吐口。 跟着云霞出来的云霞娘拉住女儿摇摇头说:“好了,霞儿你听你爹的。” 这次爹说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却在见了明光之后迅速把明光领进房里,关了门商议,明显就是不平等待遇。云霞想了想,要么这事情与明光有关,要么就是父亲要安排明光在其中帮什么忙。 行,您不告诉我,我自己推测推测先,说不定能一举猜中呢。 于是跑到父亲身边,故意撅着嘴回了一句:“爹,要是霞儿自己猜出来了您不生气吧?” 自己猜出来?这孩子口气挺大。 不过依着霞儿的聪明才智也不是没有猜出来的可能性。 云霞爹扬唇一笑,转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好啊,那霞儿便猜猜爹要办什么事情。放心大胆地猜,爹不会生气,真要猜对了,爹有赏。 跟在他后面的云霞大声回答是。 见父女两人要说正事,云霞娘便对他们俩说,你们进去说,我帮你们看着门,不让人打扰你们。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进了屋。等父亲落座后,云霞立刻凑近前去,低声道:“爹,您要办的事情肯定与西戎有关。” 嗬,我这女儿还真有两下子,至少大方向猜对了。 看着父亲挑眉一笑,眼中有赞许之色,云霞知道自己没猜错方向。她转了转眼珠,现在就缩小范围慢慢猜出真相来。 “爹,您要见皇上应该是求他下命令对不对?” 聪明的云霞开始与父亲玩起了是或者不是的游戏。 云霞爹再次吃了一惊,这孩子怎的如此灵慧?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父亲的表现让云霞心里有了底,她的思绪转得更加快了。以父亲的身份,要求皇上下命令多半是为了与西戎人开战。只是父亲为什么突然要攻打西戎人了?难道西戎人又来挑衅了?也不对啊,西戎人真要是挑起事端,身为边城最高统帅的父亲,完全会直接给西戎人锤起去的,不可能离开边城回来请示皇上的命令。 这点还真是费解。 看来只有继续套父亲的话找线索了。 抿抿唇,云霞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慧黠的光。 她坐到父亲旁边的椅子上,晃着脑袋说:“爹,我猜您要让皇上下命令打西戎人是不是?” “是,你怎么猜到的?” 云霞俏皮道:“因为霞儿聪明啊,从蛛丝马迹就能看出问题嘛。” “我的霞儿好样的!爹先前打算不跟你说,主要是担心你毕竟是个孩子,万一沉不住气被人套了话去,会让爹要做的事情前功尽弃。 现在既然你自己都猜到了,爹也就没有必要再瞒你了,就跟你讲清楚吧。但是你要答应爹,走出这个门,这件事情在爹进宫之前不能吐露半个字。” 云霞爹明显很激动,手在椅子背上拍得很响,宣泄着自己的开心。 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听了父亲一口气说完的话,云霞立刻正色站起来,跟父亲拍着胸脯保证守口如瓶,不会泄露一丁点儿秘密。 “爹相信你。坐吧,听爹仔细跟你讲讲。” “霞儿遵命!”云霞听话地坐了下来:“爹您请讲,我自当洗耳恭听。” 第776章 会意 云霞爹点点头,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开始跟云霞讲来龙去脉。 “前段时间,爹得到核实确认后的密报,西戎王的兄弟旗王反了,他带领一众叛军往西戎都城杀去,想推翻西戎王取而代之,自立为王。西戎王现在封锁了一切消息,正竭尽全力,试图尽快平了内乱。 但这个旗王多年苦心经营,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西戎王要平乱并不简单,肯定会费些时间和功夫。 西戎内讧,对于我们来讲,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可以趁机挥师进军,直捣西戎都城,一举抓住西戎王,再扶持亲我们的旗王上位,重新让西戎回到我们附属国的位置上来,这样也算是解决了我们多年的心腹大患。” 父亲说完,云霞立刻明白了,原来他匆忙回来是西戎内乱了这个原因。 “所以您要禀报皇上,请皇上下令征战西戎?” “对,这事情必须得到皇上的同意授权才能实施。”云霞爹郑重回答。 虽然将在外军令可以不授,但显然这位皇上是不赞成这么做的,要求凡事都必须向他汇报。 “皇上会同意吗?”从平日里得来的消息进行分析判断之后,云霞表示对这位皇上不太有信心。 父亲的剑眉拧在了一起,霞儿问的这个问题他心中并没有底,也还在担心中。 不过皇上同不同意还在其次,禀报却是他必须做的。 “我觉得皇上同意的可能性更大,这些年皇上也清楚西戎王的野心,对西戎的挑衅估计也烦不胜烦。”云霞爹跟女儿分析了下形势,但说得并不是很笃定。 他的情绪变化,自然逃不过云霞敏锐的双眼。 “爹,您想过皇上不同意该如何劝说他吗?” “劝说?”云霞爹微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他不想,皇上的脾性如此,只要是皇上不同意的事情,劝说好像也是没有用的。 所以他看向女儿,缓慢地摇了摇头。 从父亲的语气中云霞分析出来这个皇上是个独断专行的主。也是,上次父亲请求增加军饷的奏报,那皇上根本不管不顾直接驳回,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敢对他寄予什么希望? “不是不想劝,是劝了他也不会听的,对不对?” 女儿一语中的,云霞爹心中满是对女儿看问题能力的激赏,所以把头点得很重。 云霞咬咬唇,这就难办了,看来父亲此行进宫觐见皇上八成会无功而返的,他满心的希望落空,到时一定很难过。 见女儿不再说话,云霞爹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走动,边走边说:“霞儿,食君之禄,为君尽忠。爹不能擅自做决定,必须听皇上的。”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对着皇宫的方向,右手抱拳向上举了举,又接着说:“皇上若是同意,爹自当带领将士们给西戎王沉重一击,解除后患;皇上若是不同意,那也只能按照皇上的命令行事。” “爹,您的意思是就放过西戎王?这次放过之后,要遇到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叹了口气,云霞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与其让父亲在皇上面前碰壁后心情难受,还不如自己早些让父亲适应。 果然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重新坐了下来,有些疲惫的往后仰了仰,闭着眼把头搁在高背椅的椅背上。 霞儿说得没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这一次不能把握住,西戎王把自家兄弟引起的内乱平息后,在西戎国内的威望将会更高。以西戎王的勃勃野心和强硬,以及各种不入流的手段,要想再让西戎臣服,怕是就没有可能了。最最关键,也是让他发愁的是,北凉王学着西戎王,或者是与西戎王联手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棘手了。 被他们环伺的话,先帝创下的太平盛世,稳固基业会岌岌可危的。 可是皇上一意孤行,他们作为臣子暂时并无与皇上抗衡的能力。 就连杭儿这个先帝唯一的血脉,正宗的皇位继承人,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保全性命,徐图将来。因为没有根基,是根本无法与皇上博弈的。何况如今的形势错综复杂,杭儿的安全随时都会受到威胁。 唯一让他们庆幸的是让杭儿到将军府来做护卫,反而成了解决危局的一步好棋,至少将军府还没有人来窥探,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他睁大了眼睛,坐直了身子,把手放在膝上。 如此说来,我的霞儿还是个福星呐。对了,霞儿看问题深透,我不妨与霞儿讨论一番,看看这孩子有何看法,或者有何好的建议。 于是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云霞:“霞儿说的也正是爹所担心的,可是目前并没有其他的办法,爹只能按照规矩行事。你说是不是?” “是,爹的做法没有错,反而不这么做,被别有用心的人参奏一本还会让爹摊上事情,无法在边城驻守,那才是好死了西戎王。” 云霞懂事贴心的话让父亲的眉头舒展了些,暗沉的脸色也明朗了不少。他接过云霞的话说:“所以爹此举成不成,明天见了皇上就能知分晓了。” “爹,您说得对,我们暂且等一等。对了,您让明光去办什么事情了?”云霞会意地点点头,转开了话题。 云霞爹让杭儿出去是代他通知三弟的,他自己不能与三弟直接见面,现在杭儿在三弟那里练武术,正好名正言顺的与三弟见面。三弟知道后自会通知大哥,今晚入夜,他们会在密室见面详谈,商议出明天求见皇上该如何禀报,一些细节还要仔细推敲。而三弟在明日上朝时,会接应他,再加上关大人等文臣的推波助澜,大家一起尽力,希望能让皇上做出正确的决定。 可是这些事情暂时还不能跟霞儿说,这也是与关大人等达成的共识,再加上作为父亲,他还是有一点私心,就是出于保护女儿的目的,不让女儿参与到这中间,以免女儿担惊受怕。 第777章 会商 不过刚才他与杭儿密谈时,他发现自己这点小小的私心,竟然与杭儿的想法空前一致,杭儿也是不希望霞儿受到半点纷扰的。 所以此刻面对女儿的问题,他只是含糊说自己是派明光出去通知手下的。 云霞虽然觉得父亲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她觉得现在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好好想想父亲碰壁回来后如何安慰他。 父女俩各怀心思,便都没有说话,许是路上奔波劳累,云霞爹竟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低头思索的云霞听见父亲均匀的鼾声,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就那么坐着都睡着了,还睡得挺香。 她忙打开门,坐在门口的母亲转头看她,笑着问都谈好了? 云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母亲腾地站起来问怎么了? “娘,爹太累了,在椅子上睡着了。”云霞往里指了指,压低声音告诉母亲。 母亲忙迈进门槛,走到云霞爹身边,这样睡着能舒服吗?她不得不轻轻的拍了拍夫君。 云霞爹睁开眼,朝云霞娘笑了笑:“你瞧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你路上辛苦了,是该去床上好好睡一觉了。”云霞娘不由分说地拉他,等他站起来又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往外走。 云霞爹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夫人住手,我自己去吧。 跟在他们后面的云霞故意搞笑,转过身去才说:“爹,娘,您们随意,霞儿没看见。” 夫妻两个听了,对看一眼,再看背着他们的女儿,都忍俊不禁。 云霞娘这才收了手,说那你快去。然后走到女儿身边,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个丫头啊,这张嘴真是不饶人。” “哪有?娘冤枉我了,我看着爹娘的感情这么好,心里高兴,所以就想给您们逗逗乐嘛。”云霞趁机歪在母亲的肩上,边笑边说。 举着书从外面进来的云霄,见父亲没在房间里,便也扑到母亲身前,小胖墩有点力气,竟然撞得母亲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 “霄弟,你看看你,把娘都推了个趔趄。都是你太胖惹的祸知道不?让你减肥是不是很有必要?” 逮住机会她便开始教育云霄。 云霄虚心接受了姐姐的教育,点着头说是,云霄明白了,云霄会减肥的。 “这还差不多。”云霞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弟弟的头。 云霞娘也拍了拍儿子的头笑道:“霞儿,你这个姐姐可真是严格,看把我们云霄给说得脸都红透了。不过,霄儿你要记住,你姐姐也是为你好,可不能表面上应了在心里埋怨你姐姐。” 把头摇成拨浪鼓,云霄赶紧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那就是他是心悦诚服听姐姐的话的。 云霞娘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云霄功课可读完了?你爹可是说了,等会要检查你的功课的。 云霄忙点头说读完了,父亲可以随便抽查他。 因为中秋节的缘故,学堂这几天都在放假,所以云霄在家里温习功课。逢假日,小家伙难免放松贪玩,萧先生留的功课确实还有些没有完成,而明天学堂就要开课了。刚才父亲专门过问他的功课,小家伙才觉得不好意思了,跟父亲保证马上就回去做功课。 这不,他完成了剩下的功课便举着书来跟父亲汇报,父亲却不在。 “娘,我爹呢?是不是出去了?” “没有出去,你爹赶路累了,去歇息一会。”云霞娘指着卧房那边告诉儿子。 云霞补充了一句:“所以等会不要大声喧哗,当心吵着爹睡觉。” 云霄立刻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 母女俩都被他的乖巧的模样逗笑了,于是云霄被母亲和姐姐夹在中间,两边脸蛋都被捏揉一气。三人正说笑着,明光已经办好事情回来了。 他去了义父家里并告知了一切,义父即刻就安排部署去了。 而他立马赶回家来,想问问岳父这边还有没有需要自己做的事情。 刚进门,云霞便叫住了他:“明光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走,借一步说话。”说完转身先往外走去。 明光朝云霞娘点了点头,便跟着云霞出了房间。 二人走到院中的树下,这里视野开阔,正好也没有闲人,适合于谈事情。 一来云霞想与明光交流下对父亲所说事情的看法,二来也想搞清楚父亲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希望明光能告诉她正确答案。 此时已过中秋,进入深秋了。树上的叶子黄了不少,地上也落了好些。两人刚在树下站定,便有一片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来,正好掉在云霞的肩头上。 云霞伸手拿下那片叶子,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念起了刘禹锡那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明光笑着接了下一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然后跟云霞拱拱手说:“云霞不愧是赛诗会的头名状元,现在处处是诗兴,张口是好诗哪。” “哪里,我这只是有感而发,刚才我爹跟我讲了他回来的目的,我想宣泄自己的感概。”云霞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明光,所以开门见山说清楚。 明光微微愣怔了几秒,虽神情稍纵即逝,但云霞还是看出来了。 显然,明光也没想到父亲会把事情告诉她。 不过明光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他笑了笑说:“伯父此番回来要办的事情你怎么看?” 云霞把那片树叶从左手挪到右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的看法是我爹最后多半是失望,你认为呢?” 抬起头,明光深深的看了云霞一眼,云霞的话也是他的心声。 “我和你看法是一样的,但是我希望伯父能够心想事成,万一事情的走向不是我们预料的那样呢?”明光说得很缓慢,这是因为他自己一边说一边还在说服自己。 云霞淡淡地回了他一句:“除非出现奇迹,但是你我都知道,出现奇迹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明光不吭声了,因为云霞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只低头用脚尖划拉着地上的黄叶。 第778章 风景 把手里的那片黄叶扔到地上,云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坚定地说:“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件事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我们想办法把不利变成有利,那就没有什么遗憾的。” 明光抬起头,目光灼灼,抬手鼓掌而呼,气势很壮,声音洪亮:“云霞说得太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话说回来,伯父心里也是预料了两种结果的,不至于完全想不开。” “我知道,但我爹对皇上还是抱有很大希望,比我们抱的希望都大。真等结果出来,他暗地里还是会伤心难过的。”云霞叹了口气说道。 明光何尝不知道云霞说得是对的,可是站在岳父那个位置,那个立场,他肯定会抱这个侥幸的。尤其是岳父对父皇赤胆忠心,皇叔的决定一下,岳父定然会拿皇叔和父皇作比较,将更加感念父皇的好,对皇叔大失所望的。 可想而知,岳父的心情将低落成什么样子。 明光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就不要再让云霞承受了。于是温和开口对云霞说:“云霞,你也不要过于担心,诚如你所说,我们现在先想好应对之策,劝解伯父才是首要的事情。反正明天伯父就会进宫面圣,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结果了,所以暂且耐心等待吧。” 明光的劝说让云霞重新振奋起来,对啊,自己怎的忘了刚才喊明光过来商量的初衷了呢? 于是点点头,对明光笑了笑说:“好吧,我也按明光说的做。那我们就来商量下怎么劝说我爹。不过商量之前,我想问问我爹派你出去干什么了?” 她的如花笑颜定格在明光的眼中和心中,也让明光心情大好,所以张口就说了出来:“伯父当然是派我去找人部署明天上朝堂的事情。” 果然不是父亲说的去找他的属下。 云霞想了想追问道:“找的这个人应该是朝中重臣吧?” 明光点了点头,义父当然算是朝中重臣,关大人更是。 “那这位重臣是谁?” 问到关键问题上来了,明光一下警醒,这些错综复杂的秘密还暂时不能说,他也不想说给云霞听,他就想云霞能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不像他一样,心中装着很多事情,背负着许多责任。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那位重臣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传话给能见到那位重臣的人。”明光斟酌了下,如此回答了云霞。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云霞也大致猜测出父亲和这位重臣之间是有秘密的。至于是什么秘密,他们现在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再问的话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那就等我慢慢发现吧。 想清楚了,她便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上,还招手让明光也坐了下来。两人开始一起想辙,希望明天能尽量减轻云霞爹回家后的失望惆怅感。 间杂着少许黄叶的茂密树下,石凳,朝气蓬勃的少年,生动灵秀的少女,低声愉悦地交谈着。 在轩窗前,云霞娘和刚过来的杨妈妈看得都舍不得转眼。 “夫人,小姐和明少侠可真要好。”杨妈妈毕竟不知道明光的真实身份,所以把话说得比较平和。其实在她内心里,却是觉得小姐和明少侠看起来很般配。 但是明少侠只是一个护卫,怎么可能肖想云霞小姐,那是断断不可的。 就是她杨妈妈也不会答应,小姐当然应该配个门当户对,出色的英雄姑爷才对。 不过,接下来夫人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 因为夫人说的是:杨妈妈,我也觉得哩,你说他们俩像不像金童玉女? 杨妈妈没有接话,这话让她不知道怎么接。她甚至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扯了扯嘴唇,也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见她没说话,云霞娘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然后等着杨妈妈作答。 这下杨妈妈也知道自己的耳朵是正常的,听得很真很清楚呐。 “夫人说得是,老身也是这么觉得的。”她顺着夫人的话做了回答。 夫人显然很开心,头点得又快又频。 虽然嘴上是那么说的,杨妈妈还是为明少侠感到可惜,要是那孩子没有眼疾,或许跟小姐算得上金童玉女。夫人也是,难道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吗? 杨妈妈偷偷瞅了瞅夫人,见夫人还在看着院子中的小姐和明少侠,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也是,夫人和老夫人都是一样的,对他们这些下人很好,把他们当作家人对待。这么一想,杨妈妈也释然了。 夫人说出金童玉女的话不奇怪,这是把明少侠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的。再说平日里,明少侠尽心尽力保护小姐,只要他能出力的地方绝对出全力,杨妈妈对明少侠也是喜欢得紧呢。 树下的云霞和明光自然不知道他们被人当作风景一般看待,还在认真商量正事,时不时传出低低的笑声。 云霞娘跟着两个孩子笑,杨妈妈见夫人笑也呵呵笑。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娘才想起问杨妈妈找自己有什么事? “夫人,老身是专程来见过老爷和夫人的,想跟老爷和夫人道谢,老身的儿子跟着老爷,承蒙老爷看顾,现在可是出息多了,算是对得起杨家的列祖列宗,没有给祖先丢脸。这一切都是老爷和夫人的恩情。”杨妈妈说着就跟夫人屈身施礼。 云霞娘忙扶起杨妈妈,笑着说:“杨妈妈你说的哪里话,明亮老实肯干,跟着老爷帮了他不少忙呢,老爷都说明亮现在是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呢。”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是老爷很重要的手下啊!” 这话让杨妈妈眼角都湿润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太激动,脑袋里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夫人继续说:“所以啊,杨妈妈就不要再说什么恩情,什么谢之类的话,真要这么说,我该谢谢杨妈妈尽心尽力帮我,也该替老爷谢谢明亮为老爷分忧呢。” “夫人,您,您对老身真是太好了!”杨妈妈一边拭泪一边感叹。 她来到将军府有年头了,原来伺候老夫人,做得很舒心;后来老夫人去世,那边那个妇人当家,她做得很不舒心;现在好了,跟着夫人,她又舒心起来。 夫人看着她笑:“明亮呢?” “夫人,明亮只听老爷的话,老爷让他先补补觉,他就乖乖的去睡了。等他睡醒了马上来给夫人请安问好。”想到自己那个嘴里时不时冒出将军命令的话的儿子,杨妈妈又忍不住开始拭泪。 今天太高兴,杨妈妈这开心的眼泪也停不下来了。 第779章 失望 “对对,他们在路上漏夜赶路,辛苦又缺觉,是该好好补补眠,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他们。” 亲和的夫人说的话也是亲和无比的。 杨妈妈脸上的笑容把皱纹撑开,瞬间显得她都年轻了许多。 第二天天未亮,云霞爹便起床了,怕吵着夫人,他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 昨晚午时才从三弟府里回来,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但云霞爹觉得精神抖擞,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头。 云霞娘本来就浅眠,尽管云霞爹动作很轻,但他一起来,云霞娘还是感觉到了。遂披衣起床,也来到外间,帮着夫君张罗收拾。 穿好朝服,脚蹬上朝靴,云霞爹便神采奕奕的准备出门。 “夫人辛苦了,接着去睡一会吧,为夫走了。”云霞爹把夫人揽在怀中柔声道。 云霞娘开心的,羞涩的应了一声好,又嘀咕了一句:“我送夫君出去吧。” “不用,外面冷,听话,快回床上去。”云霞爹一边说一边弯腰,一下把夫人抱了起来。 “你,快放我下来。”云霞娘涨红脸嗔道,挣扎着要下来,还给了他几粉拳。 云霞爹孔武有力,云霞娘这点攻击连给他捞痒痒都算不上,所以最后云霞娘还是被抱进了里间,被他安放在了床边坐着。 “夫人,小生这厢告辞了。”云霞爹低声笑着拱了拱手。 “去,去,快些走。”云霞娘没好气地笑说。 云霞爹便转身往外走,云霞娘又叫住他,跑到他面前帮他理了理刚才弄皱的衣服,然后退后一步端详了下,确定夫君衣冠楚楚,丰神俊朗之后才放他走了。 接着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 走出院门,杨明亮已经举着灯笼候在门外了。两人匆匆往皇宫赶去。 昨天下午他递上了求见皇上的帖子,在关大人的周旋下,皇上让他在今天早朝前觐见。 显然皇上是先要听听他禀报什么事情,再决定是否要在朝会上讨论。 走到皇上召见他的大殿前,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云霞爹住了脚等候,前面引路的太监先进殿内去禀报去了。 雄伟庄严,富丽堂皇的大殿前,云霞爹合手在心里祈祷了一遍,希望皇上能好好利用这次大好机会。 事情能如他们所愿吗? 带着这个问题,云霞爹应召进了大殿。 而将军府中,云霞娘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了床。昨儿个留在这边院中值夜,宿在旁边厢房的香梅听见响动,赶紧起床,服侍夫人梳洗。 等收拾停当,云霞娘推开门,抬脚迈出门槛,站在回廊上。就听见云霞的房间门咿呀一声也被打开,穿戴整齐的霞儿走了出来。 看见母亲,云霞忙施礼道:“娘,霞儿给您道早安!” 说话间,已经跑到了母亲跟前。 “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云霞娘伸手抚着女儿的头问。 其实云霞昨晚没睡好,因为惦记着今天父亲去面圣的事情。父亲起床出门,云霞都是听见了的。父亲走后,她再无睡意,所以天刚亮,她就起床了。 和母亲才说了两句话,明光就拍响了院门。 香梅忙去开了院门,让明少侠进来。 明光跟云霞母女互相问过好之后,便问云霞娘:“伯母,伯父走得很早吧?” “可不是,黑灯瞎火的就走了。” “那算算时辰,这会儿伯父应该已经得到皇上召见了。”明光抬头看看天说。 云霞娘点点头:“估计是的。伯母问他什么事情,他也不跟我说,还让我不要操心,也不要担心。” “娘,爹那是心疼您。”云霞忙跳出来为父亲说话。 “你们呀,都是一条心,娘可是说不赢你们父子三人,诺,现在还要加上明光,四个人呐,娘甘拜下风。”云霞娘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故作生气状。 挽住母亲的手,云霞笑嘻嘻地说:“其实吧,娘才跟爹最是一条心,心连心的。” 云霞娘被噗嗤一声逗笑。 小院在欢声笑语中迎来清晨的第一道霞光。 而从皇宫里走出来的云霞爹,脸上却是一片阴霾。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云霞爹还是心情复杂。他难过的抬起头,明明是朝阳初升,他却怎么看见的是灰蒙蒙的一片? 脑海中还回响着皇上振振有词的声音,说什么西戎王对他表过忠心,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了他;说什么为百姓计,不要动不动就发起战争…… 皇上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是漏洞百出。 云霞爹一条条的反驳他:西戎王表过忠心,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了皇上,可皇上也给了他们父女应有的荣耀,没有慢待他们半分;皇上为百姓计是皇上圣明,可我朝从未主动挑起过战争,每次都是西戎人先挑起的,西戎人可曾为我方的百姓考虑过毫分?他们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是我朝百姓,还是西戎百姓,因为西戎王的好战,根本就得不到安宁…… 皇上无言以对,直接就翻了脸,说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容反驳。最后更是直接给他这个大将军下了命令,不许进攻西戎,不许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云霞爹想说扶助亲我朝的旗王怎么能是乘人之危?只怕现在不趁这个机会,将来会被西戎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了。 可是这句话皇上已经根本不给他机会说了。 要是先帝在,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滑稽的事情出现?云霞爹越发想念英明神武的先帝。 “将军,您这就要离开皇宫了吗?”候在午门外的杨明亮见到走出来的云霞爹忙迎了上去。 将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走近后,杨明亮才发现将军脸色苍白,走路也走得摇摇晃晃的。 不好,看来是皇上不准将军去办大事。这皇上在想什么?这大好机会不把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就连自己这个没见识的小将都知道的道理,皇上怎的就不明白呢? 或许真像王副统领所说的那般,皇上指不定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杨明亮挠挠头,不太懂这中间的弯弯绕。 第780章 重振 杨明亮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将军身后往家走,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将军的背影。 将军总是挺直着脊背,像根结实的柱子,就算天塌下来也压不垮。今天也是这样,可杨明亮看了却觉得一阵心酸。 两人回到将军府时还很早,竟然赶上了府里的早膳。 早就预料到结局的云霞和明光,见到走进来的将军,马上从饭桌上站了起来。 “爹,您回来了,吃饭!”云霞让修竹赶紧盛饭。 明光则给云霞爹拉开凳子,请他坐下:“伯父,吃饭要紧。” 他的话让云霞爹猛的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汇,有短暂而无言的交流。明光轻轻地摇了摇头,云霞爹便顺势坐了下来,扯着唇说了句:“对,吃饭要紧。” 云霞娘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她是看出来了,夫君见皇上见得很不愉快。 接下来,大家都闷头喝粥吃饼,连云霄都一声不吭。小家伙敏锐地察觉父亲心情不佳,所以识趣的闭紧嘴,专心吃饭。 在压抑低沉中吃完早餐,云霞爹和明光、云霞三人回到正院,进了书房。 然后书房门被关紧。 云霞爹落座后,云霞和明光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开始轮番劝慰这位伤心的汉子。 过了两个多时辰,书房门才打开,云霞爹走了出来,脸上有了明显的笑容。 又过了两天,将军府的人送别了李将军和杨明亮,送别时没有伤悲,每个人脸上都是笑。 云霞爹来去匆匆,就连将军府旁边的街坊邻居们,好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回来过。 当然宫里的惠妃是知道的,还因此恨死了李勇钦。不过,皇上专宠于她,最后驳回了李勇钦的奏报,还在那天早朝会上公开下旨,因为西戎王已经俯首称臣,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再论攻打西戎之事。 据她安插的人来报,朝堂上那几个反西戎的大臣被皇上噎得脸都黑了。但是君命不可违,他们还不是乖乖领旨,不敢再言。 如此一来,她又为父王立下了奇功,是西戎当之无愧的功臣了。父王立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为王太子的承诺,兑现也就指日可待了。 一切都遂了心意,惠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成了一朵娇艳的花。现在就等着迎接即将临盆的皇儿了,虽然太医们大多说了她这胎是个皇子,但没有见天日就不确定,所以这成了惠妃唯一担心的一点。 远在西戎的西戎王接到惠妃送过来急报,立刻大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战报奏上,乌大将军大败旗王一队精锐之师。喜得西戎王当即从王座上跳了起来。 西戎王宫内当晚一夜狂欢,丁默卿也喝得酩酊大醉,发疯般说着醉话。 此刻在回西戎边城的路上,意气风发的云霞爹和杨明亮策马扬鞭,连夜奔驰在路上。两人为了缓解行路的疲乏,还哼唱起了曲子。 高亢激昂的歌声伴随着马蹄声,洒满还算平顺的驿道。再往西走,道路就会越来越崎岖了。 时间一晃,多事之秋便过去了,进入冬天。 回到边城有些时日的云霞爹站在城墙处,看着外面广袤的大地,深深吸了口气。 皇上不让进攻西戎,行,我不违背圣命,不攻打西戎。 但暗中指使潜入西戎的手下帮助旗王;再趁着西戎王后院失火无暇他顾的时候,夺回边城前原本属于两不管的地带,然后安营下寨,留将士驻守,相当于把边城防线推前了几十里,变相扩大了边城的面积;派人带了酒楼赚的部分银票去北凉边城,缓解北凉边城的军饷短缺,同时指导那边的大生产运动,稳固北部防线,牵制住北凉,阻断北凉和西戎可能的联合……这些事却是能做的,而且都在有条不紊的稳步推进中。 另外,西戎边城这边用剩下的银票填上了一部分军饷亏空,还自行购买了冬储物资,保证今年边城的将士们过一个舒心的冬天。 目前家里的酒楼生意兴隆得很,后续还会送来银票援助。再加上开春后边城种上庄稼,养羊养牛进行补充,云霞爹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将士们也终于不用忍受饥寒,可以穿上暖和的棉袍子,可以大碗吃肉,也可以吸引离边城近的边民前来当兵,增强边城的驻守力量。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次的事让云霞爹对皇上残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既然这样,那就该让改变来得更快些。他发狠要带出一支疾如风,徐如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将来不会畏惧任何敌人的队伍。 这支队伍以后就是保护杭殿下的铜墙铁壁,也是保护黎民百姓的天将神兵。 云霞爹在心里喃喃,先帝放心,您创下的太平盛世一定会在杭殿下手中传承和发扬光大的。 “明光,你上次说要教我骑马,现在我有时间可以学了。”这天散学,云霞便喊住明光,和他商量。 明光的小尾巴云霄听姐姐说学骑马,也嚷嚷着要学。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学。”明光爽快地答应了。 “太好了,太好了!”云霄立马跳起来。 “太给力了!”云霞朝明光竖起大拇指:“走着!” 明光重复念了一遍给力,便带头往马厩而去。 云霞姐弟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兴冲冲地赶去牵马。 小跑着追上明光兄的云霄,抓着明光兄的胳膊几乎吊在了明光身上,仰着小脸笑着问明光:“是不是让我们骑追云?” 明光点点头,要教姐弟俩学骑马,还非得请追云出山不可。 追云最听话,在初学的姐弟面前能按照他明光的命令行事,也能保证云霞姐弟的安全。 云霄立刻转头对云霞说:“姐姐,我们要骑追云啦!追云就是火麒麟,我们要骑火麒麟了!” 他兴奋得甩头,走在后面的云霞看着自家弟弟的造型,感到特别好笑,云霄就跟明光开了个外挂似的,她估计云霄的重量大半都压在了明光身上。这个外挂重量可不轻,又很活泛,一刻不停地在动。 而明光却照样走得很轻松,还对外挂很呵护,时不时转头对他笑。 第781章 骑手 让本来要喊云霄下来的云霞也打消了念头,算了,难得他们俩这么高兴,自己就不要扫他们的兴了。 她四处看看,正好看到一个小厮路过,便唤了他过来,让他带信给夫人,说他们跟着明光去学骑马,要晚些回来。 小厮诺诺应声去禀告夫人去了。 追云被明光牵了出来,它骄傲地扬着头,抖动着颈上好看的长鬃毛,喷着响鼻,跃跃欲试,要扬蹄出征。 云霄之所以要叫它火麒麟,就是因为追云全身水亮的枣红色,在奔跑中如划过的火线;而麒麟是云霄最喜欢的祥瑞动物,虽然没见过,小家伙照样自动自发的把麒麟想象成追云这样,两者一结合,火麒麟的名字就这么给追云安上了。 不过他取的这个名字得到大家的喜欢,就连明光有时候都会喊追云为火麒麟。 这会儿明光拍了拍追云的头,很认真地跟它说话:“火麒麟,等会要好好表现,稳稳的载着他们俩学骑术。”还煞有介事地指了指云霞姐弟。 追云就跟听懂了主人的话一般,又喷了一个响鼻。 明光便朝云霞他们笑,拉着缰绳命令追云走,追云立刻听话的跟着明光走了。 因为云霞姐弟下午散学都会去练武,所以穿的练功服也适合于骑马,便省得更换了。三人直接去了明光建议的举廉家的练马场。 明光也说了,刚开始在练马场练习,等以后练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城外骑行。 云霞姐弟对他言听计从,没有半点异议。 到了练武场,看着场内骏马奔腾,骑手们在马背上雄姿英发,耳边马蹄哒哒,云霄兴奋地又跳又叫,恨不得马上骑到马背上去。 这是师父的骑兵们,他们个个骑术了得,水平高超,在马背上使用兵器跟平地上一样灵活,有些甚至在马背上做着花样动作,就他们站在这的功夫,一匹马上倒立着一个人过去了,堪比杂技,不得不服啊! “啧啧,要是我也能练成这个水平就厉害了。”云霞不禁感叹。 明光接过她的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认真练习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明光兄,你也会那样对不对?”刚才张着嘴看着那一人一马过去后,云霄才回过神来。听了姐姐和明光兄的对话,他便脱口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在他心目中,明光兄是无所不能的。 “霄弟,明光又不是骑兵,没必要学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觉得弟弟有些强人所难,云霞赶紧帮明光解围。 明光却点了点头说:“无妨,我恰好是会的,云霄是不是想看看明光兄做那个动作?” “想看,非常想看!” 云霄双眼都冒出星星了。 “那好,明光兄就来一个。” 说完爽快的翻身上马,追云立刻扬起四蹄跑了起来。 只见明光在奔跑的马背上用双手抓住马鞍,抬起双腿,一用劲,整个人已经倒立在了马背上,而追云还在继续奔跑。 云霞不得不在心里喊明光大哥,太牛了!而云霄再次张大嘴,不过没有片刻迟疑,他嘴里的欢呼声就喷薄而出。 “明光兄,真英雄;明光兄,太威武!”小家伙临时喊出来的口号还很押韵。 喊过之后,他又抓住云霞的袖子,小脸涨红,语无伦次地说:“姐姐,不用羡慕刚才的人,明光兄,我们,也会。” 他已经骄傲自豪加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云霞拍了拍他的头说:“是啊,有明光这样出色的骑手教我们骑马,将来我们的水平是完全有保证。霄弟,咱们好生跟着明光学起来!” “姐姐说得对,云霄听姐姐的。”小家伙总算平息了一些激动,很认真地回应了云霞。 转了小半圈的明光,潇洒的重新坐到了马背上,扯着缰绳让追云停在了云霞姐弟俩的面前,抬腿轻松的从马上下来了。 “你们谁先来?”他征询姐弟俩的意见。 “我先来,我先来。”云霄一点没有客气。 云霞笑笑说:“你先教他吧。” “好,云霄,来上马,云霞你可以在旁边看着。”明光朝云霄招手,云霄想从马后面绕过来,明光当即制止了他。 “云霄你又忘了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了么?不要站在马后方和侧后方,以免被马踢到。从前面绕过来,对,用手摸摸追云的头。” 云霄按照明光所教从马前过来,摸了摸追云的头,才绕到追云的左侧面来。 明光又耐心教了他缰绳的握法,以及上马踩马镫子的步骤方法,等他讲完让云霄上马时,充满灵性的追云在明光的指示下已经跪了下来。 云霄上马后,明光跟在追云旁边,追云走得缓慢平稳,坐在马背上的云霄在明光的教导下,很快学会了随着追云走动的节奏控制身子的起伏,就像随着波浪起伏的船只一样。 学会了这个俗称打浪的技巧,骑在马上的感觉就不再是僵硬别扭,而是享受乐趣了。 所以云霄骑了一大圈都舍不得下来,若不是云霞瞪了他一眼,明光兄也说了明确让他下来让姐姐的话,小家伙还想赖在马背上再骑几圈过瘾。 因为有云霄上马的示范在前,云霞上马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追云在明光的面前特别听话,坐在马背上的云霞也很快就适应了,明光便教她如何驱动马儿小跑起来,让她用小腿轻轻敲打马肚子,追云立刻加快了速度,但依然很稳的驮着云霞。 上一次的驾马体验云霞还有印象,所以接下来明光让她随着马儿的节奏一站一坐,跟着马儿行走频率骑马时,她比云霄学得又更快了。 随着明光一步一步的教导,云霞还学会了让马儿转弯,掉头等一系列基本动作。 最后收工的时候,云霞已经基本能独立骑行了,她的领悟能力也得到明光的高度赞扬。 当然要成为合格的骑手,还需要继续刻苦练习。 自那天以后,练武场上就经常可见云霞的身影,从起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飞扬肆意,见证了云霞骑术的不断进步。 追云也逐渐把云霞认成了它的第二个主人,云霞对追云的驾驭也越来越娴熟。 第782章 长大 郊外,灵泉河边的草地上,一匹奔马长鬃飞扬,四蹄奋起,仿佛踏着绿浪凌空飞行。 “追云好样的,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啊!”马上的红衣少女就像对着老朋友说话一般,跟这匹马念起了诗。 而那匹马就跟听懂了似的,一声长嘶,跑得更快了。 风从少女耳边呼啸而过,也像是灌入了马蹄中,马蹄就像不沾地,腾空而行一般飞驰起来。 追云跑向的地方,有一棵大树,一个身材颀长,俊逸出尘的少年背靠着大树站着,正看着向这边奔来的一人一马。树旁的草地上,还有一个小少年直接躺在地上,仰望着蓝蓝的天空,口中咬着草叶,一派怡然自得。 而树旁稍远的草地上两匹马儿正闲嚼着地上的草,一匹高头大马,浑身雪白;另外一匹通体黑的马就显得小了一号。但单单这么一看,还是能感觉到这两匹马均是好马。 和追云一样,它们毛色纯正,油光水亮,而且身姿雄健,全身匀称,彰显着肌肉的力量。 “云霄,你姐姐已经骑回来了,我们去和她汇合吧。”少年朝躺在草地上的小少年喊。 小少年腾的跳了起来,拍打了下衣衫,站直了身体,大声说好。他十一二岁的年纪,个子已经很高了,比起三年多前,云霄终于甩掉了小胖墩的形象,就像拔了节的竹子一般,往瘦长方向发展了。但小家伙更加结实了,正如云霞形容的一样,瘦是瘦,有肌肉。 脸也长开了,越发肖似他的父亲李将军,俊眉朗目,鼻直口方,端得英挺帅气。 云霄熟练地翻身上了黑色的马,拍了拍马头,喊了一声雷霆,我们走,黑马立刻扬起蹄子跑起来。 跟在后面的明光跃上了白马,追了上来。 一黑一白两匹马瞬时像流星划过,如疾风过境,迎头望着追云飞驰过去。 近了,近了,云霞看见对面的黑白二马组合,她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瞬间灿若星辰,笑意从眼底蔓延出来,很快染满了她红扑扑的脸蛋。 乌黑的秀发挽成的飞仙髻上,数颗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其间,再无多余的发饰,却让人看得眼前一亮。快到及笄之年的姑娘,正处在人生最美的年华,娇艳如绽放的鲜花。 云霞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如今在京城,也已然成了大名人。 世人都知道,李将军的女儿文武双全,长得很漂亮如仙女下凡,还特别有钱。经常一掷千金救济穷人和遇到困难的人。 李家开的酒楼已经成了京城最好的酒楼,而李家陆续开的茶庄、奶酪店、药材铺……每一个都成了行业标杆,李家也因此成了日进斗金的大富人家。 据说,这中间功劳最大的不是李夫人,而正是李将军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宝贝闺女李云霞。 一时之间,京城的贵妇名媛都以成为李夫人,尤其是李小姐的朋友为荣,有些甚至因为跟李小姐遇见搭上了话都要得意半天。 不过,她们再怎么喜欢李小姐,也只能是期望与李小姐交好而已,但是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以及有适婚年龄儿子的皇亲贵戚们,不免就暗自开心了,他们觉得自己身为男儿,还有机会能把李小姐娶回家共度一生,岂不是要强上太多了? 于是,前两年到李家提亲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演变到最后都变成了络绎不绝,说是把门槛踏破了都不为过。 不过这件事情,云霞还真没有太操心,因为她的母亲出面帮她通通推拒了。 理由是云霞早已有婚约。 母亲为此还专门进行了解释,把婚约来历讲得清清楚楚。 原是当年云霞爹在一场战役中受重伤,被人救了出来。因感念救命之恩,云霞爹当时便把才出生的女儿许配给了恩公的长公子。但是后来与恩公失去了联系,所以暂时还未履约。但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何况这还是与恩公达成的儿女婚约,所以他们李家坚持一定要等下去。 既然有这样的前情,那些求婚的人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但也有不甘心的人质疑,万一那恩公的长子一直不出现,岂不是耽误了李小姐的终身大事? 云霞娘回答说,当年云霞爹与恩公还有个口头协议,若是约定后二十年都无法履约,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样的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自那以后,求亲的人才渐渐减少,到今年总算是清净了。 云霞松了口气,她根本不打算那么早结婚,原本担心母亲会急着把她嫁出去,突然钻出的婚约解救了她,她自然乐得接受,也不会去质疑婚约的真实性。 隔壁的老太婆、云慧娘却是对云霞飞来的婚约产生了疑虑。 老太婆说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事,云慧娘也说有这个婚约,没道理以前一点口风都不漏啊?不过她们俩也没有过多纠结。 她们自动自发的分析了一阵,得出结论是云霞死丫头那结婚的对象肯定是个拿不出场面的家伙,但是李勇钦傻乎乎的许了婚,依照他那个蠢性子,也只能自食其果认了。 而云慧对此嗤之以鼻,就算是假婚约,却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又失散多年的恩公能是个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爱打洞,他的儿子又能是个啥? 这么一合计,小狐狸家的老中少三个女人都觉得云霞那死丫头惨了,这个婚约就是压在她头上的大山,会把她压得死死的。云慧更是恨不得大山能永远压着云霞。最好压到那死丫头年龄大了,从香饽饽变成馊饽饽,然后连嫁都嫁不出去才好。 所以有人不信来问她们时,三人都面不改色的说着与云霞娘口径一致的话,好像这个婚约是她们亲自见证过的。无形中让众人对云霞娘的话更添了一层相信,也算是成功帮云霞挡了桃花。 要说,小狐狸家对云霞家没做什么好事,偏这事做得很靠谱,不仅云霞满意,明光也是求之不得,当然最欢喜的是云霞爹娘,萧先生和王将军夫妇。 骑在马上的明光,看着越来越近的云霞,心跳也越来越快。 心爱的姑娘像一颗最美丽的珍珠,正在他眼中灼灼生辉,释放出迷人的光彩。 好在这颗珍珠现在被保护得很好,那些觊觎的人暂时都望而却步了。 想到这里,明光用劲夹了一下马肚,大喊一声:“闪电,咱们快一些。”坐下的白马听了他的话,立刻四蹄翻飞,呼啸着加速朝前奔驰。 云霄也在后面催着他的雷霆加快,很快三匹马聚在了一起,马的主人纷纷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第783章 看信 时辰差不多了,三人骑着马打道回府。 走到城门时,城门的守卫都认识云霞姐弟和和他们的忠心护卫明少侠。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云霞三人也礼貌地回话。 有守卫嚷嚷:“李小姐您的骑术已经如此了得了,还经常出城练习,真是让人佩服。” “哪里,哪里,我的骑术远远不及明少侠,确实还需要加强练习。”云霞回答得很是谦虚。 “明少侠,您能不能也教教我们。”另外一个守卫接过话头。 明光笑着说没问题,你要学就到王将军的练武场来找我。 这些守卫本来就属于义父的手下,明光很乐意教他们。 “好嘞!”“谢谢明少侠!”几个守卫互相推搡笑闹着回答,欢喜得很。 离开城门,三人继续催马前行。红、黑、白三色骏马,加上红马背上美丽的红衣少女,身后的两个英俊儿郎,走在哪里都吸引了很多路人驻足观看。因为时不时的与人互动,云霞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街边的酒楼上,有几个读书人也依窗户看过来,忍不住感叹这一行人的风采。 他们是外地才进京城的,还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云霞姑娘,一直坐在桌上未动的那位公子,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这几个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大呼小叫。 “蒋公子,现在街上这个姑娘是我来京城以后见过的最美姑娘。京城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繁华之处啊!”其中一个读书人操着方言转头对稳坐桌边的公子感叹。 被称为蒋公子的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接话。 要说京城最美的姑娘,非李云霞李小姐莫属。就他们几个,见着谁都说美,要是见着李小姐,恐怕眼睛都直了,再也迈不动步了吧。 “蒋兄,这位姑娘还潇洒地骑在马上,京城的姑娘都这么剽悍吗?”另一个读书人也转过头来。 美丽的姑娘,骑马,蒋公子想了想,立刻跳起来,扑到了窗前。 果然是他心目中的最美姑娘云霞小姐。 几个读书人正要向蒋公子打听这位姑娘是谁?就见蒋公子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等他们反应过来,蒋公子已经站到了酒楼外的大街上。 云霞的马正好过来,蒋公子立刻满脸堆笑朝她拱手施礼问好。 这位蒋公子云霞是认识的,在去年的中秋赛诗会上他也有斩获,所以云霞也笑着朝他回了礼。 蒋公子与云霄和明光亦见了礼,然后目送三人走到街口转弯后,才重新回到酒楼。那几个外地来的读书人立马围住了蒋公子,眼睛都全是崇拜和羡慕。 在他们看来,蒋公子能认识这位仙女般的,会骑马的姑娘,也就有可能引荐他们认识下,所以对蒋公子的态度更加讨好起来。 便有人请蒋公子讲讲刚才那位姑娘芳名是什么?是谁家姑娘?这个人起了头,其他几个也纷纷加入询问之列。 蒋公子很乐意讲,他自豪地开了口:“这位姑娘可是个京城里的名人,她爹就是赫赫有名的虎威将军。” 几个读书人都知道也很尊敬虎威将军,个个脸上都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是将门虎女,会骑马也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蒋公子又开了口:“这位芳名为李云霞的姑娘,现在在京城比她的爹还要有名。” “为甚么?” “蒋公子您快跟我们好好讲讲。” “李姑娘怎么个有名法?” …… 几个读书人都好奇不已,竖着耳朵听蒋公子的分解。 在蒋公子接下来的讲述中,一个传奇女子的形象跃然而出,在他们脑中挥之不去。如此文武双全的漂亮姑娘,却是有了婚约之人,要不然,他们也愿意为了红颜去求亲试试,即便知道不可能,他们也愿意抱着万一的心理去试试的。 云霞听不见这些人对她的议论,即便听到了,也会一笑置之。 此时她们三人已经回到了将军府中,在云霞的闺房里,修竹正伺候她换衣衫,紫蔓跑了进来。 “小姐,夫人让我来请您过去,说是有好消息跟您讲哩。” 云霞便飞快的穿好衣衫,往母亲房间去了。 “霞儿回来了,你爹来信了。”她一进门,母亲便笑眯眯地迎上来,并把信递给了她。 如今父亲的来信,除了密信母亲看完就处理掉之外,其他的信件都会留着让云霞看。 接过信件,云霞便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还真是好消息,父亲在信里说今年边城春种已经开始,去年收获的粟米堆满粮仓,到现在都还没吃完,今年丰收时他会犯愁该装到哪里,估计又要再新建粮仓了。原本还说给北凉边城驻军运送一些去,结果黄将军说他们的大生产运动也见了成效,虽然没有新建粮仓,可是老粮仓都装满了,现在只吃掉一多半。 父亲大人这是明目张胆地炫富啊! 云霞抿嘴笑了。 然后父亲提到明光的小廖叔叔是个宝,说自从他到边城以后,不仅教会了将士们多种功夫,还让将士们练了很多奇妙的阵列,什么雁形阵、玄襄阵、疏阵、数阵等等,前段时间基本练成,专门演练过,效果奇佳,以后攻敌必然会让敌人闻风丧胆的。 小廖叔叔本来就是个军事奇才,到边城去也算人尽其材了。 云霞猜想,父亲现在定是把小廖叔叔引为知己,特别看重呢。 最后父亲提到,有别有用心的人在皇上面前参奏他,说他在西戎边城招兵买马,私自扩大自己的势力,让皇上防范于他。多亏了霞儿的建议,他提早在皇上面前报备,还跟皇上讲清楚了,不用朝廷一分钱,自己贴钱也要帮皇上养好军队。 所以这次皇上还算公道,驳回了对他的参奏,还斥责奏报之人说:“李爱卿自掏腰包为朕养兵,事无巨细都向朕汇报了,其心忠,可鉴日月。你还好意思到朕面前来搬弄是非?你怎么不自己出钱帮朕解燃眉之急?” 云霞笑得更开心了,这个皇上都快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这次他能这么爽快,除了父亲跟他奏明一切之外,去年冬天我们李家拿出白花花的银子赈灾也是原因之一啊。 皇上奢靡过度,又被惠妃迷惑,在惠妃身上大肆花钱,这两年又逢了几次自然灾害,导致国库如今并不充盈,甚至可以说是捉襟见肘。也就促使皇上如今对父亲,对李家态度转好。其实他心里拨着小算盘,算计着让李家成为他的后备钱庄哩。 想到这里,云霞蹙了蹙眉,李家的钱用到该用的地方,比如赈灾救济灾民,比如兴办学堂,比如给军队用,她都不会有丝毫心疼;可是用在惠妃之流身上,或者被惠妃挪给西戎用的话,她就不愿意再当那冤大头了。 第784章 违愿 坐在云霞对面的云霞娘,看着从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柔和地铺洒在霞儿身上,仿佛给她蒙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辉,越发衬得她娇艳可爱,耀眼夺目。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她的霞儿就是这样的,长高了,也长水灵了,整个人宛如出水芙蓉,喜煞可人。尤其是霞儿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美得让人惊艳。 所以才引得那么多提亲的人上门,也让她这个当娘的又不得不出面帮霞儿推拒,做着别的母亲不会做的事。霞儿,但愿你不要怨娘啊。 虽然霞儿从未指责过自己挡她的亲事,但霞儿毕竟是未出阁的闺女,即便心存不满,嘴上也不会说出来的。否则真要说出来,别人还以为她自己想尽快嫁出去呢,那多不好意思啊。 基于此,云霞娘心中才隐隐有担心。 但是这事情自己又不得不做,毕竟霞儿自有良配。 再等等,等杭儿身世揭开的那一天,霞儿你就会知道爹娘给你选的郎君有多么优秀了,之前的等待又有多么值得了。 正盯着女儿看得出神的云霞娘,颊边的酒窝浮现,唇角随之也上扬起来。 “还真是好消息呢。”云霞把信纸递回给母亲,神采生动飞扬,昭示着她此刻的愉悦心情。 “可不是。娘可是边看信边笑。”云霞娘接过信纸,仔细放入怀中。 接下来母女俩又说了一会话,云霞才回到自己的闺房中。 而云霞娘则去找明光,把信拿给明光看了,又跟他讲了讲沈维白的事情,这个消息是送信人一并带来告诉她的。 “云霞还不知道沈维白的事情吧?”明光拧着眉头,神色凝重地问。 叹了口气,云霞娘摇了摇头,抬起头对明光说:“迟早也要知道,估计就这两天会昭告世人。也好,这件事情就此了结,霞儿也就死心了。倒是杭儿委屈你了。” “岳母说哪里的话,我一点都不委屈,云霞开心我才开心。” 明光把信纸递给她,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接信纸的手明显颤动,云霞娘哎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走到香案前,拿起火折子把信点燃,放进了香炉中,看着信被火卷起,散出袅袅烟雾,最后化成灰烬。 明光看着信纸燃尽与香炉灰融合,深吸了一口气,暗下决心,明天要再去找沈维白问问。 虽然沈维白与四公主成亲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可是云霞会伤心,云霞伤心对他来说便是天大的事。这次他要让沈维白说个子丑寅卯来。 此时的沈府,上上下下都处于一派忙乱,但是仔细看,那些奔走的下人们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沈老爷子的身子在这两年来迅速变差,原本红光满面的圆脸也变得干瘦灰败,前段时间差点去见阎王爷,几乎是死里逃才缓过来。养了一段时间也不见起色,但今儿个却精神奇好,身体似乎也恢复了。 全是因为他的又一个孙子将要成为驸马了,多年汲汲营营的目标又进了一步,他太高兴了,所以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比起维玄,维白的媳妇更重要,因为她是四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 沈老爷子已经决定了,等维白成了亲,根基稳固些,他便先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这两年,维白表现越来越出色,而维玄却是越来越让他失望,现在被二公主那丫头控制着,忒没出息了。反观维白,皇上本来不愿意四公主嫁给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跟皇上说的,竟然打动了皇上,同意他与四公主订亲。过几天,就要成亲了。 心中一阵狂笑,沈老爷子手中的佛珠也捻得快了许多。 沈维白此刻站在自己的房间中,却是并无半点即将要成亲的喜悦。 编钟和有利各自远远的站在六少爷两边,看着六少爷暗沉沉的脸色,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这几年六少爷在沈家的地位越来越高,派头也越来越足,相应的脾气也大多了。不过,比起大少爷,六少爷还算比较讲理的。 嘭的一声,沈维白把桌上的笔架掀到了地上。笔架上挂着的笔立刻四散,乱七八糟的摆在地上。沈维白踩着笔往窗前走去,茫然地望着窗外,陷入沉思中。 编钟忙趋前蹲下,把笔架和笔都捡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放到桌上,赶紧退了开来。有利朝编钟摆了摆头,使眼色让他先出去。 接到有利叔的暗示,编钟如释重负,立马转身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出去了。不过他没有走远,就站在回廊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有利躬着身上前几步,在沈维白身后站定。 “六少爷,老奴知道您心里苦。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可不能前功尽弃啊!” 有利说得很缓慢,声音苍老暗哑,但字字句句都像小锤子,锤在了沈维白的心里。 沈维白猛的转头,盯着有利,一字一句地说:“有利叔,你知道我最想娶的人是那个,不是这个!” “六少爷,老奴知道,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想想,若不是您这几年断了与那个姑娘的联系,她能像现在这般活活得风生水起?恐怕老爷子、大少爷早就出手了。” 这话的确是实话,沈维白吸了口气,嘭的一声,把拳头擂在了墙上。 有利跟着歪了下嘴,这得多疼啊,他不免心疼起六少爷来了。于是上前一步凑到沈维白身边低声道:“六少爷,您既然要干大事,就不要在意这些小事,先把沈家大权捏在手中才是重要的。再说,这位是皇上的四公主,尊贵无比,您也得罪不起啊。” 沈维白扭头过,面目有些狰狞:“有利叔,我是不是不是个东西?” “六少爷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年轻有为,将来一定能把沈家变得更兴盛的。”有利立马否定六少爷的话,再表示了自己对六少爷的看好。 话说回来,他还指着六少爷做了家主过几天好日子呢。 沈维白用另一只手包着击打过墙壁的手,在心里撇了撇嘴。沈家家主?祖父对我的要求远不是沈家家主这么简单。 第785章 违背 上月初,祖父突然发病那天,估计他老人家以为自己不行了,便急着把沈维白喊到了床前讲了一番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那时沈维白才知道祖父的野心有多大,也知道了祖父握在手里的筹码有多重。 当时他竟然没有拒绝就应承下来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祖父那句话的诱惑,实在是太让他动心了。 祖父撑着斜靠在床上,浑浊发黄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脸上泛着潮红,用了大力气对他说:“维白,我们沈家举事而成的可能性很大,事成之后这江山都是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那娶了云霞也就不在话下了。 想到这里的沈维白放下手,对着有利笑了。 有利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好了,六少爷想通了!他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大作用。 次日,城外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两个高个子的少年对峙着,风吹动他们的头发和长衫,两人周遭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压抑而沉重。 “沈维白,你做得太过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光先开了口。 沈维白面无表情地反问:“我哪里过分了?” “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话,我还记着的难道你却忘了?”明光愤怒道。 哼,沈维白从鼻中哼了一声:“姓明的,你只是一个护卫,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你!”明光瞳孔一缩,双手捏紧成拳。 这就是个无赖!他咬着牙在心里叫嚣着,很想冲上去给沈维白一顿拳脚。若不是为了云霞,他早就把沈维白打翻在地,还要踩上一脚。 “沈维白,你对得起云霞吗?” 强自克制住自己的明光,这句话几乎是从胸腔中吼出来的。 云霞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这世间最珍贵的姑娘。沈维白觊觎他心爱的姑娘,他本该利落地让沈维白能滚多远滚多远的,却还要生生站在沈维白面前受屈辱?他是何苦? 无他,只是因为云霞喜欢沈维白,他就巴巴地来忍受这一切了。 沈维白脸上依然没有变化,不过他把双臂抱在了胸前,用睥睨的眼神看向明光。 “我说姓明的,你是不是对云霞有意思?” 被他猜中心思,明光顿了顿,不过他马上摇头矢口否认:“姓沈的,你不要像条疯狗一样胡乱咬人,我是云霞的护卫。” 沈维白再从鼻中哼了一声:“护卫?你也知道自己是护卫,那就该懂得规矩,哪里有护卫直呼主人的名字?云霞,云霞,也是你叫的吗?” “是云霞要我这般叫她的,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明光也不示弱,反唇相讥。 放下交叉在胸前的双臂,沈维白上前一步,指着明光说:“既然是个护卫,在本少爷面前,你就得有护卫的样子,不许直呼我的名字。” 他的手已经快指到了明光的衣衫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明光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拳砸向沈维白。 沈维白大概没有料到明光会突然出手,闪躲不及,被明光砸到了肩上。这下他立刻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一样,嗷嗷叫着向明光反扑过来。 两人都是热血冲动的年纪,谁也不愿意输给对方。 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翻滚腾跃,你来我往地过招,好一番缠斗。直打得地面的尘土飞扬起来,拳头与拳头,拳头与身体的碰撞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响声尤其大。 这几年两人的武功都有不同程度的长进,但沈维白与明光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砰的一拳,沈维白唇角先被打破了,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明光没有挂彩,只是头上沾了些草根,脸上有一小块青肿。 不过两个人原本干净的衣衫全都变得皱巴巴的,还有斑斑泥迹,看着十分狼狈。 “沈维白,你这个骗子,今天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明光又冲了上来。 沈维白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迎着明光举起了拳头。 但他的拳头只是虚晃了一下,便松开直接抓向明光的眼罩。 明光连忙把头往后一仰,沈维白够阴险,试图拿掉他的眼罩,想让他因为眼疾不敌。你不仁,我也不必再有所保留,明光大吼一身,凌空而起,直接给了沈维白一个飞踢。 这次被踢得很扎实,沈维白倒地半天都不起。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还想着毕竟同窗几日,不能太过分,结果你直接要攻打我的软肋,所以不能怪我手重。要怪只能怪你技不如我,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光看着地上瘫着的沈维白,不再客气,故意羞辱了他他几句,以解心头之恨。 翻了个身望天平躺着,沈维白恨恨道:“姓明的,你有什么资格怪我?是,我与四公主订了亲,可那是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我敢不敢拒绝?” “恐怕你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吧。四公主亲自跟云霞说过,她问过你有心仪的姑娘没有,你是不是说的没有?还有,四公主是不是明确表示过,若是你觉得和她不合适,她绝对不勉强你,可是你说的是很合适,对不对?” 没等沈维白说话,明光又继续往下说:“知道上次我为甚么约你出来吗?是因为皇上不是很愿意把四公主嫁给你,只要你跟皇上表明态度,这桩婚事就不会成,结果你跟我说会想办法解除跟四公主的婚约,转身便去跪求皇上把四公主嫁给你,你这个阳奉阴违,不知廉耻的家伙,你,你就是,呸,不要脸!” 因为生气,明光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沈维白了,只朝他啐了一口,说他不要脸。 沈维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怒反笑,瞪着眼睛吼道:“我不要脸,那云霞的婚约就要脸?我拒绝了四公主,能娶到云霞吗?我祖父会同意吗?云霞她爹娘又能同意吗?” “云霞的婚约可以不作数。”明光脱口而出。 沈维白直接把手指戳到了明光的胸前:“不作数?你是哪根葱蒜,云霞的婚约你能做主?” 明光是能做主的,可是他却不能解释半句。 第786章 违心 刚才一冲动说出来,他马上就后悔了。 以他现在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该做得了云霞的主。可是当初他是下了这个决定的,只是沈维白并没有给他做的机会。 见明光哑然不说话,沈维白更加得意。 他的手戳得更使劲,直接把明光逼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昂着下巴,沈维白狭长的眼睛里满是鄙夷,脸上是获胜后的洋洋自得。 面对他的咄咄相逼,明光决定不再退让,他一把打掉沈维白戳在自己身上的手,挺直脊背,肃然道:“沈维白,云霞跟你说过的,她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困难,再一个个解决掉;可是你呢?你何曾有半点诚心?你摸着你的良心,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没有一点贪念权势的心,你敢不敢?” “我有甚么不敢?”沈维白梗着脖子嚷道。 明光淡淡地回了句:“只怕你会自欺欺人吧。沈维白,你配不上云霞。”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得又快又急。 “你给我站住!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沈维白恼羞成怒,近乎于咆哮了。 见明光压根不理他,沈维白飞奔上去,意欲揪住明光的衣领。 明光一个侧身闪开,反而抓住了沈维白的衣领:“沈维白,我警告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趁我还没有爆发之前,赶紧给我消失。” 然后把手松开,推了沈维白一个趔趄,又重重地拍了拍手,似乎想拍掉什么脏东西一般。 然后再次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沈维白,你完全配不上云霞!” 他不但没有半点收回刚才话的意愿,还加了两个字,说完立马转身离开了,不想再和这种人多呆一刻。 沈维白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是个不识珍宝的睁眼瞎子,活该错过云霞,云霞也算逃过一劫。 只是可惜了佩琇。 这两年,佩琇和云霞交好,明光也逐渐认识了解了这个堂妹,聪明可爱,善良热情,是个很不错的好姑娘。 只是佩琇嫁给沈维白这种人会幸福吗?他有些担心,不过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暗中祈祷,希望上天能待自己这个堂妹好一些。 大踏步往前走的明光,也下了大决心:今后云霞就由我来守护!我发誓不会让云霞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明光适才所说的话,尤其是他拍手的举动刺激到了沈维白,让沈维白感到又羞又恼,愤愤地呆立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明光的背影。 他竟然敢说自己不配,还当着自己的面拍手,就像自己是什么肮脏腌臜的东西。姓明的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羞辱我? 沈维白只觉得一股邪火冲上来,他眯了眯那双桃花眼,咬着牙暗道:“姓明的,你惹到我了。” 同时脑袋飞速转动起来,他要让姓明的尝尝惹到自己的滋味。 等明光走出一丈之外后,沈维白猛的睁大眼睛,他想出了对付明光的办法。 下一息,他已经动了起来,飞速追上明光并张开手挡在了明光面前。 “让开!”明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沈维白收回手,抬起右手摸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冷笑道:“姓明的,我就不明白了,我配不上云霞,难道你就配得上吗?” 明光没理他,试图绕过他离开。 沈维白自然不会让明光离开,再次挡在了明光面前。 明光站定,看着他说:“你想干甚么?” “干甚么?姓明的,我要你跟我道歉,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莫及。” 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明光挑了挑眉,扬着唇问道:“你摸着自己的心想想,你能不能,该不该,值不值得接受我的道歉?” 沈维白白皙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红,但很快他便梗着脖子,昂起头,斜着眼睛看着明光说:“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了,我有苦衷。” 明光呵了一声,直视沈维白反驳他的话:“你的苦衷?你敢说这些苦衷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沈维白,我也跟你讲清楚了,你原本是可以不这么做的,可是为了你的私利,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罢,既然做了,那你就咬着牙承受下来。你偏偏要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难道还想让别人为你鼓掌而呼,拍手称赞吗?” 最后一句话,明光提高了音量。 沈维白确实有这种心思,所以明光猜中了他的想法,让他本就生气的心里又添了别扭。 “姓明的,你胡说八道!” 越是这样,他越不会承认,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大叫着嚷嚷起来。 “不可理喻。”明光不想和他再纠缠,伸手把他扒拉开,径直往前走去。 沈维白指着明光的后背,眼中迸出寒光,凝成无形的霜刀,直接砍了过去。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我沈维白不是任由你搓圆捏扁的人。 他吐出一口气,把手捏成了拳头朝着明光的背影晃了晃,然后咧了咧嘴想笑,可唇边的伤口让他抽了口气,也让他眼中的愤怒的火苗又烧旺了一些。 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明光怕沈维白试图偷袭他,所以回头看了看,却见沈维白正在揉伤口,不禁转头笑了起来。 违心之人,做违心之事,我觉得打得还太轻了。这么想着的明光,把脚步迈得更大了。不赶紧离开,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再返身去打沈维白。 “姓明的,你不承认我的苦衷,好,我有办法让你承认。明天我就去求皇后娘娘,让她也给你赐一门亲事!” 沈维白的声音从后面飘来,传进了明光的耳朵里,他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 看着明光瞬间定在原地,沈维白得意地笑了。 姓明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直在肖想云霞,呸,你也配。让皇后娘娘给你赐一门亲,从此离我的云霞远远的。 转过身来的明光,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维白,他居然能想出这么卑鄙的主意,真真小人也! “怎么样,我这份大礼很好吧?你一个小小的护卫,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赐婚,那是你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摊上这么大的好事,够你家荣耀几世了。还有,我要等着看看,你会怎样解决这个苦衷呢?” 第787章 逼迫 明光看着沈维白那张激动的脸,和他眼中戏谑之光,再次伸出了拳头。 一拳下去,沈维白另一边的唇角也流出了血,倒是对称了。 被打的沈维白岂能罢休,也挥起了拳头,两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一阵激烈的交锋之后,明光把沈维白压在了地上,反扭着他的手道:“今天我可是开了眼界了,原来我认识的沈维白竟然是个阴险狡诈之徒,亏我还把曾经把你当朋友。” “呸,你只是一个护卫,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朋友?”沈维白被明光压制住动弹不得,也只能逞点口舌之快。 不过他一张嘴,两边的伤口疼,扯得他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好,沈维白,我们从此不是朋友。我希望你收回刚才的话,我便当作从没听到过,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如何?” 明光平静的和他打起了商量。 沈维白面朝黄土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心里是那种偷吃的猫儿得手后的窃喜。 看来自己拿捏住了姓明的要害,嘿嘿,我沈维白会轻易放弃吗? 姓明的,聪明如我沈维白,既然说过会让你后悔自然会言出必行的。 趁着姓明的心绪乱,沈维白猛的从明光手下挣扎出来,滚了两圈后爬将起来,拍打起身上的尘土来。 明光也站了起来,他以为沈维白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便朝沈维白拱了拱手说:“多有得罪,那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转身欲走,沈维白暴喝一声:站住! 明光转过身来看向他。 “我同意你的央求了吗? 姓明的,你就等着皇后娘娘的赐婚吧! 不用谢我!” 面对沈维白的挑衅,明光只得说:“皇后娘娘是尊贵的人,没有功夫管我这等小民的亲事。” 沈维白笑了,笑出了一股匪气。 “姓明的,这个你就不要操心,我既然说了,就会保证尊贵的皇后娘娘会来帮你说亲。”他特意加大了说亲两个字的力度。 明光默然。 看来沈维白是铁了心要做这个事情,并不是说的玩笑话。 这一刻,明光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 沈维白凑了过来,脸上还是那种匪里匪气的笑,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异常严肃:“为了你的亲事,我多打点银子,费力费功夫都是值得的。” 合着他还有功劳似的,这个心怀鬼胎的小人。 咬着唇想了想,明光对沈维白说:“我的亲事不劳你操心,家中长辈早已为我订亲。” 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沈维白听了,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皇后娘娘断然不会替已经订亲的人说亲,这个规矩他沈维白也是清楚的。就连他,皇后娘娘也是再三确认没有婚约在身,方才撮合他和佩琇的。 提到佩琇,沈维白分出了一分心思想了想,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只可惜他沈维白心中早已有人。 仅仅分出了一分心思,还被沈维白很快收回,开始继续想应对之策。 也就又过了一瞬的功夫,沈维白脸上的笑容重新开始流淌。 看清楚了沈维白的神情变化,明光心中咯噔一下,沈维白应该是想到了化解之法,他还是贼心不死,要继续替自己说亲。 这如何是好,且不说皇后娘娘赐不赐婚,单说派人打听他的来历,就会出乱子了。一时之间,要怎么变出明光的亲人来? 明光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可心里已然觉得自己被油煎火烹,浑身难受。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太冲动来招惹沈维白,沈维白是个聪明人,能很快找到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软肋;沈维白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能想出对付自己软肋的法子。 现在,沈维白明显占了上风,抛去沈维白不齿的行事风格不说,这个法子还真是高明,高明到他似乎还没有破解之法。 不能因为自己再拖累那些保护自己的人。 明光决定等下沈维白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只要他能放弃帮自己提亲的想法。 这时沈维白抱起手臂,对着明光说:“无妨,你自家订的亲再怎么也大不过皇后娘娘为你订的亲,先娶了皇后娘娘赐婚的姑娘,再把你自家订亲的姑娘收了房,岂不是两全其美。我相信你自家订亲的那位姑娘断然不敢与皇后娘娘过不去的,你说是吧?” 说完,他兀自笑出了声。 明光愤怒质问道:“沈维白,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可质问丝毫没有扰乱沈维白的好心情,他甚至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地回答:“当然有意思,为你觅得美娇娘,功莫大焉!你想想,一个微不足道的护卫,一个还有眼疾的护卫,因为我的善举,得到皇后娘娘亲赐的姻缘,那是许多人求而不得,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对不对?” 说完,沈维白的桃花眼往上挑了挑,然后肆无忌惮地张嘴笑,因为有伤,嘴张得不大,笑声也有些放不开的怪异。 却笑得明光心中发凉。 等沈维白笑够了,明光问要他怎么做,才不做这件事? “哈,嗬,哈哈,我早让你做,你不做;现在要做,我不要你做了。” 就跟说绕口令一般,沈维白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态度。 明光不得不退后一步,向沈维白鞠了一躬:“我是护卫,担负着保护云霞的责任,还请你看在云霞的面子上,让我继续做好她的护卫。至于其他的,我答应你,不会有半点逾矩之处。” 面对拿出诚意的明光,沈维白却更坚定了要替明光说亲,把他从云霞身边撵走的决心。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明光了,然后重重地把手拍在了明光的肩头上。“刚才我让你收回你说的话,你为甚么不照做?我说你会后悔的,你大概以为我说的是玩笑话吧?” “沈维白,我是云霞的护卫,云霞知道你这么做,让她的护卫离开她,她会对你表示感谢吗?” 沈维白拍在明光肩头的手立刻屈起,使劲捏住明光的肩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就算她不感谢我,可是也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而你这个肖想主人的护卫,就再也打不到云霞的主意了。” 第788章 存愿 “沈维白,我知道了,你为我说亲的主要目的是让我离开云霞。行,我答应你。” 明光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吐出了这句话。 回到将军府的明光,脸色暗沉,眼神空洞茫然。 云霞娘见他如此,心下觉得不妙,便悄悄问明光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向很有主意的明光这次却手足无措,他跟云霞娘说了自己刚才去找沈维白发生的事情,然后就像被抽去浑身力气一般,坐在了椅子上。 “杭儿,沈维白竟然如此无赖!难怪霞儿爹说他家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果然!”云霞娘很是生气。 明光坐在椅子上,抓着椅子扶把的手青筋拱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不倒下去。 云霞娘走到明光面前,开口劝他:“杭儿也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找你爹去,让他想想办法。” 萧先生还在学堂,云霞娘去找他也很方便。 “岳母,有劳您了!”支撑着站起来的明光跟云霞娘鞠了一躬。 “杭儿,你好好休息休息。”云霞娘点点头,自出去了。 出门后唤了一个丫鬟,给明光端了茶水过去。 萧先生正好让学生们在读书,见云霞娘在窗边露了一脸,便信步走出课堂来。在云霞娘面前站定,躬身施礼道:“夫人有什么事?” 当着这些学生的面,萧先生自然是礼数周到。 云霞娘赶紧还礼:“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便移步到院中的花坛前站定,萧先生立刻有些紧张地问:“是杭儿出了什么事吗?” 今天杭儿没来学堂,萧先生心里本就担心,这会儿见云霞娘亲自过来,自然猜测是苇杭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二弟妹马上证实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听了云霞娘转述的大概情况,萧先生的脸色暗了下来,眉间也赫然皱出了几条深纹。 没有想到沈维白这个孩子还有这么一面,竟然会使出无赖手段,想出此等阴损招术。 好在那沈维白答应了,只要杭儿离开云霞便不再去请皇后娘娘给杭儿赐婚。不过杭儿心里一定很难受,被沈维白逼迫,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 学堂里的读书声渐渐小了,有学生透过窗户看向院子中的萧先生和云霞娘,萧先生必须尽快回学堂,所以他跟云霞娘再施一礼:“如此还请二弟妹去劝解下杭儿,我自会与三弟夫妇商量,早些找到解决办法。” “那就请大哥帮着张罗,我便先告退了。杭儿那我会尽力劝说的。” 两人作别,萧先生回了课堂,云霞娘也往主院去了。 不过萧先生一进门,就发现云霞的视线跟上了他。他连忙整肃神情,继续上课。 刚才母亲匆匆而来,似乎跟萧先生说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萧先生神情变化,有明显忧色。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云霞若有所思地盯着萧先生。 但见萧先生又在若无其事地讲课,她略微安心了,决定待下课问一问先生。 收回视线,她扫了扫自己旁边的桌子,现在那是明光的座位。 今天明光说有事情没有来,他的座位空空的,让云霞的心也有些空,她便撑着下巴开了一会儿小差。 如今整个学堂里只有她一个姑娘了。 小狐狸已经很久不来学堂了;俊娴一年前成了亲,成亲后自然不会再来;最近瑶华也被家里召回,关在府里学女红,顺便做些出嫁前的准备。 瑶华不来学堂,云霞顿时觉得少了好些乐趣,很有些不适应。只有举廉,因为很快要当新郎官迎娶瑶华了,反而适应得很快,成天价喜气洋洋的。 好在是自家学堂里,云霞觉得还算比较自在。她想学多久也不会有人阻拦,所以她决定只要自己在家,就一直跟着萧先生学下去。 萧先生常笑言,云霞的学问若是去参加科举考试,定然会金榜题名,即便是状元,拿下也不无可能。 只是可惜了她不是个男儿,连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而举廉和她的表兄们去年都过了会试,举廉兄名标榜首,是为会元;智轸表哥紧随其后,以第三名的成绩通过了会试;智轲成绩也不俗。就连智轩,也通过了乡试并名列前茅。 成绩揭晓后,李家学堂再一次名声大噪,萧先生更是成为许多教书先生心中的榜样,也让很多莘莘学子前来求见,想拜其为师学习。 李家学堂抵挡不住汹涌前来求学的学子,不得不考虑进行扩招。但将军府实在容不下那么多学生,所以云霞便提议拿出钱在城外的小青山修了一座书院。 她的提议得到大家的同意,小青山李家书院很快动工,经过大半年的修建,眼看就快要竣工了。届时萧先生便会到书院去开学授课,学生们也都会吃住在书院。 当然要想进李家学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云霞想出了入学考试制度,只有通过了李家学堂的入学考试,再通过萧先生的面试,层层合格后才能收入学堂。 这个制度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公平性,也保证了生源优秀,书院能真正录取到好的人才苗子。 对于那些家境贫寒又品学兼优的学生,李家学堂承诺,由李家拿钱供他们读书。 此消息一出,那些苦寒出身的学子们激动得奔走相告,感恩戴德。 一向爱才惜才的萧先生对云霞这个点子拍手称妙,十分推崇。他暗下决心,好好培养这些好苗子,为杭儿网罗储备大量的人才。 对于这个新奇的制度,想进李家学堂的学子们都充满好奇,跃跃欲试等着即将开始的入学考试。 这时先生让举廉起来回答问题,举廉抑扬顿挫的声音把开小差的云霞唤了回来。 举廉的回答显然令先生很满意,他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云霞也笑了,举廉和表兄们在准备殿试,要向科举制度的终极考试发起进攻,为进士及第冲刺。 她自然很为他们开心,也时时为他们加油。 他们经常会说,如果云霞能参加考试就好了。云霞对自己不能参考倒不是很在意,谁叫她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姑娘呢?因为她更感兴趣的事是沙场点兵,疆场驰骋。 第789章 思危 若说有些许遗憾,那也是针对明光的。以明光的才学,参加科举考试,一路过关斩将,进士及第也是十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可明光却只参加了乡试,便没有继续考了,原因是明光跟她存了一样的心思。 明光还说,作为她的护卫,能与她一道去战场建功立业,感到荣幸之至。 所以最近云霞便开始琢磨,得找个适当的时机提醒父亲,准许他们到边城去。 边城有真正的战场,想起那里云霞就觉得热血澎拜,激情飞扬。尤其是最近,她越来越有强烈的预感,边城将士们和西戎人之间很快会有一场战事。 三年多前皇上下旨不准攻打西戎,让西戎王有了喘息的机会,他逐渐剿灭了旗王队伍,重新掌控了西戎大局。 旗王最后死得很惨,听说是被西戎王五马分尸的。旗王全家,包括还在吃奶的婴儿都没有逃过一死,满门被血洗一空。而与旗王一起举事的心腹手下,都被诛灭九族。足足可见这西戎王行事时多么毒辣阴狠,杀伐果断。 云霞分析,如今西戎内部已安稳,野心勃勃的西戎王却不会安稳,估摸着不久就会出来搞事了。 西戎王要搞事,我们也不会怕事的,来吧,是时候让西戎王看看,到底是看谁的拳头硬。 她正浮想联翩的时候,萧先生宣布课间休息,同窗们呼啦一下站起来往学堂外涌去。 等同窗们出去后,云霞才走到先生面前,开口询问先生,刚才自家母亲来找先生是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情,你娘就是问问为师学堂最近的情况。”先生回答得很淡定。 但云霞却不淡定了,先生明显有事情瞒着自己,因为她知道,母亲是不会平白无故地跑来问学堂情况的。 略作思忖,云霞故作奇怪地发问:“先生,我娘何时对学堂情况感了兴趣?还专门跑来打扰您。真是的,她完全可以问我的。” “可能你娘想听听我怎么说吧。”先生笑了笑回答。 云霞便不再追问,先生想说自然会说,但显而易见,此时先生并不想说。 等散学后再问问母亲吧。 于是她和先生作别,跑出去和同窗们一起,在院子里说笑。 散学后,她照常带着云霄和云忠去了练武场。 师父背着手站在练武场等着他们,见到云霞便笑着说:“小十八,今天明光怎么没有来?” “明光说他有事情要办,所以今天不会来了。” 师父面露遗憾,指着那边空地上架起的木桩说:“我还想检查下你和明光练得如何了。等你们在木桩上如履平地时,就算彻底出师了,师父也教不了你们了。” 说完哈哈哈大笑了一阵。 “师父,您又说这话。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的本事我们这些徒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我们要向您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候着师父笑完,云霞立马接上了话头。 “哈哈,小十八最会说话,最能宽师父的心。不过师父说的是真心话,也打心眼里为你们高兴。我觉得,徒儿胜过师父是好事。” 师父确实是个好师父,云霞便竖起大拇指夸道:“摊上您这么好的师父,徒儿们有福了!” 站在云霞左右两边的云霄和云忠,也跟着说师父最好了,师父是好师父,两个小家伙说完还上前,一人抱了师父的一只手臂,亲热得很。 师父也不再说话,只顾着开心朗笑。 举廉去拿了长剑出来,老远就听见父亲的笑声,还有大师兄几人的说话声,也赶过来凑热闹。 原来大师兄他们几人正在撺掇云霞上木桩舞刀。 见举廉过来,云霞忙笑着让他劝大师兄他们等明光来了再看。 举廉点了点头,不过口中的话却是:“小师妹就练给他们看看吧,那天你和明光在木桩上的表现让人惊艳,可惜大师兄和二师兄有事都不在没看到,今天你就满足他们想一睹为快的心愿。等明光来了,再练个双人的让他们开眼。” 大师兄一把搂住举廉的肩膀:“还是十五弟知道我们,小师妹看看,要让你舞刀的人又多了一个啦。” 师父见此情形,也跟着徒儿们凑热闹:“小十八,你便随了他们的意思吧,算是给为师一个面子。” 看来是没有办法推拒了,云霞只得抱拳道:“既然师父有令,师兄们又盛情,那小十八就给师父和各位师兄献丑了。” 说完接过云霄去取来的大刀,一跃稳稳地站上了木桩,但她并没有立马开始舞刀,先站在木桩上理了理思路。 其实她在木桩上舞刀的水平还不是太高,平时又有明光在旁边指点,但今天大家一起哄,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平地上,云霞的刀术已经相当精炼,舞起来招招到位,行云流水。 特别是和明光双刀合璧时,那刀破空之声灌入耳中,挥动时划过的白光炫目刺眼,移步换形,腾跳飞跃,刀与人合二为一,神圣凛然不可侵犯,带给观者的震撼极大。 每次他们练刀,总会吸引师兄们放下手中的事情,围过来观看,然后拍掌欢呼,大声喝彩。 原来师父还要轰他们各自回去练习,结果师父前脚轰走,后脚他们又围拢过来,师父拿他们没法,只得让他们看。最后云霞和明光每次练武都成了表演赛。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练武场的一道景观。 要知道,云霞的刀术能练成这样的高水平,全靠她的刻苦练习,再加上明光耐心指导。他们俩回到家里也经常练习,如此用功,几年下来,云霞从刀术的门外汉成了个中高手。 但她还不满足,又跟明光商量希望能有更大的突破。于是两人合计出了木桩上舞刀这种高难度的功夫。 说干就干,他们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师父,师父当即双眼发亮,大掌把桌子拍得山响。口中嚷着好,好,难得你们能有这般心思,不愿止步不前,要去拼出更大的进步。 为师有你们这样的徒儿,走出去腰杆都要挺得直一些,硬气! 师父当即喊了人来,让去找管家过来。 管家过来后,师父立马交代他在练武场打一片木桩,用最快的速度。 所以第二天散学,云霞他们来到练武场时,就看见了建好的木桩林。师父还告诉他们,等他们练到一定程度,这木桩会会-变细,还会加高。 自那天以后,云霞和明光便在木桩上练习,现在正好练到可以再加高一截的水平。 “小师妹,加油!”“姐姐,加油!”“大姐姐,加油!”…… 最后连师父都喊了一声:“小十八,加油!” 练武场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把云霞唤回现实中,她稳了稳心神,按照明光说的话,开始提脚。 第790章 思虑 木桩跟着云霞的动作微微晃动,一眨眼功夫,云霞的一只脚已经移到另一个木桩上了,与此同时,手中的刀迅速挥动,后面一只脚一收一伸,已换了木桩并稳稳站住了。 因为出师顺利,原本的紧张情绪也得到缓解,云霞开始正常发挥。 只见她纤细的身形飞快晃动,手中的刀刷刷刷的,或砍、或挑、或劈、或抹、或斩……花样繁复,变化多端,让人应接不暇。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动作也流畅自然,不见丝毫杂乱。当她抽刀单脚站立在木桩上的姿势,大有横刀立马向天笑的豪放;提刀一挑,又显出气贯长虹的气势;立刀一劈,顿如狂越九霄,气冲斗牛…… 刀人合一,收放自如。 一套动作下来,喝彩声如雷贯耳。 云霄和云忠两个资深迷弟,吼得脸都涨红了。 大师兄则把手掌拍得通红,二师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小师妹太厉害了,对自己的要求无比严格,本来已经是一身好刀术,还要追求更高的水准。当初她和明少侠提出要在木桩上练习,二师兄心里还曾抵触过,觉得那是自讨苦处,对于他们能在木桩上练好心存质疑。 如今成果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服,不得不敬佩。 举廉自然是大声叫好,他的爹已然笑眯了眼。 就徒儿这水平,出去亮个相自己的脸面上就是大大有光啊。云霞都练成这样,杭儿在刀术上的造诣就更不用说了,放眼全国,估计也排在前列。 廖兄弟,你在天上看着,一定也很欣慰的吧?廖家刀术得到了传承,还发扬光大了! 举廉爹欢喜之后便开始寻思木桩可以再加高了,他正要说话,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举廉爹当即收了笑,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这会儿云霞已经跳下木桩,抱拳对大家施了礼,正好走到师父面前。 “师父,您觉得徒儿还有哪些地方不到位,需要改进的?” 云霞亮着眼睛请师父进行指导。 “师父尚未看出有什么地方不到位,只是觉得木桩的高度该加高了。” 这便是很高的评价了,众师兄弟们也跟着继续叫好,云霞抿着嘴笑了。 “大家都要向小十八学习,赶紧去练习去。师父有事情要办,先离开了。”举廉爹跟徒儿们打了招呼,便带着小厮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这边住所,举廉爹径直往主院走去,刚到院门口,就见夫人等在门前。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下,举廉爹忙上前问了夫人哪里不舒服?夫人笑笑,回答他说好多了,只是把夫君找回来,可别又耽误夫君的正事了? “夫人的事也是为夫的正事,走,为夫扶着你回屋去。”举廉爹笑笑回答,然后伸手搀扶夫人。 夫人脸色发红,低声道还有小厮在呢。 跟着举廉爹的小厮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老爷一贯宠夫人,他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但举廉爹听了夫人的嗔怪,马上扭头对小厮说:“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小厮应声离开了。 两人往卧房走去,沿途举廉爹又让丫鬟们下去,说自己会照顾夫人。 进了卧房,举廉娘便抽出了被夫君搀扶的手,返身关了大门并上了门栓。 夫妻两人紧接着挪动柜子,打开了密室。 萧先生夫妇已经等在密室中。 寒暄了两句,萧先生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听完萧先生的话,举廉爹立刻把拳头擂在了密室中间的桌子上:“沈家这个小子跟他祖父一样,都不是个东西。” “他爹,你小声点。”举廉娘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说。 萧夫人很是着急,她伸手握住举廉娘的手,担忧地说:“千万不能让人去查杭儿的身世,三弟,弟妹,你们赶紧想想法子。” “大嫂,您别害怕,我们大家一起想法子,定然不会让杭儿的身世之谜被揭穿的。”举廉娘拍着手安慰萧夫人。 萧先生皱着眉对举廉爹说:“目前沈维白倒是答应了杭儿,只要杭儿离开云霞,他就不去请皇后娘娘给杭儿赐婚。但我和你大嫂担心,沈家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故意支使沈维白来试探的。即便他答应了杭儿,但背后照样该查就查,我们便处于极端被动的地步。” “大哥说得是,沈家不可不防。我们也清楚,杭儿的明光这个身份,是不经查的。”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举廉爹浓眉锁紧,被愤怒和担忧主宰的脸色更加暗沉。 两位夫人下意识的把手握得更紧,手心都冒出冷汗,脸上也写满忧愁。 密室瞬间被压抑笼罩,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举廉爹才打破沉闷开了口:“我就是有点搞不明白,这沈维白为什么非要杭儿离开云霞?” 萧先生咳了一声,这事情他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便把沈维白喜欢云霞的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了大家。 举廉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边做捋袖子的动作一边恨恨道:“他小子也配合杭儿争云霞?要是我早知道,一准去打断他的狗腿。” “他爹,你不要那么冲动好不好?真要去打他,你不就欲盖弥彰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前也是喜欢云霞的,举廉娘对夫君的说法不太认同。 “那,那就由着他?”举廉爹挠着头嘟囔。 萧先生站起身,在密室里走了两步站定说:“当然不能由着他。这事情说起来,还是因为霞儿的魅力太大了。若是这小子坚持追求霞儿,还真是个大问题,但这小子贪念权势,最终选择了四公主,而且马上要与四公主成亲了。霞儿倒是暂时没事了。” 密室里其他三人一下松了口气,现在只需要考虑杭儿就行了。 举廉爹一拍大腿也站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小子可真卑鄙,他要娶公主,又还惦念着霞儿,所以不愿意见到杭儿围在霞儿身边,便想出了这般歹计。实在是可恶,可恨!” “三弟不错,分析得头头是道。”对举廉爹能如此细致的分析出事情的缘由,萧先生很欣慰。 第791章 思策 原本粗枝大叶的三弟,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越来越粗中有细了。 因为一心惦记着杭儿的安危,萧夫人所以马上转开了话题:“请大家合计下,现在是不是把杭儿从将军府接回来啊?” 对于把杭儿接回家,她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萧先生看了看举廉爹,举廉爹马上表态:“大哥您先说说看。” 大哥足智多谋,思维缜密,举廉爹对大哥很有信心,觉得他一定会想出妥善解决之法。 收回视线,萧先生捏了捏额角说:“好,那我就先讲讲我的打算。我认为首先要确保杭儿的安全,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他从二弟家接回来,再做下一步打算。为了杭儿,我们必须小心小心又小心。三弟你意下如何?” 举廉爹重重地点了点头,这点是不用质疑的。 “三弟妹有没有不同意见?”见三弟同意,萧先生便转头问举廉娘。 别看举廉娘外表柔弱,内里实则坚强有主见,所以遇到大事,萧先生都愿意与她商量,请她出谋划策。 “大哥,让杭儿回来我没有意见,只是要想出合适的理由才行。还有,要做好万全准备,离开时不能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让那些人发现。” 举廉娘一口气把自己考虑的问题都倒了出来。 萧先生点点头:“三弟妹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适才从学堂回来的路上,我便寻思了几个说法,现在请大家帮着挑选一个最好的,或者大家集思广益,再说说自己的好办法,最终给杭儿找一个最合适的借口离开。” “大哥,我们都听您吩咐。您请讲。” 于是萧先生一五一十说出自己想好的几个说法,结果大家都一致认可了第三个说法。 以明光要依照父亲的命令去北凉军营当兵为借口离开,于云霞那里也好交代,于沈家也好周旋。毕竟沈家一直派人跟踪到北凉去的可能性并不大,就算派人跟踪也不足为虑,虽然到北凉的官道只有一个,但小路却有很多条,届时要走小路抄近道,跟踪的人是很容易跟丢的。 那样的话,让杭儿去做个戏,虚晃一枪,便悄悄从其他小路转至道郡,再从道郡名正言顺回来便是。 “既然大家都满意这个借口,那就请三弟想法告知关大人,请他示下,如何?” 见自己的这个想法得到赞同,萧先生也很高兴,便跟举廉爹打起了商量。 举廉爹立马同意,性急的他说话就想去找关大人了。 “三弟不要急在此时,想想有没有正好要见关大人的事情,顺便行事。我们时时处处都要防着那些偷窥我们的人。” 萧先生谨慎惯了,也要求三弟谨慎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自从把杭儿从宫里换出来之后,萧先生一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守护着天大的秘密,把杭儿保护得滴水不漏,这么多年能安稳渡过,不得不说是他的谨慎行事立了大功。 其实杭儿小的时候,有几次危机差点要了杭儿的命,全凭着萧先生敏锐的直觉,精准的预判躲过危机。说到底,这些危机还是基于萧先生心思细密,小心为上的特点而化解的。 所以他的话很有说服力,举廉爹自然愿意听从,当即便答应下来,开始寻思着有没有合适的说辞去见关大人。 围着密室中间的桌子走了几圈,他一拍脑门说:“有了!” 原来他手里有个折子,可有可无的,一直丢在他兵部的公文中,压在下面,现在想来倒是可以翻出来,借着由头去找关大人看看。 然后再把杭儿的事情一说,简直是天衣无缝。 把办法跟大哥大嫂,还有夫人说了,大家觉得可行,又一起推敲了下细节,确保没问题后,举廉爹就直奔兵部去取折子奏报关大人去了。 萧先生夫妇自从密道回了家。 起先去三弟那边时愁容满面的萧夫人,现在是笑容满面。 从密室出来,她便直奔原来杭儿住的房间,虽然那房间一直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杭儿要回来,她还是要去整理整理,再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东西,总之要把杭儿房间收拾成最好才行,让杭儿一回来就住得舒服。 萧先生看着夫人的背影摇摇头笑了,不过他也理解夫人的心情,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是有小小雀跃的。 三年多的时间,从当初的不习惯到后来的习惯,他们夫妻俩也是经历了一些难过才达成的。但那时是为了杭儿和霞儿的安全,现在霞儿能独当一面了,再次为了杭儿的安全,让杭儿回到家里,除了可以与杭儿朝夕相处,他更是重拾了把杭儿纳入自己羽翼中保护的自豪感。 虽然杭儿现在貌似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还能保护他们呢。 想到这里,萧先生在为自己自豪之后,又为杭儿自豪起来。 这时练完武的臣杭回来了,他前来给父母请安,一直寻到后院,却见父亲站在兄长以前住的房间外,背着手,望着天似乎在思考什么,只当是父亲想念兄长了,便飞奔过来。 见儿子跑到自己面前,萧先生才收回视线,笑着问他:“臣儿回来了。” 臣杭点头,跟父亲施礼后,便迫不及待地跟父亲讲起云霞的表演来。 “今天下午云霞师妹表演了踩着木桩舞刀,简直太震撼了,绝对的英姿飒爽,威武霸气!” 想着云霞当时的流畅步伐,精彩刀术,臣杭由衷感叹,不吝赞美。 在屋里里的萧夫人都听到儿子高声的夸奖,便走了出来问:“臣儿你不是说云霞的刀术是跟明光一起练的吗?那明光舞刀舞得如何?” “明光兄那就更了不得了,原本他的刀术就出众,现下自然是又进了一步。娘,云霞的刀术是从没有基础起步的,都练成这样,明光兄原来有基础,现在的刀术肯定更胜一筹。师父说了,放眼望去,明光兄的刀术就是在全国范围内,也是拿得出手的。” 如果说臣杭谈起云霞是佩服,谈起明光那便是惊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第792章 有思 萧夫人抿着唇笑听儿子大声谈论明光兄,心里却在想:我的傻臣儿,你口中心心念念,崇拜至极的明光兄,可就是你的哥哥啊。要是以后知道了事实真相,臣儿这孩子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感受到母亲对明光的喜爱,臣杭说得更起劲了。 萧先生含着笑听臣儿叽叽喳喳的说话,萧夫人则兴致勃勃地参与互动,时不时问儿子明光的一些情况,一家人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刘妈妈寻来请他们吃饭了,大家才一路说笑着往饭堂去。 刘妈妈今天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她指着那些时令蔬菜跟萧先生说:“这是李夫人今天遣人送过来的农庄自己种的菜,又新鲜又水灵。” 萧夫人接过话头说:“是啊,我们这几天吃的肉菜基本上来自于云霞家农庄。云霞娘还说,以后咱们的吃食她都包了。他爹,你去推拒一下啊,如此我们怎么好意思?” “夫人,我已经婉拒过了,可李夫人根本就不听我的。李夫人还说,他们现在很有钱,让我们安心受用。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萧先生认命的话让萧夫人瞪大了眼睛,但接收到夫君的眼神暗示后,她也就了然地捂着嘴笑了。 大家落了座,刘妈妈又去灶房端来最后一道汤菜,满满的一大钵鲜鸡汤。 和着香味,刘妈妈和萧夫人忙着盛饭,臣杭则负责递碗筷。 他一边干活,一边认真地说,以后要报答李家的恩情。 因为他记得父亲在来到将军府当教书先生之前,他们在千里之外的故乡生活是很艰难的。 自从来了京城,李将军和李夫人帮着他们家张罗了住的,然后给了父亲优渥的酬劳,让他们家再也不为吃穿用度发愁,尤其是近两年,日子越过越好了。 臣杭清楚,他们家如今的好生活都是李将军和李夫人赐予的,他一直铭记于心的,存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萧先生拍拍儿子的肩膀:“对的,我的臣儿长大了,懂事了。爹便尽力教好学,把李家学堂的名声打得更响亮。” “那我就多绣些好的绣品出来,送给云霞娘。”萧夫人接在丈夫和儿子后面表态。 听夫人提起绣活,萧先生想起三弟妹那天跟他说过,霞儿打算要开一间绣坊,想请自己的夫人去教绣娘们做绣活。这几天忙,还忘了跟夫人说起这事情来。 于是马上告诉夫人,萧夫人没有丝毫迟疑就应承下来了。能为霞儿做点事,那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呢。 见大家都有了报答的计划,刘妈妈也急了,好像就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就连教云霞小姐做了些家常菜,云霞小姐都给了她很多钱,还说是什么分红。 “夫人,老身也想帮些忙,您帮老身想想,能作甚么?”刚坐下的刘妈妈立刻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了萧夫人身上。 萧夫人想了想说:“刘妈妈,您就多做点酱菜之类的送给李夫人,他们都爱吃这口呢。” 夫人的话就像指路明灯,让刘妈妈一下就高兴了,她忙点着头说:“对对,这个老身能做,难得李夫人他们不嫌弃爱吃,老身做多多的。” 她的话引得饭桌上笑声一片。 刘妈妈自己也笑了。 萧家的晚餐氛围特别好,李家的晚餐就有些沉闷,而且这沉闷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吃完饭后。 按照惯例,吃完饭后大家都回到主院的主厅坐坐,叙叙话什么的。平日里这段时间是最欢乐的,也是云霄最喜欢的时光。 可今天他发现母亲和明光兄似乎都有心事,也不怎么说话,满屋只听见他和姐姐的声音。而且姐姐曾试图让母亲和明光兄参与到谈话中来,他们两人都魂不守舍的,有问就答,不问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特别别扭,云霄隐隐有发生了不好的事的感觉。 姐姐自然也发现了,所以姐姐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她头有些疼。 姐姐又问明光兄怎么了,明光兄说没什么,还对着他和姐姐笑了笑。 但明显不对,明光兄的笑有些勉强。 “明光兄,您也不舒服吗?”云霄终于按捺不住发了问。 明光摇了摇头,但见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云霄脸上狐疑之色后,又点了点头。 云霞把明光的动作都看在了眼里,显然明光不是身体有事,而是心里有事。 她决定要从明光这下手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光,我知道有事情发生,不知道是不是你正在想的事情?” 对于这位好知己的脾性云霞可是摸透了,而明光也是了解她的,所以这次她斟酌了下,问问题时使了点诈,这就叫剑走偏锋,出其不意。 果然明光愕然地抬头看向她,接着母亲也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而且他们俩脸上明显写满震惊,云霞算是明白了,确实发生了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母亲和明光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于是她笑了笑,淡定地自言自语:“多大点事啊,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云霞娘和明光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宽慰。 云霞能这么想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犯愁,就是怕云霞知道沈维白要成亲的消息后,会难受。他们其实心知肚明,云霞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其实很在意沈维白的。 沈维白宣布订亲那次,云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没出门,后来出来时,整个人憔悴不堪,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但那只是订亲,如今却是真正的成亲。 还有,沈维白这个卑鄙的家伙,又想出阴损的招数,把明光从云霞身边撵走,这对于云霞来说又是一重打击。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云霞已经把明光当作家人、兄弟、知己、朋友,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对于这样分量的人离开,谁都舍不得。 就连云霞娘,都觉得面对这种分别,会有剜心之痛的,何况是要承受双重打击的云霞? 偏生沈维白的威胁还不能跟云霞讲,否则以云霞刚烈的性子,一定会去找沈维白理论的,到时候真不能保证会生出什么事来。 第793章 有心 所以明光私下和岳母已经达成共识,这事情必须瞒着云霞。 云霞娘和明光心里装着这么多事,能开心起来么?今晚如此表现也是情之所至。 但他们听到云霞的话以后,以为云霞已经知道沈维白要成亲的事,而且好像完全接受了似的,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结果他们不知道,云霞所说的发生的事,压根不是他们以为的事情。 不过云霞确实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关于西戎王重新挑起战争的事情。 原主记忆中,在她父亲去世后不久,西戎与本朝发生了大规模战争,但原主长期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小狐狸那家人过滤消息,所以原主也就知道打了仗,具体情况却是一概不知,直到被害。 云霞从原主记忆中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现在的情况与原主在世时有了很大的改变,云霄和爹娘都好好的活着,所以事态的走向已经不会按照原来的轨道行进了。 但是云霞分析,西戎王的野心和贪婪都还在,再加上他挑事的性格,现在他又养精蓄锐了一段时间,发起攻击的可能性很大且这一天并不太远了。 她是想把这事情跟明光和母亲说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嘛,大家一起讨论下,把讨论结果及时写信告诉远在边城的父亲,也好让他做好万全准备。 想岔的云霞娘和明光悄悄交流了下眼色,趁云霞不注意,云霞娘指了指自己,表示由她来告诉云霞。 明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云霞娘便唤了女儿一声,说要跟她讲事情,还说希望她能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想得开。 说之前还来个如此慎重的叮嘱,云霞不禁坐直了身子。 “娘,我知道了,您讲吧。” 云霞娘张了口又犹豫了,明光便说我来讲吧。 “没事,尽管讲,我又不是脆弱的人,心大着呢,扛得住。”云霞反过来安慰他们俩。 “云霞是这样的,过两天沈维白和四公主要成亲了。”明光一鼓作气把事情说了出来。 云霄不清楚这中间的事情,听了明光兄的话,当即撇撇嘴道:“他成不成亲关我们什么事?我,” “霄儿!”云霞娘厉声喝住了他,把他要说的话直接给吓了回去。 他忽闪着大眼睛很委屈,但见了母亲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开口,便低了头不在说话。 云霞站起身扯出一个笑容说:“霄弟说得对,他成不成亲关我们什么事。娘,明光,果然你们想的事情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真的?霞儿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云霞娘心里的石头咚的一声安稳落了地。 明光眉目舒展,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笑容。 云霞果然是不同凡响的,能正确对待这件事情,及时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简直太让人开心了。 因为所说的话被姐姐肯定,刚才还一脸惆怅的云霄也笑了,清秀的脸庞上写了得意两个字。 “娘,我没说错话。” “是是是,霄儿会说话。” 母子俩兀自高兴地和解了。 接下来,房间里的氛围就好多了,大家说笑了好一会才散去。其间云霞娘和明光都有特别留意云霞,发现她说笑如常,没有半点阴沉之色,便彻底放心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没发现云霞心情糟糕,要怪只能怪云霞伪装得太好了。 是夜,静静躺在床上的云霞,睁着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帐顶,脸上有泪无声滑落。 沈维白终究成了别人的新郎,这个别人还是她的好朋友,用现代词汇来说,算是好闺蜜。 虽然他们俩早就订亲,但那只是订亲,这次是真的结亲了。 云霞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对沈维白,她是动过心,可后来沈维白的行为让她很生气,先向她表白,招惹了她,然后就长时间不理不睬的,那年赛诗会上被她撞见他与佩琇在一起,她以为总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好吧,她的耐心消失殆尽,自尊心升腾起来,决定不再与沈维白产生纠葛的时候,沈维白又悄悄来找她了。 那个时候,沈维白在沈家的地位得以巩固,一跃成为沈老爷子的左膀右臂,与他那被沈老爷子培养多年的大哥平起平坐了,沈维白觉得自己能够做些安排,甩掉盯着他的人的时候来找她,告诉她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她是有苦衷的,告诉她他在为他们的将来努力。 可笑的是,当时她竟然信了,再一次的原谅了他。 结果呢?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抽了她一个大耳光。 沈维白和四公主佩琇订亲了。 这事发生后没隔多久,沈维白倒是想办法给她送了信来,信里又是老生常谈,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但具体是什么苦衷,却是绝口不提。 云霞气得把信撕得粉碎,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每次都拿着同样的借口来说事,不是敷衍是什么?云霞决定不再相信沈维白了。 但是她实在咽不下心中那口气,沈维白如此戏耍她,她怎么的也得配合回应一下才对得起他。 于是她写了回信交给送信的人带回去给沈维白,字里行间都是对沈维白表示了极度的信任,还规劝了沈维白几句,意思是你有苦衷,我很理解,愿意无怨无悔的等着沈维白云云。 信写完了,她自己看了一遍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时她心里想的和信上写的是完全相反的。 大概看了她的回信,沈维白难掩激动,很快又给她送了信来。这次在信中跟她讲了苦衷,若是自己不与四公主订亲,祖父会出手对付她,包括李家的各项生意。 原本怒气冲冲,都准备与沈维白一刀两断的云霞又犹豫了,她清楚,沈维白说的话是真的,以她掌握的沈家实力,对付她和李家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时候家里除了酒楼生意尚可外,其他生意都还没起步,边城军队在扩招,在训练,都需要大量的资金,家里的生意绝对不能出半点纰漏。 第794章 有梦 所以云霞接受了沈维白的解释。 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沈维白的选择不能释怀,一方面又说服自己沈维白是身不由己,不能完全怪沈维白。毕竟在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为所欲为的,也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得偿所愿的。 于是陷入矛盾之中,纠结了好一阵。但是时间在往前走,日子总要过,云霞也必须从矛盾纠结中走出来,她也走出来了,但是变成一只“鸵鸟”,只能管住眼面前,其他的便走一步算一步。 这也是她最大的妥协,就像寓言中那位老人楼上住着的小伙子脚上的那只靴子,云霞不知道靴子会何时落地? 今天算是知道了,随着沈维白成亲,那只靴子落了地。 到了这一步,她清楚知道,从今往后,她不该也不会再与沈维白有任何交集了。 只是这心里有丝丝缕缕的难受,让她说不上来的是什么感觉。要说真的是喜欢太甚非他不可吧,那也不是,这话云霞自己都不信;要说完全不在意吧,那也不是;说起来,云霞自己都理不清造成她这种心态是什么原因。 或许是以前与肖慕杭分手留下的后遗症吧,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因为怕吵醒修竹,云霞轻轻地翻了一个身。 修竹现在被她调教出来,已经能独挡一面,现在管着奶酪店的生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再休息不好,人会顶不住的。所以云霞绝对保证修竹的充足睡眠。 侧过身来,借着朦胧的月光,正好看清楚呼呼大睡的修竹,小丫头大概在做什么美梦吧,嘴微微张着,脸上是明显的笑摸样。 云霞脸上立刻浮起羡慕的神色。 这小丫头整天过得忙碌而充实,乐呵呵的,从来不知道烦恼两个字怎么写。 她不禁莞尔,自己何必自寻烦恼呢,像修竹那样活着多好。 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沈维白这事重要的事很多的,这些许小事就随风而去吧。 她摸摸脸,眼泪已经干了,就像从未流过一样。 于是又轻轻地翻了个身,面朝床里,闭上眼睛睡觉。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见了明光那张饱含着担忧的脸,紧紧皱起的眉,抿着的唇,他欲言又止,就那么看着自己。 明光一定是在担心自己受不了沈维白这件事的刺激,云霞只觉得心中很温暖,她想告诉明光,自己说的话是算数的。 她不是脆弱的人,心大着呢,扛得住! 于是张嘴想对明光说:“明光,别担心,我已经想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说不出声音来,急得她出了一身汗,而明光却缓缓转身走了。 喊住他,留住他,云霞在心里对自己说,却依然喊不出声。 前面,明光越走越远,背影决绝而萧索。 她想跑,跑不动;想伸手抓他,手也抬不起,云霞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突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猛然睁开眼,云霞看到修竹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室内已经点亮了灯,刺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做梦,云霞摸了摸起伏不平的胸口,吁了一口气。 “小姐是梦怔了。”修竹也松了口气,刚才小姐咿咿呜呜的,她惊醒过来,点亮灯看见小姐脸上有痛苦,她还以为小姐不舒服,吓了一跳。 小姐太辛苦了,要上学堂,要练武,要打理那么多店铺的生意,还要负责教她们这些丫鬟,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千万不能再有病痛。 这是修竹和府里下人们心中的重要愿望,他们都希望主人好好的。 “是啊,做了个梦,梦里想说话说不出来,把我给急的。修竹你快去睡吧。”再次睁开眼,云霞朝修竹笑笑,示意她赶紧去休息。 修竹这才高兴地应了是,然后哒哒哒跑去把油灯吹灭,回到自己的矮榻上躺好。 “小姐,您也歇息了吧。” 云霞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却一时没有了睡意。 在修竹均匀的呼吸声中,她回想起梦中明光转身离开那一瞬间,那时心中的恐惧害怕,即便现在已经从梦中醒来,她还是能清晰的体会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那种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溺水后,被水淹没的绝望和无助之感。 好像明光的离开,在她心中已经是一件顶天大的事情,明光的重要性貌似都超过了沈维白。 云霞为自己这个发现而有些奇怪,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好像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极致的害怕。是肿么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梦来?又为什么这种梦还会对她有这样的影响?为什么不能接受明光的离开? 暗夜中她的长睫毛忽闪个不停,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过了很久,她扬了扬嘴唇,在心里自嘲道:或许是因为明光长期在自己身边,潜移默化的就把明光当成了不可或缺的知己,家人,兄长和朋友,自然不希望明光离开。 而且自己纯粹的杞人忧天,明光怎么会离开呢? 明光说了,只要她愿意他做护卫,愿意管他的饭吃,他会很开心的做她的护卫,就是一辈子的护卫都没怨言。 当时她还笑着回答明光,要求这么低,又这么好养活的顶级好护卫,她又不是傻子,绝对不会赶走。就算以后你成了亲,就是拖家带口,将军府也愿意养着你一家人,让你安安心心的当护卫。 犹记得明光听了她的回答,笑得那叫一个开心,那只深邃的眼眸中涨满笑意,脸上的光芒更是如太阳般耀眼。他搓着手对她说:“此话当真?明光已经记在心里了。主人绝对不能反悔了。” “当然不会反悔,你要不要我白字黑字给你写出来?” 她顽皮地逗他。 明光又摆手又摇头:“那倒不用,我相信主人。”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她霸气宣布。 接下来,明光好像是跳了起来,然后徒手翻了几个筋斗,好像是侧手翻、后手翻,前手翻,后空翻,前空翻,所有的动作都做了个遍,那动作,潇洒帅气酷炫。 反正从那动作中就能感觉到明光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所以刚才只是做梦而已。 第795章 晨思 再说做梦通常不是相反的吗?明光更不可能离开了。 这么一想,云霞也就不再纠结了。 她打了个呵欠,睡意渐渐袭上来,这次是真的困了,很快她便沉入梦乡,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睁眼一看,修竹的矮榻上,被子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看来小丫头早就起来了。 云霞忙掀开被子起床,刚穿好衣服,修竹就端着水进来了。 “修竹,你怎么不叫我起床?看看天都这么亮了。” 修竹放下水盆施礼道:“小姐,奴婢想着您昨晚没睡好,就想让您多睡一会。” “不行,你得赶紧帮我梳头,我要去给娘请安。”心里惦记着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母亲,让母亲看见她并没有受到沈维白结亲这事情的影响,所以云霞催促起修竹来。 修竹马上应声去拿梳子给小姐梳头。 对了,还要去见见明光,让他也放下心来。 “修竹,快点。”她又催了一声。 见小姐着急,修竹搬着铜镜就开跑,把铜镜立在地上,站到小姐身后开始梳头。 “小姐,今天给您挽个什么发髻?”修竹一边梳顺头发,一边征询小姐的意见。 云霞回答得很简短,两个字:随便。 “那就双环髻,其实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挽什么发髻都好看哩。”修竹的手不停,嘴也不停。 云霞乐了:“修竹,你这嘴可是越来越甜了。本小姐不表扬下你,心里都过不去了。我的发式好看,走出去经常被人夸,还不是多亏了我家修竹这双巧手。” 站在她身后的修竹眼睛完成了月牙,她已经帮小姐挽好了一个发髻,正在挽第二个。 得了小姐的夸奖,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嘴里忙着纠正小姐的话:“不不,修竹的手艺只能是过得去,最主要的是小姐的头发好。小姐不光头发好看,人也好看,反正哪儿都好看。” 在修竹眼中,小姐就是个十全十美的人。 “修竹,你说的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我可当不起哟。”云霞决定让自己这个小迷妹清醒清醒。 小迷妹却在她身后猛点头:“小姐,您本来就是仙女下凡。这可不是我说的,全京城的人都是这么传的。杨妈妈还说呢,小姐您这个仙女一定是仙女中最好的那个。” 云霞无语,小迷妹不仅没清醒,还醉得更厉害了。 这时修竹已经麻利的挽好了第二个发髻,转到云霞前面,拿了小姐挑的发饰,一个简单简单清雅的玉蝴蝶,别在了两个发髻中间。 退后一步看了看,修竹觉得很满意。便转身拿起铜镜举在云霞面前,献宝似的对她说:“小姐您瞧,您多好看呐。” 一双眼睛瞬间飞出许多星星,直冲云霞而来。 云霞看向铜镜,镜子里,一个清秀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铜镜的清晰度并不是很高,但朦胧中更觉得镜中人如梦似幻,仙味飘飘。 云霞抿嘴一乐,修竹她们老是要把她归为仙女,让她位列仙班,这铜镜可能也是起了大功劳吧? 再看修竹,小丫头果然正勾着头看着铜镜,显然是被铜镜里的小姐折服了。 “修竹,我人都在你面前,你勾着头看铜镜不累吗?”云霞再也忍不住,出言打趣她。 修竹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立刻点头:“小姐说得对,奴婢可真是笨。” “哈哈哈,好了,我得去洗漱了赶紧见娘去。”云霞站起身往外间走,修竹忙放了铜镜跟了出来。 用最短的时间打理好自己,云霞便往母亲房间赶去。 “娘,我来给您请早安了!” 刚送走明光,正准备出门去饭堂的云霞娘,还没见到女儿的人,先听到了女儿黄莺般的声音,忙笑着迎了出来。 云霞飞快的走到母亲身边,亲热地挽起了母亲的胳膊说:“娘亲大人,请接收女儿的爱心。” 顺势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口。 若不是早就习惯了女儿这些出格的动作,云霞娘又得红着脸说云霞没正形了。好在经过长时间的适应,云霞娘现在接受的非常自然。 她心里还很高兴,女儿今天精神很好,心情不错,证明沈维白的事情对她确实没有影响了。 原来她可是一直担心着这件事呢,现在好了,没事了! 于是抬手摸刮了刮云霞的鼻子:“好,娘接着我霞儿的爱心了,也给我的霞儿比一个心。” 说着用两只手比成心形在云霞面前晃,逗得云霞哈哈大笑。 “娘,您的学习能力很强啊,这动作做得那是相当到位。我必须得给我聪明漂亮,优雅美丽的娘亲大人点个大大的赞!”边说边朝母亲竖起大拇指。 母女俩咭咭咯咯地笑了一气。 站在门口的云霄看着母亲和姐姐,有些委屈,他来了好一会,她们俩愣是没看见他。 看来我云霄太不重要了,都被视而不见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咳咳,咳咳,他故意大声咳嗽起来。 其实云霄冤枉母亲和姐姐了,她们俩刚才太开心的投入到玩闹中,确实没发现云霄来了。这回听见他咳嗽,都冲到了他面前。 “霄儿,你嗓子不舒服?” “霄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见母亲和姐姐关心之语,云霄心中的郁闷立刻飞走了,他笑着回答母亲说嗓子没有不舒服,只是刚才有点发痒;又对姐姐说自己来了一会了。 “我和娘说话正高兴,都没发现你来了。你说你这脚步声怎么这么轻?” “还怪我咯?明明是姐姐您忽视我嘛。” 得,姐弟俩又说笑斗闹上了。 “好了,我们该去吃早饭了。”云霞娘及时制止了姐弟俩斗下去。 云霞看了看,有些奇怪地问母亲:“娘,今天明光怎么没过来?” 往天这个时候,明光早就过来给母亲请安,然后和他们母子三人一道去饭堂。 云霞娘走在头里,转过身来对云霞说:“你今儿自己过来晚了,人明光早就出门办事去了。” 听了母亲的话,不知为什么,昨晚的梦一下跳到了脑海中,云霞心里咯噔一下,忙着急地问:“娘,明光去办什么事?” 第796章 破梦 明光一大早出去,是到举廉家的密室里见他父亲和义父,讨应对沈维白威胁的对策去了。可这事却还不能让云霞知道,所以云霞娘便干笑两声说:“许是去给他家里人买礼物去了,明儿他不是要回去省亲了吗?” 明天是明光回家探父母的时间? 云霞回过神来,还真是的,自己居然都忘了这茬了。那昨晚做的梦也就可以解释了,原来自己还挺灵验的嘛,白天糊涂忘了,居然夜里在梦中把这事情给想起喽。 她心情瞬间好转,脚下的步子也松快多了。 到饭堂的路上,走在前面的云霞娘,就听见后面一双儿女的叽喳叽喳的声音,姐弟俩就笑闹个不停。 这两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消停了。 不过云霞娘喜欢这样的氛围,这不正在前面抿着嘴乐嘛。 在别人家,像云霞这般大的闺女,好多都已经嫁出去了。因为杭儿,自己反而能和女儿多相处几年,云霄也能和他姐姐多玩闹几年,挺好的。 虽然在外人眼里,自己很可能会被人乱同情一气的。那些人一定会在背后说,霞儿的婚约最后无法履行,霞儿的年龄也大了,就只有待字闺中终老或者是下嫁。特别是隔壁老太婆她们,估计都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 不过一定会让她们失望了,我的霞儿自有让人欣羡的良配。 到时候,背后嚼舌根子的,想看笑话的,都会傻眼的。 想到这里,云霞娘笑出了声,赶紧抬手掩住嘴,好在后面两个孩子还在说笑,并没有听见她的笑声。 王将军府的密室里,明光和父亲、义父都坐了下来。 “杭儿,义父已经把沈维白威胁你的事情跟关大人禀报了,关大人说就按你父亲的办法做。” 举廉爹率先开口。 苇杭神情肃然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云霞,尽管他很不舍,很不愿意离开。 萧先生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杭儿的心思他清楚,所以说的话中带了些安慰成分。他告诉杭儿以父命难违,必须去北凉军队为由,与云霞提出告别,然后会有一个正式的送别仪式,等往北凉方向走几天后转道道郡,再重新回京城。 “杭儿那样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娘和你弟弟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果然,听父亲提起母亲和弟弟,苇杭的脸色缓和了些。 和父母弟弟团聚,于他来说也是开心的事情。 萧先生见杭儿心情有所好转,又继续说:“杭儿,等这阵风头过了,我和你义父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以新的身份回云霞那边去。” 举廉爹把头点得如捣蒜,表示自己赞同大哥的说法。 新的身份,恐怕不太容易吧?苇杭知道父亲和义父是不想他难过,但是他也不想让他们再冒任何风险。 所以抬起头来,直视父亲,坚定地摇了摇头。 “杭儿你的意思是不回去?” 举廉爹有些不解,按理说杭儿钟情霞儿,自然愿意与霞儿长相厮守在一起。他也是从年轻过来的,能理解那种心情。 萧先生与举廉爹的想法是一致的,杭儿的情况特殊,不能正大光明的向心爱的姑娘表达自己的爱意本身就够难受了,现在还要忍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分离,可想而知杭儿心里多不是滋味。 可这孩子还是拒绝他们去想办法,一定是不想他们冒险,不想他们有闪失。 “杭儿,爹和你义父有分寸的,你不用为我们担心。”萧先生再说话时,语气更加温和。 苇杭再次摇头:“爹,我个人的事,那是儿女情长,必须放在大事后面,大家为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事情影响大家一丝一毫。所以我决心已定,请爹和义父成全。” 铿锵有力的说完,苇杭站了起来,走到父亲和义父面前,撩袍跪了下来。 两位父亲都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拉他起来,嘴里都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 苇杭却执意不起来,他跪得直直的,态度异常坚决地说:“爹,义父,您们答应我,不要再为我个人的事情伤脑筋,我才起来。” 萧先生和举廉爹对视一眼后,只得答应了下来,苇杭这才从地上起来。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总是苦着自己。 萧先生看着眼前的杭儿,现在他需要抬头仰视杭儿了,因为杭儿已经高过了他一头,长得更是英俊清雅,修眉朗目,高鼻方唇,面如冠玉,风姿奇秀。 越发有先帝君临天下的神韵和气度了。 这孩子让人欣慰,也让人心疼。 欣慰的是杭儿优秀出众,心疼的是他从小就一直吃苦,到现在都还在吃苦。 举廉爹伸手拍了拍苇杭的肩膀,发自内心地夸奖道:“杭儿好样的,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义父很高兴!” “多谢义父夸奖,杭儿就愧受了。但是杭儿做得还不够,以后还请义父多加提点。”苇杭恭敬地朝举廉爹鞠了一躬。 举廉爹忙伸手扶着他说:“杭儿啊,义父不会说话,义父就做给你看,该你的,义父会和关大人,你父亲,还有所有支持你的人一起,为你争取回来,双手奉上的。我们绝不会辜负先帝的重托!” 说完,他的大掌盖在了苇杭的手上,萧先生也伸出手盖了上来,三人的手握在一起,温暖、温馨,充满温情。 后来,苇杭从密室出来,他的眼睛微红,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因为第二天是明光归家的日子,吃完晚饭后,和以往一样,他和云霞母女作别后离开了。 云霞和云霄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看着他消失在街角才返身进了门。 也就明天一天,后天明光就会回来了。 一天的时间很短,转瞬即逝,第三天清晨,云霞很早就到门口等着,果然明光准时回来了。 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头发梢上还有几颗晶亮的露珠儿,一身青色长衫纤尘不染,身后的天空有万丈霞光,似乎是被他背到眼前的。 霞光笼罩中的云霞很欣喜,她做的梦算是彻底破解了啊。 就说嘛,明光怎么会离开呢?不可能的。 她是真心希望明光永远不离开的。 第797章 说走 可是这件事情并不以她所希望的发展。 吃完早饭,明光单独见过了云霞娘之后,便来见云霞。 “走,上学堂去。”见明光稳步走过来,云霞照例唤了云霄准备一起去学堂。 云霄立刻蹦跳着前面开路,云霞和明光跟在后面走。 走出院子,明光便放慢了脚步,云霞狐疑,也放慢了脚步。 “明光,你怎么了?是不是起早回来走累了?”云霞知道明光一贯是晚上出发回家,在家呆一天后次日一大早就回将军府了。 夜出晓行,肯定辛苦。 明光摇摇头,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不是,我有点事情要同你讲。” “什么事啊?你说。”云霞歪着头笑道。 明光勉强笑了笑,停住脚,站直了身子。 他陡然如此,云霞突然就紧张起来,也顿住脚,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紧了明光。 “云霞,我要离开了!”说出这句话,明光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以至于身子晃动了一下。 “离开?” 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云霞顿时僵立在原地。 刚才她还在认为明光不会离开,也在心里期望明光永远不要离开,为什么现在明光会说自己要离开? 不,不,不!她一定是听错了,对,产生幻听了,是自己太纠结于这件事,所以自己吓自己。 把视线慢慢移动,云霞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明光一次,明光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还带着清雅的笑。所以这多半是明光逗我玩的。 “明光,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虽然声音有些发硬,还带着颤音。 不过现在又有了希望和期待,下一秒,明光一定会回答她:“云霞你怎么这么会猜,又猜中了我的目的。” 肯定是这样的,云霞贴在身侧的手已经捏紧了,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急切地等着明光开口。 明光确实开口了,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清越温润,但是她的耳朵再次听到了离开两个字。 “云霞,家父已经为我做了安排,明日我就会启程去北凉军队,父命难违,还请云霞见谅。我不能履行以前的承诺,要离开你了。” 接下来,云霞的大脑一片空白,短暂宕机。 “明光兄,你说什么?你要离开了?不,我不要你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的云霄,听到明光的话,立刻抓住了明光的胳膊不放手。 他的声音里染了一丝哭腔,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一松手,明光就会不见了似的。 “云霄,你把明光兄的手都捏疼了。”明光笑着低头对云霄说。 这时,云霞清醒了,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她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明光确实要离开了,离开她,离开云霄,离开母亲,离开将军府。 心口突然好痛,有钝刀子在割,像是要切掉心头的一块肉拿走。 忍住疼痛,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明光,非走不可吗?”云霞一字一句地问。一双大眼睛张得很大,却看不太清楚近在咫尺的明光,因为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弥漫的雾气。 明光低着头,他不敢抬头与云霞直视,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失态。 他不想走,他想一把抱住面前心爱的姑娘,告诉她一切。告诉她自己想和她长相厮守;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喜欢到无法自拔;告诉她沈维白眼瞎蠢笨才会错失她,自己却是独具慧眼的;告诉她,为了她,自己愿意付出所有…… 鼻中一酸,明光喉头发哽。 那些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放了明光兄的胳膊,云霄重新抓住了他的袖子,开始嚷嚷:“明光兄,让我娘去跟您的父亲说,您不走,留在我们家,好不好?” 情急之下,云霄搬出了母亲,他希望母亲出面留下明光。 说完,他便拉扯着明光往回走,想去找母亲。 看着云霄拉走明光,云霞立刻跟了上来,对,去找母亲,总之要想办法不让明光走。 被云霄拉开几步,明光站住了:“云霄,伯母已经同意我离开了。” 云霄的手一下松开了,颓然垂了下来;云霞则飞快地擦掉了眼角的一滴泪,几年的朝夕相处,今天猝不及防地知道他要离开,如何接受? 可云霞毕竟是个心智成熟的人,她知道不能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明光则伸手抱住了眼眶泛红的云霄,小少年正在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云霄,世间没有不落的太阳,聚散离别是寻常事,不过明光兄答应你,等以后有可能,一定回来。” 明光安抚的话刚说完,云霄的哭声随之而起,他终是没有憋住,不堪忍受真正的分别,失声大哭起来。 “云霄,不要哭了,咱们儿郎流血不流泪。”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少年,明光说完这句,扭过头去不吭声了。 他早已把云霄当作自己的亲弟弟般对待了,这种情形又如何不难过。 一直没有出声的云霞,把自己凌乱不堪的情绪收拾了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明光是个有志向的好男儿,应该去建功立业,把他拘在将军府里当护卫,实在是自私之举,既是大材小用,也会耽搁他的大好前程。 从这个角度去想,云霞觉得自己不应该排斥明光的离开。 她迈动脚步,走到蹲在地上哭的云霄面前站定:“云霄,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动不动就哭鼻子,羞不羞?” 云霄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姐姐,抽泣着说:“我不管,我不要明光兄离开。姐姐,您劝劝明光兄,呜呜呜…好不好?呜呜呜……” 明光也扭过头来,求救般地看着云霞说:“帮我劝劝云霄。” 说完拔足狂奔,直接跑到前面的假山后去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也忍不住了。 这边云霞蹲了下来,一边掏出帕子帮云霄擦泪,一边柔声劝他:“霄弟,姐姐知道你舍不得明光兄,姐姐也舍不得他离开,可是明光兄是公认的文武全才,你也不希望他一直呆在将军府,无法出头对不对?龙不能游浅水,虎应该啸叫在山林,明光去北凉军队可以建功立业,我们应该支持他,是不是?” 第798章 喜别 云霄的哭声立刻小了下来。 姐姐说的好像是有道理的。 扬起脸,云霄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望着姐姐似乎在等姐姐说下去。 用帕子帮云霄再擦拭了一下,云霞才开口:“霄弟,你知道明光兄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云霄咽了下口水,郑重回答:“姐姐我知道,明光兄最大的心愿是保家卫国。” “所以明光的父亲让他去北凉军队,也算是成全明光。我们说什么也不能拖明光的后腿不是?” 从地上腾地跳起来,云霄站得笔直地回答姐姐:“我明白了,姐姐,我不会拖明光兄的后腿的。” 云霞也站了起来,对云霄点点头,把手搭在小少年的肩膀上:“好样的!” 假山后的明光已经抹去了眼角的泪,深呼吸了几次,信步走了出来。此刻云霄的哭声已经没了,他抬头看去,见姐弟俩正朝自己走来。 还是云霞最有办法,很快就把云霄劝好了。 “明光兄!”眼尖的云霄看见了明光,立刻喊着奔了过来。 明光张开双臂迎接他,小少年一头扎进明光兄的怀里,被明光一把抱了起来,顺势扛在了肩上。 然后一个原地旋转,云霄的笑声立刻充斥在院落中。 等明光把他放到地上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何况他现在已经想通了,因为尊敬和喜爱,他自然希望明光兄好,只要是为明光兄好的事情,他都会欣然接受的。 云霞看着明光和云霄笑闹,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不少,纵然是舍不得明光离开,但也要在不耽搁明光前程的大前提下才行。 优秀如明光,是应该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展现他的能力,成为一束极耀眼明亮的光。 于是笑着提醒那两位:“走吧,学堂要开课了。我们住得最近,可不能迟到。” 明光马上附和:“对,今天是我在学堂上的最后一天学,绝对不能迟到。” 云霄立马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明光兄,姐姐,快来追我。” 然后回头朝他们做怪相,等他们走近,又嘻嘻笑着,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云霄,你又哭又笑的羞不羞?”云霞没好气地数落他。 回答云霞的是云霄的白眼,再加一个怪相。 然后三人同时爆发出笑声。 本来是该伤离别的,最后变成好聚好散,萧先生见了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一直担心,担心霞儿、霄儿都不愿杭儿离开,担心离别的悲悲戚戚,担心他们知道了在课堂上都会失态。 昨天杭儿在密室里呆了一天,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憔悴了,看得他心疼不已。有好几次他都想冲去找关大人,求关大人想想法子,但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这样做。 今天早晨天还未亮,杭儿便起身准备回将军府。他和三弟一起送杭儿出门,也不能说是出门,杭儿是翻墙走的,临上墙的时候,杭儿跟他们说自己吃过早饭就会告诉云霞母子自己要离去。 所以现在云霞和云霄都应该知道了杭儿会离开,可是预想的悲伤怎的没有呢? 这似乎有点不正常吧… 萧先生捻着胡须想了一阵也没想明白,他只得先上课,等课间休息时再打探下情况。 按照说定的程序,课间时明光要跟萧先生辞行。 于是等他说了,萧先生也说了一些挽留的话,表示了遗憾之后,便悄声问他,云霞姐弟对你离去没有反应? “怎么会没反应,在来的路上都哭过了。后来云霞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她支持我去军队建功立业。” 听了杭儿的话,萧先生放心了,这才是正常现象嘛。霞儿真是个让人赞叹的好孩子,能这样看待问题,委实懂事明理。 接下来,明光认真地听完了父亲讲的课,中午与云霞母子三人愉快地共进了午餐。 下午散学后,明光跟同窗们告别,大家都舍不得他离开,但也不得不接受他离开,学堂里弥漫着浓浓的伤感。 等送别同窗们之后,举廉走了过来:“明光,今天还去练武吗?” 明光点点头:“练!另外我还要去跟师父告别。” “那就走吧。”举廉说完伸手搭在明光的肩上,与他勾肩搭背走在头里。 云霄急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和萧先生说完话的云霞也撵了上来。 前面两个男子,如兄弟般地聊着,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明光,在军队里好好干,早些当上将官,等以后我来投奔你。”举廉举起拳头轻轻擂在了明光身上。 明光伸拳与他碰拳头,大声道:“举廉兄,一言为定,我在军队等着您的到来。” 急得旁边的云霄跳着脚说:“还有我,还有我,求两位兄长带上我。” 举廉一把拎起云霄:“小十九,那你得赶紧长大,等长成十五兄这般高大的时候就来军队里找我。我让你当我的部下,如何?” 云霄从举廉手中挣脱出来,跑到明光这边:“十五兄,我要找也得先找明光兄,他比您早去军队,当的官比你大。” 他的话让举廉和明光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连云霞都被云霄的爽直给逗乐了,掩着嘴笑得可欢了。 举廉再次把云霄抓到自己身边,捏着他的肩膀说:“小十九,要是你拿十五兄跟别人比呢,十五兄一定不会服气,但是跟明光比嘛,十五兄愿意接受。” “云霄,在军队比的是军功,可不是谁先去谁的官就一定大噢。举廉兄虽然晚来,但若是比我立的功大,比我立的功多,当得官自然也就比我大了,明白吗?” 云霄脆生生地回答:“明白!不过我看好明光兄,明光兄一定能立大功,立奇功,立很多功的。”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举廉,又接着说:“我也看好举廉兄,等以后我就有两个兄长是长官了,那我岂不是在军营都得时时挺着胸膛。” 这小子,算盘打得精啊! 云霞上前去拍了他一下:“云霄,你还有个当将军的爹呢!” “对,对,姐姐提醒了我。那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云霞给打断了:“那你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上进,不能给爹和两位兄长丢脸才是。” 第799章 明悟 云霄被姐姐的话一激励,几乎是用吼的吼出了一句:是!我绝对不会丢爹和明光兄、十五兄的脸! 小少年话说得铮铮有声,人也激动得满面红光。听话的人都能感觉到沸腾的热血,连带着自己也浑身充满干劲,斗志昂扬。 大家说着话,脚下的步子迈动不停,很快练武场已经近在眼前了。 到了练武场,按照商量好的约定,明光要去跟师父说明自己要离开这件事,顺便向师父辞行。 “什么?你要走?”师父的大嗓门一出,立刻把徒儿们都吸引了过来,团团围住了师父和明光。 和云霄站在一起的云忠悄悄问哥哥:“明光兄真的要离开了吗?” “是啊,明光兄奉他父亲的命令要去北凉军队建功立业了。” “真的?那明光兄可以见到我爹了?”云忠突然兴奋起来:“我得让明光兄跟我爹带个话。” 云霄认为这是小事一桩:“可以的,等会你去求明光兄吧。” 云忠立刻点头,笑得眼弯弯。 两个小家伙商量的时候,明光已经跟师父讲清楚了离开的原因。 师父听了表示很遗憾,说自己实在是舍不得明光离开,不过既然是明光家中长辈的意思,师父也不好阻拦,那就祝明光到了北凉军队能及早崭露头角,鹏程万里! 说完举起拳头与明光的拳头碰了碰。 师兄们自然都不愿意明光离开,虽然明光拜在师父名下时间不长,可这个少年武功高强,文采出众,对人彬彬有礼,深得大家的喜欢。但是人家有好的前途,他们应该支持,所以纷纷上前与明光说着不舍和鼓励的话。 等大家都说了个遍,师父挥挥手让师兄们散了。 云忠便蹬蹬蹬跑到明光面前,把想让他跟自己的父亲带话的事提了出来。 对于云忠的突然请求,师父和明光面面相觑,两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都意识到竟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明光兄,云忠就拜托你了。”以为明光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少年忙高兴地致谢。 此时明光和师父都在想该怎么圆话,还真是的,若是让姓丁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去北凉,以他和沈家的关系,那沈维白迟早要知道,万一沈维白较真去查他的话,还是会有麻烦的。 好在师父这次灵光闪现较快,他哈哈笑着说:“小二十,北凉军队除了驻扎在边城,还有在其他地方下寨的军营,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你明光兄在哪个军营都不知道,有可能根本见不到你的父亲。” “师父说得对,我要去的是离边城很远的军营,具体是哪个军营还不太清楚,但是肯定不在边城总营,所以与在边城总营的你父亲根本见不到,也就不能带话了,云忠不会怪明光兄吧?” 被师父提醒的明光,马上说出了拒绝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云忠当然不会怪明光兄,他把头摇成拨浪鼓,然后拉着明光兄说:“明光兄,没事的,不能带话就算了。对了,我哥哥说以后要去军队找你,我也要去。” 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明光笑着说:“好,云忠就快些长大,好来找明光兄。” 生怕话题又扯远了,或者掰扯出新的难题,师父索性嘿嘿笑着招呼他们:“走,去练武。对了,小十八呢?” 云霄抬眼望去,见姐姐正和大师兄在说着什么,便指着那边跟师父说:“师父,我姐姐在那里。我去叫她过来?” “好,快去叫你姐姐来,师父看看她和明光一起舞刀舞得如何了。” 云霄立刻应声是,飞奔出去,很快把云霞叫了过来。 云霞和明光便依了师父的要求去取刀过来,两人从刀架上拿了刀,明光用手摸着他那把刀的刀鞘,颇有些不舍。云霞叹了口气说:“明光,这算是我们最后一次练习刀术了。等会一定要好好表现给师父看。”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的师父突然开了口:“明光,这把刀为师送给你了,好刀该配刀术好的人。” 这把刀本身就是专为明光定制的,所以他也没推辞,拿着刀跟师父抱拳致谢。 等两人一站上木桩,师兄们都无心再练武了,又陆陆续续的走来看,看看师父并没有撵走他们的意思,便大胆起来,呼啦啦全围了过来。 师父睁只眼闭只眼,让你们来看看杭儿和霞儿的高超刀术也好,刺激刺激下你们,也好去争取更大的进步。 那天云霞练过以后,这木桩就被加高了。 “明光、小师妹,木桩可是加高了的。”举廉忙着提醒他们注意。 面对加高的木桩,云霞还有些不太适应,明光还好,他笑着对云霞说:“别在意,你还是按以前的步伐节奏就好,那样就不会介意木桩的高度了。要逐渐把木桩变成无形的,心中有桩而眼中无桩,这样就能所向披靡。” 明光的话非常有道理,云霞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心中有桩而眼中无桩。不禁想为明光拍案叫绝,他这是明悟了啊! 就像剑客们追求剑道最高境界:手中有剑却似无剑,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而战胜用剑的最大敌人,实际上就是持剑者自已。 反过来要在木桩上活动自如,与剑道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剑道讲求的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人就是剑;踩在木桩上就要讲求眼中有桩,心中无桩了。 想到这里,云霞朝明光竖起了大拇指,围观的师兄弟们也全在为明光喝彩,就连师父都跟着徒儿们起哄。 师父心里可乐呵了,杭儿天资聪颖,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练武上,都能举一反三,很快看透事物本质,领悟内中奥义、尤其是遇到问题,他总是能迅速找到正确的解决办法,这些才能让他这个当师父的自叹不如,也常常在心中感叹杭儿如此出色优秀,异日重登大宝,那就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此时明光站在木桩上,风吹过,衣裾飘飘,但身姿笔直,稳如磐石。 面对大家的喝彩,明光抱拳道:“大家过奖了,其实这是明光近日才悟出的道理,实在不敢受大家的大力推崇。” 不过他的声音立刻被各种受得、应该受、名副其实的赞美声所淹没。 歪着头看着他的云霞忍不住笑了,握刀抱拳道:“明光,我们开始吧。” 明光回了礼:“好,请!” 刷的一声,两人的刀同时出鞘,接着鞘飞了出来,被师兄们抢着接在了手里。接着木桩上的两个人动了起来,两把刀碰在一起的清脆声音,拉开了两人合练舞刀的序幕。 云霞的单人刀术虽然很不错,但是两个人双刀合璧,就更加好看了。 第800章 惜别 这一次,明光和云霞在木桩上舞刀的精彩深深刻在所有观众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会影响他们很长时间。 主要是两人配合默契,把高超的刀术演绎的淋漓尽致。 画面感太震撼了,让人叹为观止,也让人忍不住赞叹出声…… 无论是快速移动,准确定位的步伐;还是眼花缭乱的招式,都令师兄弟们的喝彩声不断。两把刀在空中划动,白光闪闪;偶尔的刀锋相碰,当当有声。练武场的这方天地风起云涌,颇有叱咤风云生的昂扬气势。 等云霞和明光从木桩上下来,师父什么话都没说,就先说了一句:木桩又可以加高了。 对于师父的决定,云霞并无异议,在木桩上舞刀的诀窍她已经掌握,完全突破瓶颈,达到豁然开朗的境界。正如明光所说,眼中有桩,心中无桩,那高度再增,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小十八,以后你一个人也要继续练下去,师父对你很有信心。明光去了军队,这刀术自然也不会丢,若是以后有机会,你们俩还可以继续合练。” 师父接着说了第二句话。 云霞和明光就跟约好一般,相视一笑,接着异口同声道:“谨遵师父教诲。” 哈哈哈,师父仰头大笑,然后挥着大拳头,兴奋总结了一句:“师父敢肯定,今后的刀术界必要有你们俩的一席之地!” 徒儿们瞬间欢呼起来,表示对师父的总结陈词是相当的赞同的。 第二天一早,明光就要离开了。 因为明光早就说他不用再回家跟父母辞行,将直接启程去北凉边城。所以他直接从将军府出发,天还未亮,他父亲派来的随从已经牵着马到了将军府大门外。 明光亲自把随从接进了将军府,随从与云霞娘见过礼后,同明光一起用过早饭,收拾停当,便跟在明光身后准备出发。 这是个中等身材的结实汉子,面相生得老实忠厚,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他是关大人专门安排的,是个武功高强,忠心耿耿的人。让他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苇杭这两天的安全,以及应对沈家有可能采取的行动。 他和明光早就已经见过两面,两人也已经熟悉,相处都很自然。 明光从马厩里牵出闪电,云霞母子三人坚持要送他到城外的驿站,拗不过他们的明光只得同意。 几个人走出大门,就看见师父带着徒儿们从街角拐过来。 “师父,您来了!不是说好不用大家来送别的吗?”明光把马缰绳扔给随从,快步迎了上去。 师父笑着指着徒儿们说:“师父是最怕送别的,容易伤心。可他们昨儿个商量好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师父只得随了他们的心意。” 大师兄站了出来,对师弟们说:“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瞬时,师兄们站成整整齐齐的两排,大师兄打头,离明光最近。 这可是小师妹帮他们出的主意,大家眼中都充满期待,等待着大师兄最先开始。 “明光加油!”大师兄说完张开双臂抱住明光。 然后退开,二师兄同样抱住明光说了加油。 师兄们依次行动,带给明光极大的感动,他的心窝暖融融的,脸上更是神情激动。 这样别出新意的告别,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却觉得是最好的告别。 等师兄们和他拥抱完毕后,明光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师兄们,明光会加油的!” “明光,师父看着很眼热,不行,师父也要照做。” 一直站在旁边的师父扒拉开徒儿们,走到明光面前,伸手用劲抱住了明光。 师兄们个个挤眉弄眼,昨儿个商量时师父还对他们的主意摇头,表示不赞同,说他们是搞的小童把戏,还全靠大师兄说这是小师妹给他们出的点子,师父才没有吭声了。 结果呢,看着他们和明光告别,师父自己不也觉得好欣然加入了吗? 云霄见了,笑着悄声跟姐姐说:“等师父抱完了,我也要。” 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师父按捺不住要抱抱,已经让云霞唇角上扬,又听见云霄如此说,那唇角扬起的弧度就更大了。 自己替师兄们出的主意很不错啊,看看师兄们和明光脸上的满足开心,那效果简直是杠杠的。嗯,她有预感,这样的告别仪式会逐渐被推广,在京城流行开来。 云霄等着师父放开明光兄后,立刻冲上去抱住明光兄,不过他很快被明光直接抱起扛在了肩头,小少年发出高兴的笑声。 其他人的笑声也跟着响起,告别的伤感被欢笑冲淡,将军府门前气氛出奇的好,不知情的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是在告别,迎接贵客还差不多。 在欢笑声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将军府,往城外走去。 他们是在送别即将展翅翱翔的雄鹰,即将扬蹄飞驰的骏马,所以看着明光和随从的背影消失,大家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 但是中午吃饭时,云霄望着明光兄平素的座位,又想起明光兄来。 毕竟明光兄在府里几年,朝夕相处,猛然不见了,肯定不能适应。小少年鼻中酸涩,眼眶泛红,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 云霞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只是表面上维持着平静。 明光的座位空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大块。 与姐弟俩同样不好受的云霞娘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低着头吃饭都不敢抬头,饭菜到了口中也如同嚼蜡。 接下来的几天,母子三人都沉浸在回忆和思念中,尤其是云霞,她这才真正领教了明光离开对她的影响。 去学堂的路上会想起明光,他和自己说笑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坐在学堂中,也会想起明光,想起他和先生、和同窗们、和自己一起谈诗词,谈历史,谈理想,谈战争……;在练武场,更是经常想起明光,他矫健的身姿,出神入化的剑术、刀术、拳脚功夫等等;走到烟霞院,她会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以至于原本说等明光走了,她就搬回烟霞院来住的计划也暂时搁浅了。 她还是怕睹物思人。 原来明光的笑,明光的忧,明光的怒,明光对她的好,这点点滴滴的一切都刻在了她心里。 第801章 思念 原本以为过几天情况会慢慢好转,毕竟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结果搁在云霞这却是不灵了,日子就这么持续下去不说,时间越久,思念还更深了。 母亲和云霄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直接结果是导致将军府里的空气中仿佛都飘着浓浓的思念。 三天后,明光和随从彻底甩掉了一直跟着的那三个人,这三人应该是沈维白派来的,紧紧的咬着他们追赶,费了些功夫,用虚晃的招术,加故意留下线索才引得他们跟丢了。 不过这几个人单纯就是来确定他走没有的,倒是没有其他的动作,明光和随从安全到了道郡后都松了口气。 随从带着他到关大人早就安排好的地方修整了一天,明光改头换面,恢复了苇杭的身份,坐着马车回了京城。 进了城门已经暮色四合了,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街上的行人稀少,苇杭把马车窗的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要重新以苇杭的身份生活,又变成痴傻之人,待在家中的四方院子里,说实话,他颇有些不适应。但是眼下也必须这么做,所以他还得咬牙适应。 虽然这些天行路匆匆,又累又乏,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但是如今修整好了,体力是恢复了,他的心情反而不平静了。 对云霞的思念如夏日那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疯狂生长,相思成灾。 所以他特地求了在前面赶车的随从,专门绕道,从云霞家经过后再回家。 近了,近了,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将军府就快到了。 苇杭的心扑通乱跳,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他用手按了按心口,闭上眼睛仰头靠在了车厢板上。 云霞姣好的面容立刻浮现于脑海中,往昔相处的情形一幕幕闪现。 看来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啊,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随从一声吆喝,拉紧了缰绳,把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好让主子多看看李将军府。 感觉到马车走得慢了,苇杭忙睁开眼睛,从窗帘缝隙中一眨不眨的盯着将军府,要是云霞能在大门口就好了,远远的看一眼,也可以解一解他的相思之苦啊。 但是云霞家气派的大门紧闭,安静如初。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餐,云霞是不可能出现在门口的。呼出一口气,苇杭把窗帘放了下来,闷声说了一句走吧。 随从应了声是,长鞭一甩,马儿开始往前奔去。 换了个姿势,苇杭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以前自己和云霞、云霄从那大门说笑着进进出出,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摸样。 这次离开,云霞表现得很镇定,没有说什么舍不得他离开的话,也没有哭着和他告别,似乎轻松接受了他的离开。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苇杭也不是白担一个知己的名头的,他知道云霞的内心不会像她的表面那般古井无波的。 云霞是一个热情真诚,心细如发的姑娘,她的热情真诚让她广交朋友,拥有好人缘;心细如发让她总能无微不至的照顾到朋友。像她这种对才结识几天的朋友都挂念,对家里的下人离开都不舍的人,怎么可能对于自己的离开无动于衷呢? 她只是为了自己能安心去奔前程而掩饰了她的情绪,正如他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而苦苦遮掩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苇杭很了解这种委屈求全的做法,其实这么做的人内心是很难过的。 不愧是与云霞心有灵犀的苇杭,他猜的一点都没错,云霞此刻正难过着呢。 吃完晚饭,她早早的就钻进了自己的闺房。 刚才饭桌上,云霄又提到了明光,这家伙嘴里成天不离明光兄,吃饭的时候还要有模有样的给明光摆上碗筷,好像这样明光就还在他身边似的。 今天的几道菜恰好都是明光喜欢吃的,这下云霄有的忙了,乐此不彼地搞起了一人分饰两角。 “明光兄,您快吃!”把菜挟到空碗里,然后又端到自己面前,学着明光的口气说:“云霄,你也吃。” “好的,谢谢明光兄。”云霄说完,便欢天喜地的低头吃。 看着他的疯魔表现,云霞觉得自己还算正常。 可接下来母亲跟着笑了一阵,眼眶就红了,念叨了两句:真是舍不得明光,也不知道明光现在到哪儿了? 瞬间就让云霞心里有种抓狂的感觉,原本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感一下喷薄而发,搞得她也想通过什么渠道发泄一番。 正好碗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把剩下的饭一口脑儿塞进嘴里,便撂下碗筷,匆匆离开了。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哭出来,要哭也要回到自己那方小天地去哭。 苇杭回到自己家中时,天已经变成暗青色,就快黑了。 随从把苇杭送到算是圆满完成任务,跟萧先生夫妇见过礼后便告辞了,萧先生亲自把他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驾车而去才返身进了院子,关好大门往院子中站着的母子三人走来。 “杭儿可回来了!”萧夫人欢喜地看着苇杭说,声音都在颤抖,难掩激动。 萧先生走到苇杭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杭儿,跟爹进屋去。” 站在另一边的臣杭立刻伸手牵着苇杭的手往屋里走,一家人脸上的笑容异常明亮,似乎把暮色都驱赶了。 苇杭在大家簇拥下进了正屋。 正屋灯光柔亮,臣杭紧紧盯着苇杭看了半天,欢喜地说:“哥哥长高了,也更精神了。” 苇杭嘿嘿傻笑着看着他,几年没这般傻笑,都有点不习惯了。 “哥,我好高兴你回家来了。”臣杭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给苇杭来了个拥抱。那天送别明光时,他有事没能过去,后来听师兄们说起告别的场景,还感到非常遗憾,此时就跟要弥补遗憾似的,把热情的拥抱送给了自己的兄长。 苇杭心中感动,也嘿嘿笑着抱紧了臣杭。 萧夫人和刘妈妈忙着擦拭着眼角的泪花,萧先生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儿子,伸长手臂,把他们一并揽住。 久别重逢,那种喜悦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最后还是刘妈妈想着自己才热过的菜,再不吃的话,又得去热,出言提醒大家先吃饭,大家才反应过来,都饿着肚子呢。 萧先生放开两个儿子:“走,吃饭,杭儿走了远路,怕是早就饿了。” 因为不知道他回家的具体时间,母亲和刘妈妈连续几天都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全是他喜欢的菜,等着他回来享用。 今天这些菜终于派上用场了。 大家到了偏房落座,开始吃团圆饭。 第802章 思变 接下来,苇杭回归到每天呆在家中继续装傻的生活中。 沈维白和四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大婚仪式,沈家在两年内出了两个驸马爷,成了很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一时之间,沈家在京城的地位扶摇直上,各路官员争相追捧,示好的,讨好的,交好的人趋之若鹜,几乎把沈家门槛踏平。 沈老爷子原本病恹恹的身子近来也跟打了鸡血似的,重新恢复,整天精神抖擞的。 这天沈维白带着新婚燕尔的佩琇回沈家看望祖父和父母亲,专门召见了负责给祖父诊病的大夫。 大夫姓吕,表字杏斋,被人称作杏斋先生。 “杏斋先生,我看着祖父身子最近可是大好了,之前你说的那些个危言耸听的话是不是该收回了?这里就我们俩,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给我说实话就行。” 沈维白淡笑着问他。 杏斋大夫躬着身子,趋前一步凑到沈维白身边,低声道:“六少爷,请您免了老夫的罪,老夫才敢据实禀报。” “哦,你这是想给本少爷来个有言在先?” 杏斋大夫忙陪着笑说:“不敢,不敢,大少爷问的时候,老夫可没有要求有言在先。”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沈维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杏斋先生请坐,咱们坐下说话。”沈维白指着身旁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六少爷赐坐!”杏斋大夫瞬间开心了,飞扬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近一年他看清了形势,沈家家主之位传给六少爷的可能性占了八成,现在六少爷又尚了皇上宠爱的四公主,春风得意,前程光明哪。 追随六少爷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吕杏斋可是识时务之人,所以果断弃了大少爷,决定转投在六少爷麾下。目前的当务之急就要取得六少爷的青睐。 当然,要投六少爷必须拿出诚意,作为老太爷的专用大夫,他献殷勤的手段自然是把老太爷的身体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六少爷了。 所以坐下来之后,他便压低声音开了口:“六少爷,老太爷的身子并不像大家看着那么乐观,老夫自问医术还行,但也是竭力在延长老太爷的寿命罢了。” 沈维白没吭声,祖父的身体情况其实他还是有所了解的,风烛残年,就像快熬尽灯油的油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见六少爷没说话,吕杏斋又继续说:“所以,六少爷该做什么,应该早些打算了。” “杏斋先生,你确认?”沈维白伸手把衣衫上的皱褶理了理,神色严肃地反问。 “六少爷,您若是不信,可以另请高明来为老太爷诊治,现在宫中的太医您也是能请的。”吕杏斋很诚恳地回答。 沈维白把手搭在椅背上,然后一用劲人猛的站了起来,倒把吕杏斋吓了一跳。 他忙跟着六少爷站了起来。 沈维白兀自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后,顿住脚,突然厉声道:“杏斋先生,你身为医者,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沈家对你信任有加,而且你的医术水平高超,名满京城,你说我有必要去请其他大夫吗?” 躬身站在一旁的吕杏斋诚惶诚恐地说:“多谢六少爷的信任和抬爱,老夫自当以六少爷马首是瞻,鞍前马后效力,以伺候好六少爷为己任。” 吕杏斋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沈维白是了解这个大夫的,恃才傲物之人,能这般对他敞开心扉已经是不容易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捏成拳头,自己又妥妥的收了一个可用之人在手里了。大哥,等着瞧好了,咱们兄弟间的高下马上立见。 唇角往上勾了勾,沈维白走近吕杏斋,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杏斋先生今天说的话我已经忘了。” 吕杏斋脸上没有丝毫的生气之色,反而加深了笑意,大家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 “六少爷英明!老夫服气!”吕杏斋拱手回答,然后长揖到底。 沈维白伸手扶起了他:“杏斋先生不必多礼,沈维白很快会让杏斋先生看到我的诚意。” 吕杏斋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着点头。 与此同时,和沈夫人一起的佩琇正面带娇羞,听着沈夫人说话。 沈夫人对佩琇特别喜欢,满眼都是宠爱。要不是佩琇身份尊贵,是皇家公主,不好过于随意,沈夫人一准把她当作心肝儿肉一般,搂在怀里说悄悄话。 佩琇对沈夫人同样很满意,因为非常喜欢沈维白,爱屋及乌,她也很喜欢和尊敬沈夫人。 “母亲,这是在家里,您不用在意那些礼节,随意些。”见沈夫人很拘谨,佩琇便出言劝慰她。 沈夫人含着欣慰的笑说:“即便是在家里,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琇儿能这般体谅母亲,母亲很感动。”这是她的真心话,所以说得情真意切。 但是沈夫人执意要讲规矩也是因为二公主的缘故。 自从大儿子与二公主成了亲,沈夫人荣升为皇家二公主的母亲,着实让她的知交好友艳羡不已。起初她也自我感觉良好,毕竟这事情很长脸啊。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她这个母亲的架子还没来得及端,就被二公主给来了个下马威。 二公主比她端架子端得快,也端得大。不仅对她颐指气使,还板着脸给她立规矩,丝毫没把她当作母亲看待,反而就像对待下人一样。 沈夫人心里的喜悦被打击得荡然无存,别人羡慕的好福气,只剩下了气。 从那以后,她这个做母亲的见了二公主要行礼,要恭敬,要这样那样的,而大儿子被二公主管得服服贴贴,唯二公主的命令是从,对于二公主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全装作没看见。 气得沈夫人在心里把大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娶了妻忘了娘。 后来沈维白与佩琇订亲,她是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的,她又不傻,再请一尊惹不起的神回来,让她受双重压迫,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是她的反对无效,沈老太爷拍板定下,没有给她半点转圜余地不说,还严厉的训斥了她一顿,直把她训得眼泪汪汪。 第803章 选择 可以说沈维白的亲事,是在沈夫人万般无奈和痛苦之下接受的。 好在白儿订了亲后,佩琇亲登门拜访,与她谈天说地,接触下来她才发现,四公主和二公主是截然不同的。四公主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乖巧懂事,说话得体,对她很好,很尊敬,是真心把她当作一个长辈认真对待的。 后来随着接触增多,沈夫人便打心眼里喜欢上了佩琇。 因着佩琇,二公主虽然还端着架子,但气焰却收敛了不少,这才让沈夫人重新找回了些当家主母的感觉。 如此沈夫人对佩琇就更另眼相看了。 今天这婆媳俩东拉西扯的聊了些家长里短,市井闲话,说是聊,实际上主要是沈夫人在说话,佩琇在倾听。 沈夫人原以为佩琇不会愿意听她讲这些,没曾想佩琇不仅乐意听,还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佩琇长在深宫中,对市井百姓的生活最是感兴趣,现在沈夫人有兴趣讲,她正求之不得呢。 此刻,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沈夫人张合的红唇,听着有趣的事,佩琇觉得自己很是幸福满足。 讲话的人有了捧场的听众,那兴趣就大涨,沈夫人现在就是这样的,越讲越兴奋,越讲越眉飞色舞。 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沈维白身上,沈夫人一不留心,就把白儿小时候的调皮事说了出来,原本只听不插嘴的佩琇,渐渐参与进来,于是两人一问一答,把沈维白儿时的老底都快翻了个遍。 说一会笑一会,两人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母亲,他真的那么逗趣吗?”沈夫人说到沈维白的一件好玩的事时,佩琇忍不住发问了,这样的沈维白跟她认识的沈维白完全不一样啊。 她认识的沈维白,谦谦君子,稳重老成,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出恁的搞笑事情的人。 沈夫人正说得高兴,便脱口而出:“可不是嘛,等琇公主以后有了儿子就会体会到的。不过这孩子虽然调皮,但是带大他们却是有很多乐趣的。” 佩琇的脸轰然一下红透了:“母亲,” 只喊了一声母亲便羞得低下头。 “琇公主,母亲说的这是迟早的事,你和白儿既然都成亲了,母亲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盼孙子了。” 佩琇没抬头,脸上的热度更大了,就跟烧起来一样。 沈夫人弯着唇笑了笑,伸手拉了佩琇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继续说:“看着你和白儿恩恩爱爱,母亲高兴呢。你和白儿一定会幸福快乐的。将来啊,子孙满堂,白头偕老。那个时候母亲估计已经不在了,但母亲会在那边继续高兴的。” 沈夫人说到最后,虽然语气轻松,佩琇却听出了伤感,她忙抬起了头,红着脸道:“谢谢母亲的祝福,母亲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看到孙子,重孙子的。” 沈夫人掩嘴笑道:“还是琇公主会说话,母亲就托琇公主的吉言了。不过,要让母亲看到重孙子,你和白儿可得加把劲,早些给母亲先生出孙子来。” 佩琇这次没有低头,红着脸点了头。 她自己的母后和母妃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她不忍心拒绝同样身为母亲的沈夫人。 沈夫人得了她的点头答应,立刻心情飞扬,心花怒放,觉得是心想事成,一双美目中竟泛起了水光。 虽然是点了头,佩琇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她的母后和母妃以及沈维白的母亲都急于抱孙子,可她和沈维白成亲这么些天了,都还没有圆房。 沈维白一直宿在外间的书房,成亲前嬷嬷教她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沈维白,于是两人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下去了。 白天是人人羡慕的,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晚上则是分居而眠,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佩琇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沈维白是怎么想的,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她的母后和母妃以及沈维白母亲的愿望也有的等了。 而沈老爷子的房间里,沈维白正在聆听着祖父的教诲。 “……维白,祖父老了,这些大事都要你们去办,你们去实现了。你一定要记住你叔叔的仇,记住你的责任,记住我们沈家的雄心,祖父相信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沈老爷子说到激动处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咳咳咳的咳了起来。 沈维白忙站到他身后给他顺背,等沈老爷子消停下来,又拿起几上的茶水让老爷子喝,老爷子咳得有些虚脱,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着沈维白的手喝了茶。 喝完后感叹道:“不服老不行啊,祖父越发感觉自己不中用了。” 先前听了杏斋先生的一席话,如今又听到祖父这样说,沈维白心里冒出酸涩,他闷声道:“祖父您哪里不中用了?祖父英明睿智,深谋远虑,孙儿们都还仰仗祖父的指点呢。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等着看孙儿们在您的指导下实现沈家复兴,并最终走向权力巅峰。” “好,好,我的好孙儿,祖父后继有人,彻底放心了。维白,今天祖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沈家的前程是交到你手里还是你大哥手里,祖父一直犹豫不决。现在你已经成亲,算是真正的男人了,你来说说,祖父该作何选择?” 一贯老谋深算的沈老太爷,不见兔子不会撒鹰,临到关键时刻,还是要耍一把权术。 沈维白早已经摸清了祖父的套路,对他的心里想法也是一清二楚,应对当然游刃有余。 他坐着身子,神色如常地说:“祖父,您可是给孙儿出难题了啊。” “哈哈,哈哈,祖父知道这难题是难不住维白的。”沈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对答得天衣无缝。 沈维白立刻站起来,跟祖父深鞠一躬:“谢谢祖父对维白的信任,维白心中惭愧。要我说,你应该把这副重担交给大哥,毕竟长幼有序。” 沈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在利益诱惑前还能保持如此心态,本身就堪当大任。他想,同样的问题若是维玄来答,绝对不会提出让给维白,维玄会觉得他自己当仁不让。 第804章 得到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让沈维白继续往下说。 沈维白心里明镜似的,祖父想听什么他懂。刚才他说的只是长幼有序,但是祖父推崇的能者居上这层意思还没说呢。 “祖父,您经常教育我们做什么事都要凭真本事,既然您要维白分析谁能胜任沈家领头人的职责,那维白也不绕弯子,就直说了。 沈家领头人必须具有英明睿智、坚决果断、善于筹谋、维护大局这几项基本优点,大哥行事坚决果断是毋庸置疑的,英明睿智只能说尚可,但善于筹谋和维护大局上却是欠缺的。” 沈老爷子听得很专心,沈维白说完故意停顿下来,似乎等着沈老爷子进行指示,然后再说下面的话。 果然沈老爷子点头发话了:“维白分析得很到位,不过我觉得你大哥在英明睿智方面不是尚可,是不行的。” 沈维白再次给祖父鞠了一躬,很真诚地对祖父说:“维白愿意在大哥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沈老爷子听了没有说话,不知什么时候抓在他手里的佛珠动了起来,躬着身子的沈维白偷偷觑了一下,见老爷子神态安然,正轻捻慢拨着佛珠。 时间慢慢流逝,沈老爷子始终没有再发话,一直在沉思。 沈维白后背突然有些发凉,难道这次自己会错了祖父的意思?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不应该啊,这几年自己在祖父身边伺候,绝对不是白伺候的。 沉住气,现在不能自乱阵脚。 沈维白在心里命令自己。 就在沈维白以为今天祖父是不会做出最终决定的时候,祖父开了口:“维白,祖父觉得让你辅佐你大哥是屈才了,应该你大哥来辅佐你才对。” 脑袋里一下如烟花绽放,灿烂绚丽;沈维白的脸色却诚惶诚恐。 “祖父,维白不堪大任,请您收回成命。再说,大哥年长,维白,”说着这里,沈维白故意住口,接着躬身上前,撩衫跪到了祖父面前。 沈老爷子放下佛珠,伸手拉了沈维白一把,示意他赶紧起来。 “维白,不要妄自菲薄,祖父推崇的是举贤举能,所以我觉得你正是可堪大任的人。”沈老爷子这句话说得很郑重,说完以后老脸上显出欣慰之情。 尘埃落定,沈老爷子做出了最后的选择,沈维白也就彻底放心了。 那天回到自己的府里,沈维白破天荒喝了酒,然后一醉方休。 他的目标一步一步近了啊,是该庆祝下。在醉倒之前,沈维白脑子里浮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台阶上气派非凡的龙椅。 他坐在了龙椅上,天下江山尽归于他。 云霞也是他的,都是他的,那种感觉真是让他迷醉。 尽管沈维白酡红的脸上是写满笑意的,在灯光下看着却是有些骇人,伺候在一旁的编钟不禁打了个激灵。 少爷说了,今天他要在这里喝一晚上的酒,谁也不见,谁也不许拦住他。可是这才喝了几盅酒,少爷就醉得不醒人事了。编钟摇了摇头,少爷的酒量确实不行,但少爷醉酒后还是一贯的安静,最多就是嘟囔吼叫几句。 他走过去扶起少爷,把他送到了里间的床上,少爷嚷嚷了几句我没醉后,便睡去了。 “哥哥,我今天和你一起睡。”臣杭抱着被子来到苇杭的房间,非要和兄长挤在一张床上。 苇杭嘿嘿傻笑着往床里挪了挪。 臣杭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傻,但却是这世上,除了爹娘外对他最好的人。这不,看到自己过来,傻哥哥立马让出了位置。 兄弟俩并排躺在床上,都睡不着。 臣杭把手枕在头下,望着床顶发了会呆。扭头看兄长,兄长竟然也学着他,傻乎乎笑着看床顶。 这一幕让他唇角勾起,脸上笑意顿生。于是侧过身,轻声道:“哥哥,你每天笑哈哈的,是不是没有一点烦恼呢?” 回答他的是苇杭嘿嘿的笑声,臣杭也不指望兄长会回答自己,所以听见苇杭说有的时候还楞了一下。 苇杭几乎是脱口说出的有字,最近他的烦恼多着呢,臣杭一问,他就下意识地说了有字。 这个回答让臣杭感了兴趣,他盯着兄长的侧脸,笑着问:“哥哥有什么烦恼呢?” 这次兄长回来,臣杭觉得兄长似乎没以前那么傻了,就是傻笑的时候都比以前好看多了。或许随着年龄增长,兄长会慢慢变好一些也不一定呢。 面对臣杭的问题,苇杭不能再多说,只能继续傻笑。 等了半天不见兄长再说一个字,臣杭只得放弃了。不过刚才看着兄长和明光兄相似的侧颜,臣杭开始思念起明光兄来。 他重新平躺,望着床顶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明光兄现在到了北凉没有?哥哥,明光兄和您长得非常像,起初我还怀疑过明光兄会不会就是你呢。” 嘿嘿嘿,嘿嘿嘿,苇杭的傻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响亮。 臣弟,明光兄就是我啊,等以后兄长不用装傻了,一定要和你好好叙一叙这么多年的事情,估计咱们哥儿俩就是不眠不休的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明光兄是个很优秀的人,文韬武略,惊才绝艳。最主要的是他和兄长您真的很像,在我心目中,也把明光兄当成了我的兄长。哥哥我跟你说,明光兄走了,我很舍不得,还偷偷哭过。 我怕去送明光兄的时候还会哭,他们都会笑我,所以我就接了爹布置的任务,没有去送行。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哥哥您噢。不过我知道,哥哥不会说出去的。” 打开话匣子的臣杭根本停不下来了,兀自说起和明光兄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 苇杭惊异于他的好记性,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臣弟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明光兄的尊重崇拜之情,这种浓浓的兄弟深情不禁让苇杭鼻中一酸,眼中贮满了一片水光,在暗夜中闪动跳跃着。 “……哥哥,明光兄走了,您回来了,让我又重新高兴了。您不知道,那天爹娘说刘老爹要出去一段时间,会把您送回来,我有多开心吗? 就像丢了一件珍宝,又失而复得了一样开心……” 第805章 知情 臣杭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了好一阵子,苇杭听得非常专心,时不时来上几声傻笑。这笑声让兄弟俩之间的谈天莫名有了些喜感,也更激起了臣杭要聊下去的兴趣。 直到夜深了,臣杭才结束了滔滔不绝,跟苇杭说:“哥哥吵着您睡觉了吧,我不说了,咱们赶紧睡了。” “嘿嘿嘿,困。”苇杭回应了一句。 一直躲在窗外听墙角的萧先生走到门前,拍了拍门道:“杭儿,臣儿,你们俩怎么还没睡,快睡了!” 臣杭吐吐舌头,哎了一声,爹,我们马上就睡了。 萧先生笑了笑,转身自回房间去了。 “他爹,你去看孩子们怎的耽误了这么久?”一进门,萧夫人便发问。 萧先生笑道:“臣儿跑到杭儿房间里去了,两个人聊了半天,我就多待了一会偷听。” 萧夫人也笑:“没想到夫君居然也做出听墙角的事,我想问问他们两人都聊了些啥?杭儿只能傻笑,臣儿还能聊得下去?” “怎么不能,臣儿说得兴致勃勃哪,他和杭儿在聊明光。” 萧夫人一下紧张起来:“聊明光?臣儿难道发现什么了吗?” “夫人别担心,臣儿没发现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念明光这个兄长罢了。” “原来这样啊,看来他们兄弟情深,所以对明光也爱屋及乌。”萧夫人松了一口气,感叹道。 萧先生点头说了声是啊,夫人夜深了,我们也歇息了吧。 他怕再说下去,夫人又会想起夭折的大儿子,赶紧切断了话题。 萧夫人应了好,等夫君躺好,她便吹灭了油灯,也躺上床。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云霞轻轻的起身,披衣下床,开了门走到院子中。 今晚她又失眠了。 明光走了这么久,她以为生活会慢慢回归正轨,结果好像越来越偏。而且不仅是她,家里另外两个人比她还过分,成天把明光挂在嘴上,让她也不得不开始张口闭口说起明光来。 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典型的话: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才感到可惜。 明光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走就有深深的失落感了。 她信步前行,伫立在了院中那棵大树下。今天的夜空乌漆抹黑的,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里,连星星都很少,天幕就像被泼了浓墨一般。 一如云霞现在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理一理心中的想法,这样思念一个人,难道就是知己那么简单吗?她好像对明光的感觉有些超过了知己了。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第二天在学堂上,因为昨晚没睡好,云霞直犯困,全靠强撑才熬了过去。 下午练完武回家,快到住所院子的时候,云霄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跟吃了枪药一般,破天荒地朝她发起了火。又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沈维白把明光兄撵走的,都怪姐姐去招惹那个沈维白,沈维白才会对付明光兄。 因为沈维白惹怒了云霄,以至于他都是直呼沈维白的全名了。 云霞听了两遍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惊问云霄何出此言?云霄说他中午听见母亲和杨妈妈私下说的。 “姐姐,您千万不能告诉娘,我听娘吩咐杨妈妈说,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讲,尤其是不能告诉姐姐您呢。要是娘知道我偷听,还告诉了您,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这事情憋在云霄心里都半天了,他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发泄出来的,但着实不愿意惹母亲生气,所以这会儿紧张的和姐姐打起商量来。 云霞点点头答应他不会说出去,小少年才放下心来。两人走进院子,丹画见小姐少爷回来,便说去找烟霞院找夫人回来,然后匆匆出去了。 听说母亲不在院子里,云霄一下自然了,他一跃跳到回廊廊柱间的长凳子上站着,开始狂吐槽,说沈维白最讨厌,不是他相逼的话,明光兄就不会走了。 明光兄不走,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沈维白就想和明光兄比,就见不得明光兄好,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总之云霄对沈维白的不满已经升级成罄竹难书的仇恨。 云霞并没有仔细听云霄的吐槽,不过她也很生气。原来明光离开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而且还是因为沈维白背后作梗,才不得不离开的。 她就不明白了,这沈维白莫名其妙的来针对明光干什么?吃饱了撑得慌吗?你现在都是驸马爷了,和佩琇新婚恩爱,狗粮撒得满城都是,特么来跟我云霞过不去是几个意思? 简直是太过分了,明光他碍着你沈维白什么事了,你要不依不饶的把他从我身边赶走?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此刻她自己都没察觉,她表达了一个明确的意思,那就是明光留在她身边,她就很好;明光走了,她也不好了。 云霞越想越愤愤,胸脯起伏不定,她非常非常确定自己想跳脚骂人,甚至是抽沈维白两个大嘴巴子。 于是决定去找沈维白问个清楚。 她转身往外走,结果刚走出院门,云霞娘正好要进院子。因为只顾生气,云霞都没有留意到母亲与她对面走过。而云霞娘见女儿脸色难看,气势汹汹的往外走,直觉到事情不妙,便喊住云霞。 云霄还在罗列沈维白的罪状,就见姐姐转身出去了,他觉得姐姐一定是去找沈维白算账去,所以马上跳下长凳,跟在云霞身后冲了出来,然后一头撞到了母亲身上。 “站住,你们俩要去哪儿?”=云霞娘严肃发问。 云霞没吭声,云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她顿觉有蹊跷,便指着院子里说:“都跟我进去说清楚。” “娘,我有事情要办。”云霞不愿意回院子,她还要一鼓作气去指责沈维白呢。 “说清楚了再去办事,云霄先进去。”母亲没有丝毫让步。 被母亲点名的云霄只得蹭着门框溜进了院子里,云霞也不得不暂时压下心中的愤怒往里走。母亲则跟在他们后面,一路押解着姐弟俩到了正厅。 第806章 安抚 进了门,把丫鬟们都屏退之后,母亲坐下,盯着姐弟俩,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刚才我不拦着你们,你们是不是就冲出去打人了?” 她看着两个孩子那阵仗就是要去挑事的感觉,所以问话也没有绕圈子。 “娘,您怎么会这么说呢?”云霞勉强笑着回答母亲,心里对母亲看出她意图的敏锐,还是颇有些佩服的。 “霞儿,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母亲并没有被她带偏半点,还是执意要问清楚。 这下云霞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刚才自己可是答应云霄了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再说云霄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呢,要是这次说到没做到,自己这个较真的弟弟不知道要拿着这事情说她多少次呢。 可母亲的问话也不能不回答。 见女儿明显犯难,云霞娘转头问儿子:“云霄,你来说说,刚才要和姐姐去干什么?” “娘,我不知道姐姐要去干什么。”云霄挠着头回答。 小少年觉得自己没说错,姐姐确实没有告诉他要去干甚么,他只是猜测的而已。 “霞儿,你看看,你弟弟这是跟着你有样学样,有事都跟娘藏着掖着不告诉娘了。”从儿子嘴里问不出来,母亲转头和言细语地跟云霞说了这么一句。 话很轻,理却不轻。直说得云霞低下了头。 面对母亲的咄咄相逼,云霞知道,她再不说出实情就很不合适了。 于是抬头回答母亲:“娘,我想去找沈维白,质问他为什么要把明光赶走?” 母亲愣了愣,旋即问是谁告诉你明光被沈维白赶走的? 一边说一边把目光在姐弟身上扫视了一遍。 这件事情杭儿是特意交代过的,不能告诉云霞,那霞儿是怎么知道的?杨妈妈是绝对不会违背我的吩咐,说给霞儿听的。 那是谁说的? 趁母亲不注意,云霄悄悄挪动脚步,往姐姐身后躲去。 就跟猜到母亲所想一样,云霞伸手挽着母亲的胳膊,撒着娇道:“娘,您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现在我都知道了,我也跟您保证,别的无关之人是不会知道。所以您就放心吧。 我就问您一句,我是不是该去斥责沈维白一顿?沈维白是不是该打?” 云霄学着姐姐抱住了母亲的另一只胳膊:“娘,让我陪着姐姐去收拾沈维白,然后我们就可以把明光兄接回来了。” 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挽着手,说东说西的,云霞娘觉得头有点疼。她晃了晃头,抽出一只手臂,按着额头说:“不行,不能去找沈维白!” 这个时候去惹恼了沈维白,沈家调查杭儿可就糟糕了,再说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当,经不起再折腾了。 “为什么不能去?” 云霞姐弟异口同声地问。 “明光之所以离开,沈维白赶走他是原因之一,但明光父亲要让他去北凉军队历练才是主要原因。所以你们不能让明光违背父命。” 云霞娘边说边在想该怎么说,所以语言组织上自然有漏洞。云霞当即抓住了母亲话中不合理的地方反驳:“娘,我们说的是找沈维白,并没有说让明光不听他父亲的安排啊。” “啊,那就好。但是去找沈维白也不行。” 云霞娘再次按了按额角,先强硬地表明了态度。 “为什么不行?”云霞觉得母亲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 “那个,霞儿你想啊,原本沈维白的祖父就和你爹不和,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成了驸马爷,你要是去闹一通,这被人知道了,会传出什么话来,惹出什么麻烦来,不用娘说你也清楚吧?再说,你确定你去找他,就算他不计较,他家里人能咽得下这口气,那还不得找到我们府上来,影响到你爹,对不对?” 云霞娘总算在最后关头想出了劝阻云霞的好理由,噼里啪啦,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的话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云霞冷静下来。 母亲的话是有道理的,今非昔比,沈维白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沈家少年,而是皇亲国戚,他的新娘佩琇跟自己的关系又那么好,自己贸然闯去找沈维白确实欠妥当。 沈家现在有皇权依仗,被惹恼了的话,要对付李家更加容易。就算自己能豁出去,父母双亲和弟弟受连累绝不是她所愿的。这份亲情一直安放在她心底深处,是她最最珍惜的,她发誓要护他们安好的,如何能言而无信呢? 可是他沈维白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算什么?我云霞又算什么? 见云霞不再嚷嚷着要去找沈维白算账,云霞娘那颗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 她伸手拉了拉云霞,温声道:“霞儿,来,坐下来,娘跟你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然后我们去吃晚饭。云霄,去看看饭堂那边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 云霄知道这是母亲要打发他走,好跟姐姐说重要的事情,虽然他不情愿,可是也不敢违逆母亲,便应了是退出正厅,嘟囔着走了。 看着儿子走远,云霞娘站起身把门关上,坐到了云霞身边:“霞儿,娘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和沈家有交道。你不听吧,看看现在摊上的烦心事。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咱们娘俩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的了,你只知道了沈维白撵走明光这件事的大概,娘索性就把你不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吧。” “娘,沈维白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听母亲这么一说,云霞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云霞娘叹口气道:“当然,沈维白这家伙就是个小人,娘非常非常不喜欢他。” 云霞急了,瞪大眼睛看着母亲追问:“娘,您快说说看,他还做了些什么?” “那你得保证听完之后不冲动行事,娘才跟你讲。娘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认识到沈维白这个人,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从此与他再无瓜葛。”顿了顿,云霞娘有补充了一句:“并不想你去招惹他滋生事端。” “好,我答应您,这下您可以讲了吧?”云霞闭了闭眼再睁开,用力回答了母亲。 云霞娘这才坐直了身子,神色肃然的开讲。 第807章 斩断 母亲讲的时候,云霞一次都没有打断母亲的话,等母亲讲完,她才开口说话。 “娘,沈维白说他与佩琇成亲是迫于无奈?他居然能这样说?佩琇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多伤心。太过分了,人家佩琇跟他说得很清楚,必须是他心甘情愿,否则佩琇会保证取消这桩联姻的。 当时他跟人佩琇怎么说的?结果现在又怎么说的?完全是判若两人的话,简直是恬不知耻。我,我真为佩琇不值。” 云霞很生气,话说得又急又冲。 云霞娘拍着女儿的后背说:“沈维白现在已经和佩琇成亲了,霞儿你可不能跟佩琇说,记住,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对母亲的话,云霞并没有接,而是又说起了下一件事。 “娘,您说沈维白这脑袋里装了些啥?他居然能想出来请皇后娘娘给明光赐婚的鬼主意,我也是服了他了。” 云霞娘嘀咕道:“他本来就居心不良,自然会想出这样的鬼主意。” “娘,您说清楚一点,他怎么居心不良的?” 对于母亲的结论,云霞还是有些狐疑的,沈维白那人不像是吃饱了饭撑得慌,做这种荒唐事的人,一定是有他认为值得这么做的原因。 说起沈维白的居心不良,云霞娘就想痛骂沈维白一顿。这家伙真是不要脸,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都不愿意别人得到。他是怕明光取代了他在云霞心目中的位置,才设计出不要脸的毒计,逼走明光的! 自私自利、利欲熏心、唯利是图、损人利己……云霞娘瞬间给沈维白扣上了几顶帽子,顶顶都是不好的帽子。 “娘您怎么不说话啊?您跟我说说沈维白怎么居心不良的?”得不到母亲响应的云霞,又问了一遍。 她知道母亲一定是知道内情的。 云霞娘盯着云霞,语气严肃地说:“霞儿你真想知道?” “当然,我非常想知道,这样我就能重新认识沈维白了,如果他人品不端,我以后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好,霞儿能这样想最好,那娘就告诉你。沈维白喜欢你,可为了富贵权势娶了佩琇公主,但他还觉得你应该继续喜欢他,所以容不得明光或者别的男子在你眼前晃,怕你会喜欢上他们不再喜欢他沈维白了。总之就是他得不到,也不许别人得到。” “娘,不会这么严重吧?”云霞有些不可置信。 云霞娘提高了音量:“怎么不会?这是他亲口告诉明光的。” 为了让女儿彻底断了对沈维白的念想,云霞娘不介意把事情在既有事实的基础上说严重点。 我勒个去,沈维白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听完母亲的话,云霞的一双眼睛都快喷出了火来了。她怨怪自己识人不清,没看出沈维白的渣男属性。细细算来,她和沈维白接触的时间其实也不多,所以被这个善于伪装的家伙给欺骗了。 还好,自己陷进去并不深,还能快到斩乱麻,与沈维白一刀两断。 沈维白,从今往后,我和你之间再无交集。 不过想着佩琇嫁给了沈维白,她有些为佩琇担心,要论耍心眼,佩琇绝对不是沈维白的对手。等以后见到佩琇,我一定要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一下,佩琇那么好的姑娘,不该受到伤害的。 自此,云霞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她这个人办事从来果断,有了安排打算,便不会再纠结。于是站起身来,叉着腰走了几步,她接着说起下一个问题。 “娘,我还有一事不明白,沈维白他又凭什么那么肯定,皇后娘娘会帮明光指婚?” “这个娘也不知道,但沈维白既然说得那么笃定,他肯定是有把握的。”云霞娘拍着身边长椅的空位,示意云霞坐下来。 等云霞坐下来后,她拉起女儿的手说:“霞儿,你毕竟年龄小,阅历少,看人经验不丰富,所以看不准人也情有可原。从这次的事情都就可以看出沈维白和明光没法比,差距很大。 沈维白经不住权势富贵的诱惑,所以最后选择了四公主佩琇。可你看看明光,沈维白要请皇后娘娘给他赐婚,他就不会同意,也根本不受诱惑。若他是沈维白,一定会坚持选择你的。 从今往后,你再也别理睬那个沈维白了,好不好? 娘呢也不想再提沈维白,有说他的闲工夫,不如说说明光。” 云霞娘有感而发,极力想表达出对明光的喜爱,也极力想让云霞认识到沈维白是不值得托付的,而明光是可以让人放心的良人。 这是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云霞娘为了明光也算是豁出去了。 见母亲说起明光时眼神发亮,脸上笑意满满,给云霞的感觉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开心那种。看着母亲这幅模样,她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于是生出逗一逗母亲的念头。 于是挽住母亲的手臂说:“霞儿就听母亲大人的,不谈那沈维白了。“然后大手一挥,似乎要把沈维白一巴掌拍飞似的,再继续眉开眼笑地说:”咱们来谈谈明光。” “好啊,好啊,这就对了嘛。沈维白不值得我们再谈。”云霞娘很是赞同,立马笑着回答女儿。 “娘,您这么喜欢明光,要是再有个女儿,估计您得把她许配给明光。” 云霞娘脱口而出:“为甚么要再有个女儿?难道你不行吗?” “我当然不行了。” “霞儿,你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明光?” 眨巴了几下眼睛,云霞娘才反问出来。 这么直白的问题,让云霞感觉没法接,本来是想活跃下气氛的,貌似把自己套进去了。啧啧,看来母亲还真是动了这个心思的。 不喜欢明光,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把明光当作好朋友兼知己的。 明光走了这么久,都还在思念他呢。 “娘,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那么大的一个事您居然都能不记得了?”云霞摇着头,故意叹了口气。 这话倒是让云霞娘更加不解,她再次眨了眨眼睛,然后把云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的什么大事娘没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忘?” 第808章 变数 也不怪云霞娘语气不好,主要是此刻她正在为霞儿可能不喜欢杭儿而沮丧不安。从杭儿离开这段时间来看,她和霄儿谈论杭儿是最多的,而且母子俩都为杭儿掉了几次泪了,唯有霞儿,一次都没哭过。 云霞娘原想着是因为霞儿心里只有沈维白的缘故,现如今霞儿知道了沈维白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把对沈维白的好感转移到杭儿身上吗?就算是先转移一点也是好的啊。 可看这个样子,竟然是一点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虽然霞儿的婚姻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身为母亲,她还是希望霞儿和杭儿是两情相悦的天作之合。 这时云霞把头靠在母亲身上,舒服地蹭了蹭,娇声道:“娘,您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娘想不起来。要不你跟娘说说是什么事。先说好,不能给娘强加些无关的事情啊。”生怕云霞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云霞娘最后语气重重的加了一句,以示强调。 “娘,我哪能做那种事呢,对吧?但我说的这件事千真万确是您亲口说的,如假包换。”云霞嬉笑着回答。 这让云霞娘更迷糊了,她抚着女儿的头发,正色道:“等等,霞儿你那么聪明,是不是要想法子钻娘的空子?” “娘,您冤枉我!算了,我也不兜圈子了,直接告诉您吧,您自己说的,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在婚约失效之前怎么可能再许配明光?也不可能让明光一直等着我到婚约失效吧?这就更不公平了。您说对吧,我的母亲大人?”被母亲质疑的云霞,娇憨的朝母亲提出了抗议。 原来霞儿说的是这一档子事,自己还真忘了这假婚约的事情了。 但云霞的话让她心情大好:“霞儿啊,是娘糊涂了。对对,是有这么个婚约。但是你真的找到了心仪的良人,爹娘会一力承担起善后工作的。” 想着那婚约本就是个挡箭牌,云霞娘索性跟女儿做了承诺。 对这门突然冒出的婚约本来不感兴趣的云霞倒是有兴趣了,她拉着母亲的手晃道:“娘,我一直都没问您这桩婚约的详情,您跟我讲讲呗。” 云霞娘眼中微芒闪动,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杭儿这孩子命运多舛,就连一桩亲事都好事多磨。霞儿啊,你问娘,娘又该怎么跟你说呢?这桩凭空出来的婚约,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还不是因为半路杀出来的沈维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娘!”云霞伸手圈住母亲的腰,喊着母亲把脸埋在她的怀里。 听母亲那个口气,好像为了她的幸福,父母双亲是愿意承担毁约之名的。在这里,毁婚约是会被世人不依不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父母能有这么大的勇气,做为她毁婚约的事,着实让她感动。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让她全身被温暖所包围。 一声感情丰沛的呼喊,让云霞娘也动容了,她把女儿抱得紧紧的,在心里说这也不能怪霞儿,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低头看着女儿头顶乌黑的发,她稳了稳心神说:“霞儿,这桩婚约娘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就是你爹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把你许配给了恩公之子。 爹娘原来是觉得你应该非他不嫁,但上次你跟爹娘说的话,爹娘仔细想了想甚有道理,所以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一切以你的幸福为考量,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我们绝不勉强;你愿意的,我们一定支持。” 云霞娘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句句满含深情。 其实她说出的最后的决定,原话并不是她说的,是借用了杭儿的。她回忆起杭儿说这番话时,杭儿那坚定的神色,柔和的眉眼以及付出的一腔真情,眼眶里顿时觉得热热的,揽着云霞的手又紧了些。 我的霞儿啊,杭儿对你可真是好,他不惜委屈自己,只为了成全你的幸福。 想到这里,云霞娘抬头望向窗外,此刻是黄昏之后,天空已经变成暗青色,薄薄的暮色笼罩上来,她的眼睛发干,喉咙发哽,像是有只手捏着一般。 苍天啊,帮帮杭儿好不好,让杭儿不要再受折磨,能心想事成。也让我的霞儿早些开窍,不要错失了她真正的幸福。 云霞娘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番。 这是窝在她怀里的云霞说话了:“娘,您和爹对女儿真好,谢谢您们。” 云霞娘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说:“傻丫头,你和云霄都是爹娘的心中宝,只要是为了你们好,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云霞眼眶湿润了,她把母亲抱得更紧,父母之于子女的恩情,如山如海啊。 母女俩之间流淌着脉脉温情,拥抱在一起的画面让人羡慕,以至于来叫她们吃饭的丹画都不忍出声打断这一切。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云霞娘的祈祷,没过多久,事情有了变数。 她心心念念的愿望,希望杭儿和霞儿能重新在一起,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实现了。 那天早上等父亲和弟弟去学堂之后,苇杭读完书,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准备再练练刀术。他刚从屋里把刀拿出来,母亲就匆匆来到后院,让他赶紧去密室,义父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他。 什么事这么急?心里存着担忧,也怀着期待,苇杭拔足狂奔来到厢房。 萧夫人喘着气随后赶到。 “娘,您慢点。”苇杭伸出手扶住母亲。 摆摆手,萧夫人拿出钥匙打开了厢房门。 “杭儿你,你赶紧先进去。娘在这等着,你爹。你义父,已经派人到学堂通知你爹回来了。看来是,是有大事要发生了。”萧夫人边喘气,边推着苇杭进去。 苇杭一下紧张起来,是什么大事这么紧急? 他疾步进了厢房,一头扎进密室中。 密室点亮了灯,义父见他进来,忙站了起来:“杭儿,快来坐。” 义父脸上的神色还算自然,但语气却是非常着急。 苇杭依言坐到了义父身边:“义父,发生了什么事?您快些告诉我。” 义父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第809章 山雨 “杭儿,今天早朝,皇上突然宣布说,他已经同意惠妃回西戎省亲,明天一早就起程。这个决定来得太突然,几乎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散朝后,关大人借着布置安排的由头把我找了去,大人同我商量过了,我们一致认为,这件事绝不简单,肯定是西戎王要开始行动的征兆。” “回西戎省亲?皇上没有任何担忧?义父,您和关大人是怎么看的?”苇杭挑了挑眉问道。 虽然这是惠妃入宫几年来,头一次回西戎省亲,但惠妃的身份比较特殊,她是外邦来的嫔妃,一般这种外邦来的嫔妃入宫后都没有机会再回去省亲了,但以皇上对惠妃的宠爱来看,为其破例也不是不可能的。 义父把手压在桌上,闷声道:“对,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皇上,呵~他现在已经被惠妃牵着鼻子走了。惠妃提出的要求,他基本上是百依百顺的答应。 还有,今天朝堂上几个朝臣站出来为这事情谏言,都被皇上严肃地驳斥了。就连关大人也是,他刚说了个开头,皇上就摆手表示不想听,紧接着贺弘林跳出来充当皇上的发声筒,直接堵了关大人的嘴,实在是可恶! 最蹊跷的是,惠妃省亲不仅要带走三个公主,连刚满周岁的七皇子她也要带走,皇上居然同意了,还准备安排数千人的禁军进行护送。 关大人和我都觉得西戎王会在七皇子身上做文章。前几年因为内乱,西戎王夹起尾巴做人,现在内乱平息,国内安泰,以他的性子,会继续安分吗?这个时候再把七皇子捏在手中,他的阴谋之心昭然若揭哪。” 说完,义父把头扭开,起伏不平的胸膛揭示了他此刻愤怒的心情。 苇杭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太糊涂了,那惠妃回去省亲本就违了祖制,还要带走皇子公主,到时候西戎王狭持七皇子威胁皇上,那可是糟糕透顶了。 这个七皇子是惠妃在连生三个公主后诞下的,排行与皇叔正好一样,皇叔对他的宠爱远远胜过其他的皇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叔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居然还荒唐的答应下来? 苇杭很是疑惑。 义父说他也很疑惑,这种是个人好好想想都能看得出来的伎俩,皇上没道理看不出来。 密室陷入沉默中…… 苇杭觉得皇叔太过于宠爱惠妃是一个原因,令外这中间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才会让皇叔冒着违背祖制的风险,满足惠妃的愿望。 至于是什么隐情,苇杭现在没有半点头绪,就是关大人和义父也不得而知。 他们都清楚,目前也不能纠缠在这上面,最应该的是好好筹划盘算下应对之策。 眼面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这时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了进来,萧夫人和萧先生一前一后进了密室。 义父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跳起来,一把抓住萧先生的手说:“大哥,您可回来了。” 苇杭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了父亲身边。 萧先生点点头:“三弟别急,胡校尉跟我说了几句,我大概知道了情况。来,三弟,杭儿,咱们坐下来细谈。” 四人分别占据了密室中间桌子的四方落座。 “三弟,你先把关大人的意思原原本本告诉我。”萧先生很镇定,准备先问清楚关大人的想法。 举廉爹点点头:“关大人说西戎王八成是准备好了,为了他的野心要出手了。我们不能再犹豫,再做好与西戎对战的情况下,趁此机会为杭儿正名。” 苇杭猛的抬起头,拧着眉道:“义父,关大人真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还是要稳妥起见,不能为了我铤而走险,我不想再让我们的人受到一丝伤害了。” “杭儿,准备好了,关大人说我们已经卧薪尝胆这么多年,是时候披甲上阵了。”举廉爹转头,郑重其事地对苇杭说。 萧先生点点头,简短发声:“我赞成!” 只有萧夫人面有忧色地问:“这样做对杭儿有没有危险?” 作为一个母亲,她心中最关心,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孩子的安全。 “大嫂,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都会尽全力保证杭儿免于危险的。”举廉爹握着拳头,拍打了下自己的胸口,就像在宣誓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杭儿,你看看如今这种情况,虽然江山还在你皇叔的手上,但被他这样治理下去,哪天易手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绝对不能辜负先帝,让本朝的基业毁在你皇叔的手里。 关大人说得对,是到时候了。” 萧先生说着站起身,走到了苇杭身边。 苇杭也站了起来,对着父亲施了一礼,正色道:“父亲,杭儿这条命是大家给的,既然大家觉得我该站出来挽救本朝基业,杭儿必不能辞。只是,杭儿不想再躲在大家的身后,心安理得享受大家的保护了。我要冲锋陷阵,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 “好样的!”萧先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在苇杭另一边的举廉爹,也抬手拍了拍苇杭另一边的肩膀:“杭儿,义父觉得你一站出来,定会像你的父皇那样,一呼百应的!” 看着自己对面的三个男子,他们神情坚定,一身刚正,萧夫人莫名就安心了。她相信他们一定能成事,不会让人失望的。 “他爹,他三叔,杭儿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能帮上一点忙吗?” 萧先生听了夫人的问话,对她说了一句夫人莫急,然后示意大家都坐下,他转头对举廉爹说:“那就按照我们以前商定的办。” 举廉爹应声说好,关大人让我跟大哥说一声,他那边都准备好了,立马可以安排妥当。还有他特别强调让臣杭一起过去。 萧夫人追问了一句:“要过哪儿去?” “大嫂,关大人让他们两兄弟一起去西戎边城,您放心,人交到二哥手里是最最安全的。关大人还说,您和大哥做出的贡献那么大,付出那么多,所以无论如何要保证臣杭的安全。” 第810章 谋定 “多谢关大人的费心安排,让臣儿追随在杭儿身边正是我和夫人甘心所愿的。”萧先生边说边对着举廉爹拱拱手:“三弟记着代我们向关大人致谢,关大人知我也。” 举廉爹笑得很开心:“大哥,小弟当时就已经替大哥谢过关大人了。对了,同时还送上了我的感谢,因为关大人也同意我的廉儿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安排的,萧夫人完全放心了。她的视线从面前的苇杭身上转到右边的夫君身上,再转到左边的三弟身上,随着眼波流转,笑意也浮现于脸上。 不过孩子们说话就要动身了,自己得赶紧去帮着收拾下才行。 于是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萧先生忙笑着叫住她:“夫人莫慌,我们还有话要说。” “那快点说吧,说完我就去帮孩子们收拾行装。”萧夫人按捺住自己的激动,返身坐到了椅子上。 苇杭起身走到母亲身边,躬着腰说:“娘,您别着急,等会我和您一道去收拾。还有弟弟跟着我,我会照顾他的。” 萧夫人把头重重点了几下:“娘知道,娘相信杭儿。” “大嫂,杭儿,关大人说了,此去西戎的路上必须维持原状,也就是说杭儿还得装傻,到了西戎边城才能恢复正常。” 举廉爹见母子两个放松了警惕,连忙出言说清楚。 萧先生接过话头说:“杭儿,关大人说得对,没到边城前,大家都得小心谨慎。” “爹,义父,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苇杭知道他们这么决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没有半点异议。 萧夫人自然也不会反对,只是杭儿继续装傻的话,必然就不能骑马去了。 “那你们是安排杭儿坐马车去吗?”萧夫人问。 举廉爹答是。 “那这路上就走得慢了,我等会得多给孩子准备些干粮,要让刘妈妈多做点。还有天气越冷越冷,孩子们的衣服也得多带些,反正有马车,再多也能带得动。” 萧夫人又开始操心了。 萧先生笑着对举廉爹说:“我看你大嫂会把马车全部塞满,恨不得把家都搬了去。” “大哥,真要那样的话,我大嫂不如自己跟去得了。”举廉爹说完,压低声音笑了起来。 萧夫人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忙转头问夫君:“他爹,三弟说得对,我跟着孩子们去边城,还可以照顾他们。” 这话一出,举廉爹和萧先生不禁面面相觑。尤其是举廉爹,挠着头不好意思,自己这嘴巴真是欠,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他正在想该怎么劝说大嫂,苇杭开口了:“娘,您去了,我爹一个人在京城,谁照顾他呢?等书院建好,爹和您都要搬过去,书院学生多,还得仰仗着您帮些忙呢。” 萧先生忙接着苇杭的话说:“对对对,杭儿说得正是我想说的,书院的孩子们多,我一个人照顾难免不周,所以夫人你就不要走了。” “那个好办,让霞儿多请一些当差的人不就行了。”萧夫人还是没有放弃跟着孩子们去西戎边城的念头。 萧先生摇摇头:“夫人,就算有再多的人,也没有你在我身边让我安心。” 为了留住夫人,萧先生也顾不得三弟和杭儿在了,情真意切的表达了自己对夫人的依赖。 举廉爹咧着嘴无声地笑,苇杭脸上也流露出真心的笑容,倒让萧夫人不好意思了,羞得低了头掩着嘴笑。 知道夫人不会再闹着要出走了,萧先生也笑了。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还在傻笑的三弟,轻轻敲了敲桌子,喊了声三弟。 “大哥有何吩咐?”举廉爹抹了抹笑酸了的脸回答。 “霞儿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猛然一听到云霞的名字,苇杭脸上的笑一下定住,他缓缓转头看向父亲。 萧先生自然明白杭儿的惊愕,笑着对他说:“杭儿,霞儿会跟你一起去边城。” “这是,真是,是真的?”苇杭语无伦次起来。 得到父亲和义父异口同声的答复是真的后,年轻人双眼发亮,定住的笑容又重新流转起来,变得异常生动。 举廉爹笑着继续说:“这会儿云霞怕是已经得到消息了,李家也应该在着手准备了,我想我这个小徒儿此刻一定特别高兴,去边城一直是她的梦想呐。” 义父说得很对,云霞确实是如此的。 与苇杭一样高兴的还有萧夫人,杭儿对云霞用情至深,她这个母亲是最清楚的,眼看着杭儿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虽然他没说半个字,可她还是能感觉到杭儿心里难受,以至于她也在心里偷偷跟着难受。 这下好了,杭儿和霞儿两个孩子可以在边城重聚。而且从关大人他们的安排来看,要不了多久杭儿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恢复身份,再也不用顶着呆傻,或者是明光的身份接近云霞了。 萧夫人坚信,当云霞知道了杭儿就是明光,也知道了杭儿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喜欢上优秀出众的杭儿。 在她心里,杭儿就是这天下最好的儿郎,以后也会是最好的君王,会带给云霞最大的幸福。 到了那个时候,她和云霞娘每天定是笑声不断的。 “爹,义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激动过后,苇杭立马关心起行程问题。 “三弟,关大人决定让孩子们什么时候出发?”萧先生同样很关心这个问题。 “关大人说越快越好,但肯定要在惠妃启程之后。他让我转告大哥,杭儿动身前务必去要去见见他的母后。” “那是肯定的,我刚才就想说这个问题了。杭儿,今天下午你便跟你娘去道观见过娘娘。”萧先生说完,转头柔声对夫人说:“夫人不是闹着要帮忙吗,这就需要你帮忙了。” 萧夫人立刻坐直了身子说:“我一定圆满完成这个任务。” 几个人都笑了。 接下来,大家又商量了好些问题,推敲了一些细节安排,确保孩子们出行万无一失。 从密室出来后,几人立刻分头去准备。 苇杭走在头里,年轻人身形高大颀长,脊背挺直,如同一棵行走的青松,气势卓然。 龙腾长空,杭儿就要精神抖擞的出去翻云覆雨了。 第811章 行装 萧先生看着苇杭的背影,越发觉得他肖似先帝,一样的英姿勃勃,威风凛凛。心下一喜,眼中的光芒跳动,饶是眉飞色舞起来。 而苇杭迈着坚定的步子,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心里同样是雀跃欢喜的。 此去西戎边城,他定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云霞家里,云霞娘送走了来通知她的胡校尉。 回到正厅,她便叫了丹画去学堂找云霞,让云霞马上回来见她。 丹画应声去了,云霞娘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边走边理了理思路。 刚才胡校尉来通知时,着实让她很是震惊。 胡校尉说,按照上官的指示,要用最快的速度让几个孩子去西戎边城,请她帮云霞做好出发准备。 “为甚么突然要让孩子们过去?”云霞娘起初有些不解,所以向胡校尉发问。 胡校尉的资历比刘校尉浅,权限不够,所以并不是很清楚上官这样安排的原因,只知道是因为惠妃娘娘要回西戎省亲,上官认为西戎王要搞事情,所以做下了这般安排。 听胡校尉说惠妃要回去省亲,云霞娘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西戎王捣鬼所致,这么说来,西戎边城要面临战斗了。 让杭儿和霞儿都去西戎,她并没有意见。若是能让她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西戎边城,与夫君团聚就好了。 她立马为自己的想法激动,对,她去边城可以照顾夫君和孩子们,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于是马上转头问胡校尉:“萧先生已经走了吗?” 胡校尉一来就告诉她,已经先通知了萧先生,请他回去商量去边城的具体事情。 “回夫人的话,属下跟萧先生说了以后,萧先生回学堂跟学生们交代了两句,就急匆匆的走了,这会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知道了。原本还想去跟萧先生讲讲,我也跟着孩子们一道去边城。” 胡校尉的身子晃了晃,关大人可真是料事如神哪。 他来之李将军府上时,关大人就交代过,若是李夫人也想一道去西戎边城,你就跟夫人说万万不可,她和李公子必须留在京城,才不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还有你跟李夫人说,这样的安排也是与李将军早就商定过的,只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执行。 果然,李夫人真就存了这番心思。胡校尉立马躬身一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关大人说的话复述一遍:“夫人,关大人有特别交代,您和李公子不能去,必须留在京城,这样皇上才不会怀疑。这样的安排也是与李将军早就商定过的,只等到合适的时机就执行。” 云霞娘楞了下,自己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李家人都走了,皇上没准还会以为李家别有用心,想拥兵自重。 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她很快决定服从安排。 于是对胡校尉说:“那好吧,我这就着人去把霞儿叫回来,尽快收拾停当,让孩子们启程。” 李夫人爽快利落又明事理,胡校尉顺利完成任务,自然很开心,他躬身施礼,欢快地告退出去了。 “娘,您心急火燎的把我叫回来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云霞一进门就嚷嚷起来 云霞娘忙招手:“霞儿,确实是发生大事了,来,娘跟你细讲。” 她的话音落,云霞已经冲到了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说:“娘,您快些讲讲是什么大事。” “你爹让你去边城。” “什么?”云霞不可置信地嚷了起来:“娘,您再说一遍,我要确认下我的耳朵出没出问题。” 云霞娘拿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说:“霞儿的耳朵好着呢,千真万确,你爹让你尽快去边城。对了,同行的还有举廉、臣杭兄弟。” 后面的话云霞并没有仔细听,就那句你爹让你尽快去边城在她脑袋里无限循环起来,接着她秀美的脸上荡漾起欢乐的涟漪,一圈圈释放开来。 稍顷,云霞放飞自我,开心的拍着手掌,围着母亲又蹦又跳,嘴里欢叫着:“太好了,娘,这是我听到的最好消息。我爹真是太懂我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去收拾行装了?” “霞儿,你就这么想离开娘?”云霞娘故作委屈地嗔怪女儿。 母亲的话总算让云霞停了蹦跳,她拥住母亲,在母亲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回答:“娘,您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想离开娘呢,我们一起去边城就是了。” “娘和你弟弟都不能去。”云霞娘泄气地说。 云霞娘很想说她非常想去边城,怎奈为了不让皇上生疑,就必须留在京城做人质呢? 听母亲这么说,云霞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也意识到现在他们全家人都离开京城显然不妥,皇上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于是把头搁在母亲肩头上,贴着母亲的耳朵说:“娘,您和霄弟暂时留在京城,也是为了大局。到时候颁军功,必须包括您和霄弟。” 云霞娘被她的话逗笑了,轻轻拍打着她说:“娘要军功来干什么?军功应该颁给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 “那我请爹给您颁发贤妻奖状。” “你这个丫头,又跟娘逗趣。”云霞娘再拍了她一下:“好了,我们去收拾你要带的行装。” “遵命,母亲大人请!”云霞跳开,伸手做了请的手势。 云霞娘笑吟吟的打头先走了,云霞蹦跳着跟在后面,对于能去西戎边城,与父亲一道并肩战斗,保家国平安,她浑身热血沸腾,也是干劲满满的。 西戎人想要来搞事,那就让你们被事搞得焦头烂额,最后求饶不迭。 母女俩来到云霞的闺房,丹画立刻跟了进来。 因为香梅、紫蔓、修竹都被云霞调教出来,分别掌管着几个店铺的生意,白日里一般都不在府里,这会儿都是由丹画处理府里的事情。 丹画现在是府里的大丫鬟,新添的丫鬟和小厮们也基本是让她来训导的。当然,这里面也有杨妈妈的功劳,说起来,丹画也算是杨妈妈手把手带出来的,现在杨妈妈也没闲着,一直在帮着丹画分担一些事情。 几年前那个怯生生的丫鬟丹画已经今非昔比,成了云霞娘的得力帮手,当之无愧的大管家。 外面的人都知道,李将军府里不仅仅是大小姐不简单,是能干如天仙似的人物,就连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个个都厉害得不得了呢。 此刻丹画见夫人和小姐都面带喜色,也很开心,看来是发生了好事情啊。 她上前一步跟夫人和小姐施了礼,笑着问道:“夫人和小姐如此高兴,是要宣布什么好消息么?” 云霞打开装衣服的柜子门说:“丹画聪明,好消息就是本小姐要出一趟远门,快来帮着我收拾行装吧。” “奴婢遵命。”丹画忙不迭地答应,走到了柜子前。 云霞娘则开口吩咐丹画:“小姐的行踪不能泄露,若是有人问,大家都统一说小姐去了道郡。” “记住,就说我去道郡为家里的药铺寻药材。等我走了,你就这么跟下人们说。”云霞一边从柜子里往外拿衣服,一边跟丹画交代。 丹画神色一下就端正肃然起来,小姐这是要去干大事的表现,自己当然要为小姐尽心尽力的。 “夫人和小姐请放心,奴婢记住了。” 说完,丹画不再多言,开始抱着柜子里的衣服往床上放。 云霞母女对丹画的表现很满意,这个丫鬟很有分寸,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也不会多说,执行力特别强,交代给她的事情自会办好。 三个人一力同心,替云霞收拾好了衣物。 看着摆了满满当当一床的衣物,云霞有点发愁。母亲让她带上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薄的,厚的,长的,短的,一股脑儿的都找出来让云霞带着。 这不是搬家是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委婉的提了建议:“娘,我一个人就带这么多,路上很不方便的。自己麻烦不说,还给其他人添麻烦。” “没事,反正有马车。”云霞娘一点不觉得女儿带这么多东西会累赘,毕竟边城苦寒,条件不好,多带着些总是好的。再说现在天气渐冷,边城的冬天,冰天雪地,更加寒冷,把女儿冻着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云霞无语反驳,母亲也是为她好,不是说,有一种冷,是你娘觉得你冷;有一种苦,是你娘觉得你苦吗?算了,就不和母亲争执了,高高兴兴的带上吧。 与此同时,苇杭也面对着母亲整理出来的堆成小山似的衣物。 “娘,您真不用给我带这么多,您看看,我现在身体壮实,不容易受凉。” 萧夫人把叠好的几件棉袍放在最下面,上面摆放好其他衣物,准备打成一个包袱,所以对苇杭的话以沉默驳斥。 刘妈妈帮着萧夫人一起打包袱,两人手脚麻利的打出了一个大包袱。 苇杭见劝说无效,只得认命的帮着把剩下的衣物又打成了一个大包袱。 看着两个大包袱,萧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 苇杭忙说:“娘,这下可以去帮臣杭收拾了吧。” 再不把母亲支开,等会这两个包袱估计要变成三个。 萧夫人转头问刘妈妈,可是还有遗漏?刘妈妈掰着手想了想:“好像没有了,要不先去给臣少爷收拾去,等会想到缺什么再添置。” “也行,那我们走吧。”萧夫人答应了。 见母亲迈步,苇杭偷偷松了口气,两个大包袱已经够吓人了,再来一个可怎么是好?还真像父亲说的那样,母亲恨不得把家都给他搬了去。 他跟在母亲和刘妈妈后面往臣杭房间走起,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扬唇笑了。 虽然不赞同带这么多东西,但他并没有半点怨怪母亲的意思,相反心里是充满温暖的。母亲对他的爱太深太沉,生怕他冻着,饿着,累着,苦着……总是为他操碎了心,这些都让他感动不已。 他也曾笑着对母亲说,我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长大成人了,会自己照顾自己,母亲不用再替我操心了。可母亲却说,你就是到了花甲之年,要是母亲还在,你一样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说得很自然,觉得为儿子操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苇杭听得动容,这便是天下父母心啊!他知道,若是不让母亲这么做,母亲反而会不开心,会伤心的。 既然这样,他就好好享受母亲的照顾,让母亲开开心心的。 臣杭的衣服也被打成了两个大包袱,苇杭可以想象臣杭回来见到这个阵仗的表情,肯定跟他一样,觉得是甜蜜的负担。 不过四个大包袱,塞进马车里占的地方可不小,估计他和臣杭只能挤着坐了。 也不知道云霞准备带多少东西,会不会也跟我和臣杭一样,大包小包的,至少塞满半个马车。以岳母和母亲相似的性格来看,八成会是这样的。 正想着的时候,萧先生进来了,看着两个大包袱直摇头:“夫人,真不用带这么多,现在边城的条件好多了,什么都能有,孩子们冻不着饿不着,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些东西千里迢迢地搬运过去。” 说着便动手拆开包袱,指着那些衣物说,减掉一半都多了。 “他爹,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算了吧。”萧夫人还在坚持己见。 萧先生不同意,他劝说道:“夫人,咱们是送两个儿子去边城,不是搬家。再说二弟在那边准备得妥妥当当,你弄这么些去不是打二弟的脸吗?是嫌弃二弟那边的东西怎的?” “夫君,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被夫君说成嫌弃二弟,萧夫人不乐意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其他的人知道么?夫人,这件事就听我的好不好?”萧先生放软了语气,跟夫人好言商量。 苇杭也站出来对母亲说:“娘,爹说的有道理,他没有一点针对您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你看看,杭儿都明白,夫人就别生气了,高高兴兴的给孩子们准备必要的行装才是。” 第812章 辞行 萧先生朝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也说,当初刘老爹去边城,同样说过她准备的行装太多。 “刘老爹上次捎信回来说过的,他带去的行装好多都没用上,现在西戎边城物品丰富,想置办什么都没有问题,夫人不也是知道的吗? 再说行路就是要轻车简从才对嘛,不过若是霞儿,一个姑娘家多带点行装,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接着刘妈妈的话,萧先生又劝了夫人两句。 见大家都统一意见,萧夫人便不再说什么,和刘妈妈斟酌着选了必要的衣物,其他的都取了出来,把两个大包袱精简成了一个小包袱。 这样看着就清爽多了,萧先生满意点头,和苇杭交换了一下眼色,父子俩都偷偷笑了。 接下来萧先生便回学堂去了,他被匆匆叫回来,还安排学生们在学堂自修等着呢。 “夫君,中午就让臣儿回来吧,我想跟孩子多相处些时间。”萧夫人追着萧先生说。 萧先生摇摇头道:“还是不要兴师动众的好,再说下午你还要带着杭儿去道观跟娘娘辞行,臣儿回来要跟着去怎么办?” 还是夫君想的周到,萧夫人不好意思地咬咬唇,点了点头:“那好吧。” 吃完午饭,萧夫人和苇杭便收拾准备妥当,坐上马车前往道观。 婉姑娘把他们迎进后院,知道他们来了,师尊亲自出马,安排了巡院子的,看院门的,连她自己都守在了娘娘的房门前。 如此安排,只是为了娘娘和杭殿下母子能放心的,好好说说话。 萧夫人和苇杭进了房间,婉姑娘上了茶水点心,便退了出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母后面前,苇杭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他一进门就发现母后身体比前段时间又有好转,苍白的脸色中有了淡淡的红,双眼神采更加灵动。所以跟母后施礼也很开心。 “杭儿,快起来。”坐在床沿上的母后缓缓站起来,伸手拉了拉苇杭。 萧夫人伸出去准备扶着娘娘的手放了下来,娘娘虽然起来得慢,但越发稳当了,看来又恢复了不少,萧夫人心里很是欢喜。 “娘娘,真是太好了,您又有所好转,妹妹觉得离您彻底康复不远了。” “托妹妹吉言,我也觉着一天一天有好转,从以前全身使不上劲,到现在能拿起小物件,走几步,简直是天壤之别哪。 想想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站起身的苇杭扶着母后重新坐好,又请了母亲坐下,最后他才挨着母后坐在了床沿上。 “母后放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伸出手拉着母亲的手,苇杭信心满满地说。 娘娘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好,母后听杭儿的。母后能有今天,是大家付出的努力才得来的,杭儿,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些恩情。尤其是你父母的深恩。” “母后,杭儿知道。”苇杭坐直身子,郑重回答。 母后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苇杭感觉母后的手劲比之以前又大了些。 这是好现象,母后终于要摆脱疾病的折磨了。 可恶的西戎贼子,当初害得母后生不如如死;害得才来到世上的萧家大哥,还没看清楚这个世间就匆匆走了;害得廖叔叔死不瞑目;害得那些不知名的人丢失了宝贵的生命……这一笔笔的账必定要让你们偿还。 我苇杭发誓,这一次,就要让野心勃勃的西戎王尝尝阶下囚的滋味。 他转头对母后笑笑,在心里对母后说,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到那个时候,母后已然完全恢复健康,便是真正的双喜临门。 看着娘娘和杭儿并肩坐在对面,萧夫人眼眶有些发热,这样的场景在几年前想都不敢想,那个时候娘娘卧病在床,几乎奄奄一息。 后来二弟从西戎取回解药进行对症治疗,解了娘娘体内的毒,但因为毒药引起的病,却只是在刚开始看着效果还可以,没过多久娘娘的病情好转变得缓慢,有两年甚至停滞不前,反反反复,迁延不愈。 去年,霞儿张罗着开了一间药铺,广收天下名贵药材,婉姑娘和三弟妹也加紧埋头研究,终于有所突破,用霞儿收到的一味罕见的珍贵药材为药引子,制成了一种新的丸药,给娘娘服用后很有作用,娘娘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并逐渐进入康复状态。 真可谓苦尽甘来,否极泰来啊! 娘娘的眼睛也湿漉漉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觉得拖累大家,了无生趣。不是为了那些为了救出她献出生命的人,她早就自我了断,追随先帝而去了。 现在随着她自己身体的好转,加上杭儿在妹妹夫妻俩的抚养下长大成人,优秀出众,她已经重拾了活下去的信心,不仅要活得好好的,还要为那些人讨个公道。 这当儿,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尽情享受着此刻极好的氛围。 房间里的安静,让一左一右站在门口的婉姑娘和师尊有些诧异,婉姑娘终是不放心,出声喊了声娘娘。 这一声唤醒了屋内的人,娘娘忙笑着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萧夫人说:“对了,妹妹今天带着杭儿来是有什么事情?” 距离她们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十天,现在提前过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娘娘,确实是有事情,由杭儿亲口告诉您吧。”萧夫人说完,朝苇杭点头示意,让他告诉他的母后。 苇杭应了是,声音柔和地说:“母后,儿臣是来跟您辞行的。” “辞行?杭儿要去哪里?”猛然听到儿子要离开,娘娘有些吃惊。 “母后,儿臣要去西戎边城。西戎王召回了他的女儿,连带着皇上的七皇子和几个公主。” 娘娘的秀眉一下蹙紧,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皇上同意了?” 苇杭点点头:“当然同意了,还大费周章做好了安排,当然,惠妃娘娘是打着要回西戎省亲的旗号,似乎是名正言顺。不过依我看,即便不为这个,只要那惠妃娘娘提了别的由头,皇上也是会准许的。 朝堂上,关大人联合几个大臣试图劝谏,皇上厉声驳斥,还明令不许再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了。 母后,要不了多久,西戎王就会挑衅滋事,我们和西戎之间必有一场硬仗。” 娘娘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杭儿说得没错,西戎王从来就没有忘记他的野心,一直觊觎我朝,本就不会消停,我们要做的就是应战。不过西戎边城有你岳父驻守,西戎王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但皇上这样做却是糊涂了。惠妃是外邦西戎来的妃嫔,本就没有权利回去省亲之说,皇上竟然为了她违背祖制,还说什么名正言顺,简直是一派胡言!”娘娘是很清楚这些宫中规矩的,所以立刻犀利地指出了皇上做法欠妥。 萧夫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娘娘,现而今皇上做的事情不合规矩的可不只一两件啊!最主要的是,七皇子回了西戎,被西戎王挟持要挟的话,局势就不利于我们了。” 因为经常听丈夫和三弟在密室议论国事,对于皇上做的事,她也知道了不少,就说七皇子出生后,皇上在朝堂上都暗示了几次,欲立七皇子为储君。若不是关大人等几位臣子犯颜直谏,在贺相的推波助澜之下,七皇子被立为太子之事就成了。 这些事她来探望娘娘时,都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娘娘。 所以她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娘娘也默然了。 显然,西戎王的打算就是秃子头上的狮子明摆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就那么相信西戎王? 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杭儿自言自语道:“或者皇上与西戎王暗中有什么协议也难说,又或者被西戎王拿到了什么把柄?” 杭儿的话不无道理,娘娘抿了抿唇,眉头几乎挤在了一起。说起来,皇上变化是挺大的,他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先帝身后,张口闭口讲规矩的七皇子了。 只是以前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抛开规矩,以他的喜好为规矩的专制者,成了最不讲规矩的人。 先帝信任和喜欢这个皇弟,临终前传位于他,绝对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的皇上吧。若是先帝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娘娘垂下眼眸,纤长的羽睫轻颤,先帝在世时,励精图治,一心要创下宏图伟业,让国家强盛康泰,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若是当今皇上不能继承和发扬先帝的遗志,先帝即便在那边,也会不安生的。 事情怎么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呢? 想当年,先帝亲征西戎前曾专门跟她探讨过,举贤用能,要是有一天,皇室宗亲中有晚辈比朕的儿子更适合治理天下,朕不吝将天下交与他。所以先帝在西戎殡天,传位于七皇弟,她当时是不疑的,也是拥护的。 甚至还诚心诚意去恭喜七皇弟,也恭喜妹妹荣升为皇后。后来有朝臣对此提出异议,建议等她诞下龙胎后再行定夺的时候,亲自出面安抚他们,请他们支持先帝的决定,支持新皇。 刚继位的头半年,七皇弟行事还是比较规矩可靠的,他继续推行了先帝的治国理政方针,对她也很尊重。只是好景不长,她莫名其妙遇袭后,七皇弟就安排她到行宫待产,说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的安全。结果杭儿出生当天,却又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 刺客来袭,她中毒受伤,杭儿被婉儿冒着生命危险救出藏匿,而萧先生把他们的亲儿子送到行宫替了杭儿,萧先生带走了杭儿,而他自己那刚出生的小生命不幸夭折在了刺客的屠刀之下;再后来,七皇弟居然向她提出了荒唐的要求…… 直到那时,她才惊觉七皇弟并不是如他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良善,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以前他伪装得太好了。 但是那时候,七皇弟已经羽翼丰满,不仅翦除了异己,还坐稳了皇位,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她能怎么样呢?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她甚至还抱着侥幸想,只要七皇弟能治理好国家,让天下百姓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那就这样认了吧。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所愿,七皇弟最近几年越来越乖张、昏庸、荒唐……再这样下去,恐怕先帝创下的大好基业也会被他毁掉的。 就说这次,西戎王对自己的狼子野心连掩饰都不愿意掩饰了,如此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的做法,七皇弟都能慨然受之,就像明知对手要打自己,还高兴地送上门去主动讨打一样,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娘娘慢慢抬起头看向苇杭,苇杭也正笑着看着她,眼眸深邃澄澈,抿着的唇透着威严,英俊的脸庞像白玉一样闪着光。 其实这江山本来就该是杭儿的,现在的杭儿绝对比昏聩的皇上更适合治理天下。 这个念头跳入娘娘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 “婉儿,你进来一下。”她突然开口喊门外的婉姑娘。 婉姑娘应声进来,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帮我把先帝那枚玉印找出来,我交给杭儿。”娘娘面色平静,语气缓慢地说。 这枚玉印是先帝生前重要的信物,去西戎亲征前郑重地交与她保管的。老臣们都知道,先帝这枚玉印跟玉玺的重要性也不相上下,先帝也经常说过,见到这枚玉印就是如朕亲临。 当初七皇弟也问过她,是否见过这枚玉印? 因为先帝交玉印给她时特意吩咐过,万一他御驾亲征出了意外,这枚玉印就交给他们的孩子。 没想到先帝去了西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悲伤欲绝之余,对这枚玉印异常珍视。犹记得刚得知先帝去了的时候,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腹中还有孩子,又怕影响孩子,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全靠找出这枚玉印,攥在手里她才重新能够睡着了。 这枚玉印于她就仿佛是先帝留下的念想,于腹中的孩子来说那是父亲赐予的礼物,所以是极其重要的宝物。 第813章 辞别 而七皇弟已经登基做了新皇,这枚玉印对他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她便存了个心思没有告诉他。 当时她单纯就是想悄悄的拥有这枚玉印,以后交给孩子,等他懂事了,就告诉他,这是你逝去的父皇专门留给你的。 哪曾想,这枚玉印虽然留了下来,却没能交给儿子,为了孩子能活命,他一出生就被带走了。再后来,她又觉得不给杭儿的好,给了他意味着责任,她不想让年幼的儿子过早的承担这一切。 于是这玉印就留在了她的身边。 婉儿双手捧着玉印,恭敬地递给了她。 娘娘稳稳的拿住了玉印,脸上挂了浅浅的笑。 萧夫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听夫君说过,先帝有一枚玉印,是这天下除玉玺之外,最为贵重的印了。玉玺用于国事,玉印则为先帝私印,刻有先帝名讳。 先帝去后,那枚玉印也跟着失了踪迹,原来是在娘娘这儿。今天得见,果然是好宝贝。琢造的玉石是没有一丝杂质的青玉,且玉质光润。晃了一眼,她看到了两个字的印文,工整端庄,古秀典雅。 整个玉印仿如明珠一般,在娘娘手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娘娘郑重的把玉印递给苇杭:“杭儿,这是你父皇留给你的玉印,你带着去西戎边城,若是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把这枚玉印拿出来证明你的身份。” 苇杭伸手接过玉印,才开始仔细思忖母后话里的意思。 萧夫人却已经明白了娘娘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她立马高兴起身,跟娘娘福了一福道:“娘娘,您终于想开了。” “我原本是想放下,看来他不愿意我放下,那只能重新捡起来。对吧,杭儿?”娘娘朝着萧夫人笑,却在最后问了苇杭。 此刻苇杭已经全然明白了母后的意思,他起身跟母后和母亲各施了一礼,非常认真地回答:“母后所言极是,杭儿定当不辜负对杭儿寄予厚望的所有人。” 两位母亲听了,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就连站在旁边的婉姑娘,也扬唇笑了。 有杭殿下这句话,一切都充满希望。婉姑娘为先帝、娘娘、萧先生、萧夫人感到高兴,杭殿下如此优秀出众,是国之幸,民之幸。 重新被母后拉着坐下的苇杭,仔细收好了玉印,让玉印贴在自己的胸膛处,玉印很快被他的体温焐热了。 这是父皇给自己的,苇杭只觉得玉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传到他的体内,让他浑身充满了勇气,一往无前的勇气;充满了干劲,十足的干劲;也充满斗志,昂扬的斗志。 从道观回来,苇杭的心里还激荡着澎湃的热情。 这边厢苇杭和母后道别,那边厢云霞则马不停蹄的跑了酒楼和几个铺子。 在酒楼里,云霞见了外祖父、二舅父和二舅母,跟他们讲了自己离开的原因 因为酒楼生意红火,前来就餐的人络绎不绝,一座难求,云霞便把酒楼隔壁的铺子高价盘了下来,着人重新翻修了酒楼,现在酒楼的面积比以前整整扩大了两倍。 大厅和雅座增多,缓解了就餐压力,不过遇到人多的时候,还是需要排队等餐,只是排队的时间短多了。 酒楼后院单独起了个独院子,外祖父带着一家人买下院子搬了过来,算是在京城置业安家了。 这会儿坐在后院正厅中,外祖父和二舅父坐在椅子上,二舅母则搂着云霞,正说着舍不得她离开的话。 “霞儿,西戎边城条件艰苦,你一个姑娘家过去,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二舅母早已经把云霞当作心肝宝贝看,所以满心担心。 云霞笑着回答:“知道了,二舅母您放心,我可会照顾自己了。再说我爹还在边城。” 外祖父和二舅父脸上虽然也有不舍,但却不像二舅母表现得那么直接。 等云霞和二舅母腻歪完,外祖父才喊过云霞,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外祖父,您要保重身体,等霞儿从边城回来还要继续孝敬在您膝下呢。”刚一落座的云霞,便笑着跟外祖父许诺。 外祖父笑着点头说好,外祖父会等着这一天的。 那个时候,他的霞丫头一定是凯旋而归的。 他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热血沸腾,志在远方的,霞丫头其实有像他的地方呢。外祖父心里很是骄傲和自豪。 二舅父想的却是轩儿几天才才跟他讲过的话,轩儿一贯对姑父崇拜至极,那天他们谈到云霞爹,轩儿立刻摇着他的手臂说:“爹,您以前答应过我的,等我长大些就跟姑父说,让我去姑父的军队当兵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您何时兑现自己的承诺?” 轩儿将了他一军。 所以这几天他都在考虑这个事情,确实是自己言而无信了。没想到霞儿到来似乎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 等父亲和霞儿说笑停顿的当口上,他插了言:“霞儿,二舅父有个不情之请,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达成?” 因为霞儿也说过,这次去西戎是她父亲的安排,所以他不确定自己的请求能不能实现。 云霞放下茶盅,忽闪着大眼睛说:“二舅父客气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看了看妻子,二舅父坐正了身子说:“霞儿,你能不能把你轩表弟带着去西戎边城?” “轩表弟?您同意他去?二舅母呢,会不会舍不得?” 二舅母摆摆手说:“舍得,舍得,我要是拦着轩儿不让去,恐怕他会记我一辈子的仇。”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爱舞刀弄棍,一心要想当他姑父那样的人,平日里念得最多的就是等我长大了,就到边城去投奔姑父,跟着姑父上战场杀敌。前几天还找他爹闹着要让他爹去跟姑父说呢。 其实也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舍得,实在是她成天被这个儿子的话给同化了,现在觉得轩儿去边城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再说霞儿一个姑娘家都可以去,自己家的儿郎有什么不能去的? 把轩儿交给妹婿她也很放心,看看杨妈妈的儿子杨明亮,现在多有能耐,她相信轩儿也会在妹婿的教导下很快成长起来的。 见二舅母和二舅父是一条心,外祖父也没有异议,云霞便答应下来:“那好,轩表弟要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回去就禀告我娘,等我娘问了信之后立刻遣人来告诉您们。” 她很了解轩表弟,跟她是一样的,对边城心驰神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这个忙她一定要帮,帮轩表弟实现梦想,善莫大焉。 外祖父、二舅父和二舅母见云霞一口答应,自然满心欢喜。不过二舅父也说了,要在云霞母女不为难的情况下,否则强人所难,他也于心不忍。 “知道了,二舅父不用太担心,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和二舅母又挤在了长椅上的云霞,说完把头靠在二舅母肩上笑。 还在学堂的智轩莫名奇妙感到脸发烫,他在心里嘀咕:这是谁又在说我了?最近几天没有做什么顽皮之事,不应该被爹念叨吧? 为稳妥起见,今天散学回家先让二哥帮我探探爹的口风再说。少年吐了吐舌头,唉,一家四兄弟,就属他最不安分,最调皮,被父亲训斥的机会也是最多的。 大丈夫不拘小节,智轩挺了挺脊背,抬手抹了一下脸,又吐了一下舌头。 不经意间视线扫到表姐的座位,智轩好奇了那么一小会,表姐上午匆匆离开,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到底是去忙什么事情了?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表姐正在他家中,说着与他相关的事情。若是他在现场,听到自己能有机会去边城,估计会一蹦三尺高,大笑声能把别人的耳朵闹得嗡嗡叫的。 云霞和外祖父,二舅父夫妇又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准备去后厨跟润兔爹娘说一声。 二舅父夫妇和她一道去后厨,二舅母挽着她边走边交代,若是同意智轩去边城,二舅母就把他交给你管着了。这小子要是不听话,你就跟你爹说,直接揍就行。 云霞很是同情智轩,被亲娘这么嫌弃,也是没谁了。 结果旁边的二舅父又来神补刀,实力坑了儿子一把:“霞儿,你二舅母说得对,智轩从小就顽皮,鬼点子又多,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通通都干过,是个天上地下都能留脚印的捣蛋鬼,所以必须对他严加管教。” 云霞莞尔,智轩啊智轩,看来你是个不仅被亲娘嫌弃,亲爹也不待见的熊孩子。不过二舅父和二舅母也夸张了点,其实智轩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二舅父、二舅母,您们把智轩说得太过了,现在他长大了,并不是很调皮啊。我看您们是用老眼光看智轩,这对他不太公平哦。” 云霞忍不住,终是站出来帮着智轩说了两句公道话。 二舅父和二舅母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何尝不知道轩儿现在顽皮性子收敛了很多,但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没等他们说话,云霞继续讲下去:“二舅父、二舅,其实你们是对轩表弟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所以对他严格挑剔,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智轩听了会伤心,觉得你自己怎么做都达不到您们的要求,索性以调皮来对抗。以后少给他一些压力,多给他一些鼓励,这样效果反而更好。” 二舅父仔细咀嚼了云霞话,觉得有道理。 智轩是他的长子,他对智轩确实是有高要求,希望智轩能出人头地,希望智轩能十全十美。但智轩总是离自己的要求很远,他便着急,会呵斥他,甚至打他,那孩子不反抗,由他打骂,但转背又继续调皮。 按霞儿的说法,我这样做是伤了智轩的心,所以他不声不响,只用调皮来跟我对着干。 二舅母则悄悄碰了碰丈夫,撇了撇嘴。霞儿说打骂轩儿的做法是不对的,起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丈夫打骂时会去劝和,但丈夫批评她,不准她参和进来,后来她便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丈夫;再后来,她也会帮着责备轩儿……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让轩儿跟着云霞是明智的。 被妻子手肘拐了一下的二舅父叹了口气:“霞儿,二舅父以前确实如你说的那样,对轩儿要求严苛,还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信条,或许真让轩儿伤心了,所以跟我反着干,以后我会试着改变的。” “二舅父能这样想就很好,到了边城,我也会找轩表弟谈谈,父子之间,有些事说开了就没事了。”云霞微笑着说。 其实她看得出来,这对父子之间并无芥蒂,只是两人都性格要强,所以有些小别扭罢了。 说话间,三人进了后厨。 后厨里一派忙碌,润兔爹正指挥着黄永茂在配料,黄永茂现在已经是像模像样的厨师了,自从跟着润兔爹学烹饪以来,他慢慢改掉了以前的坏毛病,逐渐变成了一个大好青年。 黄老爷和夫人对云霞小姐和明光少侠千恩万谢,恨不得把他们当神仙供起来。他们可是挽救了永茂,挽救了黄家唯一的根,那功劳可是要让黄家世代记住的。 黄永茂自己也曾说过,若不是云霞小姐和明少侠,他这辈子就毁了。如今想起自己以前的荒唐无赖,他都还脸发烧,不好意思得很哪。 不过云霞小姐说得对,浪子回头金不换,他黄永茂以后堂堂正正做人做事,便无愧于人了。 看见义兄义嫂带着云霞进来,润兔爹忙迎上来。 “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把云霞刮来了?”他笑着问。 黄永茂马上接了一句:“当然是刮的好风。” “好风凭借力扶摇九万里,黄兄这是要让风把我刮跑的意思?”云霞故意开玩笑。 “那哪能呢?云霞小姐是仙女下凡,怎会被刮跑?”黄永茂一本正经地反驳。 润兔爹和二舅父都哈哈大笑。 黄永茂也笑,顺便把手中的盆递给云霞看:“这是师父新开发出来的菜品,凉拌地木耳,马上就得,我装出来给大家尝尝。” “好啊,看着就好吃,我正想说讨一口来吃的,还是黄兄了解我。” 第814章 跳舞 被云霞表扬了一番的黄永茂,心里甜滋滋的,更加兴奋且卖力地拌匀盆里的地木耳。 被水蜻蜓点水一般焯过的,极为新鲜的地木耳,在黄永茂手中的筷子间跳着舞。随着调料均匀搅拌后,浓郁的香气立马散发出来。 和润兔爹说话的云霞嗅到了,不禁由衷夸起大叔来,大叔配调料的水准果真是越来越高了啊。 润兔爹笑着学云霞的话说:“一般一般,只算第三。” 后厨的人一阵哄笑。 黄永茂在哄笑声中彻底完工,把拌好的成品分到了摆放成一排小碟子中。 摆盘齐整、脆嫩水灵的地木耳挤挤挨挨的在碟子中,与配料融合成丰富的色彩,看着煞是可爱。 “好了,请大家过来尝尝我师父改良过的凉拌地木耳,保证大家吃了还想吃。”黄永茂抓起一把筷子,一边吆喝一边开始分发筷子。 众人都围了过去,接过黄永茂分发的筷子开始品尝。 吃过后,大家的脸上都显现出无比满足的神态。 这道菜口感脆切、清凉开胃,香爽嫩滑,实在是风味绝佳,齿颊留香。 “大叔,黄兄,如此寻常的食材愣是被你们做高了很多档次,完全能登大雅之堂。味道那是相当不错啊!” 咽下最后一口,云霞立刻奉上了真诚的赞美。 其他人也纷纷赞不绝口,外祖父尤其高兴,这是润兔爹,也是他的义子专门为他开发的一道菜品。 他年事渐高,眼睛逐渐昏花,义子听说地木耳明目有奇效,便琢磨着把地木耳做成菜给他吃。为了让他屡吃不爽,义子把地木耳做成各种菜式,煎炒烹煮,现在又改良了凉拌做法,委实花了不少功夫。 对外祖父来说,这不仅是一道美味,更是义子的一片孝心,用心做的菜,吃到嘴里,那就是美味中的至美味哪。 他神色激动,发自内心的笑,也落入云霞眼里。 转过头,云霞低声跟二舅母说:“看来外祖父对这道菜很喜欢,您看他老人家多开心呢。” 二舅母便跟云霞讲了润兔爹最近迷上以地木耳为食材的真正原因,主要是为了外祖父的身体,云霞恍然大悟之余,也很感动,大叔有心了! 而润兔爹被二舅父拉到一边角落里,看看四下无人,便悄声告诉了他云霞要离开一段时间,前往西戎边城,但是此事要保密,对外都说是去道郡为家里的药铺寻药材,且只限他们几个人知道。 润兔爹点头表示知道,低声说自己对外不会多说一句。 “只是霞姑娘这一走,我们家润兔该伤心了。这孩子对云霞姐姐言听计从,恨不得成体在霞姑娘身后当跟班,一准舍不得云霞姐姐离开了。” 润兔爹的话引起了二舅父的共鸣,他叹了口气嘀咕道:“我们家智辕何尝不是呢?就是霄儿也会感到失落的。这几个孩子啊,全都打心眼崇拜霞儿,唯霞儿马首是瞻。” 看了看和黄永茂说笑的云霞,润兔爹又说:“不知道霞姑娘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我家那小子问起,我也好回答他。” 二舅父摇摇头:“这个可真说不准,不过过去待的时间估计不会短,最少也得一年半载的。对了,我最开心的是轩儿很可能跟着去。” “轩儿要去?他知道吗?若是知道不知会高兴成啥样啊。” 润兔爹了解智轩,听说他能去,也替他高兴。 二舅父笑着说:“是啊,这小子估计会傻笑半个时辰。” 云霞与黄永茂说完话,就往二舅父和润兔爹这边走来。 他们两人满面带笑,正说得兴起。见云霞过来,才收了笑。 “霞儿,我们正在说轩儿能跟你去,为轩儿开心哪。” 接着二舅父的话,润兔爹说:“要是我们家润兔再大点,我也会把他托付给霞姑娘。” “好啊,大叔,咱们就这样说好了,以后您可不能舍不得。”云霞俏皮道。 润兔爹拍着胸脯说:“大叔虽然不是君子,一言既出,也是驷马难追的。” 他的话成功让三人都笑出了声。 等云霞离开酒楼时,二舅父和润兔爹都专程送她出来,让她放心,家里的事他们会帮着打理好的。 “多谢,云霞去那边也会好好的,您们都不要担心。” 怀着感激,云霞也许给他们安心。 从酒楼出来,又去了其余的几个店铺,做了一些安排,因为已经决定带着修竹一起去边城,奶酪店云霞准备让紫蔓一起看管。 紫蔓得知这个任命,有些诚惶诚恐:“小姐,您的吩咐奴婢莫敢不从,只是一下打理两个店铺,奴婢怕管不好,辜负了小姐的期望。” “紫蔓,我对你的能力很看好,你一定行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我娘,我娘会为你做主的。还有香梅,我也会让她经常来帮忙的。” 被小姐这样信任,紫蔓顿觉信心大大提升,她也不再犯愁,站得笔直,声音清脆响亮的跟小姐表态:“奴婢谨遵小姐吩咐,一定尽最大的能力做好的。” 云霞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就对了。” 修竹与紫蔓进行了简单交接,便跟着云霞一起坐上马车回家,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她还以为真的要和小姐出门去收药材。不过,小姐愿意带着她去,她心里可是欢喜得很,所以一上马车就先向云霞表示感谢:“奴婢多谢小姐!您愿意带着奴婢去,奴婢太开心了!” “开心就好。修竹,若是跟着我可能会受苦,你愿不愿去?”云霞故意逗她。 修竹把头重重一点,坚定地说:“奴婢不怕,只要能跟着小姐一起,什么苦都能吃。” “放心,本小姐会尽量让你少吃苦。” 对这个忠心耿耿,一心追随自己的小丫头,云霞自然是会保护好她的。这几年的朝夕相处,其实她早已把修竹视作自己的姐妹,亲自教她识字,教她看账本,教她管理店铺,把小丫头培养出来,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此刻听了小姐的话,修竹立刻眉开眼笑。 “就知道小姐是这世上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伺候小姐,得了小姐的大恩惠。” 小丫头的嘴也是很甜的。 云霞笑而不语,她决定告诉修竹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估计这小丫头会激动得在马车上跳舞,想着那情形她就在心里偷乐,很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修竹的表现呢。 于是招手让修竹坐到自己身边来。 修竹扭捏了下,和小姐平起平坐,她怕自己坏了规矩。 “我让你坐,你就坐。”见她不敢上前,云霞直接伸手拉了她一把。 等修竹坐下,云霞便附在她耳边说:“修竹,我接下来跟你讲的事情要保密,你不能跟其他任何人说,能做到吗?” 修竹立马正襟危坐,眨着眼睛回味了下小姐说的话,然后很用劲地点头。 “好,我们并不是要去道郡为家里的药铺寻药材,而是要去西戎边城。” 云霞的话刚说完,修竹便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正好马车拐弯,她差点没站稳,伸手抓住了旁边的车厢板才没扑出去。云霞也急忙伸手把她重新拽着坐了下来。 “小姐,您说的是真的?”修竹失声嚷了起来。 云霞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大声嚷嚷。 修竹的声音一下就低了八度:“小姐,就您和奴婢两个人去西戎边城吗?” “还有我十五兄、萧先生的两个儿子,另外我想带上智轩。” 得到确认的修竹明白了,她是真的要随小姐去西戎边城,这可是小姐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次的心愿,每次小姐说起去西戎边城都双眼发光,会跟她讲到了那里,要跟着老爷征战什么的,以至于到了后来,修竹也盼着能去西戎边城。 只要小姐开心的事,修竹就非常愿意去做。 最近一段时间,小姐说起西戎边城的次数更多了,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会皱眉叹气,看了老爷的信,会独自坐着想半天,让修竹有些担心,她暗自祈祷小姐能达成心愿。 没想到还真的达成了,修竹怎能不高兴? 但是小姐说了不能声张,修竹只能无声地笑,无声地手舞足蹈。 小丫头果然跳起了舞,云霞把头靠在车厢板上,饶有兴趣地欣赏修竹默默的舞蹈动作。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演员的修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马蹄哒哒,车轮从路面上碾过的声音犹是在为修竹配乐,等修竹猛然抬头,看见小姐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一下就涨红了脸,意识刚才她是明显失态了。 “小姐,奴婢该罚。”为自己刚才一气儿乱舞的行为不好意思,修竹忙着低头跟小姐道歉领责。 云霞拍了拍她的头说:“为什么要罚,修竹跳舞给我看,我心乐之,该赏才是。” 呃?修竹抬头看向小姐,见小姐神色和悦地看着她笑。 “小姐,奴婢哪里是跳舞,是难看的乱舞。”修竹声音越说越小。 “我不觉得,我觉得很好看,很有韵味。好啦,你不要害羞,这是高兴的事情。”云霞说完咯咯笑出了声。 是高兴的事呢,修竹炖了顿,也跟着小姐笑出了声。 萧宅,臣杭正走进正厅。 父母都坐在厅里,哥哥一个人在角落也乖乖地坐着。 他朝父母施了礼,才开口问:“爹娘,刘妈妈说您们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坐吧。”父亲努努嘴,让臣杭坐下。 臣杭趁机观察了下父母双亲的脸色,好像都很平静,那应该不是说什么不好的事。这么一想,臣杭便轻松稳当地坐了下来。 萧先生转头问萧夫人:“夫人,你看是你来讲还是我来讲?” “夫君你讲吧。”萧夫人没有半点迟疑,便决定还是由夫君跟儿子说。她有些怕自己说着说着会流露出些情绪影响儿子心情。 苇杭在角落的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弟弟,估计等父亲说完,臣弟就该爆发了吧。 他可以想象臣弟是如何欢欣鼓舞的,因为臣弟跟他一样,有一颗志在保家卫国的心。 果然,萧先生才起了一个头:“臣儿,是这样的,爹想让你带着你哥哥去西戎边城,跟着李将军在军队里历练。” 臣杭已经猛然跳了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身后的椅子差点被掀翻。 站起来的臣杭张了张嘴,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内心的兴奋挤在胸腔,冲向喉咙,直接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住了。他只得张大眼睛,朝父亲使劲点头。 “臣儿这是愿意去。”萧先生笑着对萧夫人说。 兴奋终于被挤出了臣杭的喉咙,快乐的欢叫随之而起:“爹娘,臣儿当然愿意,非常愿意,这是臣儿梦寐以求的事。” 说完直接在厅堂中间来了个倒立,即便是倒着看,他那张大嘴也咧得够开,角落里的苇杭往扭开头去无声地笑了。 “臣儿,快起来!”萧夫人看着眼晕,揉着额角让儿子起身。 腾的一跃,臣杭重新站直,嘴里的欢叫还在持续,就像小孩子吃到一直想吃的糖一样,开心得溢于言表。 萧先生理解儿子的心情,所以按捺住性子让他笑了一会,才问他笑够与否?笑够了就听爹跟你说后面的事情。 “这么开心的事情怎么能笑够呢?”臣杭反问父亲一句后才接着说:“爹,您说吧,臣儿在心里偷着笑也行。” 萧先生便整肃神情道:“臣儿,你们兄弟俩去西戎边城一定要保密,你现在不能告诉任何人。至于为什么你就不要问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爹就问你一句,能做到吗?若是做不到,你就不用去西戎了。” 臣杭挑着眉急切道:“当然能做到。爹,您千万不能反悔不让我去西戎。” “你做得到,爹自然不会反悔。还有第二个要求,路上要照顾好你哥哥。” 臣杭转头看向苇杭,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窜到苇杭面前,抓着苇杭的手对父亲说:“爹,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保证把哥哥照顾得妥妥当当。” 苇杭嘿嘿嘿笑了几声。 第815章 有备 “爹,您看,我哥都跟着开心啊。要是明光兄去的是西戎边城就好了,那样我们可以和明光兄在西戎边城聚在一起。” 盯着苇杭的臣杭又感概起来。 明光兄和哥哥身高个头都差不多,相貌也接近,活像双生子。也不知道他看到哥哥会不会吃惊呢?臣杭还真是很好奇呢。 萧夫人忙转开话题:“臣儿,你爹说明儿下午就让你们动身,你们的东西娘已经都帮着收好了,你看看还想要拿些什么去,便去取来放到包袱里。” 说着话,萧夫人站起身来,朝臣杭招手,臣杭便跟着母亲去了厢房。 萧先生则带着苇杭到了后院。 “适才我和你义父在密室又碰了次头。关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上午惠妃启程,你和臣杭下午酉时动身,关大人派来了两个高手护送你们走。 到了晋县,你和臣杭在那儿等着和云霞汇合。然后关大人的人返回,另有几十人的护送队伍负责你们接下来的行程,直到把你们安全交给你岳父派来接应的人。” 苇杭点头表示知道了。 相比自己,云霞的安全他更为担心。 “爹,云霞那边由谁人护送?” “你放心,云霞由胡校尉亲自护送。” 胡校尉护送啊,那他倒是不太担心了。 只是去西戎路途遥远,中间或者不可知的危险,自己还是应该做好防备才是。 他的想法和父亲不谋而和,因为父亲就跟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接下来就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杭儿,离开京城往西戎去,又是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路上恐怕不太平,你们要小心谨慎,有所应对才行。” “爹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爹,我想看看沿路的舆图,提前记住那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萧先生赞许的接过话头:“杭儿要看舆图啊,好。只是舆图是精贵的东西,一般不好找到。好在你义父的兵部,是有舆图的。我等会跟你义父说,让他明早去兵部偷偷取回来给你看,只是给你看的时间太短了。” “不妨事,那些危险的地方记下来或者临描下来就行。” “先生,您在哪儿,臣少爷要找您。”刘妈妈的拉长声音乍然响起,父子俩连忙中断了谈话。 苇杭呆坐在书桌前,萧先生忙着翻找东西,臣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看见父亲忙碌翻找,他有些奇怪道:“爹,您在找什么?” “啊,爹再找找看,你大哥有什么漏掉的东西没带的,一并带上。” “爹,娘找您有话说,我来帮着找吧。”臣杭一边说,一边走到抽斗前。 “那好,你找找看,我去见你娘。”萧先生放下手中的东西,径直往前院去了。 苇杭一家忙碌的同时,云霞也在家里忙碌。 此去西戎,又恰逢西戎王蠢蠢欲动,路上会遇到什么还真是未知数,所以她决定做些预防措施。 首先是要把马车改装一下。 她吩咐人去农庄找十多块用蒲草编成的席垫子,回到府上时,东西已经送到了。 云霞娘不明白女儿找这些席垫子来干甚么,一见着她便开口询问。云霞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母亲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然后便张罗着让人拿着席垫子跟她走。 母女俩走在众人前面,云霞娘笑着说云霞:“还要跟娘卖关子?” “娘,我走这事情不是要保密吗?所以您看破都不能说破。”云霞低声附在母亲耳边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个原因,云霞娘恍悟,便不再问。 出了院子,云霞带头往马厩方向走。 马厩所在的院子里如今有几辆马车,马车配的马都是上好的良马。 小姐要走远路,老梁准备的车是所有马车中最好的马也选了最好的两匹。 他正在给那两匹马喂草料,见一群人跟在夫人和小姐身后涌进来,忙抛下草料迎了上来:“夫人,小姐,您们来了。老奴已经把马车打扫干净,车子各处也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小姐要出去采买药材,马车一定要收拾到位才行。 所以老梁忙活了好半天,还给马儿们洗了澡,让它们在太阳下晒干了身体,现在马儿们毛色发亮,鬃毛顺滑,浑身则干干净净,看着精神抖擞,很是喜人。 云霞娘对老梁做的活计很满意,笑着点头道:“老梁辛苦了!你看这些马车和马被你照顾得多好。” “多谢夫人夸奖。”老梁恭敬地跟夫人施礼道谢,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指挥大家把蒲席垫子按照车厢板的大小裁切好,一面粘上了布,然后在马车里把蒲席垫子钉到四面车厢板上。 下人们问这是做甚么用的,云霞回答是为了保暖,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在外面寻药材难免寒冷,所以用这些席垫子隔挡寒冷。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有些下人不太明白,也没有任何异议,按小姐说的办就是了。倒是老梁觉得这样真的很保暖,不停地夸小姐会想办法。 众人齐心协力,很快把蒲席垫子齐齐整整地钉在了车厢板上。 云霞亲自上车去验收,下人们干得不错,她夸了大家一番。 “小姐,剩下的蒲席垫子要怎么用?”有下人前来询问。 云霞吩咐说:剩下的都按照刚才的尺寸裁切好,粘上布,然后给我搬到车上放着就行了。 下人们立刻齐声应是,把蒲席垫子拿到一边,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裁切好了四块,可以再装备一辆马车。 老梁则在小姐的要求下把马车上所有李府的标记取了下来。 一切就绪,云霞退后两步,驻足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这样就不会引起注意了。在路上还是低调些的好。” 小人们都点着头笑,小姐就是心细有主见。 而同样含着笑的云霞娘,此刻已大概明白了云霞的意思。女儿这是未雨绸缪,提前想到了应对危险的法子。这蒲席垫子绝不是只用于保暖,如此厚实,就算是箭矢也穿不透啊! 改装后的马车简直安全多了。 剩下的蒲席垫子霞儿一定是给杭儿他们准备的。 第816章 无患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飞跑过来,跟云霞娘施礼禀报,说有个自称姓胡的人前来求见夫人。 云霞母女立刻知道是胡校尉过来了。 “他人现在在哪?” “回夫人的话,在门房里。” 云霞娘忙吩咐小厮:“你去将他带到前院正厅来,我们马上过去。” 这边也差不多要完工了,云霞交代了两句,和母亲一起离开去见胡校尉。 按照安排,胡校尉要负责送云霞小姐一程,所以今天就到李将军府来借住一宿,明天就直接从这里出发,也省了被有心之人盯梢上。 他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关大人同意了云霞小姐带着智轩表少爷一道去边城。 “那感情好,我马上让人去通知二哥和轩儿,让他们赶紧准备准备。”云霞娘说完就唤了一个小厮,让他赶紧去酒楼找二舅老爷,就跟他说小姐要带着轩表少爷一起去采买药材。 小厮得令,一溜烟飞跑出去传信去了。 接下来,三人关上门密议。 胡校尉跟夫人和小姐禀报了路途上的具体行程安排事宜。一应大小事,关大人都安排得周到细致,井井有条,云霞母女听得频频颔首,对安排完全没有意见。 最后,胡校尉站直身子,语气铿锵道:“夫人请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一路保护好小姐安全,直到把小姐安全交给李将军派来的人。” 天黑后,胡校尉被委派了一个新任务,云霞安排他去萧家帮着萧家改造马车。 听了小姐的解释,胡校尉才知道改造马车的目的。他在心里赞叹:真不愧是将军的女儿,能想出如此妙计,棋高一着啊! 于是欣然领命,亲自赶着马车绕了好几个圈子,就算是有人跟踪也得把跟踪的人绕晕了之后,才转到了萧宅。 进了萧家,他把蒲席垫子从车厢里拖出来,和萧先生、臣杭一道,在油灯下把萧家的马车改装成功。 完工后,胡校尉接过萧夫人递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感觉特别畅快。 臣杭则摸着蒙了布的蒲席垫子,这些蒲席垫子很厚实,覆在四周的车厢板却不显得累赘。臣杭已经从胡校尉口中得知,蒲席垫子是起到挡箭的作用,而这都是云霞小姐想出的好主意。 小师妹就是厉害,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甚好! 他朝远远站着的苇杭走过去,拉着哥哥到马车前,指着蒲席垫子跟哥哥讲,也不管哥哥不能听懂。他只是想分享自己对小师妹的崇拜。 喝完水放下碗的胡校尉,从杭殿下和臣少爷那边收回视线,转向萧先生道:“先生,您看着还满意吗?” “相当满意,这样就算是在箭雨阵中都不用怕了,云霞的办法就是多!”萧先生摸着长须笑着回答。 至此,胡校尉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他拾掇了下准备回去了。 夜色浓浓,萧先生一家也就没有挽留他,把他送到了大门口,与他告辞。 回到李将军府,胡校尉见夫人和小姐都没有休息,还在等着他,心里甚是感动,躬身施礼道:“劳烦夫人小姐挂心了。” “胡校尉说哪里话,你辛苦了。”云霞娘含笑道。 “回夫人的话,属下一点都不辛苦,这活计干得心里痛快。小姐此计甚妙,马车装备了这些蒲席,弓箭都伤不了车里的人了。” 胡校尉双眼发亮,由衷开心地回答。 云霞掩着嘴笑道:“若不是胡校尉很快要返回来,我还琢磨着用蒲席给你做一件防箭的衣服,披在身上哪。我爹派来接我们的兵士,都有盔甲,我倒是不用替他们操心犯愁了。” 听了她的话,胡校尉满心都是感动。跟将军一样,小姐也是处处都考虑到他们这些属下人的安全。他有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变成摸着后脑勺,咧嘴笑。 看着这个中年汉子的憨厚的举动,云霞母女都忍不住掩唇笑了。 等胡校尉离开时,云霞娘特意吩咐紫松把胡校尉送回房间,照顾洗漱,让奔忙了一天的胡校尉早些休息。 云霞也跟母亲告别,母亲却留她道:“霞儿今晚就跟娘一起睡吧。” 虽然云霞娘知道杭儿希望霞儿去边城,霞儿自己也愿意去,但真到离别的时候,她还是舍不得,恨不得多跟女儿呆在一起。 “好啊,娘,您可别怪我翻来翻去吵着您睡觉。”云霞一口答应下来。 她几乎没有与母亲同睡一张床的记忆,小时候,养母只会带着妹妹睡,看着妹妹窝在养母怀里听故事,她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到了这里,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也从未跟母亲一起同床而眠过。 “霞儿打小睡觉很老实呢,从不乱动。小时候你身体不好,娘从边城回来开始带着你睡,你却是一直都不麻烦娘的。冬天就像个小火炉,夏天还会帮娘摇扇子呐。” 回忆起云霞小时候的事情,母亲的眉眼间掩饰不住欢喜流露。 云霞便伸手搂住母亲,现在她和母亲的感觉也差不多,同样有不舍,也为母亲不能同去边城而遗憾。她知道,母亲一心盼着一家人能在一起的。 可是一家人都去边城的话,皇上绝对会不高兴,他一不高兴,父亲就会遭殃,边城的防务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母亲和霄弟必须留在京城中。 “娘,您和霄弟在家里也好,家里的大生意还需要您照看不是,霄弟还要继续跟着萧先生读书。再者说,您们留下稳住皇上,也算是为边城防务做了贡献。其他的就交给将士们,交给爹,交给我们就行了。” 云霞娘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笑道:“道理娘都懂,只是,娘就想守着你们爷仨。” 母亲说这话时眼眶泛红,虽然脸上带着笑,却让云霞生出心疼。 她忙劝慰母亲:“娘,等彻底制服了西戎王,您这个愿望会实现的。所以,现在您就安心在京城,等着好消息。” 云霞娘喃喃了念着好消息三个字,是啊,等把西戎王收拾了,那个昏君下台,杭儿被重新拥立,太平盛世一定会重临,她的愿望,天下百姓的愿望,都会心想事成的。 于是她璀然一笑:“好,娘等着。” 夜深了,母女俩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聊着一些体己话,越说越兴奋。 “霞儿,娘跟你说,萧先生家的两个儿子要去,你知道苇杭的情况,路上要多照顾下他。臣杭毕竟是少年郎,照顾人不一定那么周到。” 云霞娘把话题扯到了苇杭身上,说起杭儿,她的心情也大好了。 “那是自然,娘放心,照顾苇杭兄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云霞豪气干云地拍胸脯答应下来。 第817章 谈论 暗夜中,云霞娘脸上的笑很有深意:“霞儿,娘觉得你和苇杭没见几面,却是对他很好呢。” “其实苇杭兄挺好的,乖乖的,安静的听你说话,很让人怜惜,也让人喜欢。” 云霞娘侧了个身,朝向女儿,试探性地问云霞:“霞儿,假如,娘说的是假如苇杭是个正常的人,他长得这么英俊好看,又能文能武的话,你会不会喜欢他?” 噗的一声,云霞笑了。 怎么感觉母亲有当红娘牵线的即视感呢? “霞儿你笑甚么?娘是认真问你的。”云霞娘郑重道。 因为她一直摸不透云霞对明光的态度,索性用苇杭来打比方,想看看女儿的反应。 “娘,您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云霞赶紧收了笑,憋着准备逗逗母亲。 “好,那你先好生想想,然后告诉母亲。”云霞娘很是赞成,语气中带着欢快。 呃,母亲还真是当一回事了?云霞的眼睛眨呀眨的,在黑夜中闪着慧黠的光,唇边跳动着笑意。 苇杭若是个正常人,就像明光一样的话,肯定是个招人喜欢的谦谦君子。 想到明光,也不知道明光现在在北凉怎么样了,说好的写信回来的,信也没到。 她忙转身跟母亲说,以后明光的信来了,您记得帮忙收好,转寄到西戎来。 云霞娘嗯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霞儿提到了明光。 这是好现象啊!她偷偷笑了。 云霞则继续在说明光,今天因为突然得偿所愿能去边城,兴奋激动暂时忘了明光,还是因为母亲提起苇杭才重新想起,她心里还冒出自责。 其实这些天来,她对明光的思念不减反增,她也对明光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进行了重新定位,觉得明光比知己还要重要一些。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在这几年和明光的相处中,明光一心一意对她好,她是清楚明白的。是啊,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完全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造成她和明光这种关系停滞,没有再突破,最主要的原因是有沈维白横亘在她和明光之间。 对沈维白的心意,她没有任何隐瞒,明光也完全知道,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小心的维系着彼此的关系,不会再进一步。但她能感受到明光对她的喜欢,就算明光只用一只眼睛看她,她也能看出那只眼睛在发光。 而母亲不时的明示暗示,帮着撮合的举动,也证实了她的感受无误。 其实她对明光也是有喜欢的成分的,非要用恰当的词语来定义的话,她觉得是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可是在对沈维白彻底失望,斩断了对沈维白的情思,而明光又离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明光的喜欢远远比她认为的多得多。 没有了沈维白的阻隔,她对那个友达之上,恋人未满的定义竟然萌生了要掀翻的想法。 这个想法出现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天晚上,她几乎失眠了一整晚,翻来覆去回想和明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最后得出结论,若这是她和明光的缘分,她愿意认了。 她一直是干脆利落果断的人,既然认准了路,就大踏步往前走。她决定等明光写了来信,她知道明光的准确地址之后,回信的时就试探性地问一下明光。 如果明光和她的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她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给自己和明光一次机会。 自那以后,她就殷殷切切地盼着明光的来信,却一直未可得。 “娘,您说明光一贯言出必行,为什么这回答应我写信的事却没办到?” 面对女儿的发问,云霞娘好不容易才忍住要滑出口腔的笑声。 就说霞儿总会认识到杭儿的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杭儿大概是没想到霞儿还记着他答应写信这事,还以为没必要写了吧。明儿一早跟胡校尉说一声,让他告诉杭儿,云霞娘当即在心里做了决定。 于是顿了顿才回答云霞说:“霞儿,明光才到北凉军队,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才没时间写信,等他忙完这一段,保准就会写信寄回来的。” 她答得很笃定,仿佛是跟明光说好了似的。 只是云霞听她的语气有点古怪,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云霞的感觉很正确,她的母亲确实在压抑着满心的欢喜,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娘,您说明光知道我要去西戎边城,会不会替我高兴?”虽然知道答案,但云霞就想问母亲,再从母亲口中听到答案,这样更加真切真实。 云霞娘忙点头,肯定地回答:“当然替你高兴啦。” 哦了一声,云霞抿着嘴,笑得眉眼弯弯。 “霞儿,你也很想念明光吧?” 接着云霞那声哦,云霞娘开始发问。 这回云霞嗯了一声,脸上悄悄升起红云。不过好在眼前一片黑,母亲看不到她脸红了。 这声嗯,顿时让云霞娘觉得吃了定心丹。不过考虑到女儿会害羞,云霞娘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明光就是人太好了,所以他一走,我们大家都不适应,都想他。尤其是你弟弟,到现在都不能适应,张口闭口明光兄的,那天还跟我说他做梦梦到明光兄笑醒了,然后发现是梦,他又哭了。” “霄弟特别崇拜明光,一直把明光当作兄长看的。” 云霞娘脱口而出:“你霄弟不仅仅是把明光当兄长看待,还希望明光能当他的姐夫。” “娘,您说什么呢?”云霞提高了音量嗔怪道。 话都说出来了,即便现在觉得不合适也收不回去了,云霞娘索性豁出去了,说出了更让云霞震惊的话。 “娘说的是事实,不仅你弟弟,就连娘都希望明光能成为我的佳婿呢。” 这话云霞一下感觉没法接了。 我的娘亲,要不要这么直戳了当啊?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云霞翻了个白眼。 见云霞没有说话,云霞娘再补了一句:“其实你爹也是这么想的,他比娘还更喜欢明光。” “等等,娘,您和爹感情早就商量好了?那我的那门亲事是不是假的?” 以云霞的聪明程度,看破这一层并不难。 第818章 有变 云霞娘也不瞒着了,她爽快的跟女儿承认了那门亲事是假的,对外宣告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沈维白以及沈家赌气。 “霞儿,沈维白不是什么好人,沈老太爷更不是什么好人,爹娘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再说,沈维白自己说亲在前,我们宣布婚约在后。所以我们是占理的。” 云霞娘说得理直气壮。 这,这,这?竟是为了赌气?云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们是有多不待见沈维白,居然能用这种方式来与沈维白赌气?要是当初沈维白跟佩琇说出了实情,佩琇自己提出解除婚约的话,沈维白是不是也不能与自己进一步发展? 稳了稳心神,云霞向母亲发问:“娘,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好啊,你说,娘听着呢。” 总算把心中憋了几年的话说了出来,云霞娘现在浑身轻松,心情愉悦。 “娘,若是沈维白没有说亲,您和爹还会对外宣布我这门假的亲事吗?” “当然不会。爹和娘即便是再讨厌沈维白,但他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对于女儿问的这个问题,云霞娘心里的回答是我们倒是想,奈何杭儿不同意呢。 云霞感觉自己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浅浅的吐出一口气,还好,父母并没有无视她的感情。 和沈维白分道扬镳的责任完全在沈维白,是他自己的选择造成了今天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在云霞对沈维白已经没有半点好感的今天,她也不会再纠结于父母凭空捏造出来的婚约上,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或许是怕女儿心中不满,云霞娘斟酌着又问了一句:“霞儿,你不会怪爹娘这么做吧?” “不会,爹娘这么做对沈维白没有任何影响,确实是他自己说亲在前。” 很快,云霞给出了让母亲安心的回答。 “是啊,是啊,霞儿真是明理。我和你爹这么做,也算是给你扳回了面子,我们霞儿才不稀罕他沈维白呢。” 在静夜中,云霞娘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欢喜。 云霞闭上了眼睛,耳中还回响着母亲欢快的话语。 话题是怎么打开的呢?好像是从苇杭开始,结果完全偏离了苇杭,围绕明光说开了。然后她知道了自己那个婚约的真相,也知道了父母心中的想法,是把明光视作她的良人的。 更关键的是,她知道并正视了自己的心。 在出发去西戎之前的这个夜晚,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沈维玄与二公主成亲后,一直居住在二公主府,此刻在一间院落里的书房中,沈维玄正黑着脸发火。 “废物,你们这些吃白饭的,气死老子了!” 灯光摇曳,他的身影映在墙上,起伏晃动,如同鬼魅。 一边骂,沈维玄一边拿起桌上的摆件朝沈大砸去。 跪在地上的沈大抬手挡了下,摆件砸在了他的手臂上。痛!沈大咬着牙承受着重击之痛,在心里庆幸,还好是砸在手臂上,若是砸在脑袋上,自己铁定更惨。 “说,老太爷还说了什么?”沈维白气势汹汹上来就踹了沈大一脚。 “驸马爷,有权叔就只听到了这些。”沈大伏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回答。 沈维玄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转身,甩着袖子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拉。 沈大连忙膝行过去,跪在他的面前:“驸马爷您千万不要动气,老太爷现在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您的胜算不比六少爷少。” “蠢货,老太爷那叫没定下来?”沈维玄怒道。 沈大缩了缩身子,预料的打骂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于是缓缓抬头看向沈维玄,见驸马爷虽然还在震怒中,但明显是听进去他的话了,自己总算是不会再被拳打脚踢了。 “驸马爷,您一贯英明神武,老太爷还没有宣布之前,您想想法子让他改变主意。”沈大脸上堆着笑,尽力拍起了沈维玄的马屁。 沈维玄也确实在想辙,老太爷那边要想办法稳住,老六也不能放过,要双管齐下才行。 这时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驸马爷,沈三求您,您见不见他?” “见,快让沈三进来。”沈维玄喝道。 夜深人静来见他,定是他安排沈三去打听的事情有了结果。 沈三很快带着夜风闪进门来。 见沈大跪在地上,沈三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属下给驸马爷问安。” “少废话,赶紧说事,有没有收获?” 沈三伏在地上忙不迭地回答:“驸马爷英明,那李小姐最近确实有动作,说是要出去采买药材。” “你确定消息可靠?”沈维玄压着嗓子急切问。 “回驸马爷的话,非常可靠。属下的一个远房侄子在李家酒楼当差,听得千真万确。那李小姐亲自去了酒楼跟两个东家告别,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为药铺采买药材。” “好,就怕这个死丫头不动,动了就好办。现在她身边的独眼护卫不见了,这死丫头就像被砍断了一只手的人,还敢出去晃,哈哈哈,自己找死!” 说到最后,沈维玄肆意张狂地笑出了声。 地上的沈大和沈三对望了一眼,偷偷松了口气。沈大悄悄丢了个感激的眼神给沈三,沈三则朝沈大点了点头。 沈维玄自顾自地笑了一阵,他把双手撑在书桌前,眼睛里迸出阴森森的寒光,唇角上扬,脸上是诡异的笑容。 他的心被狂喜塞满,因为他牢牢地握住了机会,扳倒老六的机会。 老六啊,老六,你不能怪大哥心狠,这都是你逼我出手的。想和大哥争,你还嫩了点。 就算老爷子护着你又怎样,动不了你,老子去动你心爱的丫头,还不是易如反掌。 那丫头被我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了,你小子还不万念俱灰?哈哈哈,沈家的一切还不是落在老子手里。 沈维玄捏起拇指和食指,做了揉搓的动作,重新坐回了书桌前的椅子里。 “过来!”他朝着沈大和沈三勾手,像是在召唤自己养的两条狗。 那两人忙膝行到沈维玄跟前,沈维玄压低声音开始给他们布置任务。 第819章 送行 一阵戚戚嚓嚓的低语过后,沈大和沈三领命退了出去。 在灯下坐着的沈维玄,扯着唇露出了得意的笑,那笑却让他那张邪魅的俊脸变得狰狞起来。 第二天清晨,皇宫的门洞开,驶出了豪华的车队。车队的马车都是一样的奢丽精美。 皇上破例允许,即将回西戎荣耀省亲的惠妃娘娘就坐在其中的一辆马车里。 此刻皇上也陪坐在其中。 马车厢宽敞得比寻常马车大了一倍多,整个车厢金光闪闪,连车窗帘都是上好的绸缎做成的。车厢内的长椅又长又宽,软绵绵的,坐在上面就像坐在棉花团上。三个公主穿着华服,并排端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正像盛开的三朵花,看着娇艳无比。 惠妃抱着小皇子跟皇上坐在另一边,皇上饶有兴致地逗弄着自己心爱的七皇子。 马车内一应俱全,茶水点心果子伸手可取,瑞香带着两个得力的宫女跪在车内,随时伺候主子。与其说这是一辆马车,不如说是一间行走的宫殿。 皇上对惠妃的宠爱可见一斑。 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军列阵在车队两边,他们外面还有三人一排步行的军士,那些军士严肃着脸,不苟言笑,随时驱赶着旁边看热闹的民众,把他们隔离在车队安全范围之外。 虽然他们都尽职尽责,但并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是心甘情愿的。说起来,他们是保护皇上安全的禁卫军,却被抽调来保护一个后宫妃嫔,总觉得不合适。但是圣命难违,军令难违,他们不得不藏起不满,前来保证这位皇上的宠妃回西戎省亲的安全。 沈维玄和沈维白兄弟俩作为驸马爷,自然是要来送行的。 两人站在各自的公主妻子身边,早早的就候在了西城门前。 除了他们,西门前还站了乌泱泱的一大群文武百官。 宰相贺弘林挺着身子站在最前面,关大人则站在了离他稍远的地方。 在车队出城必经的街道上,云霞带着修竹也站在人群中看热闹,两人都是女扮男装,伪装成公子和书童。 “小,公子,您去不去西门看,很多人都涌到西门去了,听说可以看到皇上和惠妃娘娘。”修竹差点喊成小姐,还好她及时更正成了说好的喊法。 说完,亮着眼睛巴巴地望着云霞。 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皇家成员的修竹来说,能亲眼目睹一下皇上和惠妃娘娘的尊容,简直是太期待了啊。 云霞也没见过皇上,自从她参加赛诗会以来,年年错过见皇上的机会。 第一年是惠妃不舒服,皇上取消了亲自颁奖的行程安排;第二年是惠妃所生的小公主不舒服,皇上没心情过来;第三年是惠妃娘娘确定怀了第四胎,皇上高兴得忘乎所以,去惠妃那里庆祝去了,所以没来;第四年么,皇上要陪着惠妃去赏菊,自然不会来。 呵呵,年年都是因为惠妃的缘故,皇上不能来,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云霞也明白是惠妃这个心机女故意使的绊子。估计就是为了给皇后娘娘难堪,还为了让大家看她在皇上心中有多么的重要。 皇上那个昏君,见不见的,云霞不在意。但是却为皇后娘娘不值,因为皇后娘娘给云霞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皇后娘娘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无论对人还是对事都非常得体,再看那惠妃,除了年轻些外,其他的都根本比不上皇后娘娘。 云霞就想不明白了,那皇上把这么好的皇后晾在一边,去宠惠妃那心机女,是眼瞎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纯粹是有毛病嘛。 难怪成了昏君,简直是不可理喻。 “公子,您真不去西门?”修竹再次执着地问云霞。 云霞笑着看着她说:“怎么,修竹很想去?” 修竹点点头又摇摇头,眸中含着期待的眼神,但还是坚定地说:“奴婢听小姐的,小姐要去奴婢就去,小姐不去奴婢也不去。” 云霞看破她的心思没有说破,笑着摆了摆头说:“我想去看看,走吧。” 哎!修竹高兴地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跟着云霞往西门走去。 到了西门刚找了个位置站定,就听见军士的吆喝声,紧接着车队驶过。 云霞大致数了一下,马车就有十多辆,后面还跟着装满财物,套着马的板车。看来惠妃的排场可不小,单说那后面装着里礼品货物的车,因为负荷太重,都被压得快走不动了。 另外护送的军士很多,蜿蜒好长一串。 兴师动众,骄奢淫逸。 这是云霞给昏君和惠妃下的结论。 昏君是不是傻,把自个的宠妃放虎归山不说,还搭上宠上天的皇子公主,再加上这么多金银珠宝,送给西戎,送到西戎王手里,然后成了被人牵着鼻子的一头牛,被予与于求。 她看向那车队的眼睛里便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不知道昏君坐在哪辆马车里,只得恨恨地剜了一眼从自己面前驶过的那辆马车。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刚才随便那么一剜就剜对了,皇上和惠妃正好坐在这辆马车里。 马车里暖香融融,婴童嫩声嫩气的稚言童语和惠妃的莺声燕语交织在一起,让皇上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 车队缓慢前行,到了西门时,等候在西门的文武百官立刻山呼万岁,恭迎皇上。 皇上从车里下来,云霞只远远看见了一眼,那皇上算是个相貌周正的中年男子,他的长相,尤其是眉目,竟然给云霞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到底是像谁,云霞一时却没有对上号。 接着皇上就下了马车,很快融入到圈子中,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了。 修竹站的位置不太对,皇上站在马车上时,正好一个壮实的汉子挤过来挡住了修竹,结果修竹连皇上的脸都没看到,就只看到了皇上头上的帽子。 小丫头沮丧着脸跟小姐诉说自己看到了点啥,云霞笑着说那是帝冕。 “小姐,皇上长成啥样?”修竹附在云霞耳边悄声问。 云霞也附在她耳边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然后小丫头就咯咯咯的笑了,也不再为没见着皇上失落了。 人群涌动,像潮水一样往前,然后被沿途站着的军士给拦住,又退潮回到原地。 云霞主仆二人在潮水中水波逐流,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一边去。 猛然抬头,她看见了沈家的玄白两兄弟。 于是忙转过身去,免得被他们发现。 玄白两兄弟已经见过了皇上,所以跟着两个公主退了出来。 把头上的兜帽拉下来一些,云霞才再转回来,看着沈家两兄弟。 二公主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沈维玄就像奴才一样跟在二公主的后面。 看到这情景,云霞有点想笑。 她撇了撇嘴,在心里说活该,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可一世的沈维玄如今也被二公主这只母老虎给整治得服服帖帖了,完全被拿捏住了的感觉。 而佩琇则和沈维白并肩走着,两人好像在说着什么。 抛开其他不说,这两人的组合还真是养眼,男帅女靓的,倒也很般配。 她平静地直视着沈维白和佩琇,发现以前见到沈维白那种心动的感觉竟然不复存在,只有心静如水。 沈维白已经是过去式了,随风而去吧…… 云霞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果断收回视线,看向了他们刚走过的旁边。 因为几人是分开人群走出来的,在人群还没有合拢前,云霞看清楚了此刻在皇上面前的人正是贺弘林。 他躬着身子,一副哈巴狗的作态,在聆听皇上说话。 人群很快合拢,把皇上重新淹没在圈子中。 过了大概一刻钟,拖拖拉拉的送别仪式接近尾声。 群臣散开,分立在道路两旁,这回把皇上亮了出来。 修竹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皇上,激动的合着手不转眼地看。 皇上和惠妃依依不舍的话别,而贺弘林站在旁边似乎在抹眼泪。纳尼,你这戏也做得太过了吧?云霞忍不住吐槽他。你这么舍不得,不如跟着一起去西戎吧?只是那样的话,皇上恐怕会不高兴的,貌似有被戴绿帽子之嫌。 她在心里乱想一通,也在心里笑了一阵。 修竹还在那定睛细看,云霞也没有打扰她,小丫头觉得见到了皇上很了不起,以后可以跟其他人炫耀,就满足她吧。不过修竹微张着嘴的看得专注的行为云霞不敢苟同,索性笑着转身,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早前听明光说过,贺弘林是对惠妃支持最大的,且揣测透了皇上的心思,一力主张立七皇子为储君,若非站出来反对的大臣太多,皇上暂时缓议立储之事,恐怕现在被惠妃抱在手中的奶娃娃就成了太子了。 前面六个皇子,大皇子已过束发之年,六皇子都十岁了,还有皇后所出的嫡子三皇子,无论是立嫡立长或是立贤,怎么也轮不到还在流口水的七皇子。 昏君就是昏君,不以国事为重,以能力为第一考量,反而凭着他的私心和喜好择储君,实在是可恶。 这是修竹咦了一声,有些惊奇地喊公子。 云霞以为她看完了,便扭头跟修竹说,我们回去了,然后不由分说转身,带头往回走。 修竹本来想说什么,也只得打住,忙跟着小姐挤出了人群。 离开京城这条最大的主街,主仆二人拐到了小街上,耳边的嘈杂消失,一下就安静下来。 云霞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活动了下手脚,刚才被挤得够呛。 学着小姐的动作,修竹依葫芦画瓢舒展了身子。 “修竹,你看见了皇上有什么感想?”趁着周围没有人,云霞突然生起了采访修竹的念头,拽着她的胳膊问。 修竹有些失望地说:“奴婢以为皇上是真龙天子,跟一般人长得不一样,结果还是一样的。就像小姐您说的一样,眼睛鼻子耳朵,跟大家差不多。” 云霞忍俊不禁,她笑着拍了拍修竹的肩膀说:“修竹,你是不是很失望?没看到皇上头上有犄角吗?” 修竹楞了楞说:“小姐,皇上头上哪有犄角?” 原来她误会云霞的意思了,云霞是说修竹看到皇上头上没有犄角所以失望,而修竹理解成了小姐说皇上头上有犄角,不应该啊?她可是仔仔细细看过了,皇上头上就戴了个帽子,哪里有什么犄角。 噗!咯咯咯…咯咯咯…云霞笑出了声。 “修竹你太可爱了,咯咯咯…”云霞笑得前仰后合的。 可爱,小姐夸我可爱,修竹一高兴,也加入云霞的笑声中,笑声甚至比云霞还大。 街道两旁的商铺里的人发现街上有两个少年人,笑得花枝乱颤的走过去,都好奇得看向他们。 虽然是少年人,可这笑声如同云雀黄莺一般,煞是好听哪。 有个掌柜的摇摇头说:“这两个少年郎怎么笑得像娘们一样。” 云霞主仆二人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个议论,还兀自笑得欢。 等拐过街角走上通往将军府的大街时,云霞主仆才止住了笑声。 “小姐,奴婢刚才看得清楚,发现皇上和萧大少爷有些挂相呢。” 萧大少爷自然是苇杭,经修竹这么一提醒,云霞恍然大悟。对,刚才自己总觉得皇上的眉眼似曾相识,一时没想起是在哪儿见过,其实就是和苇杭的眉眼很像,几乎如出一辙。 当然是在苇杭安静的,乖乖的坐着时,才是相像的。 “不过萧大少爷鼻子以下跟皇上不像,还有,萧大少爷比皇上要好看得多。”修竹又补充了一句。 云霞没有反驳她的话,算是默认。 这当儿,紫松匆匆从她们身边越过,径直往将军府走去,走得又快又急。因为云霞和修竹都穿着男装,紫松并未认出她们来。 “修竹,紫松这么匆忙肯定有事情,走,我们赶紧回去看看。然后再收拾收拾,明早就要启程了。” 修竹忙应道:“奴婢听小姐的。” 两人便加快脚步往家中赶去。 而西门热闹的送行仪式接近尾声,皇上目送了惠妃的车队出了城门,便坐上跟着车队而来的一辆马车,在群臣的簇拥下回宫了。 第820章 自信 云霞主仆回到府里,先去换回女装,打理好自己后,便往正厅走去。 刚才已经问过丹画,云霞知道紫松现在正在正厅跟母亲禀报事情。 等云霞进正厅门的时候,紫松刚好拿出一封信递给母亲。 云霞娘接过后立刻收到了袖子里,然后跟紫松说辛苦了,去歇息下。 紫松笑着应了是,跟云霞娘施了礼退了出来。迎面碰上云霞,又忙站定恭敬的跟云霞施礼问了好才离开了。 “娘,谁的信?我爹的?”迈进门槛的云霞笑问道。 云霞娘摇头笑道:“不是你爹来的信。” “那是谁来的?明光吗?”云霞首先就想到了明光。 这封信确实是杭儿写的,霞儿这么说也是对的,而且心心念念着明光,云霞娘心情大好。看来昨天晚上自己和霞儿说的话起作用了。虽然霞儿没有明说,但行动证明了嘛。 霞儿和杭儿又有希望了,希望还很大哩! 云霞娘心里乐滋滋的,悄悄伸手捏了捏袖子中的信。但信的内容是什么,她还没打开看也不知道,所以不敢直接告诉云霞。 一时没办法,她决定把信推到二哥身上。 “霞儿啊,这信也不是明光的,是写给你二舅父的,我等会拿去酒楼给你二舅父。” “哦,二舅父的信啊。”云霞不疑有他,便不再追问,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云霞娘看了看女儿,见她今天穿的是深色衣裙,越发衬得肌肤如瓷骨似的白。大概是匆匆赶来,白玉面庞上添了红润,显得粉嫩娇艳。再看黑发如墨,眉若远山,唇似涂朱,尤其是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比春天的泉水还要澄澈明净,她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自个生的女儿美若天仙,当母亲的心里自然别提有多骄傲自豪了。 被母亲直愣愣的视线搞得有些奇怪,云霞以为自己的脸上、身上有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脸,又低头看了看胸前,并没有摸到什么和看到什么,便问母亲:“娘,您这么看着我干嘛?” 云霞娘这才回过神来,她眨眨眼睛,笑着跟云霞说:“霞儿就像一朵漂亮的鲜花,娘不由自主的就看楞了呗。” “娘,您又打趣女儿。”听母亲这么说,云霞立马撒娇抗议,顺势挤到母亲身边坐下。 “霞儿啊,你到西戎去了,娘要好长时间都看不到啰,所以趁现在多看看才行。”云霞娘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帮云霞顺了顺头发。 云霞心中一动,也抬起头专注的看着母亲:“那我也要多看看娘。” 于是母女俩温馨对视着,云霞眼中跳动着光芒,云霞娘虽然眸中夹杂着些许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希冀。她们周遭的空气中也流转着脉脉温情。 “娘,姐姐。”云霄蹦跳着进了门。 他身后跟着智轩。 “姑母,表姐,轩儿过来报道了!”智轩喜气洋洋地站在云霞母女面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云霞娘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跟他交代:“轩儿,跟着表姐出去可得听话噢。” 智轩把头点得比鸡啄米还要快,嘴里一叠声地应好。 云霄挤到母亲怀中,仰着脸说:“娘,下次姐姐出去我也要去。” “霄弟,娘已经跟我说过了,下次姐姐出去保证带上你。”云霞刮了刮云霄的鼻子,郑重承诺。 “还有我,表姐也带上我。”和二舅父一起进来的智辕也冲了过来,扑在姑母怀里,指着自己着急的向表姐毛遂自荐。 云霞母女都笑了,云霞娘楼着两个孩子说:“好,我做主了,下次让霞儿把你们都带上。” 两个孩子立刻又跳又笑欢呼个不停。 “好了,智轩带着他们两个出去玩去,我们和你爹说点事情。”见二哥欲言又止,云霞娘赶紧把孩子们打发出去了。 云霞也发现二舅父神色有些不开心,所以等智轩他们出去后,便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霞儿,今天有几个西戎人来酒楼,嚷嚷着要买些点心带走,正好点心还没有做好,伙计便让他们等一会,结果那几人骂骂咧咧,推搡那伙计,直接把人都给推到地上了。伙计的头在桌脚磕了一下,都见红了。” 二舅父说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愤然,这些西戎人越来越放肆了。 “太过分了!酒楼护卫呢?上去打回来。”云霞气得站了起来。 “酒楼护卫围上去了,可那几个西戎人拿了皇上的玉牌,说他们是惠妃娘娘的人,还要护送惠妃娘娘回去省亲,耽搁了他们,要让我们的人掉脑袋。我见此情形,只得上前吩咐护卫退下,息事宁人算了。现在皇上越发纵容惠妃娘娘的人了,咱们惹不起啊!” 二舅父闷声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二哥你这样做是对的,暂且忍一忍。” 云霞娘想了想,出言劝慰自己的兄长。 二舅父说的是事实,直接跟这些家伙硬碰硬的话,最后倒霉的还是酒楼的人,毕竟那些西戎人有惠妃和皇上给撑腰,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她也接过母亲的话头继续劝解:“是啊,二舅父,我们把这账先记下。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将来我们会让他们拉清单的。” 二舅父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为了缓和气氛,云霞转了话题,说起她刚才去看的惠妃送别情况。 听了云霞的描述,二舅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居然如此铺排,还送那么多财物给西戎。可去年夏天宜郡水灾,朝廷为什么才下拨那么少的救灾资金?” “明摆着是昏君当道嘛。”云霞嗤声。 “上次赈灾,若不是霞儿和明光一起呼吁商户们筹措了大量的资金,宜郡的灾民们还不知道有多惨。指着朝廷下拨的救灾资金,再加上层层盘剥,到了灾民手中连杯水车薪都不如。” 二舅父越说越来气。 “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我和明光上次宁愿亲自去宜郡走一趟呢。只有把救灾资金交到灾民手里,用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那救灾资金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回忆起去年和明光一道去宜郡的经历,云霞不禁慨然。 那些灾民流离失所,过得十分凄惨。她和明光带着人买了大量的赈灾物资,建起了粥棚,施粥并发放食物、衣物、用品等,还延医请药,给灾民治病……忙得像陀螺,累得快虚脱了,但是看着灾民得救,心里却是充实快乐的。 后来明光说,赈灾不仅要救标,还要治本。 他去求见了当地的地方官季维青季大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季大人的,季大人对明光的建议甚是肯定,最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按照明光的主意,季大人不仅自己上书朝廷,还奔走于同僚之间,请他们共同联名上书,直达天听,请求皇上启用治水能人杨汮,到宜郡治水。 杨汮本是从二品大臣,为人刚正不阿,是个政绩突出,勤勉能干的清官,尤擅长治理河道水患。但因为治水问题犯颜直谏,惹怒了皇上,被贬到南地一个偏远的县城去了。 联名上书的人很多,皇上迫于群臣的压力,准许了复用杨汮去宜郡治水,但特地讲明,治水资金因为国库不充盈,朝廷无法提供。 对皇上这种不齿行为,云霞和明光也懒得计较,他们本就不指望皇上会下拨资金,能复用杨汮就够了,于是又自行筹措了大量资金,等杨汮到达宜郡后交与他,让他安心治水。 杨汮不负众望,带领大众疏浚河道、建堤防、河道两旁植树造林、溯源到河流上游整治……通过努力,为宜郡及其下游郡县建起了坚固的防水工程,能保证宜郡几十年内不再受洪灾侵袭,造福了宜郡周遭近百万人。 而宜郡的地方官们也干劲十足,在季大人的带领下,安置灾民,指导灾民自救,灾区生产重新如火如荼展开,很快让宜郡灾区换了新貌。 云霞记得,她和明光一行离开时,季大人和属下们,还有宜郡的百姓们自发前来送行,送行的队伍长达几里,壮观无比。群众发自内心的感谢和真情,让那次送别的情形深深刻在了很多人的记忆中。 去年,季大人给明光来信还提到现在的宜郡变化巨大,物产丰饶,人们安居乐业。信末,还邀请明光和云霞去故地重游呢。 只是还没成行,季大人就被调离宜郡,被派任到偏远西北的榆郡去了。按说季大人政绩突出,清正廉明,应该予以擢升,可是昏君不但不提拔他,还明显打压。不过季大人不以为意,高高兴兴的到榆郡赴任去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相信季大人会在榆郡干得风生水起,把榆郡治理好,成为第二个宜郡的。 “霞儿,你说皇上心中对西戎王一点都没有防备吗?” 二舅父的话把云霞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这个问题她也仔细想过,这个昏君虽然昏聩,但西戎王的野心他应该还是知道的,就从他把父亲调派到西戎边城长期驻守来看,他对西戎王也是有牵制之心的。西戎王的用意他也不可能不清楚,秃子头上的虱子,很明显啊。所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二舅父,我觉得他是有防备的,或许他和西戎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他被西戎王捏住了什么把柄,总之,这里面有问题。” “霞儿分析得很有道理,那这问题可有些严重了啊,皇上被西戎王给拿捏住,不是好现象。”二舅父面色忧戚的看着云霞说。 云霞娘也紧张起来,一朝天子被西戎王威胁控制,这可是攸关天下百姓的大事,一点都不能含糊的。 “娘,二舅父,您们也不必太担心,这件事情我到边城后会禀明我爹,我爹自然会想办法查证,再找出应对之法的。再说,我们准备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准备的,西戎王想的到是美,也得看我们同不同意!” 她的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二舅父和云霞娘脸上的忧色被云霞的自信震碎了,两人重新露出了笑容。 是啊,西戎王欲行不义之事必定没有好结果,因为邪终究是不能压正的。 “霞儿,去了边城,跟你爹说,我们都相信他能痛击西戎王,战胜西戎王的。”云霞娘被感染,站起身来,豪情满满地交代女儿。 二舅父接着妹妹的话说:“对,边城绝对会固若金汤,西戎王最后惨败求饶,我们都等着好消息。” 云霞笑道:“娘,二舅父,您们请好吧。” 她不会盲目自信,但从不会失去信心,此刻浑身热血沸腾,一颗心已经飞向了边城,热切盼望着去那里的战场上一展身手,建功立业! 萧宅里,萧先生和臣杭把行装都搬上了马车归置好,一家人便聚在一起,享受离别前的团圆时光。 苇杭安静坐在一边,萧夫人一条一条的交代臣杭注意事项,其实也顺便说给了苇杭听。萧先生时不时的插句嘴,做些补充。刘妈妈则忙着把干粮、糕点什么的分装好,让孩子们带着在路上吃。 屋子里弥漫着温馨,把离别的不舍也冲淡了不少。 萧夫人这回表现得很好,没有如以往一般的掉泪。 她心里揣着希望和期待,希望杭儿能尽快些的恢复真正的身份。三弟说了,只要时机合适,他们就会拥戴杭儿拿回本来属于杭儿的一切。 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隐忍努力,不就是为了杭儿吗?杭儿这么好,值得更好的! 所以萧夫人很开心,不仅不会落泪,还想笑呢。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到午饭时间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桌前,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团圆饭。 下午申时,关大人派来的两个人悄然而至,在萧家呆了一个时辰,就到了约定的离开时间酉时了。 两个汉子坐上了驾驶位,臣杭和苇杭也该上马车了。 臣杭把母亲拉到一边悄声道:“娘,您放宽心,刘老爹的仇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去西戎边城的。” 第821章 出发 这是他们告知臣杭的,苇杭要去西戎边城的原因,这会儿臣杭怕母亲担心,走之前又宽慰了母亲一次。 萧夫人点点头,语气平和地说:“我的臣儿懂事了,娘放心了。” “娘,我会照顾好哥哥的。到了边城,就更加安全了。”听了母亲的话,臣杭笑容明亮,挺着胸脯,身子站得笔直,像个大人一样再次向母亲保证。 “娘相信你。臣儿,以前你小,爹娘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讲,你不要怪爹娘啊。如今你长大了,以后所有的事情,爹娘都不会再瞒着臣儿了。”萧夫人欢喜地看着臣杭,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臣杭忙摆手道:“娘,臣儿以前不懂事,您们不跟臣儿讲那些重要的事情,臣儿很理解,不会怪您和爹的。从今以后,您们有事不瞒着臣儿就好了。用得上臣儿的地方,尽管用!” 说完,臣杭拍响了自己的胸脯。 早已走到臣杭身后的萧先生,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说:“好,不瞒着臣儿,要用臣儿时也不会客气。” 苇杭已经上了马车,趴在车窗上看着父母和弟弟,萧夫人走到他跟前,母子俩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昨日杭儿跟他们夫妻两人说的话犹言在耳:“爹,娘,臣弟就放心的交给我,您们多保重,等着杭儿的好消息。” 此刻萧夫人含着笑跟苇杭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娘放心,杭儿也放心。” 走过来的臣杭接了一句:“大家都放心。” 萧先生拍了拍他的头说:“好,臣儿快些上车吧。” 臣杭听话地钻进马车,请父母亲留步。 挥手作别后,马车低调地驶出萧宅,悄然融入街道中,驶出城门,离开京城往西去了。 第二天一早,云霞就起床了,修竹比她起得更早,小丫头顶着两个黑眼圈,呵欠连天的,云霞便明了了,这丫头是昨晚兴奋得没睡好的节奏。 其实她自己也没睡踏实,激动得夜里醒来了几次,一门心思盼着天快亮,盼着出发,盼着去边城。 云霞娘更是天没亮就起床了,和杨妈妈一起张罗着给霞儿他们准备干粮点心之类的,带到路上吃。 等云霞洗漱完毕,带着修竹来到饭堂,映入眼帘的便是饭堂桌上堆成小山似的各种干粮点心。 只有站在桌旁的智轩,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看来昨晚休息得还不错。 大家吃完早饭,云霞娘拉着女儿的手又叮嘱了一会儿。她抽空看了杭儿的信,原来杭儿给霞儿捎来一张地形图,路上哪些地方地形复杂,可能有危险都做了标记,最后她把地形图塞给了女儿,让云霞拿着有备无患。 “娘,您哪儿找的这张地图?太有用了,谢谢娘。”云霞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好东西,笑着当宝贝一般收了起来。 “有用就好。”云霞娘也很开心,杭儿办事就是可靠。 此时要带的行李都已经搬放到了马车上,修竹和智轩也坐上了马车,胡校尉和老梁在说话,主要是老梁在说马儿的习性和照顾要点,请胡校尉路途上照看好马儿。 马厩里的马平时都是老梁在悉心照顾,每匹马儿的脾气、生活习性等,老梁都门儿清。他待这些马很好,常以老伙计称它们。现在要把老伙计交给别人,他自然是舍不得加不放心,要交代一番养马经。 胡校尉认真的听记,跟老梁保证自己会照顾好马儿,老梁才放心得把长鞭和缰绳交给了胡校尉。 上马车前,胡校尉挨着拍了拍两匹马,跟马儿们熟悉了一番,才坐到了驾驶位。 云霞娘见胡校尉已经就位,不得不放开了云霞。 上了马车,云霞见马车上还有各种果子、茶叶等等,甚至还准备了暖手炉,简直不要太丰富,彰显了母亲沉甸甸的爱。 而母亲还站在车门边思索考虑还有什么该带的,又发动杨妈妈和其他丫鬟们一起想,云霞忙说都有了,都有了,即便没有,她带着的银票也可以买到。 “霞儿,俗话说穷家富路,路上多准备些总是没错的。你也想想,看还有什么漏掉的。” 母亲依然执意请求她,云霞只得理了理带的东西,好像除了医药包,其他的都有了。 “娘,给我拿些绷带和治伤的药。” 云霞娘忙遣人去拿来了,云霞想起那次送父亲走遇到山贼的事情,又让小厮去柴房拿了两根木棒子,塞在长凳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妥当,真正的告别就该来了。 胡校尉得了命令,一声吆喝,马儿便开始往前走。 为了降低她出行的存在感,云霞早跟母亲说好,只送到马车出行的大门处,母亲连大门都不出。 到了大门前,她趴在车窗前喊母亲留步,云霞娘站住了脚,挥着手说:“霞儿,路上当心些,到了边城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写信报平安。” “知道了,娘,再见。”云霞伸手挥了挥。 大门打开,马车驶出门,云霞还在挥手,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她才停止了挥手。 云霞娘则愣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合上,她就那么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在杨妈妈的劝说下转身准备离开了。 原以为还在房里睡觉的云霄和智辕从树后跑出来,一左一右扶着云霞娘。 两兄弟怕跟姐姐当面告别会哭,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少年郎了,当着大家的面哭会不好意思的。所以两人虽然早就起床了,却没有跟姐姐照面,而是躲在了树后目送姐姐。 马车驶出街口,拐了弯,往南城门去了。 放下车帘子的云霞,把头舒服的一仰,靠在垫有蒲草垫子的车厢板上。 别说,有了蒲草垫子,这车厢板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硬邦邦的了。 “表姐,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虽然人坐在车里,但智轩还觉得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可置信。 云霞笑道:“是吗?那轩弟要不要我来掐你一把,然后亲自感受下是不是在做梦?” 边说边朝智轩举起手。 智轩忙摇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贱贱地说:“不了,不了,表姐,我确定这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 “呵呵呵,德性!”云霞伸手点了点他凑过来的额头。 少年把头往后仰,从喉咙里发出抑制不住的笑声。 一直看着小姐和表少爷说笑的修竹,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刻的智轩好想大吼一声:“我要去边城了,我要去跟着姑父打仗了!”但是表姐说过,现在要保密,所以智轩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喊了几次。 在他们的马车启程后不久,街口的岔道上,另一辆马车也出发了。 车夫是沈三和临时找来的一个兄弟,沈大故意让生面孔的两个兄弟出面当车夫,免得让李家那丫头起疑心。他沈大经常行走在沈府中,万一那丫头见过他不就坏事了吗? 沈大自己躲在车厢里,透过驾驶位和车厢之间挖开的小洞指挥着两个兄弟。 这辆马车远远的吊在云霞他们的马车后边,一起往南城门走去。 云霞他们的安排是从南城门出城,然后绕行到晋县,与臣杭兄弟汇合再一路同行去边城。 出了城门,马车上气氛更加热闹起来。智轩伸了个懒腰,把车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车外往后倒退的树木,田地、房舍不转眼,时不时叫嚷两声。 而修竹整理着杨妈妈打包的干粮点心,一样一样拿给小姐看,又问小姐和表少爷要不要吃。 “修竹,我才吃了饭,现在一点都不饿。表少爷看风景都看饱了,他也不会吃。你要吃你就吃,不吃就收着。”云霞被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直接给她挑明了。 修竹哦了一声,放弃再问,把干粮点心码放整齐后,闲不住的她又开始收拾马车里的东西。 云霞则拿出母亲给她的地图开始仔细看,越看她的秀眉蹙得越紧,此去西戎边城,路途艰险啊,山高水长,道路崎岖坎坷,有好些地方地形险峻,好在地图上都标示出来了。 这画图的人很有水平,画得清晰明了,对行路人能起很大的帮助。 智轩见表姐在做正事,也不再嚷嚷,安静地看着车外。 胡校尉长声吆喝着,马儿卖力地拉着车往前跑,速度很快,渐渐的路上的车马少了,行人几乎没有了,马车已经驶离京城有些距离了。 “修竹,好了,坐下休息会。” 看完地图的云霞,把地图仔细的收好后,看向一直在她面前晃的修竹,这小丫头不停的忙碌了好一会了,马车也被她收拾得干净整齐了,云霞便开口唤她别忙了。 修竹这才停了动作,听话地挨着小姐坐了下来。 许是昨晚太兴奋没睡好,一静下来,修竹就觉得眼皮打架,困得不行。 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看向云霞。 云霞也好不到哪去,被她的呵欠传染,也觉得困意袭来。 于是跟修竹说:“我们靠着打个盹吧。” 修竹正犯困,小姐递来枕头,当然很配合。于是两人眯了眼,头靠头的在晃悠悠的马车中睡着了。 只有智轩还看着外面的稀奇,一点都没看够似的。 马车拐了个弯,往西边驶去。胡校尉在马车转过弯直行的以后,人专门坐到车边探头往后看了看,后面除了路旁的田埂上有一个挑着担子的农人正往大道走来外,再无旁人。 他放心地扭过头来,一声吆喝,马儿跑得更快了。 马车拐弯让智轩一滑挪了窝,坐到了长椅的另一边,他索性就靠着这边的车窗看风景。 后面很远的一丛竹林后转出一辆马车,因为这条路车少人少,看到这辆马车智轩一下精神了,他觉得好不容易有一辆同行的车,当然兴致大起。 接着他把帘子撩开了些,盯着那辆马车,看它是不是跟着他们的马车走。 很快那辆马车到了拐弯的地方,就看它是继续往南还是跟他们的马车一样拐到西边这条路了。 为了看清楚些,智轩探出了头去。 果然那辆马车也拐向了西边的路。 这时路上有块石头,马车颠簸了下,智轩的头撞到了车窗框子上,他不禁痛呼了一声,把浅眠的云霞吵醒了。 “智轩你怎么了?”云霞睁开眼看着坐在对面揉着头的智轩问。 智轩有些晦气地指了指车窗框说:“被撞了。” “你呀,怎么不小心些,看个风景都能把头撞了,表姐真是服了你。”云霞笑他。 “表姐,我是去看后面那辆跟着我们的马车才被撞的。”被表姐取笑的智轩表示不服,马上为自己分辩起来。 跟着我们的马车?云霞忙叫智轩坐开些,自己坐到智轩的位置上往后看去。 是有一辆马车离着他们的车很远,驾马车的是两个汉子。 因为太远,云霞看不清楚两个汉子的脸,只能看见两个汉子身形庞大。她心念一动,对胡校尉说后面有辆马车。 胡校尉应了声,马上挪到边上往后看了看,果然,有一辆突然出现的马车。 “小姐,刚才我换道的时候特意看了,后面没有马车,这辆车出现得蹊跷。”胡校尉马上跟云霞禀报。 看来这马车有问题,云霞当即命令胡校尉开快点,好趁机观察那马车下一步的动作。 “好勒!小姐您们都坐好了。”胡校尉挥了挥鞭子,松了缰绳,吆喝了一声。 马儿立刻加速飞驰,带着马车跑得飞快,把路上的黄尘扬起,弥漫不散。 等烟尘散去,云霞发现那辆马车也开始加速了。 “胡校尉,这下你可以慢下来了。”估摸着加速有十分钟了,云霞又沉声下了命令。 胡校尉立刻拉紧缰绳,吆喝着把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 那辆马车的速度也跟着慢了。 果然是有问题。 云霞伸手拍了拍智轩的肩头夸奖他:“智轩,你立了功了。这辆马车是跟踪我们的。” “真的?表姐,那我们怎么办?”小少年得了表扬,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起愁来。 “怎么办?当然是收拾他们啰。别怕,我们会让他们后悔的。”云霞放下车帘子,肯定地对智轩说。 第822章 有鬼 智轩嗯了一声,小少年深信不疑,既然表姐都说了,那自然是有办法让后面马车上的人后悔的。 “修竹,醒了,我们有事情做了!”云霞摇了摇还睡得正香的修竹。 被弄醒的修竹猛然睁开眼睛,有些发懵地望着云霞。 智轩忙跟她说后面有歹人跟着我们。 修竹瞬间清醒,一秒进入战斗状态,化身女斗士:“小姐,奴婢要做甚么,您快吩咐!” 后面那辆马车上,驾车的是沈三和沈五。此刻沈五转头对车里的沈大说:“大哥,他们又慢下来了。娘的,要是一直跑这么快,我们的马都吃不消了。” 车厢里,沈大一个人躺在一条长凳上,七、八、九三个兄弟挤在对面。 四人全是彪形大汉,把马车厢塞得满满当当,显得很拥挤。 “老三,前面有岔道我们就拐进去,把马车的篷布换个颜色,那丫头鬼得很,千万要小心。这回再办不好大少爷交代的事情,我们会很惨的!”沈大想了想回了沈三和沈五一句。 沈三在前面应声:“大哥,我知道了。” “大哥,铁栓子他们真归顺了六少爷?”刚才才知道消息的沈七还有些不可置信。 沈大闷声道:“铁栓子他们本就是老爷子的人,老爷子要让他们归顺谁,他们还不是就归顺谁了。” 沈七看了看沈八和沈九,那两人也满脸惊疑。 他收回视线,呐呐道:“大哥,这么说老爷子是有新打算,要另选继承人,这次是看中了六少爷?” 沈八接过沈七的话问沈大:“那大哥,我们以后该跟着谁?” 沈大坐了起来,招手让沈八过来,一巴掌拍打他的头上,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蠢,我们是大少爷的死士,不跟着大少爷跟着谁?你以为六少爷会要我们,别做梦了!” 沈八被打懵了,沈九连忙拉了他坐下,低声道:“八哥,我们和大少爷是一条船上的,还能怎么办?” “你看看,老九都比你活得明白,你这个蠢货。”沈大朝沈八啐了一口。 沈九咧着嘴笑了笑,沈八瞪了他一眼,嘟囔着说:“虽然是一条船,可船都漏水了,我们只怕是最先被抛到水里的人。铁栓子他们都可以转变,我们为甚么,” “闭嘴!”沈大暴喝了一声。 沈八只得噤声。 但沈八的话却是大实话,所以他闭嘴以后,车厢里的人都陷入沉默中。 与此同时,云霞安抚好随时准备出去拼命的修竹,说还没到那个地步,现在你和智轩一起监视后边马车的动静就可以了。而她自己拿出地图开始找最佳地点。 她先找到了现在所在的大致位置,然后看周边有没有适合伏击的地方。 又让胡校尉大概估摸下出发到现在用了多长时间了?胡校尉默了默,回说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了,云霞便按照地图上的距离换算了下,推测出再走大约一个半时辰,就要开始进山走山路了。 那座山虽然不高,但山路弯曲且一面临江,且那山上人烟稀少,要是对方动手,多半会选在这里。 “表姐,您说是什么人要跟着我们?”智轩凑过来和云霞一起看地图。 智轩觉得表姐无所不能,此刻又镇定自若,还以为她已经猜到了是谁在跟踪他们。 云霞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也不错,不知道这些狗鼻子是怎么嗅到的。等表姐好好理一理思路,想想后面的人会是谁,然后告诉你。” 一边回答智轩,云霞一边在地图上做记号。 “小姐,那马车不见了。”正斗志昂扬,继续监视马车的修竹突然嚷了起来。 智轩也赶紧趴着他才发现的,后车厢板上的一个小孔往后看,咦了一声,很快回过头给云霞说:“表姐,真不见了!” 什么?难道那只是一辆正好同路的马车?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云霞疑惑地放下地图,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让修竹起来,自己坐到车窗前,探头看向后边。 果真,马车没影了,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就她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在往前走。时近冬天,举目望去一片萧瑟,风刮到脸上竟有轻微的刺痛。 “修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不见的?”云霞缩回头,询问修竹。 “小姐,就是在我们先前经过的那个岔路口,好像过了岔路奴婢一抬头,马车就不见了的。” 让出车窗前的位置,云霞让修竹继续盯着,但是要求她不要再探出头去了。 她自己则趴在驾驶位后的小窗上,跟胡校尉说起这事情。 胡校尉一边稳稳的握着缰绳,控制着马儿继续前行,一边跟云霞讨论起来。 “小姐,属下觉得那马车不像是顺路的,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还有刚才很显然是踩着我们马车的速度,所以很可疑。现在我们还在官道上,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家伙是不敢动手的,要不我们转回去会会他们?” 云霞略一沉吟,还是回绝了胡校尉的建议。 她不想打草惊蛇,再说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我分析,这些人不会是西戎人,因为西戎人现在肯定没空来跟踪我;姓丁的去年不知所踪后就再未出现在京城和京城附近,也不可能是他,或者他派来的人;皇上更不会做这无聊的事;那还有谁?除了沈家,我想不出第二人选。” 云霞的一番推理,让胡校尉恍然大悟。 “小姐,您分析得很有道理。沈家是最可疑的。”胡校尉很是服气。 云霞笑笑:“是沈维玄做的,还是沈维白做的,我现在还不清楚。” 这时修竹又叫了起来:“小姐,又来了一辆马车!” 又来一辆? “是啊,和先前那辆不一样。”智轩也跟着说。 云霞凑到这边窗前往后看,这次是一辆蓝色篷布马车,先前是青色的篷布马车。 赶车的汉子只有一人,且衣服的颜色也与先前那两个车夫都不同。 若是不提高警惕,绝对会认为是来了另一辆马车。但云霞却是个警惕的人,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马车的篷布可以换,车夫的衣裳也可以换,甚至车夫都可以换,但是马却不好换。 那两匹马跟先前那辆车的马是一样的,都是棕色的北地马。 云霞扭头跟胡校尉说:“再试一试他们。” “小姐,听您吩咐。属下是先跑快还是先跑慢?”胡校尉立马做好准备。 “这次停下来。大家都假装下车去小解,然后看看那辆马车会怎么做。”云霞说完,脸上现出浅浅的笑。 胡校尉言听计从,立马喝停了马车。 “修竹,我们先下去一趟。”云霞喊修竹。 修竹自然是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做,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云霞活动了下身子,甩了甩手脚。修竹也依葫芦画瓢动了动,然后两个姑娘携手去了路旁一个山包后的树林里。 等两人出来上了马车,智轩在表姐的示意下,也跳下了马车,往路另一边的山包后走去。 “小姐,您说后面那辆马车会怎么做?”回到车上的修竹立刻趴在后车厢板,一边从小孔往后望,一边好奇地问云霞。 “我觉得停下来的可能性很大,他们现在不好确定我们会走哪一条路,所以追上来的可能性比较少。”云霞已经转向了胡校尉,这句话既是说给修竹听的,也是说给胡校尉听的。 她的话音落,智轩重新上了马车。 上来还没坐定,小少年就笑着说:“嘿嘿嘿,我是面朝着那辆马车小解的,要是他们不怀好意,浇死他们。” 小少年的心思就是要让那帮可能的敌人沾上晦气,倒大霉。 他的顽皮,让修竹掩着嘴笑了,不过笑声还未冲出喉咙,就被自己的惊叫又给压回去了。 “小姐,那辆马车停了,停下了。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 修竹的语气里是满满的钦佩。 云霞自然听到了,但没有回答修竹,只是对侧着身的胡校尉说:“那辆马车加上车夫最多可能载八人。胡校尉,你能对付几个人?” 胡校尉没有半分迟疑:“属下一个人对付五个人不成问题。” 他武功高强,本领不是盖的,对付五个人都是保守估计。 “好,剩下的交给我来对付。看看他们怎么出手,我们就怎么收拾他们,总之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我们真正的目的地。”云霞镇定地发出命令。 此刻的她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而像是一个在战场上发号施令,威风凛凛的将军。 胡校尉双眼放光,不愧是李将军的女儿,这气度风韵,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服气啊!于是中气十足地应声道:“是!谨遵小姐命令!” “那胡校尉也下去意思下,让后面的人看看我们这一行人的组成结构,两个姑娘,一个半大少年,再加上一个车夫。我估计后面那些人心里一定很开心,觉得对付我们很容易。” 胡校尉说好,跳下马车,往山包后走去,他似乎腿脚坐麻了,走得一瘸一拐的,慢慢隐没在山包后。 稍顷,胡校尉重新坐上驾驶位。 “可以走了,再走一个半时辰的路,就到了收拾他们的最佳地点。” 云霞扬了扬手中的地图,胸有成竹地说。 胡校尉立马点头,转身,一声吆喝,马车启动,整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尤其是他的吆喝声,清脆响亮,带着果断,有心人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兴奋。是啊,收拾那些个宵小是胡校尉最喜欢的事情,自己这身功夫好久没有真正使出来过了,他正跃跃欲试,想拿后面马车上的人练练手呢。 后面的马车一停下来,沈三就转头对车厢里喊:“大哥,我就说他们是出来小解的吧,果不其然。” 沈三为自己的神机妙算而自豪,说完兀自嬉笑一阵。 “大哥,一共就四个人,两个娘们,一个小子,还有车夫。就算那车夫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对手,这趟差我们稳拿功劳。” 沈五接着沈三的话说,整张脸都要笑烂了,好像功劳已经到了手一般。 七、八、九也跟着嘿嘿嘿,整个车厢都充斥着几人狂妄的笑声。 只有沈大没有笑,他没有他们那么盲目乐观,正攒着眉头,沉着脸在思索着什么。 “大哥,我们也走吧?”沈三询问。 “不忙,你下去鼓捣下车轮什么的,前面那丫头鬼得很,别让她瞧出什么问题来。”过了一会儿,沈大才出声命令。 沈三嗯了一声,跳下马车,蹲在车轮旁装模作样的搞了一会,才上了马车。 这时前面的车也重新启动,沈大命令沈三等等再走。 他知道原来那丫头身边有个厉害的独眼护卫,那独眼护卫前不久被六少爷给弄走了,也算是帮他们扫除了一个碍眼的人。 这次那丫头出行,难道是因为以前被独眼护卫保护得很好,就忘记了江湖险恶了吗?虽然沈三有这个看法,但沈大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 以那丫头的精明程度来看,她身边带着的车夫一定跟独眼护卫一样是个高手。 还有她这次出行,只是碰巧被我们探得了,否则就被那丫头悄悄溜了。 “大哥,他们的车走远了。”沈三着急的叫了起来。 沈五也跟着咋咋呼呼,撺掇沈三快开车追上去,生怕错过了立功机会。 沈大直接朝着沈五的头招呼了一掌:“你小子就知道冲动行事。老三,现在走吧。” 沈五让沈大很不高兴,老子还在这没说话,哪儿轮得到你小子说话?老五这家伙就是太爱现了,娘的,先给你一巴掌让你长长教训。 被打的沈五捂着头唯唯诺诺,脸上也还堆着笑,心里可是非常不满地声讨着沈大。 沈大你他娘的太过分了,又当着兄弟们打老子,丢老子的面子。你他娘的不冲动,那你喊走干甚么?有本事你就别喊走! 真是冤死老子了…… 下手也太狠了,打得老子脑仁疼,呔!呸! 沈五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两口。 第823章 对抗 自从二哥和四哥走了以后,他娘的,沈大越发凶了,我们什么都得听他的,凭什么?大少爷现在已经对你沈大不满了,你他娘的还跳腾个什么劲,搞不好哪天大少爷就把你给弃了,哼! 沈三见大哥下了命令,又听到他训斥老五,便应了是,闷着头赶车,不敢再多嘴了。 沈九最会看脸色,他知道大哥喜欢听夸奖,便适时的送上自己的赞美:“大哥,您是兄弟们的带头人,接下来要怎么做,您跟兄弟们说说,兄弟们都按您说的做准没错。” 听了沈九的话,沈大心里舒爽了,这才是做小弟应该有的样子嘛。 老子在你们面前必须是说了算的那个人。 于是他斜睨了沈五一眼说:“你枉自比小九虚长了好几岁,却连小九都不如。” 沈五虽然心不服,但口得服,陪着笑跟沈大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让沈大放过了他。 “好,那我就说说咱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大少爷说了,这次一定要让那丫头死,所以我们就在高石山动手,那里僻静,人少,适合办事。” 沈八插了一句:“大哥说得对,在山里把他们解决了,就地挖坑一埋,神不知鬼不觉的。” 沈大点点头,笑得很阴险:“这是他们自走死路,什么路不好走,偏生要走高石山这条路。老八,你说的埋都不用了,我们把他们逼到江边的崖上,先用箭射一顿,直接把他们射成马蜂窝,然后再连人带车往江里一推,多省事。” 几个小弟都跟着叫好,一个劲地夸大哥英明,纷纷表示听大哥的安排。就连沈五这回也没有意见,只要能立功得奖,其他的暂且不跟老大计较了。 沈大得意洋洋地掏出一张图,展开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就是那丫头几人的葬生之地。” 几个小弟围拢过去,看了图上所画的地形,又夸了一番大哥妙计。 就连前面赶车的老三,听了大家的议论,也跟着高兴,把长鞭甩得更勤了,吆喝着马车跑得飞快。 他现在看着前面的马车,就像看着金银珠宝,美酒女人一般,恨不得早点拿下那马车,完成任务回去领赏。 大少爷可是说了的,事成后重重有赏,大少爷对他们这些死士很大方,答应的赏一定会兑现的。 “后面的家伙以为我们这车是香饽饽,可以任他们予与于求,他们那是打错算盘了!等会就会让他们发现,这辆车不是香饽饽,是硬石头,他们不仅吃不下去,还得磕掉牙!” 云霞的话,让马车厢里一阵欢声雷动。 “哈哈哈,表姐您说得太对了,把他们的牙全部崩掉!”智轩想着那些歹人的狼狈下场,拍着自己的腿笑个不停。 修竹则捂着肚子笑道:“小姐,奴婢想起他们崩掉牙,满口是血的样子,就好笑。” 只有胡校尉还比较淡定,他转头说了一句:“如果他们打了更狠的坏主意,小姐,我们是不是该直接结果了他们的狗命?” 胡校尉有预感,沈家的人紧跟而至,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 云霞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们若是不仁,我们也没有必要跟他们讲义了!” “小姐,属下明白了!”胡校尉大声回答。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高石山驶去。 高石山,故名思义,山上的石头很多。云霞他们一进山,马车就开始颠簸不停,山路是真的崎岖,弯弯绕绕的,路旁的树林虽然没有春夏那般茂盛,但也有林深深不知处的感觉。 树叶的颜色丰富,红的,黄的,绿的……混杂在一起,倒也看着很养眼。 越往山上走,落叶越多,看着被铺了一层落叶的道路,若是没有后面的追兵,云霞还真想跳下车来好好欣赏一番,顺便吟吟诗什么的。 都怪后面的追兵,把本小姐的雅兴给追没了! 她咬着牙在心里怨怪。 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给寂静的山路平添了一抹凄冷,探出头的云霞脸上很快微湿,她正准备把头缩回来,就看见了还在下一层山路上,刚探出马头的那辆车。 那车在山路上不慢行,反而加快了速度。 云霞忙对胡校尉说:“他们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 胡校尉吆喝了一声,催促马儿快些走。 “表姐,我们快到最佳地点了吧?”感觉到离战斗越来越近,智轩毕竟年轻,不免有些紧张。 云霞嗯了一声说:“准备开始干活。” “是!表姐!” “谨遵小姐命令!” 智轩和修竹几乎同时应声,按照云霞的吩咐,三个人各司其职,智轩把被拆开放置在车上的铲子重新装上,那铲子原是为防备马车在路上陷入水坑,好铲土填坑用的,没想到先派上了其他用场。 云霞则把自己的双刀披挂在身上,随时抽刀出鞘砍向敌人。 胡校尉用的武器是剑,修竹把剑擦拭好,重新放入剑鞘,等会交给胡校尉杀敌。 离云霞选中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胡校尉的吆喝声也越来越急,马儿还算不负众望,加快速度,把那帮人甩得又远了些。 “到了!”云霞指着前方的一块平地高兴地喊了一声。 这块平地不大,四四方方的,似乎是人为开垦出来的,平地的右边是高崖,崖下江水滔滔。 胡校尉勒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几个人迅速跳下马车,胡校尉拿过铲子开始铲条土沟,其他三人蹲下捡石头,把马车轮两边都垫上石头。 若是那帮人想把马车推到江里去,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垫好石头,三人又帮着胡校尉扩大土沟,这会儿雨停了,但先前的雨让土质变软,倒是让挖土沟轻松了不少。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四人抢在那帮人的马车上来之前把土沟准备就绪。 胡校尉把缰绳牢牢拴在了旁边的大树上,马头朝着树林,整辆车车头微微斜向着江水停着,车门也朝着江边。从那边过来的马车是看不见车门这边的。 然后胡校尉在马车旁做出准备做饭的样子,刚把木架支起,捡了一些柴棍,就听见马蹄声响起。 “小姐,你们先上去!”胡校尉沉声道。 “好,你小心些,看情况灵活应变。”云霞拉起修竹,让智轩跟上,先进了马车。 胡校尉把长剑放在身边地上,掏出火折子,抓了些身边没被打湿的枯草树叶开始慢条斯理地生火。 沈三驾着马车逼近,沈大命令准备。 喝停马车,沈三跳下来,朝着胡校尉喊了一嗓子:“喂,那汉子,可以借个火不?” 胡校尉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平静地看了看他们说好,等着我去马车里拿个火折子给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躲在了车后:“小姐,有过路人借个火,麻烦您递个火折子出来。” 沈八的箭已经在了弦上,只等大哥一声令下就射出去。 他们这里面,沈八的箭术是最好的,所以沈大安排了他负责射死车夫。但沈三现在还在车外,再说他也不知道车里还有没有第二个车夫护卫,所以先让沈三探个虚实再说。 云霞从车厢板的小孔中看到后面马车的车帘微闪,有箭头状的东西在晃动中一闪而过,不好! “你自己上车来拿吧,我们都还在吃糕点。”年轻姑娘清脆的声音传出来。 胡校尉应声拉开车门,云霞便跟他做了个射箭的动作。 他立刻明白了,对手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一跃跳上马车,守在门边的智轩忙把车门关紧,胡校尉上车后,接过云霞从椅子下拿出一把中等大小的弓。 大弓占地形,所以小姐选了这把中型弓,说是够用了。 云霞朝胡校尉点了点头,把弓交给了他,修竹已经拿出了一把箭,迅速抽出一根也递给了胡校尉。 接过箭的胡校尉,搭箭扣弦,咬着牙靠近了车窗。 沈三还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此刻他正在畅想中,等会会刷的一声,车夫便被箭射穿了。然后他们拉弓对着马车一阵猛射,马车被打成筛子,里面的人都应声死去,鲜血染红了马车,被推到江里。 他们回去就该到大少爷那里邀功请赏,得金银珠宝了…… 这样一想,沈三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了。 沈大咳嗽了一声,沈三才反应过来,转身往自己的马车跑来。 刷的一声,有箭破空而出,速度之快,几乎在眨眼之间。力道很大,箭头深深没入皮肉,瞬时有血涌出,那箭羽还在颤抖着,被射中的人却眼睛暴瞪,只惨叫一声便匍然倒地,再无声息。 沈三至死都没有明白,眼看着到手的功劳怎的就飞了呢? 遵从表姐吩咐,在长凳上蹲着的智轩扳着手指头说:“解决了一个!” 对面长凳上与他姿势相同的云霞和修竹都笑了,一贯胆小的修竹这次表现不错,还笑得出来。 其实修竹是因为跟在小姐身边,所以觉得吃了定心丸。在修竹心里,小姐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会保护她,也会轻而易举地收拾歹人,最后取得胜利的。 沈大他们在车里目睹了沈三被射死的过程,全都楞了那么一息,就在这时,第二支箭带着呼啸声向他们的马射来,那马儿中箭,一阵垂死挣扎,引得没有中箭的马也失了控。 “快射箭!”反应过来的沈大尖叫起来。沈八的箭应声出去,但他们的马车仿佛是在水浪中起伏的船,让沈八的箭大失准头,歪钉在对面的马车车厢板上。 而对面的第三支箭穿过车帘,直接射到了正举起弓准备射箭的沈五手上。 沈五一阵痛呼,弓箭全部掉到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拾起来,又一支箭飞了进来。还好他们及时躲过。 沈大大喊一声,一脚踹开车门,把在门边的沈九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再呆在车上,就只有他们被箭射成马蜂窝的份了。 跳下来还没站定,沈大又开始大吼,都给我射箭去。 沈五手伤了,没法再射箭,他缩到角落里,让出位置给沈七和沈八,自己则胡乱的找了布条把受伤的手包扎起来。值得庆幸的是,他发现对方的箭并没有喂毒,自己的小命至少暂时保住了。 沈大捡起地上的缰绳,稳住了剩下的那匹活马。 他们的马车稳定下来,沈八的箭术也跟着稳定下来,喂了毒的长箭一根接一根射到云霞的马车上,嗡嗡的钉在车厢板上,再扎进去;也有很多从车窗帘子直接飞进去的。 沈七也不遗余力地连射了好多箭,最后都把沈五的箭用上了。 沈八和沈九从马车两边探出头去,也对着云霞的马车射箭。沈大躲在马车后扯着缰绳,听着密集的箭雨,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听到马车里有丫头的惊叫和哭声,也有少年说大叔你流血了的声音,沈大觉得在如此密集的箭雨攻势下,那边很快就会招架不住了。 “大哥,我的箭发完了!他们也完了!”沈八跳下马车,红着眼对沈大说。 这家伙射箭已经射红了眼,处于一种狂热兴奋的状态下。 “拿我的去,务必把他们都弄死。”沈大把自己刚才扔到地上的弓箭捡起来递给沈八,沈八拿起弓箭往马车车门那边跑去,嚎叫着从那边发箭。 没一会儿,沈七也赶到了沈八那边,和沈八一起射箭,至此,马车四面都有人在射箭。 贴在沈九身后探了探动静,沈大发现对面的马车已经被箭射成筛子了。 要知道,他们的箭头上可是涂了铁栓子从西戎送回来的剧毒液,只要沾上必死无疑。刚才还能听到那丫头的人发出的声音,现在那边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人八成也死透了! 沈大得出结论。 于是用脚踢了踢沈九,沈九转过头来:“大哥,我还剩一支箭了。” 沈九误会沈大的意思了,沈大再踢他一脚:“去看看去!” 他这才明白大哥是要他去看情况,便应声前去,很快沈九狂喜转头朝沈大他们喊:“大哥,四个人全死了!” 听了他的话,沈大带着兄弟们放心地朝这边走过来,沈九则迎上去,口中夸着大哥好计! 沈大自然是得意忘形,脚下的步子迈动飞快,想来看看死在他计下的人。 第824章 收鬼 沈大紧走两步,抢在了其他人的前面,他的周密好计立下的大功,自然该他先看先拿先高兴的不是? 说时迟那时快,做好准备的胡校尉,沉着冷静地用对方射进车里的箭对准了沈大,嗖的一声,箭带着风扎进了他的脖颈,一箭封喉! 啊的一声,沈大叫了起来,但这声啊很快破碎,戛然而止,然后被砰的一声代替。 沈大倒了下去,血从他的颈中冒出。他 死得很痛快,死在了他自己的好计下。 沈九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不明白那几个人是怎么逃过箭雨活下来的,此刻他只来得及侧头,背上就被尖锐的铁箭头给钉上了,再低头,他看见倒在自己面前的大哥,似乎在召唤他,沈九缓缓地扑到了大哥身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刚才的一幕。 时间回溯到大哥用脚踢他的时候,当时他误会了大哥的意思,以为大哥对他的战斗能力不满,所以急于向大哥证明自己也是在用力射箭,没有偷懒的。 他一边说:大哥,我还剩一支箭了!一边使劲拉弓,射出了自己手里最后一支箭,箭呼啸着飞过去,直接扎进了马车窗里。 “去,你过去看看车里的情况!”大哥推了他一把。 沈九这才反应过来大哥的真实意图。 他不傻,大哥指派他去,明显是担心对面的马车有诈,想让他去探探路,试试有没有危险。沈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看了看对面毫无动静的马车,又觉得大哥未免也忒小心了。 车里无声无息,估计人都死硬了。 于是把手里的弓往地上一扔,大踏步走了过去。 走到车窗前,用手撩开窗帘,他探头看进去,车里一共就四个人,那个车夫仰躺着,有箭羽露出身侧,而他身下压着一个少年;另一边两个小姑娘身上都扎着箭,有一个还拿手握着箭,全都没有半点生机。 沈九脑子里闪过成事了的念头,这次能稳拿奖赏了,一激动,他也没有再细看,就转身高兴地通知了大家,然后就是大哥中箭倒地,接着是他。 沈九最后倒在沈大身上,和沈大共赴黄泉。在他闭上眼的瞬间,他吐出了一个上字,后面的当字还没有发出,但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再发出了。 其余的人都被沈大和沈九中箭的突发情况搞得懵圈,直到沈七反应过来喊了声快跑,率先转身撒丫子逃命。 沈八手上还拿着弓,下意识地想反扑一下的,却发现自己刚才射箭兴起,把箭都用光了。于是转身跟着沈七跑,但他的速度根本快不过胡校尉射箭的速度,所以直接背着箭,惨叫一声扑在了地上,仅仅晚了那么一小会时间,也去那边见沈大和沈九去了。 跑在沈八前面一步的沈七,在沈八倒下之后,没有了挡箭的屏障,暴露在了胡校尉的视野中,自然也是中箭一命呜呼。 这下沈五情知逃不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举着双手狂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胡校尉,先留着他!把弓箭给我,你去看看车上还有没有人,要小心些。”云霞下了命令。 胡校尉应喏,把弓箭递给了云霞,云霞照样对准沈五:“老实点,否则立马送你和他们在阴间相会!” “小的不敢!”沈五抖着身子伏在地上。 胡校尉打开车门跳下去,飞奔到对面的马车上,车内空空。 “小姐,就剩这个家伙了!”胡校尉边说边走到沈五身后,冰凉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修竹把包着布条的毒箭扔出了马车,刚才她和小姐假装把剑插在自己的衣服里,小姐还捏着箭,做出没拔出来就毒发身亡的假象,骗得对面马车上来查看的蠢货信以为真,最后引出那些人,被胡校尉结果了狗命,简直是太爽快了! 小姐在修竹心目中的形象愈加厉害,胡校尉的箭法也让她大开眼界,就连这些毒箭,修竹都不再害怕了。不过,小姐说那箭上的毒很毒,还是先扔出去为妙。 扔完箭,她拍拍手,跳下马车,见小姐和表少爷已经围在了剩下的那个歹人身边,也赶紧跟了过去。 “小姐,您拿着长剑。”胡校尉把剑递给云霞。 云霞接过把长剑继续架在沈五的脖子上,胡校尉则撕下沈五的衣裳开始捆绑他的手脚。 “说,是谁派你来的。”云霞质问道。 作为受过严苛训练的沈家的死士,沈五刚才是假装投降,实际上在寻找时机给云霞致命的一击。 却没想到那个车夫本事太强,一来就用长剑抵着他的脖子,还捆住他的手脚,让他根本找不到也来不及寻找机会。 现在被云霞质问,他自然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他的家人都在大少爷手里,他说了,家人便会死。 “我知道你不会说,不过也不用你说,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沈五扭开头,不吭声。 心里却是冷笑:信了你的邪,你能知道我们是谁才有鬼。 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的胡校尉站起身,直接踢了他一脚:“狗杂种,还想谋害我们的性命,要不是我们小姐让留着你的狗命,我早就一箭穿心,让你去陪他们去了。” 智轩也上去踢了他一脚:“歹人,我们招你们惹你们了吗?你们竟然狠毒于此,要我们的性命?” “烂心肠的歹人,打死你!”修竹手里拿着木棍,直接就给了沈五背上一闷棍。 沈五咆哮着拿头想撞站在他面前的云霞和智轩,被胡校尉一个窝心脚踢得惨叫起来。 “小姐,您小心些。”胡校尉请云霞把剑给他,由他看管着沈五。 因为不满刚才沈五的举动,胡校尉接过长剑,手上的力度加大了那么一点,沈五脖子上瞬间冒出了血珠。 “老实点,赶紧回答我们小姐的问题,否则让你不得好死!”胡校尉恨恨道。 智轩抢过修竹手里的木棒,再次打在沈五背上:“快点回答问题!” 云霞摆摆手说:“他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感兴趣了。反正作为沈家的死士,我留他也留不了多久。” 沈五脸色大变,这丫头怎么知道自己是沈家的死士? 第825章 再见 云霞笑了笑,指着沈大的尸体说:“好吧,我就跟你说个一清二楚。我不但知道你们是沈家死士,还知道你们是沈维玄的死士。 沈维玄派你们来是想取我们几人的性命,事成之后许诺给你们重赏,是不是?” 听了云霞的话,沈五的脸色已然由白变成惨白了,额头上竟然有汗冒出,身子也止不住地颤了颤。 这丫头说得都是对的! 刚才沈五还想咬着牙不说话,现在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中,还能说什么? “好了,我也算是让你死得明白了,就不说废话了。”云霞说完转身走开了。 沈五的表现都被云霞看在眼里,这样的表现足以证明她猜测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转过身的云霞笑了,她知道,背后的这个沈家死士,此刻一定是细思极恐的,为甚么她啥都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就栽在这丫头手里了? 不过这些问题这个沈家死士恐怕只有带进坟墓去思量了。 全身僵硬,只剩眼睛转动的沈五,在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定住了目光,他直直地盯着云霞的背影,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然后猛地咬了牙。 大概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沈五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灰黑,人抽搐着倒地,口吐白沫。 “表姐,他,他…”智轩吓得跳开了,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沈五还在抖动的身子叫。 云霞转过身来,站在原地,很淡然地说:“他咬了藏在嘴里的毒丸,马上就会毒发身亡的。他们死了,家里的人才能得以存活。” “小姐,你怎么知道他会咬毒自尽?”胡校尉探了探沈五的鼻息,确认他已死了,便站起身,也惊问起来。 虽然胡校尉知道这歹人是死士,但死士的死法有很多种,小姐怎么就能一眼看出这歹人会咬毒自尽呢?此刻他的心里对云霞的佩服,就像那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 修竹则双眼冒着星星,心里同样揣着佩服,看着小姐等答案。 笑了笑,云霞说:“其实我以前见过一次沈家死士用这种方法自尽。” 原来如此,胡校尉和修竹都点了点头,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对云霞的佩服也没有消减半分。 而云霞此刻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还好沈维白没有参与进来,否则从今天之后,她和沈维白便势不两立,连无交集的路人都没得做了。 沈维玄,今天的事情本小姐已经记下来了,既然你不与人为善,多行不义,那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是沈维玄得知自己损兵折将,没占到半点便宜,会气成什么样呢?云霞好想亲眼见见沈维玄知道真相后的表情,看了一定很解气啊! “表姐,他们怎么办?”智轩跑到云霞身边,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问。 “收拾收拾,直接丢到江里去。”云霞边说边开始行动。 其他人完全听命于她,也跟着行动起来。他们把那些毒箭收集起来,埋进了刚才挖开的土坑中,然后回填了土。 接着把那几人都搬上马车,用自己的马把马车拖到离高崖很近的地方停下,几人再合力把马车掀下了高崖,落入滚滚江水之中。 一声巨响,那马车带着那匹死马一起扎入水中,溅起很高很大的水浪,少顷,全部沉入江中不见了。 很快,水面平静下来,似乎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沈家死士乘坐的马车,还幸存了一匹马。那马很温顺,胡校尉便把它一起套在马车上,云霞从车上找出剪刀,把那匹马的鬃毛修剪了一些。 “这样不容易认出来。”云霞解释。 胡校尉夸道:“小姐考虑得很周全,属下佩服!” “我也很佩服胡校尉,刚才的箭无虚发,实在是厉害!” 小姐的夸奖让胡校尉心里美滋滋的,汉子挠着头嘿嘿笑。 修竹和智轩也跟着夸他,直把胡校尉夸得不好意思。 他抱着拳,赶紧引开话题道:“小姐,表少爷,还有修竹姑娘,要不咱们动身吧?” “行,这里不好久留,我们出发吧。”云霞一声令下,胡校尉吆喝一声,马儿扬蹄,一行人重新上路。 因为现在有三匹马拉车,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好些,很快他们就驶出了高石山,确定后面没有跟踪的人后,他们快马加鞭,准备到前面的一个小县城住店休息。 当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收拾停当便出发了。他们晓行夜宿,于第三天上午到达晋县,与苇杭他们兄弟俩胜利会师。 苇杭和云霞再见的地点在约定的客栈后院里。 从将军府离开大约月余,但苇杭觉得仿佛有几年之久,对云霞的思念未停止一天,还与日俱增。 在晋县这个陌生的县城,他终于见到了云霞,一解相思愁绪。 以至于觉得晋县这个小客栈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是他苇杭的福地啊! 朝思暮想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就像一株空谷幽兰,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刻他还得装傻。 “苇杭,你长高了哦!”云霞用手比划了下,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兀自跟他说起了他的身高。 嘿嘿嘿,苇杭回之以傻笑。 站在旁边的臣杭用手拉着苇杭,一边跟云霞说:“小师妹,我们进屋去坐着聊,那边几个人都看着呢。” 臣杭最不喜欢被人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的哥哥,所以不满的朝那几个人瞪了几眼,向云霞提出了建议。 “臣少爷说得对,请李小姐您们都进去歇息下。”关大人派来的人中的个子高大的汉子马上表示赞成。 另一个接过话头说:“对对,李小姐喝喝水,吃点点心。” 胡校尉也说好,小姐和表少爷一路奔波,确实需要修整下,再急着赶路也得吃过午饭才走。 大家一致同意,都看向云霞,云霞却摇摇头说:等等! 然后虎着脸往那边走去。 刚才苇杭傻笑的时候,云霞才注意到那边几个貌似住店的人在跟着笑,而且是学着苇杭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显然是嘲笑苇杭。 第826章 致歉 这让云霞很不爽,她最讨厌拿着别人的缺陷取笑的人,所以决定去教训下那几个取笑苇杭的家伙。 修竹见小姐往那边走去,自然是无条件跟上的。 胡校尉见了,也转身跟在了后面,然后是关大人派来的两个汉子,最后臣杭也拉着苇杭一起过去了。 那几个人见对面一行人朝他们走来,都站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云霞他们。 走到几个人面前站定,云霞问:“你们刚才学着笑成那样有意思吗?” 原来是怪他们学着那傻子笑了,这几人中最壮实那个汉子站了出来,挺着胸膛说:“怎么,我们还不能笑了?” 一边说一边不当回事地用眼睛瞟云霞,心想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有什么能耐?道歉,想得美,爷才不会道歉呢。 “没有人不让你们笑,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该嘲笑那些有缺陷的人,他们本来就已经很不幸了,你们何必还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云霞义正辞严地质问那个汉子,没有半点示弱。 见小姑娘伶牙俐齿地指责自己,那家伙不乐意了。 “我说小姑娘,你人不大点管得倒是挺宽的,大爷愿意笑就笑,你能咋的?”边说边向云霞逼近。 跟过来的苇杭,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和感动,原来云霞是来声讨嘲笑自己的人。 这说明云霞心里对他很关心的,苇杭止不住地在心里偷乐。 结果那被质问的家伙不但不认错,竟然还对云霞咄咄相逼,太过分了!苇杭缩在袖中的拳头捏得死死的,牙齿磨了起来。 云霞退了一步,并没有被汉子的气势给镇住,反而大声道:“你们必须给他道歉!” 那家伙就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仰脸大笑了两声,然后举起拳头晃了晃,想吓唬云霞。说时迟,那时快,胡校尉和关大人派来的汉子都冲上前去,三人中两人扭住他的手,另外一个则对着他的膝盖后窝连踢两脚,直接把那家伙弄得跪到了云霞面前。 “按我们小姐说的做!”扭着汉子右胳膊的胡校尉厉声道。 那汉子只觉得手臂被铁钳子夹住似的,压根动弹不得。 与他同行的几人试图上来解救他,结果被踢膝盖的汉子给拦住两个,臣杭也控制了一个,苇杭便趁机出手抱住其中一个,嘿嘿嘿傻笑。 看似那家伙只是被苇杭抱着,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受到控制,但此时只有他知道,抱住自己的那双手手劲有多大,大得他觉得自己的腰都要废了,于是扯着嗓子哦哟哦哟地叫了起来。 客栈的掌柜听了小二的汇报,得知后院有客人发生了争执,忙带着几个伙计来后院,欲劝解客人,在他们这些掌柜的眼里,客人都是衣食父母,在自家店里吵闹起来影响不好,毕竟是和气生财嘛。 “怎么,还不道歉?”胡校尉见那家伙还硬气地不吭声,手下加了把劲。 被苇杭抱住的那个人连忙叫道:“大哥,哦哟,您就道,哦哟喂,个歉吧。”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胸腹被挤压,感觉出口气都疼。 其他三个被控制的家伙也认怂了,都纷纷喊着,求着,让大哥道歉。 跪着那家伙被他的同伙吵的头疼,但又拉不下面子,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看见客栈掌柜的来了,顿时觉得见到了救星。 “掌柜的,你快点来管管。”他急忙朝掌柜的求救。 进店都是客,掌柜的自然要帮,所以连忙朝胡校尉他们拱手道:“几位爷,有话好好说,看在敝人的面子上,先放开手,好不好?” “不好!”云霞斩钉截铁地回答。 掌柜的转头看向云霞,见是一个长相清秀漂亮的姑娘拒绝了他,便好言劝云霞道:“小姑娘,你怎的不听人劝呢?” “掌柜的,不是我不听您劝,主要是他们太可恶了。”云霞一双大眼睛里面有明显的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难道是这几个人得罪了这个小姑娘?掌柜的有点狐疑。 他看了看被控制住的几人,又看了看抱着人傻笑的苇杭,搞不懂被抱着的那个人不停地嚎叫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呆傻的人抱着,有必要叫得那么凄惨吗? 于是转回头来问云霞:“他们怎么可恶?姑娘告诉敝人,敝人来调解你们之间的误会。这里毕竟是敝人的客栈,还要开门做生意,广迎过路客的,还请姑娘给敝人一个薄面,不要影响敝人的生意,是不是?” “好,那就请掌柜的评评理。刚才他们取笑我们家兄长,我要求他们致歉,可他们拒不致歉!” 见掌柜的说话还算诚恳,云霞的语气缓了下来,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强硬,指着苇杭跟掌柜的说话。 苇杭听云霞说自己是她们家兄长,嘿嘿嘿的笑声更大了,一颗心被幸福的浪潮包裹。 我们家的兄长,短短的六个字,苇杭却觉得是天籁之音,锦绣之言。 与此同时,苇杭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些,被他抱住的那个倒霉蛋,终于可以自由呼吸,刚才被勒住,呼吸都艰难了。 掌柜的知道苇杭,还私下跟伙计们说过,可惜了一个俊俏的后生却是个傻的。他心里其实对苇杭满是同情的,所以听了云霞的话后,便冲到被苇杭抱着的那家伙面前质问他:“你们取笑一个失智的人?” 那家伙扭开头不说话。 苇杭只得重新把他“抱紧”,他马上哦哟着说:“痛,是,是取笑了。”同时瞪向苇杭,这傻子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掌柜的摇着头,朝这几个家伙口中的大哥走来。 这几个家伙是昨天来住店的,跪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大哥,也是几人的主心骨。掌柜的了解了事实,自然要与他们的大哥交涉。 “我说这位客官,谁家父母愿意生出傻儿?那也是没办法,天命如此,所以这傻儿本身就很不幸了,你们取笑人家于心何忍?换句话说,若他是你们的兄弟手足,你们会笑他吗?会允许别人笑他吗?” 跪着的家伙张口刚说了几个字便不成声了:“我们家没有傻儿,你,唉哟,痛,痛,痛,” 第827章 服管 他嘴里嘶叫着,再也顾不上说接下来的话。 胡校尉低下头,几乎要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没有傻儿?那等会我把你打成傻儿怎么样?让你当你们家第一个?” “甭跟他废话,如果不道歉,直接把胳膊给他扭折了。” 看你还要嘴硬到何时?云霞不介意威胁下这家伙。 掌柜的都着急了:“客官,你就赶紧道歉吧!” 胡校尉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关大人派来的那个手下也跟着加劲,双管齐下,那家伙脸都变青了,嘴里的痛叫声越来越大。 其他几个家伙全都在劝他道歉,自己则已经开始说道歉的话了。 苇杭见自己控制的那家伙道了歉,也就放开了他。 跪着的那家伙见大势已去,好汉不吃眼前亏,望着云霞开始说道歉。 “慢着,你最应该致歉人的是我兄长。”云霞制止了他,朝苇杭招了招手。 臣杭便走过去拉着站在原地傻笑的苇杭,站到了云霞身边。 云霞这才让那家伙继续说,而且要有诚意。 再那家伙道了第三次歉后,云霞满意了,朝扭着他胳膊的两人示意放开,那家伙在同伙的搀扶下,狼狈离开了。 “走,我们进去歇息下,吃完午饭好继续赶路。” 云霞心情大好,招呼大家进去了。 掌柜的看着云霞的背影满意点头,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仗义执言,不输儿郎啊! 于是扭头对着云霞一行人扬了扬手,吩咐旁边的伙计道:“给这几个客人用店里最好的茶叶沏茶送去。” 伙计应声是,转身去沏茶,掌柜的又喊住他说:“再上些好点心。” 苇杭嘿嘿嘿笑着跟在云霞后头进了屋,刚才云霞护着他的举动让他心花怒放,借着可以傻笑正好肆意表达自己的开心。 只是这傻笑停不下来,听得大家的耳朵有点遭罪。 “哥,不笑了好不好,等会要说事情。”臣杭首先跟苇杭提了建议。 一般情况下,他让自己这个傻哥哥不要吵闹,傻哥哥都是能听进去的,可今天他说了不起作用,傻哥哥照样笑。 其实这也不能怪苇杭,主要是因为太高兴了嘛,有点控制不住。 云霞几人坐定,有伙计陆续端来点心,上了茶水。 苇杭挑了云霞旁边的椅子坐着继续傻笑。 “哥,走,我们坐那去。”臣杭见哥哥的傻笑停不下来,只得来拉他。 苇杭为了一亲芳泽选了离云霞最近的位置,自然舍不得离开。 兄弟俩拉扯的时候,云霞制止了臣杭:“十六兄,就让他坐那吧。” 跟臣杭说完,她又扭头对苇杭说:“苇杭兄,坐在这可以,但是我们说事情的时候就不要笑了,好不好?” 苇杭嘿嘿了两声,立马收住了笑。 “小姐,他听您的话!”修竹惊奇地嚷了起来。 就连臣杭也佩服地看着云霞:“小师妹,还是你有办法,看来我哥服你管。” 云霞笑道:“人家苇杭兄本来就很听话的,是不是?”转身从手边的高几上拿了一块点心递给苇杭:“喏,奖励给你。” 苇杭伸手接过点心,又嘿嘿嘿地笑了。 这一笑,让屋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在大家的欢笑中,苇杭把点心塞进了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点心很甜,从嘴里一直甜到腹中,甜入心扉。 再说那几个嘲笑苇杭的家伙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各自揉着各自的胳膊,膝盖和腰背,哼哼唧唧的叫痛声此起彼伏。 被苇杭抱着的那人揉着老腰开始泄愤。 他意识到大哥被两个人扭着胳膊,肯定比他还惨。 他大哥甩着胳膊,刚才被钳住的痛感还没有消失,确实比他惨。 “大哥,您没事吧?刚才那傻子抱着我,把腰都要给我捏断了!气死我了!” 另一个家伙嗤了一声:“得了吧,你只是被一个傻儿抱住而已,能有多痛,我被那汉子捏着后颈,那才叫痛。” “那傻儿的力气不小,我觉得都快被他搂得快憋气了。”被苇杭抱着的那人立马辩解。 “你们都有我痛吗?我被两个人抓得死紧,胳膊都快被捏断了!结果呢,你们一个二个的还先道歉。” 被苇杭抱着的那人忙转身道:“大哥,您在他们手里,我们不也是怕他们对您不利,所以才道歉的。“” 另外一个家伙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还嫌不乱在这添乱?大哥心情都不好,你还说那些。” 想想也是,大哥现在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肯定心中鬼火冒起三丈高。他忙闭了嘴,不吭声了。 见他不说话,那家伙才走到大哥面前:“大哥,二弟我看那丫头带着的人都是会功夫的,咱们就不跟他们硬碰硬了。” 这个二弟很会做人,给了大哥一个台阶下。 大哥点了点头,今天不仅在兄弟们面前,也在客栈众人面前丢了老脸了,正愁下不了台,二弟就递来了梯子,他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忙踩着梯子下了台。 “我今天之所以忍了,主要原因就是咱们还有重要任务在身,就不跟那几个计较了。不过今天这个结,老子跟他们记下了,要是再碰到他们,老子定要讨回来。” 二弟忙接过话头:“对对,大哥说得对,我们暂且不与他们计较。不如我们收拾收拾就动身,贺大人的吩咐耽搁不得。” “好,就按二弟说的做。” 大哥一声令下,其余人只得打起精神,开始收拾行装。 虽然他们是因为打不过落荒而逃,却自欺欺人说得冠冕堂皇。没一会儿,几人就收拾停当,夹着尾巴结账出了客栈,望西戎边城方向走了。 他们的动向,掌柜的趁着亲自进去问云霞一行人在哪儿进餐的机会,告诉了云霞。 听说他们也是往西戎方向去,云霞沉思了几秒钟,笑着对掌柜的说了谢谢,谢谢掌柜的能主动跟她讲这几人的去向。 掌柜的笑呵呵地摆手:“姑娘客气了!敝人对姑娘的行事做派很欣赏,今天相识一场万分荣幸。今天姑娘几人的饭钱就免了!” “那哪儿行,掌柜的对我们已经够好了,上的茶是极好的,点心也非常可口,若再免饭钱,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云霞执意不肯。 第828章 看顾 她朝修竹使了个眼色,修竹立马上前跟掌柜的说:“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掌柜的您就别推辞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掌柜的也不好再勉强了,他笑着说:“那敝人就从命,不客气收下了。” 说完,掌柜便立马转头吩咐伙计,赶紧去厨房交代,让手艺最好的李厨子掌灶,给客官们弄一顿好饭好菜吃。 伙计应声去了,云霞施礼谢过掌柜的,掌柜的摆着手说了不用谢,让他们稍等饭菜就会上来的话后,才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便有伙计陆续把菜端进屋内,当真丰盛,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晋县的特色小吃全都有,饭菜味道鲜美可口,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吃饭的时候,苇杭也坐在云霞身边,云霞一直负责给他布菜,盛汤,添饭,事事都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于人。 就连臣杭觉得照顾自家哥哥是他的分内事,好几次要求来代替云霞,都被云霞拒绝了;修竹想代劳也被云霞否了。 以至于最后臣杭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诚心诚意的向云霞致谢,感谢她辛苦照顾自己的傻兄。 “十六兄,其实苇杭兄很听话的,我照顾他一点都不辛苦。” 苇杭吃完饭,云霞一边用锦帕帮他擦着嘴,一边回答臣杭。 看着眼前专注帮他擦拭的心爱姑娘,听着她悦耳如黄莺啼啭的声音,嗅着她发间散发出的清香,苇杭觉得自己就跟喝醉了一般,晕乎乎的。 其实这顿饭他就仿佛是坐在云端吃完的,吃得非常非常舒服。因为他吃下去的不仅仅是饭菜,还有巨大的幸福。 这时胡校尉插了句话:“属下觉得杭少爷很听小姐的话。” 关大人派来的两个汉子把头点得频频,很是赞同胡校尉的话。 云霞亮着眼睛看了看苇杭,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嘿嘿嘿,苇杭笑了,云霞看着他欢喜的笑脸,越发觉得他和明光很像,尤其是笑着的时候。 明光,你在北凉那边还好吧?她在心里悄悄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添上了一丝郁色,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 云霞表情的细微变化都被苇杭看在了眼里,他知道云霞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所以心里忧急,恨不得伸手抚平云霞皱起的眉头。 若是知道云霞此刻满心想的都是他自己,恐怕苇杭会再次上演傻笑停不下来的好戏。 还好,云霞很快恢复如常。 “十六兄,既然苇杭兄很听我的话,路上就由我来照顾他吧。”云霞主动承担起照顾苇杭的任务,也算是要兑现对母亲许下的承诺。 臣杭却犹豫了,把自家兄长让给小师妹照顾,自己当甩手掌柜好像不太好。 于是忙摆手拒绝道:“小师妹,那多不好意思,我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算了,还是我来照顾他。再说我哥肯定也愿意由我照顾他的。” 他的话让苇杭面上傻笑,心里想哭。 我的臣弟,你咋能说得这么肯定呢?我肯定愿意云霞来照顾的。 但是臣弟话都说出来了,此时的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去抱住云霞,非要跟她走吧?即便自己作为一个傻子,这样的做法不会被人责怪,但是自己是个年轻男子,云霞是个年轻姑娘,这样做是会影响到云霞的。 只要事情对云霞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影响,他苇杭是绝对不会做的。 所以苇杭内心沮丧,很沮丧,非常沮丧。 好在云霞这时候没放弃,她对臣杭说:“十六兄,不如我们听听苇杭兄的意见。” 苇杭心中重现燃烧起希望的火苗,他热切地盼望着大家来征求他的意见。 臣杭对云霞的建议没有意见,点头说好。 于是云霞转过头看着苇杭,柔声问道:“苇杭兄,你跟着我好不好?” 苇杭立马嘿嘿嘿傻笑着点头。 “十五兄,您看,苇杭兄愿意跟着我。”见苇杭点头,云霞很是高兴地嚷了起来。 关大人派来的两个人觉得很稀奇,别看杭少爷虽然整天傻笑,其实这心里还是有点明白的,瞧瞧,见云霞小姐对他好,就愿意跟着她。 臣杭摇着头说:“我哥可能是无意识地点头,我问他,他也会点头的。” “那臣杭兄你快问。”智轩急切催促,他很想看看苇杭兄到底会不会点头。 臣杭便转身面向苇杭问:“哥,您愿意跟着我吧?” 他问完后很自信,觉得苇杭一定会点头表示愿意跟着他。 结果却大失所望,因为苇杭傻笑着摇了头。 最后,苇杭如愿跟着了云霞。 大家便说定了,苇杭与云霞、修竹同坐一辆车,智轩则到臣杭那辆车上去坐。 于是纷纷起身,准备继续赶路。 结账的时候,云霞让修竹多给了一两银子,感谢掌柜的盛情款待。 掌柜的再三推辞,胡校尉直接把银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压着他的手让他拿不出来,掌柜的只有生受了! 等云霞一行人离开时,掌柜的亲自送出客栈,说着希望下次再见的话,很是不舍。 马车驶出去好远,云霞探出车窗,还看到掌柜的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这个掌柜的是个很不错的人,值得交个朋友。 云霞伸出手朝他挥了挥,掌柜的看见了也伸手挥动起来。 苇杭盯着对面的云霞,她的一颦一笑都落入自己眼中,成了他看到过的最美风景。 接下来的路程,对苇杭来说便是幸福的路程了。 马车前行了大概一个时辰,后面远远的有一匹马追来,现在主动担纲侦查任务的修竹发现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云霞。 云霞忙把手中的点心盒塞到苇杭手里,让他自己拿着吃,她则和修竹趴在后车厢的小孔前看情况。 两人观察着情况的同时,你一句,我一句,语气轻松地说起了高石山沈家死士的事情,苇杭才知道云霞他们遇到的危险。 他拿着点心盒的手差点把点心盒捏扁,心里满是后怕和自责。 后怕的是万一沈家死士伤了云霞,或者暗杀成功,他几乎不敢想自己会如何面对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很快被自责淹没,整个人都不好了,使劲怨怪自己没有在危险的时候挡在云霞前面护着她。 第829章 不可 唯一庆幸的是最后有惊无险。 在云霞的妙计和胡校尉的英勇之下,他们几人没有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还剿灭了沈维玄派来的死士。 继续竖着耳朵听着云霞和修竹若无其事的说着高石山事件,苇杭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离开云霞,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云霞的安全。 “咦,马上好像有两个人。等再近些就可以看清楚了!”那匹马越追越近,云霞看到了马上坐着两个人,好像是一男一女。 苇杭放下点心盒,看云霞她们也没注意他,便掀开车帘子,探出头向后看去。 只一眼,他就断定那马上的人是举廉兄和瑶华。 心中一喜,看来举廉兄说服了他的岳父大人,顺利把瑶华带了出来。 马上确实是举廉和瑶华,两人正加紧追赶云霞他们。 原来举廉得知要到边城之后,心中欢喜,便将此事偷偷告诉了瑶华,不过特意嘱咐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瑶华既替举廉开心,又羡慕得紧。 两人的婚期已经排定,就定在明年五月,现在他们算是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这几年,两人相知甚深,越发心心相印,感情甜蜜,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瑶华在开心羡慕之余,又觉得很不舍。 瑶华想了想,便跟举廉商量可不可以带上她?她要和举廉一起去。 举廉自然是愿意带上瑶华的,于是忙和瑶华一道,匆匆回家跟自己的父母亲说了他和瑶华的想法。 “华儿,你当真是自己愿意与廉儿一道去的?” 举廉爹怕是儿子缠着瑶华让她去的,所以再次求证了一番。 “爹,您看您说的,好像我要把瑶华给拐走私奔似的,还不相信我。”举廉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瑶华忙朝他使眼色,又摇头,让他不要说了。 她则很认真地回答举廉爹的问题:“爹,是的,华儿既然是举廉兄的未婚妻,就应该尽到未婚妻的责任,照顾举廉兄的生活,所以华儿是心甘情愿跟举廉兄一起去的。” 举廉娘倒是赞同瑶华一起去,这样自家儿子有华儿帮着照顾,她也就放心了,只是亲家那边,怕是不好说啊。 “华儿,这事情你爹娘知道吗?” 瑶华摇摇头说:“娘,举廉兄说这事情要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华儿答应了举廉兄,自然不会跟我爹娘说的。” “华儿做得好,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你爹娘,等你们到边城安定下来,能告诉他们的时候爹会告诉他们的。” 举廉爹很满意瑶华的做法。 举廉娘却没有丈夫那么乐观,她有些担忧地说:“他爹,华儿固然做得对,但是要带走瑶华,亲家那边总要给个合适的理由才行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举廉爹眉头皱起,开始思忖如何回应亲家。 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他把目光放到儿子身上,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决定把问题甩给儿子来想办法解决。 “廉儿,你一贯主意多,你看看想个什么合适的说辞吧。” 得,这锅直接甩给了举廉。 举廉同学没办法,只得认命地想该怎么跟岳父岳母大人交代。 瑶华见举廉犯愁,便说道:“要不然我们去问问小师妹,小师妹才是最有办法的人。” 她的话提醒了举廉,对啊,云霞也要去边城,若是跟岳父岳母说瑶华是跟着云霞一道去的,岳父岳母八成不会反对。 “不用去问小师妹了,爹,这事情就交给我,我去说服岳父岳母。” 举廉拍着胸脯接了任务,站起身示意瑶华跟他一道去见岳父岳母。 举廉爹忙拉住他:“你想好了再说,先不能告诉他们要去边城。” “我知道,不会说要去边城的。爹,小师妹不是说她是去采买药材吗?我跟岳父岳母说娘也需要药材,所以我想和小师妹一起去帮娘采办,但是孤男寡女路上多有不便,就拉上瑶华一道。瑶华,你看行么?” 打定主意的举廉,把自己想的法子说了,笑着向瑶华眨眼睛,询问她对自己的办法认不认可? 瑶华表示自己没有意见,举廉兄的办法很不错。 举廉爹娘也就放心了,让举廉赶紧去跟瑶华的父母说清楚。 于是两人便去了瑶华家求见瑶华爹娘。原本以为瑶华爹娘不会有意见的,哪知举廉把情况一说,瑶华爹却摇头不赞成。 “廉儿,你要采买药材何必跟着李小姐一道,李小姐在京城可是风云人物,又有婚约在身,即便是华儿跟着,也难保其他人不说什么。这样,岳父帮你找人,以前专门做行商收药材的,我认识几个呢,你跟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能采买到好药材。” 瑶华一听急了:“爹,您就让我跟着云霞一道去,女儿也想帮举廉兄,给他娘亲尽点心力。” 一直没说话的瑶华娘揽住女儿说:“不可,娘不同意。华儿,奔波在外特别辛苦,爹娘舍不得你去受苦。要尽力有很多其他的方式,你听话不要闹了。再说,亲家他们也不会同意你去受苦的,是不是廉儿?” 岳母抛来的问题让举廉不好说不是,那样不就显得自己的爹娘不近人情了吗? 他只得笑着点头说:“岳母所言极是,我爹娘自然是不舍得瑶华受苦的。” “娘,”瑶华还想说什么,却被母亲出言打断。 “好啦,华儿,你和廉儿就要成亲了,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乖乖在家里做嫁衣。娘还请了以前在宫里当差的嬷嬷,来跟你讲规矩,你得好好学学,以后当好廉儿的贤内助。” 瑶华爹接过瑶华娘的话说:“华儿就按你娘说的做。廉儿随我来,我让人去找那几个行商,在京城的都叫来,你跟他们谈谈,选一个帮你。” 举廉没法反对,只得随了岳父离开。 后来他心不在焉地和岳父找来的三个药材行商讨论了半天,以要考虑考虑为由暂时回复了岳父,便灰溜溜地回家了。 举廉回到家里跟父母亲说明了情况,一家人都陷入一筹莫展中,于是第二天下午启程的事只能暂时耽搁下来. 第830章 好招 虽然瑶华带信来说自己要不就不去了,让举廉一个人去,但举廉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希望能说服岳父,带着瑶华一起去边城。 他不希望瑶华失望,毕竟瑶华眼巴巴求他的那一幕,让他心里又软又心疼,当即就发誓要帮瑶华实现心愿,不能言而无信不是?再说,他也舍不得和瑶华分开。 和瑶华一起去边城,想想都美妙。 可是该怎么劝说岳父岳母,让他们同意呢?因为充满热切的希望,举廉反而更加着急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举廉爹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都帮着想办法。 是夜,举廉爹便到密室敲响了萧先生家的门,想请大哥和杭儿帮着出出主意。 苇杭和父亲一起见了义父。 听义父皱着眉头说第二天举廉可能无法跟他和臣杭一起出发,苇杭意识到举廉兄遇到难题了。 “义父,您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大哥,杭儿,是这样的,华儿想跟着廉儿一起去边城,可她爹娘却不同意。”举廉爹说完叹口气。 不等其他人说话,举廉爹又忙着补充了一句:“廉儿还是要去的,只是他很想满足华儿的心愿,希望能带着华儿一道去。” 萧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说:“三弟,我知道廉儿是一心想去的,也理解他要带着华儿一道去的决定,咱们都是过来人嘛,应该帮帮廉儿。再说华儿过去,霞儿也有个伴,挺好的事情。” 见大哥对此事很赞同,举廉爹放下心来。他笑着回道:“大哥说得是,还是大哥对廉儿好,所以还请大哥,还有杭儿一起帮他想想法子,劝服他的岳父岳母。” “那是自然。”萧先生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应承下来。 苇杭也点头表示同意:“义父,举廉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现在就请您讲讲他的岳父岳母为甚么不同意瑶华跟着一起去?” “我听廉儿说,他岳母是舍不得女儿在外奔波劳苦,又要留着华儿在家里做嫁妆; 他岳父倒是不反对廉儿外出,但因为孩子们去边城要保密,所以廉儿跟他岳父说出外的理由是:跟着霞儿一起去采买药材给我夫人用,他岳父觉得廉儿跟着霞儿出去难免会落人口舌,就想另外找药材行商带着廉儿出去。 当时就差人去找了三个行商过来让廉儿挑一个。廉儿没办法,只得推说回家考虑考虑。 这不,回来一说,我们一家人都犯了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唉,估计廉儿现在都还在苦思冥想。” 举廉爹一口气说完,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 萧先生捻着长须想了想说:“廉儿的岳母那里反而好说,只要华儿坚持要去,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心爱的女儿。倒是廉儿的岳父,恐怕不好相劝。” “是啊,他岳父摆明了要帮廉儿另找带路人,说起来,也算是为廉儿打算,只是却让廉儿为难了。” 举廉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苇杭对举廉兄舍不得和瑶华分开的想法感同身受,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希望每时每刻都和云霞在一起。 所以一心想帮举廉兄想出好办法来,成全举廉兄。 他站起身,在密室里慢慢踱步,一边走小圈子,一边思索着。 萧先生突然想起,瑶华的娘与关大人的夫人交好,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密友,若是通过关夫人从中周旋,说不定有作用,他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举廉爹,举廉爹一拍大腿:“大哥这个迂回的法子不错,明早我就借着跟关大人禀报兵部事宜的机会,悄悄求下他。” 苇杭站住脚,笑着说:“义父,我爹这个办法可行,我也想出了一个办法,咱们双管齐下,争取尽快劝服他们。” 眉头明显舒展的举廉爹点头:“那敢情好,杭儿,快说说你的办法。” “我是这么想的,吴大人既然帮举廉兄找了几个行商,那我们跟那几个行商接触下,想办法让他们主动说出自己都想跟着云霞一起采买药材,跟着云霞学做生意,吴大人必然要掂量掂量,举廉兄再跟他面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八成就没问题了。” 也是,知道廉儿跟着云霞能真正买到好药材,能学到做生意的诀窍,能让廉儿的娘高兴,吴大人还会执意阻止吗? 想通了这一层,举廉爹一下就高兴了,笑道:“大哥,杭儿,我就说来这里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怎么样,这就有好办法了。那我赶紧过去告诉廉儿,让他也高兴高兴。” “好,去吧。”萧先生也很高兴。 “义父,您跟举廉兄说,我们在晋县和云霞他们汇合后,在晋县前面的第一个驿站等他和瑶华,不见不散。” 已经走到通往他家的那道密室门前的举廉爹,回过头来说:“要是明天就说服了的话,廉儿、华儿和你们一道走;若是明天还没说服,就按照杭儿说的办。我先过去了,明天等我的好消息。” 举廉爹说完,眉开眼笑地拉开了密室门,闪进了自家屋子。 见愁眉苦脸出去的夫君,喜笑颜开地回来,迎上前来的举廉娘知道,夫君这是得了好办法了。 举廉爹简单跟夫人讲了下大哥和杭儿的办法,夫人连连称赞是好招,举廉爹就跟夸的是自己一般,那个自豪劲别提了,胸脯挺得老高,骄傲地说:“那是,大哥和杭儿是何许人也,那可都是才智超群的聪明人啊!先不说了,我去告诉廉儿去,让他也不要发愁了。” 说完,人已经大踏步往门口走去了。 “夫君,慢着!”举廉娘喊住他。 “夫人怎么了?”举廉爹有些奇怪地回头。 举廉娘嗔怪道:“夫君又冲动了,廉儿要是问是谁想出来的办法,你怎么说?” “就说是萧先生已经帮他想出办法了啊。” 举廉爹回答得很自然,杭儿暂时不能说,就说是大哥想出的办法呗。 举廉娘笑了:“现在都深夜了,你是什么时候去会的萧先生?” 呃?举廉爹楞了一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也对啊,还是夫人英明,那我就明早再跟廉儿说。” 第831章 妙招 “对啊,廉儿已经睡下了,再说现在跟他说了,他也得明早才能去找他岳父嘛。”举廉娘笑着回答。 举廉爹从善如流地拍起了夫人的马屁:“还是夫人明智。” 逗得举廉娘掩唇笑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举廉爹很早就起来,径直摸到儿子的房间去了。 举廉昨夜没睡好,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入了梦,这会儿刚睡香,就被自家老爹给揪了起来,很是不爽。 他揉着眼睛,没好气地说:“爹,您让我再睡会。” 边说边打着呵欠倒回床上。 “不行,你小子快点给我清醒起来!”举廉爹再次把儿子提溜起来。 与儿子相比,昨晚睡了个踏实觉的举廉爹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举廉嘀咕道:“清醒有什么用,昨晚想了半宿我也没想出法子。” “快起来!”举廉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 “爹,您想出来没有?是不是有好办法了?”这下彻底醒过来的举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满怀希冀地看向父亲。 举廉爹把头摇得很坚决:“没有,爹娘也没有想出法子来。” 听他这么说,举廉更加沮丧,坐在床上的身子都矮了一截。心里默念着对不起瑶华,人也顺势倒了下去。 只是他的身子还没挨着床就被父亲给拉住了。 “爹,我真没用,连瑶华的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举廉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他的话音里都染上了一丝哭腔。 见儿子是真伤心了,举廉爹也就打消了继续逗儿子的念头:“廉儿,爹虽然没想出办法,但萧先生想出来了。” 啥?举廉猛得睁开眼睛,盯着父亲问:“爹,您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我不相信你没听清楚。”举廉爹挥手在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 举廉已经迅速下了床,急切问道:“爹,快跟我讲讲萧先生的主意。” “你赶紧穿好衣服,爹在饭堂等你过来。”举廉爹边说边转身。 别啊,举廉忙拽住父亲的胳膊:“爹,您就跟廉儿先说说吧,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听您说。” 见儿子把自己抓得死紧,举廉爹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儿子一下:“你先松开爹。” 举廉忙收了手,人却站到了父亲面前:“爹,求您了,快讲萧先生的办法。” “萧先生说双管齐下,一方面请与瑶华娘交好的吴夫人说服瑶华娘,另一方面你去见瑶华爹跟你找的那几个药材行商。” 听了第一句点头的举廉,在听了第二句有点不明白了,他插嘴道:“爹,见那几个药材行商做甚么?” “不要慌嘛,爹还没说完,你这么冲动干甚么?” 难得廉儿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举廉爹可逮着机会了,马上训了儿子一嘴。 因为他自己常被夫人说性急冲动,而廉儿从小说话行事都很镇定,所以夫人会笑他还不如儿子遇事情冷静。结果廉儿这个臭小子也会时不时地拿此跟他说事。 举廉爹又偏偏不能反驳,虽然他逐渐在改正,现在也比以前好多了,但跟老成持重的儿子比起来却还是占不了上风,没办法,儿子脾性随了夫人,当然是顶好的,但显得他这个父亲却是失了那么点面子。 嗬嗬,今天算是扳回来了,举廉爹说完暗自在心里高兴。 举廉一点不在意父亲的训斥:“爹,您说得对,廉儿诚心接受您的批评,现在请您继续讲。” 举廉爹这才咧着嘴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把苇杭的办法合盘托出告诉了儿子。 “爹,萧先生妙招。那我们还等什么,马上就去办。”已经穿好衣服的举廉一刻都不想耽误,欲冲出门去。 举廉爹拉着他说:“等等,好事不在忙上,赶紧洗漱吃饭。” “爹,廉儿好像又冲动了。”举廉挠着头跟父亲说。 父子俩对看一眼,瞬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前来寻他们父子的举廉娘,正好看见父子俩在欢快地笑,昨天笼罩在这个家的愁云早就不知道被笑声冲散到哪儿去了。 在举廉娘的提醒下,父子俩才收了笑跟着她去了饭堂,吃了饭后两人就各自去忙了。 举廉爹找到关大人,跟关大人说了请关夫人帮忙的事情,关大人一口应承下来。对关大人来说,有举廉在,杭殿下的安全又多了一个人保护,那这忙必须得帮。 他回去后就跟夫人安排了任务,请夫人立刻动身去吴家找吴夫人,跟吴夫人如此如此说,务必劝得吴夫人同意。 关夫人见夫君如此重视这件事,丝毫不敢耽误就去了吴家,和吴夫人关起门来说起了体己话。 而举廉也到了吴家,先和瑶华见了一面,跟瑶华大致说了下关夫人来帮忙相劝,以及自己即将要采取的行动。 本来关在闺房里闷闷不乐,还以为无法和举廉兄同行的瑶华,一下就开心了,有关夫人劝母亲,再说动药材商,去边城这事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呀。 “举廉兄,那您赶紧去跟我爹说,让他把那三个药材商请来。”瑶华激动地催促举廉。 举廉应了声好,转身往门口走去。 瑶华又叫住他:“举廉兄,你想好怎么跟他们说没有?” 举廉回身点点头,笑着对她说:“当然想好了,瑶华你就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 “好,举廉兄加油!”瑶华把他送到门口,捏着拳头鼓励了一句。 看着未婚妻笑靥如花,满面春风的开心模样,举廉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他郑重地举起自己的拳头晃了晃,重复了加油两个字,才拉开门迈过了门槛。 瑶华的贴心丫鬟夏玉正在门口替主子望风,见姑爷出来,忙跟姑爷施礼。 也不知道姑爷把小姐劝好没有,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姑爷来之前,小姐都很难过。 “夏玉,进来!”小姐的声音传出来,夏玉忙进了房间。 见小姐坐在椅子上,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难过的神色,简直是开心得不得了呢。夏玉在心里咂舌,我的乖乖,姑爷可真是有妙招,他来过后小姐就完全好了。 嗯,这就是娘说的,那什么,流水桃花都有情? 第832章 说服 夏玉对小姐一下生出羡慕来,小姐真有福气呢。 她忙跟小姐施礼道:“小姐,您唤奴婢有什么吩咐?” 瑶华眨了眨眼,朝她招手,夏玉趋前两步凑到小姐跟前。 只听得小姐声音低低地说:“你悄悄去庖厨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小姐想吃东西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拿。”夏玉高兴地应了。小姐昨晚就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饭,所以没用晚膳。 到现在小姐一定饿坏了,得亏了姑爷来过后小姐就想吃饭了。 瑶华笑着吩咐了一句,别跟人说是我主动要吃的,尤其是夫人,还有几个姨娘,千万别让她们知道。 “小姐放心,奴婢省得。”夏玉这丫头一贯机灵,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小姐还不想让夫人和姨太太们知道,那她自然会帮着小姐保守秘密的。 等夏玉走了之后,瑶华自顾自地笑了。 与此同时,关夫人和吴夫人正在房间里已经说了好一会儿,说得很是火热。 “多谢姐姐提醒,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吴夫人点头回了一句。 关夫人握着她的手说:“妹妹,我们都是过来人,都曾经历过新嫁娘熬成婆母的过程,也知道处好这婆媳关系的重要性,对不对?我跟你说,婆媳关系可是自来都很微妙的,要处好不容易。 你想想,你的佳婿王公子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子,以后华儿嫁过去,只有讨得她婆母王夫人喜欢,那日子才能过得顺遂不是?” 她的话句句在理,吴夫人自然是挑不出半点错,只有欣然接受的份。 关夫人见吴夫人一脸赞同的神色,知道自己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妹妹,姐姐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今天就倚老卖老,为华儿说一句。若是华儿是我的女儿,我定会同意她去的。” 趁热打铁,关夫人又加了一句。 吴夫人抬眼看着关夫人,笑着问道:“姐姐您能讲讲为什么会同意吗?” “当然是为了华儿今后的幸福,现在去帮着王夫人采买药材,王夫人能不高兴,能不对华儿另眼相看么?等华儿嫁过去后,王夫人想着今日华儿为她尽心尽力,肯定会对华儿好啊!那华儿以后在夫家,有婆母心疼,夫君喜欢,日子有多甜蜜就不用我说了吧?” 关夫人一席话让吴夫人心念转动,是啊,华儿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她不否认廉儿是真正的佳婿,而王大人是出了名的对夫人好,王家真正做主的是王夫人。 所以华儿今后过得好不好,很大程度在于王夫人。 上次她们两亲家见面的时候,无意间谈起廉儿以后纳妾的事情,王夫人还跟她承诺过,廉儿以后不会纳妾,这辈子就娶华儿一个。所以她对王夫人是心存感激的。 那自己的女儿去帮她采买药材也是应该的,若是王夫人知道我跳出来阻拦,会不会不高兴呢? 昨天怎的没想到这一层上呢? 吴夫人有些尴尬地笑道“姐姐说得很对,其实我也不是反对华儿去尽心,她爹当时就说了要帮廉儿找采买药材的行商陪同廉儿的。既然姐姐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着了,我只是舍不得华儿出去奔波受苦。” “妹妹多虑了,不是说了是和云霞小姐一道吗?华儿跟着云霞小姐,不仅不会吃苦,还能学到很多东西哪。” 关夫人拉着吴夫人的手不由自主地变紧。 吴夫人的手被捏得很紧,但她没有吭声。 虽然知道云霞小姐很有钱,很能干,可华儿出去奔波不吃苦,这不大可能吧?就这点上吴夫人还没想通。 “妹妹,我就知道你不清楚云霞小姐出行的做派,跟着云霞小姐出去可以吃遍沿途美味,还能游山玩水乐陶陶哪。你放心,我来担保,华儿不会吃苦的,就算是你以为的苦,在华儿那里通通都会变甜的。” 关夫人说得非常笃定,还强行塞给了吴夫人一颗定心丸。 吴夫人有些呐呐,不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姐姐,您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妹妹你相信姐姐不会打诳语吧?”关夫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姐姐都是有一说一之人。” 对于关夫人这个问题,吴夫人一点都没迟疑就做了回复,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关夫人掩嘴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我说跟着云霞小姐不会受苦也是有一说一,因为我家夫君的亲侄女关雅心,跟云霞小姐出去过一回,是她亲自这么跟我说的,还说希望以后云霞小姐出去能再带她去呢。” “雅心我知道的,原来她跟云霞小姐出去过?”吴夫人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 “如假包换,妹妹可以亲自去向雅心求证,就知道我说的只会少不会多,雅心那丫头跟你打开话匣里,那才叫滔滔不绝呐。” 雅心回来后说起和云霞小姐一起出去有多开心的情形,关夫人还印象深刻着呢。 本来就有些动摇的吴夫人,现在就更加动摇了,好像不让华儿一起去,都有点对不起关夫人似的。 关夫人自然也看出她的神情变化,估摸着不反对已经渐渐占了上风。于是笑着继续劝道:“妹妹,你倒是应该劝劝吴大人,他让王公子跟着其他行商大可不必,跟着云霞小姐其实是最好的。云霞小姐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王公子跟着她,那绝对会买到他母亲最满意的药材的。 妹妹可能不太了解,现在京城最有名的药铺已经不是保安堂了,而是云霞小姐开的祺康堂。” 吴夫人身体康健,很少和药铺打交道,还真没关心过药铺盈利之类的事情。 不过,亲家母的事大,跟着谁能买到让她满意的药材,就应该跟着才是。 心中本就倾斜的称斜得更厉害了,吴夫人都开始考虑等会要不要去跟夫君讲讲关夫人说的话了。 其实她不用去说,吴大人现在正被三个行商的请求搞得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三人齐齐央求他,说王公子原本是跟着祺康堂去采买药材的,能不能请吴大人跟王公子求求情,让他们也跟着祺康堂一起去采买药材。 第833章 劝服 他们一副跟着祺康堂与有荣焉的表情,让吴大人感觉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眨了几下眼睛,确认自己的视力是正常的。 心里没来由就冒出火气来。 搞清楚没有,我是让我的准女婿跟着你们采买,也算是为你们着想,帮你们打开一些知名度嘛。 你们却不领情,还要跟着一个年龄小得可以做你们女儿的姑娘一起去采买药材,说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他瞪了眼,大声道:“你们动动脑子想清楚好不好?恁大个人还要去求一个年轻小姑娘,合适吗?” 没想到三个行商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质问,反而异口同声道:“合适,很合适!” 瑶华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头有点疼,他伸手揉了揉额角。带着薄怒道:“你们跟我讲讲为什么合适?” 三个行商没有半点犹豫,齐声开讲。 “一个一个说!”瑶华爹很是无奈,不得不吼了一声打断他们。 三个行商对望了一眼,互相交流了下眼神之后,其中一个率先开了口。 举廉此时在外间等着三个行商跟岳父提出建议,他真没想到事情如此容易就有了转机。 按照父亲吩咐的,他只是跟三个行商说自己想跟着小师妹,祺康堂的云霞小姐一行人一道去采买药材;顺便又提了那么一下,说他可以促成祺康堂与他们三人联合做生意,那三人立马兴奋得就跟捡到宝一样。 其中一人还很奇怪地问他:“王少爷跟祺康堂的云霞小姐有交情,完全没必要来找我们啊?” “我也是没办法,是岳父的意思。”举廉说着做出苦恼状。 “王少爷别发愁,我们愿意替您去说服吴大人,让您跟着云霞小姐一道去采买。只是希望王少爷兑现跟我们的承诺。” 父亲跟他讲过,若是三个行商提这种要求,立刻同意。 于是举廉点头表示没问题,对于他们的热情自然也欣然受之。还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岳父的书房,自己在书房外间等候,让他们去见岳父。 举廉后来才知道,他们这些在外采买药材的行商都是以祺康堂为标杆,做梦都想得到祺康堂的垂青,能与祺康堂搭上关系呢。所以在得知祺康堂的云霞小姐是他的小师妹,又有祺康堂可能与他们联合做生意的大好机会,他们怎么能不激动兴奋? 反正这几人以举廉想不到的轻松就给说服了,现在就看他们能不能说服岳父了。 书房里间,三个行商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因为刚才王少爷许的承诺,让他们心里的欢喜劲还没过。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大人的脸色,墨黑阴沉。 不过那三人压根没有注意吴大人的脸色问题,最先说话的那个行商跟吴大人分析了跟着祺康堂采买药材的好处。 他说得头头是道,另外两个人在旁边频频点头,让吴大人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等他讲完,第二个人又讲起了云霞小姐的本事,说什么采买药材时立了很多规矩,所以云霞小姐总能采买到好药材,而且价格公道。这是他们这些做行商最羡慕的本事,都恨不得跟着云霞小姐学习呢。 最后那个行商,也把云霞小姐夸了一番,还举了好几个自己亲眼所见的例子,以此来证明云霞小姐年龄虽小,本事却是不小。 总而言之,他们三人要表达的就是让王少爷跟着云霞小姐去采买药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吴大人是经常听到自己的女儿说云霞怎么怎么的好,但他也只认为是小姑娘之间的交情好,自家女儿才会处处赞美云霞。而且他一直认为,李将军家生意做的好,是李夫人的功劳。 但今天听这些人说起来,确是那云霞占了主要功劳。 若是这样,让廉儿跟着云霞去帮亲家母采买药材是合适的,至于别人的口舌之言,华儿在,好像也不足为虑的。 吴大人想着想着陷入沉思中,三个行商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他做决定。 如果吴大人还不同意,大不了他们再继续劝说。 这时吴夫人过来了,她刚送走了关夫人,已经被关夫人劝服的她赶着过来跟吴大人商量。 一进书房,就看见廉儿等在外间。 举廉站起身跟岳母施礼,简单跟岳母交代了下三个行商的意思以及他们来找吴大人的目的。 听说三个行商的意见与关夫人惊人一致,吴夫人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让华儿跟廉儿一道去,让两个孩子都跟着云霞去。 见吴夫人进了里间,三个行商都紧张地站了起来,一边跟吴夫人施礼,一边交换着眼色。 三人都不知道吴夫人抱着什么想法,万一她不同意,本来就在犹豫的吴大人很可能也会不同意,那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好在吴夫人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在吴大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转头对吴大人开了口:“夫君,我思来想去,还是让华儿和廉儿跟云霞一道去吧。” 三个行商立马高兴了,纷纷开口说夫人英明之类的话,把吴夫人好一顿夸奖。 吴大人对夫人的突然转变有些诧异,他跟三个行商说:“你们先出去等等,我和夫人单独商议一下,等会给你们回复。” “多谢大人,那我们就先退下。”三个行商中最年长的那个立马答应,招呼另外两人忙忙的出去了。 他们到了外间,立刻围着举廉,悄声把吴夫人的意思转达给举廉听了,举廉紧张的心情也得到稍许缓解。 如此就看岳母的了,希望岳母能够让岳父点头同意。 里间夫妻俩低声说着话。 “夫人,你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昨天你不是坚决不同意华儿去的吗?” 吴夫人点点头:“是,我昨天跟今天的想法截然不同。但刚才关夫人来访,我们俩谈天说地,正好聊到了这件事,关夫人劝了我几句,我越想越有道理。” “哦?关夫人怎么说,你跟我讲讲看。”吴大人饶有兴趣地问。 于是吴夫人把关夫人说的话都跟夫君讲了,她讲的时候,吴大人不时点头。 第834章 汇合 等吴夫人讲完,吴大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他同意关夫人的说法,确实如此,华儿将来的幸福是最最重要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遇到有关子女幸福的问题,做父母的总是拎得清的。 很快举廉和三个行商等来了岳父岳母的同意。 事情既已尘埃落定,三个行商便与吴大人、吴夫人还有王少爷辞行离开。临了要走的时候,又再次提醒了下举廉,得到举廉的郑重承诺:这次虽然不能成行,下次会为他们牵线安排的。他们彻底放心了,欢天喜地的各自回家去了。 行商们离开后,举廉心花怒放,正要回禀岳父岳母说自己也要回家,回去跟父母说瑶华要与他一同去,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喜悦,岳母却先行提了个要求。 “廉儿,华儿从未离开过家,你得容我帮着她收拾下行装,等明天再出发。” 举廉不好反驳,岳父岳母既然做了让步,自己也得拿出点姿态来不是,再说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于是他笑着跟岳母施礼道:“廉儿听岳母的,明天再出发。” 岳母立刻笑开了花:“好好,廉儿去跟华儿说吧,让她也高兴高兴,这丫头昨晚不开心,又没吃饭。” 举廉一听难免心疼瑶华,立刻点了头退出来,匆忙赶到瑶华那边去了。 第二天中午苇杭兄弟出发的时候,举廉还在瑶华家里,两人没能与他们兄弟同行,那时苇杭也不知道举廉已经劝得瑶华爹娘点头,以为瑶华爹娘还没松口。 现在看着后面共骑一匹马追来的举廉和瑶华,苇杭便知道举廉不负众望,成功说服了瑶华爹娘。 说起来也是他和父亲的计策起了作用了啊!苇杭缩回头,重新坐好,嘿嘿嘿笑得老开心了。 “苇杭兄,你笑什么?”云霞转头笑着问他。 不过她也没指望苇杭会回答,只是看看他还在吃点心没有。见点心盒子被苇杭捏得有点变形,便拿过盒子整理起来。 弄好后重新把点心盒子递给苇杭,苇杭这下乖乖地拿着盒子,继续吃点心。 云霞重新去看后面追着他们跑的马,随着距离拉近,这下看清楚了,马上坐着的居然是举廉和瑶华。 天哪,瑶华也来了,云霞高兴地语无伦次:“胡校尉,马车,停下!” 胡校尉听了命令,一拉缰绳,吆喝着马儿把马车停了下来。 还未等马车完全停稳,云霞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修竹自然是要跟着小姐的,也跳下马车。两人站在路边等着举廉和瑶华了。 臣杭和智轩他们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两人亦跳下马车往云霞她们走来。 举廉勒住了马儿,从马上下来,再把瑶华接了下来。 瑶华刚站稳,就被冲上来的云霞给抱住了。 两姐妹拥在一起又跳又笑,好不开心。 举廉则被臣杭和智轩围住。 “十五兄,我还以为您不能来了呢?这下可真太好了!”臣杭尤其高兴。 智轩也是一样,拉着举廉的袖子笑得开怀。 几个人寒暄之后,胡校尉跳下车催促他们上车慢慢说。 于是分配了下两辆马车的乘坐安排,举廉的马被套在了臣杭他们乘坐的车上,举廉也坐了上去。 瑶华顺理成章的和云霞坐一辆车。 上了车看见苇杭,她也跟云霞一样对苇杭很是照顾。不过因为瑶华上来了,苇杭一下安静了许多,很听话的窝在角落里。 一行人重新开拔。 车厢里和外面比起来,显得温暖,且透着温馨和祥和。 修竹现在当侦查兵上瘾了,时不时的就趴在后座上,从缝隙里警惕地瞄着后面的路况,乐此不疲。 他们现在走的是去西戎唯一的驿道,而且离西戎的距离还比较远,所以暂时算是比较安全。再加上有修竹关注着后面,臣杭他们关注着前面,所以云霞和瑶华乐得清闲,两人就在车里闲聊起来。 “师姐,十五兄是如何把你拐来的?” 云霞和瑶华坐在苇杭的对面,最边上是修竹,对面苇杭一个人坐着,几个女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苇杭眼里。 瑶华脸上升起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他拐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说完拿手捅了捅云霞:“小师妹不准笑我。” 给云霞来了个先发制人。 云霞乐了,她压低声音说:“我怎么会笑师姐呢?我得夸师姐才行。本来就该这样啊,师姐做得不错,喜欢就要表达出来,喜欢就腻在一起,很好呀!” 这话说到瑶华心坎里去了,瑶华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 “小师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听举廉兄说要到边城,想着好久不能见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就追随他来了。” 因为得到云霞的支持鼓励,瑶华也放开了许多,敞开心扉跟云霞说出了心里话。 听了云霞刚才的话,苇杭很受震动。 喜欢就要表达出来,这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原来云霞的看法是这样的,一如她的行事风格,简单直率明了。 震动之余,苇杭又心生欢喜。 自己从没有跟云霞表达过对她的喜欢,以前是要隐瞒身世,不能跟云霞表达;但这次到了西戎边城,按照关大人他们的安排,应该会尽快找时机宣布自己真正的身份,届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云霞面前了。 想到这里,苇杭缩在袖子中的手激动地有些发抖,他决定了,要在第一时间跟云霞说喜欢她,要告诉他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明光,那个陪着她成长的护卫明光。 对面的三个女孩子,一个在侦查,两个在窃窃私语,都没有注意到苇杭看向云霞的眼神,带着十足的灼热,眉眼间却泛着如水的柔情。 此刻的苇杭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心中却鼓荡着汹涌的激情,他恨不得长出翅膀,快点飞到边城,然后能早些对云霞深情告白。 “这么说来,你爹娘刚开始还不同意?”云霞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瑶华点点头:“是啊,多亏了萧先生帮举廉兄出的主意。所以还借用了你的名头。” 原来她们俩谈起了瑶华想到边城,却被她父母阻拦的波折来。 云霞挽着瑶华的胳膊说:“没事,随便借用,只要能让师姐和十五兄长相厮守,我也算做了大好事。” 瑶华的脸被云霞说得更红了。 苇杭的唇角偷偷扬起,在云霞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也没有恢复原样。 反正也快要以真实身份出现了,装傻也不用装得那么像了。 这倒让云霞楞了那么一瞬,苇杭刚才是在偷笑吗?而且现在的苇杭看起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云霞眨了眨眼睛,是哪不一样呢?她再次看向苇杭。 被云霞盯着的苇杭,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好在多年养成的自控能力,让他还是维持住了面部的平静。 专注地看了看苇杭,云霞发现他不一样的地方是眼神,比之以前灵动了不少,而且越发跟明光的眼睛相似。 云霞在心里叹了口气,是自己太想念明光了,所以才觉得苇杭不一样,苇杭怎么可能不一样呢?他生下来就是傻的啊! 羞涩低头的瑶华,见旁边的云霞突然安静了好一会都不说话,也抬起头来看云霞怎么了,却发现她呆呆地看着苇杭,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伸手捅了捅云霞,低声笑道:“小师妹,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苇杭兄,小心把苇杭兄给看哭了!” “去你的,苇杭兄怎么会哭,苇杭兄最喜欢笑。”云霞不客气地用手回捅了捅瑶华。 两人瞬间笑成一团。 修竹见两位小姐笑得这么欢,也跟着笑。 苇杭嘿嘿嘿的笑声也加入到几个姑娘的笑声中,逐渐盖过了她们的笑声。 三个姑娘收了笑,苇杭还在笑,最后成了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没办法,我今天太高兴了嘛,苇杭继续肆意地笑。 “师姐,你觉得苇杭兄笑起来是不是很像明光?”因为刚才想到了明光,云霞的话题便绕到了明光身上。 一般情况下,姑娘们也不好意思盯着男子仔细看,但苇杭的情况不同,所以瑶华可以仔细看。她歪着头,抱着手臂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别说,真的很像啊!”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们两人很像。”云霞幽幽地来了一句。 瑶华听她的语气颇有些惆怅,便问她:“怎么一说到明光,你的情绪就低落下来?” 苇杭听了瑶华的问题,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直的顿住了。 云霞为什么情绪低落?他也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瑶华算是自己的闺蜜,云霞也就没有隐瞒,直率开口说:“明光走了以后,我才发现已经习惯了有明光的生活,所以特别不适应。若不是明光不能违背他父亲的命令,我真想给明光写信去,让他回来呢。” “小师妹,看来你很想明光兄啊!”瑶华接了一句。 刚才顿住的苇杭听了云霞的话后彻底石化了,当然是表面的石化,内心却像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不止。 他强迫自己冷静,要捋一捋刚才云霞的话。 对瑶华的话,云霞并没有半点扭捏地承认了:“是啊,不仅是我,我娘和云霄也是很想明光。” 这下苇杭心中的沸腾的水全都冒出幸福的泡泡,让他周身通泰,有点不知道身在今夕何夕。 瑶华点点头说:“明光兄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早离开了月余,否则可以和他父亲打个商量,让明光兄跟我们一起去西戎边城,反正都是到军队历炼,你父亲的军队也是很合适的嘛。” 云霞咬了咬唇,伸手挽住瑶华的手说:“是啊,可就那么不凑巧。唉,说起来,明光走的时候答应给我写信的,结果一直没写来,这下我走了,他写来的第一封信也只能让我娘转寄给我了。” 说到信,苇杭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离开云霞家以后,他成天心情郁郁,闷闷不乐的,还真忘了这一茬了。 瑶华拍了拍云霞的手说:“那也只能这样了。明光兄刚到北凉军队,一定很忙,再说军队里寄信不是那么方便的。” 修竹听着两位小姐在说明光少侠的事情,也为明光少侠说了几句好话。 “我知道,所以没有怪明光的意思,否则我早就给明光记下那么一笔了。”云霞笑着回答。 苇杭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还好,云霞没有怪他,否则他心里难受不安事小,让云霞不开心可就罪过大了。 他又悄悄朝帮着劝解云霞,为他说话的瑶华和修竹都投去感激的一瞥。 修竹开始投入到新一轮的侦查中,云霞和瑶华则继续围绕着明光说事情。 看见小师妹说起明光兄双眼晶亮,眉开眼笑的,瑶华觉得和自己说起举廉兄的情形很像。所以心里闪现出一个念头,小师妹是不是喜欢上了明光兄? 她想问云霞,却怕小师妹的伶牙俐齿,所以几次欲言又止。但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她又再也无法淡然处之,实在是很想知道答案啊。 纠结中的瑶华心里就像猫抓似的痒痒,在云霞又一次夸明光的时候,她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瑶华的声音很小,但苇杭的听力很好,悉数听进了耳朵里,而且听得清清楚楚。 “小师妹,你是不是喜欢明光兄?” 十二个字像十二个小锤子,丁丁当当敲响在苇杭心中。 云霞会怎么回答?苇杭感觉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云霞愣了愣,显然也没有料到瑶华会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稳了稳心神,看向瑶华。 见瑶华一本正经的等着她的答案,云霞不禁在心中暗想,难道我就表现得如此明显,连大大咧咧的瑶华都看出来了? 于是凑到瑶华跟前问:“师姐何出此问?” “何出此问?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了啊,说起明光来眉飞色舞,双眼发光,不是喜欢他是什么?我跟你说,师姐我现在也算是过来人了好不好?” 想着云霞以前总是这样打趣自己,瑶华越说越激动:“怎么样,师姐没看错吧?” 第835章 知晓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云霞说完,自顾自地抿着嘴乐了。 见她没有否认,瑶华更开心了,转头对云霞说:“当然很明显啦!快点,老实交代与我。” 瑶华的话音落,云霞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旁边苇杭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紧张得不行,既期待云霞能尽快交代,这样便能知晓云霞内心的想法;可是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所以忐忑不安。 万一,或许,云霞只是把他当做知己呢? 此时的苇杭虽然表面上看着没有变化,但他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全身更是僵直如硬铁,整个人如坐针毡。 仿佛过了许久,实际上也就一会儿功夫,苇杭终于听见了云霞的声音。 她俏皮道:“师姐,我说了你也不准笑我。” 就像刚才瑶华先发制人一样,云霞也反将了瑶华一军。 “好,我不笑。”瑶华立马应下,还举手发誓做了保证。 其实听云霞这么说,苇杭只觉得听到了天籁之音,他心里已然有谱了。毕竟他身为云霞的知己,对云霞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人也坐稳当了。 “师姐,我承认我是喜欢明光,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云霞很爽快地给了瑶华答案。 她的坦诚让瑶华很开心,但是乍然得到这个消息,瑶华还需要消化消化,因而瑶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只说了一句:“师妹,明光兄值得你喜欢。” 而苇杭的心境就不一样了,很大一朵绚丽的烟花在他心中绽放。 除了开心,还是开心。 是啊,得知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能不开心吗?所以烟花在他心中开,那是真正的心花怒放。 奔腾的幸福在他身体中流淌,一边在享受的同时,一边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云霞接下来说的一字一句。 但云霞却没有继续往下深说,而是打住了这个话题。 “那是当然。也不知道明光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云霞笑着对瑶华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苇杭听不懂,但云霞还是觉得应该转开话题。 就在刚才,她无意识地扫了苇杭一眼,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澄澈清明,一点都不像是个失智的人。不过等她再仔细看时,却见苇杭又傻笑着低了头拿点心。 所以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母亲告诉她苇杭去西戎边城的原因是教他拳脚功夫的师父在西戎边城,所以让臣杭带他过去找师父的。当时云霞就觉得有点奇怪,既然如此,前段时间苇杭的师父从道郡到西戎边城时,为什么不把他一并带了去?母亲楞了一会儿才说她也不清楚原因,兴许是苇杭师父后来改了主意吧。 解释差强人意,但好像也说得通,云霞便没有深究。 但刚才苇杭的眼神真的有点让人生疑,想到这里云霞又看了看苇杭,这时已经吃起糕点的苇杭,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又恢复到他平日的状态了。 云霞眨了眨眼,晃了晃头,或许是自己多虑了。萧先生和萧师母心中的痛便是苇杭的心智不全,自己再怀疑似乎有点不地道了。 “明光兄本领高强,人又好,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一定过得不错。小师妹你就放心吧!”瑶华斟酌了下,出言安慰云霞。 云霞没说话,但点了点头,是啊,人见人爱的明光,应该过得不差,说不定很快会受到上官的重用,在北凉军队干出一番事业来。 她还记得以前跟明光聊天的时候,明光就曾说过他的理想,他的雄心壮志,以明光的才干,不出意外的话,是能实现他远大抱负的。于是她又在心中为明光祈祷了一次,希望他能早日心想事成,如雄鹰展翅翱翔于属于雄鹰的天空中! 重新坐下来的修竹接着瑶华的话说:“吴小姐说得没错,小姐,明少侠以后很可能会像老爷一样,当个大将军呢!” 云霞和瑶华都被修竹的话逗笑了,看看。连修竹都对明光信心十足哪。 “师妹,明光兄还真是很招人喜欢呐。”瑶华朝修竹努努嘴,转头朝云霞笑着说。 “我早就知道了,凡是和明光打过交道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云霞一点都没有否认瑶华的话。 瑶华却摇了头说:“非也,其他人的喜欢跟你的喜欢可不一样。而且我觉得明光兄也是喜欢你的。” 咳咳咳,苇杭被点心哽着了,剧烈呛咳起来。 “快,修竹倒点水来。”云霞立马站起身,站到苇杭身边给他拍背。 苇杭为什么会哽着?还不是因为听到了瑶华那句话:其他人的喜欢跟你的喜欢可不一样。而且我觉得明光兄也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苇杭的心坎里了。 他在心里为瑶华点了无数个赞,知我者瑶华也。 听了小姐的吩咐,修竹立马拿出包得厚厚的角状水壶和竹制的竹筒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云霞,云霞忙喂了苇杭几口水,又帮他拍背,成功止住了苇杭的咳嗽。 瑶华则找出了一方帕子,想帮苇杭擦拭嘴角的水,可她把手伸过去时,苇杭却把头扭开朝着了云霞。 近距离对上云霞那张红润的清丽小脸,苇杭心旌飘荡,呼吸一窒,表情很自然的表现为呆滞状,完全不用伪装。 “给我吧,我来帮他擦。他可能跟你不太熟悉,要认人。”云霞笑着伸手找瑶华讨帕子。 瑶华一边递帕子,一边笑道:“小师妹,看来你和明光兄是一路人。” 云霞仔细帮苇杭擦掉了嘴边的水渍,才转头问瑶华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正享受着云霞照顾的苇杭也在心里发问,不知道瑶华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和明光都是招人喜欢的类型,你看,苇杭兄就很喜欢你嘛。” 原来瑶华是这个意思。 云霞看了看苇杭,笑着点头道:“你别说,苇杭兄还真是很听我的话。是吧,苇杭兄?” 苇杭立马报之以嘿嘿的笑声。 我不仅现在听你的话,以后也会听你的话的。这句话一下滚到了苇杭的舌尖,差点就冲口而出。 见苇杭不咳嗽了,云霞才重新坐到了瑶华身边。 修竹又继续观察马车后的情况,云霞跟她说现在的路很平顺,又没有岔道,时不时的看一下就行了,可修竹说她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当看风景一般。于是小丫头照样认真履行她的侦查职责。 云霞见劝不动修竹也就由着她了。小丫头很少出远门,就当让小丫头看新鲜吧。 转头和瑶华又聊了起来。 “小师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会儿,瑶华又重拾刚才的话题。 云霞知道她的意思,脸色泛红,有些羞怯地说:“好啦,师姐您不兴这样啊,要是再这样咄咄逼人,我可要说十五兄了。” 被云霞这么一威胁,瑶华翻了翻白眼:“好吧,我不说了,你也不要拿我和举廉兄来打趣。” 她很清楚,若惹了小师妹,小师妹反击的话,以小师妹伶牙俐齿的劲,她绝对无法与小师妹抗衡,最终会被小师妹打趣得无言以对,无话可说,然后面红耳赤败退。 所以,还是乖乖按小师妹说的做。 “这还差不多。”云霞很满意,伸手搭在瑶华的肩上,诚心夸奖她。 砰!听着她们说笑的苇杭心里又绽开一朵烟花,璀璨美丽。 刚才云霞虽然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但苇杭从她的表情动作上已经解读出答案,更加印证了云霞是喜欢他的,所以开心也翻了倍。 瑶华真是他的福星,一来就问出了云霞对他的态度,让他立马成了世间最幸福的人。 他再次笑出声,引来三个姑娘的注视,苇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遵照自己内心的感受,放声大笑。 一直笑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 车厢里安静下来,云霞和瑶华才准备继续往下说话。 “小师妹,我再问一个问题可不可以?”瑶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所以急切地张了口。 云霞指着她说:“怎么,师姐又想反悔了?” 瑶华急忙摆手:“不,不,没有反悔,我只是想起你的那个婚约,若是那个人以后出现,你怎么办?难道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吗?” 既然已经知道小师妹喜欢的是明光,瑶华自然要替云霞操心啦。 “你说那个婚约啊?不用担心。” 云霞回答得轻松自然。 苇杭自然知道那个婚约是假的,心里也如云霞一般轻松。 “为甚么?”瑶华很是不解,小师妹看来根本没有把那个婚约放在心上。 云霞悄悄跟她说:“我娘说了,那个婚约不用在意的。放心,我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真的?”瑶华有些半信半疑。 “当然真的,比珍珠还真。” 听云霞又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话,瑶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觉得,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因为和举廉互相喜欢,瑶华的日子过得甜蜜幸福,所以也希望小师妹也能像她一般,找到相配的良人。 明光兄就是个很不错的,值得托付的良人。 唯一有点小小的缺陷,就是明光兄的眼疾。不过她未来的婆母也说了,是可以治好的,大不了多花些时间罢了,那样的话,明光兄就算十全十美了,和小师妹真真正正的璧人成双。 再说,小师妹喜欢的是明光兄这个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就算是明光兄眼疾不好治,相信她也会包容的。 “师姐真好!”听了瑶华的有感而发,云霞也有感而发,把头靠在了师姐的肩头上,笑着对师姐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小师妹更好!我和举廉兄有今天,多亏了小师妹你从中斡旋,帮了不少忙呢。” 这是瑶华的心里话,当初若没有云霞的鼓励,她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举廉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还有误会举廉兄那次,也全靠小师妹和明光兄来劝解;就连举廉兄也说小师妹找他谈过心,劝过他。总之,她和举廉兄来之不易的幸福,小师妹功不可没。 所以,小师妹的幸福她也要尽自己的能力去成全。 苇杭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姑娘,唇角再次上扬。 而乖巧地坐在小姐旁边的修竹,笑脸如同盛开的春花。小丫头很开心啊,觉得小姐和吴小姐就像姐妹俩,可亲呢。 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似乎都舍不得打破此刻的美好氛围。 突然,马车减速,胡校尉转头对云霞他们说:“小姐,前头迎面来了一队人马。” 云霞和瑶华忙从两边探出头去,只见前方黄色烟尘弥漫,有一队骑马的人在烟尘中与他们越来越近。 “胡校尉,把车往边上一点,让他们过去。”云霞缩回头,沉声命令道。 “是!”胡校尉大声回应,又高声把云霞的命令转达给了前一辆马车。云霞则伸手把瑶华拉进来,把马车两边车窗帘子遮好,又对苇杭说:“苇杭兄不要伸出头去了。” 她想了想觉得不放心,伸手把苇杭拉到中间坐好,才又对着胡校尉说:“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对方人不少。” 胡校尉应了是,伸手把兜帽带上,帽沿子也拉下。 前面关大人派来的人也戴上了兜帽,尽量显得低调,大家都把马车赶到路边,让出通道来。 见此情形,修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紧张地问云霞:“小姐,您看这些人会不会跟那几个追兵有联系?” 这话倒让瑶华听得一头雾水,她急问道:什么追兵?” “有几个追兵一路追着我们,想谋害性命,被小姐和胡校尉给收拾了!”修竹按照云霞教她的说辞跟吴小姐讲了下情况。 “谁这么可恶,居然敢做出这么可怖的事来?”瑶华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听了之后感觉不可置信,脸上也浮现出担忧害怕之色。 怕吓着瑶华,云霞忙安慰她:“没事,师姐不用怕,一切尽在掌握中。我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836章 有诈 苇杭适时的发出一阵笑声,冲减了马车里升腾起的紧张情绪。 许是云霞的镇定自若的做派,和自身展现的强大气场,让瑶华顿时感到无比心安,她点了点头说:“小师妹说得对,师姐不怕了,有什么事你带着大家一起应对。” “嗯,人心齐,高山也能给移走了,咱们共同努力,定然会取得胜利的!” 云霞的话音一落,便受到瑶华和修竹拍掌赞成。 苇杭也在心里为她竖起大拇指,为她点赞,为她鼓掌。 被两个丫头闹腾的云霞,抿着嘴笑了。这两人就跟唱双簧似的,可着劲地夸她,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节奏。自己要是阻止吧,那两人还会不乐意呢。 算了,就不扫她们俩的兴致了。 云霞悄悄转过身从前面的小窗上往外看了看,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了。她回转身,把自己的刀又拿了出来。 两辆马车前的车夫们都做好了准备,若是来着不善,那就不客气的打回去。 其他人也不再闲着,举廉的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中,云霞把刀拿了出来,就连瑶华也把自己的剑斜背在了身上,大家严阵以待,以应对随时发生的突发情况。 结果那队人马并没有在意他们,呼啦啦呼啸着骑马过去了。 大家都看清楚了,骑在马上的人全是西戎人。 这些西戎人一看就像是兵士,虽然他们穿着民众的服装,但却瞒不过胡校尉和关大人手下们的眼睛。 “小姐,这些西戎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明显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且都带着武器,骑的马也是西戎好马。所以他们准确来说应该是西戎兵,” 听了胡校尉的回话,云霞陷入沉思中,直觉告诉她,这些西戎兵有问题。 看他们急匆匆地从西戎赶往京城方向,很可能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 还有惠妃也很可疑,按理说惠妃拖儿带女,又那么大的排场回西戎省亲,这沿途难免停停走走,可云霞他们只晚了一天出发,却连惠妃的影子都没见着。 显然惠妃的省亲队伍选择了不合常理的做法,星夜兼程行路,为了能尽快赶回西戎。 或许西戎王等不及要出手了,所以才会如此催促惠妃,召她回去。 越思量,云霞的一双秀眉蹙得越紧,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忧色。 她并不知道,此刻在她旁边的苇杭,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十足默契,真正的心有灵犀。 马车里刚才一副迎战的紧张氛围随着那队人马过去便散了。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修竹笑道:“奴婢吓了一跳,还好,那队人马不是歹人。” 云霞却摆了摆手说:“修竹,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些人比先前那几个人还要歹毒,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来。” 她的话让修竹瞪大了眼睛,手捏着衣襟紧张得声音发颤地问道“小姐,他们会做什么坏事来?” 云霞没有直接回答修竹,而是转头跟前面的胡校尉说:“我们加快速度,我想早些赶到边城跟我爹禀报情况。” 胡校尉大声应了,又跟关大人的手下打了招呼,两辆马车很快提高了速度。 关大人的手下和胡校尉也希望能快些折返回去,让京城中的自己人知道情况,有所准备。 等云霞交代完毕重新坐下,她才有功夫安抚修竹,告诉她别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些西戎人最后只能自食其果的。 听小姐说得理直气壮,修竹小迷妹露出笑容,高兴地说:“小姐,奴婢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听小姐的话没错。” 瑶华也笑着说:“那是当然,跟着小师妹,万事不用愁。”一边说一边挽住了云霞的手:“师姐就跟定你了。” 对面的苇杭看着瑶华在云霞身边蹭来蹭去,很是羡慕,他也想跟云霞说苇杭也跟定你了这句话。 云霞笑着跟瑶华说好,师姐我就要定了,说完,抬头看见苇杭正盯着她们。 嘿嘿嘿,苇杭再次傻笑,但是因为云霞的突然注意,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云霞使劲眨了眨眼睛,她怎么看出苇杭脸上泛起了红呢? “苇杭兄,你,” 她站起来想让苇杭抬头看看,苇杭只得用手使劲搓了几下脸,然后嘿嘿笑。 虽然苇杭很想现在就公布自己的身份,但是没得到关大人指示之前,他不会擅自做主,轻举妄动的,所以必须维持原样。 站起身的云霞又坐下了,原来是苇杭自己搓脸弄红的,她也就不再奇怪了。 驿道上,马蹄声哒哒,扬起的烟尘四散飘飞,然后又纷纷落下,两辆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小黑点。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又碰到与刚才一样的西戎骑兵队,只不过人数是第一队的两倍多,风驰电掣地与他们的马车擦过。 等这伙人走远,所有人都意识到有诈,问题更大了! 举廉让把车停下,他跳下车往云霞他们的车走来。 胡校尉赶紧吆喝马儿停下,举廉拉开车门,站在门边说,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设想。 “什么设想?”瑶华追问。 “我们要不要掉头跟着他们看看?” 对于举廉这个建议,后面赶到的臣杭和智轩是持赞成意见的。 现在大家就看云霞的决定了。 臣杭看了看兄长,见兄长安静呆着没有惹事,人也显然被照顾得很好,他便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把兄长交给小师妹是很正确的做法。 而此刻的苇杭内心并不平静,他不赞成举廉兄的建议,觉得不能跟着过去看。 一来对方是骑兵,速度快,他们追不上;二来很容易被对方发现,若是起了正面冲突,他们几个人绝对占不了优势;再说这数十人的西戎兵,还不至于翻起什么浪花来。 倒是有另一种可能让他比较担心。 这边,云霞抬手揉了揉额角,才对举廉说:“十五兄,我觉得还是算了,我们的速度跟不上他们,而且容易暴露在他们面前。” 举廉倒是很爽快:“那行,就听小师妹的。” 他现在是把明光和小师妹看做是主心骨,他们考虑问题总是周到仔细,很有见地,听他们的意见总是对的,这是屡试不爽后得出的结论,所以举廉完全相信云霞。 第837章 折返 他看过舆图,知道离晋县不远的地方有直通北凉的路,若是这些西戎兵是打先锋的,要取道那里到北凉,促成北凉和西戎联合起来对付本朝的话,就十分棘手了!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与北凉的黄将军取得联系,让他早做防备才是;另外自然是禀报岳父,让他也做好应对措施。 事不宜迟,苇杭很快想出了下一步计划。他要找机会单独跟胡校尉下命令,让胡校尉立刻骑马原路返回,这样不仅可以看看那些西戎兵是不是前往北凉,还能及时禀报义父和关大人,让他们赶紧做安排。 而他们再行一天路程,应该就能与岳父派来接他们的队伍会合,所以影响也不大。 一切打算好之后,苇杭便希望云霞能跟他的想法一致,不同意掉头回去,为此还特地在心中暗暗祈祷一番。 结果还真的是心想事成了!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苇杭大松了一口气,心里感叹云霞与自己又一次英雄所见略同。 举廉也很配合,他当即跟云霞和瑶华道了别,带着臣杭和智轩一道回到前一辆马车,大家继续前行。 马车启动,刚才的事情多少给大家带来了紧张,尤其是瑶华,明显是最紧张的。 云霞转了转眼珠,决定帮着师姐放松放松。 她故意提起举廉专门跟瑶华挥手那茬事,俏皮打趣道:“我十五兄刚才对师姐依依不舍,搞得我都想说让他把你带到前一辆马车上去呢。” “师妹,你又胡说什么?”瑶华跺着脚嗔怪云霞。 云霞睁着大眼睛做无辜状:“我没有胡说,修竹也看到了,是不是?” 修竹马上点头回应:“是的,是的,奴婢看到了!” “师妹你够了,修竹唯你马首是瞻,还用问吗?即便没看到她也会说看到的。” 修竹很认真地接了一句:“奴婢真的看到了!” 把瑶华噎来哭笑不得。 云霞咯咯笑倒在瑶华肩上:“师姐,怎么办,我好自责,感觉把你和十五兄分开有点不地道。” 瑶华面红耳赤,瞪圆眼睛看着云霞,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急得不行,刚才的紧张感也荡然无存了。 云霞继续逗她:“师姐,要不然你和智轩换一换?” 此刻瑶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师妹,你不用自责,我觉得最不地道的事是把师妹和明光兄分开。” 成功把问题抛到了云霞身上。 让小师妹你也吃吃瘪! “师姐,明光兄是遵从父命,不能用不地道来说。” 云霞轻轻松松把师姐踢过来的皮球给踢开了。 让瑶华不得不服气:“小师妹啊,小师妹,你怎的就这么能说呢?” “哈哈哈,多谢师姐夸奖。不过刚才师姐转弯子转得不错,又大又巧妙,看来师姐已经越来越像段子手了!” 段子手这个词是师妹创造出来的,瑶华自然是懂的,所以她马上接话:“岂止是像,本姑娘还要向金牌段子手迈进!” “师姐威武!” “吴小姐威武!” 云霞和修竹忙不迭地拍手鼓掌,一阵起哄,把马车里的欢乐气氛被彻底带动起来。 苇杭一边心情愉快地看着她们笑闹,一边在想办法怎么才能跟胡校尉单独相处,好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让他先行离开。 大概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苇杭想出了办法。 他啊啊啊的大叫了起来。 臣杭跟云霞交代过,自己哥哥这样啊啊啊叫的意思就是要小解什么的,让她赶紧告诉他,他便会来带着哥哥去。 所以在瑶华惊问苇杭兄怎么的时候,云霞却不慌不忙地让胡校尉停车。 臣杭他们的车却还没有停下,苇杭叫声渐急迫,云霞怕他等不及,只得跟胡校尉交代让他带着苇杭去。 这样的安排正是苇杭要的。 胡校尉和苇杭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土包后面,苇杭便把自己的想法跟胡校尉说了,胡校尉点头应是:“谨遵杭少爷吩咐,属下这就去跟小姐辞行。” “慢着,上了车行一段路你再提出来,再说我觉得后面应该陆续还会有西戎骑兵队,你跟着最近的一队就行。还有,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把这些情况及时带回去禀告我父亲、义父和关大人他们。” 苇杭不疾不徐,沉声安排。 “是,属下按杭少爷说的办!” 胡校尉躬身应承下来。 他抬头看着站得笔直的杭少爷,心里没有一丝慌乱,只有踏实。 等他们重新回到马车上,胡校尉快马加鞭很快追上了举廉他们的车。继续行了不到一刻钟,果然如杭少爷所料,第三队西戎骑兵出现了。 这队人不多,一共才七个人,但这些人的衣着装扮明显要比先前过去的那些人好,看样子是有一定地位的军官。 胡校尉勒住缰绳的手有些发抖,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跟着这几个西戎人,估计能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 所以等这几个人过去后不久,到了一个视野开阔,路两边都一览无余的地方,胡校尉立马勒住了马车,又喊关大人的手下也停了下来。 他转头对云霞说:“小姐,这些西戎兵士肯定是要到哪儿去集结,属下想了一计,您看看可不可行?” 云霞趴在前面的小车窗上,鼓励胡校尉道:“胡校尉想了什么好计,尽管跟我说。” “小姐,属下想跟踪刚才过去的几个人,探得他们的去向和更多信息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城去禀报上官。” 这可是杭少爷的妙计,所以胡校尉说起来相当有信心。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云霞思忖了两分钟就点头同意了:“好,就这么办,那便辛苦胡校尉了!路上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胡校尉忙摆手,一双眼睛迸出坚定的光芒,咧嘴憨厚笑道:“是!不过属下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关大人的手下和臣杭他们都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胡校尉向云霞小姐提请任务,大家都无一例外地赞成。 举廉二话不说,当即回转到前一辆马车,把自己骑来的马给牵了过来,交给胡校尉。 “属下来驾这辆马车!”关大人的一个手下也主动请缨,承揽了驾后面这辆马车的任务。 第838章 败露 胡校尉举起拳头与他碰了碰,意思是放心把马车交给他。 那人接过缰绳,挺直脊背对胡校尉说:“兄弟请放心,这里交给我们了。” “好,我放心!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胡校尉抱拳回答。 说完便把自己的包袱背在身上,里面除了行装,还有药材,如果遇到盘查,他的身份便是出外收药材的行商。 这时,云霞他们都从马车上下来,在路边列成一排与胡校尉告别。 胡校尉施礼辞行,然后翻身上马,用劲夹了夹马肚子,吆喝一声,飞驰而去,望着前面那几个西戎人追去。 “走吧,我们上车继续赶路。”等胡校尉走远,云霞便招呼大家。 一行人重新坐上马车,加快速度往边城赶去。 二公主府里,沈维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团团转。 沈大他们领命离开时,沈维玄还洋洋得意好久,觉得自己这回安排的计策甚妙,是一石多鸟的好计策。 老六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姑娘死了之后,估计会彻底颓废下去,沈家家主之位就坐不成了,后面的大事也没他的份了。 而老爷子若是知道老六对李家那丫头动了心,定然会赞成他杀死那丫头的。只是老爷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老六对那丫头并不是单纯的有些喜欢,而是情根深种,绝对不是老爷子想的直接掐掉萌芽就行了的事。 然后老爷子怕他们兄弟反目,不仅不会泄露丝毫他做的事,还会帮着他掩盖,万一老六查出来那丫头的死与沈家有关系,嘿嘿,老爷子自会想办法,站在他前面把事情给担下来的。 老六呢,会重新仇视老爷子,与老爷子对着干,还会想办法报复老爷子,为他心爱的姑娘报仇。 到最后,自己必然重新获得老爷子的青睐,成为老爷子唯一可选择之人。 说来说去,李家那丫头竟然成了自己手中最好用的大筹码,是自己战胜老六的利器。哈哈哈,他沈维玄怎么就这么好运?又这么聪明,能想出如此高招? 当时的沈维玄就差引颈高歌了,他甚至有天助自己的自豪感,对,他沈维玄就该是天选之子。 如此便只需要等着沈大他们带回来的好消息了。 结果膨胀的沈维玄耐着性子等了一天,就被事实狠狠地打了脸。 沈大他们并没有回来复命。 事情不对,按说对付那丫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沈大他们应该很轻松就能结果了那丫头的性命,结果却是他们一去再无音信。 沈维玄很清楚,这些沈家的死士没有及时复命,只有两个可能,被对手干掉了或者事情败露自尽。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预示着他沈维玄的妙计成了泡影,不仅没有杀掉李家那个死丫头,还赔上了自家的精干死士。 沈大他们几个,是他沈维玄培养了多年的得力干将,没有了他们几个,他就跟被人砍掉了左膀右臂一般。 上次为了把沈维黄驱逐出去,他忍痛挑了这些人中最不中用的沈二和沈四做掉,成功嫁祸于沈维黄得偿所愿,但是他也有所损失,有几次办事都失误了,那时他才知道沈二和沈四还是有不可替代的用处的。 再加上前段时间,老爷子跟他说,要把铁栓子他们收回来自己用用,搞不好就不会还给他沈维玄了。 若再失去了沈大这几人,他今后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沈维玄越想越焦躁,后背很快爬满了冷汗,他在房间里心慌意乱地转圈圈,只觉得焦头烂额。 而最最令他头疼的是,沈大他们几个人都没了,老爷子是很快就会发现的,若是老爷子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眼下必须想出合适的说辞应对老爷子马上就会质问的问题。 头一阵阵抽疼,老爷子很精明,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弄得不好,自己就完了。 不甘心,他绝不能把一切拱手让给老六! 沈维玄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时,门外有小厮禀报,说公主要见他。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沈维玄没好气地回答。 想着那个凶巴巴的妻子,沈维玄更加心烦,但是她召见,他又不得不去。 沈维玄现在甚至有些惧怕这个悍妇,每次被她气势汹汹的一吼,沈维玄就只得认怂,否则她会没完没了的闹腾下去。 算了,权当自己韬光养晦,暂时忍着她,等老子翻身的那一天再收拾她。 于是磨磨蹭蹭地出了院子,走到半途,他拉着一个自己从沈家带来的小厮问:“公主找我做什么?” 小厮摇头抖着声音回答:“回驸马爷,小的不知。” “滚!”沈维玄怒吼着踹了小厮一脚。 他举目看了看,自己的亲信都不在,公主府这些人都是听命于佩珏的,沈维玄只得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往主院走去。 快到主院,他才见着了自己的一个亲随,把他喊过来,大致说了下自己派沈大他们出去办事,沈大他们没有办成可能已经丧命的猜测,那亲随顿时紧张起来。 “你赶紧想想,爷下一步该怎么办?老爷子肯定要问!”沈维玄急得不行。 那亲随想了想,跟沈维玄出主意,让他去问一问老爷子身边的有权。 沈维玄一听,眼睛都亮了。嗯,这主意不错。便命令亲随立刻回沈府给他把有权请出来,到醉月楼喝着茶等着,他见过公主就立马去见有权。 亲随应声是,转身就走,沈维玄想着以后多半都要靠着这几个亲随了,便喊住了他。 那亲随立刻诚惶诚恐地转身问大少爷有何吩咐? “拿着!”沈维玄掏出一张银票给他。 “大少爷,使不得,属下不敢要!”对于大少爷突然给的银票,亲随确实有些害怕接受。 平日里大少爷是很大方,但那也是他们立功后才奖赏的,这突然给钱,他哪敢随便就拿啊?别到时候惹了麻烦。 见亲随吓得身子发抖,沈维玄撇了撇嘴,老子又不是老虎要吃人,你咋的还不识好歹呢?真想抽你一巴掌!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沈维玄强忍着没发火,还很和气地跟亲随说:“拿着去茶楼好好招待有权,剩下的就算是你的辛苦费。” 大少爷说清楚了这钱的用途,亲随松了口气,他恭敬地接过银票,跟大少爷道了谢,表示自己一定会招待好有权叔后,才躬身退下转身去办事去了。 心情大好,沈维玄转身进了院子,跟他的妻子周旋了一会,便出门去见有权了。 醉月楼茶馆最大最豪华的包厢里,茶香袅袅,沈维玄和有权关了门低声密谈起来。 云霞他们一行此时来到了一个小县城,差不多中午了,大家便决定找个饭店吃饭。 舟车劳顿,得吃点好的。 按着当地人提供的地址,他们找到了县城最好的饭店。 这是一个两层高的小楼,看着还算气派,跟旁边的店铺比起来确实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倒也符合最好饭店的头衔。 站在饭店前面的云霞拍着自己的钱袋子说:“就这家了,咱们不差钱,大家想吃什么菜就点什么菜,敞开了吃,吃好吃满意。” 有了云霞这句话,一群人立刻欢呼起来,雀跃着簇拥云霞进了饭店。 要了饭店楼上最大的一间雅间,在小二的带领下,他们上了楼,在雅间落坐下来。 掌柜的阅人无数,看云霞、举廉和瑶华的穿着打扮和通身气度,便知道这些是贵客。贵客临门,他当然很高兴,不仅亲自接待他们,还专门跟他们介绍了饭馆的招牌菜和当地的特色菜。 云霞说到做到,豪气地让掌柜的把招牌菜和特色菜通通都上来。 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地让他们稍等,跟着退出了雅间,忙着吩咐下面的人赶紧准备去了。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举廉站了起来,信步走到临街的窗前,推开窗看起街景来。 云霞捅了捅瑶华,低声道:“师姐,你不跟去?” “讨厌,小师妹又打趣我。”瑶华红着脸嗔怪云霞。 坐在云霞旁边的苇杭,竖着耳朵听了她们的窃窃私语,再次扬起唇。 “怎么能是打趣呢?我这可是帮师姐和十五兄制造相处时光呢。师姐不好意思,那这样,我和你一起过去,不就好了吗?师姐,先说你不用谢我啊。” 云霞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瑶华,也往窗边走去。 把瑶华推到举廉身边,云霞朝瑶华眨眨眼,正准备闪开时,举廉突然指着街上几个人说:“小师妹,最边上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叔叔?” “我叔叔?”云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在这?” “小师妹,真是你叔叔。”,瑶华顺着举廉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发现了云慧的爹,云霞的叔叔。 云霞忙冲到窗边,赫然看到从那边走来的几个人中的李永钺。 呵呵呵,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看见了他。 李永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北凉军队吗? 此时的云霞并不知道,李永钺接到了他爹丁默卿的密令悄悄从军队逃到了北凉。找到了在北凉等着接应他的西戎人,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从北凉转道晋县,再回西戎去。 这几年在北凉军队,李永钺差点被逼疯。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如何受得了苦?刚开始,丁默卿还到处找办法想把他从姓黄的手下救出来,但后来发现,姓黄的只认李勇钦,除了李勇钦亲自跟他说外,其他的一概不理。 丁默卿没办法,又去求自己的外甥西戎王帮忙,但没过多久,旗王造反叛乱,西戎王哪里还顾得上李永钺。所以李永钺不得不留在北凉军队里。 这家伙只得四处钻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求些轻松的事情干。 另一方面,黄将军发现他确实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又碍于他是好友李将军的亲弟弟,后来也没有很为难他。 尽管对李永钺相对宽松,这家伙依然觉得自己遭罪,一接到父亲说可以逃了的命令,他便赶紧收拾好,夹着尾巴逃得飞快。 顺利逃出来之后,与表哥派来的人接上头后,李永钺才知道表哥很快要干大事了,不禁心花怒放,催促着接他的人赶紧带他去西戎。 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是,他会被云霞发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确认了那人确实是李永钺之后,云霞立刻闪在了窗柱子后面,她怕李永钺抬头看见了她。 现在李永钺在明处,她在暗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搞清楚一些事情。 “十五兄,师姐,快离开窗户。”她又朝举廉和瑶华摆手。 举廉和瑶华见云霞很着急的样子,立刻会意离开了窗户。 云霞又转头向关大人的手下招手,让他们过来,躲在窗柱子后指着李永钺问他们认识不? 那两人点头表示认得。 “他认得你们不?”云霞接着又发问。 两人摇头,他们是关大人的家将,这位李大人肯定不认识他们的。 云霞说了声好,不认识最好。 “云霞小姐,他不是您的叔叔吗?”其中一个人不知就里,有些奇怪地问云霞。 云霞哼了一声:“他从未把我爹当作兄弟,也没把我当做侄女。总之,他不配做我的叔叔。这个人本应该在北凉军队,却蹊跷地出现在这里,围着他的人还都是西戎人,肯定有问题。 他不认识你们俩,正好方便行事。 我想请你们去跟着他,看看他在哪儿落脚,做些什么,如果离开是往哪个方向去,知道这些对我下一步的安排是很重要的!” 两人见云霞小姐说得无比郑重,显然很重视这件事,觉得云霞小姐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是对他们的信任。这让他们感到十分荣幸,立马爽快答应。 “那就辛苦你们了,注意安全。我们会一直在这等着你们回来的。” 云霞说完,对他们施了一礼,两人忙不迭地还了礼。 两人点头,转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准备出去跟踪李永钺,云霞又招呼站在走廊上的店小二,让他去带着这两位客官去拿些干粮带着。 第839章 跟踪 店小二很快拿来了热乎乎的肉夹馍,两人各捏了两块,一边啃着香喷喷的肉夹馍,一边向李永钺几人走开的方向追去。 雅间里的菜也陆续上来,因为李永钺突然出现的缘故,刚才还轻松的氛围重新变得紧张起来。 修竹小声嘀咕道:二老爷怎么能跟西戎人搅合在一起呢?若是将军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瑶华听到修竹的嘀咕,把云霞拉到一边低声道:“那些西戎人会不会胁持你叔叔去威胁你爹?” 实际上云霞正在为这事发愁,前两年,她和明光想尽办法都没有查出李永钺的身世真相,导致这事情就暂时搁置起来。 当年的老人现在只剩杨妈妈了,但杨妈妈也只知道李永钺是老太爷喝醉后有的,其他的并不清楚,所以李永钺在父亲眼里还是唯一的亲兄弟。 遇到什么事情,父亲一定会拼力保护自己这个唯一的手足的。或许,丁默卿和李永钺都吃准了父亲这点,才会肆无忌惮的。 除此之外,让云霞最焦心的是,万一这李永钺混入西戎边城,那原主前世记忆中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单从时间点来说,也就是数月后之事。 那时李勇钦死在了自己全心对待,最信任的弟弟手里。 云霞感到嘴里发苦,浑身僵直。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悲剧重演。 在心中暗暗发誓,这回,她云霞一定要力挽狂澜,守护她这里的家人安好。 这一切,她无法与任何人言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所以只能独自面对。她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赢的。 唯一让她有信心的是云霄,至少她护下了这个弟弟,没有让云霄重蹈覆辙,凄然死在荷花塘中,而是健康开心的活在这个世上。 不过,这所有的一切,让自己发愁就可以了,没必要拉着瑶华他们一起担心。 所以她对着瑶华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回答了瑶华的问题:“就算西戎人这么做,我也会说服父亲不上当的。我这个叔叔若在北凉军队好好呆着,怎么可能会与西戎人搅到一起?显然是他自己设的阴谋,既然他都不把我爹当作兄长,我爹凭什么要认他这个弟弟?” 举廉点头接话道:“也是,看他和那些西戎人有说有笑的,也不像是被强迫的样子。” “那我就不担心了。”瑶华松了口气。 “嗯,不用担心,我们吃饭。”云霞展颜,招呼大家开动。 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碗里堆起的菜,香味扑鼻,苇杭却没什么食欲了。 云霞还在帮他布菜,也催促他快吃,连臣杭都觉得奇怪了,往天吃饭最开心的哥哥今天就跟遇到难题的人一样,连饭都顾不上不吃了。他有些狐疑地催请兄长吃饭:“哥,吃,快吃,走了大半天,饿。” 以问兄长的特殊性,他与兄长的对话都尽量简短,长了怕兄长听不懂。 苇杭这才不得不拿起筷子吃饭。 刚才从云霞的脸上,他读出了为难。是啊,李永钺投靠西戎人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云霞说得很轻松,主要是为了宽慰大家,实际上,他了解岳父,以岳父的性格,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会去救手足的。 苇杭一边吃饭,一边想,实在不行,他便来当这个不讲理的人,直接命令岳父放弃救这个兄弟。 这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拿出来用。 “尝尝这个啊!”云霞见苇杭把碗里的菜解决了,又帮他挟了一样菜。 这次苇杭吃得很快,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所以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饭菜上。 云霞夸他吃饭很乖,苇杭抬起头傻笑,总算把大家都逗笑了。 一群人刚吃完饭,放下碗筷,关大人的手下就回来了。 二人站到云霞跟前,其中一人向她禀报探得的情况:“云霞小姐,您叔叔和那几个西戎人转了几条街便上了马车,属下们也赶紧雇了一辆马车跟着,发现他们没做停留,直接出了城,往西边去了。” 他们禀报的时候,同为侦察兵的修竹,忙去请店小二收拾残桌,打扫干净重新上菜,好犒劳这两位侦察兵。 李永钺往西戎去是意料之中的事,云霞点头道:“看来和我们是要走同一条路了。他们坐的马车你们都看清楚了吧?” “看清楚了,青色篷布,两匹黑马,赶车的是西戎人。”另一个人接过话头回答。 云霞站起身说:“好,既然是同行人,那我们就骑驴看账本,走着瞧吧。你们两位辛苦了,赶紧坐下吃饭。” 关大人的两个手下忙摆手说不用了,他们刚才吃了干粮,现在可以直接出发,好尽快追上那几个人。 “无妨,也不差一顿饭的功夫。你们就安心吃吃这里的特色菜,味道真心不错。” 云霞的话说得很平静,就像能抚慰人心一般,让关大人的两个手下踏实地坐到了桌前,品尝了店家上的好菜,确实很好吃。 等他们俩吃完饭,结账后一行人出了门。 大家都带上了帽子,尽量遮住了头脸,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李永钺的眼线,云霞让大家都小心些,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从饭店出来,关大人的手下上前从饭店伙计手中接过马儿的缰绳,牵着重新套到了马车上。 在云霞的示意下,举廉和臣杭围着两辆马车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大家登上马车继续行路。 出了县城门,他们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尽快追上李永钺乘坐的马车。 却是很蹊跷,李永钺的马车似乎速度很快,他们追了一个多时辰,竟然连马车的影子都没有。 这条驿道很直,周围也没有遮蔽隐藏的地方,连村落都看不到一个,李永钺他们想躲都没地方躲,那他们去哪儿了?总不至于飞起来吧?我们的马车速度这么快,几乎是马儿的极限了,他们的马车不可能一直维持这样的高速度。 关大人的手下也觉得奇怪,不对啊?属下是跟着那车走了一程才转回的,难道他们发现属下跟踪,临时改了路线? 第840章 斗志 “应该不会,他肯定会去西戎边城的。” 云霞很肯定地说,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但是很用力,明显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关大人的手下和瑶华都没出声,云霞说得如此笃定,那肯定就是了。 掏出地图,展开放在膝盖上,云霞又说:“我来看看地图,这附近是不是有其他的岔路。” 苇杭看到自己画的地形图拿在云霞手里,而云霞正仔细查看着,心中颇为开心。 而瑶华凑到云霞身边,问她这地图是哪里来的? “我娘找人要的,这地图很不错,画得清清楚楚不说,还对特别的地形进行了标示,我们在高石山能大胜,也多亏了这份地图。” 云霞对这份地图很是推崇,才得知有人要害云霞他们的瑶华,听说这份地图立了大功,立刻夸起了画图人,还说她瑶华会永远感激这个画图人的。 毕竟这画图人也算是小师妹他们几人的半个救命恩人,另外半个,自然是足智多谋的云霞和英勇善战的神射手胡校尉了。 “我明白了。”云霞突然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出声。 “师妹,怎么了?”瑶华忙凑过去看。 师妹的手下是画的一座山。 苇杭也看到了云霞指的位置,刚才他就猜到,李永钺一行人很可能去了那里。 “师妹,你的意思是你叔叔去了这里?” 云霞点点头说是,这座山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和西戎人明显是进了山,也绝对是在山里要什么干不好的勾当! 若是让我查清楚他干的坏事,那么从此以后,我云霞就没有这个叔叔了。 他若是敢对本朝不利,就是我的敌人! 瑶华对云霞大义灭亲之举表示很佩服,说了好些支持云霞的话。 “就知道师姐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云霞把头靠在瑶华肩上说。 瑶华转头回答她:“那是当然,师姐永远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师妹,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其实云霞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她撩开车帘子,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路的前面,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山峦的影子。比起京城附近的山,这座山明显要高得多,山峦粗犷,勾勒出让人敬畏的险峻。再近一些,发现山上密林覆盖,更加让人觉得此山有大气势,也更神秘。 过了山,便进入另一个郡,渭郡的地界。他们要经过的第一个县城是梁县。 因为要给关大人手下布置任务,总不能不礼貌地老是你,或者喂之类的叫着,云霞特意问清楚了他们的名字,这两位的名字分别叫关大勇和关大强,负责给云霞他们驾车的是关大勇。 她缩回头,转向马车前的关大勇说:“大勇壮士,前面不远就进山了,我们就地休整下,也给马儿补充些饲料再前行。” 关大勇立马应是并勒住了马缰绳,又喊了前面的关大强停下来。 两人跳下车开始给马儿喂水喂料,干得很欢实。 举廉他们则跑过来都上了云霞他们的马车,把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 瑶华把大致的情况跟举廉他们讲了,然后便伸手握住了云霞的手:“小师妹,你的主意又多又好,就直接跟我们说说你的计划,我们照做就是。” “对,我们大家都听你的调遣!”举廉立刻妇唱夫随。 马车里的人立刻形成了一致意见,都期待着云霞做出好的安排,他们听命行事。 大家的信任让云霞很感动,她咬着唇点了点头,指着地图说:“我爹派来接应的人与我们要在渭郡的凌县汇合,凌县离这里还有一天左右的路程,看来得派一个人去凌县等着他们。” “小师妹的意思是我们留在这里?”这回举廉发了声。 臣杭陡然来了精神,亮着眼睛问云霞:“小师妹,我们留在这做什么?” 自家弟弟那个心急的样子,让苇杭唇角再次悄悄扬起,话说,他也想磨拳擦掌大干一番哪。 李永钺铁定在前面的山中,不知道要做什么坏事,是得好好查查才行。 苇杭的想法跟云霞完全相同。 这时云霞开口了:“大家稍安勿躁,我们目前还不能做甚么。等会儿只需要一股作气,用最快的速度过了前面那座山,到梁县去。” 本来以为要有动作的臣杭,听说只是快速赶到梁县,哦了一声,把脑袋耷拉下来了。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骨子里就希望能展示自己的能力,正跃跃欲试的时候,却被浇了冷水,自然有些泄气。 他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过云霞的眼睛,她了然一笑道:“十六兄,别慌啊,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是吗?”臣杭立刻扬起头,身子挺直,就像沙漠中得了雨水的植物一样,瞬间鲜活了起来。 智轩挨着臣杭坐着,也跟臣杭一样,亮着眼睛看着表姐。 举廉就更不用说了,刚才在路上,他已经让智轩把他们在高石山遇险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气得暴起,头直接撞到了车厢顶上,不过还好有蒲席垫子,没撞疼。 但他的心很痛,沈维玄居然要置小师妹几人于死地,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太过分,也太莫名其妙了。 然后智轩告诉他,表姐说了,沈维玄背后的沈家,跟西戎人是有瓜葛的。 原来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西戎人捣的鬼,他这才更深刻的意识到此去边城的路途有多凶险。 但越是凶险,他的斗志越高昂。 离家时,父亲单独跟他谈了一次话,父亲告诉他,西戎王狼子野心,已经按捺不住,要跟朝廷翻脸了,这次派他们几个去边城是有重要任务的。 虽然父亲没有说是什么重要任务,只说他们到了之后,云霞爹会布置任务给他们。但举廉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因为他被父辈们寄予了厚望和深深的信任。 所以他暗下决心,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圆满完成交给他的重要任务,绝不辜负父辈们的重托。 这份斗志一直在他身体里激荡,现在因为有人要害和他一起去完成重要任务的小师妹,就像爆竹的点火索被点燃了一样,让他的斗志直接被引爆。 第841章 蒙冤 他王举廉还不信了,他们为正义而战,还会怕西戎人那些邪恶之人?一群宵小罢了,我们必将战胜他们。 这会儿在斗志被点燃的情况下,他急需要一场战斗来展示自己的实力,彰显自己的信心。 眼面前的事情似乎就是天赐的良机。 这时,云霞朝臣杭点了点头,又环视了大家一遍,才开口说:“到了梁县,我准备先派关大勇去凌县,和父亲派来接应我们的人接上头,带着他们到梁县来与我们汇合,然后大家一起进山去看看情况,如果西戎人在山里搞鬼,直接把他们一锅端了!” 说完,云霞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她的话明显让举廉和臣杭激动起来,两人对望一眼,臣杭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而举廉把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响。 一锅端三个字太给劲了,两个少年人顿时有种要圆梦的感觉,所以开心得手舞足蹈。 就连站在门口准备汇报的关大勇,听到之后都立刻抱拳道:“云霞小姐,属下保证完成任务,把李将军派来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带到您面前来!” 关大强跑过来,听了关大勇的转述,也兴奋不已。 大家都是一副盼着战斗的表情,人人身上都流动着澎湃的热血。 “那好,我们就准备出发去梁县。”云霞挥手指向前方。 关大勇和关大强立刻跳上马车,挥动马鞭,一声吆喝,吃饱喝足的马儿撒开四蹄奔跑起来。大山越来越近,要过这座山,只有一条盘山路可走。 山腰密林后,有一处平坝,几个西戎兵手握兵器,正在指挥着从梁县抓来的一群壮汉,或抬或背的,把一些箱子往后面的山洞运送。 在晋县饭馆嘲笑苇杭的那几个人站在山洞前的一角,和李永钺并几个西戎人正在交谈着。 李永钺嘴里说着一口流利的西戎话,负责把那几个汉子的话转述给西戎人,然后再把西戎人的话转给那几个汉子听。 那几个汉子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突然举扑通一下跪在了李永钺面前。 李永钺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并没有请他们起身,而是挥着手继续说:“大王说了,乌察立下大功,他日必有重赏。” 那几个汉子听了,立刻开始说感谢大王之类的话,顺便拍起了大王的马屁,奴颜卑骨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 一个扛着箱子的壮汉看见了,偷偷朝地上啐了一口。 那壮汉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高大健硕,眉目却很清秀,气质儒雅,虽然衣衫褴褛,却一点都没有落魄的感觉。 走在他旁边,同样扛着箱子的汉子低声道:“全喆,忍着些,小不忍则乱大谋。” 全喆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有西戎兵走过来,对着全喆旁边的汉子哇啦哇啦说了两句,便把手中的鞭子挥到了他身上。 全喆再也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箱子,冲了过来:“江兄!” “全喆,我没事,赶紧干活!”被唤作江兄的汉子瞪着眼,异常严厉地吼了他一句。 西戎兵的鞭子又朝全喆抽来,江兄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他身前,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江兄身上,衣服都被打破了,可想而知里面的皮肉被抽得有多疼。 见自己的意气用事给江兄带来更大的痛苦,全喆红了眼眶,很快退回去重新扛起了箱子。 江兄稳了稳身形,扛着箱子继续向前走去。 西戎兵骂骂咧咧几句后才走开,又鞭打其他的他们认为该打的人去了。 “江兄,您还好吧?”见西戎兵走远,全喆忙低声关切地问,只不过因为心疼,声音都打起了颤。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全喆你记住,不管他们怎么跋扈,咱们权且忍着,我义父你爹的仇,还等着我们去报!” 江兄凑近全喆低声回答。 全喆点头,哽咽着声音说:“江兄,我记住了。” 江兄姓罗名江,是他的义兄。 全喆的父亲全定文,是梁县的知县,政绩卓著,清正廉洁,深得梁县百姓的拥戴。可是这样堂堂的一个清官,却在上月莫名被人诬告贪墨了县府库银,然后直接被抓到了郡府去,打入大牢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父亲临走时,只来得及跟全喆说一句话:“喆儿别怕,清者自清,爹很快会没事的。” 父亲被抓走后,全喆和罗江四处活动,联合了梁县一些官员和乡绅正要去郡府为父亲正名,只是他们还没走出城门,就被代理县令,父亲原来的手下徐猛渊给控制住了。 平日里斯文有礼,唯诺听话的徐猛渊就像变了个人,跳着脚骂全喆的父亲给梁县抹黑,让梁县丢脸,对不起梁县百姓。 全喆刚反驳了两句,就被徐猛渊让人给打晕过去。 罗江让徐猛渊拿出证据来,徐猛渊咬牙切齿地说:“证据确凿,你这个全定文的余党会看到的。”然后不由分说地上前,挥鞭抽向罗江。 其他的人被徐猛渊派来的人或威胁,或利诱、或屈打成招后,强迫他们签字画押,说是全喆和罗江利诱他们去做伪证。如果不签字画押,就把他们按照全定文同党处理。 那些人没有办法,只得依从了徐猛渊。 事情到了这一步,全喆和罗江已然明白,全定文是被人构陷了。他们身陷囹圄,有心做什么却无能为力,只得寄希望于郡守大人能还给全定文一个公道。 可是事情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仅仅三天时间,就传出全喆父亲全定文在郡府大牢畏罪自杀的噩耗。 正式升任县长的徐猛渊把父亲签字画押的认罪书甩在了他的面前,洋洋得意地说自己说对了,全定文就是个伪装清廉的大贪官。 全喆无论如何不相信他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些认罪书一定是伪造的。 那边,李永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汉子,暗自体会着掌权者的尊荣滋味。 因为西戎王表弟的身份,李永钺这几天处处受到空前尊重,所以对他们的感谢之言,并没有像前几天刚听到时那般激动,而是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我会转达你们的谢意。” 第842章 冲过 那几个汉子又说了一堆好话,除了西戎王,还把李永钺好一番奉承。 李永钺终于忍不住,发出放肆的笑声,在平坝上空回响。 这时,负责在密林中侦查过往人马的兵士,看见有两辆马车从山下绕着密林前面的路上驶来,速度很快,仿佛在赶着去什么地方似的。 “去,告诉蒙汗大人,有两辆马车驶近,要不要劫了?”侦查兵士中的小头目立刻对身边的一个小兵下了命令。 小兵得令,应声出动,屁颠颠地跑去找蒙汗大人禀报去了。 蒙汗大人正在山洞中清点箱子的数目,全喆和罗江卸下肩头上的箱子后,就被蒙汗呵斥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这个家伙说的什么意思,但从他嫌弃和恶毒的眼神中,全喆和罗江也猜出来是在骂他们,让他们滚出去。 两人藏在袖中的手捏紧成拳头,退了出来。 迎面拿着长鞭的西戎兵虎视眈眈地走来,口中骂骂咧咧,指挥他们赶紧去扛另外的箱子。 全喆和罗江紧走几步,把西戎兵甩开一段距离后,全喆低声道:“江兄,您是不是也觉得箱子里的东西有蹊跷?” 罗江点了点头,箱子很沉重,他猜测应该是铁器之类的东西。 “我觉得是兵器。”全喆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时有西戎兵跑动的脚步声在后面响起,罗江和全喆都闭了嘴。 西戎兵很快追了上来,挥着鞭子打向了他们前面的一个老者,两人忙跨步向前,挡在了老者身边。 啪的一声,鞭子抽到了全喆身上,老者满怀感激地看着帮自己挡鞭子的年轻人,嗫嚅着想说什么,全喆连忙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在全喆和罗江相护之下,三人来到堆箱子的地方。 这边那个侦查小兵像风一样卷进了山洞,很快蒙汗又像平地乍起的妖风一般卷了出来,直接刮到了李永钺几人的面前。 叽哩哇啦说了几句,蒙汗垂手站到一边,等着上官拿主意。 李永钺旁边的西戎人附在他耳边说话,李永钺点了头,那人便跟着蒙汗往山洞前走过来。 蒙汗招了小兵过来,吩咐了两句,小兵便点头哈腰地带着那西戎人和李永钺走了。 见此情景,负责监管搬箱子的几个西戎兵便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暂时没空管全喆他们。 全喆和罗江便挑了一个重量最轻的箱子给老者,他们则一手扛着箱子,一手帮老者扶着箱子,暗中使力让老者轻松些。 老者一双昏黄浑浊的老眼都湿润了:“多谢两位壮士搭手,小老儿感激不尽。” “老伯,不客气,以后都跟我们一起走吧。”罗江声音柔和地说道。 “好好,老儿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好后生,实在是大幸。”老者边说边抬手抹了抹眼泪,有这两个好心的后生帮着他,肩上的箱子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重量。 他转头看了看全喆,这后生刚才还帮他挡了一鞭子。看着后生衣服上被鞭子抽烂的口子里刺目的血痕,老者很心疼。 今夜自己想办法逃出去的时候,就带上这两个孩子吧。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的云层很厚,压得低低的。 老者清楚,这样的天气,今天夜里会有大雨。雨越大,却越方便他逃跑。 这座山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熟悉这座山的每一沟,每一坎,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往哪儿躲藏,该往哪儿逃命。现在就只等天黑落大雨了,再不逃出去,他的老命一定会丢在西戎人的手里。 密林中,跟李永钺耳语的西戎人面色严肃阴寒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两辆马车,眼睛里杀机顿起。若是有什么不对,他会下命令,让士兵杀了这两辆马车里的人。 相比之下,李永钺表情轻松得多,脸上还浮着笑意。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乌察的手下说的事情,知道表哥在京城中所做的安排,对表哥最终取代皇宫里那个昏君这事更加有信心了,这会儿正高兴呢。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算计表哥干成大事后,自己的好处,还有云慧、云忠的好处,等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他李永钺,不对,丁永钺,也不对,汤永钺享受泼天富贵的好日子了。 这么想着,他似乎看到了面前堆成山的金银珠宝,还有很多很多美艳的女娇娘。 对了,家中那个黄脸婆休不休呢? 休的话,慧儿会怨我的,我的慧儿将来可是当皇后的命。那就暂时不休,老子多娶些妾室,谅那个黄脸婆也不敢反对。老子是要给汤家开枝散叶,她敢反对,我爹都会跳出来阻止她的。 我爹这辈子只得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汤家也只能指望我了,嘿嘿。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李永钺这会恐怕早都大笑出声了。 想完这些,他又开始想其他的,云慧到底嫁给表哥的哪个儿子合适呢?表哥最终会选哪个儿子继承皇位呢? 这真是个问题。 李永钺在心里把表哥的儿子们扒拉了一遍,犯起了愁。 智轩和关大强坐在了第一辆马车的驾驶位上,不过他裹得很严实,只露出眼睛。 眼看快到表姐说的那个地方了,智轩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然后迅速抄在了棉袍的袖子里。 接下来就该自己上场了,少年挺了挺脊背。 马车驶入密林中的路,也不知哪边藏着西戎人,但智轩也不在意了,他直视着前方,大声说话:“爹,您说祖母能不能撑到我们回去?” 关大强瓮声道:“能,你祖母最心疼你,一定会留着一口气等你的。” 站在李永钺身边的西戎人捅了捅李永钺问了一句。 李永钺正考虑到表哥的第五个儿子身上,猛然被打岔,就啊了一声。 西戎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个西戎人劲大无比,把李永钺捂得差点上不来气。 等李永钺被放开时,两辆马车已经冲过他们面前,跑到前方去了。 “爹,您说祖母会不会因为我们回去了病就好了?不死了?”少年人的声音在密林中遗落。 “你祖母病很重,已经油枯灯尽了。”有汉子的声音随风飘来。 第843章 进城 “这是回去奔丧的,真他娘的晦气!”李永钺往地上猛吐了一口口水,又装模作样地伸手掏了掏耳朵。 那个西戎人盯着他,还等着他的解释,李永钺呸完,掏完后,才发现乌涂的神情不好,赶紧的把少年的话翻译成西戎语给他听了,乌涂皱着的眉头才放平了。 管他是奔丧还是干什么,只要对这山洞里的东西没有影响就好。 乌涂放下心来,转身往山洞走去,李永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娘的,这个乌涂不就仗着他是乌其玛的侄子吗?老子还是西戎王的表弟呢。别的人都对老子尊敬有加,就他对老子没大没小的,等着,老子以后会让你吃挂落的。 冲过密林之后,云霞他们一路疾驰,直到出了大山,又走了很长一截路,才停下来修整。 其实刚才云霞从车窗缝隙处隐隐看见了密林中埋伏的西戎兵,数量不少,真要交手,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他们可能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所以她当时是很紧张的,一颗心甚至都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顺利过关! 大家下了马车,活动了下手脚,关大勇和关大强在路边简单垒了个土灶,修竹就近捡了些树叶干草,用火折子点燃,云霞亲自烧了一小锅热水,大家喝着水吃了点干粮。 关大勇惊异地看着云霞小姐忙碌的背影,完全没有想到云霞小姐干起活来如此麻利,按说她是有人照顾的千金大小姐,这些事都不需要自己做,应该不会做才是。可看她这个样子,似乎没少做啊。 本来已经对云霞佩服得很的关大勇,心里的佩服又增加了一层。 和智轩一起的关大强夸了智轩刚才的表现很不错之后,转回头也看到了云霞在土灶前忙碌的身影。 “云霞小姐还会做灶房的事情?”他嘀咕了一句,语气中满是惊讶。 智轩骄傲地回答:“当然,我表姐什么都会的。她做的菜好吃得不得了。” 走过来的关大勇听了智轩的话,和关大强一起异口同声来了一句:“还会做菜?” 智轩重重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会做糕点。都跟你们说了,就没有能难住我表姐的事。” 靠着马车的臣杭喝完一盅热水,拍着肚子说:“好舒服,暖暖的。” 再转头看自己的兄长,乖乖地坐在小师妹身边,听话的喝水吃干粮,被照顾得很好。 想起在家里答应父母的话,他有点不好意思了,掷地有声说要照顾好兄长的是他,现在这个任务全被小师妹揽去了,他似乎成了多余的人。 没办法,兄长就服小师妹管啊! 那他就多做些其他的事情吧。 这时云霞找来一根枝条,想把土灶里的火打熄了。臣杭立刻冲上去说:“我来,我来。” 云霞只得笑着把枝条递给了他。 把土灶的火弄熄了后,大家准备继续开路,在天黑前赶到梁县去。 梁县的城门很高大,城墙上巡逻的护城兵明显比晋县多了许多。 云霞他们的马车被拦在了城门前,有兵士上前检查。 那兵士很年轻,长得很精神,就是那双眼睛就跟没睁开似的,典型的眯眯眼。 其他的兵士都懒洋洋地靠着城墙,只有他上前询问,还钻进车里仔细地翻了一气。 车里没有什么异常,兵士松了口气,面对云霞他们站好,拖长尾音,严肃地盘问起来。 “你们是哪里人氏?要到梁县干甚么?” 举廉站了出来,按照早就商量好的说法跟他讲:“这位长官,我们是道郡人士,到梁县来是走亲戚的。”他一边说一边拉过臣杭和智轩对兵士介绍,这两位是舍弟,又指着云霞说是他的妹妹;最后才对兵士说了瑶华是他的内人。 其他的都是家里的下人。 看举廉穿着像世家子弟,气度不凡,那兵士的态度便缓和了不少, 举廉说完话,便呈上了路条。 兵士拿着路条看了看,他粗通文墨,看清了那路条是真的,按理说可以放行,但这个兵士才提拔成东城门守卫兵小军头,正是急于表现的时候,再加上最近梁县发生了很多大事,所以他觉得这还不够,还要再查。 他那双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些,可以看见眼中一抹精光闪现,转向了云霞和瑶华。 云霞和瑶华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见两个姑娘就跟裹着的粽子一般,兵士摸了摸下巴,想到长官的训话,说那全氏余孽伺机作乱,城门守卫一定要严查严防。这两个虽然是女子,但全氏余孽也可能是女子不是? 于是他抬手指着云霞和瑶华开了口:“你们两个,把帽子围巾摘了我看看。” 举廉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有些生气地说:“长官,她们是女眷。” “女眷怎么了?我们县长说了,女眷也可能是大贪官全氏的余孽,意图潜入城中为他报仇,必须严查。”兵士的气焰不仅没有萎顿,还更旺盛了起来。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家伙!举廉在心里恨道。然后也急了,梗着脖子跟那家伙争吵起来:“你胡说八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全氏,我们是外地人!” 这时城墙下的兵士都看了过来,有几个兵士还向他们走过来,云霞见状忙对举廉说:“哥,看就看吧。长官,你让他们回去,我们配合你就是了。” 说着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围巾。 兵士朝那几个兵士挥了挥手,那几个兵士顿住脚,见云霞他们很听话,在配合检查,也就没再过来。 这段时间连轴转的在城门查人,他们都累死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检查的兵士见云霞服了软,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那双眯缝眼都完成了月牙。 只可惜了他们是外地人,要是本地人就好了! 云霞上下打量了兵士一番,心说这兵士看着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怎的就要较劲呢? 若是平常,云霞也就配合着让他看看了,但李永钺在附近,还不知道这县城里有没有他的余党,万一有认识他们的人,在父亲派来接应他们的人还没到之前,他们便暴露在危险之中了。 所以,云霞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真面目。 见云霞解开围巾,瑶华也准备解开自己的围巾,却收到云霞递过来的眼色和摇头示意,瑶华便停了动作。 解到一半的时候,云霞突然上前一步,直视那兵士说:“你确定要看?不后悔?” “我为甚么要后悔?”那兵士嗤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云霞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过一抹促狭的微光。 好样的,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你们郡守大人秦大人见到我爹都要矮三分,道郡的郡守汪大人对我爹也要礼让有加,一般人我是不会告诉他这些的,只是看着你是一个小兵士,不希望你被上司责怪,我才好心告诉你的。” 云霞慢悠悠地说完,继续盯着他看。 听完云霞的话,那兵士心里开始发毛。 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查到了一个比郡守大人官位还要高的人家? 他只不过是护城兵中的一个小军头,万一眼前这个姑娘真是哪个高官的女儿,开罪了这几个人,就是十个他捆起来也不够死的。 他死了不打紧,可家中的瞎眼老娘怎么办哪?难道也随着他一道死? 不,他的老娘一辈子够苦了,他的爹死得早,老娘守寡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可惜的是他前面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都没有养活,而他是老娘讨饭养大的。 他不想让老娘连一天福都没享,就死了。他现在当上军头了,可以让老娘吃到白米饭了。 虽然不多,可老娘一定会开心地笑半天的。 老娘说过,她这辈子能吃到白米饭,就是死了也值了。 另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成,所以绝对不能死。 至于他们的渭郡的郡守大人,倒确实是姓秦。数月前到梁县来,他就只看到了郡守大人头上的官帽,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毕竟郡守大人官太大,和他这种小军头中间隔了很多层级。 云霞见他有了犹豫,便知道有戏。 她又张口道:“你现在肯定在想,郡守大人我可开罪不起。比郡守大人还要高三分的人,那就更不敢得罪了,是不是?” 被云霞说中心思,兵士就跟被火烧到一样跳开了。 “所以,我劝你还是聪明点,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听了云霞的话,兵士一双眼睛飞速转动,在认真思考云霞的话。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早知道就不来查这几个人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他该怎么办? 不对,我不能被这姑娘唬住了,她说她爹和郡守大人有交情就有交情啊? 这么一想,他又重新拾起自己的气势,提高音量开口说话:“你,我” 云霞立刻打断他的话说:“你想说我是编排对不对?说与郡守大人有交情是瞎说的对不对?” 兵士那双眯缝眼此刻圆睁起来,睁得老大老大;连嘴巴也张开了没合上。 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姑娘,她咋能知道我想的是甚么呢?第一次对了有可能是碰巧猜到的,这第二次又猜对了,就有点吓人了。 云霞的声音适时响起:“我说得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你好,好歹你家中还有瞎眼的娘要照顾,不要把自己搭进去,老娘就很凄惨了。” 兵士啊的一声,就像见了鬼一般抱头蹲到了地上。 “起来!”云霞直接命令道。 就跟听了长官的命令一样,兵士立刻腾地站了起来,脸上却是布满恐惧之色。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瞎眼的老娘?”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外地口音的姑娘怎么会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的。因为怕被人嘲笑,他只跟关系近的几个兄弟讲过家里的情况,其他的守城军兵士都不知道的。 所以他就觉得十分诡异。 不仅这个兵士想不通,其他人也都没想通,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都憋着等会问云霞。 修竹小迷妹坚定地相信小姐,脸上流淌着骄傲和自豪,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兵士,在心里说我家小姐是仙女下凡,有什么她不知道?真是没见识! “我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这下你相信我是为你好了吧。”云霞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张小面额的银票,迅速塞到他的手里:“拿着,给你老娘买件暖和的棉袍,余下的钱买些粮食存着,准备过冬。” 云霞说的过冬其实是双关语,离边城越近,她越发能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兵士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银票,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早在云霞摸银票的时候,机警的举廉就站在了兵士旁边,挡住了城墙根下那些人的视线。 所以这会儿出声提醒兵士:“收着吧,我妹妹一贯乐善好施,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兵士嘴唇翕动,眼眶发热,他抖着手展开了银票,看到银票上面的数额,顿时吓了一跳。他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银票。 下一瞬,他立刻昂起头,脸色苍白地说:“贵人,使不得,使不得。”要把银票交还给云霞。 “有什么使不得的,我是拿给你的老娘的,再说是小面额的,用着不会让人生疑。快收下,那边有兵士过来了。” 因为看他们耽搁太久了,有两个兵士往这边走来了。 “我鲁明代瞎眼老娘谢过贵人。”这个叫做鲁明的人抱拳说了一句,把银票收到了怀里。 “好,没问题了!你们走吧。” 鲁明大声道。 接着又小声加了一句:“贵人,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话,就到城东的南火巷找我便是了。” 云霞点点头,转身拉着瑶华上了马车。 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拍着鲁明的肩膀说:“头儿,你也忒认真了。” “认真点好,走吧。”鲁明抬起眼皮,眯缝眼里闪动着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云霞他们的马车。 这里面的人会不会是来帮全县长伸冤的? 鲁明抱着侥幸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第844章 解疑 然后鲁明又加了一句:要是的就好了!也不知道罗兄和全少爷现在被抓到哪儿去了?你们千万要好好的啊! 顺利进城的云霞一行人,寻了个位置比较僻静的客栈安顿下来。 大家聚在了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中,关大强站在门口把风,其他的人闭门密谈。 关大勇躬身站到了云霞身边,认真听着云霞的吩咐。 “接头口令都记住了吧?”云霞抬起头看向他。 站直身子,关大勇郑重点头。 举廉欠了欠身插了一句:“令牌一定要保管好。” “是,属下记住了,人在令牌在!”关大勇应声做出了承诺。 云霞笑道:“其他就没有什么了。从梁县到凌县是条直道,不用担心走弯路什么的,那就等着你把人引过来了。不过,这梁县城门难进,我们算好时间先到城外来与你们汇合。” “属下明白,云霞小姐,臣杭少爷,举廉少爷,属下现在就动身。” 关大勇一身热血,高兴地接了任务就要去执行。 事不宜迟,也只能辛苦关大勇了,云霞站起身来,跟关大勇施礼:“那就有劳大勇壮士了!路上注意安全,尤其是跑夜路更要注意。” 说完转身拿起旁边桌上的热茶,试了试温度正好,便递给他:“喝杯热茶,权当给你壮行!” 关大勇点头憨厚一笑,接过茶盅,仰头喝光了茶水,连茶渣都一并吞进了腹中。 喝完茶,关大勇只觉得全身的血更热了,自己这是要挽起袖子去干大事了,他咧着嘴笑,方正的脸也因为笑容而变得柔和了不少。 抱拳与屋内的人施礼后,转身拉开门,关大勇跟门边站着的关大强碰了碰拳头后,笑着大踏步离开了。 屋门被关大强重新拉拢,他挺了挺胸膛,看着关大勇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大勇兄弟这走路都带风了!”关大强在心里边说边羡慕关大勇能被云霞小姐派去执行任务。 屋内,智轩率先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表姐,您是怎么知道那个鲁明有个瞎眼老娘的?” 少年一双眼中盛满惊奇,刚才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这个中缘由。表姐绝对不认识鲁明,而且她和鲁明说话的时候,他全程都在,鲁明根本没说过家里的情况,表姐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太神奇了,他觉得自己把头抠破了都想不出来了。 所以一逮到机会,他便按捺不住问起了表姐。 端起茶盅正准备喝水的云霞笑着对智轩说:“我猜的。” 正引颈等云霞答案的举廉和瑶华,听了她的回答,都互相对望了一眼,猜的?怕不是神仙才能猜得这么准吧? 臣杭直接站了起来:“小师妹,你怎么猜出来的?” 大家都一副急吼吼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只有坐在角落里的苇杭是例外的。 他知道,云霞一定是仔细观察了鲁明的情况推断出来的,只是自己当时站得远,无从得知云霞看到了什么。不过,就算是这样云霞已经很厉害了,猜得很准啊! 苇杭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云霞。 见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云霞也不好再卖关子了。 她开口道:“我是从鲁明身上穿的长袍猜出来的。” “长袍?”智轩挠着头重复了一声,更加不明白了,鲁明身上穿的长袍与他家里的老娘有甚么干系? 瑶华同样一头雾水,那时她就站在小师妹身边,也看到了鲁明穿的长袍,并没有发现那长袍有甚么特别的啊。 “长袍上又没有写着鲁明的娘是瞎子。”臣杭喃喃自语,想不通。 倒是举廉没有吭声,在仔细回想鲁明穿的袍子是什么样的,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记得鲁明的袍子是什么颜色的了?好像是青色的,不对,蓝色的? “表姐,您直接告诉我们吧。您怎么就从鲁明身上穿的长袍猜到他娘是瞎子的?” 智轩放弃了自己猜测,急不可耐地向表姐索要答案。 瑶华接着智轩的话说:“对对对,小师妹,我都快糊涂了,这长袍和他的瞎眼老娘有什么关系?” 说完挽住坐在她身边的云霞,晃着云霞的胳膊说:“快点讲,快点讲!” “好吧,我跟大家说清楚。其实鲁明身上穿的长袍跟那些守城兵士是一样的,应该是统一发放的。但仔细观察,会发现鲁明的长袍比较薄,显然长袍里的棉花被取出来了许多。 我就想,他可能是把那棉花取出来给家里人用了。然后我特地看了看他长袍的腰部,果然那里有重新缝合的痕迹。缝合处的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做针线活的好手缝制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针脚却是慢慢倾斜,不成一条直线。 我便猜测,缝补的人很可能眼睛看不见,仅凭着手摸索着缝补的。” 说到这,云霞顿了顿。 智轩、臣杭、举廉和瑶华都面面相觑,因为云霞说得好有道理啊! 他们都站在鲁明身边,可没有一个人仔细看过鲁明的穿着。 这回臣杭抢在了智轩前面发问:“小师妹,就算这个缝补的人是瞎子,那你是怎么猜出她是鲁明的娘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我当时也不肯定,所以我又看向了鲁明的鞋子。他的鞋子做得很好,但是样式明显很老,现在早就没有人穿这种鞋子了。我推断做这双鞋子是个老人家。 还有,那双鞋子前面,拇指顶着的地方补了一个小补丁,可是那针脚又跟长袍上的一样,斜着扭着的。 把这些信息综合起来,再结合鲁明的年龄,我便得出了结论:鲁明家境不好,人也很年轻,应该还没娶上媳妇。那帮他缝补的人应该是家中的长辈,而且这个长辈现在眼睛瞎了。 鲁明得到发放的棉袍,便剪开取出了一些棉花,想装进家中长辈的衣服中帮其御寒。 所以,这就是我在鲁明面前说了那番话的原因。 我要特别重申一下,当时我纠结过这个长辈是他的祖母还是母亲,也想过直接说成瞎眼的老人家,但我感觉是他母亲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有瞎蒙的成分,不过我的运气不错,竟然蒙对了!” 她的话音落,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服气,心服口服! 一直在旁边站着,乖巧安静笑眯眯的修竹,此刻眼睛里的星星不停往外冒,小姐是这世上她见到过的最聪明能干的人。 而瑶华则紧紧抱住了云霞:“小师妹,师姐对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恨不得给你点一百个赞!” 举廉却摇了摇头。 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摇头的瑶华,狐疑地嗔怪道:“举廉兄,你摇头干甚么?我说得不对吗?” 举廉又点了点头。 瑶华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刷地站起身质问举廉:“我哪儿说得不对了?” 见自己的未婚妻发火了,举廉忙陪着笑说:“别生气,我说不对,是说点一百个赞不对,少了,应该点一千个。” 原来举廉兄是这个意思,瑶华顿时为自己错怪他感到不好意思:“举廉兄,我错怪你了。” 不等举廉说话,云霞调皮地学着举廉说话:“师妹,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刚才说话说一半,害你理解偏了。” 噗,瑶华首先没忍住,笑出了声,接着是臣杭和智轩,连修竹都掩着嘴笑了。 角落里的苇杭唇角扬起好大的弧度。 我的云霞,自然是这世上最聪明最好的姑娘。 他嘿嘿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把大家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苇杭兄似乎也听懂了,看看这都高兴成啥样了。”云霞乐道。 转瞬间就被笑声淹没的举廉,眨巴了几下眼睛,朝云霞拱手道谢:“小师妹真是善解人意,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的话让屋子里的笑声更大了,门口的关大强不得不出声轰走两个好奇的店小二。 他们是想来打探下这房间里的人为什么笑得这么欢?但是门口这个板着脸的大个子根本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只得扫兴离开。 关大强并不在意他们的不满,现在由他负责里面人谈话的安全,当然要做到最好。他挺直脊背,眼睛睁大,看看前方。 此时谁敢靠近,他便会立即驱逐。 京城沈家,沈维玄跪在祖父面前把派沈大他们去结果李家丫头性命的事情说清楚了。 “你的意思是沈大他们几个大男人对付不了那丫头?” 沈老爷子把佛珠掼在了身边的桌上,拍着桌子大声喝问。 “祖父,实在是那丫头太狡诈,反正现在沈大他们都没有回来,估计是被那丫头算计了,没了。” 见沈老爷子的主要注意力果然在李家丫头身上,丝毫没有怪罪他私自去追杀李家丫头的意思,沈维玄大松了一口气,说话也顺畅了不少。 有权说得对,直接把事情摊在老爷子面前才是最好的办法。不愧是跟在老爷子面前的老人,已经把老爷子的脾气秉性摸透了。 以后要多给他些好处,让他为我尽心尽力。 要是能再把有利给掌控了就好了,只是这家伙好像对老六比较好,可恶! 沈维玄在心里转着心思,沈老爷子皱着眉头,在想着这中间的弯弯绕。 维玄要对付李家丫头他不反对,但照维玄所说,李家丫头逃过一劫,还害死了沈家几个精干死士,这就太过分了! 李家丫头也跟她爹一样,都是该死的东西! “维玄,你办事前为甚么不禀报祖父?”沈老爷子突然厉声道。 沈维玄被祖父的呵斥声吓了一跳,刚才放松的心再次被捏紧。他忙伏身在地:“祖父,孙儿是想着最近您身子欠安,所以不想让您烦心,只想办好事后再告诉您好消息,让您高兴的。” 这是有权跟他商量好的回话,沈维玄事先背熟,所以此时说来竟是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果然,沈老爷子听了他这句话,神色舒缓了一些。 “祖父,您千万别生气,孙儿年轻扛着住,您要发气就冲孙儿来,要打要骂都行,孙儿只求祖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说完,沈维玄的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沈老爷子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静,对沈维玄说:“起来吧!” 沈维玄诚惶诚恐地抬起头,继续对沈老爷子展开感情攻势:“祖父,您答应孙儿不生气了,孙儿才敢起来。否则孙儿会感到罪过,内疚,孙儿愿意一直跪到您不生气为止。” “祖父不生气了,你呀,好歹也是个堂堂驸马爷,快起来,要是被人看到,搞不好会编排祖父的不是。” 沈老爷子虚扶了一把,朝沈维玄示意,让他起身。 “谁敢编排祖父的不是,我沈维玄跟他势不两立!驸马爷怎的,在我心中,祖父永远是我的祖父!”沈维玄昂着头,掷地有声。 “维玄,坐这里。”沈老爷子这回直接拍着他身边的椅背出了声。 沈维玄这才缓缓起身,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不过,他刚挨到椅子,又跳了起来,跟祖父鞠了一躬说:“祖父,孙儿无能,还请祖父赐教。” 重新拾起佛珠串的沈老爷子一手捻动佛珠,一手捻起颌下长须回应道:“容祖父想想。” 刚才维玄的表现让他很受用,特别是维玄说他是因为维白喜欢李家丫头,怕耽误了维白这句话,尤其让他动心,他也觉得是时候解决这个丫头,给李勇钦有力一击是可行的。 而且这丫头能从沈大几人手中逃脱,更是不能留了! 死丫头,惹上老子你就没那么好运了,要怪就怪你那个爹吧。 天色暗了下来,候在门外的有权叩门请求进来点灯,沈老爷子同意了。有权忙进屋点亮了油灯,又把灯罩罩好,才退了出去,重新带上了房门。 出去时,他悄悄跟大少爷交换了下眼神,点了点头。 沈维玄明白,这是有权夸他做得很好。 梁县城外密林中的山洞里,西戎兵也点亮了油灯,蒙汗靠在铺着松软垫褥的大石板上,闭着眼休息。 今天总算把所有的兵器都搬进山洞藏好了,乌涂大人和大王的表哥李大人都很满意的离开了,蒙汗也很满意。 第845章 同行 这样他回去领赏赐的这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蒙汗脑海中闪过李大人收到他悄悄送的宝贝时的表情,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 虽然那宝贝是他在梁县抢到的,很喜欢很喜欢,送给了李大人让他心疼肉疼了一阵,但他想了想觉得值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那李大人毕竟是大王的表哥,届时在大王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那可比什么都管用啊。 这时一个西戎兵跑了进来,直接到他跟前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事?”蒙汗睁开眼,黑着脸问。 “蒙汗大人,外面下大雨了!草棚子漏水了!”小兵禀告道。 负责守山洞的小兵们平时都住在草棚子里,那草棚子本就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遇到大风雨便岌岌可危。 蒙汗虽然不情愿,也只得翻身下了石板,往山洞外走去察看情况。 走到山洞口,只见那草棚子在风雨中飘摇,蒙汗抬头望望天,黑沉沉的,大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他皱了皱眉,对跟着他的小兵说:“把那些家伙撵出去睡草棚子,留四个我们的人守着,其他人都回山洞睡。” “是,多谢大人!”小兵点头哈腰朝蒙汗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便往草棚子跑去了。 很快,他们留下四个负责看守的兵士,其余的兵士都回到了山洞。 全喆和罗江他们全被踢了起来,在西戎兵的呵斥下,被赶出山洞去睡草棚子。 老者走在全喆和罗江前面。 此刻,全喆和罗江都佩服地盯着老者佝偻的背影,为他的神准预测感到惊奇。想着等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干一场大事,两人不禁在心里摩拳擦掌起来。 老者走得很慢,丝毫不觉得淋雨难受,满心里都是欢喜,雨啊,再下大点才好。 时间回到吃晚饭前,因为今天把所有的箱子都搬进山洞,西戎兵们决定庆祝一番,专程派人到梁县买来好酒好菜,准备大肆吃喝一顿。 所以晚饭时分,西戎人对于全喆他们这些苦力的管制稍微放松了一些,老者瞅空子便跟全喆和罗江说了自己的出逃计划。 “两个后生,今晚会有大雨,小老儿准备逃走,你们跟我一起走吧,我保证把你们带出去。” 全喆楞了一下,对老者如此肯定的说法有点不可思议,看他一副羸弱的身板,真的能带他们出去吗?不会有有诈吧? 因为他父亲突然出事,导致全喆现在对人的信任度大大降低,除了无条件相信江兄和鲁明等几个生死兄弟外,其他的人他都刻意保持着警惕。 罗江就比较客观一些,但他显然不赞成老者冒险,耐心的对老者说:“老伯,如果您有万全把握可以逃,否则我劝您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小老儿有把握,这座山我非常熟悉,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你们放心跟着我吧。小老儿绝对不会害你们,那些坏崽子,”老者指了指那边的西戎人说:“过两天等我们帮着把山洞封住藏好,就会杀我们灭口的。” 老者这番话,让全喆和罗江都很惊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老伯何出此言?” 把声音压得更低,老者告诉他们,今天下午那几个本朝人进山洞的时候,他正好在山洞里摞高的一排箱子后卸箱子,他们没发现有人,便说起如何处置这些劳力的事,他便偷听到了。 但是也把他置于了危险地步,当时他紧张得浑身打颤,大气都不敢出,要是被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还好,那几人说了就出了山洞,紧接着不是又来了啥乌大人和李大人么,那伙人呼啦啦围着去迎接他们,他才拖着颤抖的腿,趁机悄悄摸出山洞。 老者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明显还有些后怕,好险,兴许是老天爷在保佑他,才让他如此好运逃过一劫。 罗江和全喆对望一眼,罗江点了点头。 这件事罗江是亲眼所见的,那几个本朝人出来后不久,他确实看到老者从山洞出来,走得慌慌张张的,当时他并没有多想,现在前后联想起来,他相信这老者所言是真的。 得到江兄的暗示,全喆便不再怀疑,他对老者说:“我们愿意跟着您一起逃出去,只是其他的人能不能一起带上?” 老者面露为难之色,这么多人一起逃,有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老伯,我们在山洞里,外面守着很多西戎兵,要逃的难度很大。您能不能先简单说说,您准备怎么逃?” 罗江伸手按住全喆的手,转头问老者。 老者点点头,指着天说:“今晚有大雨,小老儿估计他们又会像那天有狼来,就把我们撵出山洞顶在他们前面一样,让我们住草棚子,半夜我便借口出恭,然后趁机逃出去。” “我们都跟着说出去出恭,这些西戎兵会怀疑的。”全喆接了一句。 罗江却很肯定地说:“好办法,不过,我们不用找出恭的借口。” “江兄,您的意思是另找借口?” 全喆抬起头问,就见罗江咬着牙做了个砍的手势:“不用找借口,他们不仁,我们也不用再讲义字了,直接杀了看守我们的西戎人。大家一起逃命,总好过被他们杀死。” 这样啊,全喆热血上涌,江兄说得对,那就这么办! “老伯,就带着我们一起逃吧。”既已下了决心,全喆立马转头恳求老者。 老者看了看全喆,又看了看罗江,一双老眼中亮起慈爱的光,这两个后生是好后生。 于是重重点头说好,小老儿豁出去了,把大家一起救走,也算是积德了。 这时,西戎兵的骂声传入他们耳朵里,全喆和罗江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夹着老者快步走入草棚中。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老者的乞求,雨哗啦啦下得更大更猛,草棚子里雨滴都牵成了线。 他们这群人被扔进了草棚子中,四个兵士负责看守他们。其他兵士此时已经在山洞里舒舒服服的歇息了。 不过,蒙汗做事谨慎,专门安排了替换那四个兵士的人后才放心睡觉了。 梁县客栈里,云霞和瑶华换好夜行衣,修竹表示会听话的等在客栈里,然后依依不舍的把两位小姐送到门口。 “小姐,吴小姐,您们都要小心。” “知道了,你放心。我们走后赶紧把门关好。”云霞回身吩咐她。 瑶华也跟修竹挥了挥手,拿起门边挂着的两件蓑衣,跟云霞一起出了门。 走了两步,看见站在走廊上的举廉,披着蓑衣,一派凛然之气。 瑶华的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闪着光,心里被欢喜填满,举廉兄这样看着好威风哪。 见两个姑娘走来,举廉点了点头,便在前头带路,三人来到臣杭的房间外。 说好的在门口等他们的臣杭却没出来,屋里也亮着灯,举廉只得伸手拍门。 “哥,我去开门,您放开我一下好不好?”屋子里,被苇杭抱着的臣杭央求道。 苇杭不吭声,继续抱着他不放。臣杭只得认命的放弃跟兄长讲理,拖着他一道往门口走去。 好在他走动,兄长并没有赖着不走,还很配合的跟着他一起走动。 所以等他打开门时,云霞就看见了臣杭带着外挂的无奈模样。 “进去说话。十五兄,麻烦您在门口守一会。”云霞果断下命令。 臣杭拖着兄长往里走,云霞和瑶华闪身进屋后,举廉顺手把门拉来关上了。 “小师妹,你来跟我兄长讲讲,看看他听你的不?”臣杭苦着脸对云霞说。 摘下身上的蓑衣放到桌上,云霞看了看苇杭,只见苇杭就跟长在臣杭身上一般,把他抱得死紧。 “苇杭兄这是要跟着去?” 臣杭立刻点头:“小师妹聪明,一下就猜中了。” 瑶华站到臣杭身边说:“十六兄你刚才不是来说苇杭兄睡着了吗?怎的把他吵醒了?” 臣杭大喊冤枉:“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吵醒兄长?我进来拿东西,说再看看兄长就出发的,结果一推门就见兄长站在门边,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抱着我不放。” 云霞蹙了蹙眉,她想趁着雨夜掩护,摸到那山中去探查下的计划不能出差池,但苇杭非要跟去的话,会不会引起计划泡汤呢?但不让他跟去,看他那个阵仗是绝对不会放开臣杭的,这该怎么是好? 见云霞面露愁容,眉头皱起,苇杭心里有些难过。 他不想这样让她犯难的,可他也不想留在客栈,让他们几个人去冒险。即便他知道,他们几人身手都不错,可未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所以他还是希望自己能跟在他们身边,万一遇到危急,他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尤其是云霞,那是他下了决心要保护好的姑娘,加之他现在了解了云霞对他的态度,知道云霞是喜欢他的,那他就更不能容忍云霞受到一丝伤害。 瑶华凑到云霞跟前问:“小师妹,你说怎么办?” 云霞正在纠结中,她也打不定主意。 但是时间紧迫,他们还要出发去山中打探,必须快速做决定。 转过头,她试探性地问了问臣杭,要不然你也不去了? “那怎么行,说好我们几个师兄妹同进退的,不能丢下我,否则我就生气了!”臣杭立刻提出强烈抗议。 说完又对瑶华说:“大师妹,你得帮我劝劝小师妹,让她收回不让我去的想法。” 搞得瑶华也只得向云霞求情。 “我知道了,让十六兄去,好了吧!只是十六兄去,苇杭兄也去,怕分不出人来保护苇杭兄的安全。”云霞有些担心地说。 臣杭扭头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兄长,咬牙说道:“小师妹,要不就带着我哥吧?我哥拳脚功夫很厉害的,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他说的是实话,兄长的师父刘老爹那样的高手,都亲口承认他哥的学武天赋,还说他哥的拳脚功夫不错,比他的功夫还好。只是父母不准他在外说道,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又是对师兄和师妹他们,他就不该瞒着了。 “真的?苇杭兄的拳脚功夫有这么厉害?十六兄您怎么不早说?” 云霞是听说过苇杭练过拳脚功夫,不过,她以为也就是一般的花拳绣腿的水平,着实没想到人家还完全能自保。 她忽闪着大眼睛凑到苇杭面前。 近距离看到云霞清丽秀美的脸和那双缀满星光的大眼睛,苇杭呼吸一窒,抱着臣杭的手差点都松开了。 云霞倒是没在意,点了点头,眉目舒展地对苇杭说:“苇杭兄真不赖啊,看不出来还是个隐藏的高手,走吧,跟着我们一道吧。不过你得先放开你弟弟才行。”说着伸手扳开了苇杭抱着臣杭的手。 苇杭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温热的,软乎乎的小手碰触在他的手上,却让他的心窝子也跟着暖洋洋起来。 臣杭终于解脱出来,欢喜道:“还是小师妹有办法。” “那是,师妹是谁啊,什么事都不能难倒她的。”瑶华一副见惯不惯,全当自然的态度。 云霞没有说话,只是笑,她知道瑶华是真心夸她的,若是跟瑶华客气反而显得矫情了。 一边笑着一边拉着苇杭到门边,把挂在门上的蓑衣给他穿上。 云霞纤长如葱根的手指,灵巧的帮他系上了蓑衣的带子,然后退一步歪着头看了看说:“好了!” 此刻的苇杭觉得自己又踩在了云端之上,这回更加幸福的是,心爱的姑娘在他抬眼可见的距离,这就相当于他和云霞一起站在云端中。 被这片幸福的祥云包围着的苇杭,好想就这么一直站着,站到地老天荒都可以。 瑶华也跟着云霞退了一步,看着穿着蓑衣的苇杭,总感觉他把蓑衣都穿出了贵气来。这一点,跟明光兄是一样的,明光兄也是那种穿着简单的粗布衫都显气韵的人。 于是啧啧感叹道:“苇杭兄人长得好,就算穿蓑衣都好看。跟明光兄是一类人,是吧,小师妹?” 云霞没有否认,大方承认:“师姐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846章 哨探 “那好吧。苇杭兄,你今天表现很不错,后面也要继续这样,还有,到了山里就不要出声了,知道吗?” 云霞转头提高声音再给苇杭交代了一遍。 “小师妹,我哥会做到的。是不是?哥?” 臣杭跑到兄长身边,很有信心地说。 苇杭突然出声:“听,听话!” 显然是听懂了云霞的话,大家都放心了,纷纷说着夸奖苇杭的话,把他和云霞簇拥在中间往那座山行去。 山里的雨下得更大,草棚子里的苦力几乎是在雨中淋着睡觉。但是因为白天太劳累了,大家依然挤在一起睡着了。 除了那位老者、全喆和罗江外。 负责在草棚子里守着他们的西戎兵占据了草棚子里唯一比较干燥的一团地方,两个西戎兵裹着被褥睡着了,另外两个西戎兵值守上半夜,他们抱着兵器,虎视眈眈地盯着苦力们,就像饿狼盯着猎物一般。 黑夜中,老者、全喆和罗江只能假装睡着,各自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全喆和罗江有些担忧,不知道这四个西戎兵好不好对付,要想逃走,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四个西戎兵才行。 那两个睡着的相对来说要好解决一些,这两个醒着的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 所以他们只能等。 与此同时,驿道上奔跑的五个人,在风雨中挺直脊梁,用最快的速度往那座山靠近。 离那座山还有一小半路程的时候,一阵更大的急雨伴着狂风,吹打到众人身上。 雨水顺着大家的蓑衣往下流,穿在身上的蓑衣明显加重,刚才一路不停地奔跑,大家的体力透支很大,三个少年人还好,云霞和瑶华就要难过些了,两个姑娘渐渐气喘吁吁起来,浑身都似乎缠着重物,人很疲惫。 但为了不拖累大家的进度,她们硬生生咬着牙扛着。 牵着云霞的苇杭明显发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知道云霞需要休息一下。 四处看了看,他欣喜地发现前边有棵大树,再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云霞,发现她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打算,还硬撑着在往前走。 是的,现在云霞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所以不得不变跑为走了。 “瑶华,你怎么了?” 这时举廉焦急的声音也响起了,原来瑶华实在走不动了,举廉揽着瑶华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举廉兄,我是不是拖累大家了?”瑶华有气无力,带着愧疚说。 举廉摇摇头:“没有,瑶华我们歇息下吧。” “不行,我慢慢走,时间不等人,再说,小师妹都没停下来,我怎么好意思停下来。” 瑶华坚决不同意歇息,强自咬牙往前挪动着。 举廉没有办法,只得尽力搀扶着瑶华,让她能稍微轻松些。 这两个姑娘太倔强,都不肯做拖累大家的事。 见此情景,苇杭决定就由自己来做吧。 到了那棵大树前,他放开云霞的手,跑到树下蹲着不走了。 大家只得围拢过来。 “苇杭兄,你怎么了?”云霞试图拉他起来。 臣杭也伸手想把哥哥拽起来。 “累。”苇杭不起来,还坐到了地上。 大树树冠很宽,树叶浓密,雨水也少了,大家见苇杭不走,也只得坐了下来。 刚才强撑着提着一口气的云霞和瑶华,这会儿坐下来休息,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不过能喘口气,也让她们俩缓过些劲来。 这才对嘛,张弛要有度,否则铁打的身子都会受不了的。 苇杭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开始伸手从怀里掏东西。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从纸包里拿出了几个糕点。 晚饭前听到云霞他们商量要去夜探,他便悄悄在饭桌上拿了几块糕点藏起来,以备到时候补充体力。 现在要怎么分发给大家呢?他想了想,对着臣杭开了口:“吃。” 臣杭看到突然塞进自己手中的糕点,还有些愣怔。 “吃。”苇杭又说了一遍,然后自己拿了一块糕点开始吃。 “哥,您还存了糕点?太好了,我真的饿了。”臣杭反应过来惊喜叫道。 苇杭顺势把手里的糕点都塞到了臣杭手中。 还带着苇杭身体温度的糕点被臣杭分给了大家,每人都分到一块,最后还剩了一块。 大家吃着糕点,说笑了几句,纷纷表示此刻吃的糕点是真正的美味。 还别说,吃完后大家都感觉流失的力气又回到了身体中,云霞便把剩下的一块给了苇杭,表彰这个大功臣。 还只有苇杭想到了带糕点,他们几个正常人居然都没有想到。 “所以我说苇杭兄是大智若愚吧。”吃完糕点,缓过来的云霞一边站起身,一边笑着对其他人说。 瑶华跟着站起身:“小师妹说得对,托苇杭兄的福吃了糕点,又歇息了一会,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又能奔跑了。” “苇杭兄,听到没有,我们都在夸你,走,一起奔跑起来。” 看了看跟着站起身,在自己身边的苇杭,云霞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说:“苇杭兄听到没有,大家都在夸你呢。” 嘿嘿嘿,苇杭憨憨地笑,笑声舒缓低沉,和着雨声,还挺好听的。 此刻的苇杭心情愉悦,他的手和云霞的手拉在一起,他感到掌中软滑的小手凉冰冰的,便用自己的大掌包覆着那小手,给云霞带去温暖。 风雨中,五个人继续跑动,步伐有力而坚定。 草棚子里,侧耳听了听其他人传出的呼吸声,全喆伸手碰了碰睡在他身边的罗江,罗江又碰了碰老者。 老者动了动,但很快用手压了压罗江的胳膊,意思是时机还没有成熟。 罗江自然把老者的意思传递给了全喆。 西戎兵见他们这一团有动静,立刻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朝睡在最外面的全喆踢了一脚。 全喆忍着痛发出两声呓语,那西戎兵又补了一脚才走了。 看来老者说得对,他们还需要耐心等待。 索性趁这个机会睡一会吧。 全喆调整了下心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休息好了,等会才能逃得快。在这个信念支撑下,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云霞他们终于来到了密林前,似乎是为了考验他们,雨下得更大了。 大家顿住脚,云霞晃了晃头,眨了眨眼睛,再抬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这才指了指密林,举廉、瑶华和臣杭都明白了,云霞是在这里看到有人埋伏的。 现在那树林里黑黝黝的,雨水冲刷着树木发出声响,风摇动着树枝叶晃来晃去。 按说现在那林中不应该有人,但为了保险起见,云霞还是先扔出一块小石头探探路。 她的石头扔进密林中就像沙子掉进沙堆一般,很快融入,没有带来任何动静。 举廉也蹲下,摸索着在地上捡了块石籽朝旁边的林中再扔了一次,大家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发现异常。 于是举廉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等等,他先进密林。 臣杭要跟着去,被举廉拦下,自己则一马当先冲进了密林中。 在这方面,举廉做得很不错,看着他的背影,瑶华心里充满骄傲,云霞心里则是敬佩。 苇杭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为自己现在还不能冲锋在前感到遗憾,也为举廉兄每次挺身而出点赞。 没一会儿,举廉就穿过了密林,看到了密林后那块平坝。他定睛细看,平坝中间竟然有间房子,在风雨中晃动着。 应该是个很简易的房子,眼看着就跟要被风雨给推倒似的。 举廉皱了皱眉头,小师妹看到的那些人莫非就在这房子里住着?这是些什么人呢? 举廉想先摸到那房子处去看看,他走出两步,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先出密林跟他们讲讲这里的情况,再去探探房子里的人。 于是重新折回来,迅速穿出密林。 听了举廉打探的情况,云霞说:“果然有问题,走,去探探情况。” “小师妹且慢,还是我一个人先打前哨,万一对方有准备或者是个圈套,你们也好赶紧撤退。”举廉制止了正要迈步的云霞,提议自己只身再去探路。 云霞摇摇头:“十五兄,每次都是你冲在前面,这次换我来。” “不行,我是师兄,你得听我的。”举廉坚决不同意。 瑶华站到举廉身边,伸手拉着举廉的手,也对云霞说:“小师妹,我们是你的师兄和师姐,你得听我们的。” “正因为您们是师兄和师姐,才该我去探探,万一有什么问题,您们也好救我不是?好了,就这么定了,您们几人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先走了。” 说完,云霞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从瑶华身边射了出去,冲向那片密林。 接着人影一闪,举廉发现苇杭从自己身边跑过,紧跟着云霞钻进了密林中。 他们俩的速度太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等举廉和瑶华清醒过来,云霞和苇杭已经早就没影儿了。 怎么办? 举廉和瑶华都很着急,但是他们知道小师妹说的是对的,必须要有人在此接应,否则遇到事情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臣杭也很着急,哥哥直接跑了,万一不能帮小师妹的忙,还拖了后腿该怎么好? “十五兄,我哥他,都怪我,我应该看住他的。” 臣杭十分自责。 “十六兄,我觉得无妨,苇杭兄来的路上一直跟着小师妹,而且很听小师妹的话,刚才肯定是见小师妹走了,也要跟上。” 瑶华出言安慰臣杭。 “是啊,别着急,苇杭很听小师妹的话,小师妹对他自会有办法的。咱们也别去想其他的了,快进林子里看着,情势不对,立刻上去救人。” 举廉说完直接转身,拉着瑶华奔向密林。 臣杭顿了顿,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也罢,哥哥虽然傻,但功夫还是很强的,关键时候会帮小师妹的。 草棚里,老者动了动。 西戎兵没有反应,现在更深夜静,看来那两个抱着兵器守着的西戎兵应该放松警惕了。 他翻了个身,且把动静搞得比刚才大了许多。 然后屏神凝气,把耳朵竖起仔细听了听,一片寂静。 于是老者推了推身边的罗江,其实在老者第一次动的时候罗江就醒了。 老者一共推了他三下,按照约定好的,这意思就是可以行动了。 罗江一边伸手推醒了全喆,又补推了两下,一边坐起身来。 他适应了下眼睛,立刻转向那几个西戎兵呆的地方看去,果然抱着兵器坐着的两个西戎兵在打盹,依稀可以看到两人背靠着背,头一点一点的。 大好的机会! 跟着坐起来的全喆抓着罗江胳膊的手激动得抖了抖,原本还想着要装着肚子疼假装出去出恭的,现在也不需要了。 两人都向对方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罗江像一只出山的猛虎一般,而全喆就像一头苏醒的狮子,两人一起扑向那四个西戎兵。 他们早就分好了工,全喆对付地上睡着的两个,罗江杀掉坐着的两个。 睡着的两个因为毫无防备,一个被全喆捂住嘴巴,直接掐断气,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半分就去见阎王了;另外一个只来得及挣扎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呼吸。 罗江捂住坐着的一个的嘴,用自己的背抵住另外一个,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面前这个西戎兵的脖子,另外一个都还没醒来。 他扔掉已经一命呜呼的这个,反手锁住了背后这个,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西戎兵还以为是他的同伙在闹他,扭动了下身子咕哝了一声,罗江的手掌便覆盖住了他的嘴。 那声咕哝成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老者见罗江和全喆成事,立刻左右推搡,告诉那些人赶紧起来,逃出去。 大家从睡梦中醒来,见草棚子的门大开,两个汉子的身影在门边,有声音传来:“守卫的西戎兵都被我们打死了,大家抓紧时间逃出去。” 从大家中间猛的跳出一个人,身形一闪,从门口窜了出去,但他出了门却是向着山洞方向跑去。 屋子里其他人都反应过来,纷纷爬起来往外冲。 “大家往坡下跑,散开来跑。”老者跟在后面叮嘱道。 此时,云霞和苇杭刚刚摸到草棚子后面。 第847章 逃命 就见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冲出来好些人,云霞忙拉着苇杭躲到了旁边,虽然相信苇杭,但在这紧急关头,她还是有些担忧地对苇杭说:“你,千万,别出声!” 苇杭含糊了几个字:“不,不出!” 见他明白并答应,云霞松了口气。 起先她刚进密林,苇杭就跟了过来。 “苇杭兄,你怎么来了?我是去探情况的,很危险,你快回去。”发现苇杭后,她试图把苇杭拉回去。 苇杭却不干,还伸手紧紧拉着她。 “听话!” 他嘴里嘟囔出两个字,简明扼要,声音还充满霸道。 云霞理解他是说自己会听话,其实苇杭这两个字却是说给云霞听的,让她听话,让他跟着她一起去。 这么危险的时刻,他苇杭怎么能不在呢? 密林中,苇杭站得稳稳的,云霞想拉他回去根本拉不动;情况又紧急,再加上她也怕回去之后,举廉和瑶华不会再放她来,会取代她来探情况。所以云霞便回了苇杭一句那你要听话之后,拉着他穿过密林摸到了这间屋子后。 结果这是什么意思?屋里里一下跑出这么多人?难道发现他们了?云霞把手放在刀鞘上,实在不行只能硬拼了。 躲在密林里的举廉他们三人也看见了四散的人,大家紧张起来,不好,小师妹他们会不会是被发现了? 贴在草棚子边上,云霞和苇杭就见最先冲出来的那个人突然哇啦啦大喊起来,很快从山那边跑出了一群人,叽哩哇啦地说着云霞不懂的语言。 而先前其他从草棚子里跑出来的人,都一窝蜂顺着草棚子后面的一个长坡跑去,有个汉子的声音传出:那家伙是西戎人的走狗,大家四处散开,拼命逃。 接着有个苍老的声音说:“你们尽量往林子中钻,别再让西戎人逮住了,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山洞封好后他们会杀了大家的。” 云霞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是被西戎人抓在这里来封山洞的。 这里还有个山洞?她转头看向那群西戎人跑出来的地方,虽然看不大清楚,依稀可见山洞的影子。 看来那山洞里有西戎人的秘密。 趁乱跑过来的举廉他们三人和云霞汇合后,五人眼见着那群黑影冲过去,只能贴在草棚子边上一动不动。 那群黑影直接冲向了长坡,去追逃跑的人去了。 长坡下,老者推了罗江一把:“你们俩快跑,别管我了。” 他跑不动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这些苦力中竟然有西戎人的暗探。 这个杀千刀的,出卖自己的同胞,想置大家于死地啊! 想到这里老者气得身子抖动起来。 看来他还是在劫难逃,只希望其他人能多逃出去一些。 “老伯,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全喆不容走斩地回答。 老者叹道:“傻孩子,我会拖累你们的,真的不要管我,我老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你们还年轻,快跑,西戎人都追来了。” 罗江躬身站到了老者面前:“老伯,我背着你走。” 说着不由分说的抓住老者的手,把他拉到背上,双手托着他的双腿。动作又快又利落,等老者反应过来说话的时候,罗江已经背着他跑了起来。 老者挣扎了两下,却被全喆制止了:“老伯别动,这样只会让我们走得更慢,你也不希望我们都被抓吧?” 他的话让老者停止了挣扎,若是害得两个好心的后生被抓,他罪过就大了。 “老伯,我一定会背你逃出去的。”罗江斩钉截铁地告诉老者。 伏在罗江宽厚温暖的背上,听他如此说之后,老者平息了下自己的心绪,把脸上的雨水擦了擦,开始给罗江指路。 在老者的指引下,他们迅速转到了一处林子边,钻进了密林。 三人很幸运,西戎兵没有追上他们。 但其他的人,除了个别跑出去后,都被抓了回去。 西戎人也收了兵,把人押解回去了。 听到西戎兵的骂声,和苦力们凄厉的叫喊声,罗江顿住了脚步。 “全喆你听,被抓回去的人不少。” 全喆自然也听到了,他咬着牙,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可恶!要不是那个西戎人的走狗,我们今天逃出来的人就多了。” “全喆,你背着老伯走,我要回去,看看能不能救他们,救出一个算一个。” 罗江突然出声,带着命令口吻跟全喆说。 “江兄,你带着老伯走,我回去。”全喆说完就转身往回走。 “站住!”罗江突然严厉喝道。 他把老者放下,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全喆。 “江兄,您放开我。”全喆试图挣脱。 罗江凑到他的耳边说:“全喆你听江兄说,你父亲我义父的大仇还未报,这是最大的事!你是万万不能推辞的!” 全喆身子一僵,顺势靠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所以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江兄的。江兄若是能活着回来,自会去找你,和你一起为义父报仇;若是江兄回不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为义父报仇,听到没有?” 此刻的雨渐渐小了,全喆看见近在咫尺的江兄,那双眼睛在夜色中发着光。 他想反驳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是啊,他的父亲含冤而逝,死得不明不白,还被大肆污蔑,他必须为父亲报仇,为父亲正名,否则他去了那边也无颜见自己的父亲。 全喆的拳头捏了又捏,都听见了骨节间的脆响。 罗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其他的事兄长都依你,唯独报仇这件事你必须依兄长。快走吧,万一西戎人杀个回马枪,你又逃不成了!” 老者走过来,刚才他依稀听到了报仇两个字,原来这两个后生还背负着报仇的重担哪。 被罗江劝服的全喆弓下身子对老者说:“老伯,我来背您。” 罗江帮着把老者背到了全喆背上,全喆瓮声瓮气地对罗江说:“江兄,您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罗江点点头:“我答应你。” 老者拍了拍罗江的肩膀:“后生,注意安全,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他安全出大山的。” “多谢老伯,全喆快走吧。”罗江说完抱了抱拳,扭身往林子外走去。 第848章 伺机 再说到云霞他们这边,他们五人贴着棚子躲着,清楚地看着一个个黑影叫嚣着闪过,这些西戎人跑向长坡,准备抓逃跑的人。 他们速度很快,似乎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我们怎么办?”见状,臣杭着急地问。 刚才的喊话声,让他们大致猜出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西戎人抓了本朝人做劳力,劳力不堪受罪逃跑。 所以帮不帮逃跑的人,这个问题立刻摆在了大家面前。 对西戎人的做法,举廉义愤填膺,他低声道:“我先冲出去拖住西戎人,为那些逃跑的人争取一下机会。” “十五兄,先等等。” 云霞出声制止。 她的话刚说完,就感到握着她的苇杭的手,力度猛然加大了一点。 苇杭是对云霞的冷静表示赞叹,而云霞理解为苇杭兄似乎很紧张,特意先低声安抚了苇杭两句。 “小师妹,再等下去,那些人都被西戎兵给抓回来了。”举廉觉得不能再等了。 “十五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情况不明,咱们必须审慎。帮,肯定是要帮的,西戎人敢在本朝地界内撒野,绝对不能饶恕。 刚才我数了数追出去的人,一共十一个。但是那边山洞里有多少人还不知道,我的意思是等打探到山洞里的人数再做打算,若是人不多,我们把他们一锅给端了,我有信心能办到;若是人多的话,我们就得想想其他办法了。” 云霞耐心的跟举廉解释了一番,举廉总算被她安抚下来。 “好,就听小师妹的。”举廉心服口服地点了头。 举廉都这么说,臣杭便更没有意见了。 几个人顺着草棚里摸到到棚子当头上,隐在阴影中往山洞那边看去。此时山洞已经点亮了灯,里面有隐隐的声音传出,叽哩哇啦的,应该是西戎语,虽然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那语气是气急败坏的。 而长坡处很快传来了鞭子打在身上的声音,混杂着骂骂咧咧的西戎话,间或传出凄厉的痛叫,看来是西戎人抓住了一些逃跑出去的人。 瑶华有些担忧地说:“等会那帮西戎人回来了,我们在这会不会被发现?” 她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云霞抬头看了看天,雨倒是小了很多,但万一那帮人到草棚子来,他们就无法藏身了。 或许应该趁现在这平坝上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先回到密林中。 “师姐考虑得有道理,不如我们先撤回到密林中,那里好藏身。”云霞提出建议。 见自己的意见被云霞重视,瑶华很是高兴,立刻对云霞的建议表示了赞成。 侧耳听了听长坡上的动静,好像有脚步声往坡上移动过来,举廉便说好,我们先回密林中,爬到树上躲着。 大家意见统一,立刻开始行动。 举廉和瑶华在前,臣杭居中,云霞和苇杭断后,五个人迅速穿过平坝,冲回了来时的密林中。 举廉、瑶华和臣杭一人抱了一棵树,吭哧吭哧往上爬。 云霞则要照顾苇杭,所以和苇杭挑了一棵较大的树,准备两人一起爬上去。 “苇杭兄,你先,爬!”云霞拍了拍粗大的树干,手脚并用地对苇杭示意了一下,让他爬上去。 苇杭抱着树干,就像一只灵巧的树袋熊一般,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树梢,还选了一根粗大的树枝坐了下来。 跟在后头爬树的云霞啧啧称奇,难怪臣杭说自己的哥哥很会爬树,这速度和身手,那确实是名副其实。看来上帝给苇杭开的那扇窗还是蛮大的。 萧先生和萧师母可以稍微宽一些心了。 她仰起脸看了看苇杭,无声地笑了。 等她爬上去,刚和苇杭坐到一起,就看见长坡上影影绰绰的走上来的几个人。 两人被后面的人反剪着手,押着走到了坡顶。 他们绕过草棚子往山洞走去。 进了山洞没一会儿,山洞里走出两个人往草棚子走去。 和苇杭并排坐着的云霞念了一句:“好险,还好我们离开草棚子了。” 苇杭坐着离云霞近了一些,他好想告诉云霞别怕,但终是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平坝那边。 长坡上陆续又有人上来,有逃跑的人被鞭子抽打,发出一阵阵惨叫。 听得揪心,云霞怒骂起来:“该死的西戎人,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听了那撕心裂肺地惨叫声,苇杭何尝不生气呢?他牙关紧咬,胸脯起伏不定,提起拳头一拳砸在树枝上,树枝都晃动了起来。 这些西戎人居然明目张胆地横行霸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苇杭眼睛里迸射出寒光,视线像冰刃一般,朝西戎人飞过去。若是眼刀能杀人,那些西戎人此刻已经被杀得千疮百孔了。 似乎还无法消弭仇恨,苇杭捏成拳头的手揉搓着,想把那些可恶的西戎人捏成齑粉。 很快,草棚子里的有了亮光,接着有人冲出来朝山洞跑去,显然是去汇报什么去了。 山洞里瞬时传来咆哮声,在静夜里听着尤其瘆人。 没一会儿,山洞里出来几个人又冲草棚子走去。 “莫非是草棚子里死了人,这帮子西戎人才炸锅了?是了,草棚子里被西戎人抓来的苦力合伙杀了看守他们的士兵,然后四散逃命,本来是一次好机会,但最大的遗憾是他们这里面出了内奸,这个可恨的内奸向西戎人告了密,被抓来的苦力们才会又被抓回来。” 云霞在心里推测了一阵,觉得大致应该是这么个情况。 这个内奸真该千刀万剐,等会若是被我抓住,定要让他尝试下我的处置手段,必须好好磋磨下他再杀掉。 她咬着牙恨恨地想,对,就这么办,搞得这家伙生不如死后,再赐他死透透,否则不能解恨。 刚才苇杭眼里还寒光四射,布满霜雪,现在却被两簇熊熊燃烧的愤怒火苗给取代了。 西戎人还真是狡猾狠毒,竟然在这群人中安插探子,所以才破坏了这些人的逃跑计划,这次他们被抓回来后一定会受更大的罪。 待会儿要想办法救他们出来,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遭罪。对了,刚才好像还听说西戎人会在他们封好山洞后杀了他们,这么些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管。 苇杭已然下了决心。 第849章 待命 苇杭转头看了看山洞那边,在心里算计了下,刚才进去四个人,跑出来五个人,被抓的人大概捆绑起来了,留下一个人看着,其余的人去草棚子看死去的西戎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山洞里的西戎人应该都会出来,去吊唁死去的同伙,送他们最后一程。 那这样算来,这里的西戎兵一共就十四个左右,那倒是有胜算把握。 云霞和苇杭所想的内容竟然惊人相似。 “一共约有十四五个西戎人人,我们应该能对付吧?”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心里再次评估了下可能性。 她是一贯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总要尽量做到周全考量再出手,所以这会儿云霞又仔细理了理,如果西戎人功夫一般,自己应该能对付两至三个,臣杭和瑶华也差不多,举廉多对付一个,给他算成四个,苇杭若是能对付两三个,那就没有问题了。 但若是那些西戎人内中有高手,或者水平普遍比较高,他们就不占优势了。所以要想好退路,或者能智取。 她的眼睛扫向那个草棚子,思索着对策。 听着云霞的自言自语,旁边的苇杭很想对她说:“小傻瓜,我们几个人对付十四五个西戎人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五六个。” “西戎人最是阴险狡诈,万一他们有暗器什么的,还是很棘手啊!”云霞又嘀咕了一句。 苇杭眯了眯眼,这个很有可能,不过小心一些,就不会上当的。再说,我有婉姑娘给的解药,专门解西戎人的毒,可以防备你说的万一不测。 “不能怕,救人要紧,先不想这么多。”云霞晃了晃头,又补充了一句。 显然云霞也下了决心。 嘿嘿嘿,苇杭忍不住发出自己标志性的笑声,当然声音尽可能得压低了。 被苇杭的笑声打断思绪,云霞转头看了看他,见他咧着嘴笑得欢,瞬间心情也好了,笑道:“苇杭兄,你这是在笑什么呢?” “打,坏人。”苇杭做了个打的姿势。 “呵呵,苇杭兄可以啊,还知道打坏人。对对,那些西戎人都是坏人,等会狠狠地揍他们。记住,你只打那些打人的西戎人,听懂没有?” 苇杭点头说懂。 云霞抬眼又看了看他,越发觉得苇杭是心里明白之人。 这时,长坡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多逃跑的人被推了上来。 刚才进草棚子的几个人出来了,一个人在前,后面四个人拖着四具尸体出来,摆放在草棚子外的地上。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老天似乎不愿意悲悯那几个死去的西戎人,直接收了雨水。 有西戎人转回草棚子里,一会儿拿了火把出来,递给单独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举起火把,哇啦哇啦怒吼了两句,声音在空旷的平坝上回响。借着火光,云霞看清了这个西戎人的长相,鼓目鹰鼻,满脸横肉,看起来十分凶悍。 递火把给他的西戎人对他恭敬有加,这家伙应该是这帮西戎人的头目。 好,等会先把他给干掉,擒贼先擒王嘛。 这边云霞琢磨的同时,那边山洞里的人应声而出,押解着被绳子串起来的两个人;而长坡上的人明显加快了速度,向草棚子奔过来,显然些西戎人应召要汇聚在一起。 坐在树上的云霞觉得很安慰,事情都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在发展。 趁着那边一团乱,她朝旁边树上的举廉和瑶华,还有臣杭说了自己的决定,简单的一个字,救! 旁边三人立刻低声应了好,大家都跃跃欲试。 于是云霞拉了拉苇杭:“苇杭兄,跟着我,下去。” 伸手抱住树干准备滑下树去。 苇杭听懂了,往树干处坐了过来。 云霞放心下树,刚落地站定,就见苇杭呲溜呲溜地下来了,离开地面还有好一段距离时,他飞身一跃,稳稳站定在了她的面前。 这回云霞的眼睛瞪着好大,苇杭这姿势简直太帅了,跟明光爬树有得一比。 旁边树上的三人也下了树,云霞把自己刚才琢磨的决定和安排都跟三人讲了,大家都没有意见,就盼着行动,给西戎人致命一击。 云霞的打算和部署,与苇杭不谋而合,知己心意相通,苇杭扬着唇悄悄笑了,心里一如既往的美滋滋。 大家向密林边缘推进,借着树木的掩护,关注着对面的动静。 抓着举廉的手,瑶华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即将与心爱的人奔赴战场的激动;臣杭则一脸热血,眸子在暗夜中闪闪发光;苇杭依然呆在云霞身边,以让她安心的姿势站着。 很快,长坡上的人都到了草棚子前,云霞数了数,押解的西戎人正好是十一个,看来出去抓人的西戎人都到了。她刚才的推测没有错,加上打火把的和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一共是十四个人。 举廉低声道:“小师妹,打火把的和他身身边那三个人就交给我了。看到没有,左边那个就是内贼,他穿的衣服和西戎人都不一样,我一定要首先结果了他的狗命。” “我认领三个。”臣杭接着说。 瑶华指着正在踢打他身前的那个家伙,气愤道:“我要收拾那个,现在打得欢,等会让你被打得欢。” “好,这家伙就交给师姐了。”云霞笑道:“咱们直接把他们给瓜分了。” 气氛一下变得无比轻松,好像他们不是面对的敌人,而是在菜市场挑白菜。大家在谈笑间选中了自己要对付的人,最后留了三个人给苇杭。 苇杭很想说三个人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再多给他三个都没有问题。 不过,还是等会杀上去用行动说话吧。他咧了咧嘴唇,无声的笑了。 哈哈哈,那帮西戎人今天遇到他们是该遭殃了! 草棚前,打着火把的西戎人嘶吼出声,就像饿狼一样,跳着脚叫骂起来。隔着这么远,云霞他们都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暴怒和戾气。 一定是为他的手下被杀掉在大发雷霆,接下来多半会疯狂报复。 果然,他骂完之后,那些西戎人便推倒了自己所押解的人,手中的长鞭不要命的,疯狂的往他们身上招呼。 第850章 救人 长鞭和皮肉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和着凄楚痛苦的喊叫声,让这块不大的平坝变成了恐怖的人间炼狱。 打着火把的西戎人又吼了一声,他身后的人立刻转身往山洞跑去,很快拿了一大捆粗绳子出来。 “看来西戎人是要把人捆起来。”臣杭猜测道。 举廉点头同意臣杭的看法,不无担忧地说:“他们现在已然是发疯了,捆起来之后恐怕会直接杀人了。” 看样子,西戎人是准备大开杀戒了。 捏了捏拳头,云霞沉声下了命令:“大家准备好,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她准备趁着西戎人捆绑那些苦力,不会注意周遭的时候,乘势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家蓄势待发的时候,却见那边长坡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趁着西戎人不注意,正悄悄摸向他们。 在林中,云霞他们正好能看见那人,他身形敏捷,动作迅疾,依着草棚子的遮挡,很快已经向西戎人靠拢过去了。 这个人要干什么?是敌是友? 思及此,云霞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稍等一会,看看那人接下来的行动。 西戎人很快把抓来的人像捆粽子一般捆得结结实实,围在了中间。 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鞭打,斥骂声不绝于耳。 饶是听不懂西戎话,云霞他们也明白这些西戎人在为他们死去的同伙报仇泄愤。 那个举着火把的西戎人直接拿了火把,对着地上的人直直地烫下去,残忍至极。云霞他们都听到了皮肉被烫的滋滋声,被捆在地上的人只能任由这些西戎人折磨,不时发出惨叫声。 “上!”云霞再也听不下去了,此时不行动,就是对西戎人太宽容了。 她的话音一落,伺机待命的几个人就像离弦的箭,直接射向了草棚子前。 他们目标明确,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自己选好的,要对付的西戎人。 刚摸到草棚子侧面,正要冲出来的罗江,有些疑惑地看向从密林中出现的几个人,顿住了脚步。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来干什么的? 只一瞬间的功夫,围着正起劲折磨地上人的一个西戎兵感到脖子一凉,巨痛袭来,他只啊了一声就倒下了。 举廉抽出长剑,又捅向了旁边一个西戎兵,剑起剑落之间,已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个西戎兵。 在举廉大展雄风的时候,苇杭徒手杀死了一个西戎兵,顺手抽出他身上的兵器,砍向另外一个西戎兵。 瞪大眼睛的罗江明白过来,这几个天降神兵是来帮他们的自己人。 他立马高兴地冲了出来,直接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西戎兵。 西戎兵发现身后有风,迅速转身举刀砍向罗江,刀呼啸着朝罗江砍来,罗江根本闪避不及。 他只得抬手挡刀,想舍掉一只手保住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苇杭手里的刀斜着挥出,那个西戎兵的手一下就被砍飞,掉在地上,手里还捏着大刀。苇杭连刀都没抽回,再用劲往前一送,那个西戎兵便呜呼哀哉了。 罗江得救,苇杭又瞄准了另一个西戎兵。 回过神来的西戎人开始反抗,但是突如其来的冲击还是让他们乱了阵脚,等他们组织起有效进攻时,已经损失了四个同伙。 大喊大叫中西戎人背靠背围成一团,挥着兵器砍向离自己最近的俘虏,那些被绳子捆住,刚才又受了鞭打、踹踢、烤烫的人毫无还手之力,生生被西戎人砍死了几个。 “老三,老三你说话。”有汉子凄厉地叫。 “杀千刀的西戎人,你们杀了我叔叔,我和你们拼了!” 另外一个汉子拿头撞向身边西戎兵的腿,那西戎兵扬起刀就要砍向他。 不好,苇杭迅速冲了过来,举刀格住了那个西戎兵的刀。 接着举廉也冲了上来,两个人一阵奋力猛打猛冲,总算把西戎人逼离了地上的苦力们。 罗江在后,他忙蹲下来,捡了一把西戎人的刀挑断捆住同伴手脚的绳子,喊他们快逃。 大部分幸存的人听罗江命令,往长坡处跑下去,四散逃命了。 罗江松了口气,转头正要去帮来救人的好汉,有两个强壮的汉子却拉住了他,说他们决定留下来,帮着杀西戎人。 可恶的西戎人不把他们当人对待,还在他们眼面前杀了自己认识的同胞,他们要报仇! 罗江自然是欢迎他们加入的,但因为形势紧急,也只来得及跟他们说了声注意安全,便冲向了出卖他们的那个叛徒。 那叛徒正护在蒙汗身边,蒙汗则举着火把当武器,发狂地跟苇杭过招。 见罗江冲向自己,叛徒吓得往后一跳,试图躲到蒙汗身后,蒙汗却虚晃一下,闪开了,让叛徒直接暴露在了罗江面前。 叛徒妄想蒙汗会罩着他,没曾想蒙汗还打算用他当盾牌,好挡住罗江,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个少年是个武功极强的高手,他招架着很吃力,再也无法招架另外的人了。 尽管少年挥着的是一把抢他们的西戎大刀,但却像用自己的兵器一般趁手,大刀被他舞得滴水不漏,自诩高手的蒙汗都无法接近少年身边,更别提制服这个少年了。 火光下,少年身形晃动,身姿飘然,脸上有着与他的年龄不大相称的老成神色,而那双眼睛里迸射出寒光,刺得蒙汗心神俱跳。 这小子好骇人,完全是要跟他拼命的感觉。 而苇杭心里有些着急,刚才的预估有失误,剩下的这几个西戎人的身手都不错,他们要取胜,必须得打场硬仗。 叛徒被罗江扑倒在地上,罗江抬手要把刀刺向他。叛徒伸手抵挡,抓住了罗江的刀。 一个红着眼要报仇,一个拼死想保命,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刀尖在叛徒胸前不远处停住,罗江咬着牙往下扎进,叛徒握住刀往上推,手被刀刃划破,鲜血滴下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是他们逼我的。”眼看着自己快承受不住了,叛徒向罗江求起情来。 罗江转头扫了一眼那几个被西戎人杀了的同胞,再转过头来使劲朝叛徒啐了一口。 第851章 力战 啐完,罗江恨恨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歹人,帮着西戎人害自己的同胞,你还想我饶过你,门都没有。 我告诉你,我现在恨不得挖出你的心来看看有多黑。 不跟你废话,该送你到那边去了。你亲自去求那几个被你害死的弟兄,看看他们能不能原谅你!” 说完,罗江爆发出一声大吼,拼力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把刀扎进了叛徒的胸膛。 他眼眶发红,身体僵直,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握刀的手青筋暴露,一直维持着往下扎的姿势。 叛徒的血喷涌而出,在火把的微光下,可以看到那血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很快,叛徒挣扎了一会儿,他嘴巴翕动,似乎想交代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出半个字不字来。 在罗江最后一次伸手搅动刀把,让叛徒的心再被凌迟一次后,判处猛的抽搐了一下,彻底没了动静。 终于把叛徒杀死了,罗江噙着笑,吐了口气。虽然此时的他很是疲累,但还是一跃而起,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罗江对得起兄弟们,总算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了仇了! 在罗江身后,瑶华和云霞合伙勉强缠住了一个西戎人。 那家伙使一口大刀,刀术功夫了得,厚重的大刀被他舞得呼呼生风不说,拿在手里就跟拿玩具似的,轻巧得很。 迎战这个家伙着实不易。 此刻云霞他们还不知道,这家伙是这群西戎人中仅次于蒙汗的功夫高手,云霞和瑶华能与他僵持已经很不错了。 云霞的刀,瑶华的剑,和他的刀相碰发出叮当响声,还不时溅起火星子,战况非常激烈。 但是这家伙实力强,直把云霞和瑶华逼得往后退,回过头来的罗江看见了立刻冲了上来,他要来帮忙。 刚才若不是这群好汉从天而降,那些和他朝夕相处了好些天的同伴们就都没命了,还有他自己也会倒在西戎人的兵器下。 知恩图报,这是罗江做人的准则。 有了罗江的加盟,云霞和瑶华渐渐稳住了阵脚,三人联合起来,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攻。 耍大刀的见对方加进了个汉子,觉得自己对付三个人,难度瞬间就变大了。于是想速战速决,以免拖得越久对他自己越不利。 于是哇哇嚎叫着举起大刀,比疯人院放出来的疯子还要冲动地杀了过来。 刚才与他打交道的云霞知道不能和这家伙正面刚,那就来个背后偷袭吧。 所以见他冲近,云霞大叫一声闪开,瑶华条件反射般地跳开了,罗江微楞了一瞬,也迅即让开了。他也认为闪开不与疯子正面交锋是最正确的选择。 果然,他们三人都闪开后,西戎人因为惯性刹不住脚,高举着大刀直接冲向前去。 云霞瞅准机会,对着的这个家伙的背一刀砍下去,嗷的一声惨叫,他胖大的身子扑到了地上,压在被雨水打湿的泥土上。 不能给他起身的机会,云霞立即发出指令:“上!” 于是三人一拥而上,两把刀,一把剑,轮番上阵,刮起一阵血雨腥风,直接把这家伙杀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坨。 手执火把的蒙汗与苇杭缠斗的间隙,看见了躺在地上已经死翘翘的得力手下,一下发了狂。 他从袖中摸出暗器,朝苇杭甩来。 苇杭闪身躲过第一枚暗器,蒙汗又发出第二枚暗器,苇杭再次堪堪躲过,蒙汗正准备进行第三次攻击时,苇杭手中的刀直接甩了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带着风插到了蒙汗的手腕上。 痛叫一声,蒙汗扔掉了手中的火把,捂住了伤手。 他身边的两个西戎兵见状,立刻挥着兵器上来,从苇杭手下救出了蒙汗,护着他一起往山洞里退去。 苇杭没有去追他们,先解决掉外面这些西戎兵,再进去瓮中捉鳖也不迟。 他迅速从地上捡起沾着血的刀,转过身来,看了看其他人的情况,进行支援。 举廉兄和两个汉子正一起对付一个身形高大的西戎兵,苇杭觉得他们已经占据主动权,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接着看向臣杭。 臣杭与一个西戎兵正胶着在一起,苇杭便举着刀冲过去帮他。兄弟俩联手,很快制服了这个西戎兵,送他去黄泉给刚才被西戎人杀了的人赔罪去了。 他们解决掉一个,云霞、瑶华和罗江三人组也同时干掉了另外一个。 等举廉他们三人杀掉了与他们搏斗的那个西戎兵之后,平坝外面西戎兵尽数被消灭。 平坝不大,现在横七竖八地倒着很多具尸体,空气中都飘着浓浓的血腥味。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的瑶华,只觉得腹中翻滚,犯恶心,想吐。 比起瑶华,云霞就淡定得多,她大致数了数西戎兵的数量,指着山洞对大家说:“里面还有四个了。” “冲进去杀了他们!”罗江大声道。 两个汉子立马附和。 拿着刚从地上捡来的一枚暗器,苇杭摊开手掌给云霞看,暗示她西戎兵有暗器。 聪明如云霞,立刻猜到苇杭的意思,她取过暗器举着跟大家交代:“山洞里面的西戎兵现在没有出路,一定抱着要和我们决一死战的心思。暗器什么的阴招都会使出来,大家一定要小心。” “明白!女侠放心,我罗江对付暗器自有妙招。让我来打前锋,一起杀进去消灭西戎人!” 罗江说完,振臂一挥,直接向山洞跑去。 其他人立马跟上。 山洞里,手臂已经缠上布条止血的蒙汗,指挥着仅存的三个手下,打开了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兵器,准备与外面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他带着的十数个手下,现在只剩了三个,这三个的功夫还很平常,蒙汗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胜算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他必须硬着头皮上,不拼一下,他只能坐以待毙;拼一下,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想到这里的蒙汗,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那笑声不仅听不出半点愉悦来,反而有哭意,听着怪瘆人的。 山洞口,对手出现了。 洞内有灯光,他看清楚了与自己交手的人。 除了三个是抓来的苦力外,站在他对面的居然是年纪轻轻的三男两女。 第852章 剿灭 尽管面前危机重重,蒙汗还是分了下心来迅速地打量了下那五个年轻人。 以他的年龄来看,这五人就是几个孩子而已。那三个少年人看起来都比他最小的儿子还小,两个小姑娘脸上更是带着稚气。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五个家伙眼前一亮。少年人都长得英俊不凡,小姑娘个顶个的水灵好看,他眼睛都看定了,差点忘了现在是对战时期。 等他理智回笼,收回打量的眼神,遂把手放在刚刚才挂在腰间的挎刀刀鞘上,转起了心思。 西戎人对本朝人都统称中原人,所以这回蒙汗心里唏嘘:居然就是这几个中原毛孩子,竟能杀了我那么多手下,坏了我的事,这事情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发生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想想他蒙汗,算是一个有着长期征战经历的军官,作战经验丰富,个人功夫强悍,这些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的本事,他从来不会想到今天会栽在一群毛孩子手里,这事若是传出去,他的脸面算是彻底丢了。 想到这里,蒙汗脸上的肉抖了抖,鼻翼煽动,神色明显挂不住了。 不行,他要找回刚才扫地的颜面。 云霞他们几个冲进山洞后,迅速观察了下山洞的情况。只见偌大的山洞中,整整齐齐摞放着很多木箱子,数量惊人。 她和举廉交换了下眼神,看来这便是山洞里的秘密了。木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西戎人又是怎样找到这个山洞,并把这么多木箱子运送到这里藏匿的呢? 或许等会打败了这三个西戎人,便可以知道答案。 这时蒙汗刷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挎刀,指挥着仅存的两个小兵冲了过来。 云霞他们立刻集中精力准备与之搏斗。 罗江冲到了最前面,苇杭也不落后,抢前一步与罗江一起迎头对上了蒙汗。举廉跟在他们后面,三人把蒙汗团团围住,让他插翅也难飞。 两个小兵自然落入了臣杭、云霞和瑶华的手里。他们三人加上两个汉子,五人对付两人,好像是占了先机。 但是真正交手后,他们发现这两个小兵还是有两下子的,他们五人最后虽然胜了,但胜得还是比较辛苦。 而对付蒙汗,苇杭、举廉和罗江也费了不少功夫。 先是和蒙汗进行械斗,别看蒙汗受了伤,但只伤到了表皮,并未伤到根本,所以蒙汗最初的表现相当凶猛。 他挥舞着挎刀,刀刃闪着寒光朝着苇杭他们砍来。 苇杭自己都是刀客,算是内行人,从蒙汗的招式能看出这家伙的刀术绝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有真功夫的。所以他及时提醒了举廉和罗江,并冲到了最前面与蒙汗对招。 罗江很自然地接受了苇杭的提醒,而举廉则楞了那么一霎那,刚才苇杭说小心,他怎么觉得有点怪呢? 苇杭不是呆傻的么?可刚才他说话的语气哪里有半分呆傻? 不过,形势容不得举廉多想,因为蒙汗的刀已经指向了他这边。 蒙汗刀法狠厉,速度奇快,而且他的挎刀明显是特制的,又长又宽,此刻带足了力气砍向举廉,举廉忙用长剑格挡,长剑却被蒙汗的刀哐当一下砍出了火星子,举廉只觉得虎口处被震得又麻又痛,差点握不住长剑。 蒙汗见一刀没砍到举廉,马上把刀往前刺,想直接给举廉补上一刀。 举廉很危险,苇杭手里握着的是一把短刀,此刻若是冲上去与蒙汗拼刀绝对是不明智的,但为了解救举廉,就算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要眉头都不皱地闯进去。 蒙汗见苇杭挡在了举廉前面,心中暗笑这傻小子是找死,乘机把挎刀一横,想杀了苇杭。 好在苇杭的刀术精湛,对蒙汗即将采取的行动有准确的预判,他侧身一闪,躲过了蒙汗横过来的刀。那刀破空划了一道弧线,被蒙汗收了回去。 娘的,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躲过了我的死亡横刀? 早就知道这小子不好对付,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不好对付。 蒙汗脸色黑得赛过了锅灰,心口也塞得很,但脑袋里的弦却绷着更紧了。 他暂时没有动,而是左右逡巡了下他的两个手下,见他们正在打斗,显然自顾不暇。 于是大吼了一句,挥着刀冲向手下那边,而他的那两个手下也向他挪动过来。 他们三人是想抱团交战,苇杭看出了蒙汗的心思,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他挥着刀站在了蒙汗和手下中间,阻断了他们汇合的路。 这一招,让蒙汗气得差点跳脚,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手下被云霞他们逼得离他越来越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折在这小子手里。蒙汗暗中思忖,是时候祭出自己的狠招,先把这个难缠的小子干掉再说。 他眼中射出狠毒的光,握着挎刀往苇杭劈来,同时大拇指的指甲盖突然发力,顶住刀把上一个凸起,瞬时从刀把里贴着大刀飞出了一枚暗钉。 原来这把挎刀是藏着暗器的,且暗器的发射方式具有极大的迷惑性,一般不容易发现。因为蒙汗发暗器的时候,挎刀也挥向对手,对手集中精力应对挎刀,会忽视了突然出现的暗器,从而中招。 蒙汗太狡猾,也太不要脸。 暗钉并不大,很隐蔽,等苇杭发现时,暗钉已经近在咫尺。 好在苇杭对蒙汗有所防备,刚才看他目露凶光,苇杭心中就警铃大作了。又鉴于这个无赖曾经使用过暗器,苇杭觉得他应该是会再次发暗器,苇杭猜得很准,唯一没猜到的是这家伙会以如此的方式发出暗器。 躲是躲不过了,电光火石之间,苇杭抬手用刀拍向了那枚暗钉,他准确地挡住了暗钉,当的一声,暗钉打在了刀片上,苇杭顺势把刀一推,暗钉被刀带着往回飞,直接飞向了蒙汗。 蒙汗正在为自己的暗钉要伤到苇杭沾沾自喜,暗钉上喂了毒,而且是他们西戎秘制的剧毒,所以这小子是死定了。 但这是怎么回事?他居然看到了暗钉飞向自己,蒙汗的眼珠子都要冒出眼眶,脑袋里一片空白。 第853章 不傻 噗,因为苇杭的力道很大,细长的暗钉直接扎进了蒙汗的腹部。 蒙汗大叫不好,敢紧伸手把暗钉从自己的肚子上拔了下来。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蒙汗在心里暗咒,怒火直接冲到了脑门上,整张脸都黑透了。 他对暗钉上的毒能抵御一段时间,因为淬毒的时候难免要沾上,所以他们会被要去服些解药,久而久之也就对这种毒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却不能完全解毒,现在他必须尽快再服些解药,否则他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毒发。 趁蒙汗中钉的时候,苇杭、举廉和罗江一拥而上,蒙汗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他们。四人混战了一会儿,蒙汗明显感到体力不支,但解药就在怀里,他却没有机会拿出来。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偏生自己的两个手下也帮不上忙。怎么办?蒙汗一边招架,一边想办法。 那双贼眼最后落在了云霞身上,云霞此时离他最近,而且是个女流之辈,他觉得对付云霞要比对付苇杭容易多了。 此时,云霞与西戎兵斗得正欢,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这边举廉的长剑一挑,剑尖已经刺到了离蒙汗喉前不远的位置,而罗江专心攻打蒙汗的下盘,正矮身往蒙汗腿上招呼,苇杭与蒙汗则在正面交锋。 蒙汗额头上冒出了好多冷汗,一半是中毒的影响,一半是围攻他的三人带来的巨大压力。 饶是他功夫再好,在没有中毒的情况下都无法很快取胜,更别提是中毒之后,所以他急需一个保命符。 现在云霞便成了他眼中的保命符。 蒙汗打定主意后,咬着牙挥刀与苇杭他们又拼了一把,突然虚晃一刀,一个鹞子翻身朝云霞扑去。 不好,苇杭心中暗叫,上了这家伙的当了,他跟着冲了过去。 但已经迟了一步,云霞被蒙汗给劫持了。 背对着蒙汗的云霞,突然感到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刀口锋利冰凉,紧贴在她跳动的颈动脉处。 举廉和罗江也愣住了,就连旁边正在和西戎兵打得起劲的臣杭、瑶华以及那两个汉子明显都受了影响。 而那两个西戎兵见自己的长官占了上风,立刻展开了凶猛的反扑,很快,一个汉子手臂被刺伤,臣杭也挂了彩。 就在那么一忽儿功夫,形势就向着不利于云霞他们的方向发展了。 而苇杭脸色都急白了,他心爱的云霞被蒙汗劫持,脖子上还架着明晃晃的大刀,这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自己怎么就大意了呢?为甚么没能看出这个狡猾的西戎人的心思呢? 强烈的自责烧灼着苇杭的心,苇杭恨不得扑上去用己身取而代之,救出云霞。 “不要管我,千万别分神。”云霞见大家因为自己乱了阵脚,笑着平静地说了一句。 收到云霞的命令,臣杭他们立刻心无旁骛地继续对付那两个西戎兵,只有解决了这两个西戎兵,他们才好一起去对付蒙汗。 见云霞说话,蒙汗手上的力度立刻加大,云霞的脖子与刀接触的地方,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不要乱来!”在这关键时刻,苇杭丢下了手中的刀,对着蒙汗摆起了手。 蒙汗抓住云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自己争取时间吃解药,所以见苇杭丢了刀,立刻朝着举廉和罗江吼了起来。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有苇杭的行动在先,举廉和罗江也大致猜出了蒙汗的意思,应该是要他们也放下武器。 当的一声,罗江扔下了手中的刀。举廉拿着的是自己的长剑,所以蹲下来轻轻放到了地上。 因为眼前云霞被西戎人拿刀相逼,举廉和罗江心中担忧得紧,都没有注意到苇杭现在是完全正常的状态。 可是云霞就不一样了,她清楚地看到苇杭丢下刀,也清晰地听到他说:“不要乱来!” 这四个字咬字清晰,意思明确,哪里是一个傻子能说出来的话?而且苇杭虽然面有忧色,可眼神澄澈,目光坚定,一如明光遇事时的模样。 云霞那双晶亮的眼睛中闪出华光,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苇杭兄不是傻子,太好了,苇杭兄不是傻子!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苇杭身上,架在脖子上的刀完全被她忽视了去。 只是此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她还没有心思去想苇杭兄不是傻子为什么要装傻子的问题。 蒙汗见苇杭他们三人都乖乖听话地放下了武器,便腾出一只手在怀里摸索解药,只要吃了解药,他又可以坚持好久,最后打败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在了苇杭眼里,苇杭知道那暗器伤绝对有毒,因为这无耻的家伙自从被暗器伤了之后,体力什么的明显下降,所以现在他一定是在找寻解药。 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吃不成解药,可是云霞现在在他手里,苇杭不敢冒险,万一惹急了这家伙,会伤到云霞的,苇杭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头脑里飞速转动,苇杭要求自己快点想出好办法来解决当前的难题。 而被蒙汗钳住的云霞,听得她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能感觉出这个西戎人正在掏什么东西。 云霞很清楚,她必须想办法摆脱西戎人的制约,否则他们会很被动。西戎人现在是在把她当做人质,目的是要为他自己争取时间干点什么,所以暂时是舍不得杀她这个人质的,一旦西戎人的目的达到就很难说了。 所以,这个时候表面上看着危险,实际上反而是安全的。 要行动就得趁这个时候。 她四处看了看,考虑以哪种姿势逃离比较安全。西戎人右手持刀圈住她,左手正在找东西,所以她的左边是空的,若是她突然往左边一个弯腰,不是就可以远离那把大刀了吗? 在弯腰的时候,双手上举,把他的手往外推,就更加保险了。 云霞迅速在心里评估了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又看清楚了西戎人手的位置,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后,遂决定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会儿她背对着西戎人,正好跟苇杭、举廉他们递眼色。 第854章 决战 云霞挤了挤左眼,朝左边歪了下嘴,跟苇杭打起了哑谜,不过身为知己的苇杭大致就明白了她的暗示。 显然云霞是要趁现在的机会从左边突围,摆脱钳制。 苇杭审视了下,觉得办法可行,便把放在身侧的手屈了屈,眨了眨眼睛,向云霞传达了自己赞成的意思。他已经想好了,云霞往左边突围的时候,他就扑出去,就算是徒手握大刀,也要保证云霞的安全。 心意已决,他便如一只潜伏的豹子,紧紧地盯着云霞,确保在第一时间扑出去英雄救美。 这时,蒙汗终于摸出了装有解药的药瓶子,但他一只手要制住云霞,剩下一只手没办法打开瓶盖,所以便把药瓶子送到嘴边,想咬掉瓶盖。 对于云霞来说这是个好时机。 苇杭的手捏紧了,朝云霞使了个眼色。 接受到他的眼神,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云霞不仅信任,还很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成事。 立刻毫不犹豫地往左边一个下腰,同时伸手向外推去。不过她的手很快被挡住,苇杭代替她做了这个动作。 而云霞身后,正咬掉瓶盖,往嘴里倒解药的蒙汗被整了个措手不及,药丸没能倒进嘴里,瓶子却被苇杭抬手给打掉了,哐一声碎在地上。 慌乱中,蒙汗想重新控制云霞已经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选择了蹲下身去捡救命的药丸。 苇杭当然不会给蒙汗这个机会,他抓住了蒙汗的手臂,人一跃从蒙汗头顶跳到了他身后,直接把蒙汗伸向药丸的那只胳膊给反手扭了过来,而蒙汗的刀也被抢到了他手里。 举廉和罗江已经重新捡起了武器,罗江对蒙汗恨之入骨,这个可恶的西戎人残忍恶毒无比,打骂他们如同家常便饭,还曾当着他们的面把一个弟兄杀死了喂狼,此刻他双眼冒着火,岂能容蒙汗再打药丸的主意? 所以他直接冲上去,用脚把药丸全部踢走,剩下一个没踢走的也被他用脚踩成了齑粉。 原本还打算挣脱之后俯身舔食地上药丸的蒙汗,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旁边的臣杭他们几人齐心协力,拼力想尽快干掉两个西戎兵,为救出云霞赢得机会,所以表现都异常威猛,打得西戎兵全无还手之力。 其中一个西戎兵渐渐体力不支,躲闪的时候正好撞到了臣杭的剑上,臣杭用劲一刺,手中的剑一下贯穿了西戎兵的身子,那家伙嘭的一声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一个汉子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立刻高兴地叫道:“太好了,这个狗贼被杀死了!” 把剑抽了出来,臣杭举着染有那西戎兵鲜血的剑看了看,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这经历对他还是有所震撼的,也导致他内心情绪波动很大,人也处于发懵的状态。 瑶华和两个汉子继续围剿剩下的那个西戎兵,看着同伴倒下,这个西戎兵明显大受打击,士气低沉了许多,只有招架之力了。而瑶华和两个汉子却乘着胜利的东风,越战越勇。 逃出来的云霞站稳身子,就看见臣杭握着剑的手在打抖,人也愣怔地看着剑上的血发呆,她知道这是臣杭第一次真枪实弹的对战,说起来,臣杭还没有满十八岁,算是未成年人,在直面血腥场面之后,难免在思想上会有些过激的想法,需要及时进行心理疏导。 她又看了看瑶华,见她英勇无比,仗剑杀敌,真真是十足的巾帼不让须眉。而且瑶华完全没有臣杭那样的反应。 云霞不得不得感叹瑶华倒是像个真汉子,到了战场上,什么紧张担忧,害怕恐惧全都被她丢到脑后去了。与她相比,臣杭反而像个软妹子了。 不过一个人的十个指头都不一般齐,何况人跟人还有不同呢。 臣杭只是初次遇到这样的事而已。 一瞬间,云霞脑海里已经闪完了这些念头,她决定点醒臣杭。 于是迅速凑近臣杭说:“十六兄干得好,终于把这个歹人给杀了。虽然他的血染了你的剑,但这都是他咎由自取,该得的。你是为正义而战,应该高兴起来!” 云霞说完,转身加入了苇杭他们之中,一起对付蒙汗。 臣杭空洞茫然,一直盯着剑上鲜血的视线聚在了一起,他看着两边和西戎人搏斗的同伴,咀嚼着云霞的话,突然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 小师妹说得对,我们是为正义而战,西戎人害我们的同胞,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本来就该得而诛之,我为什么还要感到迷茫,为自己害死了一条性命而不忍心?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枉自我还是师兄,竟然还不如小师妹明白。 想通了一切的臣杭,感到堵在胸口的巨石不见了,心上的压力也荡然无存,他一身轻松,飞身投入到瑶华他们这边,与那个西戎兵决战。 臣杭希望自己的剑能再次立功,结果这个西戎兵的狗命! 他手中的剑如同长蛇出动,大刺刺地杀向了西戎兵。 已经招架不住的西戎兵,眼睁睁看着突然杀来的,还带着他同伴鲜血的剑,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忘了躲闪,只在脑海中闪过同伴被这把剑穿身而过的场景,接下来,现实与他脑海中的回忆重叠在一起。 两个西戎兵最后的结局完全一致…… 臣杭做到了,他的剑再次立了神功。一剑杀了两个敌人,红艳艳的剑,像极了串过糖葫芦的竹签子。 “十六兄又立一功!”瑶华真心夸赞道。 臣杭摇头:“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最后碰巧给了他一剑而已。现在还有最后一个西戎人了,杀了他,我们就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他的话让大家热血澎湃,纷纷向蒙汗这边围了过来。 苇杭他们四个人对付垂死挣扎的蒙汗,竟然一时半会没能奈何他。 因为突生的变故,蒙汗一下处于劣势,所以他狗急跳墙,在绝望中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犹如被囚禁的野兽,嘶吼着,发狂般在包围圈里与苇杭他们展开了殊死搏斗。 第855章 清扫 蒙汗之所以这般疯狂,是因为他必须赶在体内毒性蔓延之前,撕开包围圈的口子,捡到救命的解药药丸。所以为了这个目的,蒙汗是真的拼了,使出了浑身解数。 所以苇杭他们与蒙汗斗得很艰难。 他们四人分工合作,苇杭对准蒙汗的头攻击,罗江则专注于对付蒙汗的脚,举廉和云霞针对蒙汗身体的中段,把蒙汗分解开来,逐一击破。 战术没有问题,四人战法也很正确,但蒙汗这家伙是实打实的彪悍凶猛,一时半刻苇杭他们四人联合都占不了上风。 好在现在又加入了臣杭他们四个生力军,就算蒙汗是铁打的,八个人也能把他拖成一块锈铁。 看见臣杭和两个汉子围上来后,云霞却伸手拉着瑶华退了出来。 “小师妹,我还没过瘾,你拉我出来干啥?”正在打斗兴头上的瑶华不解地叫了起来,意欲重回战场。 云霞笑着拉住她说:“师姐,我拉你出来也是为了打败敌人啊。” “哦,你想怎么做?”瑶华来了兴致,急切问她。 朝瑶华挤挤眼,云霞指着地上的解药说:“那家伙自己中了自己发的暗器的毒,我们当然要成全他,让他吃不成解药嘛。明白了吧,我是不是很机智?” 原来是这样,瑶华点头,小师妹高招,那还等什么,赶紧的行动啊! 两个姑娘当即蹲下身来,迅速把解药全部捡了起来,就连滚到旁边的都没有放过。等她们俩捡完解药,蒙汗的脸色已经煞白了。 原来盼着的那点念想没了,提着的一口气也泄了,希望彻底破灭,恐慌占据了他的心,蒙汗先自乱了阵脚。 接下来,苇杭他们就轻松了很多,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蒙汗的斗志逐渐丧失,再加上毒性渐发,口中吐出鲜血,挣扎着打斗了一会,死在了苇杭的剑下。 临死前,蒙汗惨叫了一声,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他那双曾闪着恶毒狠厉的贼眼瞪得很大,就像要凸出眼球一般,直到停了呼吸也没有闭上。 他一倒下,罗江吐出一口长气,跑到山洞外,扑通一下就跪地大哭起来,终于为同伴们报仇雪恨了啊,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苇杭和举廉一左一右蹲在罗江身边,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继罗江大哭之后,两个汉子也一边哭着,一边从山洞中奔了出去。 “十六兄,跟着他们。”云霞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一个火把,点燃后递给了臣杭。她知道这两个汉子一定是去看他们死去的同伴,告诉那些同伴,他们已经报了仇了,这群西戎人全都死翘翘了。 臣杭接过火把,举着跟在汉子身后出了山洞。 大家经过刚才的恶战,都丧失了不少体力,正好也趁此机会修整下。 云霞拉着瑶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把手摊开,瑶华发现自己手里的药丸有些已经被汗水给浸化了,她抬手想扔出去,云霞忙叫着别扔,从怀里摸出一张绣帕,让瑶华放进来,也把自己手里的药丸放了进去。 “小师妹,你要留着这些药丸?” 云霞点点头:“是啊,拿到边城找大夫研究下,看看能不能参照制出解西戎人毒的解药。最不济,这家伙所发暗器上的那种毒是可以解的。” “对呀,还是小师妹想得周到。”瑶华恍然大悟。 仔细把被汗水浸化的几颗药丸择出来,云霞把绣帕包好,又找瑶华要了一张绣帕再裹了一层,才放进了袖袋里。 放好后,她拍了拍手站起来。 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呢,现在只能少休息了。 “师姐,我来先看看这些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你站到山洞口去,远远地看着我,万一箱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便冲出去。” 这些西戎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谁知道会在箱子里放什么呢?云霞一边谨慎地吩咐,一边走向了那堆箱子。 “小师妹,我是师姐,该我来做。”瑶华一把拉住云霞的袖子,要抢在头里去。 云霞自然不干,两个人僵持起来。 “我来!你们都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山洞的苇杭,从她们身边闪过,清朗的话音刚落,他人已经站到了那些箱子前。 抬眼看了看还楞在原地的云霞和瑶华,苇杭对跟着他进来的几个人说:“大家退开,我要开箱子了。” 他的语气威严,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性,再加上大家都还未从苇杭是正常人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所以鬼使神差地就按照他说的往后退开了。 咔哒一声,苇杭用刀砍断了一个箱子上的锁,打开一看,居然是一箱里亮闪闪的兵器。 他继续打开旁边的箱子,也是兵器,第三个、第四个,全是兵器。 这些西戎人运送这么多兵器藏到这个山洞里要干甚么?是想里应外合吗?苇杭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时,其他人都围拢到箱子前。 云霞一看,心里大叫,我去,西戎人这是要开战的节奏啊! 罗江恍然,揪着衣襟愤恨道:“难怪我们扛着箱子觉得死沉死沉的,原来真是兵器。两位姑娘,还有少侠们,不能让西戎人用上这些兵器残害我们的同袍,干脆一把火全给烧了。” 两个汉子被西戎人抓来后,亲眼见识到了这些人的残忍和恶毒,现在还心有余悸,立刻表态支持罗江的建议。 苇杭和云霞却同时摇头发声,苇杭说不能烧,云霞说烧不得。 两人说完后,互相对望了一眼,各怀心思。 苇杭:云霞所想和我总是那么默契相合。 云霞:等会一定要好好问清楚苇杭为什么装傻,把我们全都瞒着是什么意思?这样戏耍我们很好玩吗? 她抬眼看向了臣杭,发现臣杭的表情与大家无异,也对自家哥哥不是呆傻的这个事实很是震惊。 那萧先生和萧师母知道吗?如果苇杭连自己的爹娘也骗,那就不可原谅了!不过,苇杭又为什么要骗自己的父母呢?不应该啊! …… 问题一串串的冒出来,直接把云霞的头都搅晕了。 这许多的问题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不过,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得赶紧清扫战场,云霞知道,这个地方也不能久呆,所以她暂时没有功夫去让苇杭说出子丑寅卯来,不得不先放他一马。 心情愉快的苇杭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云霞给记上了一笔,要被审问不说,还得跟云霞好好解释一番,因为云霞最不接受别人骗她。 对苇杭和云霞的说法,有个汉子不太明白,他挠着头问:“为甚么不烧这些兵器?” “这么多新崭崭的兵器当然不能烧,应该留着我们自己用,再让西戎人尝尝被自己兵器攻打的滋味。”云霞合上一个箱盖,拍了拍手,语气欢快地说。 原来是这样,罗江和两个汉子点着头夸赞姑娘好办法。 “那咱们就开始清扫战场,先把这些尸体搬到那边的角落里。”苇杭趁此做了安排,他边说边撸袖子,率先走到了西戎人的尸体前。 大家都很听苇杭的安排,一拥而上,很快把西戎人的尸体全扔到了角落里。 云霞和瑶华则清点出了箱子的数量,十三排箱子,每排一百来箱,一共一千三百二十二箱。 “这么多兵器,足足可以装备数千人的队伍了。”站在最后一排箱子前,云霞感叹了一句。 “是挺多的,山洞的一大半都塞满了。小师妹,你说西戎人把这么多兵器藏在山洞里要做甚么?” 瑶华的疑问云霞现在也无法回答,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西戎人这般做一定是为了开战这个目的,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藏在梁县这座山里,她暂时也不得而知了。 “师姐,这事情我们得查,看来需要在梁县多呆几天了。等会我们好好去问问那三个汉子,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瑶华点头应是,和云霞从最后一排箱子后走了出来。因为箱子离开山洞洞壁的距离很近,只能容下一个身形瘦小的人通过,所以云霞和瑶华纯粹是侧身挤着出来的。 苇杭又指挥着大家把草棚前的西戎人尸体也抬了进来,一并堆在山洞角落里。这些尸体还散发着血腥味,姿势各异,面部表情有惊悚的,扭曲的,可怖的,尤其以蒙汗的最吓人,七窍残存着凝固的黑血,一双眼睛暴瞪着,看着让人想呕吐。 云霞扭过头去,拉着瑶华出了山洞。 但以罗江为首的三个汉子则欢喜得很,看着这些西戎人的尸体还露出了笑容。 这些可恶的西戎人,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把他们当人对待,现在变成了一堆死尸,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害人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这是现世报啊!他们岂能不高兴开心? 山洞外,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晨光微熹,即将开始新的一天。 云霞和瑶华使劲吸了吸山洞外的新鲜空气,带着山间特有的清甜味的空气灌进肺部,瞬间涤荡了刚才在山洞中吸入的污秽之气,云霞扬着唇笑了。 瑶华一边贪婪深呼吸,一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脚,一夜未眠,还打斗了那么久,确实很疲累。 罗江他们也跟着出来了,他们从山洞里找到了锄头铲子,准备挖坑安埋被西戎人杀害的同伴。 大家围到那几个人的尸体面前,做了个简短的告别仪式,然后在长坡旁边那块较高的地上开挖土坑。 刚开始挖坑的时候,罗江和两个汉子情绪低落,闷着头挖了一会儿,又互相说着可惜的话,若是这几个同伴不死就好了,现在会活蹦乱跳地站在他们跟前,一起庆祝打败了西戎人。 三人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 “西戎人藏了这么多兵器在这山洞里,很可能有更大的阴谋,想害更多的人,我们绝不能让这几个同袍身上的悲剧重演。”云霞突然出声说了一句。 罗江和两个汉子都抬起头来看着云霞,重重点头道:“当然不能!” “那我们就在此恳请三位好汉帮我们一起对付西戎人!” 苇杭抱拳,接着把云霞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罗江立刻整肃神情,把铲子插在土里,向苇杭回礼:“姑娘和少侠们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等必当尽心尽力,以报各位对我们弟兄三人的救命之恩。” “对,各位不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为我们报了仇,反正我黄林就剩下一个人了,以后愿意拜在恩人们的门下,当恩人的手下,听候恩人们的差遣。还望恩人收留!” 两个汉子中的一人抱拳施礼,言辞恳切地向苇杭他们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举廉指着西戎边城的方向说:“我们要去边城。” “在下跟着恩人们一起去。”黄林没有半点犹豫,马上表示自己愿意跟随的决心。 “罗某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罗名江。不瞒恩人们,罗江一直有到边城的打算,看来与恩人们十分有缘哪。不过,罗某人现下还有一件大事未了,等办完这件大事,若是还有命在,便带着义弟一起来投奔恩人们,还望恩人们不要嫌弃。” 罗江说完,朝着苇杭他们深鞠一躬。 苇杭忙伸手扶住他,云霞则说边城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欢迎到边城来。 不过罗江刚才所说的办完大事还有命在这句话,云霞记在了心里,她决定等空下来问清楚,若是罗江需要帮忙,他们能帮得上,一定慷慨相帮。 另一个汉子想了想,低声问离他最近的臣杭:“少侠,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去,但是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能不能让我带上她一起去?” 举廉和臣杭都没有回答,而是同时把视线转向了云霞。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把云霞当作了这支队伍的领导者。 “当然可以,等我们启程的时候一起吧。” 云霞爽快同意,两个汉子激动得脸膛发红,直嚷嚷着表示了感谢。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那现在还是赶紧挖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朝草棚子那边看了看,云霞郑重提议。 “是,在下遵命!” 罗江三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地回答。 第856章 县令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挖好了土坑,将那几人抬进土坑,还帮着整理了下遗容,一切妥当后,围着土坑鞠了一躬,才开始回填了泥土。 罗江三人一边填土,一边唱起了当地的安魂曲,曲调忧伤,悲戚沉重,听得大家一阵心酸,不知不觉眼眶都湿润了。 填好土,大家围着新起的坟茔转了一圈,都在心里默默祝愿,愿这几个人一路走好! 安葬好逝者后,一行人擦干眼泪,继续投入下面的任务中。 这任务并不轻松。 云霞他们五人单独商量了下,决定先把箱子转移到其他地方藏匿,放在这个山洞里不是办法,谁知道还会不会有西戎人来呢?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可靠的地方。先把箱子运到那里,等明天接应他们的队伍来了之后,再想法着手把这些兵器运到西戎边城去。 这么多箱兵器,若是真和西戎人打起仗来,可以分配给兵士,特别是新招募的兵士用,迅速形成战斗力,然后把西戎人打趴下! 想想都是一件大好之事。 但是他们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确实不好找地方,所以只能依赖罗江、黄林和曾大强他们三个本地人。 等云霞把他们的意思跟这三个汉子讲了之后,三人都积极地思考放到哪个地方最好,但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我家有个后院,比较大,可以放下,但是这些兵器进城门就会被官府发现的。”黄林皱着眉头说。 曾大强嗯了一声,摆着手道:“不能进城去,新县令不是什么好人,他就跟西戎人有勾结。” 罗江显然被他这句话惊呆了:“曾兄何出此言?” 大家也都把视线聚集在曾大强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猛然被这么多人盯着,曾大强有些局促,他挠着头说:“我没有冤枉徐县令,我是亲眼看到他和西戎人称兄道弟的,而且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他就把我被抓进大牢了,然后又和这些弟兄们一道被西戎人抓来了。” 一个县令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子民,云霞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只是因为你看到他和西戎人称兄道弟就把你抓起来,这明显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嘛!” 罗江愤慨道:“他本来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难怪他要害死全县令,原来他私下勾结了西戎人!我要杀进县衙,让他拿命来,为全县令报仇!” “我也讨厌那个徐县令,那天我在大街上说全县令的好话,徐县令的手下就像饿狼一样,上来就抓我,根本不听我说,直接就把我投到大牢了。还有刚才被西戎人杀死的,我的街坊老三兄弟,也是不愿意去作证陷害全县令,被关进大牢的。 结果,连命都丢了。” 黄林说着说着语气都哽咽了,很为他口中的老三兄弟不值。 看来他们三人都对这个姓徐的县令很不满,苇杭放在身侧的拳头捏了捏,是该好好会会这个徐县令了。 因为提到了义父,想着可怜的义父,罗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眶里涨满的泪水,顷刻间滚落下来。 苇杭和举廉忙伸手扶起了这个汉子。 “罗兄,这个徐县令若真是勾结西戎人,通敌叛国,绝对不会饶过他的!”苇杭出言跟罗江做出了保证。 其他人都赞同苇杭,朝着罗江点头,郑重承诺。 臣杭贴着兄长站着,似乎要重新认识兄长。他的眼睛基本就没离开过自家兄长,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兄长的话,脸上的笑容明亮得盖过了初升的朝阳。 抹了抹眼泪,罗江朝着一个方向鞠了一躬,那是郡府的方向,他的义父是在那里没的,所以罗江每次想跟义父说什么,就会朝着那里,因为他认为义父的魂魄是留在那里的。 他弯腰弯得很深,心里对义父说:义父,您的仇我和喆弟一定会为您报的,现在我遇到了几个年轻的好汉,他们会帮我和喆弟,所以您就放心吧! 等他直起腰,脸上现出了坚定的神色。 “恩人们,罗江认识一个老伯,他说自己是在这座山里长大的,对这座山非常熟悉。我的义弟跟他一起逃了,不过,我们约好了在哪里会面,我这就去找他们,然后请那位老伯帮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放兵器,如何?” 这座山里土生土长的人,那当然最好了,云霞他们全都表示可行,催促罗江赶紧去找人。 苇杭提出要跟罗江一道去。 刚才他被云霞和臣杭的眼神给镇住了,这两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他,若是自己留在这,怕是要被拷问不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自己情急之下暴露了真相,还是到了边城再作解释比较好。他不想违背父亲、义父、岳父还有贺大人的安排。 看着跟罗江一起消失在长坡下的苇杭,云霞眯了眯眼,看苇杭急匆匆离开的样子,显然是不想被她追问。 她撇了撇嘴,躲得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么?苇杭你欠我们的解释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不过,虽然话是说得有些严厉,但云霞心里还是高兴的,不管什么原因苇杭装傻,没有跟她讲实话,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苇杭总归不是傻的,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开心。 想到这里,云霞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双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而举廉和瑶华对苇杭突然变得正常也很吃惊,一左一右站在臣杭身边,想从臣杭口中问出点什么来。 结果臣杭一脸懵,好像比他们还要震惊。 瑶华有些失望,便跑到云霞这边来想听听云霞的看法。 离云霞还有一段距离,瑶华却急急地停住了脚。 眼前的画面太美,让她实在不忍心打破,只顾呆呆地看着。 只见云霞迎着从云雾中钻出来的红太阳站着,那身墨色的夜行衣与朝阳映衬,形成抢眼的色彩对比,煞是好看;而山风吹着她满头乌黑的秀发,发丝飞扬,韵味无穷;再加上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笑容在瓷白如玉的脸上跳跃,整个人浑然出尘,生出仙味飘飘来。 女大十八变,天生丽质的云霞长成了绝色佳人。 这便是此刻瑶华的心里话。 而黄林和曾大强看了此情此景,差点就要跪了下来。 说起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犹如一场梦,若不是这两个姑娘和三个少侠来救他们,他们恐怕已经死在了西戎人的手里。 他们心里自然是万分感激恩人们的,但也会悄悄揣测恩人们是怎么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又那么英勇能干,一举杀掉了好多西戎人,想来想去,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恩人们是上天派来搭救他们的,是从天而降的神兵。 第857章 有惑 现在再看到云霞仙女般的模样,更加觉得他们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心里的崇拜和尊敬瞬间飙升。 “黄兄,我们遇到的恩人莫不是上天派来的仙女?” 曾大强忍不住嘀咕道。 黄林与曾大强的看法一致,但更偏向于恩人是贵人多一些:“大强兄弟,我们运气好,碰见了贵人们救命,我决定了,今后就跟在贵人们身边效劳,希望能报答贵人们一二。” “黄兄说得对,从今后,小弟我就听命于贵人们了。” 曾大强重重点头表决心,语气极其恭敬。 站着的云霞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发现了瑶华,便转头看向瑶华,发现她正直楞楞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身上,除了衣服上沾了些血污外,其他的都没问题啊,瑶华这般模样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迈步走到瑶华身边:“师姐醒醒,你这是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我只是被一幅美得很的画卷惊艳了。” 被云霞唤回神的瑶华来了这么一句神来之语。 云霞以为她说的是正冉冉升起的朝阳,便点着头说,是啊,在这山上看喷薄而出的红日确实壮观。 瑶华转头:“朝阳是好看,不过像朝霞一样美丽的姑娘更好看,小师妹刚才飘飘欲仙的往那一站,简直是迷倒众生啊。” 原来说得是这个,云霞把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瞪:“师姐,迷倒众生这个说法不准确,首先连你都没被迷倒好不好?” “当然迷倒了!”瑶华捧着心口说。 云霞摇头:“非也,师姐这颗心早就被我十五兄给迷倒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来迷我,是不是?” “你,你怎么就这么伶牙俐齿?” 被噎住的瑶华绯红着脸,伸手要抓住她。 早就有所防备的云霞闪身跳开,急得瑶华一跺脚追了上去,两个姑娘就像两只灵巧的蝴蝶飞来飞去,在这山间平坝上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过也让昨日激烈打斗带来的压抑沉闷被驱散了许多。 “好了,师姐,我们不闹了。”云霞朝瑶华喊了停。 瑶华逮住她,凑到耳边说:“师姐刚才说得是不准确,现在纠正一下,应该是我美丽动人的小师妹笃定会把明光兄迷倒的。” 这回换成云霞双颊红云飞,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师姐现在是越来越顽皮了! 终于扳回一城的瑶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以后明光兄的名头就是对付小师妹的法宝,我可得多借用借用。 “师姐,说正事了!”云霞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严肃出声。 瑶华适可而止的收了笑,挽着云霞的手说:“对对,说正事。我问你,苇杭兄是怎么一回事啊?” “装傻呗。” “可他为甚么要装傻?还有十六兄都不知道他是正常的,你说萧先生和萧师母知不知道呢?”瑶华歪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只有问过苇杭兄才知道了。不过刚才我看他提出跟罗江兄一道去,是有意回避我们,就是怕我们缠着他问。” 云霞把视线投到长坡处,想着苇杭匆匆离开的背影,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准确。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不要逼问的好,苇杭兄愿意讲的时候自然会跟我们讲的。” 呃,云霞一愣,瑶华这态度可是出其的好啊,好像觉得苇杭兄不愿意说是很自然的事。 这样一对比,好像自己的态度有点那啥,太得理不饶人了点。其实谁没有秘密呢,自己不是也有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秘密嘛。 推己及人,似乎应该给苇杭一点时间才对,不知不觉中,云霞自动自发的就为宽容苇杭找好了原因。 略过苇杭的事情,她和瑶华跟黄林和曾大强打听起梁县的事情来。对于恩人的问询,黄林和曾大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这边云霞和瑶华打探消息的时候,那边举廉和臣杭也在讨论苇杭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也是才知道你兄长是正常的?” 臣杭点头如捣蒜:“是啊,十五兄,我哥会不会是在昨晚那样的生死关头,呆傻病一下就好了?” “不可能啊,若是你说的那样,即便是好了,苇杭也只能跟小孩子一样,不可能恢复成跟我们一样啊。”举廉反驳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太奇怪了。只有等会问下我哥。”臣杭苦着脸,表示自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让兄长来解释吧。 举廉点点头,这一切只有苇杭才能说清楚。 他把视线投向远方,期盼着苇杭早些回来,他们就好早些知道事情真相。 说到兄长,在兄长是正常的这个好消息的刺激下,臣杭打开话匣里就收不住,跟举廉讲了很多兄长的事情…… 举廉最后总结道:“臣杭,你们兄弟的感情太好了,兄友弟恭,我很是羡慕。” 他是独子,尤其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 臣杭很幸运,兄长虽然傻,却是真心对他好的,看到他被别人打,总是冲到最前面为他挡拳头,勇敢地保护弟弟。 显然被举廉的话取悦了,臣杭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啊,他有这世上最好的兄长。以前兄长虽傻却是好兄长,现在不傻了,更会是好兄长。 爹娘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里,臣杭叫了起来:“我爹娘还不知道我兄长现在的情况,要是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开心。” “我觉得苇杭不会瞒着萧先生和萧师母的,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了。” 听臣杭提起萧先生和萧师母,举廉立刻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苇杭瞒着其他人还说得过去,总不能瞒着自己的父母吧? 臣杭把头摇得很猛:“我觉得不可能。打我记事起,就经常见到我爹娘为兄长的事情难过。尤其是我娘,最近两年才稍好些,她以前总看着我哥抹眼泪,每年我哥生日那天更是以泪洗面,哭得像个泪人。若是我哥不傻,我爹娘何必如此伤心?” 臣杭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举廉皱了皱眉,难道苇杭真是昨天突然好的?那这算不算上天恩赐的奇迹? “师妹,我觉得昨天夜里到现在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处处充满奇迹。 我们竟然彻底打败了那么多可恶的西戎人,还救出了罗兄、黄兄、曾兄他们这些同袍。” 这边问完话,与云霞一起走到一块大石头前坐下的瑶华亮着眼睛感叹不已。 “是啊,这叫出师大捷!师姐,我们是代表正义的力量,当然会秒杀那些邪恶的力量!” 云霞攥着拳头,理直气壮地说。 秒杀?甚么意思? 瑶华不解,追着云霞问。 “哈哈,秒杀的意思么,我就是指用很短时间就把西戎人给杀了。”云霞干笑着把这个网购用语重新定义了一番。 瑶华大致听懂了,笑着说云霞,你这个脑瓜里到底装了甚么?总会蹦出很多新鲜的词语来。 “一半装了水,一半装了面粉,摇一摇就成了浆糊。”云霞把双手撑在脸上,大开玩笑。 逗得瑶华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她用手捅了捅云霞问道:“师妹,你说苇杭兄不傻之后,跟明光兄是不是更像了?一样的武功高强,一样的,嗯,虽然文采如何还得验证一下,不过我觉得苇杭兄应该是有才的,从他说话行事就可以看出。” 第858章 有盼 明光? 听瑶华提到明光,云霞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对啊,以前她就觉得明光和苇杭非常像,但因为苇杭是呆傻之人,所以她下意识的没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但如果苇杭不是呆傻的,那把他和明光联系在一起就有可能了。 他们俩之间有关系吗?会不会是一个人? 云霞脑海里腾的跳出了这些问题。尤其是一个人这个念头一出,云霞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那叫一个快,都快直接出嗓子眼了。 她按了按心口,闭了闭眼,有些事实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见云霞不说话,瑶华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云霞睁开琉璃般的眸子,纤长的睫毛忽闪着发呆,便推了推她:“师妹,我问你话呢!” “师姐,你也觉得苇杭和明光特别像,对不对?”云霞话语急切,双眼发亮,看着瑶华问。 瑶华很自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本来就特别像的。” “那你说他们俩会不会就是一个人?” 云霞的这句话好似一颗惊雷,把瑶华给震楞忪了。 她呆呆地盯着云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在脑中回想了下,瑶华觉得若是苇杭兄带上眼罩,还真是活脱脱和明光兄一样。不过,苇杭兄皮肤白皙,明光兄的皮肤却要黑得多呢。 从肤色不同这点来看,苇杭兄和明光兄是一个人的可能性比较小,瑶华很快做了否定。 她晃了晃头,似乎想甩去自己刚才的想法:“师妹,他们俩是长得像,但皮肤颜色完全不同啊。” 云霞却不这么认为,皮肤颜色也可以通过化妆来改变的嘛。她想到以前闻到明光身上的药稥味,那时她还觉得奇怪,明光身上为什么总会有这种药味,现在却有些恍然大悟,很有可能这就是明光用来化妆的药物发出的味道。 想到这里,云霞的秀眉舒展,脸上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师妹,你觉得呢?”不明就里的瑶华还在追问。 云霞笑着摇了摇头,一切要等苇杭回来问过才知道,所以她现在也不能直接告诉瑶华答案,只是顺势转了话题:“师姐,就照你说的办,等苇杭兄自己告诉我们吧。现在我们去找十五兄他们说说梁县的事情。” 瑶华眨了眨眼睛,明显八卦之心还没有泯灭,想继续说这个话题,却被云霞一把拉起往那边走去,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走到前头的云霞,面上笑容灿烂,内心更是开心雀跃,她还沉浸在明光极有可能是苇杭的欣喜中。 至于明光为什么不以苇杭的身份出现,为什么要自称有眼疾,为什么又要说去了北凉,这许多的问题,她还没有功夫去考虑。 只有满心的期待,期待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期待苇杭就是明光。 到了举廉和臣杭面前,云霞敛下笑容,开始跟大家一起说正事。 黄林和曾大强说,梁县原来的县令全大人,是个清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好官,可是上月全县令突然被抓到郡府大牢去了,没过多久就死在了大牢里。 他们坚决肯定地相信,全大人是被污蔑陷害的。 然后郡府任命了新的县令,就是以前全大人手下的徐县尉。这个人以前唯全县令的话是从,所以他被任命的时候,梁县百姓还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指望着他能为全大人翻案洗清冤情。 没曾想,这个姓徐的当上县令后,很快就翻脸,不但不查全大人的冤案,还直接给全大人扣上了罪名,在全县范围内大肆抓捕同情全大人,要为全大人伸冤的人。 据说全大人的唯一的儿子也没能幸免,被抓入大牢关押。 黄林还说全公子本来在外地书院求学,这个徐县令把徐公子叫回来,就是想斩草除根。 总之,大家对徐县令很不满,民情愤愤。 云霞和瑶华把大致情况跟举廉他们说清楚了,举廉腾地站起来:“这家伙太过分了,难怪跟西戎人走得那么近,搞不好已经被西戎人收买了。” “十五兄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瑶华点头:“这么说西戎人会运送这么多兵器到这里来,指不定就是那姓徐的帮忙找的地方。” “这个姓徐的太过分了,他是想引狼入室吗?”臣杭恨恨道。 云霞眺望着边城的方向,神色凝重地说:“岂止,我觉得他恐怕已经成了西戎人的走狗,想把整个梁县都送给西戎人了。看来西戎人不仅在边城有布局,在本朝内部也做了安排,如果再联合北凉,这场仗打起来后,我朝很是被动啊!” 此时,苇杭和罗江到了约定会合的地点,是一处山腰密林。 林中静悄悄的,罗江和苇杭踏入密林,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站定,罗江便吹起口哨。 悠长的口哨声在密林中响起,很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全喆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肿,脸色悲戚,这突然的口哨声让他全身一僵,两只耳朵竖着老高,仔细听了起来。 旁边的老者看他的神情变化,恹恹的脸也瞬间精神了。 罗江又吹了一遍,全喆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手上的痛感让他清楚这不是梦,不是幻听,是真实的。 对面的口哨声一停,全喆已然确定了,是他的义兄来了。 他激动地拉着老者的袖子,哑着嗓子说:“老伯,我义兄来了,是我义兄没错,我义兄没死,我义兄逃出来了!” 全喆激动得声音发抖。 然后他撮起嘴,吹起了回应的口哨,与罗江的旋律一致。 “义弟,出来吧。”罗江喊了一声。 全喆扶着老者站起来,向罗江的方向走去,他们走得很快,树木的枝条扫在脸上也顾不上,满心欢喜地去见罗江。 他和老者都以为罗江回去必死无疑,他一个人如何敌得过那么多穷凶极恶的西戎人?可全喆知道,义兄认准的事就一定会去办,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想跟着义兄一起,义兄却不让,还严厉的要求他记住自己身上的责任,记住为父亲报仇雪恨的任务。 这个理由让全喆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接受义兄的安排。 把老者背到约定的地点,全喆心里已经是一片死灰。 尽管老者安慰他,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分晓,可他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里是等不到义兄前来的。所以昨夜他无声地哭了很久,眼泪擦了又来,一直擦不干净。 没曾想,奇迹出现了! 罗江和苇杭看见两人,疾步迎了上来。 全喆大喊了一声江兄,一把抱住了罗江,抱得死紧,好像一放手他的义兄就会不见了似的。 “义弟,没事了。” 罗江拍着全喆的后背,语气松快地说。 第859章 转移 老者则上下打量了下苇杭,见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后生气度非凡,便拱了拱手笑问道:“这位后生怎么称呼?” 苇杭抱拳施礼道:“老伯,您就叫我小杭吧。” “是这个后生帮了你吗?”老者朝还被全喆抱着的罗江点了点头问。 全喆放开义兄,也看向了苇杭。 面前这个年轻人看样子还不到弱冠之年,但长相英俊,身材颀长,神采奕奕,儒雅中透着干练,通身散发出一种矜贵不凡的气息,却又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显得亲和近人。 就一眼,全喆对这个年轻人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罗江重重点头道:“老伯说得很对,我现在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多亏了这位少侠和他的朋友们。他们救下了我们大部分的同伴,收拾了西戎人。” 全喆一听,立马躬身朝苇杭鞠躬,头几乎都要贴到地上了:“多谢少侠和您的朋友对大家的救命之恩。” “这位兄台客气了,西戎人敢在我朝土地上横行霸道,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我和朋友们义不容辞的职责,所以不必多礼。” 苇杭上前一步伸手扶起全喆。 老者在旁边点头,真是一个好后生,救命之恩都不贪功。 接着几人寒暄了几句,罗江把昨天晚上与西戎人交战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听得全喆和老者双眼放光,尤其是得知蒙汗的下场后更是眉开眼笑,十分舒畅快意。 讲完,罗江又说明了来意。 老者一听,挺了挺身板,拍着自己干瘦的胸脯说:“这件事就交给小老儿来办,我知道可以先把兵器藏到一个地方去,保证再多的西戎人来都找不到。” 苇杭忙躬身跟老者道谢。 老者把手摆了摆:“小行,小老儿做的这点事,与你们救人性命相比不值一提。那咱们赶紧去那边搬箱子吧。” “老伯,箱子很多,怕是要再找几个人帮着搬,尽快搬完,免得夜长梦多。”罗江接茬说话。 “好,我回村子喊几个可靠的后生来。那天我偷听到他们说话,好像说是这帮西戎人留在这等封完山洞,杀了我们就去梁县,这两天大概不会有西戎人再来了。不过西戎人很狡猾,预防万一,我们还是把兵器搬走比较妥当。” 老者的话让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苇杭,一直绷紧的弦总算放了放,这样最好。 估计岳父派来接应他们的人明天就会到了,这些兵器可以先派些人运回边城去。 说走就走,一行人立刻往山洞方向奔来。 沿途老者指挥大家采摘了些野果充饥,让大家填了肚子好赶路。 老者精神头极佳,几个后生说要背他都被他拒绝了,此刻竟是走路生风,一点都不输他们年轻人。 到了离山洞不远的一条岔路上,老者指着前面一处山谷说:“小老儿的家就在那边,那天我就是到山洞附近的林中打猎被西戎人抓住的。还好碰到你们这些好后生,小老儿才有命回来。 这样,我回村里喊几个可靠的人来帮忙,为了避免人多嘴杂坏了大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如何?” 三个年轻人都说没问题。 于是老者便转下山去,大概用了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远远看见老者带着好几个后生往山上走来。 大家会合后一起赶往山洞处。 到了山洞前的平坝,云霞他们全都迎了上来。罗江简单介绍了大家互相认识之后,大家就开始热火朝天的转移箱子。 老者找的新地方离山洞并不远,也是一个山洞,但这个山洞处在一个僻静的大岩石下,且在岩石上的藤蔓树枝密密实实遮盖下,隐蔽性极好。 站在岩石上,放眼一望,完全不会发现脚下有山洞,若没有老者的指引,这山洞压根就无法发现。 “这个山洞是小老儿几年前偶然发现的,不是我打诳语,今天之前,我估计就只有我知道这儿有个山洞。那天打猎我就是离这里稍微远了些,要不然我逃到这儿藏在山洞里,西戎人根本就抓不到我。” 老者一边说话,一边把洞口的藤蔓枝条小心的朝两边分开,这些藤蔓枝条等会还要重新掩上洞口的。 等他分好后,仅容两人进出的洞口露了出来。 里面黑黝黝的,看不分明。 “这里很安全,大家随小老儿进来吧。” 他指挥大家把箱子搬进去。 进去后大家才发现,这山洞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面积不小,还很干净。 把第一批箱子码放好,大家说笑着又回去搬箱子。 一路上,举廉和苇杭都走在队伍前面。 和瑶华一起抬着一个小箱子的云霞,看着扛着大箱子的苇杭背影,瞬间想起上次在小青山爬山时的情景。 那时她脚下一滑,差点跌下山坡去,是明光抱住了她,后来她吊着明光的胳膊上山,自己倒是小鸟依人,找了个安全的依靠,把人家明光紧张得胳膊都酸麻了吧?所以再后来,人家明光找了藤蔓编成绳子拉她。 明光真是个害羞的少年,想到这里她嘴唇上扬,眉眼弯弯,无声笑开了。 从这个角度看,苇杭的背影可不是跟明光一模一样的吗? 在云霞心里,苇杭是明光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 放好箱子,大家又开始搬运第二趟,往返数次后,山洞里的兵器差不多运走了一半了。 但是经过昨夜的恶战,再加上这样高强度的搬运之后,云霞他们还是感到了疲累,大家便坐下来歇息一下。 老者便从他随身背着的褡裢里拿出带来的烙饼,分给大家。 拿给云霞和瑶华时,老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两个姑娘说,这烙饼用的面粉不好,咬着咯牙,你们将就着吃。 云霞忙接过烙饼对老者说没事,她不挑食。 见云霞接了,瑶华也伸手接过了烙饼。说实话,锦衣玉食的瑶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烙饼。粗糙干巴,还黑糊糊的。 等老者去给其他人分发烙饼的时候,云霞咬了一口手中的烙饼,确如老者所说,不好吃还咯牙。 加上身边没有水,她皱着眉才咽了一口下去。 但从未吃过这种烙饼的瑶华,咬了一口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说:“算了,我就饿着吧。” 旁边的举廉很是心疼,可是又没有多余的食物给瑶华,不免愁容上头,眉峰紧锁。 这时苇杭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递给云霞和瑶华:“你们吃吧。” 纸袋子里是带着他体温的烙饼,这是他从客栈取来预备的,不能多带,所以只拿了两个烙饼。 瑶华看清楚了纸袋里是什么,立刻哇的一声惊呼:“苇杭兄,您想得可真是周到!哎呀,这下我不用饿肚子了。” 旁边的举廉也忙站起来跟苇杭致谢,苇杭办事周到细致,从这里就可见一斑。 “师姐,都归你了。”云霞把两个烙饼一起给瑶华,表示自己就吃手里的烙饼。 她咬了一大口老者给的烙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如同明光一般心细如发,更加证实了苇杭就是明光的可能性。 瑶华自然不同意,飞快地塞了一个烙饼给云霞:“拿着,你要是不要我也不要了。” 与瑶华想法一致的还有苇杭,看到她塞了烙饼给云霞,苇杭才如释重负地走开了。 第860章 确定 他是很希望云霞能吃到自己巴巴递上的烙饼,仿佛云霞吃了,就跟他自己吃到美味一般,会无比满足的。 而云霞也如他所愿开始吃烙饼,这烙饼的滋味不要太好了,吃得云霞胃舒服,心更舒服。 明光是个不折不扣的暖男,现在又回到她身边,还是在她明白了对明光的心思之后回来了,这怎能不让她开心? 她抬起盛满快乐的大眼睛看着离开的苇杭,只见他脊背挺直,步伐沉稳,修长的背影很是养眼,阳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跳跃,他一步一步走到对面,步步生辉,浑然形成了一幅美景图,不,行走的美男图。 这样看来,与明光的背影更无二致。 “今天多亏了苇杭兄,否则我只有饿肚子了。”旁边的瑶华吃着烙饼,夸着苇杭。 云霞点头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吃烙饼,思绪却飘远了。 第一次在道观见苇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大榕树下玉树临风的少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待他回眸,云霞一眼惊艳,阿嘞,这少年眉目俊秀,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宛如潘安再临世。 她很肯定,那时自己是被苇杭迷住了的。 只是后来突然来了个转折,反差极大,少年歪着嘴,含混不清地说话,误导了她,让她相信苇杭是傻子。 现在看来是个转折嵌套,反转之后再反转了。 就说嘛,苇杭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心智不全的人啊,只是这家伙装傻未免也装得太像了吧?竟然瞒过了那么多人,包括他的亲弟弟臣杭。 后来他为什么又要伪装成明光到我家里来呢? 萧先生和萧师母应该是知情的吧?明光那么孝顺,绝对不会瞒着父母让他们伤心的。 对了,以前我问明光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他回答的是做教书先生的,摆明了说的就是萧先生嘛。 嗯,我娘那么喜欢他,莫非也知道他就是苇杭?很有可能,我娘和萧师母关系匪浅,没准知道苇杭是装傻的。 昨夜,苇杭和我配合默契,他攥着拳头的模样,还有手指在身侧屈起的小动作,以及不顾自己安危,飞身扑上来救我的举动,都是明光会做的…… 这会儿闲下来,这些桩桩件件的事,一幕幕,一帧帧飞速闪过云霞的脑海中。 她越想越恍然大悟,觉得许多过去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如同迷雾渐渐被拨开,露出了清楚的本来面目。 现在,她已经百分之百地确定苇杭就是明光。 咬进嘴里的烙饼,突然就变甜了,从口中一直甜到心中。 再次抬眼看向那边的苇杭,见他正端坐着,臣杭在左,举廉在右,三人说笑着吃烙饼,明明是干硬的烙饼,他们的表现却好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似的。 云霞特别留意了下苇杭的吃相,别人不容易看出什么来,但跟明光一起吃了几年饭的云霞却看得真真的,和明光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那边举廉踟蹰了好一会,还是决定问问苇杭。 苇杭听了举廉的提问,压低声音对他说:“举廉兄请相信我,之前那样做实有隐情,但现下我还有不能说的苦衷。到边城后找时机容我跟大家做清楚明白的交代,可否?” 原来是有原因的,举廉自然不会为难苇杭,他点头表示同意,只追问了一句:“萧先生和萧师母知道实情不?” 连咬在嘴里的烙饼都忘了嚼,臣杭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兄长等答案。 “我爹娘知道的。” 苇杭话音落,举廉就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下萧先生和萧师母不会伤心了。” 可臣杭就有点郁闷了,敢情这事情就瞒着自己? 他转头对兄长说:“哥,您们为什么独独不告诉我呢?” “臣弟,这事情说来话长。哥会跟你说出事情真相的,只是现在哥还暂时不能说。还有,爹娘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装伤心,我们也不是不愿意跟你讲,只是不想让你过早的担惊受怕。” 苇杭说得很诚恳,一双幽深的眸子中有水光在闪烁。 兄长的话安慰了臣杭,他联想到刘老爹的仇家,以为兄长装傻这事情都是因为刘老爹那些仇家。而爹娘和兄长为他好才没有告诉他。 “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了。” 臣杭表了态度,又朝兄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中再无半点郁闷。 一边吃烙饼一边转着心思的云霞,脑海中又有了一个新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就再也压不回去了。 对于苇杭装成明光,在自己身边几年之久这事吧,虽然云霞也明白他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原因,可自己蒙在鼓里那么久,总觉得有点憋屈呢。 她咬了咬嘴唇,眼中星芒闪烁,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苇杭也尝尝这种滋味,与他扯平一次! 哼,你瞒着不告诉我,那我也先假装不知道你就是明光的事实,等改天本姑娘心情好,突然揭穿,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苇杭的反应如何?一定很好玩! 这么一想,云霞唇角扬起,眼眸间露出掩饰不住的小顽皮。 这时其他人都吃完了,站起来准备干活。 瑶华也拉着云霞起身,说这下有力气了,要抬大箱子。 两个姑娘说笑着奔山洞里去了。 苇杭他们先刚进山洞,他帮着举廉、臣杭把箱子扛到肩头上,正弯腰扛自己的,见云霞两人进来,便指着身边的一个箱子说:“你们俩就抬这个吧。” 扛着箱子的举廉朝瑶华笑笑:“你们俩别累着了。” 瑶华微红着脸点了点头,赶紧闪开给举廉让路:“举廉兄也不要逞强,累了就歇歇。” 剩下的箱子都一样大,正合了瑶华要抬大箱子的意。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扫过苇杭,云霞神色淡静地点了点头。 刚扛上箱子的苇杭,接收到云霞的目光,顿觉肩上的箱子都轻了许多,整个人也如寒冬抱到了烤火炉子一般,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真好,想着到了边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以苇杭的身份和云霞相处,心里就乐开了花。 于是顿了顿脚,神采飞扬的出了山洞。 这边云霞跟瑶华开玩笑:“师姐,我们俩抬这种大箱子恐怕够呛。” 瑶华捋了捋袖子说:“那咱们走一会歇一会吧。” “搞不好他们跑了两趟,咱们还没走到。”云霞把手放到箱子底部,看着瑶华感叹。 瑶华也已经准备好,两人一起用力,喊了声起,把那箱子从一摞箱子中抬了出来,走到一边,也好让其他人接着扛箱子。 咦?怎么比刚才抬的小箱子还要轻呢? “师姐,放下来看看。” 云霞嚷嚷起来。 两人顺势放下箱子,打开箱盖一看,里面的兵器根本没有装满。 想到刚才进来时苇杭说让她们抬这个箱子,云霞和瑶华这时都明白了,一定是苇杭把兵器匀到了他们的箱子里。 太贴心了啊。 抬起箱子,两人往山洞外面走去。 瑶华搜寻到苇杭兄的背影,不免又要夸奖几句:“苇杭兄真是个大好人。” 云霞笑着接话:“十五兄不是也一样是好人。” 这话瑶华没有反驳,羞怯的嗯了一声:“师妹,我觉得咱们姐妹俩很有福气,都遇到了良人,明光兄也是出其的好。希望苇杭兄以后也能遇到一个好姑娘。” 第861章 同猜 “那是必须的。” 云霞回答得很自然很肯定。 苇杭和明光本就是一个人,遇到了本姑娘,可不就是有福气吗?不是我云霞自吹,明光很好,云霞也不差嘛。 还有啊,苇杭的化名是明光,顾名思义便是明亮的光,那和云中的霞,名字都很是相配呐。 还好,大家都忙着搬箱子,没人注意到云霞的脸色,若是看见了定会发现这姑娘的笑容比盛开的鲜花还要娇艳,煞是好看。 大家干劲十足地搬到傍晚,山洞里的箱子才全部转移到新地方。 云霞他们商量后决定今晚就在岩下的山洞中休息,明天一早启程去梁县城外约定的地方等人,然后想办法先把兵器运走。 老者则自告奋勇带着他村子里的年轻人到山林里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猎物,顺便采摘点野果回来,就着剩下的烙饼充饥。 臣杭和黄林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了。 山洞里就剩下苇杭、举廉、云霞、瑶华和罗江、曾大强几个人。 大家也没有闲着,收集了好些干柴,在山洞里点燃了火堆,以便晚上取暖。 苇杭和举廉他们又特意从那边的山洞中把西戎人的被褥抱了过来,垫在山洞两边洞壁凸出的岩石板上。 靠着最里面的那块岩石板垫得比较厚,是为云霞和瑶华准备的。 等一切收拾妥当,几个人就那边山洞明天要不要封住讨论起来,最后达成一致意见,还是按照西戎人原定的计划直接封起来。 一来可以把西戎人的尸体封在里面延缓被发现的时间,二来避免了附近的山民误闯山洞被吓着。 这样的话,明天又将是繁忙的一天。 讨论完毕,苇杭有些担心云霞会问他,结果发现云霞和瑶华两个嘀嘀咕咕地说着她们的话,压根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他心里其实还在为云霞问起该怎么回答而纠结呢。 按照原则来说,他应该等到了边城,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岳父,让长辈们做主定夺后,才能讲出真相。 但他跟云霞相知甚深,了解云霞,也信赖她,如今就快到边城了,也不用像在京城那样,担心讲出来吼对云霞会有所影响,那先告诉她好像也未尝不可啊。 不过他现在有紧张打出一拳,却发现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那种感觉,因为云霞好像并不在意,反而显得他是多余担心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奇怪,依着云霞的性格,不是会马上追问的吗?为甚么这次如此平静? 和举廉、罗江他们说笑的苇杭,时不时地瞅瞅云霞,一旦云霞抬头,他又赶紧移开视线。 苇杭的小举动被云霞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眼中跳跃着一抹灵动的亮色,唇角噙着一丝顽皮的笑。 好在这时老伯带着出去觅食的人回来了。 老伯一行人收获颇丰,不仅逮回来三只肥大的野兔,还在山溪里抓到了两条大鱼,并采摘了一堆野果子。 野果子都交给臣杭和黄林用衣襟兜着,满满两大包。 一回来,老伯便指挥村里的后生们忙碌起来,让他们把野兔子和鱼都杀了,剥皮去内脏备用。 野兔和鱼都准备用火烤来吃,看来今天晚上大家有口福享用烧烤大餐了。 他则带着黄林、曾大强去找了树枝,准备就着山洞里的火堆,架一个像模像样的烤架。几个少年请缨帮忙,老伯却不同意,要自己尽地主之谊。 于是云霞他们几个继续闲来无事。 臣杭给他们找了个事做。 他把野果子往石板上一倒,蹦过来就让大家猜:“哥,十五兄,师妹们,来猜猜这野兔子是怎么捉到的?” “这还用猜吗?肯定是老伯他们捉到的嘛。”举廉马上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是老伯他们捉到的没错,十五兄再猜猜用什么捉到的?”臣杭摇头晃脑地笑问。 他觉得这种捕捉方法不好猜,话说,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见过呢。 不过小师妹聪明过人,兴许能猜得出来。 于是把视线投到云霞身上问:“小师妹能猜出来么?” 云霞站起身,回了他一句我试试看,便点燃了从那边山洞拿过来的火把,径直走到山洞外去看扔在洞外的野兔皮去了。 坐在石板上的瑶华跟着跳了下来,追着云霞出去了。 苇杭看弟弟激动的神色,便猜想老伯捉野兔的方法应该很新奇。他便寻思开来,老伯他们出去未带任何工具,连兵器都没带一件。 野兔生性灵敏,逃跑得特别快,赤手空拳并不好捕获。 苇杭小时候在山中呆了好久,廖叔叔曾带着他捉过野兔,无非就是用夹子、套索、网子、自制的捕捉器具、或者放猎狗追等方法。 而今天老伯他们出去这些统统都没有,所以一定是借用了什么可以取自山林的工具才对。 就地取材做夹子、网子、捕捉器具什么的显然不可行,那就只有套索了,苇杭微微眯了眯眼睛,藤蔓编成绳子做成套索倒是可行的。 站在汉子们剐下的野兔皮前,云霞伸手捞起兔子皮,捏着仔细看了看,见兔子脖颈上的皮上有青色的痕迹,还有几小片的树叶残片。 她大致就猜出了这野兔是怎么捉来的了。 “套住的,用藤蔓做成的绳子。”山洞内,苇杭启口告诉臣杭。 臣杭立刻面露惊奇之色,很快,脸色又转为钦佩,还掺杂着骄傲和自豪。 自己的兄长猜对了,当然很是开心了,臣杭激动得双眼亮亮的。 虽然他还未说一句话,但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苇杭猜对了。 于是举廉朝身边的苇杭轻擂了一拳,笑道:“可以啊,苇杭你猜得又快又准,堪称神猜,为兄佩服之至啊!” 苇杭笑着摆手,被举廉又擂了一拳。 臣杭则朝举他俩拱了拱手,指了指外边压低声音道:“先不要跟师妹们说答案,等会看看她们怎么说,能不能像我哥一样准确猜出,好不好?” 举廉一口答应:“好,咱们拭目以待。” “我觉得她们应该会猜到正确答案。”苇杭接着慢条斯理地说。 他对云霞很有信心,聪明如她,不可能猜不出的。 举廉虽然赞同苇杭的话,但私下觉得瑶华可能猜不出。趁着瑶华不在,他便实话实说了:“我认为最终猜出正确答案会是小师妹。” 他的话引来苇杭和臣杭的笑声,臣杭知道,若是大师妹在此,十五兄才不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呢。 苇杭则是看破不说破,只是笑。 三人正嘻嘻哈哈之时,云霞和瑶华进来了。 “师妹们可是猜出答案了?”臣杭忙收住笑追问。 瑶华点点头:“那是当然,小师妹出马,有什么问题能难倒她?” 少年们交流着目光,一副了然的表情,举廉抬了抬下巴,有些得意自己说对了,而看向瑶华的视线中添了些玩味。 不知就里的瑶华接收到举廉灼灼的视线,回了个甜甜的笑容。 云霞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苇杭三人,眉目舒展地开口道:“看兄长们笑得这么开心,想来也是有人猜出了正确答案。” 举廉指了指苇杭说:“当然,苇杭猜到了正确答案。” 这是云霞意料之中的,她点点头:“那我就说我的答案,若是不对,还请兄长们不要笑话。” 三个少年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表示绝对不会笑话。 “用藤蔓编成的草绳套住的。” 第862章 烤食 她刚一说完,臣杭便跳着脚抚掌欢呼道:“小师妹厉害,厉害,可厉害了!你猜得完全正确,和我兄长答案一样,你们俩真是聪明人。” 抬手搭在臣杭肩上,举廉笑道:“我发现我身边都是聪明人,两个师妹,苇杭臣杭,还有明光。” 一句话夸了这里所有的人,唯独拉下了他。 其他人纷纷提出异议,表示举廉少说了一位,他自己也是如假包换的聪明人。 大家的异议让苇杭招架不住,拱着手说:“好好好,我也是聪明人,不过是你们中间最笨的一个聪明人。” “举廉兄,我才是的,你别跟我抢。” 瑶华叉着腰纠正他的话。 这小两口,又猝不及防地撒狗粮,云霞乐了:“十五兄,师姐,你们俩这么争来争去的好吗?这是要在我们面前显示夫妻同心吗?” 一句话让苇杭兄弟俩止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举廉瑶华却边笑边脸红。 “小师妹就知道取笑我们,要是我明光兄在就好了,我让他管管你。”憋了半天,瑶华总算憋出了一句杀手锏金句。 苇杭一下站直了身子,抿了抿唇。 瑶华提起了明光,云霞马上盯着苇杭,密切注意他的小举动,以及神情的微妙变化。在火光的映照下,苇杭脸色发红,眼睛如星辰闪耀,抿着的唇却显示他有些许紧张。 那是被人突然点到明光这个名字,本能的紧张。 于是云霞低了头,遮住自己的表情,因为此时她笑容灿烂,唇角扬起很大的弧度。 而不明真相的臣杭,以为苇杭不知道明光,马上拉着兄长,忙不迭的跟他说起明光兄来: 哥,明光兄原来是小师妹的护卫,和我们都在一个学堂上学。我跟您说,明光兄是个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亦师亦友的好兄长,我很是敬服他。 他与我们大家都相处愉快,只是不久前奉父命去了北凉军队。 其实我们都舍不得他走,我连去送他的勇气都没有。 哥,明光兄走了之后,大家都很想念他。 说到这里,臣杭的声音一下低沉了许多。 云霞同情地看了看臣杭,可怜的娃,你心心念念的明光兄就站在你身边,就是你的兄长啊! 若是臣杭知道了真相,恐怕会高兴得找不着北吧。 臣杭还在继续介绍明光,说到最后,他特别强调了一下,明光兄和哥哥您长得很像喔,就因为这个原因,他还曾经怀疑试探过明光兄是不是兄长,现在想来很是唐突。 说起来,唯一的遗憾就是明光兄左眼有眼疾,常年要带着眼罩,否则明光兄真算是十全十美之人。 臣杭噼里啪啦说了一气,举廉和瑶华不时做着不同程度的补充说明,反正三人齐心,把明光夸成了一朵花。 只有云霞未发一言。 一直没有作声,认真听臣杭讲的苇杭,等不到云霞的回应,便瞅空子看了看云霞,见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想念明光。 他心里一暖,暗道:云霞,我便是明光,你再等多一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哈哈,今晚小老儿生烤野兔和鱼,我的手艺相当不错,大家可以尝尝。”老者说笑着和罗江、曾大强抱着树枝进来了。 他带来的后生们也把打整好的野兔子、鱼都拿了进来。 老伯指挥着大家用树枝搭好烤架子,他亲自动手烤野兔子和鱼。 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那是猎人出门必带的盐和一些调料。 因为出门进山打猎,难免要在外解决饭食的问题,所以猎人们多会带上配好的调料,就地取材烹制猎物充饥。 老伯动作麻利,把调料少少的,均匀的洒在了野兔和鱼上,然后用一头削尖树枝插进了野兔和鱼的体内,横在烤架子上开始烤。 很快山洞里弥漫香味。 引得大家使劲吸鼻子,让兔肉、鱼肉的香味直入鼻中,真真儿陶醉了一群人,都在比赛着吞口水。 一看老伯轻车熟路的架势,就知道他是经常这样吃野味的。他老人家慢慢转动着插着兔子和鱼的树枝同时,还不慌不忙地指导着坐在他旁边,帮忙烤剩下食材的两个后生。 渐渐的淡红色兔肉变成黄色,白色的鱼肉颜色转深。 老伯左手一只兔,右手一条鱼,端坐在火堆前,及时翻转两根树枝,所以烤得很均匀。 云霞他们几人围坐在火堆旁,温暖明亮的火光让山洞里暖融融的。 洞口站着黄林和曾大强,他们正在站岗放哨。两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身后的山洞中低低的说笑声和美妙的肉香味,让两人觉得这岗站得好开心。 入夜的山,入眼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耳边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外,安静得很,但也蛰伏着危险,野兽出没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老者安排了人轮流站岗,以应对突发状况。 烤架上兔肉的黄色加深,成了金黄色,接着有油汁突突冒起,还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也越发浓郁起来。 而鱼肉已经全部变成了焦黄色,因为鱼肉更嫩,所以更先烤好。 老伯把插着鱼的树枝拿了起来,让苇杭举着晾晾,自己则接着烤兔肉。 “那条鱼也好了,取出来晾着,把你烤的兔肉交给我,后生们先去吃鱼吧,尝尝小老儿的手艺是不是还过得去。”老伯笑着出言吩咐大家。 而苇杭不吭声的先掰下一大块鱼腹部的肉,喂到老者嘴边:“老伯辛苦了,您先吃一块肉,我们才开动。” 老伯本想拒绝,看着苇杭诚心诚意地递上鱼肉,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不想辜负了这个后生的一片好意,便伸手接过鱼肉放到嘴里。 烤鱼肉酥脆香,小鱼刺都可以一并嚼了咽下去;虽然老伯只洒了少之又少的调料,但这烤鱼没有半分腥味,只余原汁原味的鱼肉香在嘴里发散,在舌头上跳跃,总之,实在是美味。 “好吃!” “香!特别香!” “原来鱼这么做来吃是最妙的!” “我决定了,以后回家也照这个法子做给家里人尝鲜。” “老伯的调料肯定有秘方,等会我要找老伯要。” 正在翻树枝的老伯眉开眼笑,他对云霞说:“姑娘,小老儿的调料倒是加了这山中采的几种草果,你感兴趣,我明儿细细跟你说。” “谢谢老伯。”云霞跳起来跟老伯鞠了一躬。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好生快意。 大家边吃边说笑,除与老伯一起来的几个后生略微淡定点外,其他人都绞尽脑汁想着夸奖的话,对烤鱼肉的味道赞不绝口。 山洞口站岗的黄林和曾大强也分到一大段鱼肉,正吃得无比享受。 “黄兄,我觉得咱们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瞧着要被西戎人害死,又被恩人们救了出来,才能站在这吃到这么好吃的烤鱼肉,我这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对曾大强的话,黄林深表赞同:“大强兄弟说得可不是嘛,恩人们给了我们第二次性命啊,我们没有什么本事,今后就把恩人们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来做,还要做好才行。” 这时,老伯宣布野兔肉也烤好了。 只见树枝上插着的野兔肉,油亮诱人,醇香四溢,光是看着都食指大动。 热乎乎的兔肉被撕扯开来分给大家,云霞迫不及待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品尝。咦,比烤鱼的味道还要好。 第863章 锦时 野兔的肉本来就很有筋道,被火烤后,外皮添了酥脆,内里肉质却依然鲜嫩,食之顿觉兔肉的香味钻入整个口腔中,连齿间缝隙都不放过,简直是齿颊生香这个词的现实写意。 舍不得吞入腹中,却不自觉地咽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手中的兔肉已经所剩不多了。 大家的脸上都有没吃够的遗憾表情。 “太过瘾了,等以后回京城,我要在酒楼里推出烤鱼烤兔,就用老伯这种地道烤法,保证又是畅销菜。”云霞咽下口中的兔肉,对伙伴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刚吃过美味的人,谁会不支持呢?当然是全都点头赞成叫好。 苇杭笑着转头看了看云霞,见她手中的兔肉都吃完了,便把自己手中的兔肉掰了一块给臣杭,然后再掰下一大块递给云霞。 其实他故意吃得慢,就是想给云霞和臣杭留着。 “我分到的太多了,再说我不大喜欢吃兔肉,你们帮我解决一点。”怕他们不接受自己给的兔肉,苇杭还贴心地为他们找好了理由,让他们不好拒绝。 臣杭开心接了,谢过兄长就开始吃。 这是明光一贯会做的事情,云霞心中开心小花绽放了好几朵。 她也理所当然地接过来,继续享受美味。等吃完一块,手中又被苇杭塞了一块。 如此反复几次,等云霞再看过去时,发现苇杭手中都空了,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苇杭分到的兔肉大半都给了自己。 “苇杭兄,我吃饱了,这块你来解决吧。”云霞复又塞了回去。 苇杭拿着兔肉笑了笑,温和说道:“那好吧,我来解决它。” 说完顺手丢进嘴里,香喷喷地咀嚼开来。 火光摇曳,映照着他的脸,宁静和煦,却依然英气逼人。而他清亮深邃的眸中不仅跳动着两簇火苗,还跳动着浓浓的情意。 坐得近,看得清,原来明光的两只眼睛竟然生得这般好看,具有无穷的吸引力。若不是周围有人,云霞真的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 这时苇杭已经吃完了,朝她深情地看了一眼。 云霞顿时浑身一暖,同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直接跳进了蜜罐里,被甜蜜泡着,除了甜,还是甜。 她暗自在心里狂叫:“贴心暖男明光,你让老夫的少女心止不住的冒出幸福的泡泡来,快被甜腻了,都要高血糖了呀喂。 话说明光这样动不动就撩人,还装作一脸平静无波的样子真的好吗?” 此刻对面的苇杭小哥哥也无暇他顾,因为他也被甜蜜冲昏了头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山洞外夜色愈发浓重,寒风呼啸,山洞内却温暖如春,其乐融融。 这一夜,大家在山洞里守着兵器,竟然休息得出奇的好。 而在梁县的智轩,关大强和修竹,因为云霞一行人没回来,他们都还在等着盼着。 白天的时候,他们按照云霞的吩咐,跟客栈老板说了,他们一行人长途跋涉好些天,导致家里的几个主子身子不适,所以要闭门休息,不得打扰。 客栈老板很自觉,即刻吩咐下去,跟手下伙计说,客人们要静休,不许叨扰。 中午饭也是修竹、关大强等端到房间里,请主子们用餐的。 修竹特意要了大饼、烙饼等干粮,吃不完可以存下来,不至于浪费。 帮着小姐管了几年店铺,她现在办事得力多了,很会精打细算。 到了晚上,耐着性子等了一天的智轩越想越不放心,表姐他们还未回来会不会出事了?他便坐不住了,跟关大强提出想趁天黑去山里寻找表姐他们。 关大强劝智轩少爷再等等,他坚决不干。 小少年最想不通的是,说好了苇杭兄不去的,等他第二天醒来,居然发现苇杭兄都一起去了,独独就没叫上他。 这让他很郁闷,所以这会脾气上来,竟是自顾自地换上夜行衣闹着要出发。 这让关大强犯了难,关大人交代过他和大勇,要保证他们护送的人的安全。若让轩少爷去,万一遇到危险,自己不能保证轩少爷安全,那就是犯了大罪;但是自己独自前去,这边留下功夫不高的轩少爷,和根本不会武功的修竹,若是出了问题,自己一样也难逃责任。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关大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找修竹,想请她劝一劝轩少爷。 修竹听了他的请求,笑着安慰他:“大强兄别担心,小姐早就考虑到这些问题了,她给了我三个锦囊,让我在遇到问题时打开,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关大强立刻大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跟在云霞小姐身边,他对云霞小姐那是相当信服的。 修竹转身回到房间里,从颜色不同的三个锦囊中拿了蓝色的锦囊出来,然后关好房门,和关大强一道去找智轩少爷。 两人刚跨进房间,智轩立刻高兴地迎上前来:“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他以为关大强是要喊了修竹一起去,顿时高兴地催促。 修竹请关大强关好房门,直接把锦囊递给智轩。 智轩狐疑道:“你给我这个锦囊干甚么?” “轩少爷,这是小姐交代奴婢给您的,小姐说她在锦囊里放了纸条,会跟您说下一步该怎么做,让您照做哩。小姐说了,这叫做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智轩兴致来了,忙伸手接过锦囊,迫不及待地打开来,想看看表姐写得是什么。 旁边的关大强咧嘴笑了,原来云霞小姐早有安排,刚才还闹着非要去山里的轩少爷一下就不闹了,让关大强啧啧称奇,简直佩服得想跪下地去。 锦囊里有一张纸条,智轩拿出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轩弟见字如晤,如果第一天晚上我们没有回来,你千万不要慌张,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来找我们,安心呆在客栈即可。 接着是跟他交代了一些具体事宜,字不多,一共只有三行,但智轩却看得眉舒目展,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他重新把纸条折起,仔细放进锦囊中:“我听表姐的安排,不去山里了。” 第864章 锦囊 “这就对了,那轩少爷您早些休息,奴婢就先告退了。” 修竹跟关大强点了点头,分别朝智轩和关大强施了礼,转身准备离开。 智轩却又叫住了她。 这让关大强瞬间紧张起来,轩少爷不会是又改主意了,还是坚持要去山里吧? 修竹也有同样的担心,她转过身来问道:“轩少爷是还要吩咐奴婢什么事吗?” 智轩把蓝色锦囊收进怀里,欢喜地朝着修竹问道:“表姐说还有两个锦囊在你那儿?” 原来是为这个,修竹和关大强交流了下眼神,都放心的笑了。 她点头道:“是的,轩少爷。” 智轩忽闪着眼睛,跟修竹打商量:“那你现在去把那两个锦囊拿过来,给我看看如何?” “回轩少爷的话,这可不行!”没有半分迟疑,修竹果断拒绝。 智轩惊奇道:“为甚么不行?我看了才知道怎么做嘛。” “轩少爷,小姐把锦囊交给奴婢时吩咐过,这三个锦囊要分成三天时间拿出来。若是他们第一天没回来,拿蓝色这个给您;第二天没回来,拿红色那个;第三天还没回来,就拿紫色那个。 三个锦囊的顺序是不能变的。 奴婢必须按照小姐的命令行事,还请轩少爷饶恕奴婢不能听从您的命令。” 修竹一脸严肃,噼里啪啦说完后,朝着智轩鞠了一躬,低着头等待轩少爷的发落。 智轩没有生气,既然是表姐的安排那他没有二话,一切听从就是了。 “没事了,那你回房间休息吧。”他笑眯眯地朝修竹挥挥手。 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修竹开心地退了出来,回房休息去了。 小姐可真厉害,人不在都能安抚住表少爷。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修竹不免又把云霞夸了一番。 她心里也是信心满满,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会有所收获,还能平安无事归来的。 这边睡在一间房里的智轩和关大强却没有睡意,两人在小声聊天,话题围绕着云霞的锦囊妙计展开,直说得兴致勃勃。 主要是智轩在讲表姐做的那些厉害的事情,听得关大强肃然起敬,云霞小姐虽然是个姑娘家,一点都不比那些英雄豪杰差哩,他对云霞的崇敬之情又飞升了一个层次。 两人一直交谈到夜深人静才睡去。 智轩把手放在胸前的锦囊上,睡梦中都在笑。 山中的清晨,鸟语声阵阵,把山洞里的人唤醒了。 前一夜交战,第二天白天搬箱子,云霞他们几个累得够呛,昨夜几乎是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云霞一觉睡醒,已是晨光大亮。 她忙推了推身边的瑶华,叫她起床。 两个姑娘歇息的石板前挡了一排箱子做隔断,所以等两人收拾好,绕到箱子外面时,见举廉和臣杭还睡着,其他人都不在山洞里了。 瑶华喊醒了举廉,举廉又推醒了臣杭,大家一起出了山洞。 山里的清晨静谧美好,山岚间飘着淡淡的,轻纱般的薄雾,鸟鸣声悦耳动听,山林里最多的就是树木,正对着他们的一片,好些树木叶子都已落尽,再过些时日,天气更冷,光秃秃的树就会更多了。 不过眼下还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最多,间杂着黄叶、红叶,层次丰富,入眼很美。 空气出奇的清新,云霞闭着眼睛深吸几口,负氧离子浓郁的空气吸入肺间,顿时感到心旷神怡,仿佛烦扰愁闷都能被洗涤一空。 洞口站着的是黄林,见恩人们出来,忙笑着迎上来施礼,然后又笑着对大家说:“时间还早,您们怎的不再多睡一会儿?” “我们都休息好了,只是老伯他们那些人去哪儿了?” 云霞睁开眼,一边活力充沛地回答,一边四处搜寻了下山洞附近,并没有见到人。 “小姐,老伯带着人又去找吃的了。”黄林眼睛亮亮的,昨晚吃的美味令人回味,他十分期待今天早上能继续吃到好吃的。 不仅仅是黄林,臣杭也发出一声欢呼:“啊呀,早知道我和跟去。” 黄林继续留守,云霞四人则边说边朝着山洞上方走去,想去迎接下老伯他们。 “老伯走的时候,你我都还在梦周公,能去才怪,只有你哥苇杭,人家醒了,所以跟去了。” 举廉斜了身边的臣杭一眼,好笑道。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臣杭嘟囔着嗔怪苇杭:“都怪我哥,他怎么也不叫醒我?” “你哥还不是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扰你的美梦。”听到臣杭说苇杭,云霞不乐意了,立马出口为苇杭辩护。 话说完之后,云霞才反应过来自己维护苇杭的心有多坚决,竟是容不得别人说苇杭半点,即便那人是苇杭的亲弟弟,还是开着玩笑说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爬起了一抹红晕。 好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瑶华还接着她的话说臣杭,十六兄,你这明显是乱怪人嘛,关苇杭兄什么事? “大师妹,小师妹,我知道错了,就不该说我哥半点不是。” 臣杭笑着跟她们俩拱手施礼。 自己的兄长受到大家喜欢,最开心的其实就是他。 举廉把手搭在臣杭的肩膀上:“臣杭,你哥就跟明光是一样的,特别招人喜欢。” “那是。在我眼里,我哥和明光兄都是我的好兄长。我觉着吧,一定是老天爷垂怜我们,所以在明光兄离开后,让我哥变成正常人,让他代替明光兄继续呆在大家身边。” 臣杭的言论,云霞不敢苟同,什么送回来,明光就是你哥苇杭,他压根就没有去北凉,也没有离开我们好吧? 瑶华点头赞同臣杭的意见:“十六兄说得是,希望老天爷能再开恩,让明光兄从北凉边城到西戎边城来,跟我们在一起。” 说完特意朝云霞看了一眼。 云霞抿着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她的表现让瑶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未多想,又双手合十,对着苍天默念了两遍。 “好了,我对着苍天祈祷了,老天爷保佑!” “老天爷会听到你虔诚祈祷的,心诚则灵,一定会心想事成!”举廉抱着双臂说。 这次云霞跟着嗯了一声,可不是嘛,明光已经回来了啊。 瑶华很高兴:“对,对。现在就差智轩还不知道苇杭兄是正常人了,” “大师妹,我们回去先不跟智轩说,等我哥在他面前开口说话,他一定惊掉下巴。”臣杭出主意想整蛊智轩。 瑶华和他还真想到一块去了,也有此意,两人瞬间结成同盟。 跟在后边的举廉和云霞摇摇头,笑了。 说到智轩,举廉想起来了:“小师妹,我们昨夜没有赶回去,智轩八成着急得很,不会追到山里来了吧?” “不会,我给他留了锦囊,还有锦囊妙计!” 举廉不解,挑眉问道:“甚么锦囊?甚么是锦囊妙计?” 第865章 接应 云霞昂着头回答:“是不一般的锦囊呢,里面装了我写的信,信的内容是我交给他的应对之法。所以称之为锦囊妙计!” 瑶华和臣杭也听见了,全都转过头来追问,尤其是瑶华,嚷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小师妹啥时给智轩的锦囊?催促着要云霞赶紧讲清楚。 被他俩缠得没法,云霞便将自己为何要依着时间顺序准备锦囊,准备了哪三种颜色的锦囊,什么时候拿给修竹的,以及吩咐修竹按顺序交给智轩,以及锦囊里信的内容,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听得那三个人频频点头,对云霞这个锦囊妙计赞不绝口,又把云霞好一顿夸奖。 “小师妹,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法子的?”臣杭忍不住好奇发问。 锦囊妙计是诸葛亮最先使用的,神机妙算的诸葛先生给了随刘备去东吴招亲的赵云三个锦囊,囊中有三条妙计,依次而行,最后让周瑜虚以美人赚之不得,刘备实以美人赚之,破周瑜所设计谋,大获全胜。 事成之后,蜀军众将夸赞不已,叹曰:丞相真乃神人也! 这会儿自己总不能说是跟诸葛先生学来的吧? 于是云霞打着哈哈笑道:“脑子一闪念,就想出来了。” “小师妹真乃神人也。” 举廉马上出口夸赞,他说得很认真,语气满含佩服。 得,虽然自己没有说出诸葛先生是锦囊妙计的发明人,但举廉的评语倒是跟诸葛先生手下众将一致。 “其实也没有多神啦,主要是我了解智轩,知道他会着急,所以先想了这么个法子安抚他。”云霞赶紧谦虚了一把。 其实真要说起来,受过系统教育的云霞,战略战术满满当当塞了一脑袋,遇到战事,那好点子会蹭蹭蹭地往外不停地冒,举廉这声赞叹实不为过。 恰在这时,老伯他们满载而归。 沾着露水的新鲜果子,蘑菇,还有捕捉到的几只野鸡、野兔,两条大鱼,老伯还把后生们带来的水壶全部装满了山泉水,如此丰盛的食物,不仅让大家的早餐无比美妙,连中午饭也有了着落。 吃饱之后,所有人都投入到封堵那边山洞的工作中。 洞口用西戎人早准备好的条石塞满,严实紧密,接着把洞顶的藤蔓理了好些下来遮盖住洞口,又挖了几个坑,移栽了几棵半大的树苗过来。 藤蔓枝叶,加上这么一排树挡在山洞前,不留神,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个山洞。 那边的草棚子也拆了,地面上的血迹也仔细掩盖了。 老伯看了看,满意道:“恢复到跟以前一样了。” 做完这一切收工,差不多就到了晌午时间。 大家回到这边山洞吃了中饭,清理收拾停当后,又把这边山洞的洞口进行了伪装,老伯带着罗江他们几个人会守在山洞里。 云霞他们几人便和其他人告别,准备去约定的地点和父亲派来的接应的人汇合。 算算时间和路程,今天下午应该到了。 “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放心,一定守着好好的。”老伯拍着胸脯跟苇杭和云霞保证。 朝气蓬勃的五个少年站成一排,跟大家施礼致谢后才离开。 三个少年和老伯带来的后生换了衣衫,变成了寻常山民的装扮。 云霞和瑶华却没有办法换衣服,只能带上兜帽遮面,几人急匆匆出山赶路。 一路上都比较顺利,眼看就要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却碰到一对官兵模样的人迎面走来。 这些人都是徐猛渊的心腹,受徐猛渊的命令,正要前往山中去见蒙汗。 为首的军汉见对面是几个山民模样的人,便喊住他们盘问:“你们是干甚么的?” 他说的是梁县当地的方言,云霞勉强听懂了意思,苇杭大概猜到了,但瑶华、举廉和臣杭完全是一头雾水,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云霞意识到问题大条了,如果不回答,这群军汉不会罢休;如果回答,他们都是外地口音,这群军汉会不会起疑?继而耽搁他们和父亲派来接应的人见面的时间? 她的思绪飞转,思考该怎么应对。 突然有个军汉从队伍里站出来,跑到问话的军汉身边耳语了几句。 那军汉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容,云霞几人都紧张起来。苇杭和举廉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从西戎人的箱子里取来的短刀。 若是这些军汉要为难他们,他们只能奋起反抗了。 却见那问话的军汉听了之后,扫了他们几眼,对那军汉说:“原来是你的乡邻,那就算了,放他们一马。” “多谢长官。”说话的军汉躬身道谢。 “我们走吧。”带头军汉挥了挥手,带着队伍走了,他还要急着赶到山里去,也不敢耽误时间。 危机解除,大家都松了口气。 那个跟带头军汉说话的军汉跑了过来,掀开帽子对着他们笑。 竟然是那天进城时碰到的鲁明。 鲁明凑近苇杭说了一句:“全兄的事谢谢您们了,有事情到南火巷找小的就成。还有,这队人马是叛变西戎人的徐猛渊派去山里的,要去讨好迎接西戎人进城。” “就说山里的西戎人可能有紧急军令先行离开了。”苇杭沉声回答鲁明。 鲁明点点头:“我知道,全少爷都告诉小的了。” 看来昨夜全喆顺利见到了鲁明,已经把山里的事情都告诉了鲁明。 苇杭急问:“全少爷现在何处?” “在我舅父家里,很安全。”鲁明亮着眼睛回答。 大家都松了口气,全喆的安全和梁县的安全是一体的。有全喆在,梁县的民心便更好得到,他们在梁县也就能更好地对付西戎人。 “那等会你要见机行事。”云霞上前一步,交代鲁明。 “小的知道,那小的就先走了。”鲁明怕其他军汉生疑,提出了告辞。 “好,小心些。”云霞点头吩咐。 鲁明应了声是,然后跟大家挥了挥手,小跑着追上了那群军汉。 云霞几人也赶紧重新赶往约定地点。 约定的地点离梁县还有几里路,之所以选择在这,是因为前天路过这里,发现此地位置偏僻,不仅前不沾村,后不着店,驿道两边还有大片树林子,非常方便隐藏,遇到事情也好从林子中逃离。 云霞他们散落开来进入林中。 举廉和瑶华去了驿道左边林中,云霞和苇杭兄弟便跳进了驿道右边的林子里。 苇杭打头走在前面,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树枝,贴心的负责给云霞和臣杭开路。 走在兄弟俩中间的云霞,看着前面忙碌的苇杭的背影,又想起以前明光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打前锋的事迹来,不禁无声的莞尔一笑,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 第866章 般配 找了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地方,苇杭停住脚步,转头征询云霞的意见:“咱们就在这里等如何?” 因为云霞紧跟着苇杭的步子,所以走得离他很近,苇杭猛的一转头的时候,云霞正好抬头,两人的脸几乎近在咫尺,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绒毛,也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云霞还算镇定,但反应过来的苇杭就不那么镇定了,他腾的往后一跳,兀自退了一步。 但是他身后是一棵大树,所以直接背抵在大树上,许是撞疼了,眉头微微皱了那么一下。 这让云霞有些心疼,不过又觉得苇杭傻得可爱。 “你小心些啊!”她假装不经意地说。 “没事,一点都不疼。”苇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回答。 他还摆了摆手,面上也是淡静无波的,但他的两个耳朵却出卖了他,云霞清楚瞅见了他的耳朵转瞬间由白变红的全过程。 这是明光不好意思时的招牌动作。 云霞突然想笑,但又觉得此时笑不太合适,于是忙往左边走了一步,径直走到左边的大树下,靠着大树站住了。 见云霞站住,苇杭也急忙站到树旁,并招手让臣杭到他身边去。 走在后边的臣杭没有发现前面两人之间的异样举动,听话地站到了兄长旁边,只是一扭头,就看见兄长的耳朵红彤彤的,煞是扎眼。 不知就里的臣杭便指着苇杭的耳朵说:“哥,您耳朵怎么了?红透了。” 云霞听了忙扭过头去憋笑。 苇杭不自在地看向云霞,见她似乎没听到臣杭的话,才稍微放下心来,忙转头对臣杭说:“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哦,是不是被虫子蛰了?” 这是臣杭现在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苇杭赶紧摇头,表示不是,又急忙切转了话题,才总算把臣杭的好奇给转移了。 间接也帮了云霞,否则她都快憋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哥,您的意思是西戎人有可能要占领梁县?”对于苇杭重开的话题,臣杭一下来了兴致。 苇杭点点头:“否则西戎人不会费心思运送那么多兵器到梁县附近。” “小师妹,你的看法是不是跟我哥一样?”臣杭不忘征求下云霞的意见。 现在他对云霞的看法很重视,因为云霞通常看问题准确深透,所以不自觉地就想听听云霞的意见。 “我跟你哥的看法是一致的,见过山洞里的兵器,西戎人的野心也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一般明显了。” 云霞这番话,让苇杭很开心,虽然是简单的一句和他的想法一致,但苇杭的心境却是大不同。以前他只能认为云霞和他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己,现在已经上升为互相喜欢的知己了。 所以他刚刚颜色变浅的耳朵又因为兴奋变红了。 苇杭看了看臣杭,还好,自家弟弟现在的关注点不在他的耳朵上。 臣杭对兄长和云霞的一致意见很信服,所以便询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苇杭和云霞几乎同时开口,说的话也基本是一模一样。 苇杭:先把兵器运走! 云霞:先运走兵器! 臣杭:哥和小师妹原来早就商量好了。 其实臣杭误会了,苇杭和云霞起先还真没有商量,两人同时就想到了这一层上。后来两人说起下一步行动才知道他们早想到一块去了。 另外一边的树林中,举廉和瑶华两人小声说笑着,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云霞和苇杭身上。 “瑶华,我觉得苇杭和小师妹很是默契,仿佛是相识很久的老熟人一般。” 瑶华忽闪着晶亮的大眼睛说:“举廉兄也发现了?” 举廉点点头,笑着说:“是啊,很明显啊,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过这也不奇怪,我们的小师妹聪明颖悟,别人想的啥,她就是凭猜都能猜出来,所以跟谁都有默契。”瑶华很自然的回答。 “嗯,这倒是的。苇杭不是痴傻的,这件事真是令人高兴,瑶华,你觉不觉得苇杭和云霞很般配?” 知道苇杭是正常人,再加上这几天接触观察下来,举廉就有了这个看法。 瑶华听了举廉的话,不禁抿唇一笑,举廉兄居然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还默默关注着这些。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见少年眉眼温润,正含着笑等待她的答案。 只是举廉兄这个想法是要不得的,因为小师妹已经有心上人了。 所以瑶华朝举廉摆了摆手。 举廉误以为瑶华的意思是不般配,皱眉问道:“你怎么会觉得不般配呢?我觉得很般配啊。” 吃~吃~吃~ 瑶华笑出了声。 这让举廉更觉得一头雾水,很是奇怪地问:“瑶华,你为甚么笑?” 他觉得自己和瑶华今天能如此幸福,多亏了小师妹在中间周旋,所以,也希望小师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苇杭一表人才,武功高强,又是萧先生的儿子,他也问过苇杭,知道他跟着萧先生念过书,所以算是文武双全,和小师妹看着就是一双璧人,为什么不能结成良缘? 思及此,举廉问话的语气就含了急迫。 “举廉兄,我不是觉得不般配,而是另有缘由。因为小师妹已经心有所系了。” 见举廉有些发急,瑶华也就直接说了原因。 “心有所系?”举廉重复了一遍,还没太反应过来。 “对啊,小师妹已经有心上人了。”瑶华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举廉急忙问道:“小师妹的心上人是谁?谁这么有幸能得到小师妹的青睐?” 自诩为兄长的举廉自然是要搞清楚,看看这人是否配得上小师妹。 “举廉兄,这个人我们都认识的。”瑶华见举廉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反而兴起了让他猜一猜的兴头,小小的卖了个关子。 举廉首先想到的是沈维白,但沈维白不是已经成亲了么,那就排除了。其他他和瑶华都认识的人就只有学堂里的同窗和练武的师兄们了,难道是同窗或者师兄们中的一个? “瑶华,是学堂里的还是练武场的?”举廉倒是直接,先把范围缩小再说。 “学堂里的。” 瑶华就知道他猜不出来,所以大方告诉了他。 果然,举廉扳着手指头,把学堂里的同窗挨着扒拉了一遍,最后不太确信地问:“难道是臣杭?” 瑶华斜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云霞和十六兄合适了?” 不是臣杭?举廉挠挠头,他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了,所以直接求饶:“瑶华,好瑶华,你便直接告诉我吧。” 瑶华刚要张口,驿道上传来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接应的人来了? 两人暂且抛开其他的,举廉嗖嗖爬上身边的大树,探出头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第867章 兵来 这边苇杭也已经上树,隐在树枝间,手搭着凉棚看向远方。 那边来的是大概有百十来人的队伍,马蹄扬起的尘土把驿道弄得烟雾弥漫,那团尘雾跟着马群移动,轰然而来。 “你们快上树来。”苇杭怕有危机,忙朝云霞和臣杭喊道。 云霞和臣杭赶紧爬到树上来。 那边瑶华也被举廉拉到了树上。 大家都隐在了树丛中。 “这显然不是来接应我们的人。”苇杭收回视线,声音低沉地说。 云霞点点头:“肯定不是,我爹不会派这么多人,也不会搞得这么隆重。” “会不会是西戎人?”臣杭也收回了看向来人的视线,有些着急地说。 苇杭和云霞都没有吭声,现在还拿不准,只有等这些人再走近些才能看清。 见兄长和云霞都没有反对,臣杭全当他们是默认了,立刻转身瞪着那群西戎人,咬着牙把拳头砸到了树枝上。 云霞在心里嘀咕,按照道理来说,这么多西戎人一起进入本朝地界,首先在边城那关就通不过。 除非他们是分批进来,然后汇聚在一起。 想到这里,她陡然想通了。 前两天遇到的,那些分成小股出动的西戎人,聚集起来不是就成军了吗? 狡猾的西戎人,没准他们用的借口还是来接惠妃省亲呢。 云霞扭头对身边的苇杭说:“苇杭兄,看来西戎人是在化整为零潜入我们的地界。这窝毒蛇已经出动,还吐着信子,我们要开始捕蛇了。” 两人坐在树枝上本就挨得很近,苇杭的手是从云霞身后逮住树干的,这样可以保护云霞,以免她摔下去。 所以云霞跟他说话这会儿,两人几乎成了头碰头的态势。 但现在大家都在树上,苇杭也没地方退,再说旁边还坐着臣杭,所以他只得红着耳朵红着脸嗯了一声。 云霞自然是看到了苇杭的窘迫,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关注这个,满脑子想的是到底已经潜了多少西戎人进来?分布在哪些地方?父亲应该有所察觉吧? 越想她的呼吸越发紧,觉得问题似乎越来越棘手了。 苇杭感觉到身边的姑娘身子僵直,呼吸急促,显然心情不太妙。 云霞想到的问题也是他想的,而且西戎人做的准备远比他想到的要充分。 因为该死的西戎人,本来和姑娘并排坐着的旖旎场景也变得索然无味,苇杭忍不住捏了捏放在另一侧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云霞的面色更加暗沉,担忧浮在了脸上。 苇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了想出声道:“我们也不要太担心,这就好比船逢桥头,车到山前,总会有办法的。再说我们这是正义之战,必定会战胜邪恶的西戎人。” 他的声音温和清浅响在耳边,就像是春风吹过一般柔和;带着热度的呼吸拂过脸颊,有轻微的酥痒之感。云霞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和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仿佛被蛊惑一般,云霞刚才还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还是在明光身边安心,她在心里感叹了一番,然后抬起头,语气坚定地对苇杭说:“我知道了。西戎人敢来,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滚西戎去,让他们大败而归。” 她威武霸气的宣言让苇杭和臣杭都叫了声好。 尤其是苇杭,那漆黑的眸子看向云霞,灼热如炬,盛满欣赏的光芒。 “哥,他们来了。”一直盯着看的臣杭声音涩涩地提醒道。 云霞和苇杭都转头看向了来人。 近了,果然是一群西戎人,准确来说是西戎骑兵。 只见他们他们挟着黄色烟尘,一窝蜂涌过,没有丝毫停留,往梁县方向奔去。 这群西戎骑兵过去后好一会儿,黄色烟尘才慢慢散去,驿道又恢复了平静。 云霞他们从树上下来,举廉和瑶华也过来汇合。 大家就这事情商量了一下,现在他们最担心的问题是这帮西戎人会不会直接去山里取兵器? 若是直接去,发现守兵器的人死翘翘,兵器也不见了,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到时候他们该如何把兵器运送出来?或者还没运出来又被西戎人找到? 苇杭率先坐不住了,他皱了皱眉说:“我们在这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去向,不如我跟去看看。举廉兄,要多劳你护着他们三人了。” “那若是他们去山里,你跟着一起去吗?”云霞问苇杭。 苇杭点点头,他一定要跟着去,还要抄近路去通知老伯他们先撤出来才行。 云霞于是果断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点办法不是?万一要送信,我可以。” “事不宜迟,小师妹和苇杭一起去吧,这里有我,你们就放心。”举廉站出来表示赞成云霞提议。 苇杭便没有再反对。 “那我们就先走了。” 云霞朝留下来的三人点点头,和苇杭一起上了驿道。 两人疾奔了一会儿,苇杭突然叫停了下来。他指着驿道旁一条小路说:“我们从这里走。” “这里走得通吗?”云霞看了看弯曲的小路有点怀疑。 苇杭浅笑着说:“应该走得通,今早和老伯出去时我问过他老人家,大概的位置我心中已经有数了。” 厉害了,人家苇杭早就有所打算。 刚才还质疑的云霞,立刻往小路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催还在原地的苇杭:“苇杭兄还愣着干啥,快走啊。” 苇杭连忙跟上,不过很快超过了云霞走到了前头,这是条从未走过的路,当然要自己负责打前哨,万一有什么危险,也好保护云霞。 两人急行军似的走了一程,到了一个岔路口。 原本的一条路变成了三条,苇杭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有株大树,便跟云霞说他上去探探。 云霞站在路口等着,苇杭嗖嗖嗖,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大树,在树梢观察了几分钟,迅速下来,指了一条路。 这次云霞没有丝毫怀疑,百分百相信苇杭,直接走向了他指的路。 两人继续奔走。 很快就可以看到山的轮廓了,跑进了山,爬上一个山坡,站在高处可以看到远处的驿道。 那群西戎骑兵还在驿道上骑行。 他们走的这条路显然是捷径,竟然赛过了西戎骑兵坐骑的速度。 站在山上,云霞才发现驿道是依着地势建成的,所以有弯折,相当于走了直角三角形的两个直角边,而他们走的这条小路就是直角三角形那个斜边,所以距离短了很多。 两人再往上走,就看得更清楚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从西戎边城方向看过来,是在驿道的左边,而那群西戎兵在快到梁县县城时,突然拐进了驿道右边的一条小路,隐没到丛林中去了。 显然西戎兵没去梁县,但是也没有绕过梁县往山里去。 第868章 会师 这些家伙拐去那边做什么? 云霞和苇杭同时皱起了眉头,思索起这个问题来。 而等在约定地点的举廉三人,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关大勇不负众望,带着云霞爹遣派的人来赶到了约定的地点,比预定时间还提前了几个时辰。 云霞爹派了杨明亮带队,亲自来接云霞。 跟在杨明亮身边的小昆子,把瑶华当做了李将军家仙女似的大小姐。 小少年双眼发光,对着瑶华鞠了一个大躬,口中称道:“李将军手下小兵士小昆子见过大小姐,给大小姐请安。” 杨明亮伸手揉他的头发,好笑道:“小昆子,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 啊?小昆子瞬间呆住。 这回糗大了,怎的把大小姐都认错了?小昆子内心很是尴尬,直起身挠着头,显得有些手脚无措。 瑶华,举廉和臣杭都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关大勇忙站到小昆子前面,介绍了双方认识,大家客套了两句,便切入正题。 举廉简单说了下他们在山中的发现,以及刚才在这里看到西戎骑兵过去,苇杭和云霞去山里通风报信的事情。 杨明亮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敲响了警钟。 他们从边城出发前,除了拿着通关信函,大摇大摆从边城过的数十个西戎兵外,就没有见过进入本朝的西戎兵,难道这些西戎兵是绕道边城偷偷潜入的?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因着惠妃娘娘回西戎省亲,朝廷派了两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圣旨,命令边城的军队全都必须回边城内待命,全力加强边城防务,保证惠妃娘娘安全。 与送圣旨来的官员一道前来的,是宰相贺大人的手下,他亲自坐阵边城检视军队,估计这会儿都还在边城呆着。 他们如此安排倒是便宜了西戎人,不行,我得按照将军吩咐,赶紧跟大小姐汇报这个情况。 “那我们是去山里找大小姐还是在这里等?” 他压住心中的着急,向举廉询问。 云霞临走之前专门跟举廉说过,让他们务必等在这里,所以举廉回答杨明亮,要在这里等。 既然是大小姐的命令,杨明亮自然无条件遵从。 “那好,大家就地休息一会。”他转身对站在他身后的兵士们说。 兵士们应声散开,这两天日夜兼程,确实疲累了,所以他们有的靠着树打盹,有的直接躺在了林中地上。 杨明亮也坐了下来,和举廉他们三人一起,互相通报了这几天的各自的见闻,分析了下当前形势,都觉得危机重重。 再说苇杭和云霞这边,见西戎人没有往山中去,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先回那边把人一道接到山中来,赶紧把兵器运走,越快越好。 于是原路返回,又是一阵狂奔,用了比刚才来时还少的时间回到了会合地点。 见到云霞小姐,杨明亮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 他笑着迎上去施礼,大家寒暄了几句,杨明亮便把自己刚才的想法一股脑儿做了汇报。 云霞听完表示知道了,杨明亮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因为他相信,大小姐一定有办法应对的。 于是杨明亮召集兵士们,见过大小姐。 兵士们对自家大小姐都是久仰其名,这下见到真人了,全都很兴奋地围拢过来。 自家大小姐果然是谪仙似的人物,兵士们个个都对大小姐尊敬有礼。 “为了来接我们,大家辛苦了。”云霞首先向兵士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兵士们纷纷摆手,七嘴八舌地说着大小姐客气了,这是属下们应该的之类的话,小昆子个子矮小,费了好大劲才从大家后面挤了进来。 终于看到了一直想见的大小姐,大小姐长得可真好看,站在那儿跟将军一样,可威风了! 小少年双眼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他们没说错,大小姐真是像仙女一样呢。 时间紧迫,云霞很快转入正题:“现在有新的任务,咱们马上要出发去前面山里运送兵器。” 她的话音一落,兵士们便异口同声表态:“谨遵大小姐吩咐。” 于是云霞把手一挥,带着大家朝山中进发,苇杭抢先带头开路。 一行人很快急行到了先前云霞和苇杭走的小路,苇杭回头对大家说,我们抄近路进山。 大家依序走上小路,小路比之驿道显得狭窄了许多,只能容纳三人并排而行。于是三十来人的队伍在小路上拉长,但走得威武有气势,像条随时要腾飞的小龙似的。 云霞疾走几步追上了苇杭,和他一起并肩带头引路。 关大勇走的时候,苇杭还是个痴傻之人,这会儿看到苇杭完全正常,眼睛都瞪大了。 他在人群中搜寻到举廉,忙挤到举廉身边。 “王公子,萧大公子是,是怎么一个情况?” 关大勇的问题让举廉笑了:“大勇兄,萧大公子好了!” “突然就好了?”关大勇觉得很神奇。 举廉旁边的瑶华证实道:“是啊,就前天晚上与西戎人战斗,苇杭兄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信以为真的关大勇不自觉地双手合十:“这是上天保佑啊,萧大公子一定是天生贵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奇遇。太好了!” 他啧啧称奇,倒是开心得紧。 举廉和瑶华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他们其实想跟关大勇说实话,但苇杭特意交代过,他装傻这事情还得暂时保密,所以两人也只能这样给关大勇解释了。 不过关大勇也并不在意原因,只在意结果,现在他对结果感到很满意,咧着嘴笑。 关大勇猜测老爷知道了会是怎样的表现,嗯,一定会拍掌大笑的。 这算是是天降祥兆,预示着西戎人一定会被打败。 他挺直了身子,头也昂起,视线锁定在前面的苇杭和云霞身上,见他们两人并肩行走,昂首挺胸,威风有气度,顿觉心安。 不用考虑其他的,他关大勇只需要迈着坚定的步子追随在后就可以了。 云霞也很心安,她微微侧头看向苇杭,见少年抿着唇,目视前方,神情专注地负责找路和引路。所以并没有注意她的偷窥,这让云霞可以肆无忌惮地领略下俊美少年的侧颜杀,艾玛,真的有被杀到的感觉。 既是美男,也是暖男,又是型男,现在还算是适用男,瞧人家找路的本事多强,简直是能力一流。进到山里后,她只能完全跟着苇杭走,因为东绕西绕的,已经把她都给绕晕了。结果人苇杭十分清醒,很快把他们带到了正确的位置。 这不,一抬头,已经远远地看到山洞旁边的那个长坡了。 “大家加把劲,就快到了。”苇杭回头鼓劲。 队伍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来到堆放箱子的山洞前,与留守在山洞的老伯等人胜利会师。 第869章 分道 接下来,在云霞的指挥下进行了人员分工,由老伯带一部分人回村子里,找牛车等来装运兵器;剩下的人则把箱子扛到老伯指定的后山,那里有条小道,等牛车赶来了之后在那里装上兵器,再从小道拉上驿道,就可以往边城运了。 “老伯,牛车上要全部装满干秸秆,有没有问题?” 老伯临走前,云霞再次跟他确认了下。 跟着老伯的后生抢着说:“大小姐,没有问题,您们救了叔公的命,咱们一定想办法凑齐干秸秆的。” 老伯紧跟着后生点头说没有,云霞便放心了,她朝着老伯等人施了礼:“那就有劳众位了。” 众人忙忙还礼,纷纷口称应该的,大小姐太客气了,搞得他们当不起云云。 目送大伯一行人离开后,云霞转回头,见苇杭已经在指挥着剩下的人搬箱子了。 大家的干劲很足,加上人多力量大,只用了三个多时辰,山洞里的箱子已经全部搬到了小道旁边。 按照云霞的命令,大家把兵器从箱子中取出来,然后挖了个大坑,把空箱子全都扔进了坑里,再掩埋上。 等了半个多时辰,老伯带着牛车队赶来了,车上全是满满当当堆尖的干秸秆。 老伯他们办事的效率真是高,还特别实在,竟然多收集好些秸秆。 苇杭兄弟和举廉跟老伯以及后生们拱手致谢,老伯摆着手笑:“不用谢,还有很多秸秆没装哪。村里的人生怕秸秆不够,抱来了很多,实在是装不下了。” “老伯,够了,就这都有多呢。”云霞忙告诉老伯。 为了轻车简从,云霞决定还要丢弃一些秸秆呢。 很快,兵器全部被塞进了牛车上的秸秆中,用绳子捆好后,又在外面国裹了厚厚的一层秸秆。 从外观上看,这就是拉着秸秆的普通牛车,完全不会联想到里面有兵器。 做好这一切之后,已接近黄昏,天色暗了起来。山中的暮色比平地更浓,云遮雾绕,颇有陶渊明那句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意境。 云霞抬头看了看天,这么好的景色,本来可以好好欣赏一番的,却因为西戎人的入侵而没了兴致。本朝物产丰饶,河山壮美,也难怪偏居一隅,仅有弹丸之地的的西戎人会生了觊觎之心。 不过这些狼子野心的西戎人是打错了算盘,想来侵占,门都没有!看着吧,保证让你们好好尝尝铁拳的味道,打得你们满地找牙,再也不敢打本朝的主意。 拴好最后一根绳子的苇杭从牛车上跳下来,见云霞正盯着天边看,便走近她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云霞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苇杭静静听完,点着头说:“你说得对,西戎人绝对不会得逞,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拳头有力地挥了挥。 云霞的心情瞬间大好,她收回视线,拍了拍秸秆说:“好,我们一起踏入征程中。现在一切就绪,准备出发吧。” 正好举廉和瑶华走过来,听了云霞鼓动人心的话,自然大声叫好。 于是和老伯他们辞行。大家都依依不舍,约了以后再见面,两拨人马才各自离去。 云霞他们赶着牛车走上驿道,行了一段之后,天色便黑尽了,驿道上很安静,只有他们的牛车前头挂着的灯笼发出明明灭灭的光。 眼看梁县就要到了,坐在打头的牛车上的杨明亮跳下牛车,来给大小姐几人告别。 他拱手躬身道:“大小姐,您看看再留几个人下来行不?反正这里离边城也不远了,属下们漏夜赶路,回去很快的。” 大小姐起先已经告诉他,要在梁县驻留几天,把梁县的问题解决后才启程。所以分拨了一半人让他带着回边城,一来运回兵器,二来把梁县情况告诉将军,请将军增派人手驰援梁县。 杨明亮应了,但坐在牛车上左想右想,还是担心大小姐他们的安危,所以在告别时又提出要多留些人保护大小姐。 “不用,明亮兄多带点人,以备路上的突发情况。”云霞一口回绝了杨明亮的请求。 她还是担心那帮西戎人会出来生事,杨明亮多带些人总归要保险一些。 见大小姐再次驳回了自己的请求,杨明亮只得放弃劝说,遵从大小姐的命令。 “那大小姐,属下们就此别过,您们几个人好生保重,遇到事情先忍一忍,且等将军派来的援兵来了再动作。” 杨明亮诚心诚意地交代了一句。 云霞应道:“好。” 站在云霞身边的苇杭朝杨明亮拱拱手说:“明亮兄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杨明亮便点头,跟云霞几人施了礼,然后转身点齐了人数,跳上牛车,他一扬鞭子,牛车的车轱辘吱呀吱呀响起,带头前行。 后面的牛车跟上,车轱辘声音渐次响起,汇合成好听的弦律,渐渐远去。 直到那星星点点的灯光看不到了,云霞他们才往梁县城墙走去,准备从那天出来的城墙缺口处进城。 今天的夜色尤其深重,风呼啸着吹过原野,扑打在人身上,带来寒意。云霞一行人逆风而行,绕着城墙往目的地走。 走在云霞身边的小昆子,一双大眼睛在暗夜中闪着光,唇边缀满笑意。 能有幸留在大小姐身边,他可是欢喜得很。本来杨大哥是要带着他回边城的,他眼巴巴的跟大小姐表达了想留下的意思。 不过,他也做好了跟杨大哥回边城的准备,毕竟自己年小力薄,留在这估计也帮不了大小姐什么忙,大概杨大哥也是这么考虑的吧。 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指着他问杨大哥:“明亮兄,这就是我爹身边的小昆子?” 杨兄回说是的,小昆子也猛点头,挺直了小身板说:“大小姐,小的大名叫做韩昆,小名小昆子,是李将军坐下内务小兵。” 大小姐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声音中带着笑意道:“我知道你,我爹经常在信中提到小昆子,夸奖小昆子呢。” 听大小姐这么说,小昆子感觉自己一下被巨大的幸福给击中,激动得连话都不晓得怎么说了,只知道咧着嘴笑。 大小姐又对杨大哥说:“明亮兄,我想留下小昆子。” “大小姐,万一过几天打起仗来,小昆子…” 杨大哥的话还没说完,大小姐就打断了他:“明亮兄,小昆子我会保护好的。” 见大小姐会错意,杨明亮正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听云霞笑道:“明亮兄,我全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小昆子留下我是有大用场的。” “既然这样,属下便遵大小姐令。”杨明亮拱手一礼。 小昆子再次被幸福击中,大小姐居然说留下他有大用场,可是我能起什么大用场呢?小昆子自己都迷惑了。 第870章 回城 小昆子张了几次嘴,想问问大小姐自己能做甚么,却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小少年纠结得很,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问出来呢。 等他鼓足勇气想问的时候,大小姐已经和她身边那个公子商量起事情来,小昆子不敢打扰。 再后来,那个老伯带着人赶着牛车来了,大家纷纷忙着装兵器,于是小昆子便错过询问的机会。 现在虽然是站在大小姐身边,可大家都在急匆匆的往城墙奔去,小昆子也不好再询问,所以就暂且搁下来吧,看明天有机会再问。 不过小昆子已经下定决心,大小姐派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不管多大的困难都要咬牙克服。 嗯,这样才不会辜负大小姐的赏识。 想通了这一层,小昆子心情欢愉,整个人也如云中仙一般,跑步都轻飘飘的。 来到城墙缺口处,苇杭和举廉都抢着要先上墙去打探。 苇杭执意要自己先去探路,现在带着这么多人不能贸然翻墙,万一有危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要自己先去确认情况是否安全,也好保证同行大家的安全。 而举廉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两人便僵持起来,拉扯着对方的胳膊互不相让。 “举廉兄,那天出城墙的时候是您先上的城墙,今天的机会就让给我行么?”苇杭跟举廉讲起商量。 举廉却说,既然苇杭你都叫我兄长,那就该为兄先尽绵薄之力。 完全没有想让的意思。 云霞见两人各执一词,便站在他们中间说:“你们俩都别争了,不如让我来吧。” 她的话顿时招来苇杭和举廉的反对,两人异口同声说不行,尤其是苇杭,语气简直不容置疑。 明知道有危险,他怎么可能让云霞去涉险? “不然怎么办?您二位都不肯让一步,总不能继续耽搁时间吧?”云霞笑着反问。 举廉:不会耽搁时间的,我们俩很快就决定,是吧,苇杭? 苇杭:举廉兄说得对,那就请兄长承让了。 说完,苇杭准确摸到举廉搭在肩上的绳子,一把抓了下来,然后身形一闪,人已如离弦弓箭往城墙射去。 苇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等举廉反应过来,大局已定,他只得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点!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苇杭的背影融入到城墙的阴影中。 等在原地的人都紧张地等待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小昆子更是屏住呼吸,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城墙。 他总觉得,城墙的大缺口就像是张大嘴,黑乎乎地要吞下什么似的。 还好,没等多会,城墙缺口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口哨声,那是代表安全的声音。 云霞松了口气,对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紧通过。 大家依着顺序,有的兵士徒手攀爬,有的搭人梯,互相拉扯着很快过去了。举廉让瑶华和云霞拉着苇杭丢下的绳子先行爬上去,自己最后上墙。 苇杭当了前锋,他必须殿后。 顺利进了城,一行人向客栈奔去。 快到客栈时,在僻静的街角,云霞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瑶华不解地问。 “这么多人进客栈,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云霞回答。 因为一团忙乱,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直到看见客栈的大门才想起来。 被云霞一提醒,瑶华和举廉也意识是不能这般冲进去,再说,他们走的时候还吩咐过关大强不要透露他们出门的事情,只说闭门在房间里休息,总不能让客栈老板起疑吧?另外,客栈里的还有其他客人,鱼龙混杂的,万一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于是三人都开始积极动脑筋想辙,却见苇杭淡定地出了声。 “你们分成三路人,要当作互相不认识,间隔时间上客栈求宿。” 这话他是先对兵士们说的。 那些兵士本身就训练有素,以服从命令为己任,所以苇杭话音一落,兵士们就开始动作了。 云霞看着站在众人面前,指挥若定地苇杭,心想自己还费什么劲想办法啊,人家苇杭早就想到办法了。 好吧,她也省事了。 瑶华举廉和臣杭这会也回神,都盯着苇杭,看他做部署安排。 兵士们很快自动分成了三拨人,小昆子钻到了第一拨人中,站在了头里。 苇杭亲自走过去,他觉得这些兵士们分配得太平均,每拨正好六个人,大概是他们平日里作战训练的习惯列成方阵吧。但被别人看到,恐怕会觉得有刻意为之之嫌。 于是他调整了下人员,一拨三个人,一拨六个人,还有一拨九个人,小昆子呆在九个人的队伍中,人多带着个小孩子,显得就没有那么让人紧张了。 看着苇杭动作的云霞,在心里啧啧称赞,他做事一贯是考虑缜密,周到细致的。 重新分配好以后,苇杭便对着每一拨人分别交代,那是他专为三拨兵士们制定的,各不一样的来住宿的说辞,让他们照此跟客栈老板讲就行了。 兵士们默默记着,互相提醒,倒是很快就把苇杭的话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此时客栈门口挂着的灯笼,发出柔黄的光线,斜斜地照在苇杭的侧脸上,他正在听兵士们小声重复的话语,专注认真的神态,端正挺秀的身姿,给人一种万事尽在掌控中,让人放心的感觉。 云霞不禁看呆了,心里也甜滋滋的,自己喜欢的人果然是很可靠的啊。 见兵士们说法无误,苇杭这才满意点头。 他转头看向云霞,正盯着苇杭发呆的云霞老脸一红,忙问他:“苇杭兄有什么事吗?” 还好她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暗处,要不然就被大家看到了她的花痴像了。 “可能要给他们一些钱。” 苇杭不疾不徐地说。 “对啊,还是苇杭想得到,要不然他们进去怎么住店?”举廉拍了拍脑门,他都没想到这一层,而且他知道,钱都在明亮兄手里,这些人是身无分文的。 “哦,那是当然。”云霞也反应过来,忙从袖中拿出钱袋递给了苇杭。 苇杭从钱袋里就着光线找了一张小面额的银票,交给了第一拨人中的一个兵士,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先进去吧。” 小昆子重重点头,带头往客栈大门走去。 接着苇杭拿了钱袋中仅有的一块碎银子和另一张银票,分别交给剩下的两拨人。 “等个半炷香的功夫,你们就进去。”他吩咐第二拨人。 然后又吩咐第三拨人:“你们多等些时间再进去。” 两拨人都点头应是。 第一拨人进了门不久,客栈里便响起迎接客人的声音:脚步走动声,老板的问询声,兵士们的声音,跑堂回话的声音,闹闹嚷嚷地交织在一起。 等刚消停下来,第二拨人又进门了,客栈里又是一阵忙。 第871章 商议 苇杭便对云霞四人说:“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从后院摸进去。” 他倒是挑得好时候,云霞不禁在心中夸了苇杭一句。 于是五个人跟第三拨人打了招呼,便一起冲入夜色中,径直往客栈后院摸去。 突然涌来的住店客人比较多,客栈老板和伙计们都在前厅忙着招待,后院安静得很,苇杭他们很顺利的就从后院回到自己的客房门口。 正准备歇息的智轩听见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忙把脸转向关大强躺着的地方,咳咳咳了几声。 而关大强早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下了床,拿起床边放着的棍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后。 智轩也跟着坐起来下了床,悄然走到关大强的对面门后。 两人刚站定,就听见举廉压低的声音:“开门!” 关大强一个箭步扑到门栓前,动作迅疾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齐齐站着五个少年人,好端端的。 智轩和关大强瞬时笑了,原本提着的心安稳落到了实处。 几个人进了门,带着室外清冽的风,让关大强刚刚点燃的油灯火苗晃了晃,不过,晃过之后,火苗似乎更旺了。 等修竹被智轩喊来时,大家已经围坐在室内的大圆桌旁了。 关大强站到了门外,智轩带着修竹自去前院取了热茶,就着托盘端了进来。 “外面好多人来住店的人呢。”他把茶水放到桌上,跟大家汇报。 修竹也跟着点头,她有些担心,当初小姐就是看中了这个客栈的清净,结果现在看来一点都不清净。 云霞却笑着对智轩说:“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智轩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边城派来的接我们的人。”瑶华接过话头。 修竹一下就高兴了,原来如此。 而智轩眨巴了几下眼睛,消化了两个姐姐的话之后,也咧着嘴笑了。 这两天他在客栈很是担心,但表姐的锦囊里又写清楚了,让他不能擅自行动,需得按她的安排行事,他也没办法,只能干着急。 现在好了,表姐他们平安归来,姑父派来的人也到了,一切都安全,让人放心了。 小少年顿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不过唯一的遗憾是他不用再去办表姐在锦囊中交代的事情了,今天一天他都还想着要大展一下身手,办好表姐交代的事情呢。 “大家先说说各自的看法,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吧。”喝了一口热茶的苇杭,搁下杯子发了话。 刚才还存着遗憾心思的智轩,逸出口中的叹气陡然止住,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苇杭兄说话了? 是苇杭兄说的话吧?刚才?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苇杭兄。 智轩目瞪口呆的呆萌样子让云霞莞尔,也不怪智轩会惊奇,饶是当初自己不也是以为出现了幻觉和幻听么。 她朝智轩笑道:“轩弟,刚才确实是苇杭兄说话。” “我就说我不会听错的。可是,苇杭兄,他不是呆傻之人吗?” 智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当然刚才的那点遗憾也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坐在他旁边的举廉马上回答:“苇杭兄好了,现在是正常人了。高兴吧?” “当然高兴,太好了!但苇杭兄是怎么好的?您们谁能跟我讲讲?”此刻的智轩一副错过了大事的模样。 “现在不是讲这事情的时候,你就欣然接受事实就好了。等咱们保住梁县,有时间了表姐再告诉你。或者,让苇杭兄亲自跟你讲。”云霞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苇杭。 接受到云霞的目光,苇杭忙点头应允。 智轩的好奇心被表姐给封印了,因为他最听表姐的话。 “表姐,那我就不再瞎打听了。”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大家继续说正事,智轩把耳朵竖起专心听兄姐们商量。 举廉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要尽快查证清楚县令的情况,如果确实是串通西戎人,那就直接把这个县令给抓起来,然后再一门心思对方西戎人。 “我赞成举廉兄的意见,先把梁县稳住,等李将军派来的人到了,直接痛击这附近的西戎人。”臣杭表示支持。 瑶华自然也是没有意见,夫唱妇随嘛。 苇杭没有发表意见,他的手放到了茶盅盖子上,修长的手指敲打着茶盅盖。 与他同样没有发声的云霞,正在考虑抓县长要遇到的问题,估计受徐猛渊蛊惑的跟随者还是不少的,要抓徐猛渊并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容易,必须得周密部署才行。 但如果徐猛渊背叛朝廷,与西戎人沆瀣一气,那这个人必须得抓。 见苇杭和云霞都没有发表意见,举廉他们三人也就安静地等着。 这会儿只有智轩最活跃,他拉着举廉的袖子,低声问:“举廉兄,西戎人已经在梁县城外了?” 从刚才兄姐们的对话中,智轩知道了如今的形势,似乎很严峻,所以急于想更深入的了解内情。 举廉恨恨道:“可恶的西戎人,早就打好主意了,不仅在山中藏了一山洞的兵器,还派了数十人或者更多的兵士前来。” “什么?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智轩小脸上写满了愤怒。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云霞想得更远更深一些。 西戎人与北凉的联合到底成没有?若是成了,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先从哪里动手?会不会以梁县为首战开始的地方?李永钺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西戎人会不会在京城也安插了人?若是现在西戎人在京城玩花样,京城堪忧啊,因为惠妃省亲带走了京城的一部分防御力量,虽然人不多,可都是精兵强将,那个皇上简直糊涂! …… 这些问题涌动在云霞脑海里,纷繁复杂,千丝万缕的,都需要去一一解开。 她的脑仁儿抽疼,有种身处一团混沌之中的感觉。 她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再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事,而是真正的大事,有关千万人的大事。 安稳和平是大家都向往的,可西戎贼子却非要打破现世的平稳,打破大家的安宁生活。 封豕长蛇、恩将仇报、狼子野心、穷兵黩武、毒蛇猛兽……她能想到的形容西戎歹人的贬义词一骨碌地往外冒,在脑海中嗡嗡。 最后有一个声音,大而响亮,盖住了其他声音,那就是:坚决不能让西戎人得逞!!! 想到这里,云霞心中难免有些急躁,她清楚,要对付早有预谋的西戎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还有那个纵容西戎人的昏君,以及其他的恶势力,比如姓丁的,比如李永钺,比如沈家,或许还有一些躲在背后,隐藏得很深,不为人知道的势力。 第872章 分兵 于是她下意识地看向苇杭,见苇杭正有节律地敲打着茶杯盖子,俊朗的脸上除了眉峰微聚外,便是一片淡静之色。 还是苇杭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大将风度。 云霞在心中宽慰自己,不要着急,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镇定。 经过大家的商议讨论,最后统一意见,制定出了行动方案,等第二天一早就行动。 次日,天刚蒙蒙亮,几路人马就已经在客栈外集结到一起了。 小昆子得知自己被大小姐钦点到她的一组后,简直激动得不行,整张小脸都在放光。 能跟着大小姐一道办大事,怎能不让他开心?小昆子的嘴一直咧开着,似乎收不回去,他也不想收回去,只管笑个够。 按照昨天晚上商定的计划,苇杭简明扼要地跟各个队伍讲了一下各自的行动步骤,以及遇到突发事件该怎么处理,最后大家在哪里汇合等,把重要问题都交代清楚了。 有苇杭出头,云霞乐得轻松,和瑶华、智轩、小昆子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张罗。 小昆子见大小姐心情不错,便鼓起勇气把昨天想问不敢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大小姐,您能不能跟小昆子讲讲,要小昆子做什么?小昆子怕做不好,想提前请您教一下。” 瑶华听了小昆子诚惶诚恐的问话,不禁乐了:“小昆子你就放心,跟着你们大小姐,大小姐肯定会让你们发挥出大作用的。” “那敢情好。”小昆子扬起头,嘻嘻笑:“只是小昆子很笨,又没有甚本事,怕耽搁了大事。” “不会,小昆子尽管放心。” 大小姐很是亲和地说了一句。 小昆子这下算是吃了定心丸,把头一点,大声应了是。 本来也好奇表姐要让这个小昆子做什么的智轩,见此情形,也便敛下了好奇心。也罢,到时候看表姐安排就知道了,这样留点悬念也好。 那边苇杭已经讲完,大家的分头行动即将开始。 智轩这次被委以重任,带着一队人到南火巷去走访。 云霞已经跟客栈伙计打听清楚了,南火巷相当于梁县的棚户区,那里住的人多是穷苦百姓,如果原来的县令全大人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对那里的老百姓定是不错的,所以对全县令的评价,那里的老百姓最有发言权。 还有,住在那里的鲁明明显是支持全县令的,让智轩带着这些人去暗访,应该能得到比较真实的反馈。 潜意识中,云霞觉得梁县会是个很关键的地方,所以必须要弄清楚这里真实的信息。 绝不能偏听偏信,要让亲眼所见,亲耳目睹的事实来说话! “表姐,那我就带着人出发了!”智轩见苇杭朝他点头,便忙着跟云霞告别。 “好,轩弟行事机警些,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赶紧撤。”云霞向他交代了一句。 智轩应是,意气风发地跑向他的队员们。 很快,小少年昂首挺胸带着他那一队人马出发了。 第二队由臣杭负责,他要带着自己的队员们去茶楼酒肆探听。 “臣弟,探听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还有措辞,那些被姓徐的抓去做苦力的人,都是因为帮全县令说话而进了大牢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苇杭跟队员们交代了之后,又叮嘱了臣杭一遍。 “哥,我有分寸的。您都跟我说了五遍了。”臣杭一边回答一边举起手,摊开手掌提醒兄长。 苇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算为兄啰嗦了,臣弟不要怨怪为兄才好。” “怎么会怨怪呢?我明白,兄长这般紧张都是为我好,臣弟在这里保证,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把队员们完好地带回来。” 臣杭挺直身子,一板一眼地向兄长保证。 “为兄相信臣弟,那就等着臣弟凯旋。”苇杭笑答。 臣杭也笑了,伸出拳头跟兄长碰了碰:“哥,我走了,您们也要注意安全,其实您和小师妹的任务是最危险的。” “不妨事,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是最安全的,臣弟放心。”苇杭松了拳头,跟臣杭握了握手。 兄弟俩都向对方投去鼓励的目光,臣杭便挥了挥手,把自己的队伍拉走了。 第三队是由举廉和瑶华带领,他们要去徐氏宗族聚居地附近打听。 姓徐的本就是梁县人,但听说他跟好几个本家兄弟都不对付,从这几个本家兄弟着手,说不定能得到姓徐的最详尽的一手资料。 举廉和瑶华整顿好队伍,便出发了。 云霞对举廉和瑶华小两口很放心,所以他们走之前,她只说了一句话:“十五兄,师姐,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哟。” 小两口高兴地表态,一定要带着好消息回来。 剩下云霞、苇杭和小昆子,他们要去一个地方,据说那里经常有西戎人聚在一起。 那个地方离县衙不远,是个西戎人开的镖局。 “小昆子,出发啰。”云霞朝小昆子扬了扬下巴。 小昆子立马笑容灿烂地跟在云霞身后。 苇杭则跟在小昆子身后,三人一起往县衙方向走去。 路上,云霞对小昆子讲了他的任务,小昆子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是让他把西戎话翻成本朝语。 这个任务他能胜任,小少年欢喜地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当好大小姐说的翻译。 “不过,大小姐您怎么知道小昆子会说西戎语的?” 见过大小姐之后,小昆子一直跟着杨大哥,并没有听杨大哥跟大小姐提到自己会说西戎语啊。而除了杨大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会说西戎语。 难道大小姐真是神仙,能猜出自己会说西戎语? 见小少年一脸疑惑,云霞忙跟他解疑:我爹在信中夸你,曾提到你会说西戎语。 原来是将军说的,小昆子点头表示明白。 “小昆子,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西戎语,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会说,但现在我们要对付西戎人,需要你这个技能,所以,” 云霞的话还没说完,小昆子马上表态:“大小姐,小昆子愿意的。” “那就好。我相信小昆子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苇杭把手搭在小昆子的肩膀上,笑着对他说。 小昆子重重点头,嗯了一声,觉得还不够,又重复动作一次,再点头,再嗯。 他家以前住的村子离西戎人的村落不远,那个时候,西戎村民和他们的村民关系都还不错,不管是大人们,还是孩子们都经常走动,一起做事、一起玩耍,其乐融融,所以互相都会说对方的话。 可自从西戎王公开与本朝为敌之后,他们就被人为地分隔开了,原来的好友生生变成了仇人。 第873章 追查 再以后,小昆子的父母惨死在西戎人的手里,还是在他亲眼目睹之下,那种伤害可想而知有多大。 至此小昆子心中塞满父母被杀的仇恨,对西戎人是恨不得下口咬的。所以便以自己会说西戎话为耻,不愿意再说了,也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会说西戎话。 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李将军和杨大哥几个人知道他会说西戎话。 但是今天,为了制服西戎人,大小姐的安排他欣然接受,表示非常愿意当这个翻译。 快到镖局时,云霞戴上了兜帽,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个大眼睛。 “这下满意了吧?”她扯开围巾露出嘴朝苇杭嗔怪了一句后,又围上了围巾。 苇杭点头说:“尚可。” 清俊的脸上露出的浅笑,就像春风吹过水面荡漾起的涟漪,一圈圈溢散开来,让看的人心情舒畅。 不过云霞还是翻了翻白眼,小小的抗议了一下。 她必须如此装扮是昨天商量定下的。 苇杭担心她的安危,跟她约法三章,要她女扮男装,不许出声,只当他的随从。 “那样我去能起什么作用?”云霞当时就表示了反对。 “万一有事,你带着小昆子先走,去通风报信也是很有必要的。”苇杭说得振振有词。 再加上举廉随声应和,最后连瑶华和臣杭都坚定地站到了苇杭那边。 于是乎云霞只得接受了他的安排。 这不,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智轩的呢,好在智轩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衣服穿着还比较合身。 女装是翩若惊鸿,仙姿飘然的美人儿,换上男装的云霞摇身变成了面如冠玉,风姿卓约的俊俏儿郎。 她记得早晨刚换上智轩衣服时,苇杭眼中的光芒如日出之阳,耀耀灼灼,乌黑的眸子中盛满了欣赏。 在苇杭视线之下,云霞低了头去,在心中暗笑苇杭一定是在想,云霞这丫头穿上男装居然也这么引人注目,我还是不放心该怎么破啊? 知己就是知己,果然苇杭摇了摇头,转身又去找了围巾和帽子来,希望到时候把云霞捂的严严实实的,以确保云霞的安全,这样他才放心。 云霞听话地接过围巾和帽子才出了门。 走出客栈,她便低声对走在自己身边的苇杭说:“苇杭兄,我觉得你和一个人越来越像。” “是吗?谁啊?” “我以前的护卫明光,他也跟你一样总把我的安危放在最前面,把我当作重点保护对象。” 云霞说完,眨了眨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苇杭。 “应该的,你是值得大家保护的。” 苇杭直视前方,很是诚恳地回答。 他很想对云霞说我就是明光,可现在时机未成熟,还暂时不能说,所以说完后只能含着笑看着云霞。 本来想逗逗苇杭的,在人家如此端正的态度之下,云霞又收了心思。算了,等处理完梁县的事情再说。 此刻的苇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云霞列入了整蛊计划中,还沉浸在刚才云霞说这下满意了吧,然后翻白眼的一幕中。 心爱的姑娘怎么这么可爱呢,就连翻白眼都好看得紧。 他越想越欢喜,再看向云霞的眼神便满是宠溺。 被他盯着的云霞再翻了个白眼,拜托,大哥您这样瞅着我看,不会更引人注意么? 大概苇杭也意识到了这一层,转过头看向了另一边。 再一抬头,镖局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梁县这样的小县城里,这个镖局的建筑着实气派,院子很大,大门是厚重的黑漆大门,门楣上赫然挂着梁戎镖局的牌匾。 此时,镖局的大门洞开,两把巨大的斧头闪着寒光摆放在大门进门处。 守在大门处的门子是个小厮,正警惕地盯着向镖局走来的苇杭三人。 小昆子认识那个戎字,又知道这里是西戎人聚集的窝点,小脸立刻沉了下去,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放在身侧。 云霞看到了小昆子的动作,伸手在小昆子肩头拍了拍,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说:“小昆子,相信姐姐,我们一定会让西戎人血债血还的。” 小昆子抿着嘴,红着眼眶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南火巷中,听到智轩打听全县令的事情,又说是专程从外地来感谢全县令的,有个大叔忙把他们拉进了自家的院子,又赶紧关了大门。 “大叔,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没有时间逗留,还要急着找全县令呢。”智轩故意嚷嚷。 大叔忙朝智轩摆手,示意智轩不要大声叫喊,那样子活像恨不得扑上来捂住智轩的嘴巴似的。 他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中等身材,长相憨厚,身上穿着一件补丁重补丁的旧棉袍,家里的房子、院子都很破败。 见他如此,智轩稍微降低了声音,但依然继续全县令的话题。 大叔着急道:“傻后生啊,现在可不敢大声议论全县令,要被抓的。还好,你们是在南火巷,那些官差这段时间没到这里。对了,我听你们是外地口音,大概不知道全县令的事情,他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为甚么死的?”智轩不动声色地追问。 “这事情说来话长,全县令是个好人,不知道怎的就被安上罪名,押送到郡府大牢里去了。结果没多久,就传来坏消息,说全县令畏罪自杀了。” 大叔一边说一边摇头,脸色很不好看。 “那你觉得全县令是那种贪赃枉法的人吗?”智轩身后一个兵士盯着大叔问。 “我当然不信,我们南火巷的人都不信。”大叔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答。 另一个兵士接茬道:“那这么说来,全县令就是被冤枉的,你们怎么不帮他伸冤?” 大叔就跟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直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掌声让院子里一下安静了,几乎针落可闻。 不过大叔很快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他蹲到地上哭了起来,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无比压抑低沉。 智轩也跟着蹲了下来:“大叔,您怎么了?先别哭好不好?” “是啊,大哥您有话好好说行不?”另外一个兵士挨着大叔蹲下,用手碰了碰大叔。 “我无用啊,全县令对我们那么好,可是我却不能为他做点什么。我有愧啊!”大叔抽泣着说。 “话不能这么说,大叔您一定也是迫不得已的,全县令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您的。”知道新县令徐猛渊的所作所为,智轩很贴心地为大叔找好了理由。 果然,大叔缓缓抬起了头,抹了抹眼泪,看向了智轩。 这个后生倒是个懂理的。 他站起来,对大家抱了抱拳:“各位不嫌弃的话,就进屋听我说说吧。” 第874章 得证 智轩和众人都表示同意。 于是一行人跟着大叔进到了他家的堂屋里。 “不巧的是我浑家带着孩子们回城外娘家去了。 那个,贵客们先请坐,我去烧点水来给大家解解渴。” 大叔边说边搬凳子,用袖子擦拭后请众人坐。 “大叔,我们不渴,您不用忙活了,先跟我们说说全县令吧。”智轩拦着他说。 大叔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猛点头,显然跟这个后生的想法一样。 于是只得听从智轩,拉了个凳子坐下来准备开讲。 这时院门被大力拍响,有声音传来:“李大哥在家吗?我是王水根。” 大叔只得先去开门,很快跟着大叔进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扫了智轩他们一眼后,就把大叔拉到一旁嘀咕起来。 智轩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到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大叔听了他的话后却摇着头说了两句,智轩他们没有听得很真切,但大叔说相信他们这几个字却是听清楚了。 王水根便不应声了。 大叔迈步过来,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 王水根想了想,也跟着过来了。 接下来,大叔把他知道的,有关全县令的事情跟智轩他们讲清楚了。 在大叔的描述下,全县令的形象跃然而出。 全县令是个清廉公正的官员,一心一意为梁县老百姓着想,尤其是南火巷这边的穷苦百姓。 他上任以来,为梁县做了很多实事,真正让穷苦百姓的境况得到较大改善。 总之,全县令的好有目共睹,全县令做的好事不胜枚举,说他贪赃枉法纯粹是欲加之罪。 大叔还说,全县令为了他们这些穷苦百姓谋利,还曾得罪过梁县的一些乡绅,甚至是西戎人。 大叔的话得到王水根频繁点头证实。 当然,全县令蒙冤之后,他们也是去县衙为全县令鸣过不平的,结果被新任徐县令杖打,当场杖毙两人,打伤数人。 还有些被抓进大牢里,至今都不知去向。 后来,他们这片在衙门当差的鲁明挨家挨户劝说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去鸡蛋碰石头,这样没用。 他们心里都清楚,鲁明的话不中听,却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们才无奈地暂时歇了去县衙申诉的心思。 鲁明,智轩知道就是那天拦着他们不让进城的差役,表姐还在锦囊中提到过这个人。 看来,鲁明是认清了形势的。大叔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跟姓徐的硬杠上只会吃亏,得不偿失的。 在这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智轩很是满意。 他站起来对大叔说:“既然大叔信得过我们,我们也就实话实说。全县令被乱扣罪名这件事,等我们查清楚后不会坐视不管的。” 智轩的话让大叔眼中陡然放光,他抖着唇说:“真的?后生,你们能为全县令做主?” 智轩郑重点头,表姐可是说了,如果全县令确实是被冤枉的,定要为全县令申冤。 表姐说话自来是算话的,一言九鼎。 所以智轩毫不犹豫地代表姐许下承诺。 大叔本来见智轩小小年纪却明显是这群人中做主的,再加上智轩的外地口音,在心里已经猜测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现下得到智轩的肯定答复,便深信不疑了。 朝王水根使了个眼色,两人跨前一步,噗通一声,直愣愣地跪在了智轩面前。 倒把智轩吓了一大跳,腾地跳起,小脸憋得通红,双手乱摆一气,口中嚷嚷:“使不得,两位大叔这样岂不是折煞我这个小辈了?” “使得,使得。”这回王水根抢着说。 他很为自己刚才怀疑智轩等人不好意思,还是李大哥英明,说这些人值得相信。是啊,如果这些人跟新县令是一伙的,怎么会想着要帮全县令洗冤? 能帮全县令洗冤的人,莫说跪下,就是做牛做马他王水根也是愿意的。 在智轩又拉又拽,好说歹说之下,大叔和王水根才起来。 “两位大叔,我们先告辞了,回去后便告诉兄姐他们,想办法尽快为全县令平反昭雪。” “多谢公子,公子有需要帮忙的,我们都愿意效劳的。”大叔躬身道。 “对,对!”王水根跟着表态。 “好,需要帮忙时我们不会客气的。” 大叔和王水根立刻高兴应声,发出憨厚笑声。 临街的一间茶室中,也爆发出一阵笑声。 “这么说来,那全公子倒是个风雅之人。” 说话的是臣杭。 茶室小二立在臣杭身边,点头称是,不过又面露遗憾地补充了一句:“可惜了,客官们想见一见全公子恐怕是办不到了。” “为甚么?”臣杭装作不知道,向小二打听。 小二瞅了瞅茶室门外,见无人才低头附在臣杭耳边说:“公子有所不知,全县令畏罪自杀,全公子也被投到大牢去了。现在的县令说不日会给他定罪。还有,县衙有令,全县令的罪是郡府定的,若是谁帮全氏父子翻案就是想造反,一律抓了投到大牢里。” 臣杭旁边的一个兵士不满道:“这话说的,万一是冤案错案,不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小二有些紧张,他捏了捏衣袍,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开了口:“客官,您说得的正是小的心里所想的。” 臣杭站起身,肃容道:“越是这样越证明全县令是被冤枉的,俗话说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他如此之行事。” 小二张大嘴看了看臣杭,释放的眼神俨然已经把臣杭当作了心目中的英雄。然后他使劲点头,表示自己赞成臣杭的看法。 和臣杭一起出来,有几个兵士在茶楼旁的酒楼里,也跟酒楼伙计打听上了,得到的说法与臣杭他们基本一致。 这些百姓都是感恩全大人的,只是在新县令的淫威下敢怒不敢言罢了。 而到徐氏宗族聚居处打探的举廉和瑶华一队也有斩获。 他们很容易就走访到了与徐猛渊不对付的徐氏远亲,这家伙在徐氏远亲眼中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行事心狠手辣,还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忘恩负义。 关键这样的评语是从姓徐的几个远亲口中得出的,众口一致,姓徐的做出陷害全县令这样的坏事是没跑的了。 第875章 有得 离开徐氏宗族聚居地,举廉笑道:“枉自我还预备了好些办法,结果根本没用上。主要是姓徐的太招人恨了,口碑差,人人都恨不得告他的状。” 瑶华笑着接话:“举廉兄觉得事情办得太容易,没有挑战才不开心对吧?” 举廉侧头看向瑶华,眼波中汪满柔情,俊脸飞扬,启唇笑道:“要我说,知我者瑶华也。” 瑶华被他这么一说,俏脸一红,有些羞涩地别开了头。 “唉,本来憋着要用力打一拳,结果拳头还没挨着敌人,敌人自己倒了。你说是不是很不解气?”举廉啧啧两声,摇着头说。 “好啦,举廉兄,杀鸡焉能用牛刀?留着精力对付西戎人不是更好?”瑶华转过头来,对举廉柔声相劝。 歪头看着瑶华,举廉拍了拍手道:“既然瑶华都这么说了,我便不计较了。” 于是两人说笑着召集回那些分散出去打听的兵士们,一队人凯旋而归。 且说云霞和苇杭到了镖局门口,那小厮立刻跳下台阶挡在他们面前,昂着下巴,做出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喝问道:“你们到镖局来干甚么?” 小昆子很不满这个小厮的做派,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冲上去给这家伙一拳。 苇杭拍了拍小昆子的肩头,抢前一步站到了头里。 “我们到镖局来当然是请人护镖,不然你说我们来做甚么?”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最后还反问了一句,把趾高气扬的小厮将了一军。 小厮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还是没有反驳,苇杭气度不凡,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近距离的与小厮对峙,小厮明显感到有些心慌,甚至不敢直视苇杭。 他心里暗自打鼓,这个少年公子的口音是京城口音,莫不是有什么来头?虽然总镖头有交代,最近镖局生意不做了,他们有大事要办,但万一这公子是有背景的人,自己可不能开罪他,决计不能影响叔叔的前程。干脆还是进去通报一声为妙。 小厮动了心思,态度也转化了不少。 “这位公子要请人护镖的话,得容我进去请示一下。”这回,小厮好言好语地回答苇杭。 看了看点头哈腰的小厮,云霞藏在围巾里的唇弯了弯,呵呵,这家伙还算是识时务,否则我不介意整蛊一下他。 “等等,听你说起来很奇怪,你们镖局开着不想做生意吗?还要请示?难道这是徐县令当了县令新出的规矩?” 苇杭制止了正要进去禀报的小厮,一脸肃然的说出这番话。 小厮愣住,脑袋里还在转他们镖局做不做生意跟徐县令有什么关系的问题,憋得一张脸神色很有些诡异。 这个公子一两句话就能扯到徐县令身上去,莫非他知道徐县令和总镖头的关系? 其实苇杭这么说,也只是顺口诈诈小厮的,他没有想过能从小厮这找到答案,以这个看门小厮的身份,有些事情小厮不一定能知道。 可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也是苇杭和云霞他们运气好,这小厮竟然是徐猛渊的亲侄儿,名叫徐虎涛。 徐猛渊是听命于沈家的人,在沈家的授意下,与西戎人勾搭成奸。后来他又投了本钱到这西戎人开的镖局中,借着镖局捞更多的钱。但这人生性多疑,怕西戎人坑了自己,所以派了自己信得过的侄儿到镖局中打杂。 当然这家伙又不想让西戎人不高兴,便跟总镖头说自己这个侄儿家里条件不好,人也没啥本事,脑袋还不机灵,所以只希望在镖局谋得一个守门的工作,混口饭吃而已。 “千万不要因为他是我的侄儿就格外开恩,那样我就不让他来了。”徐猛渊专门对总镖头进行了声明,一副绝对不搞特权的态度。 其实他这个侄儿脑瓜灵活,心眼子尤其多,还遗传了他的狡猾脾性,深得他刁钻奸诈的真传。 所以他让侄儿扮猪吃老虎,潜在镖局中打探消息,确保他在镖局的利益能最大化。 后来证明他的办法相当不错,也很有效,这个侄儿潜在镖局中,还混得如鱼得水。表面上是个只会守门,听话的小厮,背后暗中使手段打听镖局的内幕,总能探得徐猛渊想知道的消息。 目前为止,徐猛渊和西戎人的合作还算是愉快的,从镖局得到的银钱很多,徐猛渊一个品级最低的小官,却能挥霍无度,偷摸过着奢侈生活,这个侄儿功不可没。 估计觉得事情牵扯到了自家叔叔,徐虎涛严阵以待起来。他那双白多于黑的眼珠紧盯着苇杭看了一会儿,才讪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镖局跟徐县令徐大人没有什么关系,您没必要把他们扯到一起去。” “我扯到一起了吗?”苇杭抱着双臂笑问。 “当然,公子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好像镖局不做生意是徐县令指使似的,您这明显是冤枉了徐县令嘛。” 云霞从小厮这句话中嗅到了小厮一丝不安的情绪,西戎人开的镖局守门小厮似乎很在意徐县令的名声。从这个侧面看来,徐县令和西戎人关系匪浅。 于是她跟苇杭交换了一下神色。 苇杭微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云霞秒懂了他的意思:放心,我知道该怎么打听。 “小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冤枉徐县令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不过既然说到这个,难道你们这个镖局真的开着不做生意?如果是那样,我便去找别家护镖。” 这次苇杭脸上带着笑,好脾气地跟小厮解释。 小厮松了口气,原来他不是专门针对叔叔的,那就好说。反正总镖头吩咐过有大事不做生意,他要找其他人护镖就让他去吧。 “那样也行,我们镖局最近很忙,确实没有时间护镖,所以公子另请高明。”小厮只想赶紧打发了苇杭三人,所以立马劝说苇杭找别家。 镖局很忙?忙什么呢?恐怕是忙着运送兵器吧? 云霞在心里嗤声。 苇杭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把手背在身后,朝云霞做了个手势。 早先商量好的,他做这个手势就是让云霞等在门外,他则带着小昆子闯进门去探个究竟。 第876章 大获 云霞咳咳了两声,假做出要吐痰的动作,退到了较远的地方。 面对小厮的苇杭背着手朝她比了个砍的动作,然后严肃地对小厮说:“小哥,我看你只是个守门的,不跟你的上司请示就把雇主请走,你确定等你的上司知道这事不会怪罪于你吗?别丢了差事得不偿失哦。” “切,小爷当然不会被怪罪,你们快走吧。”徐虎涛嗤声,在心里暗笑苇杭瞎操心,挥手撵他。 说时迟,那时快,苇杭伸手抓住了徐虎涛的衣袖,拉他过来与自己并排站着。 “哎,你要干啥?反了你了不成?竟然敢跟小爷套近乎,给我把手拿开。”徐虎涛怒道。 “兄弟行个方便吧。”苇杭塞了一张银票到他手里。 徐虎涛低头看了看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银票,张嘴道:“你这是,” 可话还没说完就没声了。 原来接受了苇杭暗示的云霞,已经悄悄绕到了小厮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扬起了手,手化成了刀,把这家伙直接给砍晕了。 徐虎涛绝对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偷袭他,这个镖局是西戎人开的,镖头和镖师都是些凶神恶煞的西戎人,平日里梁县的百姓都尽量绕道而行。 所以徐虎涛翻着白眼昏过去时,满脸的不可思议。 见四下无人,苇杭忙帮着云霞把徐虎涛靠在了门角,伪装成站够了靠着的样子。 跟云霞点了点头,苇杭便拉着小昆子冲进了镖局。 怕守门小厮醒得太早,云霞又加了一手刀才放心。 这下徐虎涛脑袋耷拉得更低了,虽然样子有些滑稽,不过背靠门板,身旁两边是门柱,这家伙还是站得挺好的。 云霞退到了一边,关注着他的动静,若是有醒来的征兆,便立刻上去补刀,让他重新昏过去。 貌似这个任务挺有趣的,她忍不住低低偷笑了两声。 “等会若是碰见人,就说是来谈生意的。如果是西戎人,你便帮我当翻译。”苇杭一边说,一边带着小昆子往里面闯去。 这会儿,镖局里的西戎人都聚在一间房中,商议着如何与攻梁县外的西戎兵里应外合,直接攻占梁县的细节。 苇杭发现镖局大院里异常安静,他们进去也没见人来阻拦,便拉着小昆子往右边墙根跑去。 那里栽植着树木,隐藏在后面不易被人看见。 在苇杭的带领下,两人悄无声息地往二进的院门摸去。 越接近院门,苇杭越兴奋,他隐隐觉得会从这个镖局能获得些有用的线索。 沉住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同时稳了稳心神,在接近二进院子大门时停了下来。 小昆子紧贴着苇杭站着,一双眼睛充斥着激动的光芒,小脸上写满跃跃欲试。 今天跟着公子一定会立功的,小昆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反正就是无条件相信苇杭。毕竟这位公子是大小姐也夸赞的人啊。 苇杭掩藏在树后仔细观察了下镖局的布局及周遭环境,顺便看好了万一遇到危机撤退的方向和大致路线。 一切妥当,他才开始继续前进。 贴着门往门口走,把耳朵竖得老高,苇杭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 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 他脑海中也闪现过不好的念头,这镖局里会不会有机关,会不会有埋伏之类的猜测,但是今天这样绝好的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所以还是迎头而上。 到了门边,他探出头往里看了看,里面的院子比外边小得多,斜对着的厢房里,窗户大开,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就好,苇杭的心一下定了。 他看了看,门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盆景,然后是一溜儿矮树和花草,跳到盆景后,借着矮树花草的掩护,从这边绕到厢房后边去,只要速度够快,应该不会被发现。 于是扭头压低声音对小昆子说:“等会跟着我跑快点,我们到厢房后去听听那些家伙在说甚么。” “谨遵公子吩咐,小昆子别的不行,跑步还是很快的。” 小昆子的话是大实话,李将军就说过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杨大哥还送了他一个称号:急脚昆。 苇杭笑着拍了拍小昆子的头,放下心来。 他像一只蹲守的猎豹,腾然一跳,身形一晃,已经跃到了盆景后面,等着小昆子跟上来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以最快的速度绕到了厢房后面。 一路有惊无险。 蹲在厢房后面,苇杭听到里面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全是西戎语。 于是对着小昆子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全靠你了。 小昆子重重点了头,然后轻轻挪动着身子往前,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墙根上,认真地听着里面的说话内容。 听了一会儿,小昆子的脸色明显变了,他转头对着苇杭眨巴着大眼睛,似乎有很急切地话要告诉苇杭。 苇杭从小昆子的神色和目光中看出了端倪,小昆子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今天到镖局看来是有大收获。 算了算时间,门口那小子应该还不会醒,这帮西戎人在这里秘议事情,是不可多得的打听机会。 于是跟小昆子比了个手势,问他是不是必须马上走,否则就再听一听他们要说什么。 小昆子摇了摇头,便又转脸继续探听去了。 苇杭警惕地看着四周,又听了一会,小昆子突然抓住了苇杭的衣袖,苇杭意识到该撤退了,便拉着小昆子沿着厢房后面从跑出了门。 出了二门,沿着墙根,苇杭问小昆子,那帮人是不是马上要出来? 小昆子嗯了一声,急问门口的人还昏着怎么办? “没事,等我们出去他差不多就醒了。” 小昆子稍微放下心来,但是心里还是有疑问,那看门的人跟里面的西戎人说,他们进去了该怎么是好? 似乎猜出小昆子的想法,苇杭转头说了两个字:放心! 小昆子便不再说话,跟着苇杭一阵猛跑出了大门。 大门外,云霞见他们两人平安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苇杭让云霞带着小昆子赶紧藏起来,自己则准备善后。 “你小心些。”时间紧急,云霞只来得交代这一句,立马拉着小昆子离开了。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院子里脚步声杂沓,似乎有人走动。 见云霞和小昆子走了,苇杭便使劲摇那小厮。 徐虎涛被摇醒后有些茫然,等他看清苇杭,立刻揪住了苇杭的衣襟。 苇杭揉着自己的脖子质问他:“我刚才被人砍了一掌,然后就倒在地上了,等我醒来时,见你也倒在地上,才把你拉起来摇醒,你干甚么揪住我?想恩将仇报吗?” “你也被人砍了一掌?”徐虎涛眨着眼睛问。 “是啊,糟糕,一定是刚才看到我露财的那群人。我给你的银票一定被他们抢了。完了,完了,两个少爷还不见了。”他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摸了摸身上,又摸出一张银票,塞给了徐虎涛:“还好我这里还藏着一张,补给你的,我要赶紧去找两个少爷,等找到少爷过来你可得帮我通融下。” 还没等徐虎涛反应过来,苇杭说完便麻利的闪人了。 这时门里传来总镖头喊徐虎涛的声音,他已经展开银票看了,面额不小,敢情自己发了一笔横财了?被砍一刀也值得。 徐虎涛脸上浮起笑容,忙把银票塞进怀里,应着进了院子。 第877章 风动 此刻苇杭已经与云霞和小昆子汇合,三人一路狂奔,到了远离镖局的安全地方才停下来。 喘息刚定,苇杭便先问小昆子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们,说明天就要攻占梁县,和城外的西戎兵一起。”小昆子一脸焦急,先捡了重点来说。 攻占梁县,还真是意料之中啊! 略微弯着腰喘气的云霞陡然站直了身子,苇杭亦是一脸整肃。 小昆子说完也是愤愤然。 “他们还说了什么?”稍停,云霞追问。 “还说了攻占梁县要注意什么,说城外的人要从徐县令帮他们打开的城墙缺口进来。 嗯,然后有几人狂笑,笑过之后又说这次他们会立大功,要享荣华富贵什么的。 接着,他们又说要同时起事。但是起什么事情还没说,有人站起来说要赶紧出城去一趟,然后我就和公子就一起撤退了。”小昆子一边回忆一边说。 说完仰起头,看了看大小姐,又看了看苇杭,等着他们拿主意。 小昆子认为大小姐和公子都是聪明人,说不定能知道是起什么事情。 云霞和苇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气愤的火焰在跳动。 西戎人果然是狼子野心,已经按捺不住要挑起战争了;而可恶的叛徒徐猛渊却亲自引狼入室。 虽然这事情大致在他们的预判中,可现在得到证实之后,还是有些不可接受;梁县边城的援兵还未到,他们明显占了劣势,明天该怎么办?要如何应对?这是他们俩当前必须思考的问题。 很难,很难,云霞和苇杭一致陷入沉默之中,但脚下的步子没有停,还在极速迈动着。 “大小姐,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做?”小昆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霞对小昆子笑了笑,安慰他说:“办法总会有的,只是我们还在想。” 小昆子噢了一声,脸上瞬间涨满笑意:“大小姐,公子,您们想,您们想,小昆子不打扰您们。只说一句,要用到小昆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在边城军队待久了,小昆子行事特别爽利,也带着兵士的做派,一边表态一边把小胸脯拍得山响。 “好,小昆子放心,到时候少不了给你派活。”云霞回应。 身边一共就这么些人,敌我悬殊,肯定要人尽其用的。 说完,云霞又转向苇杭:“苇杭兄,我觉得还是跟大家一起商量下,多一个人多一个点子,也多一份力量。” “我也是这个意思,尽快赶回去看看他们各队调查的情况。”苇杭直视前方,眸色中一片清明。 经过刚才的沉思,苇杭已经从最初的忧急中冷静下来。 虽然事出突然,但他们歪打正着探听到了消息,为他们想出应对之法争取了一些时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西戎人明天才会动作,现在想法出手制止应该还来得及。 “苇杭兄,姓徐的果然如罗江兄和全少爷说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这个人必须抓起来!只是他和西戎人勾搭在一起,我们抓他恐怕很困难。” 苇杭侧头看着云霞,目光坚定地说:“是很困难,所以我们要抓得迅速,还要使点巧力。” 听他这么说,云霞不禁挑了挑眉,笑道:“苇杭兄心里已经有所打算了?” “算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苇杭也笑着回答,眼中的星辰之海波光粼粼,俊脸上并无半点畏惧之色。 云霞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胸中涨满了信心、动力、勇气,还有小雀跃,果然是不负众望的苇杭啊! 依照他谦虚的性子,这不成熟的想法八成已经能解决问题了,自己喜欢的人是很靠谱的。 “姓徐的有好果子吃啰,小昆子开不开心?”云霞心情大好,转头问小昆子。 刚才已然听见大小姐和公子对话的小昆子立刻回道:“开心!等收拾了姓徐的,就该轮到西戎人了,对吧?” 与西戎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小昆子,最心心念念的还是收拾西戎人。 “当然,西戎人妄想侵略我朝,必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直接永久埋在我朝的黄土下。” 苇杭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抢在云霞前面回答了小昆子。 小昆子的小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他挥着拳头对苇杭说:“公子您说得太好了,让那些想抢占我朝的西戎人到黄土下去做梦去,我朝是不可侵犯的。” “对,西戎人打错了主意,逆天行道,天必诛之!” “公子,小昆子想跟着您一起行动,收拾西戎人。” 两人在云霞前面语气铿锵地对着话,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仿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客栈。 云霞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却依然被他们俩落下了一大截。 小昆子不简单啊,他没有什么功夫,却能一直跟苇杭并排前行,丝毫没有落后。 “呵,小昆子,你简直是飞毛腿,居然走得这么快!”跑着追上他们的云霞笑着调侃小昆子。 小昆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小姐给他这个称号挺不错的,一听就感觉很厉害,好像比急脚昆要更好听一些。 于是越发脚下生风。 三人赶回客栈,小昆子先一步进去,云霞和苇杭后进,两人刚走到房间门口,举廉就把门打开了:“快进来,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了,让我们好等啊。” 云霞和苇杭进到房间里,瑶华和臣杭便分别拉住了两人,等得焦急的修竹脸色立刻舒缓了,轻轻吐了口气,见吴小姐上前去了,便退到角落安静地站着。 大家知道云霞和苇杭去的地方是最危险的,都为他们捏着一把汗呢,现在他们平安无事回来,自然皆大欢喜。 “师妹,西戎人没有为难你们吧?”瑶华直接把云霞拉到椅子前坐下,问出了大家的最关心的问题。 “那哪能呢?西戎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因为苇杭兄很厉害啊,带着我们不仅大有收获,还全身而退。”说完转头对苇杭灿然一笑:“苇杭兄最后是怎么脱身的,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呢,等会请他跟大家讲讲。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大家去核查的如何了?” 被云霞那一笑击中的苇杭,恍神了那么一霎那,才清了清嗓子回答:“对,我们赶紧坐下来,先说说各自的核查情况,记住只讲重点。然后大家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安排。” “小姐,奴婢去给您和萧少爷端热茶来。”修竹见主子们要谈正事,也去办她的正事去了。 没一会儿,修竹转回,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放在了云霞和苇杭手边,她还提了一壶热水来,分别给其他人续了杯,又出去要了两盘糕点送进来。 进门时发现一个小少年和几个不认识的汉子也在里面,修竹猜测这便是将军老爷派来接应的人了。 修竹的贴心,让苇杭和云霞腹中被热茶温暖,浑身都舒服了。不过,他们也只来得及喝了两口茶,点心却还没时间吃,先说正事要紧。 智轩已经讲完自己得到的信息,臣杭接着开讲,两人都简明扼要地阐明了自己的结论,姓徐的不是好东西。 举廉和瑶华也三言两语地说了打听经过,至于结论,自然是与大家一致。 “你们都说完了,该我们的重磅消息登场了!小昆子,你先说。”云霞直接点了小昆子的名。 第878章 前去 小昆子立马坐直了身子,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公子带着小昆子潜进镖局,偷听到西戎人说明天要攻占梁县,和城外的西戎人一起。还说要同时起事。” “什么,明天?”举廉听完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还差点把桌上的茶杯带到了地上。 瑶华伸手扶住了茶盅,抬起头也是满脸担忧。 “是啊,西戎人早就预谋好了,姓徐的是他们的帮凶。”云霞出言证实了小昆子的话。 “可恶!”臣杭一拳擂在了桌上,把茶杯盖子都震动了。 “那我们今天就要去把姓徐的先抓了,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抄家伙去制住那姓徐的。”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举廉一刻都不能等了。 “举廉兄,稍安勿躁,我们还有几件事情要安排。再说姓徐的身边有人保护,我们的人数量上不占优势,不可贸然出击。抓姓徐的要借点巧力,务必一击即中。“ 一直没有出声地苇杭一边说,一边伸手拉住举廉,劝他先别着急。 听了苇杭的话,又想起自家老爹说自己遇事急躁,反观苇杭,比自己年龄小,但却毫无急躁之相,举廉不好意思地坐了回来。 这就对了嘛,云霞弯唇笑了笑。 苇杭确实是天生的领导者,他的大将风度和劝人的话语总是那么让人信服,不知不觉就愿意听他的。 这时,跟小昆子一起过来的几个兵士全都站起来,躬身对大家说:“大小姐,公子们,接下来要属下们做什么,但凭您们吩咐。” 兵士们凭着多年当兵的敏锐感觉到,马上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派活的。”云霞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苇杭兄,您跟我们讲讲您的打算吧。” 因为坐在表姐对面,看表姐瞅着苇杭兄笑,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智轩心中有了底,一定是苇杭兄已经想出了办法,没准还是和表姐一道商量出来的,所以表姐才如此镇定。 于是他便直接开口找苇杭兄要答案。 苇杭没有推拒,站起身来,伸出三根手指说道:“现在首要的是做三件事,第一,控制姓徐的;第二,控制住城里的西戎人,让他们不能与城外的西戎人里应外合;第三,把城墙上的缺口堵住,调动县城防御力量守城。我们一定要坚守到援兵到来。 在做好这三件事的基础上才能说下一步行动。 还有,我猜测小昆子听到的同时起事,是指除梁县以外的其他地方,很可能西戎人已经部署好了,到时候便会如占领梁县一般进行抢占。” 苇杭的话如同点燃的一门门爆竹,在大家心里炸响。 本朝危矣! 房间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同时起事,还有哪些地方会遭殃? 过了这么多年的和平日子,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除了几个真正经历过战争的兵士外,其他人心里都还是有点发怵的。 和平的可贵之处在战争中愈能体现出来,每一场战争都会或多或少的带来伤害,严重的甚至会造成生灵涂炭,战争的残酷性正在于此。 可恶西戎人不安生,非要打破和平,引燃战火,实在是太可恨了。 云霞站出来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大家也不要害怕,这些西戎人就像豺狼,我们便是猎人,自然要抄起工具,举起拳头,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她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大家彻底抛开了心底的那丝畏惧,是啊,既来之,则应之,还怕了西戎人不成。 于是都把目光转向苇杭,听他继续说。 “时间急迫,苇杭斗胆来当一个领头人,还望大家能支持我。” 说完,苇杭深深朝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纷纷说苇杭太客气了,自然是要听他的,都全力支持他。 “哥,众望所归,您就快点带领我们吧。”臣杭站到了兄长身边,还催促了起来。 苇杭再鞠一躬,向大家致谢道:“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 说完抬眸环视了一圈,开始分配任务。 “智轩带着两个人去南火巷找鲁明或者你说的那位李大叔,请他找些有力气的汉子到客栈来。”苇杭首先点兵智轩。 智轩立刻应是,喊了两个兵士出门去了。 苇杭转向关大强,关大强立马站了起来,挺着脊背,等他下命令。 “大强兄带着十个兵士,先去梁戎镖局附近守着,等时机成熟我们一起去围剿镖局的西戎人。” 关大强见这么重要的任务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激动得满面红光,拱着手说:“谨遵萧公子吩咐,关某即刻去点人出发。” 刚才和小昆子一道来的兵士原本还在羡慕跟着智轩出去的兄弟,这会儿见自个也有任务,还是紧要任务,兴奋的双眼放光,全都跟着关大强站起来,齐声表示将听命于关大强,办好大小姐和萧公子交办的任务。 “行,那你们去把其他人叫上吧。记住,再我下命令攻入镖局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苇杭再次叮嘱了一句,关大强和几个兵士连声应是。 最后又转向云霞施礼,云霞回了礼,请他们灵活行事,注意安全。 几个人便如一阵风般刮走了。 苇杭再转向屋内的其他人说:“剩下的人跟我去一趟县衙,先抓姓徐的。” “萧公子,奴婢呢?奴婢做什么?”修竹见大家都有任务,唯独自己没事,不免着急起来。 苇杭还没有说话,云霞先安抚了修竹:“你也有重要任务,守在客栈里给我们准备好吃的,等我们胜利班师。” 修竹眨巴了下眼睛,也就欣然接受了给她的任务:“奴婢遵命,奴婢会守在客栈里,等着主子们带回来的好消息。” 云霞伸手拍了拍她,笑道:“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于是一行人迅速出了客栈,直接杀向了县衙。 和苇杭并排走在头里的云霞问他,准备以怎样的理由去见姓徐的?你刚才说的巧力是什么? 苇杭朝云霞笑了笑说:“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事情解决了你就会知道的。” 他藏在袖袍里的右手捏得很紧,手里是一张皇家御用的玉牌,如果姓徐的不受控制,他只有拿出这张玉牌,借此拿下姓徐的,并把梁县的控制权握在手里。 这便是他说的巧力,虽然父亲和义父,还有关大人有过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玉牌示人。 他们是怕这玉牌会给他带来危险,毕竟玉牌上有如朕亲临这四个字,有心人或许会凭着这个猜测出他的身份,继而针对他。 可现在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面对江山社稷之危,他必须勇敢挑起大梁,力挽狂澜! 第879章 门前 听苇杭这么说,云霞便没有再问了,留着谜底也好,等会儿由自己亲眼揭晓苇杭的巧办法似乎更有趣一些。 快到县衙所在的街道转角,苇杭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住了脚。 “举廉兄借一步说话。”苇杭一边说一边拉着举廉,走到离大家稍远的角落站定。 指了指前面的衙门,苇杭低声对举廉说:“举廉兄,此去县衙有很多未可定数,所以我想请您带着人在外面等我。若我能当场控制住姓徐的便罢;若不能,我把他引出来,大家一起拿下他。 万一我进去长时间没出来,你们赶紧撤退出城,等援兵到了再做计较。” “不行,你一个人进去太冒险了。”举廉立马强烈反对。 “举廉兄,我知道您担心我。不过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这是我思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所以请您务必答应,否则我无法安心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可,万一有什么事,你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虽然对苇杭很信任,举廉还是不免担忧。 “正是因为怕有事情,我才有求于您的。举廉兄,时间紧急,还请您成全。”苇杭双手合十,朝着举廉郑重拜托。 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后的云霞,站到了两人面前,笑着说:“十五兄,我陪着苇杭兄进去,您有没有更放心一些?” 举廉挑眉,若是小师妹进去倒是好的,以小师妹的机灵,遇事说不定能化险为夷。 “不行,你进去很危险,我一个人就行了。”不等举廉说好,苇杭就驳回了云霞的请求。 “苇杭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可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再说,十五兄也是赞成我跟你一起进去的,是不是十五兄?” 说完忙朝着举廉使眼色,举廉收到她的暗示,便点了点头。 “你看十五兄都同意了,我们快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云霞转身抢在头里往县衙大门走去,生怕苇杭会拽她回来,她跑得飞快。 没办法,苇杭只得认了,跟在云霞身后,几步追上了她。 “等会不要说话,也不许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这样我也不用分心来照顾你了。”追上来的苇杭马上低声吩咐云霞,语气虽然很柔和,但却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 “好,我知道了。”云霞答应得很痛快。 她知道自己不应的话,苇杭难免担心,或许会影响接下来的发挥,索性就答应下来,好歹苇杭也让她跟着一起进去了,这就够了。 举廉看着走远的两人,有些惆怅地回到了瑶华他们那边。 “十五兄,我哥和云霞怎么先走了?他同您说了甚么?”臣杭代表众人问话。 “你哥让我们在外等着,他要一个人闯龙潭虎穴去,然后小师妹非要坚持同去,所以只他们两人先进县衙。” “那怎么行,救他们两个人进去有危险,万一被抓起来,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举廉兄不该答应的。”瑶华着急得很。 举廉摇摇头:“我也没有办法,一来答应了要听苇杭的安排;二来时间紧急,我怕耽搁了大事。至于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我倒是赞成她一同去的,小师妹做事让人放心。” 听了举廉的解释,瑶华不再抱怨,她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云霞和苇杭能顺利解决问题。 看着已经走到县衙门口的两人,臣杭也只能接受,否则怎么办?他就是现在追上去拦住也来不及了啊。 “哥,小师妹,你们两个一定要顺利成事啊!” 臣杭在心里碎碎念了一番才作罢。 走到县衙门口的苇杭和云霞,被守门的两个衙役给拦住了。 “你们是来干甚么的?这里可是县衙,看清楚了,不是随便乱闯的地方。”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衙役厉声喝斥道。 “我们是来求见徐县令的。”苇杭抬眼看了看他,不亢不卑地回答。 “徐县令这几天忙得很,没空!”这个衙役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挥手试图撵人。 苇杭一点都没有在意衙役的无礼,先礼后兵,拱手请求道:“我们有事要找徐县令,请公差进去通禀一下。” 被这个衙役的表现气得咬牙的云霞,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冲上去给他一顿胖揍的冲动,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定是姓徐的养的哈巴狗。 但现在还没有找到姓徐的,不可生事,必须忍一忍。 云霞只得在脑海里幻想了下把这家伙揍成猪头的场景,那画面一定很解气。 那家伙还没回答,另一个衙役抢在头里开了腔,不过一出声就是骂骂咧咧:“去去去,滚到一边去,徐大人在见客,没空搭理你们。” 这个衙役五短身材,瘦巴巴的,跟他又圆又胖如同冬瓜一样的搭档比起来,就像一根干瘪的豇豆。 我去,这姓徐的养的哈巴狗还成双了?只是这俩品种差得有点远啊。 这么一想,云霞差点没笑出来。 这次苇杭的脸沉了下来,眼波凝结成寒霜,朝两个衙役扫了一眼。 站在一起的两个衙役莫名感到身上一寒,万没想到,刚才还温和有礼的后生变了脸竟然如此可怕,光是一个眼神都让他们感到无形的压力,那种来自于上位者的威压。 连云霞都感到苇杭浑身的气场全开,她也上前一步,站到了苇杭身边。 因为她穿着男装,这会儿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刚看了苇杭的两个衙役再看云霞,心里的小鼓敲得更响了。 这两个后生都长得很俊俏,现在一个冷冰冰地盯着他们,另一个却挑着眉似乎在暗中笑他们,两相反差,让冬瓜和干豇豆身子僵硬,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们莫不是哪家的贵公子?对了,刚才那公子的的口音是京城口音,京城可是天子脚下,万一是京城来的皇亲国戚,哎呀,他们岂不是??? 干豇豆皱起了眉,冬瓜的脸色也有些发青。 “我再说一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徐县令,若是耽搁了,有什么后果两位承担得起么?” 见两个衙役明显有些慌神,苇杭适时出声。 云霞被苇杭要求不准说话,只得伸出拳头对着两个衙役挥了挥。 干豇豆和冬瓜隔空眼神交流了一瞬,又各自在心里掂量了下,干豇豆率先开了口:“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苇杭伸出手,把玉牌在干豇豆面前晃了晃,又迅速收回了袖袍中。 干豇豆毕竟是在衙门当差的,只一眼,便看出了苇杭手中的刻字玉牌,那玉的材质一看就是顶级的。虽然他没看清楚玉牌上的字,但却是明白那玉牌绝对是好东西,能拥有这样玉牌的人,可想而知身份有多么贵重。 这样的人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云霞只看到苇杭张开手掌在干豇豆面前扬了扬,好像手中有块玉,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不过从干豇豆的脸色中,她猜测应该是能比较厉害的东西。 果然,冬瓜凑上来让苇杭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他看清楚,干豇豆毕竟年长一些,此刻就比冬瓜更识趣,他一把拉住了冬瓜,朝冬瓜摇了摇头,又挤眼又砸吧嘴的做了一个怪相,成功让冬瓜噤了声。 “这位公子,我马上去通报一声。”见冬瓜被自己安抚住了,干豇豆立刻转脸对苇杭说。 第880章 登堂 这次连称呼都变了,态度还毕恭毕敬的。 “嗯,速去。”苇杭点头应了一声。 干豇豆立刻进门禀告去了。 彼时,徐猛渊正在县衙议事大厅后的一间厢房内,和几个心腹在布置迎接西戎人进城的事情。 门口的干豇豆和冬瓜其实也是他的心腹,所以才会被派到大门口守着,不许人靠近。 徐猛渊是贺弘林的人,间接为沈家效力。这次让西戎人暂时进城,其实是沈家老爷子的意思。 沈老爷子不愧是老谋深算的人精,想让西戎人打前哨,当出头鸟,他沈家在后面摘果子。徐猛渊对沈老爷子的手段还是佩服的。 透过贺弘林,沈老爷子给了徐猛渊极具诱惑的承诺,事成之后不仅有重赏,还会让他封疆列土,封侯进爵,爵位世袭罔替。 这样的承诺让徐猛渊很是动心。 他自认为是个有雄心的人,一心要的就是高官厚禄,位极人臣,却又觉得老天待他不公,让他怀才不遇,蹉跎至今。如果保持现状,他想要的,到他死都实现不了,他不甘心。 再说他父亲和沈老爷子是八拜之交的兄弟,沈老爷子本事大,他打小就听父亲念叨,这个认知几乎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他相信有沈老爷子的筹划,沈家举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所以综合考虑之后,下决心搏一把。 很快,全定文被他扳倒,他坐上了县令之位。想想那全定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是蠢得可以。 到目前为止,一切计划都在暗中顺利进行,马上他们就要站在明处,站到高处了,想想,沈猛渊都觉得激动。 今天他背着西戎人商议的目的就是按计划进行部署,等西戎人先当螳螂去捕蝉,他们则黄雀在后轻松捡便宜。 这会儿,干豇豆已经颠颠地跑到了厢房门口,杵着长枪守在厢房门口的衙役跟他打招呼:“张兄怎的过来了?” “有人要见徐大人,我来通报一声。”干豇豆凑到他面前,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间里面:“大人心情还好吧?” 那衙役点点头:“刚才还听见在里面说笑。” 干豇豆便放心了,抬手拍了拍门:“大人,属吏有要事禀报。” 徐猛渊和几个心腹都住了嘴,但没有人动,只徐猛渊朝着大门处问:“进来说话,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显然对衙役打断自己有些不满。 干豇豆应声推开了门进到厢房里,朝在座的人点头哈腰一一施礼后,直接冲到徐猛渊身边,附在他耳朵边说了外面两个公子的事情,特别交代了那公子手中的玉牌,是如何的金贵,他不会看走眼。 说完腆着脸站到徐猛渊身侧,想等着徐猛渊夸奖他。 听到干豇豆说那公子手里拿着一个刻字的玉牌,似乎身份尊贵,徐猛渊的心跳快了起来。 难道是贺大人派来的人? 莫非京城出了什么事,计划有变? 他不敢再耽搁,对干豇豆说:“赶快带他们进来见我。” 干豇豆应声出去了。 徐猛渊想了想,让心腹们跟自己到前面的议事大厅去,又让门口的衙役把县衙的人都召集到议事大厅里来。让那些个跟他离心的家伙看看也好,老子在京城里是有人罩着的。再妄想反对,老子不客气了。 自从徐猛渊接任这个县令以来,不断有人跳出来反对他的命令,这些人都是全定文那个死鬼的拥趸者,虽然他收拾了好几个,可有那么两三个资历长,又有威望的却没法奈何。尤其是其中一个人虽然在郡守的逼迫下,把县城城防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但那人要是振臂呼喊一声,那些城防兵士们多半会舍了他而转向那个人的。 基于此,徐猛渊一时半会还不敢得罪这几个人。 以至于他还得在这几个人面前赔笑脸,说好话,内心里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了,就像要点燃的爆竹,随时都会炸裂。 这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老子都快受够了,哼,等西戎人进来,老子就借西戎人的手先把这几个家伙干掉。 徐猛渊每天都靠着这样想来安抚自己,数着时间等着给他们当头一棒。 貌似机会来了,内心一阵狂喜,他加快了往议事厅迈动的脚步。 这边苇杭和云霞跟在干豇豆身后,也往议事厅走来。 因为见过了苇杭手里的玉牌,干豇豆越看越觉得苇杭身份不凡,瞧他走路的姿势和步伐,都显得贵气逼人。再看他旁边这位公子,虽然瘦小,却也是通身气派得紧。 干豇豆不由自主的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时不时的还提醒苇杭和云霞注意脚下,一副奴颜卑骨的样子。 云霞斜着眼看着这个趋炎附势的哈巴狗滑稽的表演,忍着笑。 若不是现在不方便,她定要让苇杭把手里的那块玉石拿来看看,一定是块上好的玉石,否则这这家伙也不会变脸变得这么快。 一进议事大厅,坐在主位上与人说笑的徐猛渊一下就收了笑。 只见两个年轻地儿郎走进来,因为是他们处在明处,徐猛渊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两个儿郎长得实在是一表人才。穿着虽然一般,但气质出众,襟度不凡。尤其是个子高的那个,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清贵风姿,竟让他莫名坐直了身子。 这么一愣神,苇杭已经走到了厅堂中央,和云霞一起四面拱了拱手,算是给议事厅里的众人打了个招呼,顺便也环视一圈,观察了下情况。 议事大厅总共有二十三人,正中主位上坐的应该就是徐猛渊了。他在心里盘算了下自己和云霞的胜算。 一个县衙平日里的人数跟这里也差不多,除非徐猛渊另外安排了人手。目前徐猛渊勾结西戎人起事,极有可能会有其他安排。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摸清徐猛渊这里的人数。 苇杭面对着徐猛渊站定。 “你找我有事?”徐猛渊已经回过神来,恢复了平日板肃的模样,一双狭长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苇杭,似乎想看透什么。 “冒昧前来见徐县令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关系到梁县的官员们,所以斗胆请徐县令召集在县衙的所有人前来,我方能当众宣布!” 苇杭也没有客气,直接给姓徐的下了命令,语气也一派严肃。 好大的口气! 在坐的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苇杭和云霞身上,他的这一番话无疑让这些人都大吃了一惊。 徐猛渊的脸色一下不好了,这个年轻人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都没有给他留面子,除非是有恃无恐,才会如此行事。结合干豇豆的传话,徐猛渊的眼瞳一缩,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定是从京城来没错,但绝不会是贺大人派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就占据了徐猛渊的脑海。 第881章 周旋 徐猛渊紧张起来,如果这两个人不是贺大人派来的,那他们是谁派来的,难道是皇上的人? 现在县衙外有多少人?会不会已经把县衙围起来了? 一串串问题走马灯似的闪过,大冬天的,他后背竟然爬上了一层冷汗。 在这当口上,他不得不谨慎。毕竟西戎人还没有进城了,他徐猛渊还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皇上派来的人,他肯定对付不了。 该怎么办?难道束手就擒?不行,眼看自己的梦想就要实现,绝对不能梦碎,任谁都不能制止他。 苇杭和云霞自然也看见了徐猛渊的表情突变,云霞还仔细观察了徐猛渊,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和两条腿都在微微颤抖。 很好,看来姓徐的内心是害怕的。只要苇杭亮出那块尊贵的玉石,应该能唬住他。 云霞放下心来,看向苇杭。 岂料此时苇杭心里另有打算,他希望姓徐的能先把县衙的人集中起来再亮出玉牌,他不相信梁县县衙所有的人都跟姓徐的一样,愿意当叛徒,所以他希望让这些与姓徐的有二心的人看清楚玉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然后争取他们站到自己这一方来。 那样接下来对付西戎人就容易多了。 “怎么,徐县令还不传令让人进来?那我就不讲了。我想徐县令都不在意自己的乌纱帽了,也不会介意同僚和属下的身家性命,对吧?”苇杭拔高了音量,突然发问。 他的语气并不是很严厉,但听到议事厅众人耳朵里却是让他们耳朵嗡嗡作响。 在苇杭先前铺垫了那句话之后,这些人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苇杭要宣布跟他们息息相关的大事,这会儿再如此一说,相当于放大了之前的心理暗示,让在议事厅内的县衙诸人内心恐慌起来。 有些人已经把视线集中到了徐猛渊身上,特别是那几个明面上就与徐猛渊不对付的人。他们与姓徐的之间本就有嫌隙,这会儿自然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战阵之间,不厌诈伪,苇杭就是想达到这样的目的。 “姓徐的,你想死别拉着我们做垫背的!”果然,坐在徐猛渊右手侧的一个军汉模样的人站了起来,舞着手叫嚣。 这个人云霞注意很久了,姓徐的一说话,他就会撇嘴,好像已经成了习惯动作。 而且他旁边那位年龄比较大的男子,看着姓徐的眼神明显充斥着不满。 看来这两人跟姓徐的关系不好,敌人的对手是朋友,那就是争取把他们划拉到我们这方来,一起对付姓徐的。 云霞在旁边悠然打起了小算盘。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拉着你了?”徐猛渊转过身起与军汉杠了一句。 军汉也不示弱,指着徐猛渊说:“那就赶紧依照这位公子的要求,把人都召集过来。” 接着军汉,有两个人也表了态,想听听这位公子怎么说,让徐猛渊行个方便。 徐猛渊本来是叫人去召集了的,这会儿却发现不该把所有的人都喊到这里来。他有个不好的预感,万一眼前的这两个家伙要把他的人一网打尽怎么办? 可是他的心腹已经出去喊人了,估计其他心腹马上就跟着众人到了。 徐猛渊已经打定主意铤而走险,遂跳着脚说:“你们搞清楚,这个县衙是我说了算,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人也敢命令我?”然后转向苇杭,厉声道:“你少在这故弄玄虚,来人,给我把他们两个给我扭送出去。” “你敢!”苇杭森然回答,并高举玉牌,对着众人说:“你们看清楚,我是奉旨行事!” 众人全都看向了那块玉牌,然后基本上呈呆若木鸡状。 苇杭举着玉牌在厅内展示了一圈。 这次云霞也看清楚了,玉牌上有如朕亲临四个字。 咦,苇杭在哪去弄到这种玉牌的?难道是伪造的?若是伪造的,胆子也不小嘛,不过这招狠高明,值得表扬。 云霞弯着唇,在心里乐。 军汉最先反应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咚咚磕头:“微臣叩见陛下使臣!” 接着和他坐在一起的男子也跪了下来,然后又陆续有三个人跪了下来。 徐猛渊依然站着,他的心腹中有摇摆不定想跪的人,被徐猛渊狠厉的眼神制止。 “你是哪门子皇上使臣,莫不是冒充的吧?让我看看你这个玉牌是不是伪造的!”他一边说一边径直向苇杭走来。 短暂的惊愣之后,徐猛渊决定先把这家伙抓住,若是外面有人就把此人当做人质,押解着到城门处,只要打开城门,放进西戎人,皇上使臣什么的,他徐某人才不害怕呢。 反正也快跟皇上撕破脸了,到时候那昏君还不知道会跪在谁面前呢。 所以徐猛渊走到苇杭面前,假装凑近看玉牌,却突然伸出了手,想掐住苇杭脖子。 苇杭早就猜出这家伙会出阴招,侧身一闪,躲过了他的鹰爪子。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一起上来抓住这两个小骗子。”徐猛渊大叫道。 他的心腹听了,全都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观望,他们直接退缩到角落里。 军汉腾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挡在了苇杭和云霞面前。 其余三个人也站了起来,试图阻止徐猛渊抓苇杭。 “姓徐的,他们不是骗子,那确实是皇宫里的玉牌。”军汉伸出手推搡围上来的人,义正辞严地质问徐猛渊。 徐猛渊怒道:“姓陈的,你懂个甚?少在那睁眼说瞎话,给我滚开,我要捉拿骗子。” “我偏不走开,你能奈我何?”军汉也发火了。 有同盟者了啊,而且同盟者一点都不畏惧姓徐的,看来姓徐的力量并没有大到不可对付的情况。云霞和苇杭互相使了个眼色,接下来就好办了。 苇杭轻轻碰了碰军汉,苇杭示意军汉几个和自己以及云霞围成一圈,共同对付姓徐的。 军汉会意,立刻拉了另外三人,六个人背靠背组成一个圆圈。 几招下来,苇杭他们明显占了上风。 只见苇杭拳头带风,很快就揍得扑上来的徐猛渊节节后退,只有招架之力了。而军汉也把徐猛渊的一个心腹打得痛叫不停,其余三人一对一分别扭打在一起,云霞则举着一根短木棍,一人ko了两个徐猛渊的心腹。 刚才她刚提起拳头要打,苇杭就递来了一根短木棍:“拿这个打,别伤了自己的手。” 把云霞的心给暖得不要不要的。 明光的做派就是不声不响的,贴心为她考虑,总是带给她感动。 接过木棍的云霞,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她举着木棍开始战斗,把这个单节棍舞出了丝毫不逊于双节棍的力量。 第882章 反转 只见她手里的木棍翻飞,左抽右打,劈、搅、捅、扫、敲各样招式轮番上阵,砰、嘭、咣、duang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哎呦的叫痛声,不一会儿功夫,那两个家伙已经像过街的老鼠一样,抱头鼠窜,哭喊不迭。 因为云霞主要是对准了他们的脑袋打,很快两家伙的狗头已经肿成了猪头。 导致云霞一边打,一边想笑,这简直是一场颇具喜感的打斗,唯一就是觉着没打过瘾,都怪这两人太不堪一击了,与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再看被苇杭收拾的徐猛渊也好不到哪去,云霞想那徐猛渊枉自名字中还有个猛字,实在是名不副实,就他那样的弱鸡,跟猛沾了半点边么? 此刻的议事大厅内鸡飞狗跳地,哭爹喊娘的,简直热闹非凡。 徐猛渊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家伙,实力竟是非常强悍,尤其是与自己拼斗的这个,是他活了大半辈子,见到的最厉害的高手,没有之一。 再加上姓陈的几人帮忙,自己这边完全不是对手。 他见势不妙,绕着椅子狼狈逃跑起来,想躲过苇杭的攻击。 苇杭却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跃起,脚尖在椅子上一点,人已经扑向徐猛渊了。 情知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徐猛渊索性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好在他的一个心腹被军汉追打,恰巧跑到他面前,徐猛渊忙把心腹往自己身前一拉,让他抵挡来自苇杭的攻击,自己则趁机逃到了窗边。 在议事大厅这些心腹本就不是武将,他此刻把希望全寄托到赶来的心腹身上。其实他那些心腹中有几个还是很能打的。而今眼目下,他也顾不了会不会被一网打尽了,只盼着他们来壮大己方的战斗力,制服这几个家伙。 干豇豆带着人还没走到议事大厅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喊声震天,徐猛渊的心腹们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他们迅速跑到议事大厅门前,徐猛渊看到来人,立刻大叫:“快点来杀了这几个反贼,解救我。” 苇杭和云霞抬头一看,竟然看到远多于寻常县衙配备的人数,正涌进议事大厅。 不好,姓徐的要异动,果然有准备。 瞬间,议事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高喊着杀反贼,冲着苇杭他们包围上来。 而徐猛渊有了底气,得意地笑着开始反扑。 他躲在心腹组成的人墙后,挥着手指挥几个心腹先拿下姓陈的四人,然后指着苇杭和云霞,叫嚣道:“剩下的人一起上,对付那两个小骗子。注意,小骗子有点功夫,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云霞问姓陈的军汉:“姓徐的人是不是都到齐了?还有没有其他没来的?” “公子,姓徐的人都在这了。” 军汉的回答让云霞和旁边的苇杭都松了口气,这么说,只要解决了这些人,姓徐的就如同秋后的蚱蜢,蹦跶不起来了。 这功夫,姓徐的人已经伺机而动,嚎叫着冲上来了。 苇杭打翻了一个扑上来的家伙,云霞也她拿棍子敲趴下了一个的徐氏犬,军汉和另外三人合作,抵挡住了姓徐的心腹们对他们的第一次攻击。 连着冲上来的徐氏心腹都被打退了。 但这波浊浪退回去后,更多的徐氏犬涌了上来,他们在数量上确实占了优势。 好在苇杭发现,这些人的招式打法并没有什么章法,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所以苇杭并不怕他们,他们几人联手,绝对有把握把这些人都打败,只不过要多花点时间。 可现在的问题是时间紧急,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要做,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一边应对,一边思考了下,趁着对方退回去组织进攻的间隙,苇杭低声对云霞说:“等会我杀出一条路来,你出去通知举廉兄他们进来。” 云霞正有此意,还没来得及说,苇杭就先讲了出来。 她立马点头,在心里慨叹了一句:“不愧是知己,又一次英雄所见略同。” 打定主意后,两人越战越勇,苇杭直接冲向了徐猛渊,他想擒贼先擒王。 徐猛渊起初自伺躲在人墙后没人能奈何他,哪知道苇杭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徐猛渊认得,那是西戎人常用的短刀。 他还在纳闷苇杭怎么会有短刀的时候,面前的一个手下已经被苇杭用刀给捅倒了。 鲜血飞溅,那把刀也被染红了,手下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你们看清楚,姓徐的勾结西戎人,背叛朝廷,十恶不赦,你们受他蒙蔽,若是现在收手,我可以免你们的罪,否则下场就如这人一般。”苇杭厉声道。 他的话音落,姓徐的前面的人墙开始晃动,有几个人开始偷偷往后站,但徐猛渊喝叫着威胁手下不准听小骗子的,又把那几人给推上前来。 不过,徐猛渊心腹们的心显然已经乱了。 等苇杭再挥刀的时候,他们明显惧怕了不少,涌动而上的浊潮小了好些。 就在眨眼之间,徐猛渊眼睁睁地看到苇杭又砍倒了一个人,而云霞也敲跑了一个,他面前的人墙生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徐猛渊直接暴露在了苇杭的刀刃下。 他忙往旁边退,心腹们拥着他也退开了,通往议事大厅大门的路让出来了。 云霞挥着单节棍直接冲出了门,像旋风一样跑没影了。 而苇杭在军汉几人的帮助下,再次堵住了徐猛渊,这次没有让他逃掉。 苇杭虚晃几招后,突然伸手钳住了徐猛渊的脖子,染着血的刀紧紧贴住了他的脖子皮肤。 被挟持的徐猛渊吓怂了,颤声喊着少侠饶命,全身哆嗦得比猛烈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还厉害。 此刻他内心是崩溃的,感到脖子上一处寒凉得紧,还湿腻腻的,那是他自己心腹的血。 受伤的心腹还在角落里哀嚎,听得他心发慌。耳边还有其他人的哭嚎声,眼前的景象让徐猛渊深深感到恐惧,也从未像此时这般绝望过。 他,完了,怎么会就这样完了呢? 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信心勃勃地筹划着明天的事情;就在一盏茶的功夫前,他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就在刚才,他不是还躲在人墙后面,是安全的吗? 可是一眨眼功夫,局势就来了个大反转了。 都怪牛二那个蠢货,把人引了进来;再有那姓陈的几人反水,早知今日,当初老子就该弄死他们;还有这帮废物,平日里斗鸡走狗,本事不是挺大的吗?这么多人现在就被三个能打的人给打败了。结果让老子的命捏到了这恐怖的小子手里。 第883章 打斗 徐猛渊越想越不甘心,可是抵在他脖子上的刀突然一紧,有刺痛感传出,让他的身子跟着一僵,再不敢乱动。 此刻唯一能动的就是他那双贼眼了,徐猛渊猛朝心腹们眨巴着眼睛,使眼色,要他们赶紧想办法救自己。 收到徐猛渊的暗示,那些心腹都很为难,不救吧,等徐大人缓过劲来就该他们遭殃了;救吧,这刀架在脖子上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现在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群心腹中有徐猛渊的另一个侄子,叫做徐虎浩,他正是西戎镖局守门小厮徐虎涛的哥哥。 这个徐虎浩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心眼多,平日里常常充当徐猛渊的狗头军师。 他趁着苇杭抓住自家叔叔的时候,便悄悄命令周围几个人,让他们去抓叛变的人中最不能打的两个人。 既然这个骗子能把叔叔作为人质,他们也能抓一个人质,与骗子对阵。 别说这小子想的这招够阴险,苇杭现在根本无法分身来帮忙,所以在一群人的疯狂围攻下,陈军汉身边两个瘦弱的汉子被徐虎浩几人给抓了去。 他们分别拽着两个汉子,与苇杭对峙起来。 徐虎浩捏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脖子,其他人有的抓头发,有的抓手臂,有的上拳,有的用脚踢,那汉子起初还咬牙忍着,但那些人很快把他踢跪在地上,直接用脚踩他的小腿骨,巨痛碾过,汉子忍不住呻吟起来。 另外一个汉子也好不到哪去,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苇杭生气地往下压了压手中的刀,刀刃往徐猛渊的肉里划得更深了,他的脖子冒出了血,当即嚎叫了起来。 “不想死就命令他们全部停下来!”苇杭沉声道。 徐猛渊还没说话,徐虎浩抢先开了口:“你先放了徐大人,否则我们就弄死他们两个。你想想,一人性命换两人,你还赚了不是?” 云霞还没有带着外面的人进来,苇杭听着两个汉子痛苦的叫声,觉得这厮真的能狠下心来弄死人。刚才这两个人可是坚决站在自己这边的,无论如何要保住他们,不能让跟着自己的人寒心。 于是他决定依言换人质,便朝徐虎浩吼道:“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要同时放人。” 徐虎浩见自己的计谋得逞,心里正得意得紧,这回救了叔叔,叔叔一定会重赏自己的。所以在听到苇杭的条件之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当然是先把叔叔救出来再说,那两个人已经被他们打得动弹不得,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我再说一遍,命令你的人全部停下来,否则我就不换了。”苇杭又对徐猛渊说了一遍。 刚才刀尖噬血的恐惧让徐猛渊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了,只一门心思希望能先保住命再说。 感受到苇杭的手又紧了紧,徐猛渊马上命令他的心腹说:“你们都停下来!” 他的心腹们只得收了手,陈军汉搀着另一个汉子站到了苇杭身后。 “把他们俩带到中间,我把他带到中间同时放。”苇杭一边推着徐猛渊往前走,一边让徐虎浩那边人照做。 很快三个人质在中间碰头,苇杭把徐猛渊往前一推,自己则一手拉住一个汉子,迅速闪回了己方阵营。 徐猛渊踉跄着往前扑,被心腹们联手接住。 站定后,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他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痛快感觉。 这次自己的侄子起了大作用,看来平日里没有白指点他。 徐虎浩第一时间拉着徐猛渊躲在了人墙后,徐猛渊看向苇杭,见只有他和姓陈的还是站着的,其他几人都趴下了,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刚才的屈辱和惊吓,他要讨回来,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都给我上,迅速拿下小骗子!”他挥着手狂叫起来。 有几个心腹率先冲了上去,不过他们畏惧拿着刀的苇杭,转而冲向了陈军汉。 这样既执行了命令,又避免了自己被伤害,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徐猛渊气得跳脚,推搡着自己面前的心腹,让他们去抓苇杭。 这些人没有办法,抄起椅子等家什,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陈军汉一人对付几个人,加上先前体力透支,明显吃力。苇杭既要对付冲向自己的,又要帮着陈军汉,也生生遭了几下狠打,连额头都被打出了一个青肿的鼓包。 而先前被打的两个汉子又被抓住暴打,苇杭冲上前去,以一己之力解救出他们并护在自己身后,这期间,他虽然用刀砍翻了几人,但自己也受了伤。 议事大厅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双方都拼红了眼…… 且说云霞奔出去叫人,刚走到县衙大门口,冬瓜和干豇豆便拦住了她。 刚才干豇豆见情况不对,就返身跑到大门处,跟冬瓜讲了里面打起来的情况。然后两人慌忙把门给关上,准备进去帮忙,在徐大人面前露露手,日后也好邀功请赏。 否则,这人是他们带进去的,徐大人追究起来有排头吃了。 两人认为县衙里徐大人的人多,对付两个毛头小子自然不在话下。所以他们打算着稍微慢点走进去,到时候稍微动动手,就能捡到胜利果子吃。 结果算着时间差不多往里走的时候,迎面碰见了出来的云霞。 “抓住那小骗子!”干豇豆大叫,和冬瓜一道拉开架势准备对付云霞。 他们认为瘦小的云霞很好收拾,所以得意地笑着冲了上来。 云霞要出去就必须把冬瓜和干豇豆给打趴下。此时她并不知道这两人的战斗力如何,只能交手看看。 刚开始对阵的时候云霞还是很紧张的,干豇豆和冬瓜却是轻视对手的,似乎已经锁定胜局了。 而等在县衙外的举廉他们都不淡定了,好端端的关大门干什么? 大家商议了下,觉得苇杭和云霞在里面凶多吉少,他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这样,我带两个兵士翻墙进去看看。”举廉最后拍板定了下来。 与干豇豆和冬瓜交手几招之后,云霞发现干豇豆没啥功夫,但冬瓜却是挺能打的。所以她决定先把干豇豆打昏,专心对付冬瓜。 这么想着,手里的棍子便不要命的朝干豇豆招呼过去,打得干豇豆大喊冬瓜快救他。 冬瓜冲上来,云霞便灵活一闪,躲到干豇豆身后,冬瓜没办法逮住她,而干豇豆又被狠敲了几下。 捂着脑袋躲闪的干豇豆,扯着嗓子嚎叫,让冬瓜快帮忙。 冬瓜怎会不想帮忙,可他压根就无法接近云霞,只觉得云霞无比灵活,跳闪腾跃,移形换步,直把他们兄弟两个耍得团团转。 第884章 恶斗 如是几次,冬瓜回回扑空,干豇豆的眼睛却已经被打成了熊猫眼,肿得都快睁不开,无异于一个瞎子。 于是更被云霞扭着当挡箭牌,还帮她挡了冬瓜挥出的好几拳,干豇豆哀嚎声不断,间或质问冬瓜为甚又打到他身上了? “牛哥,你赶紧一边去!”连吃败仗的冬瓜终于反应过来了,牛哥在,就充当了拦在他和对手中间的阻隔,严重影响他的发挥。 说完,他用劲把干豇豆推开,直接与云霞对阵。 干豇豆被推到一边也正好解脱了,再被打下去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废了,头更是痛得要裂开了。索性靠着墙,顺势滑下去坐在墙角安全处喘气。 云霞现在心里有了底,一对一与冬瓜打,她应该不会输,大不了多费些时间罢了。 可这样的话,苇杭他们在里面的情势就不容乐观了,要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才行。 她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估算了下举廉他们此刻藏身之处,大概在东墙外边的巷子里,便计上心来。 撮起嘴吹了几声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口哨,不过举廉他们能不能听见也就靠运气了。 冬瓜突然听到云霞吹的口哨声,还一脸懵,以为云霞要出什么奇招,吓得四下看了看。 见并无什么异常动静,才放松下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后气势汹汹地朝云霞冲了上来。 刚开始,云霞舞着短棍子还敲到了冬瓜两下,但冬瓜毕竟是个成年壮汉,且有些功夫,几个回合下来,冬瓜渐渐占了上风。 云霞只得转攻为守,在冬瓜扑过来时,悄然伸脚,想绊倒他。 不料那狡猾的家伙竟发现了她的主意,躲过后还趁势踩到了云霞脚上,云霞只感觉脚上一阵剧痛,她强忍着痛楚,胡乱扬着木棍打走了冬瓜,却发现自己的脚都痛麻木了,额头全是冷汗。 就这么一迟滞的功夫,冬瓜出手抓到了她的木棍,并使蛮劲把木棍从她手中抢走了。 云霞脚痛,再加上唯一的武器被夺走,手无寸铁,更没了优势。 这下冬瓜得意了,阴笑着朝她扬起了木棍。 冬瓜的第一次攻击,云霞弯腰躲过了。 冬瓜一边骂,一边挥出了第二棍。 这次云霞矮身堪堪躲过,却被冬瓜逼到大门前的回廊处,缓过劲来的干豇豆,晃着身子站起来,好不容易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清楚了,他的好兄弟冬瓜占了上风。 干豇豆顿时高兴了,歪着嘴笑,扯得他的伤口一阵疼,又连忙止住了笑,开始生起气来。 今天被这小骗子打惨了,不行,老子要报仇!于是干豇豆从墙角拽了两根柴棍,跑到干豇豆身边:“拿着这好使的长棍子,可劲地打这小骗子。” 冬瓜扔了手里的短棍子,接过长柴棍,吼道:“牛哥,包在兄弟身上,你就请好,在旁边看着我收拾了这小骗子,为你出气!” 干豇豆一边叫着好,一边拄着柴棍堵在了回廊的另一边,与冬瓜一左一右把云霞包抄在了中间。 “小骗子,今天你栽到大爷手中算你倒霉。满梁县打听打听,大爷我的功夫是不是数一数二的?快点乖乖受降,否则我打得你喊爹喊娘。”冬瓜举着棍子狞笑着向云霞逼近。 云霞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脚没有伤到骨头,最初痛过之后,现在好多了,也能跳动了。 等冬瓜快走近时,云霞便一跃而起,抱住了廊柱。 冬瓜的棍子狠狠抽下来,抽到了空气不说,因为惯性,自己还朝前扑了几步才站稳,好不狼狈。 气得他转身举着棍子冲廊柱而来。 东墙外,举廉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最佳爬墙地。 县衙的围墙很高,大白天出门也不好带着那专门用来攀爬的抓墙绳,所以举廉他们只得徒手翻墙。 两个兵士弓着背让苇杭踩着先爬上去。 刚站上人梯,举廉就听到两长一短,很急促的口哨声从里面传来。 侧耳仔细听了听,正是他们以前翻城墙时商定的暗号,代表危险。 这个时候无论是苇杭或云霞吹出这种口哨声,那定是求救。 举廉立刻手脚并用,加快了上墙的动作。手被墙划伤了也顾不上,只一门心思进去救人。 在紧急之中迸发出来的力量不可小觑,举廉硬是把时间缩短到了极致,等两个兵士直起身时,就见王公子已经坐在了墙头上。 刚上墙头,举廉就四下张望,离他坐的地方不远的墙边有棵树,正好可以借着滑下去。 “你们赶紧上来,他们两人在里面遇到麻烦了!”举廉跟两个兵士说了一声后,就跳下去了。 两个兵士对望了一眼,大小姐有难,他们绝不能耽搁,所以赶紧翻墙,要进去保护大小姐。 抱着树往下的举廉,一眼就看到了被两个男子堵住的云霞,而且有个男子举着木棍正往抱着廊柱的云霞逼近。 举廉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他想喝住那男子,又怕引来其他人,所以只得咬着牙往下滑,到离开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他放了手,纵身一跃落了地。 不及站稳,他便往云霞处冲过去了。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兵士也迅疾跳上树,依次滑了下来,然后一起冲大小姐这边跑来。 站得高的云霞看见举廉他们跑过来了,心里一下安定了,只是面上并无半点波动,而冬瓜和干豇豆都背对着举廉他们,而且一门心思放在云霞身上,见云霞无处可逃,正激动得很,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 以为这次必然会痛打小骗子一棒的冬瓜,嘿嘿笑着步步逼近,脑中还想着等会把小骗子抓住,提溜到徐大人面前,徐大人重赏,众人羡慕的场景。 干豇豆也抑制不住地兴奋,眯着眼,呲着牙,为冬瓜助威,让他一定要狠狠打。 嘭的一声巨响,冬瓜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柴棍,还没打出去怎么就响了?甚么意思? 接着就感到后脑勺被打了一闷棍,冬瓜摇晃着倒了下去,倒地前只看见云霞嘴角噙笑看着他。 然后背上又被结实地抽了几棍子,然后是身上,脚上,再然后冬瓜直接晕了过去。 先前那身巨响,是干豇豆被举廉打倒的声音,此刻干豇豆扑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接着两个兵士气愤地打倒了冬瓜,下了一阵密集的棍雨。 “属下无能,让大小姐受惊了!” “大小姐请罚属下吧!” 两个兵士躬身站到了云霞面前。 从廊柱上下来的云霞摆着手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 举廉踩着冬瓜的身子走到云霞跟前:“小师妹有没有受伤?” “没有,十五兄,赶紧跟着我进去帮苇杭兄。你去开门找其他人进来!”云霞急切地指派了一个兵士,让他去开门喊其他人进来帮忙,自己则带着举廉和另一个兵士往议事大厅跑去。 三人跑到议事大厅,见苇杭正与一大群人战得正酣,虽然是孤身奋战,却看不出他有丝毫畏惧。 举廉和兵士抡起这棍子就冲了进去,云霞则直接冲向了躲在人后的徐猛渊,这家伙居然从苇杭手里逃脱了,好吧,那自己就再抓住这家伙,把他控制起来再说。 对付徐猛渊这种弱鸡,她还是有把握的。 第885章 扭转 徐猛渊本来正在为自己的手下占了上风,眼看要抓住苇杭而沾沾自喜,却见突然冲进来一个举着柴棍的人,再看他后面还跟着个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汉子,顿时觉得不妙。 还未等他想出应对办法来,背上便遭了一闷棍子,徐猛渊痛得抽气,回头一看,先前跑掉的那个小子已经站在他身后。 “快抓,”他忙扯开嗓子叫人,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云霞便当头一棒打在了他嘴上,直接让他接下来的话被截断。 然后劈头盖脸一顿乱棍,徐猛渊抱着头蹲到了地上,仿若一滩烂泥。 徐猛渊的侄儿原是站在他身边的,被云霞劈过来的大柴棍子给吓得本能闪开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喊人快去救他的叔叔。 因为有举廉和兵士的加入,苇杭一下感到轻松了许多。 那些人一窝蜂涌向举廉和苇杭那边,陈军汉和三个汉子总算脱了身,他忙扶起一个受重伤的汉子,另外两个汉子跟在他身后往角落里而去。 那里相对安全,陈军汉把受伤的三个汉子安置好,便返回来和苇杭他们一起战斗。 徐虎浩一声吼,很快就有徐猛渊的手下围过来,想抓住云霞。 苇杭已经打翻了他面前的几个家伙,他们不知好歹地在自己面前上蹿下跳,着实讨厌,所以下手狠了点。 这几个家伙一倒,他的视线一下就敞亮了。 眼里便是云霞的飒爽英姿。 对面的姑娘瞪着眼,咬着唇,打得姓徐的歪嘴斜眼,痛不欲生的,她举着柴棍,生动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看呢? 苇杭一边与冲上来的家伙过招,一边继续看云霞的勃勃英姿。 这时,有个该死的家伙把苇杭的视线给挡住了。 于是苇杭抬手一拳,直接把这家伙往旁边一挥,那家伙直愣愣地扑了出去。他再抬脚一踹,好了,讨厌的,挡人视线的家伙一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嚎叫起来。 苇杭收回视线再看向云霞,便听见徐虎浩在喊叫,听在苇杭耳里很是呱噪! 他正要让徐虎浩闭嘴的时候,见有三个人已经向云霞包抄过去了。 苇杭立刻一跃,直接踩在了徐虎浩头顶上跳了过去,与鬼鬼祟祟想围攻云霞的人打斗起来。 徐虎浩被苇杭一踩,抱着头嗷嗷叫痛,云霞身后的敌人有苇杭帮着解决,所以她就正好对付徐虎浩。 一柴棍子打下去,徐虎浩嗷嗷的声音变成了破碎的哀嚎;接着再一棍子,徐虎浩晃荡了身子,翻着白眼倒地;云霞追补了第三棍,徐虎浩细碎的呜了一声,彻底没音,昏过去了。 苇杭一边收拾那三人,一边扭头对云霞说:“打得好,刚才就是这家伙出馊主意把姓徐的从我手里换走了。” “是吗,那就再加一脚!”云霞笑着像踹死狗一样踹了徐虎浩一脚。 然后转身与苇杭一起并肩战斗。 “就是这里!”兵士带着其他人进了县衙,大家闻声找到了议事大厅,臣杭率先冲了进来。 徐猛渊的人已经被打伤打晕了好些,看着突然出现的对方援军,顿时士气大泄。这样子还怎么打,就几个人都打不过,又来了这么多人,明摆着输定了嘛。 这时,躲在角落里,和陈军汉一起反水的一个汉子站了起来。 他姓聂,单名一个新字。聂新原是梁县的县丞,是仅次于县令的第二把手。 说起来他当初的官职比徐猛渊还要高一级,且资历更长。 全大人调任梁县县令以来,殚精竭虑,任劳任怨,勤勉为政,改变了整个梁县的风貌,把一个穷苦的小县治理得大变样,政绩卓著,民生稳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比之以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总之,县域内外一派清和平顺,全大人也被百姓们尊为青天大老爷,深受爱戴。 梁县人在全县令的带领下,齐心协力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好之时,却突遭变故。 受人尊敬的全大人突然被抓,接着暴毙在郡府大牢里,最后被定了贪赃枉法之罪,被抄家不说,唯一的儿子还被抓进了大牢里。 这场变故让聂新极其痛心,他坚决不信全大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全大人定是被冤枉的,这是他心中最坚定的想法,也暗自下决心要查出全大人是被谁构陷的,并四处活动要救全大人的儿子全喆出狱。 按理说,全大人走了,指派新县令的话,无论是从能力、资历和百姓的口碑上来看,他都应该是不二人选。不过出人意料的是,郡守直接指派了徐猛渊继任新县令。 起初他并没有认为徐猛渊继任有什么不妥,虽然徐猛渊这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原在全大人手下,还是很卖力的。所以聂新还暗下决心要好好辅佐徐猛渊,共同把梁县治理好,以告慰全大人的在天之灵。 徐猛渊上任后,他一力协助,起初徐猛渊也算满意。后来他同徐猛渊商量,能不能先把全公子救出来,徐猛渊立刻板着脸说全喆是全氏余孽,已被郡守派来的人直接带到郡府去了。 聂新觉得不妙,全大人就折在了郡府大牢里,全公子又被弄到郡府去,很可能凶多吉少。 他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徐猛渊,徐猛渊当即怒斥他对郡守大人不尊,还说全定文犯下不可饶如的罪,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置疑郡守大人?若不是念着我们同期为官,就凭此,我便可以把你扭送到郡府去治罪。 然后又威胁了他一番,大意是如果不听他的,他便会到郡守大人面前揭发他,说他还在心心念念的,想为全氏翻案。另外还拿了他儿子的前程来说事,做出一副你的把柄都抓在我手中,我仁慈才没有害你,你必须感恩戴德,为我效力的模样,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到了那时,聂新才发现,徐猛渊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在全大人面前全是伪装的。 这么些年,这个徐猛渊居然伪装得如此之好,全大人着实是养虎为患啊,害他的人中绝对有徐猛渊! 撕开了徐猛渊的假面之后,聂新权衡利弊,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暂时假意害怕,做出被他威胁到了的样子,讨好逢迎他,一如他以前在全大人面前做的一样。 当然,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与徐猛渊杠上那么一两句,这样做戏方才做得像嘛。 果然,徐猛渊虽然讨厌他,但却对他渐渐卸下了防备。 或许在徐猛渊心里,他聂新已经是被他徐猛渊捏在掌心的小虫子,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了。 如此甚好,聂新私下暗自布局欲救全喆出来,现在无论如何要保住全大人唯一的血脉,再徐图为全大人伸冤。前段时间他刚查出全喆并未被送到郡府去,是被徐猛渊交给了西戎人。 聂新知道后无比着急,全喆落在西戎人手里更是可怕,而且他不知道西戎人把全喆带到哪里去了,全喆还活着没有? 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全喆通过鲁明给他带了信来,说是被人搭救,已经安全藏在了城外鲁明舅舅家里。 聂新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今天闯到县衙来的这两个公子,不,聂新认出来了,有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姑娘,这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特别是那公子还带着刻有如朕亲临四个字的玉牌,这是老天有眼,全大人的冤屈有望伸张了啊! 第886章 护着 聂新第一时间站到了两个年轻人这边。 他没有看错这两个年轻人,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们不急不躁,不仅没有输,还重新把握了主动权。 自己虽然没起什么大的作用,但现在可以站出来加把火,劝说那些被徐猛渊威胁的人迷途知返,站到对的这一方来。 一方面瓦解徐猛渊的势力,一方面也算是挽救了这些人。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聂新不希望他们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场。 所以云霞他们跟徐猛渊旧部继续打斗的时候,聂新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那些人。 本来徐猛渊的手下就丧失了斗志,再加上聂新成功说动了七八个人,这七八人收了手,加上被云霞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死心跟着徐猛渊的人所剩就不多了。 这下胜负立分。 被打晕的徐虎浩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阴暗潮湿,散发霉味的大牢角落里,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最后那两个小骗子竟然成事了?明明叔叔这边有这么多人,他们才多少人,竟然能以少胜多? 徐虎浩简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恨不得是一场梦。 他的对面还有叔叔的几个心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人不人鬼不鬼的缩在一堆,呻吟声不绝于耳。 徐虎浩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刚才就是这人的哀嚎声把他吵醒的。 讨厌!若不是他鬼叫,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早醒来,看到这糟心事。 这么想着,徐虎浩把眼睛瞪向了那人。 只见这人只穿着内里穿的棉袍,头发比鸡窝还乱,这会儿正垂着头,倚靠在墙根处,时不时地叫唤两声。 “叫魂呢?赶紧给爷闭嘴!”徐虎浩喝道。 那人停了叫唤,缓缓抬起头,看向徐虎浩。 徐虎浩一下呆住了,他张着的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叔叔。 其实也不怪他,平日里叔叔都是衣衫齐整,形象光鲜的,从来没有如此狼狈,以这般邋遢的样子示人。 “浩儿,我们完了!”徐猛渊痛苦出声,一脸灰败的神色,双眼无光,仿佛是从地下爬出来的鬼。 “叔叔,后来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徐虎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向徐猛渊提问。 徐猛渊叹了口气道:“他们的援兵到了,把我的人全都打败了。” “不可能,我们这边这么多人,他们就几个人,怎的能打败我们?”徐虎浩不相信,把头猛摇起。 徐猛渊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也不想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们一败涂地了。 “叔叔,别慌,涛弟得知消息后,一准会求了西戎人来救我们出去。”见叔叔的脸都阴沉得快滴出水了,徐虎浩赶紧想了一句安慰的话来。 涛儿?徐猛渊听到后,眼神闪烁了下,扯着唇,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对啊,还有涛儿在外面。 徐虎涛现在便是他最后的希望了,但愿涛儿能快些得知消息,带人来救他们。涛儿机灵,一定能办到的。 云霞他们一行人搞定了县衙的事情之后,把西戎人和徐猛渊联合要占领梁县县城的事跟大家说了,然后委派聂新负责县衙这边的善后。 聂新立马带着几个汉子把徐猛渊叔侄和几个冥顽不灵的心腹给绑起来投入大牢中,然后打扫县衙的战场,安排一应事项,准备迎战。 陈军汉则主动请缨,表示要出面去把城防力量组织起来,与苇杭他们一同去把西戎人开的镖局给一锅端了。 他原是城防总指挥,那些兵士们都是他带出来的,自然会听他的。 苇杭和云霞很是高兴,有了聂新和陈军汉的帮助,梁县的危险一定可解。 这边安排好以后,苇杭便让臣杭带两个人回去,若是南火巷的人来了,即刻带着他们去城墙处,想办法把城墙缺口给堵上。 被聂新劝说回来的汉子们,得知徐猛渊与西戎人勾结要害梁县的父老乡亲,都非常气愤。他们纷纷请战,要与苇杭他们一道去收拾西戎人。 于是苇杭带着数十人向西戎镖局进发,解决了西戎镖局,梁县城内才能安定。 云霞兴冲冲地走在苇杭旁边。 苇杭想着去制服西戎人比较危险,一开始就劝云霞先回客栈,云霞却不同意,执意要一起去。 所以走在路上,苇杭还在想办法劝说。 …… “云霞,你和瑶华一道回客栈去,协助臣杭一起也是一样的出力。再说我怕臣杭万一处理不好修补城墙缺口的事,那会带来麻烦的。” 再又劝了好几次被云霞驳回后,苇杭借用了臣杭的名头。 他也没办法,思来想去,也只有委屈自己兄弟一下了。 哪知道云霞反问他:“苇杭兄是不相信我十六兄?” 苇杭自然猛摇头说:“我怎么会不相信臣杭,只是,” 云霞打断了他的话,俏皮回答道:“那不就成了,我十六兄办事历来可靠得很,这区区小事他一定会办好的。” 摸了摸鼻子,苇杭只得笑着朝云霞点了点头。 云霞歪着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他,视线相交,不知是多少次了,苇杭又被云霞眼中的光华晃花了眼。 姑娘脸色红润,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纵然穿着男装,依然掩盖不住天生丽质,风姿卓约。 这便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啊,他怎么舍得心爱的姑娘以身涉险,他只想把她保护在自己的身后,不想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作为一个堂堂男子汉,他认为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苇杭兄,其实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真的不用劝我了,我不怕危险的。”姑娘的话响在了他耳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苇杭在心里叹了口气,见直接跟云霞说没效,索性就找举廉帮忙,请他来再劝劝云霞。 其实举廉起初是站在苇杭这边,也劝过云霞的,但是云霞没接受他的劝说。 紧跟着瑶华把他叫到一边,拿一双大眼瞪着他,气鼓鼓地说:“你是不是想把小师妹劝回去后再撵走我?不成,我要和你们一道去制服西戎人!” 举廉不敢接话,他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所以忙把头扭开,不敢直视瑶华。 “举廉兄,我说过,不管都多大的困难,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的。当初我们商量去边城时,你可是答应我的,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同进退,怎的想说话不算话了?” 瑶华见他不说话,便走到他正面,盯着他。 “瑶华,那个,我不是想说话不算话,只是,反正,我也是怕你们有危险。”被瑶华盯着,举廉只好实话相告。 瑶华斜睨了他一眼,嗔怪道:“我知道举廉兄的心思,但是我和小师妹没问题的,我们都有功夫,完全可以自保。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再说让我和小师妹回去的话。” 举廉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瑶华的要求。 所以这会儿苇杭让他劝云霞,他便下意识地看了看瑶华,忙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帮这个忙。 见苇杭一脸失望,他凑近到苇杭耳边,把瑶华交代的话跟苇杭讲了。 听了举廉的解释,苇杭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云霞和瑶华的心思肯定是一模一样的。罢了,大不了自己等会多用点心,拼力护着她吧。 第887章 初捷 这么一想,苇杭便释然了。 云霞早看见苇杭和举廉在悄声说话,时不时的还向她这边看过来。 她估计苇杭是想拉了举廉做同盟,劝她回客栈去。但显然举廉没有答应,还反过来说服了苇杭。 举廉不答应自然是因为瑶华,看来举廉同学现在是被瑶华吃得死死的了。 云霞分析得没错,最后苇杭看她的眼神,除了柔和,还含着宠溺,显然表示已经接受了她要同去的决定。 她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是比吃了最甜的蜜糖还要甜。 是啊,明光最后总是会向她妥协,顺着她的。 她的心情飞扬,冒起开心的泡泡。 即便是马上要去与凶悍的西戎人对战,或许会危机重重,但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果然,苇杭与举廉碰了碰拳分开了,走回到她身边,侧头对她说:“去就去吧,但是你要跟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很轻柔,恍如三月的春风,但是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一如他一贯的做派,十足十的合格护卫。 这次云霞答应的很爽快,语气还染了笑意。 苇杭这才轻松了,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刚才他还有一句话:接受我的保护,没有说出来,不过云霞听话的答应会跟在自己身边,这就足够了,他会保护好她的。 旁边的瑶华大概被云霞的好情绪感染,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的。她顺势拉了云霞咬耳朵,把自己开头跟举廉讲的话都告诉了云霞。 两个姑娘咭咭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两朵鲜花在轻轻颤动。 苇杭和举廉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 笑声很快散开,最后整支队伍的人都笑了,仿佛他们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回,反倒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是要去对付凶狠的西戎人。 不得不说陈军汉的速度就是快,云霞他们还没走到西戎镖局,他已经召集了人来汇合了。 两支队伍集合起来,清点了下人数,共有三十六人,大家的气势很足,信心百倍地向镖局杀去。 且说西戎镖局里,有几人出城去与城外的西戎人联络,只剩下总镖头和十多个镖师,正放松地等待着他们即将到来的成功,有的在房间里歇息,有的在喝着茶说笑…… 徐虎涛站在门口,因为天气冷,缩着手在原地跳着脚,嘴里不知道吃着什么正在嚼味道。 看样子很是惬意松快,全然不知道他的叔叔和兄长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正在大牢里呆着。 关大强带着几个兵士在镖局外候着,这时远远看见举廉他们一大群人走来,顿时都兴奋不已。尤其是关大强,他激动的迎上前去。 几个少爷和小姐真是厉害啊,这么快就把姓徐的制服了,现在就等着拿下镖局的西戎人,整个梁县的危险便解除了一半了。 他心里的佩服就如那滚滚的江水,简直是滔滔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这边的情况怎样?”苇杭朝关大强拱拱手问道。 “禀萧公子,属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个西戎人出来,径直往城门方向走了。里面的西戎人倒是没有动静,遵照您的吩咐,属下们没有靠近正门,只在这巷子里候着。” “你们做得很好。”云霞站到苇杭身边,肯定了关大强的做法。 关大强躬身笑道:“多谢大小姐夸奖。” 他身后的兵士们跟上来,听见大小姐表扬他们,个个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加上关大强带队的这些人,整个队伍又壮大了不少,苇杭跟大家大概讲了讲行动方案,又叮嘱大家小心西戎人使暗器,注意自身安全,才把手一挥,带领大家冲出巷子,往西戎镖局大门而去。 陈军汉告诉苇杭,镖局的总镖头功夫了得,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一定要小心。 苇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还说这个总镖头就交给他来收拾。 本来是提醒苇杭的陈军汉楞了一刻,才猛摇头说:“公子,在下的意思是要多派几个人对付那家伙才是。” “没事,今天我便会会他。” 苇杭朝陈军汉笑笑,温声回答。 陈军汉觉得苇杭年纪小,身份又尊贵,怕他出了差池,所以希望多几个人对付总镖头,这样保险一些。 所以听苇杭的意思是执意要一个人与总镖头决斗,不免担心起来,因为他以前跟这个总镖头较量过,知道那家伙招式凌厉,十分狠辣,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云霞接过话头说:“陈大叔不必担心,萧公子既然敢揽下这个瓷器活,那就是有金刚钻在手的。再说,咱们不都在旁边吗,万一有什么不妥,我们自然要帮忙的。” 云霞这番话总算抚平了陈军汉揪起的心,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点头说好,不再纠结于此。 见一群人朝大门走来,徐虎涛把嘴里的干果核往地上一吐,指着他们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梁戎镖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滚一边去!” 苇杭上前一步,站到了徐虎涛的面前:“我们当然知道这是梁戎镖局,就是要到这里来的。” “是你,你来谈生意的?”徐虎涛认出了苇杭,顿时高兴了。 这个傻子上次平白无故送他银票来着,今天是不是又要来送钱了?他看着苇杭的眼神就跟见到会动的银子一般。 苇杭点点头,可不是来谈生意的吗?只不过是谈谈怎样制服西戎人这桩生意。 他抬手搭在徐虎涛的肩上,把徐虎涛推开,让出大门,示意其他人赶紧进门。 举廉便带着其他人从苇杭身边跑进了门。 徐虎涛看见一群人冲进了门,正要大叫,苇杭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团布在他嘴巴里。 接着一手刀劈昏,再拧着他的双手,云霞递来绳子,三下五除二便把徐虎涛绑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把他推进门,扔到门脚处。 关大强飞快地把大门给关上了,萧公子说了,这叫关门打狗。 远在大牢的徐猛渊,若是看到此情此景,他寄予厚望的徐虎涛像一条死狗一般被打趴在了地上,不知会不会当场晕过去? 最后的希望破灭,等待他徐猛渊的将是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将永无翻身之时了。 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徐虎涛,大家便在苇杭的带领下往里面推进。那天来踩过点,苇杭对这里很熟悉。 他的行动方案制定得很不错,西戎人少,他们人多,一个西戎人都能有好几人共同对付,所以很快就分头收拾了几个他们发现的西戎人。 不过举廉他们那一组碰到的那个西戎人有些难缠,和他们打斗的同时吹响了他胸前挂的牛角号角,一下子从四面冲出好几个西戎人。 第888章 大捷 最后总镖头冲了出来,那总镖头身材雄壮,大颡虬须,满脸横肉,此刻立着眉,竖着目,眼露凶光,看着让人瘆得慌。 “呔,哪里来的小贼敢擅闯我梁戎镖局?当老子这个总镖头不存在吗?”他恶狠狠地盯着苇杭他们咆哮,居然说的是本朝语。 因为长期居住在梁县,这家伙的本朝话竟说得很流利。 而那些西戎人找到了主心骨,迅速以他为中心围到了一起,与这边的人形成对峙状态。 “放肆,这里是我们的王土,你们才是小贼,我们到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云霞见不得这家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接给他怼了回去。 那家伙听了,再看云霞单薄瘦小的身子,立刻咆哮道:“蠢小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想找抽?好,大爷满足你们,弟兄们给我上,狠狠地打。” “指不定谁抽谁,反正等会要被我们打成猪头,我看你也不要叫总镖头,改叫总猪头好了。”苇杭上前一步,护着云霞,笑着回答总镖头。 他的话让身后的人轰然一笑。 而总猪头那边的人一个个脸青白黑,都快气疯了。尤其是总猪头,恨不得扑过来吃人。 趁着敌人心情不好,苇杭偏头一扬,这边的人立刻会意,率先冲了上去。 大家按照早先分好的分组,各自找好攻击对象,逐个击败西戎人。 而苇杭直接冲向了总猪头,云霞则跟在了他的身边。 那猪头发现自己身边围着的西戎人都被对方的人隔开,包抄在中间,心中暗叫不妙,那些镖师一人与对手那么多人对打,获胜的可能性就小了。 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法子,苇杭的短刀闪着寒光已经逼近了他。 他便暂时无暇他顾,转而对付苇杭。 因为对自己武功有信心,起初他根本没有把苇杭看在眼里。 但是几招之后,他渐渐发现,这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这人虽然年龄不大,武功却与他不相上下。 猪头立刻集中全部精力与苇杭对打。 两人都用的刀,猪头用的是长刀,苇杭用的还是那把西戎短刀。按说苇杭的兵器不占优势,但是苇杭依然迅猛出刀,而且刀刀刚劲,直逼猪头,甚至有几次把猪头的长刀困住,让他的长刀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显然苇杭的刀法更胜一筹,只见他手脚肩臂与刀同转,刀与身体完美融为一体,就连没拿刀的那只手都没闲着,同刀的运动配合得很紧密。再加上苇杭身形灵活,腿法凌厉,配合屈身、跳跃、旋转、腾空等动作,把短刀用得行云流水,精妙无比。 简直就是刀神附身啊! 很快便把猪头搞得从开始的主动进攻,变成了被动防守。 本来想帮忙的云霞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也不用帮忙,苇杭打败猪头应该毫无悬念了。 于是便放心地去帮其他人的忙。 关大强他们一组的人围着的西戎人很快就不敌投降了,被绑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几乎同时,另外一组也拿下了自己攻击的对象。 大家便分散去帮其他组的忙。 举廉他们这组的西戎人是个硬茬,被许多人围着却不肯认输,云霞过来时,见他一边挥着方戟对战,一边还嘴硬地用西戎话破口大骂。 不过这家伙倒是使的一手好方戟。 但毕竟寡不敌众,在举廉他们轮番围攻下,眼看招架不住了,只嘴里的骂声依然高亢响亮。 小昆子不会功夫,所以被安排在外围,这时却紧张地跑了过来。 云霞见他着急地朝自己招手,便挤出队伍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小昆子猛点头:“大小姐,刚才那歹人是在骂那些投降的人,还说他们是蠢货,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死前拉个垫背的。” 联系到萧公子说的暗器,小昆子觉得这家伙这么说,会不会是想要使用暗器?所以急着来告诉大小姐。 听了小昆子的分析,云霞觉得很有道理,她马上回到队伍中,一边提醒大家小心暗器,一边留心寻找那家伙的暗器会隐藏在哪里。 起初她以为会在那支方戟里,但在她的授意下,举廉抢下了方戟扔过来,她发现方戟上并没有任何机关。 而被夺了武器的那家伙,赤手空拳还在搏斗,举廉他们一时还奈何不了他。 显然,这暗器也是他的底线,不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是不会拿出来的。 云霞觉得暗器应该在他身上,但到底是在头发上,衣袍里还是鞋子里,就不得而知了。 必须尽快找出他藏暗器的所在才行。 对了,他那些被抓的同伙,身上也应该有暗器。 云霞马上退开,叫上小昆子一起去拷问被绑起来的那两个人。 “说,你们的暗器藏在哪里?”小昆子用西戎话喝问那两个被五花大绑的西戎人。 或许是刚才那家伙的骂声让这两个人听到了,所以这会儿面对小昆子的提问,他们全都沉默不语。 呵,小样,你们以为不说我就没办法了? 云霞也不说话,直接把其中一个俘虏身上的佩刀抽了出来,然后把刀直接放到了那家伙的头皮上。 那家伙身子一僵,大冬天的,额头瞬时冒出了冷汗。 一把刀架在头皮上的感觉很不好啊,结果,嗖的一下,他感到头皮发凉,接着一把头发扔到了面前。 还没等他适应,又一把头发掉了下来,在第三把头发落地后,那家伙整个人已经不好了。 云霞没有停手,继续帮他理光头,话说这刀很好用,锋利无比,削发削得很干净。 很快这家伙头顶中间的头皮都露出来了,成了典型的地中海。 大概意识到自己再被削下去就该出家了,那家伙终于崩溃开口,闭着眼睛嚷嚷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颤抖着声音一阵求饶,小昆子翻译后,云霞差点笑出声来。 她用劲憋住笑,让小昆子告诉他,交代暗器藏在哪里之后,才会停止削头发,若是不说,就不是削头发那么简单了,直接削脖子。 小昆子把云霞的原话说给他听之后,那家伙吓得立马交代了,暗器藏在他们胸前戴着的牛角里。 西戎人竟然把暗器藏在了牛角里,也是够狡猾的。 云霞一把拽过他脖子上的牛角看了下,果然牛角里有个暗格,她立马跳起来就往举廉他们那边跑去。 悄悄告诉举廉之后,举廉与对手交战时,卖了个破绽,让对手扑上来抓他的时候,反手扯下了他脖子上的牛角,扔了出去。 而其他几组的人都接到云霞告知,很快收缴了牛角。 她最后跑到苇杭跟前,趁着苇杭退过来的功夫,给他递了个暗示。 苇杭心领神会,总猪头眼看就要溃败了,是时候把他的暗器夺过来,断了他最后念想了。 第889章 再胜 只见苇杭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拱身一跃,刷的一下便欺近了肿猪头。 此时肿猪头的脸被打肿,身上挂彩,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肿猪头。他现在连招架都比较勉强了,所以见苇杭扑过来,忙本能地举起手中的大刀砍向苇杭。 似乎早就算到了肿猪头挥刀的轨迹,苇杭灵活躲过,身形一闪,几乎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动作的,肿猪头胸前的直接拽下了他胸前的牛角。 肿猪头的脸色大变,这牛角里的暗器是他的保命符,最后的必杀技,就这么给夺走了,那他还有什么胜算啊?心头一震,人也跟着扑上来,想抢回牛角。 云霞瞅准机会直接给了他一棒子,打得肿猪头踉跄一下,等他站稳回头一看,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苇杭已经把牛角扔给站在远处的小昆子,小昆子抱着就开跑,躲在安全地方去了。 见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抢回牛角,肿猪头嗷叫一声,发疯一样冲向云霞,都怪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坏了自己的夺回计划,肿猪头怒火烧胸,手中的长刀用劲砍向了云霞。 云霞忙举起大棒子准备格挡,就见一道寒光闪过,苇杭的刀脱手,稳准狠地扎在了肿猪头举起的手上。 当的一声,肿猪头的刀掉在地上,他捂着自己流血的手,然后一咬牙拔出自己手中的刀,想用这把刀扎向云霞。 说时迟那时快,苇杭已经上前捡起了肿猪头的刀,抢在肿猪头行动之前先行砍向了他。 而云霞则迅速跳开,才避免了肿猪头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苇杭的大刀一落一收,肿猪头摇晃了下身子,轰然倒下去了,在血泊中挣扎。 想着刚才这家伙还想偷袭云霞,苇杭愤然又再补了一刀,这时小昆子冲了过来,他请苇杭把刀交给他,要自己动手杀了这个肿猪头,为父母报仇。 除了举廉那一组外,其他组的人都解决了各自要解决的西戎人,除了留下三个活口外,负隅反抗的西戎人都被杀死了。 这会儿其他人都去帮举廉那一组的忙,陈军汉在人群后看了看,这么多人,一人一拳都会把那个死硬的西戎人给捶死,自己就不用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抬眼一看,原来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在梁县称王称霸的总镖头,现在像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便走过去看。 苇杭听了小昆子的请求,欣然把刀递给了小昆子。 现在肿猪头已经是菜板上的鱼肉,这刀俎让给小昆子挺好的。 小昆子握着大刀,小脸上肃穆沉重,嘴唇死死咬着,眼睛瞪着地上的肿猪头,眸子里燃烧着仇恨的火苗。 此刻他想起惨死在西戎人刀下的爹娘,他们临死前的惨状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这么些年,没有一天不想起。特别是在黑夜里,他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汗湿衣衫,痛苦不堪;又有多少次,他回忆起小时候在爹娘面前撒娇的美好时光,泪洒当场…… 这一幕幕就跟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盘旋,小少年的情绪变得激动,身子也剧烈抖动起来。 苇杭伸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起先探查西戎镖局后,回客栈的路上,他才听小昆子说起了西戎兵杀害他父母的事情,此刻看小昆子的表情,他便知道小昆子内心有多煎熬多难受。 在这点上他与小昆子是感同身受的。 “小昆子,动手吧,手刃仇人告慰你爹娘的在天之灵。”苇杭揽了揽小昆子的肩头,语气坚定地对他说。 旁边的云霞伸脚踹了下面前的死狗,见他还朝他们翻着白眼,嘴里嘟噜着西戎话,虽然听不清楚,但可以感觉是在骂人。 于是便对小昆子说:“小昆子,你看这家伙都这样了还在憋坏主意,满嘴喷臭气,赶紧让他闭嘴。” “对,这个家伙早就该死了,在梁县横着走,欺男霸女,都快成了梁县人共同的敌人了。”陈军汉走到小昆子另一边站定,侧头对小昆子说。 小昆子点点头,把刀高高举起,用尽了浑身力气朝肿猪头扎了下去。 大刀噗的一声,扎进了肿猪头的胸膛,血喷涌而出,肿猪头哀嚎一声,挣扎了两下便咽了气。 与举廉他们对战的家伙听到了肿猪头的声音之后,从围着他的人群缝隙中看到了满地的血,气焰一下就灭了许多。接下来的动作明显乱了,很快不敌被制服。 举廉本没有杀他的心,想让他亲眼看见西戎人阴谋破灭的那一刻,但这家伙自知惨败无翻身机会,低头用方戟穿破了自己的喉咙。 他算是这群西戎人中最硬气的一个了。 陈军汉带来的城防兵士们看着横七竖八倒地的西戎人尸体,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些被徐县令奉为上宾,高高在上,遇到他们稍不合意就挥拳相向的家伙,原来不过是纸老虎,这不都被一网打尽头了嘛。丢命的丢命,活着的那三个温顺得像绵羊不说,还一副伏低做小的老实样。 看着就觉得心情大爽。 陈军汉已经告诉他们,今天能取胜,那位萧公子和他带来的人起了大作用。所以兵士们笑过之后,全都涌到苇杭和云霞他们几人身边,纷纷说着感谢的话。 苇杭和云霞他们自然表示不能贪功,表示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众人寒暄了两句,便按照苇杭和云霞的安排开始打扫战场。 因为时间紧迫,云霞要求大家动作要快,大伙儿便以最快的速度把镖局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接下来要往城墙上去。 走出镖局,便见街上不时有官差奔走,通知西戎人即将攻城的事,梁县百姓都从各自家中出来,聚在了一起。但是秩序都还比较井然。 不得不说聂新的能力很强,等云霞他们来到城门处时,就见全喆、罗江已经带着城外的乡亲们携家带口进城来了。 城门口,鲁明带着一队城防兵士在城门口登记进城人的信息,核实身份后才能才放进城中。 全喆和罗江见到他们,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正好从城墙上下来的聂新也赶了过来。 就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把县衙能用的人全部调动,安排了人到城外通知附近村庄的人进城避难,又让官差告诉城里的百姓,西戎人的大阴谋,并做了战前动员。现在群情激动,但是都怀着同仇敌忾的信念,绝对不能让西戎人阴谋得逞。 “我听聂大叔说了,你们已经把姓徐的给关到大牢里了,这是家父蒙冤以来,我听到的最好消息。”全喆一把握住苇杭的手,激动得说了这句话后,便哽咽无法言语了。 罗江则朝苇杭他们深鞠一躬,感谢他们帮义父伸冤,帮梁县百姓除害。 全喆也放了苇杭的手,站到罗江旁边,朝苇杭他们鞠躬致谢。 第890章 备战 大家忙扶住了罗江和全喆。 苇杭诚恳地对他们说:“真的不用谢我们,全大人含冤是让大家都很悲痛的事情,为全大人伸冤也是我们应当做的。” “对,只可惜我们没有赶在全大人遇害之前救下全大人。”举廉十分惋惜地说。 云霞接过话头说:“全大人的仇,我们一定要报,先把西戎人给打败,然后再审问姓徐的,谁害了全大人,就让谁血债血偿。” 全喆和罗江听了他们的话,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只顾使劲点头。 这时鲁明跑了过来,跟聂新和苇杭他们一一施礼后,汇报了刚才审查的情况:“都是村庄里的百姓,没有西戎人混在其中。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全部登记在册了。” 聂新颔首:“你们辛苦了,乡亲们进来后有专人带着去安置,若是城里有亲友,愿意投靠的便让他们去投靠。” 鲁明应了是,跑回城门口,让等候在城墙下的乡亲们进城。 陈军汉等不及要上城墙去看他的手下们,于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后,便往城墙上跑去。 聂新安排的人把进城的乡亲们召集在一起,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安置地点。 “聂大叔,派到城外打探的人还没有回来吗?”云霞收回视线,问聂新。 聂新点点头说:“还未回来。请公子和小姐们移步跟我一起上城墙去看看可好?” 出于对苇杭他们的信任,聂新邀请他们上城墙去巡视,希望他们能对迎战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提高获胜几率。 对于聂新的请求,苇杭和云霞几人都没有意见,于是一起往城墙上走去。 梁县的城墙很坚固,两边的登城马道也比较宽敞,苇杭、云霞和聂新带头走在前面,瑶华和举廉跟在后头。 云霞一边走一边问聂新,县城里的武器可充足,粮食储备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西戎敌军围城时能支撑多久? 聂新不禁对云霞刮目相看,这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缜密周全,而且考虑的问题都是很关键的。 所以他再看向云霞的目光中就含了欣赏的光。 走在他另一侧的苇杭,自然看到了聂新的表现,唇角上扬,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接着聂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对苇杭和云霞说:“姑娘考虑的极是,所问问题正是聂某人担忧之事。梁县城里武器和粮食储备都不充足,若是敌军围城,恐只能支撑三日。” “三日足够了,最多两日,我父亲派来的援军便到了。”云霞与聂新发愁相反,神情松快如是说。 她还考虑了突发状况,所以说的是两日,实际上顺利的话,明日就会到。 聂新驻足一顿,援军?这位姑娘刚才是说了援军会到吧?他没有听错吧? 苇杭见聂新发愣,知道他突然听到这消息恐怕还不敢相信,便笑着说:“聂大叔没有听错,援军很快会到,而且是边城李将军派来的援军。” 聂新一下激动起来,双眼发光,一把抓住了苇杭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兴奋发问道:“公子说的可是赫赫有名的虎威将军?你们是他派来的?” “正是虎威将军,我们算是他派来的,是吧?”苇杭一边回答聂新,一边向云霞投去视线,灼灼的视线里充满自豪和骄傲。 他的眼睛本就好看,眸子清亮而深邃,仿佛是一泓澄澈的泉水,有让人沉溺其中的魔力。这当儿又极富光彩,星辉点点,煞是吸引人。 再配上他看过来的表情,很明显有暗送秋波的味道。 云霞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这家伙,聂新还隔在中间就这么抛来撩人的眼神好吗? 聂新听了苇杭的话,也跟着苇杭把视线转到了云霞这边。 云霞忙敛眉低目,先回复了聂新:“是啊,虎威将军正是家父。” 得到云霞的肯定回答,聂新当即大笑着说:“太好了,有虎威将军派来的援军,梁县无忧了。” 他的开心是那么真切,让跟着他的苇杭几人都被感染,亦跟着笑了起来。 爽朗的、欢快的、清亮的、银铃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城墙上空盘旋,让城墙垛口处站着的兵士们,心中的紧张和不安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陈军汉正在检查兵士们分配的箭矢,听到笑声由远及近,再看到登上城墙的聂新和云霞等人,便笑着对自己身边的几个兵士说:“听到没有,我们肯定能打胜仗。仔细瞧着,跟着聂大人一道的那几个人,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贵人。此次能制服姓徐的,及早识破西戎人诡计,保全梁县,多亏了他们。” 那几个兵士纷纷把目光投向云霞他们,眼中包含感激。 再看清楚他们是如此的年轻,感激之外又添了敬佩。 这些负责梁县城防的兵士们原都是陈军汉的手下,在全大人当政时,是归属于陈军汉管的。 陈军汉虽然是他们的上司,但平日里同他们打成一片,亲如兄弟,整个城防营就如同一个大家庭;再加上全大人重视城防工作,关心他们,待他们很好,所以他们个个都认真干好自己的活,不仅劲头十足,还心情舒畅。 哪里知道全大人突然被郡府的人抓走,还被扣上贪赃枉法的罪名,死在了郡府大牢中。 这些兵士们一点都不相信全大人会做贪赃枉法的事,他们只认定全大人是清白的,是被人冤枉的。 全大人冤死之后,姓徐的接替了全大人做了县令,城防兵士们很快就感到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了。 姓徐的不仅把陈军汉排挤了,还安插了一个根本不懂城防的心腹来管着他们。那人来了之后,对他们指手画脚,完全不把他们当做城防兵士对待,指派些莫名其妙的差事给他们不说,还克扣他们的饷钱,更可气的是,命令他们去西戎镖局帮西戎人做苦力,去抓根本就没有的全氏余孽…… 兵士们不傻,他们也看出来了,姓徐的就是与西戎人亲近,也不知道私下和西戎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抓全氏余孽,纯粹是借口,其实是趁机清除对他姓徐的不满的人。 总之,短短时日,就把梁县搞得乌烟瘴气,整个城防都快不存在了。 第891章 不同 这些兵士们胳膊扭不过大腿,敢怒不敢言,看着这样的混乱却无法做什么,只能心急心忧。 再这样下去,梁县怕是就要被姓徐的拱手让给西戎人了。 现下好了,姓徐的再也没办法兴风作浪,梁县有望恢复正常,他们怎能不高兴,怎能不万分感激拯救了梁县的人? 半个时辰前,陈军汉来告诉他们西戎人要占领梁县,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去迎战,他们立马振臂高呼愿意。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又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城墙上备战。 他们可不同姓徐的是一条心,也不愿意与姓徐的做一路人。 他们是热血好男儿,要保全梁县,保护好父老乡亲。 他们绝不容许西戎人侵占本朝的一寸土地。 云霞一行人一站上城墙,就受到了兵士们的礼遇。 他们列队抱拳,向聂大人及云霞几人齐声问好,声音非常洪亮。 刚刚得知云霞是虎威将军的女儿,还沉浸在欢喜之中的聂新,决定再加一把火。 他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大家,借此也能鼓舞兵士们的士气。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狡猾凶悍的西戎人,城防兵士们人数也不多,而且本朝已经好些年没有战事,这些兵士们的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对于劲敌,多多少少都会有畏惧情绪。 但声名远播的虎威将军,那可是他们这些兵士们最最崇拜的人之一,有了虎威将军来撑腰,兵士们还会有半点害怕吗?不能够啊,兵士们一定会像猎人一般,嗷嗷叫着冲向已然成了猎物的西戎人。 果然,知道云霞几人是虎威将军派来的,虎威将军的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之后,陈军汉带头振臂高呼:誓死保卫梁县,打败西戎人,绝不给虎威将军丢脸! 其他兵士们把他这句话当成口号呼喊起来,城墙上喊声震天,兵士们情绪高昂,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恨不得现在就与西戎人决斗。 看着眼前的兵士们,听着震耳的宣誓般的呼喊声,苇杭的眼眶微湿,在心中喃喃道:“父皇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定甚感欣慰。多好的子民啊!父皇,请您保佑他们成功击退西戎人,保佑国泰民安,太平永继!” 云霞和瑶华站在一起,被大家的热情感染,两个姑娘也笑意盎然的跟着振臂呼号。 举廉和臣杭索性也学着她们俩,拼着声音高喊。 见自家兄长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什么,臣杭挤到苇杭身边,扯着大嗓门问:“哥,您在想甚么?” 苇杭也扯着大嗓门回答他:“我在想,我们必定会战胜西戎人的。” “那是当然,加油,必胜!加油,必胜!加油,必胜!”臣杭喊起了自己的口号。 苇杭笑了,也跟着臣杭喊起了加油,必胜! 不知道是哪个兵士最先跟着喊,到后来所有的人都喊起了加油,必胜这个口号。尽管有些兵士还没闹明白加油的意思,但听起来这个口号短小有力,莫名就觉得越喊越有劲。 于是城墙上的声浪又一次达到了最高峰。 与此同时,西戎人藏兵器的山洞前,乌其玛愤怒的大吼大叫起来。 他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是真真儿的乌漆抹黑。 站在他面前的西戎兵士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二个的缩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希望乌其玛大将军不要迁怒于他们才好。 乌其玛用手指着埋伏在梁县城外那群西戎兵的头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货、废物碴子,来了两天都没有发现他们被害了?” 那西戎兵头领腿一软跪了下去:“大将军,属下冤枉,属下来的路上碰见了乌察大人的手下,他们说蒙汗大人把这山洞封好后就会直接进城到镖局去。属下以为,” 乌其玛铁青着脸,直接上前一步,抬脚踹了那头领一个窝心脚。 狗东西的,居然敢咬着我的侄子狡辩。 那西戎兵头领叫敖图力,也是一个有一定资历的副将,这会儿被乌其玛又骂又踹,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也窝起了火。 自己好歹是个仅次于将军的副将军,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竟然被乌其玛当成一条狗一般对待,太丢人了! 本来就是你的好侄子乌察手下传的话,我现在一定要抓住这点,只有跟乌察绑在一起,乌其玛才不会治自己的罪,自己才有命回去面见大王,说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求得大王恕罪,否则很可能成了替罪羊。 这么一想,敖图力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咬牙,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大将军,这不能全怪在属下头上,乌察大人的手下既然这么说,属下自然就该在城外等候起事,对不对?再说蒙汗遇害事出突然,属下怎么会知道呢?即便属下来到这里,也不能把封好的山洞给砸开看吧?” 那些西戎兵见自己的头领在争辩,也知道他们跟头领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所以纷纷帮着敖图力证实。 乌其玛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又踹了敖图力一脚,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兵士一巴掌后,厉声大喝道:“都给我闭嘴!现在说这些还顶个屁用,你们这群该死的,简直气死老子了。” 他的心腹忙劝他别生气,身子要紧,可他岂能不生气? 蒙汗几人死了倒是不打紧,一山洞的兵器没了,才是要了他的命了。 明天就要起事,他今天绕路抵达梁县外亲任总指挥,与安插在县城里镖局的手下见面,听说蒙汗还未进城,便带着人到山洞来寻,山洞封得好好的,蒙汗几人却不知所踪。 乌其玛顿时觉得不妙,他命人砸开洞口一探究竟,结果看到原本该堆在山洞里的兵器,全都消失不见了;而蒙汗几人全都死在洞里,尸体都开始发臭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 因为定在梁县拉开战争的帷幕,大王高度重视梁县的部署,不仅亲自参与策划,还委派乌其玛打头阵,说是这头功非他莫属。 为了不引起注意,先安排了兵士分批潜入;又安排了惠妃娘娘省亲,趁着接回惠妃娘娘的机会,再安排了一部分兵士进入,并运送了很多兵器,存在梁县这个隐蔽的山洞中。 他们的人,包括敖图力的队伍,都是轻车简从,没有携带什么兵器,想着梁县有这么多兵器,到时候可以及时补给。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兵器有一部分是等着大战打起来后,直接运送到北凉去的。 这是北凉王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提的条件,要帮着起事可以,除了给钱还得给兵器。 北凉王说了,自己出力付出总得讨点好,所以大王给了北凉巨额的银钱,也答应了兵器分批运去,梁县山洞里的便是第一批。 第892章 不惧 现在连根毛都没有了,还怎么补给?怎么送到北凉去? 乌其玛只感到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心口发紧,这要是坏了大王的大事,即便是他,也是担当不起的。 他该怎么办是好? 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的乌其玛陷入慌乱纠结中。 思来想去,乌其玛觉得而今之计,只有把明天的起事搞成功,这样方能将功折罪。 与此同时,沈家的人已经漏夜赶路,此时已经赶到了离梁县不远的郡府。 郡守家的后堂里,沈维玄坐上了主位。房间里只剩郡守、沈维玄和沈维玄的一个亲随时,郡守站到了坐着的沈维玄面前,撩开袍子跪了下来。 这可是个稀奇事,堂堂一郡的郡守竟然跪拜了沈维玄。 那亲随正是上次给沈维玄出主意,让他找有权的,此时躬着身,没敢抬头,心里却大感惊讶。 沈维玄却受的理所当然,只欠身虚扶了一下,笑道:“潘大人不必多礼,我毕竟是晚辈嘛。” 他心里很爽快,提前享受了下高高在上的感觉,难免暗自偷笑。 “大少爷说的哪里话?无论国法家法,于情于理,潘某人都该跪拜大少爷的。” 郡守潘永言抬起头,朝沈维玄露出讨好的笑容。 沈维玄心花怒放,这个潘永言还是很上道的。祖父就是厉害,知人善用,用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有了这些手下,我今后成事容易多了。 所以老六,你就不该来跟大哥争这个沈家家主之位! 家主之位,大哥我要定了。谁敢阻拦,休怪我不客气。 这么想着,沈维玄立刻嘴角上翘,眉眼中渲染了得意之色,有些自得地问:“潘大人为甚么会这么说呢?”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却还想再听潘永言说一次,也好让跟着的亲随明白并学着,今后该怎样效忠于他。 “大少爷,潘某是接受沈老太爷资助长大的,想当年潘某父母双亡,是沈老太爷发善心收留了潘某,送潘某求学,才有了潘某今日。沈家对潘某的恩情自当结草衔环以报,莫说跟大少爷下跪,就是当上马石也是应当的;再说,大少爷是当朝驸马,于国法来说,您也受得起潘某跪拜。” 潘永言说得振振有词,真切诚恳。 沈维玄听得耳朵舒服,心情更舒畅。 “潘大人快快请起,你也是四品大员,行两拜礼即可,下不为例!” 沈维玄说完,朝自己的亲随使了个眼色,亲随忙上前一步扶起了潘永言。 潘永言跪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现在正是要用此人的时候,且他很有利用价值,沈维玄觉得还是要给点好处才行。 这次他听了有权的意见,老老实实跟祖父交代了去杀那小丫头未成的事,恳请祖父指点他接下来的行动,果然得到祖父的帮忙,还交了重要差事给他。 沈维玄尝到了甜头,关键时候还是要有人用才行。比如有权,毕竟是在祖父身边呆了很久的老人,自然比他们还能摸透祖父的心。 再比如眼前的潘永言,也是个可堪驱使的,所以先把他拉拢成自己的人才是。 沈维玄眯了眯眼,只觉得一颗心在躁动,野心勃勃生长,不断膨胀。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此刻寒风猎猎,冷冽的西北风刮过广袤的土地,扑到梁县城墙上。 城墙上人影晃动,忙碌却不忙乱,大家秩序井然地做着自己的事。 虽然风吹乱了头发,吹痛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城墙上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兵士们个个浑身是劲,热血沸腾,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 因为梁县的城防力量薄弱,兵器甚少,弓箭明显不够用,于是搬了很多石块到城墙上来备用,云霞他们也跟着兵士们帮着在搬。 这会儿云霞把手中的石块扔进了筐子里,甩了甩手,连续搬了好多趟,手脚确实有酸痛感。但是看着一个个空筐子渐次被填满,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高兴。 她笑着说:“这筐也快满了,西戎人来了,我们可以请他们尽情吃石头。” 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扔的动作,然后再俏皮的配了个音,逗得旁边的兵士们咧着嘴笑。 苇杭搬着一个硕大的石块上来,把石头丢进大筐里,筐子便被填满了。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喊住了正要下去的云霞。 姑娘转过身来,双眸发亮,笑颜如花,问他有什么事? 苇杭的心瞬间注满暖流,说出的话也跟着温软:“我没有什么事,就是问问你冷不冷?这风很大。” 现在确实狂风大作,风声像是在嘶吼,呼啸着卷过,尽管云霞戴着兜帽,围着围巾,依然感觉到了寒风的威力。 不过她才不在乎呢,这点苦算什么? “我不冷,还在冒汗呢。”云霞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姑娘光洁的额头上确实有细汗,头上还有淡淡的热气,露在围巾外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貌似并不冷。 可苇杭还是心疼得紧,云霞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跟着他们这帮男儿一起忙上忙下这么久,一定累坏了。 刚才他问话的时候本来还要问她累不累的,结果一紧张,把这句话给漏了,现在再问,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心里十分懊悔,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那我下去了搬石头了,一起吗?”云霞向他发出了邀请。 于是两人一道下了城墙,边走边想,苇杭也有了新的说辞。 他指着城墙边的骑楼对云霞说:“不若你和瑶华先去歇一歇吧,你们到骑楼房间里烤烤火,喝杯热茶暖暖。” “不用,大家都在拼命备战,我可不能去歇着。走吧,咱们继续。”云霞摇头回应,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交给我们儿郎们来做,你们两个姑娘家都去休息一会儿。” 听云霞的声音里透着疲惫,苇杭更加卖力地劝说起来。 “没事,我和师姐都能坚持的。不信我来问问师姐。”云霞说完招呼在那边忙碌的瑶华:“师姐,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歇息啊?” “我不累,我要继续跟着大家一起备战。” 瑶华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云霞弯着眼睛笑看苇杭:“苇杭兄,我说得对吧?” 苇杭无语,看向站在瑶华身边,同样无语的举廉。 两人的眼神交汇,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遂了云霞和瑶华的意。 等搬完石头,一切都准备停当,云霞他们才和聂新一道赶往有缺口的城墙处。 一起过去的时候,云霞提醒聂新要多注意姓徐的家人,他们此刻定不会善罢甘休,没准做些什么通敌叛乱的事情出来。 “李小姐提醒得是,我会加派人手,把姓徐的家里人都控制起来,不让他们兴风作浪。”聂新当即叫来了一个属下,吩咐他多派些人把徐猛渊府上围起来。 那属下有些为难地说:“聂大人,徐府外已经派了十个兄弟过去了,再派的话,这边人手又要减少。” 现在大敌当前,当然是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聂新捏了捏眉心,人手少确实是个问题。 云霞便建议道:“这事情交给全少爷来办比较好,不需要用到城防兵士,让老百姓来帮忙即可。” 这样姓徐的家人将陷入民众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想有什么异动,门都没有。 第893章 俱备 她的话让聂新恍然大悟,对啊,被徐猛渊祸害的老百姓不少,全少爷振臂一呼,一定一呼百应,徐家人连门都出不了。 还是李小姐高明,真是个聪慧灵透的姑娘,想出这般好点子! 聂新心里对云霞的佩服有上升了一个层次。他当即唤来属下,对他交代,让他赶紧去找全少爷,把这个任务交给全少爷。 属下立刻乐颠颠的领命而去。 等云霞一行来到城墙缺口处时,城墙的缺口已经不复存在,完全修整一新了。 苇杭陪着云霞找到智轩,智轩刚从城墙那边过来,看到苇杭和云霞,立刻冲向了他们。 小少年意气风发,笑意张扬,跳着脚说:“苇杭兄,表姐,我们干得还不错吧?” “相当不错!如今万事具备,只待痛击敌人了!”苇杭当即表扬了智轩。 云霞也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轩弟,你们的活干得漂亮,都是好样的!” 受了夸奖的智轩开心地蹦得老高,又趁机向云霞提出要求,希望明天能上城墙去参战。 “轩弟,你还太小,明天就在城里帮着做后勤工作,也是一样的算是参战。”云霞并不建议让智轩上城墙,智轩不是真正的兵士,在城墙上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要引得别人分心照顾他。 表姐不同意,智轩的情绪一下低落,连身子都萎顿了下来。 他不甘心地又向苇杭求情:“苇杭兄,我可以上城墙丢石头去砸西戎人的,您说是不是?” 苇杭自然是跟云霞保持一致意见,这时便伸手揉了揉智轩的头发,声音和煦的对他说:“智轩还是听你表姐的吧。你臣杭兄明天也不上城墙呢,还有小昆子,你们都在城墙下搬运石头,也能为打败西戎人做贡献,对吧?” 听了苇杭的劝说,智轩低了头,一时没有说话。 云霞以为一向倔强的智轩还没想通,正准备再劝他几句时,小少年抬起头,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表姐,苇杭兄,我听您们的。” 小少年语气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定。 “很好,智轩真是个知理又懂事的。表姐今天先给你交个底,等过段时间,我会交给你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 云霞见智轩如此善解人意,也从善如流地抛出了一个大好处,安慰下小少年。 “真的,什么重要任务?表姐您快告诉我!” 智轩一听,双眼放出热切的光芒,催着云霞赶紧告诉他。 云霞他们入住的客栈掌柜也主动加入了堵缺口的队伍中,不仅亲自上阵干得热火朝天,还让伙计们在城墙不远处,支起锅,烧了热水泡茶,并从客栈里拿来点心,让堵缺口的人吃上美味糕点,喝上热乎水。 看见聂新,他立马迎上来:“聂大人,这个缺口终于堵上了,可了了小民的一个心愿了。为这个缺口,小民担惊受怕了好久。还有,西戎人明天想占领梁县,那就是白日做梦,他们当我们梁县人是好欺负的么?” 掌柜的边说边晃了晃拳头,表示要用拳头迎接西戎人。 聂新很是开心,梁县一贯民风淳朴,民众勤劳勇敢,热爱自己的国家,绝不容许外来的侵略者抢占自己的土地,掌柜的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有这样的民众,梁县永远不会屈服于西戎人的。 “掌柜的,你说得太对了!我们的家乡梁县永远是本朝的梁县。西戎人想抢占梁县,那就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他们从哪儿来,我们就叫他们滚回哪去。” 聂新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掌柜的听得热血上涌,拍着手大声叫好! 站在两人身边的人个个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像恨不得现在就跟西戎人较量一番似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话题扯到这个缺口是什么时候起的上,因客栈离缺口最近,掌柜的对此关注度较高,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他大略算了下时间,推算出这个缺口是在全大人被抓走后的第三天出现的。 听到这里,聂新心里的火气一下蹿了上来,看来那姓徐的把全大人陷害后,就已经开始帮西戎人开路了。 他朝掌柜的点点头,语带气愤地说。“掌柜的,这个缺口是那徐猛渊故意为之,他勾结西戎人,想把城池拱手让与敌人啊,这个通敌叛国的罪人,可恨!” “现在这个叛徒伏法多亏了聂大人英明决策,小民代表梁县人,在此向聂大人表示感谢!”掌柜对着聂新深鞠一躬。 聂新忙摆着手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虎威将军的女儿和与她一起的几位年轻人,是他们帮着制伏了徐猛渊。对了,虎威将军的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我们坚守到援军到来,梁县便无忧了!” “虎威将军的女儿?是哪一位?聂大人可否让小民远远的见一见?”掌柜的顿时兴奋起来,惦着脚四处张望。 这会儿,云霞和苇杭并肩站着,背对着着这边,正和智轩说话。 于是聂新就指着云霞告诉他:“就是那个姑娘。” 掌柜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两个少年人站在那里。 “聂大人,那是两个后生,哪里有姑娘?” 聂新笑道:“李小姐是女扮男装,走,随我过去,我帮你引荐一下。” 掌柜的立刻欢喜的哎了一声,跟着聂新往云霞那边走去。 等聂新和掌柜的走到云霞背后,云霞转过身来时,掌柜的便上前施礼,聂新说明来意,正要介绍他们认识,云霞已经笑着摘下围巾,跟掌柜的回了一个礼说:“我们都住在掌柜的客栈里呢。” 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亮,好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再听说是住在自家客栈,顿时觉得荣耀无比。 不过他毕竟是个外男,不好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所以马上退后一步,低了头,拱手说着夸奖云霞的话。 说起来,云霞虽然住在他的客栈里,他却并未见过云霞的面目。这姑娘进出都带着兜帽,裹着围巾,还有两日均在房中并未现身。 这会儿才是初次见面,掌柜的不禁在心里感叹,虎威将军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他的女儿也是救了梁县的英雄,这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不对,是犬女,也不对,人家那可是谪仙似的小姑娘,不能用犬女来形容的。 正在搜寻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虎威将军的女儿时,便听到姑娘谦虚地说自己并未做什么,最大的功臣是梁县的民众们,还有聂大人和我身边这位萧公子。 苇杭被云霞突然点名,忙红着脸摆手,连说自己不敢邀功,是大家的功劳。 掌柜的抬头看向苇杭,这个公子却是他见过的,且他对这位翩翩公子印象极佳。 第894章 棋逢 不过掌柜的心目中只是以为苇杭是个俊雅书生而已。 而聂大人接下来又起了萧公子一人力战徐猛渊的心腹手下数人,为拿下徐猛渊立下汉马功劳,掌柜的顿时满脸升起佩服之色,看向苇杭的眼神都如同星子闪耀。 原来这个满脸书生气的文秀少年还是个武功高手,连徐猛渊和他那些仗着有功夫横行霸道的手下都被萧公子收拾服帖了,简直太厉害了!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对着苇杭躬身道:“萧公子可是为梁县立了大功,蔽人斗胆,在此代表梁县父老乡亲向公子致以诚挚的谢意。” 掌柜的言辞恳切,态度真挚。 他说完话,苇杭还没接话,便被聂新抢了话头:“萧公子、李小姐都当得梁县人的谢,请万务推辞不受。” 说完,聂新也郑重朝苇杭和云霞施礼。 围着他们的众人纷纷附和聂新的话,向苇杭和云霞施礼致谢,顺便也表明了各自的态度: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保卫梁县,打败西戎人! 在这样激昂的群情下,苇杭和云霞也不好再说什么,那样反而显得矫情。 于是两人含笑跟着大家一道表态,明天,定是要给西戎侵略者好看! 且说从山洞返回的乌其玛,带着自己的队伍慌慌张张地往回赶。 乌其玛全程黑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很骇人,跟着他的属下都一致保持沉默,这种时候他们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被大将军当做了出气筒。 原路返回,经过一个村庄后,乌其玛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那村庄毫无生气,仿佛是个荒村。但是他去山洞时,好像不是这样的。乌其玛想了想,勒住马,扭头对跟在他后面的敖图力开了口:“敖图力,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敖图力正没精打采的骑在马上,被乌其玛一叫,差点吓得摔下马背来。 “大将军,属下谨遵您的命令!”敖图力反应过来后,立刻拍马上前对乌其玛谄媚笑道。 乌其玛秉着打仗立功的心理,想着敖图力还可以利用才暂时没有与他计较,但是该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客气。 而敖图力在乌其玛咬牙抛出一句我可以暂时放过你,但大王那里你自己想想该怎么交代吧?除非将功折罪,否则我看你够呛之后,一直心慌意乱,往回走的路上,他脑海里不停萦绕着乌其玛说的话。 敖图力心知肚明,乌其玛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大王那个人看重的是结果,自己的分辩在大王眼里说不定连一包口水都不如。甭管怎么说,自己打前锋来到梁县,结果兵器没了,这便是自己的重大失误,被大王惩罚是跑不了的。要避免惩罚,只有一条路,立下大功来抵罪。 所以对乌其玛给的机会,敖图力自然要紧紧抓住。 “你带着人去那个村子看看,我总觉得太安静,有些不正常。”乌其玛朝那边一指,下了命令。 敖图力应了是,便点了几个自己的手下,拍马往前面驶去。 走得远了,敖图力的一个心腹忍不住抱怨:“将军,大将军这明显是把您当做挡箭牌用嘛。” 敖图力何尝不知呢?乌其玛一定是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派他出马,还美名其曰让他立功抵过。但是他敖图力如今别无选择,只能冲到前面。 见敖图力脸色阴沉,另一个手下用眼神制止了抱怨者。 几个人飞马赶到村庄口,前面各两个属下,敖图力居中,小心翼翼地向村庄里面挺进。 村子里全都关门闭户,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们进去后,有几条狗蹿出来对着他们一阵狂吠,被他们撵走后就再无动静。 似乎这村子里的人一夜间就消失不见了一般。 敖图力几人骑着马在村里转了一圈后,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跳下马来。 “去,把门踹开看看。”敖图力命令两个手下前去打开一户人家的院门。 很快门被踹开,几人冲进去屋里屋外搜寻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有。 出来以后,他们陆续踢开几家人的门,都是同样的情况。 这些人到哪里去了?敖图力记得这个村庄,他们曾从这村子里穿过,当时正是做饭时分,家家户户炊烟升起,哪像今天这般光景? 又多看了几户人家都是这样,敖图力明白了,这个村庄就是个空村。 他不敢再耽搁,便命令属下们上马,飞驰出村,去向乌其玛复命。 听了敖图力的禀报,乌其玛陷入了沉思。 结合蒙汗等人被杀,兵器被盗走,他分析这些村民已经被转移走了,或者不只这个村庄,梁县城附近的村庄的村民估计都被接到城里去了。 看来他们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还先下手了。 乌其玛抬起头,圆滚滚的脸上横肉抽了抽,一双眼睛闪着阴寒的凶光。 莫非梁县那个姓徐的县令是假意与我们修好,临时反水了?要是这样,老子定不会饶了他。城里的镖局恐怕也凶多吉少,乌其玛越想越添堵。还有这些村民,他原来是打算在攻城不利的情况下,挟持这些村庄的民众做人质去威胁的,现在却是算盘落空了。 手中的筹码一下少了好几个,对于一心求胜的乌其玛来说是重大打击。 火气聚集,酝酿了一番,终于爆发。 乌其玛大吼一声,提起拳头,狠狠一拳擂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那树被撼动,树上的叶子本就不多,现在更是晃着纷纷落了下来,瞬间就光秃秃了。 乌其玛不解恨,继续抬脚踹树。 踹完了树,又踹了两个离他最近的士兵,两个无辜的士兵直接被踹出去好远。 “大将军息怒,大将军保重身体,明儿的大战还等着大将军指挥。”乌其玛的心腹属下怕接下来踹的是自己,忙开口相劝。 乌其玛瞪眼发怒道:“还怎么息怒?都是一群废物,明天就要起事,结果今天偏出了岔子,还要靠老子来善后!”说完把腰上的大刀拔了出来,闪着寒光的大刀让乌其玛的属下登时闭嘴,身子发颤,双腿都在打闪闪。 娘啊,小命要紧,万一大将军盛怒之下砍了自己该怎么办?他悄悄往旁边挪了位置,此时离开大将军越远越好。 好在乌其玛举着刀冲向了大树,对着树一阵狂砍,碗口粗的树生生被乌其玛给砍断了。 他的举动让周围的人全都噤声,方圆一丈地悄无声息,被笼罩在恐惧之中。 大将军动怒很吓人的。 砍完一棵,乌其玛又糟践了另一棵树,直到砍累了才扔了刀,气咻咻地坐到了亲随先前为他安置好的马扎上。 许是发泄了一番后,乌其玛逐渐冷静了下来。 看来明天的一战只能靠自己了。 棋逢对手,但老子必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乌其玛对自己的信心很足。 他招手叫来一个属下,低声对他吩咐了一番,那属下领命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只留下马蹄扬起的灰尘让众人发愣。 乌其玛也站起身,对着敖图力说:“梁县那帮废物是指望不上了,不过,他们跟老子耍手段还太嫩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凶光毕露,脸上的表情扭曲,却浮出一抹难掩得意的笑意。 乌其玛的亲随和心腹属下长期在他身边,都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会儿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心情好转,立刻腆着脸凑了上来。 第895章 狡诈 乌其玛显然很习惯这种情形。 接下来这两个手下自然是谄媚地奉承吹捧起他来,让乌其玛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 跟着他站起身来,雄赳赳地往他的马走去,然后翻身上马,手指前方下了命令。 很快,乌其玛的队伍重新开拔,渐渐淡出视线中。 远远躲着的一个汉子见看不到这帮人了,也身形一闪,往梁县城飞跑而去。 梁县城里,很多青壮汉子聚集到县衙,要找聂大人,他们想加入到城防队伍中去。 留守县衙的聂新手下,被汉子们的热情感动,忙请他们到县衙内等候。 聂新请苇杭和云霞跟他一起回县衙,现在他对这两个年轻人很信任,欲同他们商量明天迎战的细节。 结果刚走进县衙大门,聂新便被汉子们团团围住了。 “聂大人,我们要跟着您打西戎人!” “虽然我们没有其他本事,力气却是有的,聂大人就收了我们守卫梁县吧。” “聂大人,您看看有什么要派的活给我们,不要客气,尽管吩咐就是。” “聂兄,这几个人是我带来的,都是壮劳力,您随便支使。” “我们三个人以前在军队待过,请聂大人给我们安排到城墙上,我们要重新拿起兵器打西戎人。” …… 七嘴八舌的声音灌进了聂新的耳朵,一时之间,聂新都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 但是他的心内暖流奔涌,眼前更是一片光明。 抬起手示意大家静一静,聂新环视了自己身边的汉子们一圈,郑重拱手,团团向大家施了礼。 汉子们纷纷回了礼,然后都怀着希望和热血看着聂大人,等着聂大人的同意。 聂新站直了身子,看向人群外的苇杭和云霞,见他们含笑朝自己点头,云霞还特意指了指苇杭,聂新便心知意会。 “我理解你们想保卫梁县的心情,大家暂且稍安勿躁,容我议一议再给大家一个交代。”聂新拱手说道。 汉子们互相看了看,便点头让开了一条路。 聂新走出人群,来到苇杭和云霞面前,征询他们的意见。 不自觉间,他已经把苇杭和云霞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我的意见是筛选一些有实战经验的上城墙作战,其余的在城墙下待命。”云霞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苇杭表示了赞同,特别提到那三个在军队待过的人,建议直接让他们上城墙。 “好,我这就着人安排。”聂新说完,便招手叫来两个手下,吩咐了几句后,转身告诉汉子们跟着这两个官差一起去议事大厅,他们会安排大家作战事宜。 汉子们立刻欢天喜地的去了。 聂新和苇杭、云霞自去偏厅商议。 是夜,梁县城内城外,有许多人都失眠了。 寂静的夜,表面上平静,实则就像有暗涌的海面,很快会掀起惊涛骇浪。 深夜丑时时分,离梁县不远的一个规模更小的县,汾县,西戎人对其发起了进攻。 这是乌其玛的命令。 本来汾县是要在梁县之后再攻的,但梁县事发,梁县人有了充分准备,狡诈的乌其玛便决定先攻下汾县,一来汾县城里有他们的人,二来汾县人少,城防人数只有梁县的一小半,再加上突然提前袭击,乌其玛觉得己方胜算非常大。 所以等夜色降临,他便带着队伍前往汾县,与候在汾县城外的西戎队伍汇合。进攻开始后,汾县内外的西戎人里应外合,很快就把汾县收入了囊中。 汾县城墙外,西戎人把汾县守兵的尸体随意乱扔,堆放在一起。 那些尸体上血迹斑斑,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却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若是白日,可以看见汾县这些守兵死状何其凄惨,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血肉模糊的,有头和身子分家的,有大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 他们人数少,力量薄弱,又内外受敌,可是他们都是铮铮男儿,与西戎人拼尽了全力。 西戎兵士也死了七八个,比起汾县死去的守兵,他们的待遇就好多了,尸体用布包裹好,整齐地停在旁边。 敖图力已经指挥着人在城墙外不远处开始挖坑,要把这些战死的西戎兵就地掩埋。 挖坑的人多,很快挖出了一个大坑,战死的西戎兵被抬进去掩埋了。 而汾县守兵的尸体却无人管,就那么暴露在城墙根下。 乌其玛打定主意,要让这些守兵的尸体这样放着让汾县人看。他就是要杀鸡给猴看,震慑住汾县人,这样他们就会很老实,继而受己方控制。 寅时刚到,乌其玛带着自己的队伍,趾高气昂地进了城,很快被内应迎进了县衙内。 县令已被内应杀了,乌其玛坐在县令坐的座位上,便开始分配任务。 先指派人去各街巷敲锣,把各家各户的青壮年男子抓来,明日押解着去攻梁县,这些人可以做人肉护盾,到时候看梁县那帮守军有何办法?杀还是不杀,绝对够他们纠结,然后必然军心动摇,丧失良机,接下来就该是他乌其玛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乌其玛得意地哼了哼。 接着他又指派人去把汾县城防的兵器收集到一起,然后再把兵器库里的兵器全部取出来,配备给他的兵士们。 等一起安排妥当,乌其玛禁不住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举起刀,大刀在灯光下闪着光,一如乌其玛那张大饼脸上发亮的油光。 挥刀一舞,乌其玛对手下说:“现在这就是我们的城了,把这里做大本营,明日去攻占梁县。要不了多久,大王便会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我等也能得到大王的重重封赏。到时候,金银珠宝,房产田地,美酒女人,通通都有。哈哈哈,哈哈哈……” 手下纷纷振臂高呼,要效忠大王,在大将军的带领下建立功勋,慷慨激昂,仿佛一切都成了定局似的。 乌其玛继续满意大笑,他现在心里总算有了底。 接踵而至的便是得意和更加膨胀的野心,梁县那帮人怎么可能是我乌其玛的对手?要说能与老子抗衡的人,除了李勇钦外,现世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兀自笑了一阵,乌其玛才收了笑,接着把刀插回刀鞘,找地方去歇息去了。 他的贴身手下已将他歇息的地方收拾出来,乌其玛进门后躺倒在暖和的床上,说了声老规矩。 两个手下立刻应声是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抬来了一个被捆绑和堵住嘴的姑娘,送进了乌其玛的房间,放到他的身边。 “请大将军享用。”两个手下说完便退了出去。 那姑娘在床上使劲挣扎,大眼睛里含着恐惧。她家就在县衙附近,半夜突然闯进几个西戎兵,不由分说就把她给绑来了。 乌其玛淫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这个混账在西戎就经常如此祸害女人,到了这里也色性不改。 等乌其玛满足兽性后,一脚把姑娘踢下了床,等会儿候在外面的手下会进来把人带走,至于怎么处置,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那姑娘满脸泪痕,神色呆滞,衣衫不整,冰凉的地面让她清醒过来,稍顷,她强撑着起身,转身直接扑向床上的乌其玛,张口咬向这个毁了她的畜生。 乌其玛的耳朵猝不及防被咬,吃痛地跳起来,伸手要打开姑娘,却死活打不开,姑娘死死咬住不放,似乎用尽了平生力气。 第896章 筹谋 门外的手下进来时就看到乌其玛的耳朵被生生咬了一大块下来,而他们抢来的姑娘胸口插着刀,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但却张着眼,嘴里还咬着乌其玛的那一块耳朵。 饶是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兵士,看到这情形也觉得心中发寒。 乌其玛恼羞成怒,抬手捂着带血的残耳,指着地上的姑娘朝手下大吼:“该死的,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出去碎尸万段!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又朝他的亲随嚷道:“你赶紧把大夫叫来给我治伤。” 汾县县衙里,鸡飞狗跳地忙乱起来,隐隐绰绰的灯光下,西戎兵在县衙内到处奔跑晃动着。 而梁县县衙内,聂新才忙完,在手下的催促下准备睡个囫囵觉。 确实很疲累,但等他真的躺倒在床上时,睡意又没有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刺激,聂新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这是最让他难忘的一天。那些事情一幕幕的,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里闪现,挥之不去。 下午,放出去探风的兵士回来禀报,人数大约数百人的西戎兵去了那个山洞,把封口砸开,发现一山洞的兵器不见了,他们的头领在山洞前大发了一番脾气后,带着队伍原路返回了。 聂新等人已经知道那山洞里的兵器是云霞他们取走的,西戎人也是他们杀的。 所以对于山洞被发现并未觉得惊奇,反而感到心中解恨。 罗江、黄林、曾大强等人更是笑着欢呼起来。 先前通过他们的口口相传,围在周围的乡亲们已经知道是云霞几人杀了可恶的西戎人,救了罗江等人的命。这会儿看向云霞几人的目光满是感激和钦佩,夸赞声更是不绝于耳。 不过云霞没有在意到这些,她满心心思都放到了探风兵士汇报的内容上。 数百人的队伍,还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梁县这次面对的敌人看来比她先前想的还要强大。 加上她刚才和陈军汉一道,再次清点了城防兵士们要用的兵器,发现对于守城来说,相当重要的箭矢数量很少不说,会用弓箭的兵士也少。 梁县城防兵士中,只有一个兵士的箭术尚可。 云霞从父亲派来接应的兵士中也只挑选出两个箭术水平较高,射箭准头较好的兵士。许是这次只是来接她们,父亲派来的兵士并不是什么精兵强将,所以堪堪能选出两人来,已是万幸。 然后就是到县衙主动请缨的三个曾经当过兵的人,内中有一个人权且可以充当弓箭手,但是水准并不行。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半个弓箭手。 所以整支队伍一共就三个半弓箭手。 弓箭不够,弓箭手也不够啊。 云霞不禁蹙起了眉头,面露忧色。 处理完手中事情的苇杭一回来便看到忧心忡忡的云霞,杵在县衙的院子中。 这些天四处奔忙,心爱的姑娘一点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儿郎,但操心费力,又没休息好,现在再心急担心,她的身影越发显得单薄憔悴起来。 苇杭不禁一阵心疼。 于是紧走几步到了云霞面前,温声相劝道:“别担心,梁县的城墙高大厚重,很坚固,西戎人想要攻破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援军很快就到,届时西戎人腹背受敌,很快就会受降。” 云霞抬头看向苇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在苇杭眼里别有一番风采。 姑娘的眸子如墨玉一般,晶亮清澈,波光盈盈,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好看。 苇杭只觉得大脑瞬间空白,眼前只有那双打动他心的眼睛,其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 “苇杭兄说到援军,我正是担心这个问题。”云霞耸了耸娇俏的鼻头说。 苇杭暂时神游物外,所以并没有接话。 见苇杭没有回答她,她又继续补充说明:“我的意思是万一援军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梁县的处境就艰难了。我们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 这时,一贯自制力极强的苇杭已经回过神来,云霞说完,他点头接话道:你说的对,居安尚要思危,最坏的可能我们必须考虑到。 站在旁边的聂新听了也紧张起来,李小姐所言极是,世间事情多有机缘,也有很多未定数,像这次的梁县劫数,事出突然,虽然有化解的信心,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我们得想想法子,硬扛不行就软拖,正面无法突破就采用迂回战术,总之要有多想些应对之策才行。” 云霞直接把自己的想法抬了出来。 聂新在心里啧啧称赞,真不愧是虎威将军的女儿,将门虎女就是不一般! 通过今天的接触,他发现李小姐小小年纪,考虑问题周详的程度比自己这个年长者都要强上许多。而且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着实让他打心眼里服气。 那个萧公子也不差,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竟然给他一种人中龙凤的耀眼感觉。 于是上前一步,对着云霞和苇杭拱手道:“那就请李小姐和萧公子制定良策,聂某带着手下遵照执行,决无二话。”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二人引进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让手下端来热茶水后,他屏退手下,亲自坐在旁边不许人打扰,好让云霞和苇杭好生筹谋。当然,为了更好实施对策,聂新还取了纸笔准备随时记录。 云霞先是提出弓箭手少的问题。 “形势很严峻啊,苇杭兄,目前我只找到四个只能说可堪一用的弓箭手,连一个高水平的弓箭手都没有。” 说完叹了口气。 苇杭一听,立刻笑道:“弓箭手吗?我可以任之。” “你会射箭?”云霞惊问,明光可没透露过他还有这个绝招。不过明光一贯谦虚,深藏不露也是常事。 苇杭点点头:“当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都有涉猎,射箭不敢夸口百发百中,但对准确性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其实八成是他的保守说法,九成都没问题。 云霞一下高兴了,刷地站起来:“八成把握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太好了,苇杭兄亲自披挂上阵,可解了燃眉之急了。” 姑娘的笑容如花绽放,让苇杭的心情一下变得同春光一样明媚。 聂新则笑着夸道:“萧公子可真是能人!弓箭手的问题解决了,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困难,李小姐和萧公子一定有法子逐一解决的。” 现在聂新对云霞和苇杭的信心空前高涨。 云霞没有反驳,面对困难不能退缩,要直面困难,解决困难,这也是她的一贯做法。 接下来就是箭少的问题,云霞心里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听云霞提到自己有初步设想,苇杭和聂新同时催促云霞告知他们。 云霞眉眼弯弯笑,心说诸葛亮可以草船借箭,这次我就来个草人借箭。 于是对充满好奇,也满怀期待的两人说:“聂大人,我需要扎制一些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纸人,还要准备多套衣袍,您看看有没有难度?” 已经准备拿笔记录的聂新一听,放下手中的笔,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却是很肯定地回答了云霞:“李小姐要的东西,聂某定然要准备齐全。放心,有难度聂某自会克服的。” 苇杭也是有些不明白,但云霞的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的。 第897章 披挂 “那就有劳聂大人安排准备。”云霞施礼道,眼波流转,她又笑着开口说:“你们一定奇怪我扎制草人来做甚么吧?” 看着两个好奇宝宝强忍着没有发问,脸上急迫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的内心,云霞便主动谈起了草人用途这个话题。 苇杭和聂新当即点头表示很想知道。 挥了挥拳头,她揭开了谜底:“我要用这些草人收了西戎人的箭,再把西戎人自己的箭射向他们!” 苇杭瞬间理解了云霞的意图,以其之箭攻其身,这主意实在是高明! 眉目清俊的少年清浅一笑,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聂新眨了眨眼睛,把云霞的话消化理解了,虽然比苇杭慢了半拍,但夸奖云霞的话却是比苇杭多说了一长串。直把云霞说得不好意思红了脸才罢休。 聂新停了夸奖,又马上跳起来,向屋外冲去。 冲到门口,他才想起还没跟李小姐和萧公子支应一声,所以刹住脚,转头说了一句:“我这就去着人收干草扎草人。” 话音落,聂新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霞忍不住抿唇笑了,苇杭见云霞笑,也跟着笑。 屋子里的气氛尤其好,云霞和苇杭谁也不愿意先说话,因为不忍心打破这美妙的氛围。 但是聂新出去的时候,心花怒放,所以特意喊住了一个手下,让他给屋内的李小姐和萧公子送些糕点进去,犒劳下这两个梁县的大恩人。 所以这个手下的到来,终是把屋内美丽微妙的气氛给打破了。 放下糕点,躬身请两人慢用后,手下退出了房间。云霞和苇杭也收回心思,开始推演将要遇到的可能情况,以及思考如何针对性的解决问题。 两人时而各自沉思,时而讨论交流,时而把心中想法拿出来一起商量推敲。 慢慢定下了一些策略,苇杭拿过聂新搁在桌上的纸笔,把这些应对之策的要点一一记录下来,好交给聂新去进行安排部署。 这会儿躺在床上的聂新,再一次回想了下萧公子交给自己的那张纸,确定纸上所列的事情都做了妥善安排,才安心了。 夜色越来越深重,聂新总算有了睡意,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睡着了的聂新一度嘴角上扬,还发出了轻笑声,似乎做了个美梦。 时间过得很快,黑夜之后,又迎来新一天的黎明。 天刚泛起蒙蒙青光,云霞他们几人就起来了,飞快吃完早饭便赶到城墙去。 智轩和小昆子在城墙下面帮忙,陆陆续续还有石头运来,两人加入传递石头的队伍中。 当然两个小少年对能上城墙的几个兄姐还是满心羡慕的,一直不眨眼地盯着他们的背影走上登墙道,到看不见为止。 不过在被墙砖挡住的之前,云霞回过头来对着他俩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收到鼓励的两个小少年立刻回了同样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力。 于是信心百倍地投入到运送石头这个工作中去了。 登上城墙的云霞、苇杭、臣杭、举廉、瑶华站成一排,看向城外的大地,天边亮光还未化开,大地还处在一片朦胧中。 城墙上兵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个弓箭手穿上了梁县城内仅有的几套盔甲,还给苇杭留了一套。 陈军汉拎着给苇杭的盔甲迎上来,递给苇杭请他着装。 苇杭接过盔甲放到脚边的筐子上开始穿戴,他先是穿上保护胸背的护甲,这件护甲在胸前和背后各有一个打磨的极光,酷似铜镜子的圆护掩心。 陈军汉一边帮着苇杭整理护甲,一边随口说了一句:这明光铠做工还是很精良的。 旁边的云霞听到明光铠三个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么巧的吗?明光穿上明光铠,简直不要太配了啊! “明光铠?”也在帮着兄长整理铠甲的臣杭问得很大声。 陈军汉点头解释:“对,这种铠甲就叫明光铠。因为穿上后,太阳一照,铠甲会发出耀眼的明光,所以就以明光铠命名。” 瑶华抢着接过陈军汉的话头说:“原来这种铠甲叫明光铠啊,要是明光兄穿上就名副其实了。” 对瑶华的说法,举廉虽然挑不出半点问题,但他下意识地抚了抚额头,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未婚妻经常当着自己的面,明光长,明光短的,虽然知道她是尊敬明光兄,但这心里还是有点酸不溜湫的。 但是举廉绝对不会露出半点吃味的表情,脸上反而挂上淡淡的笑容,眼观鼻鼻观心的在一旁装深沉。 倒是苇杭听了陈军汉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云霞,发现姑娘正盯着他身上的铠甲,歪着头在想什么。他第一猜测便是云霞是在思念明光,也就是思念他。 瞬间,他的心田便像那春日的花圃,渐次绽放出好多鲜花。 不过,在这香味四溢的鲜花丛中,苇杭也嗅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跟自己较上了劲。 云霞思念的明明都是自己,但是看着云霞专注的神思入定,他的胸口还是泛起心疼,然后是尖锐的刺痛。 这一切都是拜可恶的西戎人所赐,否则他早就正大光明的站在云霞面前了,云霞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怅然若失。 想到这里,苇杭收回视线,拿起披膊的手加了力道,往身上穿时也用了更大的劲。快速穿好之后,又在衣襟下摆围上了围裳,用腰带扎系好,接着是护腕、护肩。 等他穿戴停当,众人眼前一亮,这真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士兵啊。 瑶华低声对举廉说:“举廉兄,苇杭兄穿上这明光铠太有气势了,不同凡响!” 举廉不得不承认苇杭此刻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让人折服。只是,心里还是掀起了那么一点小小的波澜,感觉站在苇杭身边,显得自行惭愧。 唉,难怪父亲说自己浮躁,也难怪瑶华会夸明光,夸苇杭,确实有差距啊。举廉进行了自我反省,暗自决定要多学明光、苇杭的长处,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于是应了声是后,便垂下眼睑,掩盖了脸上的情绪变化。 很快,他感觉身边的瑶华靠近了一些,呼吸之间,都能闻到瑶华身上淡淡的馨香。 接下来耳边传来瑶华的声音,顿时让举廉感觉自己被幸福击中,定在了原地。 因为瑶华说的是:举廉兄,我相信你穿上铠甲也和苇杭兄一样好看。 与举廉感觉相似的还有云霞,此刻披挂停当的苇杭带给她的感触尤其强烈。她觉得苇杭穿上铠甲以后,帅气炸裂,不是一般化的让人震撼。 平素穿着长袍的苇杭,举手投足儒雅文秀,十足是书生模样;没想到换上戎装,立刻就切换成雄姿焕发的武将形象,仿若那踩着祥云突然降临的盖世英雄,无比耀眼夺目。 她不禁回忆起那次送父亲返回边城,被山贼袭击,以为自己就要交代了的时候,苇杭飞扑上来救她的情形。 记得那一刹那间,她便有今天这种感觉。 想到这里,云霞心跟着一阵狂跳,其实早在那时,她对苇杭就动了心的吧。 先行来到城墙的聂新已经把城墙上旮旯都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放心,跟东城楼的兵士们鼓了劲之后,才往西城楼这边过来。 远远就见到云霞他们几个人,便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 第898章 迎战 陈军汉拍了拍苇杭的肩头,浓眉上挑,大眼中透出欣赏的光,语气恭敬,带着欢快地问:“萧公子现在要不要试试长弓?” 苇杭点点头,陈军汉立刻对站在他后边的一个兵士说:“去拿那把最好的长弓来。” 兵士应了一声,迅速向角楼跑去。 陈军汉搓着手,咧着嘴,开心得好像自己要试弓箭一般。 他着实很期待等会萧公子一展神箭手的风采,昨天听聂大人说了之后,他就毫不迟疑的认定了萧公子是个神箭手。 兵士跑出去不远,正好与走过来的聂新擦身而过,他跟聂大人施了一礼,又忙忙的跑了。 搞得聂新想问他这么着急要去做甚么都没机会。 于是摇摇头,算了,先去见李小姐和萧公子他们吧。 云霞他们的视线跟着兵士移动,也看到了聂大人正疾步走来,忙迎了上去。 萧公子已经穿上了明光铠,身姿端方的朝聂新走来,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勇猛将士,好不威风! 去拿长弓的兵士很快返回,双手捧着长弓递给了苇杭。 苇杭伸手接过长弓,兵士再把别在自己腰上的箭袋取了下来,麻利地帮苇杭系在了铠甲外。 弓是用桦木做的,做工还算过得去,苇杭掂量了下,又摸了摸弓柄,看了看弓弦,发现是支寻常的弓。 不过弓箭好不好用,还是在使用的人,他有信心用这把弓给西戎人吃苦头。 于是左手持弓,右手从箭袋里拿出一杆箭,拉弓搭箭,试了试手感,自我感觉还不错。 旁边的聂新,见萧公子的动作行云流水,典型的行家里手做派,便觉得好箭手应该用更精良的弓箭,而梁县却没有好弓箭提供给萧公子用,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不好意思地说:“萧公子,梁县最好的弓也不过如此,只能凑合着用了。” “聂大人,无妨,这弓箭用着尚可。”苇杭忙安慰聂新。 正在这时,有负责警戒的兵士叫嚷起来:“有队伍向这边过来了。” 大家全都冲向了城墙外墙那边,往远处看去。 这时天光渐亮,可以看见往这边挺进的队伍约有数百人,中间是步兵,两翼是骑兵,列队整齐,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 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那些人停了下来。 这下可以看清楚那支队伍扯着的旗子上面的标记了,正是西戎人的标记。 豺狼出现了! “做好应战准备!”陈军汉高声传令。 他的号令跟着往下传了下去,城墙上的兵士们有序行动起来。 云霞却站着没动,还盯着远处的豺狼群。 “云霞,瑶华,你们两个姑娘靠后一些。” 苇杭点了云霞和瑶华的名字。 转过头的云霞,却俏皮一笑:“苇杭兄,敌人还远着呢,我和师姐现在很安全。放心,就算等会打起来,我们也会保护好自个的。但是绝不退后,是吧师姐?” 她知道,苇杭这是为她们着想,一心要护着她们周全。但是她们才不愿退后呢。 云霞的话立刻得到瑶华的响应,两个姑娘的态度很明确,要和他们这些儿郎共同御敌。 举廉自己劝过瑶华,瑶华不听,所以苇杭直接下命令,他还在心里高兴,这下两个师妹无话可说,结果就听到云霞的反驳,瑶华的附和,苇杭也沉默了。唉,他只得默默叹口气,想依靠苇杭让她们不参战这个算盘是打不成啰。 而云霞已经略过这个话题,转头对聂新说话去了。 “聂大人,草人队伍可以先拉出来了!” 大敌当前,她毫无怯意,还淡定的开起了玩笑。 这话让周遭严阵以待,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的城防士兵们也忍不住笑了。 聂新也学着云霞的语调吩咐手下:“听李小姐的,让草人队伍亮相。” 两个手下大声应是,然后乐颠颠的,分别往城墙两边的角楼里跑去。 草人队伍都在角楼里待命。 很快,草人被兵士们运送过来,大家一看,更加乐了,这些草人扎制得跟真人差不多,穿了衣服,戴了帽子,远看绝对能以假乱真。 云霞让兵士们把草人依在靠城里的城墙上,等时机一到,这些草人便会在垛口露面,接受西戎人的箭雨。 聂新命人扎制的草人很不错,而且数量是按着城墙的垛口数来的,并多富余了十多个草人。 苇杭的视线扫过这些草人,就像看着和自己一起战斗的人一般,温润的眼中迸出光彩。 接下来,西戎人,有你们好受的。 不过,西戎人肯定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他们拼命射杀的这些“人”,竟然是希望箭矢越多越好,最好是把他们所有的箭都招来,一把收了。 估计知道真相后,会气歪鼻子,七窍生烟,捶胸顿足,跺脚哀嚎吧。想想那情形,就觉得特别开心,特别解气呵。 城墙上的人大概只有举廉、瑶华和臣杭三人是才知道有草人队伍的,所以忙追问这些草人是做啥用的? 臣杭逮着兄长问,举廉抓着聂新请教,瑶华则拉着云霞打听。 “这些草人有大作用,要参战取箭的。”见瑶华着急,云霞故意卖个关子逗她。 瑶华一边思考着云霞的话,一边凑到草人旁边看稀奇。 少顷,她恍然大悟般问云霞:“取箭,师妹的意思是让西戎人把箭射到草人身上?天哪,这又是你想出来的妙计吧?” 云霞没有否认,只嫣然一笑。 瑶华啧啧道:“师妹,你怎的这么冰雪聪明?师姐太崇拜你了。” “西戎人又开始前进了!”负责瞭望的兵士尽责地发布了最新情况。 大家看向那群西戎人,果然又开始往前推进,不过仅仅只往前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住了。 “师妹,他们又在装什么怪?”瑶华觉得这些西戎人的行为反常,担心他们要出什么幺蛾子。 云霞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帮人似乎在摆队形,于是嗤声道:“我估计他们把梁县当成了快到嘴的肥肉,在那列队想扑上来吃肉,哼,要看他们有那个吃的命没有。” 我管你们摆什么劳什子队形,待会都要把你们打得七零八落不成人形。 云霞在心里霸气的下了决心,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收拾西戎侵略者,定要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说完,她扭头对举廉说:“十五兄,有劳你去城墙下找小昆子,让他上来教大家几句骂人的西戎话。” 是了,先问候下那帮西戎人的祖宗八代,让他们气得发疯,那样就会不要命的把箭拱手送给咱们。 举廉摆手说云霞,小师妹客气个啥,还说什么有劳? 说着就转身往登城的地方走,边走边想,小师妹挺有意思的,这是要先展开一轮骂战的架势,嘿嘿,我们当然要竭力支持了! 而瑶华则眉开眼笑地说云霞,等会是要骂得西戎人找不到北吗?我一定要加入,骂死那些可恶的西戎人。 “没问题,师姐尽情骂,骂得越狠越好。” 也许梁县人民抵抗西戎倾略者,保卫自己的家园,是为正义而战,连老天爷都要帮一把,竟带来了一大惊喜。 此时,天地间原本极淡的薄雾竟然开始转浓。 虽然现在是冬天,起雾的可能性很大,但今早起来一看,云霞还是有点失望,貌似并没有大雾。 可谁曾想,到了这当口上,天公作美,让那雾气越聚越浓,成了大雾。 第899章 起雾 云霞心里暗自高兴,有雾就更好骗到西戎人的箭了。 等雾一散,就该他们反戈一击,痛打西戎落水狗了。 想想就很欢喜很期待呐! 正可谓一家欢喜一家愁,本来摆开阵型准备冲锋的西戎兵们,造型摆好却傻眼了。 刚刚还算清明,只有点薄雾的天地间,陡然漫天浓雾,本来看得清清楚楚的梁县城墙,瞬时就跟被遮在了帘子后面一般,模糊不清了。 兵士们互相瞪着眼,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这可愁死他们了! 敖图力指挥着兵士搭了个小型营帐,这会儿正在营帐中检查,因为等会乌其玛要用这个营帐,敖图力怕兵士们没有准备好,乌其玛又拿这个来怪罪他,所以特别上心,亲自出面盯着。 检查完没什么问题,敖图力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马扎上歇了口气。 坐了一小会儿,他站起身,准备出营帐去告诉乌其玛,可以转到营帐来了。 他边走边回忆起刚才去见乌其玛的情形,想到平素不可一世的乌大将军,缠着绷带的圆胖脸,扭曲而滑稽,敖图力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里大叫过瘾,乌其玛遇袭,也算间接帮他出了昨天乌其玛给他受的恶气。哈哈哈,乌其玛,让你骂我,骂完就遭了报应吧?什么英明神武的大将军,现在你他娘的就是个独耳贼了,哈哈哈,老子看你还怎么得意,活该! 敖图力掀开帘子,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不过,呼出的气还没散开,敖图力的笑容就僵住了。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他的眼前迷蒙了。 好端端的居然起了大雾?敖图力眨巴着眼睛,驱散眼睫毛上的雾珠。 雾一点都不消停,裹挟着寒冷的空气钻入他的鼻孔,钻入领口、袖口中,让他如坠冰窖,一颗心猛的往下一沉。 不妙,这大雾对他们攻城很是不利啊。 不行,我得去跟乌其玛说说,这样直接攻城恐怕不行。 敖图力赶紧跑起来,去找乌其玛禀告情况。 且说乌其玛昨晚受了伤,缺了大半只耳朵,伤口用绷带绕过头顶,围着脸盘子包扎一圈,包扎得厚实严密。所以那造型实在是不敢恭维,乌其玛自己也意识到他这个样子不太好见人,所以今天没有骑马,索性坐在马车里指挥。 马车被骑兵簇拥在中间,刚才他已经招来敖图力,吩咐他指挥队伍摆开阵型,准备进攻。 敖图力领命走了之后,乌其玛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 昨晚受伤的耳朵痛得他没睡好,半夜起来把手下骂了个遍,也耗了他不少精力,现在头昏脑胀,疲惫不堪。 结果刚刚眯着,敖图力就在外面叫唤了。 乌其玛被吵醒很是恼火,他直起身,牛眼一瞪,开口就要骂人,敖图力急吼吼的声音飘了进来:“大将军,不好了,起大雾了!” “什么?”乌其玛一听,也顾不了其他的了,立刻掀开帘子,把他那扎着绷带的滑稽大脑袋探出去看。 雾很大,稍微远点的景物就朦胧不清,而梁县的城墙直接看不见了。 他就像是处在一方混沌的天地间。 乌其玛气得想跳脚,忘了他在马车上,猛的站起身,头顶到了车厢顶,牵着耳朵伤口,嘶的一声痛叫,又坐回了原处。 车内伺候他的亲随忙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反正等会大将军要打他,还不如他先自己打了。 啪的一声脆响,乌其玛吓了一跳,抬脚把亲随踹下了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下来。 敖图力凑上来,躬身道:“禀大将军,这雾越来越浓,攻城的话恐无胜算,您看要不要改期?属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乌其玛恶狠狠地打断:“混帐,大王的计划岂能擅自改变?要是误了大王的好事,你承担得起?我看你脖子上这个东西是不想要了?” 乌其玛伸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吓得敖图力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这时,乌其玛的侄子乌涂走了上来,抱拳禀道:“叔父不必担忧,侄子愿为前锋,为叔父拿下梁县略尽薄力。” “好,好,关键时候还是我乌家人顶用。”乌其玛斜了敖图力一眼,得意地对聚过来的手下众将说。 那些人在乌其玛手下当差,自然是明白乌其玛的喜好的,所以纷纷投其所好,先夸乌其玛,再夸乌涂,把乌氏一族夸得勇猛无双,威风八面。 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昧着良心在说鬼话,但是乌大将军好这一口,他们岂敢不说,岂能不说。 果然,乌其玛的脸色好看了,手下的话让他很是受用,连乌涂都乐得眉毛飞起。 见大家都在恭维乌其玛,敖图力也唯恐落后,开始拍乌其玛的马屁。 他很会说话,几句话哄得乌其玛更加高兴,也不再计较刚才他的言论。 敖图力见形势扭转,便转了转眼珠,拱手躬身,毕恭毕敬地说:“属下无能,还请大将军指点属下攻城妙计。” 他打得主意便是趁乌其玛飘飘然的时候,找其拿主意,到时候出了问题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 乌其玛扫了敖图力一眼,撇了撇嘴,绷带跟着动了动,大概伤口牵动了痛,又呲了呲牙。 老奸巨猾如乌其玛,自然是看出了敖图力的心思,不过这会儿他不想跟敖图力计较,因为他已经想出了主意。就想让敖图力这个蠢货看看,自己这个大将军是不是实至名归。 只见他把缠着绷带的胖脸转过去,对着一个亲随说:“去把我们抓来的那些汾县人带过来。” 亲随立刻应是退下了。 不一会儿,几个西戎兵拿着武器把人带来了。 乌其玛想着自己的耳朵就是被一个汾县女人给咬掉的,看着面前的汾县人心里就拱火,眼睛里迸出恶毒的光,在这些人身上烧灼了一遍。 他阴恻恻地想,等会这些人帮着把城门大开了之后,就通通杀了,这样才能一血我这半边耳朵的仇。 吞了一口口水,打定主要的乌其玛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他的话被一个亲随翻译给了汾县人听。 站成一排的汾县人都没有出声。 乌其玛便让亲随告诉汾县人,如果不说话,那他就从左边杀起走。 他的话音落,有个西戎兵得了令,持刀走到了左边第一个汾县人身后,把刀扬起,就要砍下去。 中间有个老者模样的汾县人忙喊了停,表示自己有话说。 “让他讲!”乌其玛厉声喝道。 那个亲随便走到老者身边,一把把他拽了出来,威胁道:“大将军让你讲,你必须老实交代,若是发现你撒谎,就把你们这些人全都杀了。” 第900章 临战 那老者身形瘦小,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此刻被推搡着站到乌其玛面前,就像寒风中不断晃动的枯树,随时就会被折断似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必须站出来,这样后面的后生们或许还有活路。 于是瘦小的老者用力挺了挺不太直的背,昂着头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苍老,但却清晰传入后面那排汾县人和乌其玛那听得懂本朝话的亲随耳中。 “小老儿在梁县确有亲戚,他是小老儿老姐姐的长孙子,名叫聂新。我们这些人中,只有小老儿才有亲戚在梁县,他们都没有,因为以前小老儿常去梁县走亲戚,他们还很是羡慕小老儿。” 老者说得有名有姓,乌其玛便看向从梁县过来的镖局那几个人。 那几人都听说过聂新的名字,便朝乌其玛躬身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凑到乌其玛完好的那只耳朵旁,嘀咕了几句。 乌其玛听了,扯出了个笑容,老头没有撒谎,亲戚还是梁县县衙做官的,这就更好办了。 他转身吩咐亲随道:“让他前面带路,我们的人押解着这些汾县人往前走,到城墙前先叫门。” “属下遵命,大将军真是太英明了!”亲随领命的同时还没忘记拍拍乌其玛的马屁。 看着亲随拉着老者,喝令其他人跟上,乌其玛朝乌涂使了个眼色。 乌涂明白,这是叔叔让他去立功。有叔叔的安排打点,这功劳已经算是他的了。于是拱手朝叔叔施礼:“叔叔神机妙计,侄儿这就前去执行叔叔的计划,杀进梁县,为大王冲锋,在所不辞!” “很好,乌涂领命前去。” 乌其玛颔首,又点了敖图力协助,和四个骁勇善战的偏将跟随并保护好乌涂。 他一直在着力培养这个侄子,所以每次派乌涂出去对阵,都会安排人手确保乌涂安全。总而言之,功劳必须归他乌氏一族,但送命的事情,就得由别人去做了。 敖图力心里不情愿,嘴上却不得不爽快领命,那四个偏将则抱拳应诺,护着乌涂,六人拉着半数队伍一起走了。 剩余的将官们都口呼大将军英明,说些什么在大将军的带领下,次次都打胜仗的讨好话,这些话他们翻来覆去地说,都已经捻熟了,可以说是张口就来。 乌其玛从来不觉得会听厌倦,笑眯眯地接受手下众星拱月般的膜拜。 听得高兴,他得意忘形地晃晃头,没曾想晃动幅度太大,又扯得他伤口一阵发疼,本来要说的话也跟着凝在了舌尖上。 等疼痛稍缓,乌其玛才提出要到临时营帐去坐镇,等着好消息。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乌其玛,浩浩荡荡地往营帐走去。 梁县城墙上,小昆子已经把他知道的最厉害的西戎骂人话教给了大家,一群兵士们学得不亦乐乎。 连云霞和苇杭他们也跟着学,然后对着西戎人的方向学以致用地骂出去。 智轩趴在墙头上吼得最起劲,小昆子完成任务后,要拉着他下去继续运石头,智轩都舍不得离开,央求表姐让他在这城墙上骂西戎人,说是保证骂的最大声。 云霞不为所动,让他赶紧去干自己的活,小少年才不得不下城墙去了。 没办法,谁叫他就服表姐呢。要是其他人,他智轩倔强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噢。 众人嘻嘻哈哈的把小昆子教的那几句骂人话翻来覆去地背熟了之后,便整肃起来,进入临战状态。 眼看着大雾如浪一般不断涨涌、游移、翻滚、弥漫着,越来越浓稠,把城外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苇杭心中的欢喜也越来越甚。 他甚至都想吟诗来赞美下今天的大雾。 山泽一苍然;才看含鬓白,稍视沾衣密。道骑全不分,郊树都如失;岚雾今朝重,江山此地深…… 这些咏雾的诗句都已经在他脑中盘旋起来了。 “苇杭兄在想什么?” 云霞见穿着铠甲,笔直站立的苇杭,盯着虚空,陷入沉思,便走到他身边问他。 两人并肩站着,苇杭转头看了看云霞,见姑娘的发梢上挂着晶莹的雾珠儿,但是脸颊却红彤彤的,艳如雪中的红梅。 心旌一荡,耳朵都热了起来,还好有头盔遮掩,不至于被人瞧见。 “咳咳,没想什么。对了,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昨天就预测到了今天有大雾?” 问这话时,苇杭的一双眼睛煜煜发亮,神色中满是激赏。 其实他问这个话纯粹是为了转移话题,内心已经认定心爱的姑娘是有这个本事的,能够观天象,识天气,是很有用的,尤其是在战场上。 他虽然也会一些简单的预测天气之法,但是昨晚的天象,完全看不出今天会有这么大的雾。 但是云霞却没有让大家失望,她看出来了。 云霞摇摇头,老老实实交代了一番:“苇杭兄,我还没这么好的本领哩。今天早上起来见没雾,我也挺失望的,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好,竟然如此帮忙我们,这么大手笔给我们送来了重雾。 看来我们是得道者昌,失道者西戎人该亡。是吧苇杭兄?” 说完,对着苇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苇杭重重点头:“对,连老天爷都站在了我们这边,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两人对视而笑。 云霞的坦诚,非但没影响苇杭对她的好感,还让他对她更加喜欢。 此刻苇杭看向云霞的目光,灼灼而专注,除了激赏之外,还添了敬重和宠溺的情愫。 其实这件事上,云霞要说是自己预测的,谁人会怀疑她呢?可人家云霞实诚而真挚,苇杭心里,已然把云霞看成了十全十美的代表。 他觉得自己的眼光出奇的好,心里美滋滋的。 更让他开心的是,原本他以为的单相思,现在变成两情相悦,怎能不美?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了边城跟岳父禀明就把自己是明光,自己喜欢她,今生非她不娶,要一辈子对她好……所有这些事情通通都告诉云霞。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云霞身边,与她相伴,永不分离。 在战斗即将打响的前夕,站在城墙上的苇杭和云霞,没有丝毫紧张和不安,只有激荡的勇气,必胜的信心和温柔相对的时光。 因为气氛美妙,苇杭想到昨天无意间听到云霞和瑶华的谈话,当时云霞说最不能忍受别人骗她,希望能坦诚相待,所以这会儿他就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云霞,你对我装傻一事有什么看法?” 他装傻不说,还化名为明光住进云霞家,最后编了个理由离开,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算是骗了云霞。所以,云霞会不会怨怪他,他心里没有底了。 云霞看向他,纤长的睫毛轻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映照着他的影子,一时却没有开口。 苇杭有些忐忑,难道云霞不高兴他欺骗大家? 他忙补充了一句:“云霞,我装傻是有苦衷的,请相信我。” “苇杭兄,我明白的,你装傻一定是有原因的,要问我对这事的看法,我只有四个字,非常理解。”云霞接过他的话头回答。 苇杭一下松了口气。 “但是,”云霞又开了口,不过只说了但是两个字便顿住,只浅笑着盯着他。 苇杭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正要追问,却发现城墙不远处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第901章 先救 “西戎人来了!“苇杭沉声道。 云霞立马抛开其他念头,转头看向城墙下,果然有人正走近城墙,且人数还不少。 城墙上的兵士们全部进入备战状态。 苇杭一边拿起搁在垛口上的弓,一边还不忘提醒云霞躲到墙后。 那边的举廉也把瑶华挡在了自己身后。 其他几个弓箭手全都各就各位,搭箭上弦,随时准备射出去。 陈军汉则拉着聂新矮身从那边跑了过来。 “萧公子,”聂新刚喊出苇杭的名字,就听到城墙下有人在喊:“聂新在上面没有?我是聂新的舅公,烦请官差通报一声,让我见一见他。” 连听到两次自己的名字,聂新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只是在汾县的舅公为什么会这时候出现在城墙下? 他迅速扑到城墙边往外看,果然,那站在城墙根不远处的老者,正是自己的舅公。 老者被西戎兵士推搡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继续呼叫聂新。这时城墙上的人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老者和他后面的一群人。 准备的说,是十多个汾县人被西戎人押着当做盾牌,在往前推进。 太可恶了,狡猾的西戎人竟然挟持了民众来来要挟。 “城外村子里的人不是都转移进城里了吗?西戎人又在哪里去抓的人?”云霞扭头问聂新。 聂新缩回头,满脸气愤之色,恨恨道:“西戎人竟然去了汾县抓人。汾县是离梁县最近的县城,没想到,这帮狗贼先打起了汾县的主意。” “汾县的城防力量如何?”苇杭锁着眉头问。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西戎人说不定已经占领了汾县。 “汾县的城防力量比梁县还差,一共就只有十来个守城兵士而已。”陈军汉抢着回答。 这时城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凄厉发颤,聂新探头一看,西戎人在他的眼皮下正痛打他的舅公。 若说刚才聂新还想征询下云霞他们的意见,这个时候却是顾不上了,直接探出头叫了起来:“舅公,聂新在这里。” 自小舅公就疼他,因为家境贫寒,舅公没少帮衬聂新一家人,所以,对聂新来说,舅公就如同他的嫡亲长辈,在心里有很高的地位。 所以看到舅公被西戎人如此欺负,他怎能视而不见,置身事外? “聂新,你听舅公说,把城门打开,放我后面这十多个汾县人进去。”舅公扯着沙哑的嗓子,仰头对着城墙上的聂新喊话。 老者后面的西戎人,原是在梁县镖局当差的,听得懂本朝语,所以抬脚踹了他一脚,低声喝骂道:“老东西,叫你说出人数,你他娘的是故意给他们放风声的吧?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一刀砍死你?现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说话,必须按我说的说!” 骂完,又踢了老者一脚。 老者被他踢得一个踉跄,但是他忍着被踹的痛,很快稳住了身子。 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坚定之色,趁人不注意,偷偷看向了乌涂。 乌涂骑在高大的马背上,正和几个偏将叽哩哇啦地说着话。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边城兵士也认出了乌涂,乌漆抹黑的侄子出现了,看来这次带队的应该是乌漆抹黑才是。 苇杭和云霞都很为难,本来打算安心借箭的计划,因为汾县人被抓,似乎暂时无法执行了。 这些手无寸铁的汾县人还要想办法先救出来才行。 西戎狗贼这一招确实够狠,直接把他们从主动应战变成了被动的地位。 而聂新已经开始恳求他们想办法救救他的舅公,救救那些汾县人。 梁县城里有很多人的亲戚就在汾县,包括这城墙上的兵士们,如果看着汾县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们会自责不已的。 “聂大人,我们肯定要救他们的,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想想办法。”苇杭安慰已经急得不行的聂新。 举廉、瑶华和臣杭都已经过来了,西戎人闹这么一出,事情非常棘手,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寄希望于苇杭和云霞,希望他们能想出好办法。 离他们不远站着的一个边城兵士,听了他们的话,忙奔过来,躬身对云霞说:“大小姐,那骑着枣红马,被围在中间的西戎人,便是西戎大将军乌其玛的亲侄子乌涂。只要乌涂在,乌其玛十有八九都会在。 乌其玛对这个侄子很看好,一心想要栽培他。” “哦,这么说那乌涂还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那我们等会就先擒住乌涂,拿他开刀。”云霞听了,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笑着开口。 苇杭盯着乌涂看了两遍,把乌涂的样子清楚记在了脑海里,对,先拿下这个家伙做人质救汾县人。 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列队出城先把汾县人救进来再说。只是他们人少,必须得想想办法,借助巧劲,速战速决。 “聂大人,请先跟您的舅公回话,就说自己做不了开城门的主,要跟上司请示了才行。反正尽量拖延时间,也暂且稳住下面的西戎人。”苇杭镇定地做了安排。 聂新立刻照办,拉长声音跟舅公对话,说自己做不了主,要找上司批准,请舅公稍安勿躁,他这就去找上司去。 舅公答应了,舅公身后的西戎兵明显气得不轻,但是也无可奈何。 这种时候,他们一心想叫开门,赚得梁县,不敢出半点差池,所以在聂新给了允诺之后,再不情愿也只得等着。 聂新缩回头,双腿一软,贴着城墙墙壁坐了下来。 还好,西戎人暂时稳住了。 而云霞在听了苇杭简短解释之后,明白了他的意图,她自然是支持的,表示要尽力帮助苇杭。 于是召集了边城兵士,询问他们乌其玛和乌涂的情况,打听这两个家伙在战斗中有什么特点,弱点,看看能不能借此找到制服他们的办法。 兵士们立刻向大小姐对乌其玛和乌涂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很快云霞就掌握了乌其玛叔侄的具体情况。 呵呵,这个乌漆抹黑,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今天,咱们就要把你的油给敖干,让你变成真正的一抹黑。 她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向苇杭。 苇杭已经点了陈军汉在内的九个兵士和他一起出城先救人,九个汉子在苇杭身边围城圈,正在听他讲行动方案。 等他讲完,云霞便把打听来的乌其玛叔侄的情况简要说给他听了,苇杭点头表示知道,手一挥,沉声道:“壮士们,咱们出发救人去!” “萧公子及各位壮士们,一定注意自身的安全!”聂新担忧地叮嘱了一句。 “聂大人放心,我们会注意的!这城墙上就交给聂大人了!弓箭手一定要随时待命,等会见我的手势就立刻发箭。” 聂新点头表示记下了。 第902章 诱敌 壮士们异口同声表示记住了行动方案,苇杭便带头转身往城墙下走去,其他九人雄赳赳地跟了上去。 云霞也点了几个兵士,并举廉、瑶华、臣杭几人跟在苇杭他们后面下去了。 接到命令的守门兵士,确认了两次,得到答复要开城门,他们才拨去门闩,打开了城门。 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被打开了一条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缝,几个兵士便不再继续开了。外面有虎视眈眈的西戎贼,他们不得不防。 苇杭带头从大门空隙中出去了,接着几个壮士鱼贯而出,毫不畏惧的朝一箭之地远的西戎兵阵营走去。 等他们出去,兵士们下意识的要把城门重新关上。 “慢着,把城门大打开。”云霞突然出声吩咐他们。 兵士们都是知道李小姐的,虽然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立刻按照云霞的命令行事。 城门瞬间大开。 云霞又吩咐兵士们拿起靠在城门边的笤帚,跟着她一起打扫卫生。 她这是要先给西戎人来一出空城计。 且说苇杭一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出来,倒把西戎人都给惊愣住了。 西戎人没有料到梁县这么快就有了回应,大开了城门不说,还悠闲的在打扫卫生。派出来的人也只有十个,他们为什么胆儿这么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名的,这些西戎人脑中都绷紧了弦,有好些兵士心里打起了小鼓,梁县人如此有底气,定是要搞阴谋。 尤其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乌涂,他正对着梁县敞开的城门,看得很清楚,几个士兵,其间还有两个穿着亮色衣服的女子,挥舞着笤帚,竟然在慢条斯理的扫街道。 有诈!难怪叔父说梁县有问题,这般看来,是有大问题的。 乌涂想,梁县这帮人一定是在城里设了埋伏,想引诱他们进去, 绝对不能进城! 在乌涂这么一愣神的当头上,一个身姿笔挺,面庞如玉般俊俏的少年郎直接向他走来了。 一步一步走得稳当有力,很有气势…… 乌涂眨了眨眼,在心里呸了一声,怎的会觉得这少年郎很威风呢?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瞎蹦跶罢了。 几个偏将立刻喝停了少年郎,少年郎住了脚,脸上没有半点恼意,甚至还带着和煦的淡笑。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我谨代表梁县县令请列位进城一叙。” 盯着乌涂,苇杭不亢不卑地抱拳,语气沉稳的对他和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偏将说话。 站在乌涂坐骑右侧的一个梁戎镖局镖师,立刻把苇杭说的话转述给了乌涂:“乌小将军,他说代表梁县县令请您和列位将军进城一叙。” 乌涂一听,果然如他所料。 梁县县令徐猛渊是他们西戎的内应,怎么可能不露面,指挥一个下人来接他们进去?这些人若是出来就与他们对打,反而是正常的;客气的请他们进城,绝对有鬼。 别逗了,当老子是傻子吗?就这点小把戏还想算计到老子头上?老子聪明得很,才不会上当。 他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下意识的攥紧了缰绳,接着一双眼睛转得飞快,脑中开始想应对之策,那捏着缰绳的手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很快,乌涂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接把梁县送到他面前的这几个人给抓了,或者杀,或者做人质。 所以,他挺了挺身子,突然伸手一指苇杭和他身后的九个汉子,大喝一声:“把这些人通通给我拿下。” 得了乌涂的命令,那些西戎兵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 苇杭一点都不慌张,等一个西戎兵冲到自己面前,他才身形一晃,见招拆招迎来了上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几个回合之后,那西戎兵手里的兵器就到了他的手里。 没了兵器的西戎兵跟苇杭只交战了一招,就一声惨叫,被自己的兵器杀死,血流一地而亡。 与此同时,其他九个壮汉拿出藏在衣袍里的兵器,一起行动,与西戎兵展开了搏斗。 此时所有的西戎兵都集中对付苇杭他们十个人,所以连同老者在内的汾县人便被忽略了。 老者和其他汾县人抱着头往边缘跑,云霞忙请举廉带了几个兵士出去,欲让他们趁乱去把那些汾县人接进城来。 九个壮汉很快被蜂拥而来的西戎兵给团团包围了,坐在马上的乌涂,居高临下的看见那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困在中间,插翅难飞,不免得意地嚷嚷起来:“麻溜的,给我把这几人的兵器都给卸了,人先绑起来等发落!”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仿佛瞬间就能得手,毫无悬念。 九个壮汉大声嘶吼,在家园和自己生死存亡之际,早就忘了害怕,全都不要命的朝西戎兵杀去。 苇杭已经又杀死了两个西戎兵,他踩着两个西戎兵的血往前走去,迎面对上了乌涂的一个偏将。 这个偏将是个敦实的家伙,显然没有把苇杭放在眼里,在他眼里,瘦高个的苇杭,就如同竹竿一样脆弱,对付那些无用的兵士还行,要对付他,还太嫩。 他觉得苇杭跟自己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所以最后只会是他胜。 于是睥睨地看了看苇杭,然后大吼一声,摆开架势,与苇杭迎战。 不仅是这个偏将,乌涂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抱着看好戏的念头看自家偏将与苇杭的对战,他甚至催马往前进了一段距离,离苇杭更近了。 苇杭并没有看他,似乎乌涂此人根本不存在,其实眼角余光早已把乌涂的举动尽收眼底。 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乌涂这家伙真听话,主动送上门来找死,等会儿我就不客气了。 那边九个壮士被潮水一样涌去的西戎兵淹没,估计支撑不了多久,而且后面不远还有乌其玛和比这里更多的西戎兵,他必须速战速决,擒住乌涂才是。 于是苇杭很配合的与偏将交上了手,两人大战了七八个回合后,苇杭便故意做出渐渐不敌的样子,往乌涂那边躲闪。 那边举廉带着兵士,趁着一团混乱,把老者和几个汾县人给救回了城里。 但还有好几个汾县人没来得及撤退便被西戎兵发现并重新控制起来了。 兵士们都自告奋勇的要再出去救人,云霞制止了他们,这个时候再出去,西戎人有了准备,不仅救不出汾县人,还会把他们自己搭进去。 唯今之计,只有等苇杭控制住乌涂再说了。 眼见离乌涂很近了,且围着乌涂的西戎兵将都投入了战斗,苇杭觉得时机到了。 他猛然收住了脚,弯腰按住腹部,偏将以为苇杭体力不支,一看有戏,便挥着大刀砍向了苇杭。苇杭立刻直起身,举起兵器格挡,两人的兵器撞击发出铛的脆响,冒出火花,力道大得把他们都震退了一步。 见没有一刀砍死苇杭,偏将很生气,又再次冲上来,还狡猾的把刀扫向了苇杭的下盘。 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下部,一准得手,偏将已经做好了大笑的准备。 哪知苇杭跃然而起,脚尖点在偏将的刀上,又借力踩到了他的头顶,而手中的兵器迅疾地扎进了偏将的肩膀中。 鲜血瞬间喷射了出来,接着偏将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已经跃上了乌涂小将军的马背。 第903章 借箭 是那个他根本就没看在眼里的少年郎。 偏将想喊出声,可是脖颈处的血流得太快太多,他觉得自己的力气被抽尽,声音也堵在了喉咙里,没有机会发出来…… 乌涂眼睁睁看着偏将索其受伤,就那伤势来看,索其绝对是不成了。 果然,只一眨眼的功夫,索其脖子一偏不再动弹了。 还没等乌涂有所反应,人影一晃,他又眼睁睁的看着杀了索其的那小子朝自己扑过来,还未及还手,他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刀。 那可是刚刚捅死索其的那把刀啊。 此刻乌涂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本来好端端的看着索其打杀梁县这小子,以为是稳赢的,甚至一贯好展示功夫的他,今天都暂且忍住,不屑于出手。 因为他觉得这个梁县小子还没有与自己对战的资格。 可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子,居然在眨眼间扭转了形势,先杀了功夫不错的索其,继而挟持了他。 要不是脖子上抵着的冰凉大刀,打死他都不相信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菜板上的肉。 奇耻大辱,他乌涂长这么大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这事是怎么就发生到这一步的?那小子又是如何做到的?乌涂根本想不通。 其实乌涂这家伙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只是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气,跟了叔父,在军队里学了些功夫。出去打仗,凭着叔父是大将军,他明里暗里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捞,对外塑造出骁勇善战的形象,内里并没有那么厉害,是个花架子而已。 脖子上的刀划拉了一下,乌涂感到尖锐的刺痛,明显是那小子把刀捏紧了。 乌涂怂了,他再也无暇去想通这个中缘由,先按照少年的命令行事,保住命才是首要的。 “让他们全部放下兵器,退后一丈。”苇杭严肃而低沉的命令响在乌涂耳边,尽管他没有听懂,但也觉得十分可怖。 苇杭朝负责翻译的镖师抬了抬下巴,那镖师立刻抖着声音把苇杭的话翻成了西戎语。 “你们全都放下兵器,退后,退后一丈!” 怂包乌涂赶紧颤抖着,用西戎话把苇杭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那些正在围攻九个壮士的偏将、兵士们,除里圈的还在混斗外,其他的此时都呆呆的看着乌小将军被挟持,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得了乌小将军的令,忙扔下兵器,潮水般争先恐后往后退去。 他们生怕自己退慢了,害得乌小将军被杀,那样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后里圈的西戎兵也不敢耽搁,丢下兵器一阵风似的撤退了。 九个壮士按照先前萧公子跟他们定好的方案,尽可能快的捡了些西戎兵扔下的兵器,拉着剩下的汾县人,呼啦啦就往城门跑去。 而一直躲在后面的敖图力见势不妙,趁着没人注意到他,拔腿就往回跑,不得了了,乌其玛的侄子被劫持,得赶紧回去跟乌其玛汇报才行。 见自己的人都进了城门,苇杭才用另一只手一拉缰绳,脚夹马肚,骑着马连带着乌涂一并如旋风一般卷进了城门。 接着城门立刻关上了。 整个过程实在太快,快得等西戎兵反应过来,只能望着紧闭的梁县城门后悔莫及。 苇杭进了城门,众人都冲上去把乌涂给揪了下来,一顿狠揍之后,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城门前的柱子上。 城外的乌其玛看见敖图力跑进营帐,还以为大事已成,高兴地站起来说:“我家乌涂就是能干,这么快就杀进城了!” 敖图力跑得太快,一下摔倒在营帐入口处。他来不及爬起来便嚷嚷开了:“大将军,大事不好了,小将军被抓进梁县去了。” 乌其玛大喝一声:什么?你说什么? 敖图力这时已经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也来不及整理形容,又尖声叫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就算是傻子也听明白了,乌涂确实进城了,只是进城的方式不对,是被梁县人给抓进了城。 “废物,索其他们几个呢?那么多人都保护不了乌涂?”敖图力气急败坏地大声呵斥,抬起一脚把营帐中的一张行军桌给踢飞了。 桌子倾倒,桌上的东西到处乱飞,最后散落在四处的地上,让狭小的营帐显得狼藉不堪。 营帐里的其他人吓得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敖图力咬了咬牙,斗胆把刚才的情形大概讲了讲,听到汾县人全被救走了,乌其玛的脸色已经黑尽了。 他的杀手锏就这样没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老子要亲自去把梁县杀个翻天地覆!”乌其玛缠着绷带的胖脸上横肉直抽抽,咬牙切齿地发起了誓。 然后大手一挥,领着剩余的人马往梁县城墙逼近。 大雾弥漫,要攻城不能轻举妄动。乌其玛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城墙前箭射不到的安全地方停住了,传令下去,让所有的弓箭手前排待命。 弓箭手们火速集结起来,只等乌其玛说射箭就开始射箭。 接着他又唤来擂鼓手,敲响了挑战的鼓声。 几个会说本朝话的西戎人扯着嗓子喊话,威胁里面的人,必须好好的把他们的人送出来,否则就要血洗梁县,杀得梁县人片甲不留。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原本安静的城墙上总算有动静了,因为有雾,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人影晃晃,闪过垛口还是能看到的。 射箭自然要有的放矢,再说他们的箭不是很多,肯定要物尽其用才行。他悄声传下话去,让弓箭手看他的手势行事,他往前指时便一齐发箭。 梁县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晃了晃又没动静了,难道要当缩头乌龟?乌其玛一边恨骂,一边也有些得意,估计那帮人看到自己的大军是怕了,被震慑住了。 也不知道涂儿在里面如何了?有没有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大部队一起开过来的。 正想着的时候,城墙上有人出现,他们在垛口上露出头,一边往这边扔石头,一边开始痛骂,居然还是用西戎话骂的,特别难听。 所有的西戎兵都气得跳脚,尤其是乌其玛,鼻子都快气歪了,一个破梁县有什么实力,连箭都没有,只能扔石头,石头连他们的边都挨不上,还敢嚣张? 他张嘴破口大骂,用力过猛,牵扯到耳朵引起剧痛,又呲牙咧嘴的吸气,整个人都要炸了。 “射箭,射死他们!”乌其玛抬手往前一指,发疯一般吼了起来。 他的命令一下,弓箭手们便开始放箭,每个弓箭手旁边都有专门给他们补给箭矢的人,以保证箭不断。 一时之间,箭如飞蝗,密密麻麻地射向了城墙上的人影。 城墙上的叫骂声小了,逐渐传出各式惨叫声,那是被箭射到的人发出的,乌其玛越听越爽。 都在城墙上的梁县兵士们,一边演着哭叫的戏,一边心情愉悦的把扎着箭的草人给换掉,然后拔下箭,交给几个弓箭手。 云霞几人都在苇杭身边拔箭,没一会儿,苇杭身边的箭已经堆成小山了。 “可惜还有好些箭射在了城墙上,还有掉落下去的,没法收集。”举廉啧啧,表示心疼。 “没事,已经收了这么多,他们还在给我们送,剩下的给他们耗完即可。”苇杭说完站起身,拿起一个草人放在垛口,又扔出一块石头。 第904章 还箭 一阵密集的箭雨过后,有弓箭手的箭已经用完了。敖图力见此情形,心内有些不安,遂去请示乌其玛还要不要继续射箭,乌其玛做了决定,以后追责任自己也有说辞嘛。 乌其玛不屑地扫了敖图力一眼,回了他两个字:废话! 这会儿眼见城墙垛口上出现的人越来越少,他自然以为是自己的箭雨攻势起了大作用,正得意之间,哪里肯罢休? 他睁着一双红眼睛下命令,继续射箭,要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梁县! 再说,只有把梁县的城门攻破了才能救出涂儿来,他乌其玛此刻比谁都心急呐。 于是剩下的箭被重新分配,弓箭手按照命令继续拉弓射箭,直到所有的箭都用完了,弓箭手才停歇下来。 此时梁县城头已经悄无声息,陷入一片死寂中。 乌其玛觉得他们的猛烈攻势十分奏效,守城的梁县兵士应该基本被干掉了。于是分派敖图力带着一队人马攻向城门,另点了一个护将额柄,让他带着一队人和梯子翻墙而上,攻进梁县。 下了任务之后,乌其玛放下心来,就等着好消息了。 城墙上,苇杭和几个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只等那些西戎兵再近一些便开始放箭。 天公继续作美,雾气转淡,太阳已经在东边露出了一小半笑脸,即将拨云驱雾。 对于城墙上的弓箭手来说,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他们居高临下,看得请,箭也射的准,保准打得西戎兵哇哇哭叫。 探出头看了看,云霞见狡猾的乌其玛在射程之外呆着,一时半会还不能先把他给解决了。 要是直接射死了乌其玛,那可就立大功了。所以云霞颇觉遗憾。 她缩回头来便气鼓鼓地骂了乌其玛一句,用的还是小昆子开头教的西戎语。 苇杭听到她的骂声轻笑说:“别急,总会收拾到他身上去的。还有,你不要探出头去,危险!” 万一西戎兵手里还有箭,一支冷箭射过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被乌其玛气着的云霞,听了苇杭带着关切的叮嘱,心情总算好了些。 低低的嗯了一声,弯了弯唇,云霞便知趣的闪到一边,不再打扰苇杭和其他弓箭手的行动。 眼见那些西戎兵分成两股,一股往城门摸去,一股抬着梯子冲城墙而来,明显是想翻墙进城。苇杭眼里迸出寒光,脸上也结了一层冰霜,手开始动作。 嗖,一声嗡鸣,他的箭破势而出,划过长空,疾如一道闪电射出,向翻墙这一队内中一人飞去。 那人穿着打扮酷似乌涂,且至始至终没有拿过梯子,苇杭判断他应该是这一队兵士的头领,所以直接瞄准了他。 箭不偏不倚正中那人面门,那人顿时仰倒,血流满面。 周围的兵士立刻骚乱起来,叫嚷着停住了,有几个兵士抬着那人往后跑,这可是他们的护将,仅次于乌大将军的大将之一,刚出师就中箭了,必须马上救治。 乌其玛看着额头上钉着箭,一脸刺目鲜血的额柄也吓了一跳,忙命令随队大夫赶紧给额柄治伤。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梁县城头根本就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毫无战斗力,就看这弓箭手射箭的准头,就令人生寒。 一个小小的梁县,也有如此的神射手?乌其玛有些费解,但也暗自庆幸了一下,还好他没有贸然冲到前面去,要不然他也可能吃一箭。 且说攻城门这一队,眼看着要到城门前了,突然一支接一支的箭从城墙上飞下来,很快击中了几个兵士,敖图力看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兵士,直接吓傻了。 接着那边传来额柄中箭的消息,敖图力叫了一声快上,自己便抱头鼠窜,往回跑了。 他想好了借口,要是乌其玛责怪他,他便说自己关心额柄的伤势,所以回来看一看额柄。 苇杭在射中额柄之后又连射了四个兵士,和他一起的那个弓箭手发挥也不错,射中了两个兵士,瞬间便想翻墙这一队人马搞得鸡飞狗跳,退了开去。 他便迅速跑到城门这边来支援,恰好等他站定拉开弓,就见敖图力离开队伍往回跑。 刚才挟持乌涂的时候他就扫到过敖图力一眼,那时正好有兵士跟他鞠躬说话,极其恭敬,显然这家伙也是个头领。太好了,那就好事成双,再射杀一个头领。 对着敖图力的背影,苇杭弯着唇冷笑:呵呵,难不成你还能跑得比我的箭快? 他搭箭瞄准敖图力,手中的弓被拉成了行天秋月,紧接着箭离弦而去,直接扎进了敖图力的后背。 云霞跟在苇杭后面负责递送箭矢,所以见识了他弯弓射敌军,箭无虚发的本领,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是此刻不宜影响苇杭的发挥,她早就跳起来为苇杭欢呼了。 现在她只能在心里激动兴奋,暂且按捺住想夸苇杭的冲动,在心里为苇杭点赞。 再看向他的眼睛里,便充满了璀璨的流光。 敖图力中箭后应声扑倒在地上,而那边抢救额柄的随军大夫摊着血淋淋的手禀告乌其玛,额柄护将已经不治身亡。 乌其玛正气得吹胡子瞪眼,还没等他缓过劲来,中箭的敖图力哀嚎着,背着箭羽还在抖动的箭,又被抬到了他的面前。 给额柄治伤的大夫又有事情做了,开始接茬帮敖图力治伤。 短时间内一下损失两员大将,让乌其玛的嚣张气焰萎了下去,脸色也黑沉如墨。更让他生气的是,额柄和敖图力中的箭,竟然是他们自己的箭,是他们刚刚射到城墙上去的箭。 那些梁县兵士居然利用他们的箭来射他们,太过分了! 乌其玛腮帮上的肉都被气得抖了起来,尽管百般不愿承认自己上当了,但事实摆在面前,他被梁县人给摆了一道。 简直是奇耻大辱,这要是传出去,让他乌其玛的脸往哪儿搁? 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这一仗是最窝囊的一场仗。 怒火从乌其玛的的胸口升起,迅速窜到了头顶,脸涨成了猪肝色,那只受伤的耳朵一阵阵的抽疼,最后连脑仁儿都跟着生疼起来。 怒火在他身体里流窜,一刻都不消停。 但是前面的攻城不能停,现在停下来,恐怕会士气大落,最后惨败而归,大王那一关如何过? 乌其玛瞪着眼盯着梁县城墙,恨意滔天,磨了一阵牙之后,他唤来了两个副将,指派他们前去指挥攻城队伍,又补充了数十个兵士,并配备了盾牌,要继续进攻。 因为连射中了好些西戎人,梁县城墙上的弓箭手信心大增,越战越勇,稳打稳扎,最后直接逼退了两股敌人,大家也稍微松了口气。 刚才高强度的发力射箭,几个弓箭手还是有些乏累,趁着敌人退后的功夫可以稍事修整。 那些西戎兵不得不退,对手的箭又准又狠,他们损伤大半,再上前去只能送死。 只是刚退到安全地带,被乌其玛指派来的两个副将,喝令住后退的兵士,命令他们不准再退,只能进,大将军有令,要组织起第二次进攻! 刚经历了生死逃亡的西戎兵们,内心不免叫苦不迭,很是不满。 大将军这不是明显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吗?好寒心啊! 第905章 对战 存了这样想法的西戎兵,迫于命令不得不冲向前去,斗志其实已经丧失了大半。 重现组建的攻城队伍明显惫怠,气得两个副将骂骂咧咧的催促他们发起冲锋。 反观城墙上,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梁县兵士们,斗志那叫一个旺盛,从他们一个个激动昂扬的情绪中就可以窥探出来。 尤其是刚刚立了功的那九个壮士,还有几个弓箭手,此刻恨不得撸起袖子继续大干一场。 他们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畏惧西戎兵士了,反而盼着西戎兵再攻上来。 西戎兵,且等着咱们梁县的好男儿收拾你们,给你们吃教训吧。 不过梁县兵士们并没有骄傲得意,因为萧公子和李小姐都跟他们说了,无论怎样都不能轻敌,他们自然听萧公子的话,不会掉以轻心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把苇杭和云霞当作了领头人和主心骨。他们非常坚定地相信,在萧公子和李小姐的带领下,他们一定会大胜西戎人。 苇杭调整好了几个弓箭手的站位,又对其他兵士做了安排,吩咐他们等西戎兵近一些,便抛掷石头。 兵士们齐声应是,箭雨过后是该给西戎兵下石头雨了。话说他们一直没闲着,又运送了好多石头上来,完全能够保证这次的石头雨是大暴雨,绝对淋得西戎兵全身是包。 想到那副场景,兵士们就忍不住发笑。 安排就绪,苇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举廉和瑶华这时也来到了苇杭面前,他们刚才统计了下,箭矢只用掉了一半左右,还很充足。于是第一时间来告诉苇杭和云霞这个好消息。 到城墙下去巡视了一番的云霞也上来了,正好听到瑶华通报的好消息,便点点头,笑道:“现在西戎人没了箭,就像被拔了牙的毒蛇,威胁小多了。再说,即便这些箭用完,不是还有那么多石头吗。就是砸也把他们砸趴下了。” 苇杭很是赞同云霞的话,一边把箭搭在弓上,一边笑着踢了踢脚下装满石头的筐子,这么多石头,确实够西戎人“享受”一阵的。 “苇杭,你的箭术可真了得?不知道是跟谁学的?”相比之下,举廉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苇杭很想说是跟举廉兄您的爹学的,可现在说的话,一时半会又解释不清,所以有些为难。 不过,西戎人发起的第二次进攻解了苇杭的围,他暂时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 弓箭手们立刻行动起来,举廉和瑶华也跑回去帮忙弓箭手。 这次西戎人带着盾牌,弓箭射中率明显降低了不少。即便是神箭手苇杭,也只射中了一个兵士。 其他弓箭手竟然发了数箭都无一得手。 那帮西戎兵见有盾牌保护,城墙上的箭不能奈何他们,原本低落的情绪有了变化,开始得意起来。 乌其玛抓住机会,授意自己的亲随大声对前面的兵士说:“大将军有令,最先攻进城里的赏银百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乌其玛还是懂的,而且经常在战斗中拿出来刺激手下兵将给他卖命。 此话一出,那些西戎兵果然变得生猛起来,借着盾牌的抵挡,拼命往城墙下冲来。 两队士兵很快就逼近了城墙。 陈军汉等其他兵士已经开始往外扔石头了,大家尽量瞅准了砸下去,把那些想爬墙的西戎兵砸得哭爹喊娘;而弓箭手又开始有所收获了。 但那支攻城门的队伍,因为城门上有挑檐,直接挡住了弓箭,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地哄涌而上,抬着一截人腰粗的木头对着城门撞击。 城门被撞得发出哐哐的声音,即便是再厚的门,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再继续下去,城门很快就会被撞开了。 如果西戎兵真的进了城,敌我力量悬殊,梁县人便不占优势了。 见此情形,苇杭一直淡静的脸上也起了波澜,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让西戎兵撞破城门! 几个弓箭手见无法击杀敌人,都准备丢下手中的弓箭,跟着扔石头。 “你们继续射箭,西戎兵不可能带着盾牌爬城墙,其他人继续扔石头。”这时云霞站了出来,大声命令。 得了李小姐的命令,弓箭手们又握紧了手中的弓,寻找最佳射箭时机。 沉思了一瞬,苇杭便喊举廉兄过来帮忙,举廉应声而至。 “登高索带着没?”苇杭急问。 “带着。”举廉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绳子。 苇杭请他帮忙把绳子那端的铁钩挂在对面的城墙上,自己则飞快的把绳子这端拴在了腰里。 “你要下去?”见苇杭准备好,举廉才反应过来。 “嗯,还有劳举廉兄帮我紧着绳子。”话音落,苇杭已经飞身跳上城墙,跃了出去。 举廉忙伸手拉紧了绳子,吊在城墙的挑檐外,苇杭侧身对着那帮正在撞城门的西戎兵嗖嗖嗖射箭。他的动作很快,射箭又准,没一会就射杀了五六个西戎兵,剩下来的西戎兵丢了木头,四处逃散了去。 不过还没完,苇杭的箭追着逃跑的人,又解决了几个西戎兵,而负责城门处的那个弓箭手也得手了,连射中了两个西戎兵。 攻城门这股西戎兵瞬间瓦解,城门的危机得到解决。 苇杭的表现让城墙上的人都啧啧称赞,远处的乌其玛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给惊住了,好家伙,旁的不说,这小子身手了得啊。 有属下跑过来跟他禀告,先前正是这个家伙挟持了小将军。 什么?乌其玛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侄儿上了这家伙的当,已经够生气了,现在他吊在城墙外,还能灵活精准的射杀自己的兵,生生阻断了他的兵打开城门,乌其玛的怒气噌噌往上蹿,简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 他跳着脚吼道:“快,拿箭射死他!” 可西戎兵的箭全都用完了,哪儿还有箭? “都是蠢货,把那个伤兵身上的箭拔下来给我射回去。”乌其玛怒道。 梁县人用老子的箭用的挺自在,这次老子也让你们尝尝厉害。乌其玛很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自豪。 “大将军英明!属下遵命!”离乌其玛最近的那个弓箭手,也是所有弓箭手中箭术最高的,他一边回应,一边从乌其玛指着的那个伤兵身上拔箭。 本来那伤兵命大,是唯一一个带箭逃回的这边的,若是赶紧救治,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万没想到,他却倒霉的被乌其玛点了名。 猛然一下被拔了箭,伤口处的血喷溅出来,染红了伤兵周遭的土地。接着伤兵哀叫一声,昏了过去。 自然没有人管他,那伤兵自生自灭,静悄悄的去了。 此时西戎人上上下下的都盯着弓箭手,希望他能一箭射死城墙上那个凶悍的梁县弓箭手。 城墙上的人站得高,看得远,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西戎人的动作。 “苇杭兄,小心,西戎人瞄准了你。”云霞急切的告诉苇杭。 举廉则一边拉绳子,一边喊苇杭快些撤退。 苇杭并没有撤退,这个时候撤退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做好了正面应对的准备。 他的箭已经上到弦上,蓄势待发。瞄准目标正是想杀他的西戎弓箭手,现在就看谁的箭快,谁的箭准了! 见苇杭要正面刚,云霞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处。 第906章 心系 虽然她相信苇杭的本事,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背上冒出了冷汗,接着她觉得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整个人有些飘,好像站不稳。 苇杭…明光千万不能出意外! 她死死的捏着手里拿着的箭杆,脑中再无其他念头。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云霞才发现明光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么的重。 此时悬在城墙外的苇杭,面色镇定,没有半点畏惧之色,似乎胸有成竹。突然,他的手脱弦,那箭便如流星划过长空,直接飞向了西戎弓箭手。 与此同时,西戎弓箭手的箭也飞了过来。 城墙上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陈军汉身旁的弓箭手忙射出一箭,想侥幸拦住对方的箭,可是却连边都没沾上,只眼睁睁看着那箭冲萧公子飞来。 噗的一声,苇杭的箭深深刺进了西戎弓箭手的脖子,一箭穿喉。 号称神箭手的西戎弓箭手瞪大眼睛,轰然仰倒在地,至死都没有瞑目。 好箭法,这时他死前的想法;他还有个心愿,是想看看自己的箭射中对手没有,却再无机会。 其实他的箭擦着苇杭右边的大腿飞过,应该说此人射箭的准头还是不错的,奈何苇杭身形灵活,预判精准,堪堪闪躲过了攻击。 箭的力道很大,又继续飞到城墙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接着掉落在城墙下。 云霞所站的地方离苇杭有段距离,她看到那箭直接扎向了苇杭,以为苇杭躲不过会受伤,顿时脸色煞白,心慌意乱,吓得紧闭了双眼不敢继续看下去。 她自己也闹不明白一贯镇定的她怎么会有如此表现,浑身发软,脖子就跟被人掐住一般,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这时她无法理清自己的情绪异常,等镇定下来,她就会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太看重苇杭的缘故。关心则乱,所以让她失了分寸。 这便是心有所系,情难自禁。 与云霞有段距离的瑶华,亦尖叫出声:“苇杭兄,小心啊!” 即便知道现在的提醒于事无补,瑶华还是不管不顾的叫了出来。 听到瑶华发颤的尖叫声,云霞又立刻睁开了眼睛,其实她也只闭了几分钟的功夫,但这几分钟却让她有过了很久的感觉,真正体会到度分如年的滋味。 一睁眼,她自然是先搜寻苇杭的身影,却见原来在挑檐外的苇杭不见了。难道掉下城墙去了?慌乱中她也没有看旁边的情况,直接扑到城墙的垛口上去寻找苇杭的身影。 此刻苇杭已经被举廉给拉了上来,他随身带着的箭都用完了,再呆在外面也没有意义了,所以举廉拽绳子时,他伸手趴着城墙,配合着快速重新回到了城墙。 刚才翻墙出去射箭,倒是让苇杭想到了一个新的退敌办法,如果把乌涂也像自己刚才那样挂在城墙外,乌其玛会如何应对? 据边城兵士们说乌其玛很是爱重这个侄子,一直在着力重点培养,证明乌涂在乌其玛心中的地位是很重要的。若是乌涂性命堪忧,乌其玛绝对会自乱阵脚。 而且苇杭也清楚,从西戎人那里借来的箭很快会用完,到时候西戎人再强攻,他们未必能扛住直到援兵到来。 再说,正如云霞所虑的那样,援兵能不能及时赶来还未可知。不知道为什么,自云霞说出她的担忧以来,苇杭心里总有些不安,怕援兵中途受阻,毕竟西戎人布局很久了,焉知他们没有监视措施,或者针对援兵有恶毒计划? 当然,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援兵没有事如期而至甚好。但他做事一贯是考虑周全的,所以还是要做好万一援兵没到的打算。 于是跳下垛口之后,苇杭便拉着举廉去找陈军汉,准备先把乌涂祭出去再说。 举廉觉得他这个主意极妙,两人立马行动起来。 云霞跑到城门上面,苇杭先前呆过的地方,探头看向城墙下,并没有发现苇杭,就更加紧张了。难道苇杭是掉到挑檐下了?正在这时,有更多的西戎兵又在往城门这边冲来,云霞以为这帮西戎兵是要来抓苇杭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乌其玛已经彻底疯了,哇拉哇啦叫喊着,指挥剩下的兵将们全都上,坚决要攻下梁县,有功者大赏,违令者立斩!‘ 城墙上的弓箭手又开始射箭,其他兵士们则在扔石头,竭力阻止西戎大部队的进攻。 “师姐,苇杭兄怎么办?”云霞嚷了起来。 却没等到瑶华的回答,她才转头看,瑶华早就不在自己身边,不知到哪儿去了。 瑶华是看到举廉拉苇杭上城墙比较用力,飞跑过去帮忙去了。 这会儿也跟着举廉和苇杭一道去找陈军汉去了。 云霞觉得自己更站不稳了,眼前一黑,跟着软倒在地上。 旁边的兵士扔出去石头,弯腰拿下一个时,发现李小姐倒在了地上,立刻大叫起来:“李小姐怎么了?” 为了不影响兵士们的对战,云霞忙摆手说自己不小心倒下了,马上就起来,让他别担心。 一边说一边强撑着站起来,只是扶着墙的手都在抖,心中和脑海中全装的是苇杭,其他的事情则无暇顾及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苇杭凶多吉少,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她转身往左边的登墙道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城门救苇杭。 就算是飞蛾扑火,羊入虎口,只要能救苇杭,或者和苇杭在一起,即便面对凶险,面对生死,她也不怕,她也要勇敢前去。 那兵士见她站起来飞快的跑走了,放下心来,便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跑动的云霞,见自己右边全是忙碌的身影,兵士们个个都杀红了眼,嘶吼着向西戎兵丢石头,几个弓箭手则继续拉弓射箭。 她以为这些兵士们也是因为苇杭受伤掉落,所以才如此激愤,鼻中不禁一酸,心口揪痛,眼中的泪再也憋不住,肆意流了出来。 苇杭你千万不能有事,我不要你有事。 苇杭、举廉和陈军汉三人又找来了一根绳子,把乌涂捆成了粽子,抬着也从左边的登墙道往上走。 第907章 心定 与哭着冲下来的云霞碰了个正着。 只顾着哭,一心要下城墙再冲出城门,生死都要跟苇杭在一起的云霞,与抬着乌涂的三人擦肩而过,竟然视而不见。 这也不能怪她,就她现在的心境,哪儿还能分出半点心思去管其他的事? 苇杭觉得奇怪,云霞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云霞一定是以为他掉到城墙下去了,忙着冲下去,到城门那儿去,或者还要冲出城门去。 不得不说,苇杭这个知己不是白叫的,他与云霞心有灵犀,自然而然就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他忙请陈军汉和举廉先上去,自己则返身追上云霞,跳到云霞面前,张开手拦住她,柔声道:“云霞,我在这。” 来不及刹车的云霞,直接一头撞到了苇杭的胸口上,苇杭被撞得咧了下嘴。 不过,他的唇跟着又往上扬,心爱的姑娘撞到自己,痛也是值得的。 而昏昏然之间,低着头,心怀执念的云霞,却根本没有感觉到撞痛,只是出于本能地想推开面前的人,心里还叫嚣着:不要挡着我,不要挡着我,我要去找苇杭! 见云霞推自己,苇杭不得不提高了音量:“云霞,你是不是要去找我?” 这次他拔高了音量,总算让云霞听进去了,她的身子顿时一僵,刚才是苇杭在说话? 接着她猛然抬起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苇杭是谁? “苇杭兄,你没事?”楞了一秒钟,云霞一把抓住了苇杭的胳膊,真实的手感让她明白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苇杭确实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苇杭这才看清楚云霞满脸的泪痕,他果然猜对了,云霞是在担心他啊! 他的一颗心瞬间陷入矛盾之中,有开心,也有难过。 难过是因为他心疼,因为自己害得心爱的姑娘伤心,都哭得梨花带雨了。他不禁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刚才只顾着乌涂的事,怎么就没想到会让云霞担惊受怕呢?该找个人告诉云霞一声才对。 他放在身侧的手抬了抬,很想一把将云霞拥进自己的怀里,但终是没有进一步行动,又放了下来。 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再说此时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苇杭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绪,为了缓和气氛,他笑着回答:“我没事,完全没事,好着呢!对了,我们正准备把乌涂挂到城墙外去,一起去看看吧?” 刚才还沉浸在大悲中的云霞,被突如其来的大喜给冲击得一阵眩晕。苇杭没事,苇杭好好的,这个事实让她如坐云霄飞车,直接冲上了云端,正飘着呢。 全靠苇杭的话,把她云端给拉了下来,心也彻底定下来了! 她放了抓着苇杭的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给收回去了,扯着唇笑了起来。 嗯,现在不该哭该笑才对。 苇杭的心一阵猛跳,快要不受控制的蹦出嗓子来了,他的眼中只有一朵娇花,再容不下其他。 因为刚才哭过,云霞这个笑容就像清晨那沾了露水绽放的鲜花,极其美丽。 云霞哭着的样子好看,现在笑着的样子更让他心动。 倒是心情大好的云霞接受了苇杭的提议,神采飞扬地对他说:“好啊,走,去挂乌涂去!” 苇杭点头,俊眉舒展,双眼光芒煜煜,面带笑意回应道:“好,挂乌涂,给乌其玛来个致命一击。” 其实他比谁都急切的要把乌涂挂出去,此时他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舌尖:刚才可恶的西戎人害得云霞伤心哭泣,这个账必须得赶紧的算。 两人便一起往城墙上跑去。 苇杭的速度更快,云霞稍微落后一步,看着前面奔跑的苇杭帅气的英姿,云霞的脸微微泛红,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兀自偷偷乐起来。 心里在暗自庆幸她刚才失态的样子,还好只有苇杭看到了。 陈军汉和举廉已经把乌涂拴在了绳子上,见苇杭上来,忙招呼他一起把乌涂给扔出去。 乌涂拼命挣扎,奈何被绑得无比结实,所以挣扎不起作用不说,那姿势实在是滑稽得很。嘴里又塞着破布,想吼吼不出,只能瞪着一双牛眼表示自己的愤怒。 苇杭上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老实点!” 看清楚打他的人正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然后虏他进城的小子,乌涂一下就怂了,面上浮现恐慌之色,遇到这小子,他又该倒霉了。 乌涂听不懂这些人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绑起来要干什么,但是本能的感到了不安。 不等他琢磨出点什么,陈军汉把绳子的另一头捆在了里侧的城墙上,举廉和苇杭一起用力,把乌涂给抬了起来。 拉着小昆子才跑上城墙的瑶华,见乌涂即将被扔出城墙,忙推着小昆子去喊话。 她自己则走到云霞身边,和云霞一起看热闹。 乌涂被抬到垛口处,他才明白自己即将面临的什么,这是要把他挂墙示众,当人质啊! 感到背上被重重的推了一下,乌涂便冲出垛口,悬在了城墙外。 紧接着有人用西戎话喊:“那边的西戎贼听着,立刻停止进攻,否则我们就把这个叫乌涂的狗东西给宰了!” 说话人年龄不大,声音稚嫩,乌涂翻着眼睛看了看,是个清秀的梁县小少年在喊。这家伙的西戎话居然说得如此地道,听着太可气了。 乌涂在空中扭摆着,感到脸都丢尽了,他堂堂一个西戎大将,此刻竟受到如此侮辱。最可怕的是,叔父不知会做何打算。 他明白现在叔父一定处于两难境地,若是救他撤兵,大王交代的任务怎么办?若是不撤兵,他可能会丢小命。 这种让叔父骑虎难下的局面,皆是因为他的被俘造成的,最后不管叔父做了什么决定,清算总账的时候他都难逃一劫。 乌涂越想越恐慌,还有最让他害怕的一点,那就是万一叔父狠下心来,不保他可怎么办? 他的视线四处逡巡,寻找对面人群中叔父的身影。但是绳索晃荡得厉害,一时竟看不清叔父在哪里。 那边的乌其玛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第908章 识破 梁县人把他的侄子悬挂于城墙上,明显是在要挟他,让他不敢进攻,受制于梁县人。 乌其玛鼻子都气歪了,骂骂咧咧道:“这真他娘的窝囊透顶了!” 同时暴躁的在原地转圈,现在该怎么做,他也拿不定主意啊! 此时,离这里不远的大山中,云霞爹派来的援兵即将进入山中狭长的山谷地带。 从这里到梁县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从这个山谷过去,出了山谷,便是梁县地界;另一条路是绕山而行,到梁县的时间就比从山谷过去要多一倍了。 上次杨明亮他们过来便是走的山谷,回边城因为带着兵器,山谷路不好走,便没有从山谷走,是走的绕山的大路。 带着兵器回边城之后,杨明亮又马不停蹄地跟着王泽王副统领驰援梁县,接应大小姐他们。 因为杭殿下在梁县,云霞爹很是重视,派了王泽亲自前来迎接。若不是他要在边城部署与西戎人开战事宜,本来都打算亲自来梁县走一遭的。 走到山谷前,王泽喊停了队伍。 这个山谷又深又长,两边山势险峻,最适合埋伏袭击。他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知道西戎人有动作,觉得这样的地方一定要多留点心眼,谨慎行事,防备西戎人搞什么阴谋诡计。 队伍停了下来,王泽向跟在后面的杨明亮招手:“明亮,你来一下。” 杨明亮立刻跑步上前,躬身应道:“属下在,副统领有何吩咐?” 王泽指了指前面的山谷说:“你带两个人去探探路,我总觉得不能太轻率的进去。” “副统领,属下遵命!”对于王副统领,杨明亮是很佩服的,仅次于对李将军的佩服。所以二话不说,依言执行。 “等等,穿上软甲,带上一只鸽子,注意安全。”王泽叫住转身就跑的杨明亮。 杨明亮应了一声,点了两个小将,三人脱了棉袍,穿上王副统领着人捧来的软甲,又把随身带着的武器藏在棉袍里。收拾停当后,杨明亮走到带着鸽笼的马旁边,把鸽子笼打开来。 鸽笼里面有三只眼睛亮亮,毛色光滑的灰色鸽子。 别小看这几只鸽子,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且立过大功的。 杨明亮伸手轻轻抓住了其中一只个头最小的,一边拿出笼子,一边还念念有词:“小不点,跟我们去执行任务了。” 被唤作小不点的鸽子很配合,就跟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咕咕叫着,似乎在回答他,很愿意去。 杨明亮笑着把鸽子放到衣服前襟里,小不点乖乖的蜷缩在那里不动了。 “小不点真乖,好好窝着,等会有你立功的机会。”杨明亮低头又跟鸽子说了一句。 旁边两个小将跟着他笑,这三只鸽子可是杨兄的宝贝,杨兄平日里把它们当作自己手下的兵对待,不仅照顾精细,还常和它们聊天呢。小将们都见识过了,所以对杨明亮的举动,一点没觉得奇怪。 跟大家挥手作别后,三人迅速走进了山谷中。 他们都是一副行商打扮,看着就像是行色匆匆的生意人,倒不容易被怀疑成是军汉。 山谷本就荒凉,人烟稀少,杨明亮三人走了一段路,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紧跟着他的两个小将是第一次到这个山谷,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吧,两个小将只觉得这山谷安静得有点古怪。 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山谷中树木最繁密的地方。如果有敌人埋伏,定会埋伏在那里。 杨明亮看了看前面山谷两边层层叠叠的密林,收回视线后让两个小将挡住他,从怀中拿出小不点,帮它顺了顺毛,然后放飞了去。 “走,我们继续往前。”杨明亮跟两个小将说。 两个小将应声跟上了他。 鸽子先低飞到地上,等杨明亮他们几人走出一段距离,才扑腾着翅膀盘旋了一圈,往密林上空飞去。 不一会儿,左边密林有鸟儿飞出,这是小不点赶出来的,那些鸟儿盘旋着飞了一阵后,又钻进密林中。但是中间有一大块面积的密林,鸟儿们都没有靠近。 按理说,这些深山中的鸟儿都是随意筑巢,没道理都空着一大片林子不不飞回去,除非有人惊扰过它们。 杨明亮心中已然有数。 小不点轰出了左边的鸟之后,又飞到右边,同样赶出了右边的鸟儿,跟刚才一样,这些鸟也不敢靠近中间那一大片密林。 这两个位置正好相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个山谷有伏兵,且数量不少,在山谷两边待命。 此时杨明亮反而镇静下来了,心里对王副统领的佩服更甚。 在战场上能做出正确的预判,敏锐的发现可能出现的敌情,对己方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能够占据先机,加大获胜的概率。 密林中,沈维玄按捺不住地激动,西戎人今天会占领梁县,而我们在这里阻断李勇钦派来的援兵,李家那丫头这次死定了。跟李家丫头交手还没赢过的沈维玄,迫切希望能赢一次,这样他也好在祖父面前有所交代。 毕竟这次是祖父对他委以的重任,他必须抓住机会,否则,要想把老六打压下去就成了痴人说梦了。 沈维玄狭长的眼睛中迸射出急不可耐的光,手抚在祖父赏赐给他的玉佩上,兴奋的来回摩挲着。 “大少爷,这三个行脚汉要不要杀了?”沈维玄旁边的一个军将模样的人请示他。 沈维玄斜了他一眼,心道真是蠢货,现在去杀行脚汉不是自己暴露,万一惊动了边城援军就得不偿失了。 “放他们过去,我们的目标是边城援军。”沈维玄语气不屑地命令道。 不是看在潘永言的面子上,他早就把这个军将训斥一顿了,心里直嘲家伙真是个笨货,没一点眼力劲。 那军将是郡府提辖,带兵打仗也算一把好手。只是跟了潘永言,在潘永言的利诱下,一心要博富贵荣华,已经忘了本了。 这会儿见沈维玄下了命令,也就不再吭声了。 但他一颗心却没法平静,眼皮也在跳,直觉这三个行脚汉有哪里不妥。若是他指挥,必定是要先抓杀了这三个行脚汉的,宁可错杀,也不能漏掉,这是他的原则。 也不知道潘大人为甚么要让这个沈大少爷亲自督战,通过短暂接触,他已经看出来了,沈大少爷并不是很懂领兵打仗,而且屡屡驳回自己的请示,还摆脸色给他看。 军将不敢得罪这个潘大人都礼遇有加的人,忍气吞声之余,不免在心里叫屈,顺便也骂了沈维玄一阵。 其实他错怪了潘永言,潘永言的意思也是让沈维玄就在府郡里等着就行,可沈维玄非要去,甚至还搬出沈老太爷来,说是沈老太爷的命令,让他亲自去剿灭李勇钦派来的援兵。 对沈老太爷言听计从的潘永言便不好再反对了,想着围剿人数不多的援兵,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就同意了沈维玄的要求。 军将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此刻偷偷瞄了下沈家大少爷,见他一副很有把握,得意的模样,又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杨明亮几人走出了伏击圈,小不点也飞回来了,他迅速在纸条上写了有伏兵三个字,塞进小不点的脚环里,放飞了它。 第909章 背锅 山谷前的王泽收到了杨明亮的飞鸽传信,看完后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便决定绕路而行。 立了功的鸽子小不点被请回了笼子里,负责喂养鸽子的兵士立刻给它喂食犒劳了一番。 “出发!”王泽一声令下,兵士们便转身往后退,向绕山的大路走去。 对方既然有埋伏,一定是做了充足准备,他不能陷自己带着的队伍于危险境地,而且这支队伍是要驰援梁县的,如果不保存力量,云霞丫头那儿没人救援,那才是要出大事。 绕山路而行要多花些时间,只有减少中途休息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今晚子时应该能到。 杨明亮三人先到,希望他们能帮上云霞丫头的忙。 梁县城头的云霞,正盯着西戎人那边的阵营看。 此时雾气散去,太阳喷薄而出,照亮了大地,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把对面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自从乌涂被挂出去后,西戎人一下就偃旗息鼓了。 乌其玛应该是躲到临时营帐中去了,可能在与部下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话题。 估计这个话题难度挺大的,乌其玛恐怕要费点心思。 想象那家伙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样子,云霞不禁嗤笑了出声。 她不知道此时援军受阻被迫绕路;也不知道沈维玄带着人在山谷中埋伏,想断了她的后路,要她好看;更不知道沈维玄在只有白等的份。 但是她知道,苇杭这招高明,把乌其玛钳制得死死的。西戎人一时半会不敢轻举妄动,也算暂时解了梁县的危机。 临时营帐里的乌其玛确实如云霞所想的那样,脸愁得皱巴巴的,五官因为愤怒挤在了一堆。 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一群手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怎能不生气?不过权衡了半天,他还是倾向于救涂儿,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也是他大兄唯一的儿子,若是涂儿死了,大兄的命也就去了一半,还有一直疼爱长孙的母亲也会受不了的。 心中有了决定,他便开始思考要如何做才能在大王面前交差,想来想去,最好是由手下提出救乌小涂这个建议,他再顺水推舟比较好,这样大王问起,他也好推卸责任不是? 没曾想,这帮子手下都跟商量好似的,任凭他如何引导,喝骂,都不提这一茬,反而表态一切都听他的。 把乌其玛憋得肺都要气炸了。 地上到处散乱着东西,一把大刀扔在了正中间,这些都是乌其玛刚才气急败坏的杰作。 手下们都躬身站在乌其玛前面,耷拉着脑袋不敢乱动。 他坐了下来,一双眼睛转动着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亲随身上。 对啊,让亲随来出这个头也不错。 低着头的亲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乌其玛当作了背锅的。 乌其玛立刻站起身,把脚边的东西踢开,走到亲随面前,指着亲随喝道:“你说说看。” 亲随抬起头,战战兢兢的回道:“属下支持大将军的任何,” 乌其玛瞪了眼,厉声打断他的话:“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讲讲你的主意。难道你们都是废物吗,就只知道等着我决定,自己不能帮我分忧吗?” 两道寒光直接逼向亲随,亲随只感到浑身发冷,他本就是个油滑的,否则也不可能在大将军身边呆了这么久。再说在大将军身边伺候时间长了,他又怎会猜不到大将军此时的想法? 罢了,横竖都逃不掉,还是先按大将军的意思行事吧。 于是咬咬牙,躬身对大将军说:“属下无能,但是属下还是要说说自己的看法,应该先救乌小将军。” 乌其玛总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建议,立刻做出鼓励的态势:“你为甚么认为该先救乌小将军?” 低着头的亲随翻了翻眼皮,心里嘀咕道:“我怎么认为?我不这么认为你还不吃了我啊?要说原因还真难到我了,我要怎么编理由?” 不过迫于乌其玛的压力,他不得不在脑中急速思考着该怎么说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乌小将军对本国立下了赫赫战功,自然应该救?如果不救乌小将军将令将士们寒心?”见亲随不回答,乌其玛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自己亲自帮亲随编好了理由。 “大将军所言极是,正是属下所想的。乌小将军劳苦功高,必须要救!”有了乌其玛的提示,亲随立刻精神了,提高音量回答,说得铿锵有力。 说完又朝其他将官拱拱手:“诸位将官大人意下如何?” 亲随索性把其他人都拉了进来,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担着总比让自己一人担着强。 其他人已然明白了乌其玛的态度,现在又被乌其玛的亲随直接追问,只能被迫点头。 话说回来谁敢不点头? 见属下都识趣的与他达成一致意见,乌其玛心情总算有所好转。 他挨着扫视了一众人一圈,故意说:“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但是这牵涉到大王的大计,我看就任由乌涂自生自灭吧。” 说完长叹一口气,伤感的又补充了一句:“乌涂也算是为大王尽力了,我大哥虽然只此一子,也会为乌涂骄傲的。” 除了几个楞头青盯着乌其玛外,其他属下都低头不语,似乎很慌乱无措,摆出但凭大将军做主的态势。 大将军虽然厉害,但跟大王比起来,自然是大王为重。惹恼了大将军自己没命,惹恼了大王不仅自己没命,整个家族都没命。 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拎得清的。刚才被迫点头已是他们的极限,再想让他们出头就不干了。 乌其玛站起来,很有深意的看了亲随一眼。 亲随立刻会意,他四处瞅瞅,最后选定了后排一个楞头青副将,悄然凑到他面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年轻副将愣了一下,有些犹豫,但接受到乌大将军亲随递来的严厉目光,他只得点头。 这个副将年轻,没有什么心计,一贯对乌其玛言听计从,在乌其玛亲随许诺加利诱之下,义从胆边生,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 亲随不动声色地退开,副将便冲到乌其玛面前扑通跪地:“大将军不可,小将军是国之栋梁,还请大将军救他,权且先退兵,赎回小将军再攻城也不迟。请大将军收回成命,一应责任属下愿意承担。” 他的话音落,亲随也跟着跪在了地上,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还有几个小将,见此情形,也跪下恳求乌其玛。 这几个楞头青开了口,那些属下压力顿减,于是也跟着含混表态,反正出了事这几个楞头青先顶着就是了。 乌其玛的目的达到,忙起身扶起了年轻副将,做出勉为其难的态势说:“起来说话,既然你们都愿意先救乌涂,那就听你们的。” 第910章 璧人 乌其玛在策划救侄子的同时,云霞和苇杭他们听到了汾县被西戎人抢占的经过情形。 几个汾县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讲给大家听了。 苇杭和云霞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心。 汾县沦陷,莫非这就是西戎镖局那些人说的起事? 还有哪些地方已落入西戎人手中? 臣杭看到兄长和师妹的面色都沉了下去,便紧张地问兄长,梁县能否撑到援兵到来?西戎人会不会也有援兵? 苇杭眼睛微眯,视线扫向远处吊在城墙外的乌涂,陷入思考中。 看来等会乌其玛提出退兵换回乌涂,可以暂且答应乌其玛。 其他人都顺着苇杭的视线也看向乌涂,大家眼睛里都冒着火,如果这火是真火,乌涂可能都被烤熟了,那就真成了乌黑的一涂炭了。 “我们既要保住梁县,也要抢回汾县。” 一直没有出声的云霞突然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柔和,但是听到她这句话的其他人,都觉得字字有力,全打心眼里高兴起来。 臣杭、小昆子、陈军汉、兵士们,他们都无条件信任李小姐,李小姐既然这么说,那就定然会办到的。 而苇杭已经开始在想该如何尽快实现云霞所说的事情了。 那些讲述的汾县人从云霞的话中听到了希望,原来沮丧忧切的脸色也恢复了神采。 举廉在离开云霞他们较远的地方,他负责盯着乌涂,瑶华则陪在他身边。 此刻见大家都朝乌涂这边看来,举廉便低声对这瑶华笑说:“这家伙快被眼光给凌迟了。” 瑶华朝着乌涂呸了一口:“活该!” 拉绳子的两个兵士就跟听到命令一般,又开始乐此不疲地折腾起乌涂来,一松一紧的收放绳子,再次把乌涂晃得够呛,也吓得够呛。 看着他白着脸,扭动狼狈的样子,举廉几人忍不住又笑开了。 而聂新被舅公拉到城墙角楼旁说话。 “……现在西戎人只留了一小部分人在汾县,新儿你赶紧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咱汾县的人。” 因为担心留在汾县的亲人安危,聂新的舅公话里都带着颤音。 他一双手紧揪住聂新的胳膊,手上的青筋暴露,面色焦急,无一不证明着老人此刻的心情。 突然到来的无妄之灾,确实让这位老人心慌意乱。 昨夜他们被不知怎么就冒出来,如同恶鬼一般的西戎人抓住,一阵打杀之后,又被帮到城墙前,亲眼看到汾县城防士兵们陈尸城墙下,那个惨状,现在想想都后怕。 如今家中亲人也不知道怎样了,会不会被留在汾县城里的西戎人给杀了?那些西戎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好多年没有经历战争的他们陷入恐惧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谁人能救他们? 到这里来之后,看到聂新指挥着城防兵士,把梁县保护得很好,不仅救了他们,还击退了西戎人的进攻,老人家顿时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舅公,您先别急,我跟您介绍下这几位少年英雄。”聂新伸手握住舅公的手,牵着他往云霞和苇杭那边走。 老者看着正和其他汾县乡亲谈话的苇杭,眼中发出亮光,有些激动地对聂新说:“那不是救我们进城的后生么?” “正是,他旁边那位姑娘便是虎威将军之女。” 聂新对舅公说这话时,明显把脊背都挺直了,语气中满是骄傲。 他的舅公把头重重一点:“难怪,难怪,原来是虎威将军家的后生,那可是真英雄。新儿,这么说那少年是虎威将军的女婿啰?” 老人一边说,一边笑得白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看着可是一对儿佳偶,实在是很般配啊! “舅公,您可别瞎说,人李小姐和萧公子没有说过他们曾订过亲。”聂新忙对舅公言明,不然一会儿舅公快人快语在人面前说出来,岂不引得尴尬。 听聂新这么说,老人顿住脚,摇头直叹息,又低声对聂新说:“可惜了,你舅公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这么好的佳偶看到的也不多。” 聂新知道舅公看人一贯很准,见他大感遗憾,正想说几句宽慰话,却见舅公盯着那边的萧公子和李小姐,目不转睛地看,嘴里喃喃道:“新儿,我觉得你说得不对,那少年郎看姑娘时,脸上欢喜得紧;姑娘也是一样。” 聂新跟着舅公的视线移过去,看到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的俊少年和殊丽鲜研、宛若明珠的美少女,并肩站着,沐浴在阳光之下,萧公子的嘴在动,李小姐笑着点头,两人的互动很养眼,让聂新豁然觉得心情都明快舒服起来。 舅公所说并没有错,李小姐和萧公子这般看起来就是一双璧人。 说起啦,在刚才还没有一点这方面念头的聂新,竟然就如此容易的接纳了舅公的说法,还为自己刚才制止舅公感到有点赧然。 若是梁县和汾县危机能解,我得去旁敲侧击地问问看,若是李小姐和萧公子有婚约的话,便诚心恭贺他们;若是没有,回去跟夫人说说,让她来当个红娘,看能否玉成一桩好事。 聂新越想越激动,对舅公说:“还是舅公您眼光好,经您这么一提醒,驽钝的新儿才开了窍。等眼下危机一解,便去打听真切。” 老人很满意,点头说这就对了,若是没有婚约,咱们都可以当当月老嘛。 “舅公所言极是,新儿记下了。对了,咱们梁县能如此,全仗他们相助;汾县的危机他们也一定有办法解决,舅公您先宽心。”聂新本不是一个爱打包票的人,但此时却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十分肯定的话。 老人顿时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每根皱纹里都挤满了笑意。 “那赶紧带我去看看孩子们。”他出声催促。 “遵命!”聂新立刻扶着舅公往那边走去。 这边苇杭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与云霞的想法基本一致,他们又征询了周边人的意见,大家都不反对。 “那现在就看乌其玛愿不愿意救不救他的侄子了。”陈军汉撑着城墙,指着对面那群缩着头的西戎人说。 云霞从在空中晃动,像条咸鱼的乌涂身上收回视线,笑道:“我觉得乌其玛会救,他见我们人少,又想不到会有援兵,所以也想使使缓兵之计,不过这家伙总是跟在我们后头,那就只有输的命了。” “是啊,不仅输,还会输得彻彻底底。” 刚刚走来的聂新接了一句。 众人都会心大笑起来。 聂新舅公朝苇杭伸出双手,苇杭忙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家,您好!” “公子啊,你可是小老儿和乡亲们的救命恩人啊!”他无比诚心的向苇杭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第911章 拉锯 其他汾县人也纷纷围过去,躬身抱拳,齐声跟苇杭致谢,表达深切的感激之情。 “大家快别这么讲,众位是在这里守城的梁县人一起救的,绝非我一人之功劳。要谢就谢大家吧。”苇杭一边回礼,一边跟大家说。 聂新的舅公正要说话,在城墙边的兵士们扭头汇报对面有两个西戎人往这边来了。 大家便暂停一切事务,都往外侧城墙涌去。 “看来乌其玛有决定了。”云霞收回视线,朝苇杭眨了眨眼睛。 苇杭老神在在点头笑道:“对,我猜乌其玛会退兵。” 阳光下,少年的笑显得更加明亮。 云霞跟着灿然一笑:“乌其玛很配合我们,还算识趣。” 姑娘黛眉飞扬,眼波盈盈,白皙的脸上几抹兴奋的红霞,再加上笑意荡漾,美得无可方物。 看在苇杭眼里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他心旌飘荡,心跳如擂鼓,唇角不自觉就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若不是在梁县的城墙上,对面还有西戎兵,苇杭都想直接跟云霞承认自己就是明光,再告诉她自己心悦她已经很久很久了。 在城墙外晃悠的乌涂紧张得要命,眼看着叔父的亲随走近,他的心越提越高,且狂跳不止,快从嗓子眼里冲出来了。 叔父派来的来使决定着他的命运,他的生死在叔父的一念之间,但愿叔父能念在亲情下先救他。 之所以这么紧张,正是基于他对叔父的了解,他的叔父从来不是不为自己打算的人。在叔父眼里,只有别人吃亏的份,万事都要从对自己有利的方面考量。 乌其玛派来的两个手下举着双手,挥动着站在了城墙前不远的地方,示意他们是来谈判的。 “且听听他们怎么说。”云霞朝聂新点了点头说。 聂新便拔高音量对那两人喊话:“你们考虑清楚没有?有话快说!” “考虑清楚了,我们大将军同意退兵,但你们必须先放人。”会说本朝话的那个镖师接到乌其玛亲随的命令,立刻扯着嗓子吼起来。 呵,脸还够大,还想趾高气扬讲条件?聂新拧着眉,朝两个西戎人飞去一个白眼,城墙上的其他人也纷纷瞪视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哥,若是我们放了人,他们又卷土重来怎么办?”站在苇杭旁边的臣杭,拉住苇杭发问。 “我们本来就不指望他们会彻底放弃攻城,而是要拖延时间,最好让磨他们半天,等我爹派来的援兵一到,两面夹击,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苇杭还没有开口,云霞已经替他进行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这招实在是高明,我也就放心了。”臣杭挠挠头,放松下来,咧嘴笑道。 聂新按照早就打好的腹稿,态度强硬的与城墙下的两人周旋起来:“你们先退兵我们才放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镖师伸着脖子嚷了起来:“你们先放人我们才退兵。” 云霞和苇杭不禁笑了,那镖师像个乌眼鸡一样,跟这边杠上了。 “那就没得谈,你们要是诚心救人,就自觉退兵离开梁县。”聂新继续强硬发声。 两个西戎人以为提出同意退兵,梁县人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拱手把人送下来。等他们救回小将军之后,大将军再带队重新攻打梁县。正如大将军所说,这次小将军被抓只是大意了而已。 结果大出他们所料。梁县人居然不按常理出招,搞得他们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 局面陷入暂短的僵持后,镖师在乌其玛亲随的授意下跳着脚发问:“我们退了兵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那我们放了人你们不退兵怎么办?”聂新一点不恼,还笑着回了一句。 “……”镖师愣在当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此时城墙上的梁县人都笑了起来。 乌其玛的亲随脸都气黑了,他气急败坏地对镖师说了几句,镖师梗着脖子又叫了起来:“你们根本就不是诚心放人!” “我们不诚心?难道你们诚心?”聂新不疾不徐的反驳。 …… 双方你来我往的打起了嘴仗,城墙上的人都轻松惬意的看起了热闹。 最好就这么继续闹腾下去,等下午援兵就该到了,也就是乌其玛该哭的时候了。 两个西戎人都要崩溃了,这还咋谈下去? 最心塞的是吊着的乌涂,总算知道了叔父选择了救自己的,刚高兴一丢丢,认为他这下性命无忧了,欢喜无限的等着重获自由,结果看到和听到两方的对话,又觉得心下不能安然了。 他无比沮丧地翻着白眼,差点气晕过去了。 照这样下去,自己吊死在这上面都有可能,乌涂瞬间感到天又塌下来了。 他奋力扭动了下身子,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嘴巴被堵着也发不出声来,无外乎就像一条风干的鱼一样,晃荡了几下而已。 乌其玛的亲随看了看乌涂,对镖师说:“你继续跟他们谈,我回去禀告大将军。” “属下和他们怎么谈?还请大人教教我。”镖师一筹莫展,忙向乌其玛的亲随讨教。 乌其玛亲随实际上也没啥好主意,不过在镖师面前自然要端着聪明架子,他昂着下巴说:“你向他们保证会退兵,尽量说服他们相信。” 说完转身往临时营帐走去,禀告大将军再讨个主意为先。这么棘手的事情他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再说稍微处理不好自己就会有麻烦。 乌其玛听了亲随的汇报,又踢飞了面前的一个小兵器架子,上面的兵器散了一地,吓得旁边的人跳脚躲闪,挤碰撞在一起,一时营帐里都乱套了。 但是碍于乌其玛的淫威,那些撞在一起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来,龇牙咧嘴的好不狼狈。 乌其玛鼻中呼呼冒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以前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这帮梁县人,现在捏着他的侄子进行要挟,让他作难,简直欺人太甚了!可是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侄子还悬在城墙外。 他只能对着营帐里的东西发泄,摔打扔了一阵之后,再没有东西可扔了,便绕着圈暴走。 梁县城墙下,镖师喊了几句全被聂新顶回去后,也想不出新的说辞,只能翻来覆去的说,到最后聂新根本不再理他,由着他当跳梁小丑,在下面蹦跶。 云霞和苇杭他们一干人等都趴在城墙上继续看戏,看样子回去那个家伙是禀报乌其玛去了,这样也好,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有利。 他们和陈军汉及几个兵士站在一起商量等会儿的行动方案,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欲等乌其玛再来谈判时就提出来。而苇杭揽下了其中最艰巨的任务。 云霞把苇杭请到旁边,向他提议:“苇杭兄多带几个人一起吧。” 本来她想跟苇杭一起去的,但是被苇杭否决了。所以退而求其次,希望苇杭带几个兵士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苇杭从云霞黑亮的大眼睛里看出了浓浓的关心之情,心里霍然一暖,挑起好看的眉毛,笑着对云霞摆手说:“我一个人去好撤退,再说我还带着最有用的盾牌不是?”他边说边朝那边努了努嘴。 云霞眨了眨眼睛,与苇杭的视线相接,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便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第912章 谈判 苇杭见云霞答应,心里更加高兴,拍着胸脯对云霞说:“请放心,我保证安全无恙的回来。” 说完,用柔和深情的目光看向云霞。 收到苇杭的眼波,云霞的心跳加快,心湖上掀起一朵朵小浪花。 此时她不再有担忧,只有无条件的信任和高兴。 也是,以苇杭的好身手,完成任务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想通了这一层,她眉眼弯弯,扬唇笑道:“好,那就等着你胜利归来!” 营帐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乌其玛转了半个多时辰的圈子,才从崩溃的边缘中冷静下来,结束了暴走。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又怕担退兵的责任,于是把气撒到了手下的身上。 “你们一个个的都哑巴了吗?关键时候就不起作用了?老子焦头烂额的,你们竟然放不出一个屁来,不能为老子分忧解难,一群废物蠢货!” 乌其玛怒火中烧,瞪着眼扫视了众人一圈,直接喝骂开来。 那些尽量减低存在感的手下,原本希望能躲过乌其玛的注意,现在被乌其玛点名,希望也就落空了。 手下们被乌其玛厉声一吼,纷纷如筛糠一般抖着身子,内心独白都是骂乌其玛,但面上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 一片矮身中,先前那个愣头青站直了,他讨好地对乌其玛说:“大将军,梁县那帮人无非就是要威逼我们退兵,我们就暂且按他们的要求退兵,只要把小将军换回来,主动权到了我们手里,就由我们说了算。 救回小将军是众望所归,还请大将军直接发令吧!” 他的话很合乌其玛的心。 以亲随为首的几个手下忙接过愣头青的话,接着说:“大将军息怒,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我们暂且退兵,先救小将军要紧,救出小将军之后再攻下梁县也不迟。一切责任属下们愿意一力承担!” 剩下的几个手下见状不得不随大流,开口表示了赞同,并承诺坚决执行大将军的命令。 乌其玛哼了一声,脸色稍缓。 这些蠢货总算说了些人话,也愿意承担责任。 “很好,众位愿意为我分忧,这个情我记下了。”乌其玛对着手下说完,把目光放到愣头青身上,对他下命令:“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跟梁县这帮人谈判的光荣任务就交与你。记住,只要能救出乌涂,不过分的条件都依了他们。 他们不是有句俗话吗?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乌涂便是那青山,救回乌涂继续为大王效力,为大王立功。 等乌涂回来,我自会让他们好受的。”乌其玛捏着拳头,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 “大将军英明,属下这就去跟他们谈。”愣头青本就急于在乌其玛面前表现,现在得了乌其玛的夸赞,立刻心花怒放地接了任务。 愣头青通过镖师与聂新足足又谈了半个多时辰,几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完全被动,很是狼狈。 最后见聂新态度坚决,不是他能左右的,只能偃旗息鼓,接受了聂新的条件:西戎人先退兵三里远,等吃过晌午饭后,乌涂会由梁县这边着一人送到中间指定地方,西戎人派一人来接应。 若是西戎人不按照规矩做,那就不要怪梁县人手下不留情了。 愣头青很快回到营帐中,把讲好的条件禀报了乌其玛。 “为甚么要晌午过后才送人来?”乌其玛显然不满意这个时间点,他自然是希望马上能救回侄子。 “大,大将军,那梁县人说必须依他们的条件,否则就…” 愣头青的话被乌其玛打断,他愤愤恨道:“去他娘的,老子还没有这么窝囊过!” 说完又抬脚要踢东西,可是看了看自己面前,竟然没有东西可踢了,气得直接冲到先前踢到地上,属下漏捡起来的一根棍子前,飞踹了一脚。 棍子被踢起,向楞头青身上砸去,愣头青身形灵活躲开了,乌其玛的亲随却没有那般幸运,眼睁睁看着棍子冲自己飞来,被吓傻了。 结果棍子不偏不倚的砸到亲随身上,直接打得他变了脸色,哎呦了一声:好痛。 亲随把余下的叫喊声吞进了腹中,捂着被打的胳膊,站到了一旁。全程除了哎呦了一声外,再未说半个字,但心里对乌其玛的不满却如滔滔江水奔涌起来。 真晦气,处处为乌其玛卖命,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翻眼瞅了瞅乌其玛,看着他扎着绷带的脸,在心里连骂了几句活该才解气。 而乌其玛踢了棍子发泄之后,就背着手盯着营帐外的某处虚空,陷入思考中,浑然不在意棍子的去处。 他的脸色就像太阳落山后的天空,越变越黑,最后成了乌漆抹黑的一团。 见此情形,手下们都缩着脖子静默地立着,不去触乌其玛的霉头。 只有乌其玛的亲随不得不上前劝了他几句,乌其玛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接着连咽了几口口水后,不得不自动认栽。 罢了,能屈能伸,先忍着,等涂儿救回来后再跟你们算账! 大踏步走到营帐口钻出去,他捏着拳头,不甘心地对着远处的梁县城啐了一口:老子先让着你们,不过早晚这城都是老子的,到时候让你们晓得老子的厉害。 晃了晃头,又重新钻回营帐中。沉着脸招呼亲随过来,吩咐他去回复,愿意接受条件。 亲随应了转身正要钻出营帐,乌其玛又喊住了他:“记得跟他们说,要是说话不算数,别怪老子血洗汾县城。娘的,不跟他们一个下马威,就一直蹬鼻子上脸了!” 亲随躬身拍了一句马屁:“大将军英明!手下记住了,一定警告那帮家伙。”说完挑起帘子,一溜烟跑了。 乌其玛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抬手揉了揉额头,转身坐到了属下重新安置好的马扎凳子上。愣头青忙凑到乌其玛身边,捡着好话宽慰乌其玛。 乌其玛指了愣头青一个马扎凳,让他坐。 愣头青受宠若惊,面露喜色的谢过乌其玛,在大家的羡慕中坐了下来。 其他的人见状,也跟着愣头青说好话,营帐里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冷眼扫了一圈,乌其玛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闭嘴。他的耳朵和脑瓜子都疼,并不想听这些人瞎扯。再说这些人刚才的态度让他很不满,现在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清楚。 得了乌其玛的命令,手下只得噤声,营帐重新陷入沉寂中。 哼,我乌其玛是有仇必报的人,你们这帮人的所作所为,我可是记下了。虽然不是老子的嫡系部队,可也不能这么扫老子的面子吧?等老子凯旋班师后,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乌其玛活动着心眼的同时,那些手下则面面相觑,通过眼神暗自交流着。 再说乌其玛的亲随帮乌其玛的话转达之后,聂新呵斥了他几句,让他们滚回去跟乌其玛说,立刻退兵,退到三里之后不能再动,等晌午过后在指定的地方接人。若是敢不听话或者动什么歪脑筋,就直接把人质给杀了。 乌其玛听了亲随回复,咬着牙命令退兵。 云霞他们看到乌其玛的军队开始后退,便把悬在城墙外的乌涂给拉了起来。 咸鱼乌涂暗自开心,以为这是要放过自己了,这下算是保住命了。 很快乌涂发现,自己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第913章 放人 乌涂被蒙了眼扔上了马背,接着又被添了一根粗绳索捆在马背上,很牢靠,他动都动弹不得。 接着他感觉到有人翻身上马,坐在了他身后。听声音那人正是把他抓进梁县城的小子。 乌涂顿感不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刚才叔父的亲随不是说梁县人要晌午才放自己吗?叔父会立即退兵,等晌午之后才能接回自己的。可现在这些人是要把自己弄到哪去?难道他们改主意不放了?或者要偷偷把他给干掉? 乌涂彻底懵了,也吓住了,不停晃动着唯一能动的脑袋,想引人注意。 不过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举廉实在是没眼看,走过去给了乌涂一巴掌,总算让他消停了。 云霞和瑶华指挥着陈军汉和数个兵士收拾停当,带了两个换好衣服的汾县人也上了马,列队在苇杭身后。 等乌其玛的军队退兵时间差不多了,在城墙上的人跑下来报告已经看不到西戎兵之后,苇杭带着一行人打开城门出来了。 一出城,他们便快马加鞭,往汾县方向飞驰而去。 几个人消失在城墙拐角,马蹄扬起尘土也很快消散。 两个汾县人带着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但比从大路到汾县要近得多。 被捆在马背上的乌涂面色惨白,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很低的呜呜声,加上眼睛又看不见,难免更加心慌意乱,这心里面就跟有两个鼓槌在激烈地敲打着,狂跳不止,而脑袋里则像塞了一团乱麻。 马蹄哒哒,乌涂颠来晃去,处于崩溃的边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退到三里地之外的乌其玛同样不好受,现在才巳时,还没到午时,等到未时对面才会放人,好心焦。 而他被咬伤的耳朵疼痛加剧,身上又感到一阵阵发冷,头胀,两个太阳穴突突的跳。 乌其玛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难受过,喊亲随给自己找来虎皮大衣裹着,到马车里睡下了。 亲随传了随军大夫来给他看诊,随军大夫摸完脉后,面色很是凝重。 乌其玛全程没有睁开眼睛,所以亲随和随军大夫交换了下眼色后,带头跳下了马车。 两人走到较远的地方,随军大夫摇摇头说:“大将军已经开始发热了,受伤之人如此不是好现象。” 听了随军大夫的话,亲随面上表情一僵,旋即心里暗自高兴起来。 活该!哈哈,乌其玛你也有今天?看来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听见了我的话,站到了我这边。 亲随抬手揉了揉刚才被棍子打痛的胳膊,嘴角撇了撇,眼睛里划过一闪即逝的笑意。 “那怎么办?大将军这病你能不能治?” 随军大夫锁着眉头说:“治是能治,就是比较麻烦。我先去取药来给大将军服下,看能不能把他身上的风寒驱走,热度降下来。如果有效,我方能继续用药治大将军耳朵上的伤。” 亲随听了顿了顿,回头看了看马车,乌其玛身子不好,心情也会跟着暴躁,自己接下来要小心行事才行。 转回头他便催促随军大夫去拿药,随军大夫应声而去。 看着随军大夫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亲随在心里暗自嘀咕,希望乌其玛多受些罪,又祈祷不要牵连到自己。 约莫飞驰了一个多时辰,苇杭一行人沿着山路来到一座小山上,在山顶喝住马儿停了下来。 两个汾县人指着远远的城池告诉苇杭,那就是汾县。 他们看着自己的家园,想着城里的亲人,脸上流露出担忧,也夹杂着希冀。 有萧公子和梁县兄弟,诱出西戎人,夺回家园很有希望。毕竟在梁县,他们亲眼见识了西戎人被打败。 苇杭身子笔直地坐在马上,气度非凡,他朝自己面前的乌涂努了努嘴,安慰两个汾县人不要着急。 乌涂虽然听不懂苇杭在说什么,却莫名其妙身子一僵,接着把脖子一缩,安静得呼吸都放缓了。 此时千万不能惹恼这些人,万一开罪了他们,自己的命可就悬了。乌涂这般想着,便很识相的保持低调。 陈军汉拍马赶上苇杭,与苇杭的马并立。 苇杭转头朝他笑笑:“陈兄,咱们在这里稍事休整下如何?” “全听萧公子的安排。”陈军汉朝苇杭拱拱手,笑着回应。 对于萧公子,陈军汉完全信赖,尤其是今天萧公子虏回乌涂的壮举,简直让他崇拜至极。 于是苇杭他们都翻身下马,把马缰绳拴到树上,除了继续被捆在马上的乌涂,其余的人都走到稍远的地方。 兵士们忙着把兵器藏到衣袍中以应不时之需,两个汾县人跟大家讲清楚了汾县城墙的情况。 因为一路疾驰,大家确实有些累乏,便席地而坐歇息片刻。 苇杭却一点不感到疲倦,他背着手站着,盯着远处的汾县城在思考。 陈军汉走到他身边,朝他拱手道:“萧公子,您的骑术也这么好,着实厉害。陈某就没见到您不擅长的事,实在是佩服不尽。” “陈兄过奖了,小弟不擅长的事情也不少。”苇杭朝陈军汉拱了拱手说。 这是他的心里话,有好些事他无能为力,比如廖叔叔,比如那些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人。 苇杭敛下眼睑,眼眶有了一丝湿意,眉头间也爬上了一抹忧郁之色。 每次想到这上面,苇杭的心就堵得慌,心情亦很难受,总为自己没能阻止这些事发生而难过。 其实那时他还很年幼,本也不应承担这些责任,但苇杭对自己要求极高,总觉得廖叔叔他们是因他而牺牲的,所以常常自责。 因此,他跟着父亲刻苦学文,发奋练武,就是为了尽快拥有好本事,能够替那些因他而牺牲的人报仇,也能护他重视的人周全。 还好,现在他总算能一展身手,冲锋在前了。国仇家恨一起报,保家卫国绝不含糊!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了志同道合的心上人,而且还是个聪明能干,能时时帮助自己的好姑娘。 想到云霞,少年的眉眼一下就温润柔和了许多,浅浅的笑意重新浮现在了脸上。 第914章 诱出 少年人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般站在那里,就如同画中那些谪仙人物一样,让人尊敬。陈军汉脑海中的那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恭敬地对着苇杭开了口:“萧公子,陈某有个不情之请想告诉您,希望您在不为难的情况下能答应陈某。” 苇杭转头温雅一笑:“陈兄请讲,小弟定洗耳恭听,若是能办到的,自然答应陈兄。” 受到鼓励,陈军汉心情激动,双手用力抱成拳,声音坚定地说:“萧公子,陈某想跟着您去边城打仗,以后就效力于萧公子鞍前马后。”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军汉心中鼓荡着保家卫国的情怀,所以非常希望萧公子能答应。 看着陈军汉一双眼中闪着的希冀之光,苇杭根本不忍心拒绝,遂点了点头说:“陈兄愿意跟小弟一道去,小弟自然是欢迎的,只是陈兄家里人会否同意?” 陈军汉单名一个立字,家里兄弟三人,他排行最小,尚未成亲,有个老母亲跟着他大哥生活,所以家里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听苇杭这么一问,陈立立刻笑逐颜开地表示家里都安顿好了,家里人会同意他去边城的。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与兄长一同前去边城,也不说效力于我,咱们就像兄弟般共同保家卫国。”苇杭听了陈立的话,也很高兴的一口应承下来。 陈立挠了挠头,咧着嘴,直接在空地上来了个单手空翻,宣泄自己的好心情。 见时候差不多了,苇杭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陈立这才收拢了一直咧着的嘴,第一个冲到马儿面前,翻身上马待命。 一行人从山坡上冲下去,往汾县城疾驰。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苇杭勒住了马缰绳。 马儿听话地停了下来,其余人也跟着停下马。 乌涂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被取下来,突然见到阳光,他本能的眯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汾县城前。 这下乌涂明白了,原来梁县人是把自己当做人质,拉到汾县来了。他们这是要夺回汾县啊。 他心里咯噔一下,若是那样,自己就犯了大忌了。大王知道了,还不得重罚自己,就连叔父都要被连累。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口中的布团也被取出来了。 乌涂立刻张嘴想喊,只是他只发出了一个音,就感到后腰被顶上了兵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闭嘴,不许乱说话!”苇杭说完,旁边一个边城兵士翻成西戎话给乌涂听,乌涂瞬间就老实了。 尖利的,坚硬的兵器抵在腰眼上,稍微一用力,可能就会让他血流如注。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乌涂刚才发出的那个音直接破了,接着被吞回了肚中。他的脸青白转换,整个人吓得不敢乱动。 紧接着,背后的小子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把他身上的绳索挡着严严实实。 “等会我怎么说,你便怎么说!”旁边的兵士用西戎话命令他。 乌涂迟疑了一下未有反应,背后的兵器立刻紧了紧,他就跟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当即浑身紧缩,抖着声音回答:“一定照办。” 坐在他身后的苇杭笑了笑,跟边城兵士交换了下眼色,点了点头。 于是大家又往前骑去。 离城墙比较近了,有西戎兵发出喝问的声音:“你们是干甚么的?” “说话,告诉他们全部出城来迎接你。”苇杭的命令由边城兵士传达给了乌涂。 乌涂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苇杭很是不满,直接把兵器刺进了乌涂的衣袍,在他腰上划拉了一道浅口。 “我是乌涂,你们眼睛瞎了?全部出城来迎我。” 被警告了的乌涂吓得抬高了音量,几乎是吼着说出来了这一句话。 很好,还懂得自己加词,苇杭扬着唇角把兵器往后拉了拉。 城墙上的西戎兵听到乌涂的嚷嚷声,再仔细一看,马上坐着的可不是乌小将军吗?乌小将军笔直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氅,很是威风。 对于乌大将军和乌小将军,他们是忌惮和畏惧的,所以听了乌涂的话,立刻整队准备出城迎接。 很快,汾县城门打开,乌涂盯着门洞,脸上的表情着实难看,这些兵士太听话了也不好,这么做就等于是拱手把汾县让出来了啊。 乌涂的心揪紧,为自己即将面临的责罚而担忧。 很快,二十多个西戎兵列队出城,往乌涂这边走来。 苇杭问那两个汾县人,城里留下的西戎人大概是这么多吧?两个汾县人同时点头,今晨他们亲眼看见乌其玛命令这二十多西戎兵守住汾县。 大概认为汾县不堪一击,很好防守,而梁县人做了准备,不好攻击,乌其玛把大部队都带走了,只余极少的兵士守住汾县。 这帮人中最大的军官便是一个副卫,这会儿雄赳赳的走在前头,生怕迎接乌小将军晚了。 乌涂在心里啐了他一口,没眼力劲的蠢货,也不知道看看老子身边是些什么人,就傻兮兮的出来了。 后腰处的兵器又抵紧了一些,乌涂赶紧收回神思,乖乖的等着后面的苇杭的指挥。 苇杭朝陈军汉和兵士们点了点头,那几人便做好了随时扑出去的准备。 “让他们放下兵器,列队站着!”苇杭再次下达了命令。 乌涂对着那帮走过来迎接他的西戎兵下了命令,那帮西戎兵不解地看着乌涂,愣住了。 苇杭手中的兵器再次扎进了乌涂的衣袍里,乌涂晃了晃身子,腰眼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只管瞪着眼下命令:“你们反了,老子的话都不听了?还愣着干甚么?赶紧按照老子的命令办!” 乌涂的怒吼让疑惑的西戎兵不再迟疑,纷纷扔下兵器,口中齐声高喊着:“属下谨遵小将军之命。” “让他们都走过来!” 乌涂鹦鹉学舌的又喊了一句,那些西戎兵立刻不疑有他,麻利地奔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副卫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躬身对乌涂施礼道:“小将军这么快就回来了,一定是大将军在梁县打了胜仗,属下们恭喜大将军,贺喜小将军!” 第915章 夺回 他是低着头说这番话的,没有看到乌涂脸上尴尬羞愤气怒的表情。 娘的,真是十足的蠢货,哪壶不开还提哪壶,乌涂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立带着兵士们如下山猛虎一般围上去,迅速把这些西戎兵控制住了。 正拍着乌涂马屁的副卫被拧着双手,嘴巴张得老大,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其他的西戎兵回过神来想挣扎,奈何有的被绳索套住,有的被钳制住,全都动弹不得。 收拾了西戎兵,苇杭重新把乌涂的眼睛蒙上,嘴堵住,拽下马背,扔进那堆被捆牢实的西戎兵中间。 再次陷入黑漆漆中,又不能说话的乌涂颤抖得躬着身,像只虾米一样蜷缩在一处,其他的西戎兵才明白他们眼中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原是被俘虏了,还被当做了诱出他们的人质。而他们被诈了,中了计。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兵器被收走,控制他们的几个人说笑着进了城。 接下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到恐惧起来,这汾县城是在他们手中被搞丢了,大将军恐怕不会饶过他们的。 苇杭一行人才懒得再理会这些西戎兵,留了两个边城的兵士负责看守在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西戎兵,苇杭和陈立带着其他兵士迅速进了汾县城。 汾县城仅剩的几个城防守卫如迎接贵宾一般把他们迎了进去,问清楚是梁县派来驰援他们的人之后,个个都喜出望外。 苇杭首先让他们召集城内自己认识的,靠得住的青壮劳力,进行筛选充实到城防营中。 他只能在这里逗留一个多时辰就要离开,接下来将由陈立和几个边城兵士留在这里帮着汾县人守城。 跟苇杭一起回来的两个汾县人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激动得跟大家讲了个大概,有关梁县如何打败西戎兵的事情。那些汾县人再看向苇杭和陈立他们的眼神都明显不同了。 充斥着尊敬、佩服、崇拜交织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们身上,俨然已经把他们当作了汾县的希望。 当然,对这位萧公子和陈小哥的吩咐也就言听计从了。 因为早和陈立有了沟通,陈立负责选陆续过来的青壮留用,他则请了城防队伍中资历最长的一个汉子到城墙角楼里叙话。 跟着苇杭回来的一个汾县人率先走进角楼中,用袖子擦了擦角楼里最好的一把椅子,张罗着请苇杭落座:“萧公子请坐。” “无妨,我站着便是,多谢大叔了。”苇杭朝请他坐的汾县人拱手致谢,并未坐下,而是直接走到角楼朝着城里开着窗前站定。 城防营中的汉子跟着走到窗前,问萧公子有何事要吩咐他尽管开口,语气很是恭敬。 刚才已经听说了这位萧公子的厉害能干,汉子心里本就有了很好的印象,现在端详着站在窗边的年轻后生,身形笔挺,站成一棵青松,身上又穿着铠甲,顿觉萧公子气势不同凡人。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打在他的身上,铠甲上,以及铠甲的护心上,发出夺目的光,乍一看,显得他整个人都金光闪闪的,让汉子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不得了啊,后生年纪这么小,就如此能干,再等些年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 汉子在心里下了判断。 苇杭自然不知道汉子此时的内心活动,对着汉子施了一礼。 萧公子是来帮忙的,怎当得起人家的礼,汉子一边口中说着使不得,一边忙着还礼。 “大叔,我想问一下,您们是否知道是谁帮着西戎人攻占的汾县城?” 昨日西戎人轻而易取的攻占了汾县城,他怀疑城里有人里应外合,西戎人才会这么容易得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些与西戎人里应外合的叛徒才行。 汉子点点头说:“知道,就是城里的大户,我们都叫他做蒲老财的,他一贯与西戎人有联系,昨日也是他把西戎人迎进县衙的。” “县衙?”苇杭脸色沉了下来,眉头也拧了起来。 梁县的县衙被徐猛渊之徒控制住,汾县的县衙难道也落入了西戎人的掌控中? “是啊,不瞒您说,县衙的人都被蒲老财给收买了。不过,蒲老财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城门处的情况。” “不知道正好,我们要赶紧行动,必须立刻把这些人抓起来!否则等他们知道后做出应对就麻烦了。”苇杭马上做出了决定。 汉子有些为难,主要是现在城防的人太少,恐怕还没抓到蒲老财的人,反而被蒲老财给抓了去。蒲老财府里的家丁护卫什么的人可不少。 见汉子面露难色,苇杭便追问他有什么问题,汉子把情况一讲,苇杭便迈步往陈立那走去。 那汾县人忙招呼汉子跟上苇杭。 陈立很高兴,召集来的青壮年整体素质不错,能选出不少可堪使用的人。 见苇杭过来,立刻站起来,笑着对苇杭说:“萧公子,您来看看,这么会功夫陈某就选出了七八个好儿郎来。” 苇杭还没说话,就见两个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口中已经骂开了:“兀那小子,你这是在干甚么?守城的西戎人呢?” 他们这话是对着陈立说的。 “萧公子,这两人都是蒲老财的人。” 汉子附在苇杭耳边汇报。 他的话音一落,苇杭立刻声音清冷地说了一句:“动手抓起来!” 陈立和他身边的边城兵士立刻跃起,与两个壮汉交上了手,那两人虽然壮,但与边城士兵比起来,却很快落了下风,几个回合之后便被打趴在地下。 这两个人也被一并捆得结结实实,丢到了被拖进城里的西戎人堆里。 处理完这两个人,苇杭把蒲老财的事情跟陈立和带来的几个兵士说了,大家略微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照苇杭的方案行事,打蒲老财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苇杭站到那些前来报名参加城防营的青壮面前,把西戎人的野心,即将展开的行动,对大家生活的影响,简明扼要,但清楚明白的讲给了大家听。 青壮们听了才明白西戎人即将掀起战争,要打乱他们平稳的日子,瞬间群情激愤起来。 再加上从梁县回来的两个汾县人绘声绘色的讲了梁县败退西戎人的情形,他们心中的热血也跟着激荡起来。 梁县人能够守住家园,他们也行的。 于是纷纷振臂高呼起来:“排除万难,收回我汾县!” “西戎贼子休想夺走我汾县!” “大家一起出力,打败西戎人!” …… 见大家的斗志已经点燃,苇杭才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告诉他们攘外必先安内,要打败西戎人,先得收拾了汾县城里的蒲老财。 这些人对蒲老财也是恨之入骨的,蒲老财不顾他们一城人的安危,引来饿狼,杀了他们的父老乡亲,这会听说要去抓蒲老财,自然没有二话,愿意出力,出大力的。 站在苇杭身边的汉子,那脸上的为难之色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喜色,萧公子果然是有办法之人,一下就把大家都说动了。 置身于斗志昂扬,跃跃欲试的人群中,苇杭笑了。 他转头挑着眉,提高了音量对汉子说:“这下我们这边的人数也不少了,再说还有乌涂那个人质在,等会抓蒲老财时也能起点作用的。大叔该放心了吧?” 第916章 清障 “放心,放心!胡全听由萧公子做主。”汉子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甚是开心。 “那咱们就出发吧!”苇杭抬手一挥,胡全跟在他身后,带着人群立刻向着蒲老财家里涌去。 收拾蒲老财正如苇杭所料,进展非常顺利,甚至还没有把乌涂扔出来,蒲老财的家丁和护卫就被群情激昂的人们给抓起来了。 最后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的蒲老财也被人拖了出来。 拖他出来的人正是那天被乌其玛祸害那姑娘的哥哥,姓蒋名贵,他的妹子小名唤作桂红,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全家人当作宝贝一般宠着的。 没曾想却被蒲老财这个老贼抓走献给了西戎人,最后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蒋贵的爹娘当时就双双气昏过去,现在都还躺在床上。 蒋贵想着自己活生生的妹子就这么没了,咽不下这口气,从灶房里抄了一把菜刀就要来找蒲老财算账,被家里的亲戚拼命拦住才没成行。 亲戚们都知道蒋贵单枪匹马的去找蒲老财算账,相当于去送死,是没有一点胜算的。 被拦下来的蒋贵抱着头嚎啕大哭,捏着拳头对着自己的头猛敲,自责不能为妹子报仇,整个人都颓了。 所以刚才他的从弟飞跑回来告诉他,梁县援兵撵走了西戎人,正要去蒲老财家抓人的时候,蒋贵就像快干死的植物突然得到水的滋润一般,瞬间活了过来。 不等从弟说完,他就拔腿飞跑出门,直接冲到蒲老财府上来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抓到蒲老财杀死他,为妹子报仇。 这会儿蒲老财就在他脚边发抖,蒋贵从腰间摸出菜刀,对着围上来的乡亲们说,他的妹子被蒲老财害死了,他要让蒲老财偿命。又朝着乡亲们鞠了一躬,拱手道:“请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蒋贵此举也算是告慰妹子了!” 大家都已经知道蒋贵家的事情,对蒲老财没有半点同情,纷纷表示支持蒋贵。 苇杭和陈立他们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理解蒋贵的做法,所以也没有半点异议。 蒋贵听了大家的话,红着眼睛向在场的人表示了感谢,按住蒲老财,举起菜刀,使出浑身力气砍下去。 血流如注,蒲老财当即身首分家,人群跟着欢呼起来。 这个在汾县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恶棍终于罪有应得,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报了仇的蒋贵跪在地上,声声唤着妹子的名字,哭成了泪人。 旁边一些汉子忙着劝蒋贵,有些看热闹的妇人则跟着抹起了眼泪。 见蒲老财被解决,苇杭带着兵士们把蒲老财的家人、家丁和护卫都投入了汾县的牢房,着专人看守起来。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们重新回到汾县城墙上。 胡全全程亦步亦趋地跟着苇杭走进角楼里,萧公子帮他们解决了心腹大患,他准备了一箩筐的感谢要说。 不过胡全刚说上两句,就被苇杭笑着打断了,直接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 “胡大叔不必客气,收拾西戎人,人人有责,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接下来还请胡大叔配合,大家一起努力,守住从西戎人手中夺回的汾县城。” 胡全听了,对苇杭的印象更加好了,当然,苇杭的提议他立马答应了,拍着胸脯表示定会协助萧公子守住汾县城。 “大叔,我还要回梁县去,不过和我一起来的陈兄和几个兵士会留下来,帮着您们守城的。” 见胡全误以为自己会留下来,苇杭忙跟胡全解释了一番。 “萧公子不能留下来?”胡全脸上露出些许失望,若是萧公子这样的能人留在汾县,他觉得汾县就不愁了,保准能守住。 “大叔,现在西戎大军在梁县城外,等会我得把带来的人质,就是西戎大军头领的侄子乌涂还回去。” “这样啊,那好吧,萧公子办正事要紧。” 胡全是个讲理的人,既然萧公子有任务,那自然是应该支持的。 苇杭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抬手指着在城墙下忙活的陈立说:“大叔,陈兄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那几个兵士是西戎边城来的,与西戎人对战经验丰富,您大可以信任他们。” 胡全见萧公子聪明地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好,一定会与陈立等人有商有量的,守好汾县城,西戎人休想再夺走汾县。 “好,大叔,时辰差不多了,我便准备回去了。”苇杭朝胡全拱了拱手,准备出角楼。 胡全忙跟上苇杭,与他一起往城墙下走去。 路上,胡全突然想起,刚才萧公子好像说自己要带着那个乌什么回梁县,难道就他一个人?要不要派几个人与他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他向苇杭发问道:“对了,萧公子你是要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回梁县去?” “是啊,大叔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苇杭不疾不徐地反问胡全。 “萧公子啊,你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事情都没个帮忙的,大叔去找几个人来帮你。”胡全说着就要喊人。 苇杭忙制止道:“大叔,不用了,汾县守城的人本就少,让他们都参与到守城中,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嘛。” “可萧公子您…” “大叔您放心,我有分寸,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不会做的。” 少年说这话时,眼光坚定有神,语气有力,神色镇静自如,胡全一颗担忧的心莫名就安定下来。 萧公子既然这么说,那定是有道理的,像他这般有本事的人,就像那有金刚钻的匠人,是揽得了瓷器活的。 我真是瞎操心,应该完全相信萧公子的。 “对,对,萧公子,大叔糊涂了,你办事一定妥当的。”胡全迅速在心里做了一番自我批评,笑着回了苇杭。 “多谢大叔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尽力不让大叔失望!” 苇杭的话让胡全欣慰的笑了起来,两人开心地下了城墙。 陈立正好也忙得差不多了,见苇杭他们过来,忙迎了上去。 苇杭跟陈立交代了一些事项,特别提到西戎人很可能有两种可能的行动方案。 第917章 临阵 一种可能就是西戎贼重新组织起来攻打梁县;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们放弃梁县,返回来攻打汾县。 苇杭的话让那跟着围上来的汾县城防兵都紧张起来,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打鼓,很是担忧。 若是西戎大军再攻打汾县,汾县显然不是对手,承受不住啊。 看出了大家的紧张,苇杭宽慰他们道:“大家也别太着急,西戎人回来攻打汾县的可能性比较小。再说,梁县那边还想留住西戎人呐。” 留住西戎人?苇杭这句话让汾县人感到很惊奇,不太明白,都把求教的眼神集中在了苇杭身上。 “对,我们希望西戎人能留在梁县,也会尽量拖住他们的。至于为甚么,我在这暂且卖个关子。”苇杭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话。 跟着苇杭一起回来的两个汾县人让大家别问了,萧公子他们这么做自有妙处。 汾县城的士兵不再追问,心中的紧张顿消,人家梁县人还要留着西戎人,我们汾县人没道理害怕西戎人。若是西戎人来攻打汾县,我们跟他们拼了就是! 士兵们个个站直了身子,悄悄捏紧了拳头,神色淡定了许多。 胡全挥手让大家跟萧公子作别,然后和陈立一道把乌涂提溜起来,重新绑在了马上。 乌涂的滑稽造型让那些汾县兵士们好一阵笑。 还是西戎贼的头领呢,都这样窝囊,看来西戎贼子也没那么可怕。 两个汾县人去张罗了干粮和水过来,苇杭简单吃了点便准备上路。 陈立牵着马,胡全和几个汾县人一起把苇杭送到了城门口。 “大家都回去吧,关好城门,守住汾县。”苇杭抱拳与大家辞行。 说完,苇杭翻身上马,带着乌涂走了。 陈立和胡全他们回城关好大门,便飞跑到城墙上,一直目送着一马两人消失在视线尽头。 苇杭渐行渐远之后,陈立和胡全他们开始忙碌起来,汾县城几乎全城动员,投入到守城大业中来了。 再说杨明亮三人,此刻已走到了梁县地界。 走在前头的杨明亮感觉到了异常,上次来的时候,梁县边界这个村庄还鸡鸣狗叫的,很有烟火气,这次却安静得可怕。 “有问题,我们要小心点。”杨明亮忙提醒两个同伴。 “杨兄,莫不是西戎人已经开始进攻了梁县?”其中一个同伴语气发紧地问。 杨兄回边城把这里的形势讲给大家听了,他们都知道西戎人在梁县有部署,对梁县有打算,所以直接想到这上面去了。 杨明亮点点头:“很有可能。但是有大小姐他们在,西戎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攻进梁县的。这样,我们加快速度绕道赶到城里去,尽量避免与西戎人正面交锋。副统领他们最迟今天晚上就能到,那时我们就不怕西戎人搞什么动作了,直接把他们打败。” 两个同伴应声是,三人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梁县城墙上,客栈老板带着一大群人,抬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慰劳守城的勇士们。 兵士们齐声谢过父老乡亲们之后,开始大碗吃肉,大碗干饭。 他们轮流值守,换人吃饭,吃饭速度很快,如风卷残云。 云霞和瑶华也抛弃了大家闺秀的细嚼慢咽,跟着兵士们一道狼吞虎咽,吃完饭稍事修整,两人就又投入到搬运石头的任务中去了。 先前对阵消耗了不少石头,趁现在全部补充到位。考虑到援军到来的不确定性,云霞让大家又多运了些石头过来。 看着大小姐和吴小姐都亲自上阵,小昆子和兵士们干劲更大了。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所需的石头很快就全部运到了城墙上。原来每个哨位一个大筐子,现在变成了两个,全都装了满满当当的石头。 聂新还在问云霞够不够,不够的话再运,其他不敢夸口,梁县的石头要多少有多少。 “聂大人,这些够用了。”云霞眉眼弯弯的笑道。 “哦,那就暂时这样,还要的话,李小姐尽管跟我讲。”聂新看了看城墙上一长溜石头筐子,笑着回应。 云霞点头:“好,我会的。聂大人快去吃饭吧。” 聂新一直忙前忙后,连饭都没顾上吃,云霞看在眼里,所以忙提醒他。 “嘿嘿,这忙起来还真忘了饿,不是李小姐说起,我都以为自己吃过饭了。”聂新哈哈笑道。 一上去连轴转,安排这,指挥那,虽然辛苦,但这心情却是非常快乐。聂新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今日是最有意思的一天。 能亲自参与到抗击西戎人的战事中去,保卫好自己的家园,就算是流血流汗,甚至献出生命都值了! 这是聂新心中最质朴的想法,同时他也打心眼里感谢李小姐和萧公子,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让他聂新有了这个机会。 一个兵士在云霞的授意下,给聂新端来了饭菜,聂新这才接过来,对云霞说:“那我就去祭祭五脏庙去了。” “聂大人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收拾西戎人。”云霞捏着拳头朝他笑说。 聂新再次朗笑:“听李小姐的。” 笑过端着大碗蹲在墙角,大口吃了起来。 而城里靠近城墙的一大块空地上,城防兵士们已经站成了方阵。 从西戎人那里得来的兵器进行了分配,有了这些补充,除城防兵士外,新招来的民壮们大部分人也分到了趁手的兵器,剩下的便拿了木棍、家里的砍刀做武器。 罗江、黄林、曾大强等人也英姿勃勃地站在民壮中,他们协助全喆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之后,全喆便催促他们到这边来帮忙。 几人都会些拳脚功夫,所以站到了民壮队列中的前排。 边城来的兵士带着他们趁着空闲操练起来,一方面熟悉兵器,一方面练习队形和配合,以备到最后不可避免的近身搏击。 此时是非常时期,只能临阵磨枪了。 梁县的城防兵士平日里并未经历过战事,基本上属于散兵游勇;而民壮们对战争的理解更如一张白纸。所以边城的兵士们刚开始训练的时候,这些人的队形、动作都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可言。 第918章 践诺 但是大家怀着一颗必胜的心,练得用功,练得刻苦,练得极为认真。一遍不行来两遍,两遍之后再继续,一遍又一遍,一遍复一遍,也不知道多少遍之后,他们渐渐掌握了一些章法,整个队伍看起来便像样了,口号声越来越响亮有气势,阵型也愈加整齐有力量了。 举廉和臣杭也加入其中,跟着大家一起,练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站在城墙上的云霞笑着点头,这样胸怀正义,勤奋操练的队伍一定会不断壮大,飞速进步,最后战无不胜的。 目前为止,她对守城战很满意,敌方损伤了不少人,我方却无一人伤亡,非常好! 现在就等苇杭平安归来,把乌涂交给对方,让对方自觉跳入挖好的坑中了。 乌其玛救回侄子后一定会卷土重来,若是他按捺不住下午出兵,父亲派来的援兵下午到,立刻合围他,杀他个落花流水;若是援兵下午没来,照现在的情势来看,我们再坚持一两天也不成问题。 这么想着,云霞弯了弯唇,唇角噙笑,把发亮的目光投向了汾县城方向,苇杭应该快回来了吧? 正骑在马上飞驰的苇杭突然就打了个喷嚏,把前面的乌涂吓得一哆嗦。 “驾!”看到乌涂像缩头乌龟般蜷着脖子,苇杭扯着唇笑了,这个窝囊废,连个喷嚏都能被吓成这样。 他拉紧缰绳,一声令下,把马骑得更快了。 刚才莫名其妙打喷嚏,一定是梁县那边盼着自己回去在念叨呢。这里面肯定也有云霞的念叨,她担心我,我得赶紧回去。 苇杭一边想着,一边眉目舒展,露出了明晃晃的笑容。 杨明亮三人此时已经往前走了好大一段路,三人沿途行来,发现梁县城外的村子都没有人了。进村里查探,发现好多人家的院门紧闭,且并未发现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看样子是有计划的撤走。 “我估计是大小姐把这些人都搬进城里保护起来了。”杨明亮长吁了一口气,心情放松的下了结论。 两个同伴赞成地点点头,大小姐那么聪明,能设计出井渠那样的东西,自然能有办法把这些人保护好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放松心情的杨明亮又拧起了眉头,叫了声不好。 “杨兄怎么了?”一个同伴忙追问他。 杨明亮一手拉着一个同伴,一边狂奔,一边说:“大小姐把人搬进城里,证明西戎人已经出手了,我们得赶紧赶到城外去,看看形势,希望能帮上大小姐的忙。” 两个同伴觉得杨兄的话甚有道理,于是三人用最快的速度往梁县城赶去。 梁县城外,苇杭的马从城墙拐角刚露出来头来,眼尖的云霞便看见了。 “苇杭兄回来了!”她激动的欢快大叫。 旁边的瑶华看了一眼,也跟着拍掌欢呼:“太好了,苇杭兄说到做到,连时间都算得差不多呢。” 引得大家都齐齐扑到城墙上,往那边看去。 果然见萧公子押着乌涂平安归来。 云霞朝瑶华一笑,便转身往登墙道拔足狂奔,要下去迎接苇杭。 城墙上立刻热闹起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欢笑。尤其是聂新的舅公,既然萧公子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汾县已经被夺回来了? 老人家激动得手打抖,下巴上的花白的长须也跟着打颤,忙拉着聂新说:“新儿,快去迎萧公子进城,顺便打听下汾县的情况。” 聂新胸有成竹地回答他:“舅公,不用打听,萧公子一定是办成了事情的。”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人喃喃自语了两声:“不过新儿,舅公想亲耳听萧公子说。” 说完自己往城墙下冲去,走得又急又快,聂新只得跟上,嘴里嚷着:“舅公,您慢点,当心摔跤。” 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期待的表情,似乎没有听到聂新的话,不但未停下脚步,反而还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聂新只得小跑上前,搀扶住他。 苇杭在洞开的大门面前停了马,一跃而下。 罗江等人一拥而上,把苇杭围在了中间。 与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苇杭把马缰绳丢给罗江,自己则走出人群,大踏步走向站在那边的云霞。 阳光斜斜的打在云霞身上,光影流动中姑娘笑颜如花站在那里,一双晶亮的眼睛里跳跃着真实的欢喜。给苇杭的感觉就像归家的旅人,看见亲人在门前翘首相盼一样,不禁暖意翻腾,心花绽放。 而云霞看着向自己走近的苇杭,只觉得眼前一亮,虽然逆着光,依然遮掩不住苇杭俊俏脸上飞扬的神采。此刻他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身凛然正气,一派英雄气概,怎么看怎么帅。 等他走近,站到自己面前,从风中奔波而至,裹挟来的清冽味道瞬间包围了云霞。 那味道很好闻,云霞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她忙垂下眼睑,但是红晕还是爬上了她的双颊。 云霞暗自咬唇,真是的,这样被苇杭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其实她多虑了,苇杭是看到了她的红脸,但他以为是被寒风刮的。 城门处风很大,吹得云霞的发丝飘扬起来,也把她白皙的脸冻红了,把苇杭心疼得紧,恨不得把云霞揽在怀里,给她温暖,隔绝风霜。 但他也只能想想,现在还不能付诸行动,所以便再往前走近了一些,希望用自己的身体帮云霞挡住寒风的侵袭。不过这样一来,距离近了,苇杭的鼻端便被姑娘身上淡淡的馨香给萦绕了。 于是他也同云霞一样,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见苇杭不出声,云霞忙飞快地瞟了瞟苇杭,见他低着头,耳根泛着可疑的红。看来某人也跟自己有差不多的内心活动。 云霞心中泛起甜滋滋的味道。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也不是回事啊。 她又赶紧瞅了瞅四周,还好,大家有的牵马;有的围着乌涂,被乌涂的滑稽样逗笑了;有的忙着关城门,倒是没有人注意打她和苇杭。 云霞呼出一口气,决定靠自己打破沉默。她盯着苇杭的鞋子说:“苇杭兄没有食言!” 轻柔悦耳的声音传到苇杭耳中,让他感到惬意舒服,于是收回神思,清了清嗓子说:“既有一诺,理当践行。” 在乌涂面前哈哈笑了好一阵的瑶华,总算挤出人群,冲到云霞和苇杭这边来了。 人未到,声音已先到:“苇杭兄,汾县那边怎么样了?” 接着瑶华脆生生的声音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萧公子,汾县已经夺回来了吧?” 是聂新的舅公赶到了。 第919章 有坑 苇杭连忙回答两人的问询,他语气轻松愉悦地说:“是的,汾县被夺回来了!不仅把那些个留在汾县的西戎兵给控制起来了,还把内贼给抓了!现在汾县人空前团结,誓要守好城门,保卫汾县。 陈立他们也已经投入其中了。” 聂新的舅公静了一息,消化了亲耳听到的好消息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被抹平了。 大概是太高兴了,老人家反而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倒是聂新哈哈笑着说:“看来舅公是喜极无语了,刚才为了亲耳听萧公子说汾县的情势,走得比我还快啊!” 他的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聂新舅公也笑着开了口:“是啊,是啊,我都高兴得说不出话了。我们汾县有你们相帮,是天大的福气。小老儿在此拜谢大家!” 说完朝着苇杭就要弯腰,被苇杭抢先一步给扶住了。 “老人家快别如此,打败西戎人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帮助汾县也是应当应份的,不用言谢。” 云霞接过苇杭的话头说对,同时请老人家放心,西戎人必然会吃败仗,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我们。 聂新的舅公捋着花白的长须,把头点得又快又有力。 其他的人被云霞的话鼓舞,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激荡着热情和勇气,以及无穷的斗志。 马车里,乌其玛陷入沉睡中。梦里,有好多人朝他走来,向他步步逼近,那些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甚至无头,还有的全身鲜血淋淋,骂着喊着说要找他算账。 乌其玛想大吼一声的,结果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准确地说是一群死人叫嚣着就要扑到他身上来了。 他感到那些人的怨愤很重,似乎对他极其仇视。 紧接着他晃到了以前被自己杀死的人,再细看,咬掉他耳朵的女人也在其间,嘴里还叼着半块带血的耳朵。 乌其玛身子一僵,猛然醒悟过来,这些人大概都是死在他手里的亡魂。他不禁心生恐惧,转身想跑,结果腿根本迈不动。 “拿命来!” “杀了他!” “别让他跑了!” 呼声阵阵,冤魂团团围住了他,有的掐向他的脖子,有的扭住他的胳膊,有的抓住他的大腿,有的张口欲咬,乌其玛吓惨了,连忙垂死挣扎,一阵乱扭,醒了。 全身冷汗,心慌意乱,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做噩梦了。 亲随见他脸色惨白,额头密密麻麻的汗,忙凑上来问他感觉好些没有? 乌其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亲随退下,暗暗撇了撇嘴,也不再出声。 马车内气氛压抑,死气沉沉。 等了好一会,乌其玛才缓过劲来。他记起晌午时要换回侄子乌涂,便蹭的坐了起来。 “时间到没有?派谁去救涂儿定下来没有?”他睡着之前吩咐亲随去挑人,亲随还没有回话。 “禀大将军,时间差不多了,手下愿意亲自前往。”亲随言不由衷地说,没办法,他去挑人反被那些人将了一军,最后把自己绕了进去。 乌其玛点了点头,他也属意亲随去,不过为保险起见,又让人把愣头青叫过来,让他跟亲随一同前去。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乌涂被苇杭扔到了中间地点,也算言而有信了。 扔下乌涂后,苇杭便如一阵旋风般骑马回了梁县,城门打开迎进了英雄,又立刻紧闭起来。 狼狈趴在地上的乌涂被乌其玛的亲随和愣头青两人救回那边,乌其玛见侄子完好无缺,总算放了心。 但是他的好心情并未延续下去,很快就心塞了。因为听到侄子说汾县被夺回,乌其玛气得差点把马车给拆了。 心中憋着的气差点让乌其玛发疯,他狠狠的骂了乌涂一顿发泄后,便下了马车,前往临时营帐,要召集众手下商量报仇的事情。 他乌其玛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今天一时不察上了梁县人的当,必定要讨回来才罢休的。 等手下来齐,乌其玛目露凶光,脸上横肉抽搐着对手下们说:“大家快一起想办法,咱们继续攻打梁县。这老子定要让梁县人知道我们的厉害,跟老子作对,有他们好受的。” 说完,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然后扫视了众手下一圈,让他们先说。 “杨兄,您的意思是西戎兵被大小姐他们逼退了?” 杨明亮很肯定地点点头:“你们看,西戎人人数绝对比梁县城的人数多,却不敢进攻,乖乖的呆在那边,只能是被大小姐他们牵制住了。” 在一个小山上的杨明亮指着西戎人集结的地方,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两个同伴听了他的分析,都信服的点了点头,夸赞说还是杨兄看得清楚。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杨兄您说说看,我们都听您的。” “对,杨兄,我们不能只看着不帮忙。” 两个同伴接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们确实很想投入到击败西戎人的战斗中,也很想为将军和大小姐效力。 杨明亮把视线收回来,揉了揉眉头说:“让我想想,若是情况不明,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帮倒忙的。” 两个同伴觉得也有道理,便说那就由杨兄做主。 梁县城墙上,云霞和苇杭并肩站着,看着下面用功操练的队伍,因为来要求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一个小方阵壮大了,变成了一个大方阵,再后来变成了两个方阵。 最先练习的方阵已颇具军队的雏形,大家的配合逐渐默契,往前推进时,气势很足,就连喊声都振聋发聩,足以给敌人震慑。 “进步相当神速啊!”云霞笑着感概。 苇杭点点头,转头对云霞说:“边城的兵士功莫大焉。如此看来,伯父治军确实严明有效。” “苇杭兄这个说法我很赞成,我爹和边城将士是当得起如此夸奖的。”云霞不客气地接受了苇杭对父亲的夸奖,还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蓝天白云,冬日暖阳,身侧的姑娘明眸皓齿,笑意嫣然,苇杭只觉得珠玉在侧,红袖添香,心情美得无法形容。 云霞的心情也很不错,她迈动轻盈的步子,往外侧城墙走去。 苇杭赶紧跟上,两人又再次并肩站着,看向了西戎人呆着的方向。 把乌涂还回去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乌其玛那边还没有动静,看来那家伙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才好,那家伙离我们挖的坑就更近了一步。最好挨到晚些时候援军到,那乌其玛的队伍就会稳稳的掉进坑里,然后被埋。 云霞越想越开心。 第920章 挖坑 乌其玛等了一会,见手下们一个个都不吭声,谁都不愿先开口,脸瞬间黑沉下来,那样子就是混进炭堆都不容易被发现。 最后乌其玛只能点兵点将,直接喊人回话。 经过一番拷问,又经过一番磨磨唧唧的商议,最后的结果是大部分手下建议趁晚上去偷袭。他们才不愿重蹈白天的覆辙呢,谁愿意傻乎乎的去送命?显然额图力他们的死了,对这些人的刺激还是挺大的。 乌涂在这个过程中总算找到了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凑到乌其玛面前说:“叔父,侄儿在梁县里面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至少摸清了那里没有多少兵马这个情况。” 乌其玛哈哈笑道:“我就说嘛,我乌氏的人都不是孬种。我们时时处处都没有忘记为大王效力。” 乌涂跟着干笑两声,打蛇随棍上地说:“叔父,其实我被抓时就存着潜入梁县打探的想法,所以假装配合,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么不要脸的话,乌涂竟然说得脸不红心不跳,那些手下都忍不住在心里撇嘴嘀咕。 “好,涂儿做得不错,你说说看,你觉得晚上偷袭怎样?”同样不要脸的乌其玛接话发问。 “禀叔父,侄子也认为晚上偷袭可行,这样我们胜算很大。” 乌涂这句话让那些手下来了精神,纷纷表示小将军英明,和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乌其玛的黑炭脸总算荡漾起笑容了,他拍着大腿说:“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我们就晚上突袭梁县。就凭他们那些不入流的少量兵马,能是我们的对手?你们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他们,一展我西戎大军的丰威。这一仗我会论功行赏,功劳最大的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从早晨这些手下的表现,乌其玛已经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毕竟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队,不是那么好使唤的,总得给点刺激才行。 反正最后都是大王出钱,而最大的得利者是他乌其玛,何乐不为? 乌其玛这边定下歹计的同时,杨明亮一拍大腿说:“我想到了,副统领他们绕道过来,估计要今天子夜时分才能到,我们得想法把西戎人留在这里才行,让大小姐和副统领来个合围,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杨明亮的话让两个同伴瞬间热血沸腾,四只眼睛闪动着希翼的光,甚至拍手叫起好来。 跟着三人同时开怀大笑。 不过一个小将先收了笑,对着杨明亮提出了疑问:“杨兄说得是没错,但我们只有三人要怎么留住那么多西戎人?除非西戎人自己不离开。” 另一个小将听了,搓着手点头称是。 杨明亮笑道:“他们不走当然最好,要走的话我们便把他们的退路给堵上。” “杨兄的意思是…”先前发问的小将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答案呼之欲出时还欠了那么点火候,所以直接看向了杨明亮。 杨明亮只说了一个字,两个小将立刻激动叫嚷起来,催促杨明亮快带他们去。 到附近的庄子找了三把锄头,杨明亮三人小分队在西戎人退兵的必经之路上开始挥锄挖路,意欲给西戎人退兵制造大麻烦。 梁县城墙上,负责侦查的兵士们丝毫不敢懈怠,密切监视着城墙外。 而城里的练兵队伍还在继续操练中,民壮们组成的方阵已经初具军队队伍的雏形。 苇杭亲自上阵对他们进行指导,云霞和瑶华在旁边观看,看到精彩处,两人一边口中叫好,一边鼓掌称赞,生生把手都拍红了。 那边杨明亮三人干得热火朝天,大冬天的,三人却干得浑身发汗,脱了外袍,只穿了里面的单衣,把锄头舞得飞快。 挖好一个长坑,他们拖来树枝伪装好,西戎人不注意就会栽进去,尤其是骑兵,掉下去多半会受伤。 杨明亮看着第一个成品,自豪地说:“咱们这就像猎人挖的陷阱,等着猎物掉进来。西戎贼要是敢跑,就请他们好好感受下掉到陷阱里的滋味。” “那是,不摔他们个狠的他们不知道疼。” “若是我们人多,就可以给西戎人挖个大坟坑,让他们直接入土去。” 三人嘻嘻哈哈笑着往西戎人驻扎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又开始挖第二个坑。 既然要阻挡西戎贼撤退,一个坑自然是不够的,得多挖几个才行。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太阳西下,就要落山了。 站在城墙上的苇杭和云霞看着夕阳一点点往下沉,淡淡的暮色合上来,对面的敌营没有任何动作,情知一切都在朝他们希望的方向走,不免心情愉悦。 “苇杭兄,乌其玛可算又听话了一回。” “是啊,乌其玛配合我们得紧,叫他晚上出动,他自然是不敢白天出动的。” 因为开心,苇杭难得风趣了一把。 咯咯咯,云霞笑出声来。 在云霞银铃般的笑声中,苇杭突然就把他心里想问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 “云霞,若是有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瞒着你一些事情,你知道后会生气吗?” 这些天他好几次听到云霞说反感有人对她隐瞒真相,希望被人坦诚以待,心中难免忐忑,因为他便瞒了云霞很多事,所以怕云霞不高兴。 云霞抬眼看向苇杭,夕阳下,少年人帅气的脸上浮动着光彩,眼中微芒闪动,专注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云霞垂下眼睑,长睫毛忽闪了几下,眼中划过调皮的光。她故意反问了一句:“苇杭兄为什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苇杭下意识地摆手道:“不是突然想起的,是早就想问了。”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我的感受不一定有参考性。” 云霞继续俏皮。 “无妨,还请云霞告诉我你的感受。”苇杭声音小小的乞求。 云霞强自憋着笑。 这段时间她有意无意,旁敲侧击的对苇杭表明了自己对被欺瞒的态度,希望他能主动跟自己说清楚为什么要装傻,说清楚以明光身份呆在她身边的原因。 看来有效果了,瞧瞧苇杭同学一脸紧张等答案的样子就知道了。也是聪明如苇杭,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呢? 嗯嗯,苇杭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嘛,嘿嘿,得继续逗逗他。 在心里夸了苇杭一句后,云霞清了清嗓子,整肃神情道:“若是我的话,当然会生气的。比如说明光骗我,我就会很生气。对了,苇杭兄装傻的时候,还听到了我和师姐说明光的事,好讨厌。” 云霞回答苇杭的同时没忘嗔怪他一句。 苇杭显然没想到云霞会这样说,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呆愣当场。 “又挖好一个!”杨明亮小分队继续欢呼,夜色降临,他们也已经挖好了五个坑了。 第921章 合围 又挖好一个坑后,杨明亮三人收了工。 此时三人已经累得手脚酸软,刚才他们全凭着一腔热血在挖坑。 现在总算挖完了,挖出的土也妥善处理了,三人一下就放松下来,丢了锄头,捶打着胳膊,兀自笑开了。 休整了一会儿,杨明亮对两个小将说了接下来的打算。 我们到第一个坑前守着,等副统领他们来了好禀告。若是西戎人乖乖呆在原地的话,让弟兄们一起上,三两下就能把坑给填平了,然后直接冲向敌营,灭了西戎贼。 两个倒在路旁土坡上的小将立刻一跃而起,大声说好,其中一个性急的已径直冲第一个坑走去。 杨明亮笑着跳起,和另一个小将跟着他的步子追上去,杨明亮居中,两个小将一左一右被杨明亮揽着肩膀,三人在夜色中走得又快又有力。 此时的梁县城墙上,苇杭时不时的悄悄看向和瑶华一起窃窃私语的云霞。 回想起刚才和云霞的交谈,苇杭还在意犹未尽中。 当时云霞挑着眉,一双眼睛含嗔带怨的看着他,说他偷听了她和瑶华说明光的事情时,瞬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时,云霞已经恢复平静的神色,但她刚才那生动的眉眼却刻进了苇杭心中。 云霞,我就是明光,我不是故意要欺瞒你的。 这句话在他舌边滚动,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云霞抢在他前面先说了一句:“算了,听到就听到了吧,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 苇杭刚想好的解释似乎也不用说出来了,他下意识的红着脸说:“谢谢云霞不怪我。” 云霞挑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不客气。好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了,你觉得有没有参考意义?” 苇杭忙把头点成鸡啄米,千言万语在心中翻腾,却斟酌过去,斟酌过来,愣是不知道先从哪里说起。 恰好此时罗江来找他,倒帮他解了围,他趁机跟着罗江走了。 再继续杵在那的话,自己慌乱无措,也让云霞尴尬,这样可不好。 等他跟着罗江去处理好事情回来,见云霞和瑶华头碰头的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苇杭便在离开她们稍远的地方呆着。 短暂的清闲,让他有功夫回忆刚才和云霞的对话,云霞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的一颦一笑都丝毫不差地刻在脑海中。这会儿又细细咀嚼一番,越想越有趣,越想越开心。 和瑶华说着话的云霞,抽空关注了下苇杭。 见苇杭一个人站在那边,夜色笼罩着他的身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云霞就是那么笃定的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在回忆刚才的事。 想着刚才苇杭听了她的话,清俊的眉眼上立刻染了明显的忧思,在夕阳的光晕下,竟生出了让人心疼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云霞都想跟苇杭坦白自己是逗他玩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罢,这就算是给苇杭一个小小的惩罚吧,谁叫他先瞒着我呢,哼,还瞒得滴水不漏,特别是他离开后的那段时间让我那么难过,这点惩罚也不足为过嘛。 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云霞便把自己心中冒出来的不忍心给压了下去。同时在心里偷笑了一番,这次换成苇杭被她摆一道,这段时间估计够苇杭好好体会一番我当时的心境了。 阿嚏,那边的苇杭突然打了个喷嚏,云霞听了,借着瑶华的话咯咯笑了起来。 搞得瑶华没太明白,刚才自己说的话好像并不是多好笑,师妹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在即将展开的大战前,师妹还能有如此的好心态,镇定自若且胸中有数,真是厉害,让人佩服! 想到这里,瑶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银铃般的低笑声随风飘散,如同在静夜里奏响了一首悦耳的歌曲,温暖了城墙上兵士们的心,也舒缓了他们绷紧的情绪。 继而导致梁县城墙上的氛围全无大战前的紧张,一派轻松。 时间过得很快,夜色浓如化不开的墨,伸手都不见五指。城墙外万籁俱静,跟平常的冬夜没有任何区别。 轮班值守的城防兵士们换了岗,刚才休息好了的接班士兵们精神抖擞,密切注意着西戎人的动静。 苇杭睡了一觉便醒了,重新穿上盔甲,整装出了角楼,向城墙中间走去。 乌其玛的临时营帐内,昏暗的灯光下,集结而来的手下分列左右两边,正在等着乌其玛下命令。 这次排兵布阵乌其玛是动了很大心思的,先头部队由愣头青亲自带领,乌其玛不仅许了愣头青金银珠宝、加官进爵,还许了他一门好姻缘。 愣头青高兴的以头撞地谢大将军,并发誓要斩立头功,以此报答大将军对自己的厚爱。 在愣头青的带动效应下,又有几个手下接了命令。 布置得差不多之后,乌其玛看了看众人,又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宣布了他也要亲自上阵的消息。 当然,他呆在中军,前锋后卫环绕,而负责保障他安全的任务,乌其玛指派给了乌涂。 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让涂儿去冒险,所以让乌涂来保护自己,一来把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二来还美名其曰他是担任了最重要和艰巨的任务。 反正他们叔侄在最安全的位置,万一攻城不利有危险的话,他们也好立刻转身跑路。 乌涂学着愣头青,跪地磕头表示定要保护好大将军安全,为大王的大业贡献自己全部力量。 “涂儿好样的! 现在全体听令,准备出发。” 乌其玛站起身,发号施令。 亲随跟着乌其玛往临时营帐外走去,看着乌其玛大步走动的样子在心里怪随军大夫,这么快就让乌其玛退了热。 真是的,也不让乌其玛多遭点罪,竟然这么快就对症下药,倒是便宜了他。 西戎军队摸黑前进准备攻城的时候,杨明亮三人等来了王泽副统领带来的军队。 王泽听了杨明亮的汇报夸奖了他们三人,命人重新填好了坑,带着援军堵在了西戎人的后面。 西戎人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背后已经有人合围上来。 第922章 前菜 梁县城墙越来越近,愣头青看着毫无动静的城墙,心里难免激动起来。 现在他看前面的梁县就跟看金银珠宝和官位爵位一般,恨不得即刻攻下梁县,拿到奖励和赏赐,光宗耀祖,过上大富大贵的好生活。 想到这些,愣头青的双眼在黑夜中放光,就跟狼眼睛一样,充满贪婪和凶狠。 城墙上早就发现了下面西戎兵的黑阵,正如鬼影一样在悄悄晃动着。 城墙上的兵士们听令而行,按兵不动,个个都屏住呼吸,就像潜伏狩猎的豹子一般,准备伺机扑出去,把猎物收入囊中。 云霞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苇杭,见他一动不动的融在黑暗中,身形挺直,给人一如既往的心安感觉。 愣头青带领的鬼影阵进入了能攻击的距离,苇杭抬手碰了碰身边的兵士,身边的兵士明白了,立即跟苇杭一样,把苇杭的命令传达给了他旁边的人。 一个传一个,很快城墙上的兵士们都知道了,大战真的来了,不过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愣头青的鬼影阵正往前推进时,就见天上飞来一点火星子,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在他们中间炸响。 鬼魅一样的队形瞬间就开锅了,有一个西戎兵诈尸一般跳起来,嘴里哇啦哇啦大叫。 他的声音还未落,又有很多红星子落了下来,很快他一个人的叫声被掩盖了,周围的同伴比他叫得还要大声。 城墙上,梁县兵士们全都咧着嘴无声笑开了,手中点燃的一挂挂爆竹如飞蝗,密集的飞向西戎人。 哈哈哈,李小姐说请西戎兵吃炮仗,没想到这么过瘾,听着鬼哭狼嚎,兵士们简直乐开花了。 愣头青被一个爆竹崩到了眼睛,捂着冒血的右眼,气急败坏的跳脚,就跟在招魂一般。 不过就算他是先头部队的首领,他的声音也没能压住手下此起彼伏的大叫声,一群西戎人就跟在比赛吊嗓子,唯恐落于人后一样拼命叫。 “现在再给他们加加油!”苇杭笑着拉开了弓,嗡的一声,利剑射出,直接对准那跳腾的鬼影而去。 很快一声惨叫,有个黑影倒下。 那鬼阵更乱了,叽哇大叫的声音大得震耳了,且都还带着颤音。 小昆子同步翻译后,大家便知道苇杭摸黑射出的箭居然刺进了一个西戎兵的胸膛,使那家伙当场丧命。 乌其玛在中军阵里隐约听到前面声音,以为愣头青在交战,还在高兴,笑着跟乌涂说,这次发掘出来的愣头青还不错,肯卖力还听指挥。 叔侄俩心照不宣的笑了一气。 但是笑声未落,便有兵士来报:“大,大将军,先头部队被袭击了。” “什么?”乌其玛一拍大腿站起来,他不相信,他们是去偷袭的,怎么反被偷袭?再说这才多长时间,愣头青就坚持不住了? 乌涂听了,笑声一下就卡在喉咙里了,憋得很是难受。但他很清楚,这种时候万万不能给叔父添堵,否则是要倒霉的。 “禀大将军,那梁县人太狡猾,竟然向我军丢爆竹。”报信的士兵在乌其玛目露凶光的逼视下,一口气说了出来。 乌其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耳朵,结果摸到受伤的耳朵,呲牙痛呼了一声。 娘的,老子怎的忘了,老子的耳朵本就出问题了。 都怪那该死的娘们,害得老子受罪。 乌其玛刚在心里骂了一句,脑海里立刻浮现开头做的梦,突然就浑身一紧,背上爬了一层汗。 报信的兵士见大将军黑着脸不出声,本来还要汇报有兵士被箭射死这件事的,突然就不确定该不该汇报了。 其实他不汇报也对,因为此时汇报的内容已经不准确了,就这会功夫,又有几个兵士被射杀,还有几个被射伤的,就连愣头青的大腿都中了一箭,已经倒在担架上被抬向这里了。 “禀大将军,漆玛副将受伤了!” 好在这时门外想起了禀报声。 原先报信的兵士松了口气,有人接替禀报,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乌其玛脸更黑了,好你个漆玛,刚还夸赞你有用处,现在就成了废物。 他撩开马车帘子,借着油灯看了看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但却咬着牙没吭声的漆玛,挥手指了指那边说:“让随军大夫给他拔箭治伤。” “大将军,属下,属下无能,辜负了您的栽培。”愣头青强撑着给乌其玛道歉,觉得不好意思。 乌其玛在心里骂蠢货,表面上还是假惺惺地劝慰了几句。 打发走愣头青,乌其玛问第二队到位没有? 亲随回复已经到位。 乌其玛便带了一队人马往前走去,想看看第二队目前的情况。 第二队举着盾牌,在盾牌掩护下向城墙逼近。 刚才的爆竹加弓箭攻击一波,收效不错,乌其玛的先锋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溃败下去。 “云霞的点子再一次立了奇功!”在大家七嘴八夸奖云霞之后,剩下苇杭和云霞两人时,苇杭又真诚地表扬了云霞一次。 清越好听的夸奖声落入云霞耳中,让云霞的心情无比舒畅。 “苇杭兄,其实你也不错,箭无虚发,为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咱们俩算彼此彼此。” 云霞也真诚的夸奖了苇杭。 苇杭杨唇笑道:“我们这算是互相吹捧么?” 云霞莞尔,苇杭同学也要冷幽默一下,那我得奉陪。 她调皮地指了指天说:“好像是的哎,就我俩刚才互夸,看天上都有牛在飞了。” 云霞刚指着天的时候,苇杭还不明白是啥意思,听了云霞的话后立刻秒懂了意思,当即朗笑出声。 云霞也笑,她银铃般的笑声和苇杭清朗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飘散,在城墙上打着旋,飞入兵士们的耳朵里和心里,让大家的信心更加足了。 “鬼阵二队出现了。”负责侦查的兵士扔出几个点燃的火把,瞬间照亮了城墙下一大片地方,西戎兵根本无法遁形。 “这次又上石头宴,刚才的爆竹算是给他们的开胃前菜,现在给他们来个正餐,撑死他们。” 云霞气定神闲地挥手宣布。 第923章 投石 乌其玛走到弓箭什么的都射不到的安全地方便停了下来。 “给我冲,拿下梁县重重有赏!”他挥手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声音在暗夜中飘荡,听着就像招魂曲。 前面的鬼阵头领一听,便催促手下往前推进,吸取了愣头青漆玛那队的教训,这些人都举着盾牌随时好护住自己不被爆竹所伤。 愣头青那队幸存没受伤的几个兵士被编入第二队,在他们的描绘下,第二队的兵士都暗自咋舌,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当冲锋者,要不然会挺惨的。 现在有盾牌在,至少可以遮挡下。 他们往城门涌去,快到城门的时,并没有遭到炮竹和弓箭袭击,自以为躲过一劫不免得意。 哪知道得意还未持续几息时间,从天而降的火把把他们暴露得清清楚楚。 “扔,对准了扔!”聂新激动的发出命令。 他的命令立即被城墙上的兵士们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石头扔下去,西戎兵的鬼叫声立刻响起,有不少兵士已经中招。 躲过了爆竹的家伙们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大石头。 头领大叫着让手下们举起盾牌遮挡。 慌乱中,盾牌的和盾牌的撞击声,石头和盾牌的撞击声,石头打在西戎兵身上的噗噗声,还有惨叫声,头领的骂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吵得不得安宁。 乌其玛跳脚骂一群蠢货,连石头都对付不了。 他唤来亲随命令道:“快去传我的命令,二队不要自乱阵脚,用盾牌掩护推进;三队、四队一起上,分散阵形,从两翼包抄。” 亲随应声跑去传令去了。 应该说乌其玛这个方案还是比较合理的,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算他再怎么蹦哒,最后也只有覆灭的命。 城墙上的弓箭手,这次已经把弓箭头浸了桐油,等着射出的时候,就直接点燃,让西戎人尝试下火箭的厉害。 而云霞则站在连夜赶制,由云霞设计,集梁县人智慧于一体的两个投石机面前,对使用投石机的兵士们做临战前的最后训导。 投石机所投石头的距离较远,可以对付乌其玛的中军。 等着自认为安全的乌其玛,被突如其来的大石头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就知道梁县不是他想攻打就能攻打的。 抱着这个心理的兵士们,学操作投石机时特别认真,在最短的时间里愣是掌握了投石技巧,看着自己投出的石头在空中划出弧线,飞向远方,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下午的时候,几个兵士在城墙下的空地一边紧锣密鼓地练习,一边说起投石机精妙好用,相当不错。 “现在咱们在平地上都能投掷那么远,等把投石机拉到城墙上,那不得打到西戎人阵营后头去?”一个兵士笑嘻嘻地说。 挨着他站着的另一个兵士说:“那可不,人李小姐和萧公子都说了,这个投石机能对付乌其玛的中军,甚至是后卫。”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投石机,眼中充满喜爱。 另一个年长点的兵士说:“伙计们,有这么好的兵器,咱们得配合好,拼力打出气势,大胜一场。” 他攥着两个拳头,神色严肃而坚定。 其他的兵士纷纷点头表示一定会的。 年长的兵士满意一笑,转头对右手边的兵士说:“刚才你说投石机是咱们大小姐设计的,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我听到聂大人跟做投石机的人这么说的。还说别看大小姐设计的这个投石机小,可灵活机巧,性能好着哪。” “咱们大小姐本就是仙女般的人物自然做出的物件也不凡。”另一个兵士没有半分迟疑,接过话头就夸奖起云霞来。 先前问话的年长兵士连忙申明:“我问你绝对没有怀疑投石机不是大小姐做的,是想搞清楚你从哪儿探听到的消息。” “知道,海哥你才不会怀疑呢,你对大小姐的才干可是夸不离口的。”那兵士笑着回了一句。 被唤作海哥的兵士咧嘴一笑:“还是光弟了解咱。话说回来,咱们这几天在大小姐手下效力,亲眼见识了大小姐的才干,还有谁人会不夸大小姐的?” 海哥的话音落,几个兵士都赞同点头。 “是啊,李将军是我最佩服的人,现在大小姐就是我第二佩服的人。” “人家说将门无犬子,李将军的闺女都这么厉害,咱们大公子以后也一定很厉害的!” “那当然,还有萧公子也是很厉害。” ………… 兵士们一边说一边练习投石,越练越起劲,越练越娴熟。 现在他们的崇拜偶像站在面前,问他们有信心没有,他们把胸膛拍得山响,齐声而响亮地回答:“有!” “好,就拜托各位了!”云霞朝他们施礼,兵士们忙摆手口称使不得,又乱乱的跟大小姐回礼。 放在城墙根下的一溜风灯,火苗都很旺,离着两个投石机最近的一盏灯,突然爆出灯花,在灯罩里摇曳,映照这着兵士们忙而不乱的身影。 云霞退到一边,对聂新说:“大叔,这投石机还有需要改良的地方,等下次再做出来的就更加好用的。” 聂新笑道:“李小姐是精益求精之人,聂某人佩服之至。其实这两个投石机已经威力很大了,下午他们试用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 这时嗖的一声,苇杭射出了第一支带着火的弓箭,弓箭落入敌阵中立刻引起喧闹。 其他弓箭手的火箭一支接一支也跟着射向敌阵,成功阻止了敌阵再往前。 敌阵停滞不前,乌其玛大发雷霆,传令让前军排除万难,勇敢往前冲。 自己也带着中军往前推进了一截。 这样乌其玛的中军离投石机的距离越发近了。 城墙上的投石兵士们发现之后,开心得互相拍掌庆祝。 被乌其玛逼着往前的前军苦逼地顶着石头雨,火箭,哀嚎着,鬼叫着推进。 时不时有人受伤,有人倒地再也不起,不管是中间,还是两翼队伍阵型都陷入混乱中。 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打前站的西戎兵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强,难免暗暗怨声载道,大将军倒是呆在安全的地方,却让他们来送命。 第924章 溃败 打前站的西戎兵心中愤愤的同时,城墙上的石头、火箭继续不停歇朝他们丢来,很快这些人中大部分人连愤愤不平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直接扑倒在地上奔了黄泉。 不过让他们至死都牵挂的乌其玛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马上就要受到重创。 乌其玛见前军溃败,心中火起,叉着腰,黑着脸命令中军接上。 乌涂站在叔父身边,觍脸讨好道:“叔父,您可是精贵的人,不可去冒险。” 乌其玛扯了扯唇,心中暗笑,笑话,他怎么可能做那种傻事?现在的情形是不让中军冲上去不行,所以他命令中军上,这样自己也算做足了面子功夫,但他自然是不会跟着中军往前,他乌其玛这条命多宝贵啊。 他还会让后卫军来护着他,如果情势一有不妙,他就立刻让后卫军护着他掉头撤退。 “涂儿,你跟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的安全。”乌其玛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乌涂立刻明白这是叔父要罩着他的意思,不仅让他呆在安静的地方,还美名其曰是让他保护叔父的安全,立马笑烂了脸。 “叔父,侄儿明白,定会时时呆在叔父身边保护您。”乌涂答应得脆生生的。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在前面响起,接着便是惊叫声。 叫什么? 乌其玛猛地撩开马车帘子,不过他刚露出头,就见一团大黑影朝这边飞来。 那是什么东西? 从乌其玛旁边钻出头看的乌涂也看到了,当即抖着声音喊道:“叔父,他,他们的石头怎么能飞得这么远?” “呔,快点掉头往后。”乌涂的话点醒了乌其玛,他明白了,黑影是大石头,立刻命令车夫撤退。 命令完,乌其玛缩回头,脸色惨白的靠在车厢里,嘟囔道:“梁县居然有投石机,而且他们怎么能投这么远?”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到能把石头投这么远的投石机,还是在梁县这样的小地方。 乌其玛实在是想不通,后背甚至有点发麻。 马车外的马车夫听了乌其玛的话,立马甩鞭子让马掉头,马本来就受惊了,被鞭子一抽,登时狂跳起来。 乌其玛叔侄被猛的一抖,两人都跳了起来。乌涂吓得大叫,乌其玛则捂着受伤的耳朵大骂车夫。 车外再传来巨响,又有大石头降临阵中,中军添了一大片死伤者。 车夫拽缰绳的手都勒出了血,才算把马给控制住了,在他的指挥下马开始掉头。 但是在掉头的过程中,一块大石头砸在了车厢顶上,直接砸穿车厢顶,好巧不巧落在了乌涂坐的那边。 乌涂被吓懵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乌其玛毕竟是老贼,果断出手拉了乌涂一把,总算让乌涂躲过了一劫,但肩膀上被石头砸了一下,石头滚落在车厢板上还在跳腾。 有鲜血滴下来,乌涂捂着胳膊,因为太疼,他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只惨白着脸瞪着乌其玛。 看着乌涂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乌其玛也有些心惊,但是现在先撤退才是紧要。所以乌其玛咬牙扭头,不再看乌涂,只喝叫车夫快跑。 梁县这帮人太可怖了,居然有如此威力的投石机,这么远都能攻击,小小一个梁县,怎么得到这种武器的? 镖局那帮家伙半点都没有发现,简直是废物蠢货。 车夫使出吃奶的劲,又抽又吼,总算把马车赶到后面去了。 乌其玛松了口气,伸出头叫人传随军大夫来给乌涂治伤。 乌涂这会儿总算回神了,尖利嚎叫的声音无比之大。 此刻中军阵乱成一锅粥,前军基本已经覆灭,随着乌其玛撤退的后卫军中的某些兵士,一边狼狈撤退,一边回头看前军和中军被石头砸的惨状。 这一看不打紧,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回过头来跑得更快,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不在前军和中军,否则现在死伤的就是他们了。 苇杭搭在弓上的箭被云霞点燃后,苇杭一拉弓,着火的箭呼啸而去,直插向正处在混乱中的西戎军里。 箭最后插到了二小队的头领面门上,箭头上的火把他的皮肉烧得滋滋作响,鲜血顺着面门往下流,瞬间把脸给他糊上了。 这家伙惨叫了几声后倒地,等身边的兵士把他扶起来时,他人已经不行了,连瞳孔都散了。 正准备喊救人的兵士发现头领头一歪,手也垂了下来,喊他没有反应,知道他没救了,便扔下不管自顾自逃命去了。 而投石的兵士配合默契,递石头的,装石头的,投石头的,大家有条不紊,让大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飞向敌阵。 大石所到之处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声浪,然后血腥气越发浓厚,在夜空中弥漫。 乌其玛最后的屏障已然溃不成军。 云霞和苇杭都笑了,这场仗打出了气势,打得真爽,简直是酣畅淋漓。 以少克多,己方零伤亡,敌方伤亡惨重,完胜的节奏啊。 西戎人想搞事,没曾想自己被搞得一败涂地,出师不利,在今后的对战中,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心理阴影。 苇杭又熟练地搭上浸了桐油的箭,云霞则用小火把点燃桐油,接着一支火箭从苇杭手中启航。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边,乌涂哀嚎着被包扎好了后,就心急地驱走了一干手下,哭丧着脸对乌其玛说:“叔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乌其玛今天确实被打击惨了,到手的汾县愣是给搞丢了;而梁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兵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成了他攻不下的硬骨头;现在这个架势,要攻下梁县怕是不可能了。 可是就这么撤退,乌其玛又不甘心。 现在被侄子这么一问,乌其玛心头不免毛焦火辣的,更加拿不定主意。 受伤的叔侄俩,一个包着头,一个吊着胳膊,姿势难看不说,还时不时的呲牙咧嘴,看着感觉异常滑稽。 “把跟着我的头领都叫来。”乌其玛撩开马车帘子吼了一句。 亲随应了之后去找人了。 没一会儿,四个仅存的头领灰头土脸的过来了。 “你们说说,我们还攻不攻打?” 四个头领全都表示不能再攻打了。 “大将军,属下认为,他们有投石机,恐怕我军没有胜算,不如先撤退到郡府,再重做打算。” “是啊,大将军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 另一个手下直接用乌其玛的话来堵乌其玛的嘴。 乌其玛纵然想发火也没有名目了,他确实爱说这句话。 侧耳听了听,背后喊声震天,不用看,乌其玛也知道自己的兵士损失不小。现在就看着跟自己一道后撤的百余人了,若再不做出决定,万一这百余人再折了,他今天就得担上指挥不利的罪名。 第925章 覆灭 于是乌其玛果断决定,先撤退! “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到郡府去再说。传我的命令,迅速后撤!” 乌其玛说完之后,几个头领便负责去向各自的手下传令。 乌涂则赶紧催促车夫,让他把马车赶快点。 就跟火烧腚一般,乌其玛带着后卫军跑得飞快。 梁县城墙上的兵士们见点点灯光中,一群人越来越远,知道是西戎军败退了,都欢呼起来。 而梁县原先的城防兵士们尤其激动,这在他们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竟然在眼皮子下发生了。梁县不仅抵挡住了这么多西戎兵,还大胜西戎兵,这怎么能不让他们高兴?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萧公子和李小姐他们带来的,城防兵士们心中对云霞他们几人的感激之情更加强烈,感恩之心也更甚。 城墙上的欢乐城墙下还活着的西戎兵一点都无法体会,他们发现大将军和后卫军撤了之后,心都凉了,被寒心和恐惧支配,已经全无斗志。 “现在可以出城去收拾这些残兵败将了。”苇杭对聂新点了点头。 聂新立刻通知了下去,兵士和民壮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好,列阵出城,与城外为数不多的西戎兵短兵相接,展开近身搏斗。 苇杭对他们很有信心,所以并未离开城墙,而是继续站在原地。 见苇杭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云霞也安然地站在了他身边。 两人心情不错的一起看好戏,反正胜利一定是属于梁县的。 城门打开后,梁县兵士们英勇冲了出去。 城墙前,大部分本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西戎兵,想着他们又被大将军所抛弃,哪里还有心思与梁县兵士们争斗,索性直接缴械投降。剩下少许几个心存侥幸,还想垂死挣扎的西戎兵,不知天高地厚地朝梁县士兵冲来。 在梁县士兵很快列阵合围住他们,这几个家伙交手没一会儿,便被杀死在地上,除了让血腥味更浓了那么一点外,再没有半点存在感,又重新没入了黑暗中。 投降的西戎兵被押解进城,先关押了起来。 城门前这场战役速战速决,等一切搞定,乌其玛的后卫军才逐渐跑出了大家的视线中。 “苇杭兄,乌其玛跑得好像早了点,只可惜援军还没有到。”对于乌其玛逃跑,云霞还是有遗憾的。她原本是希望乌其玛能坚持到援军到来,被合围剿灭的。 看来乌其玛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竟然这么快就脚底抹油闪人了。盯着乌其玛军阵后退的方向,云霞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无妨,他们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苇杭出声安慰云霞。 这时举廉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瑶华。 举廉站定后,略略喘息平静下来便问苇杭和云霞,有没有办法牵制住乌其玛,让他别跑? 瑶华到了,也指着西戎人那边道:“师妹,你说乌其玛会跑到哪里去?我们的援军还没来,难道就这样让他溜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显然,这里的人全为了乌其玛操碎了心,大家都希望乌其玛能多抵抗一会儿。 对敌军居然还要这样想,也是没谁了。 云霞眨巴了下眼睛,收回视线看向瑶华说:“十五兄,师姐,乌其玛太令我们失望了,打定主意要逃跑,留都留不住啊!至于这家伙要逃窜到哪里去,我心里也没有谱。” “我觉得他们会去郡府。”苇杭接过话茬,拧着眉头说。 “去郡府?为什么?”几乎是同时,举廉、瑶华和云霞问了出来。 苇杭点点头,很有把握地说:“我去汾县时听到了些消息,再结合之前在梁县打探的,分析出来的。” 云霞摸着下巴,想着苇杭的话,突然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对,乌其玛应该是想撤到郡府去。 好县令全定文是被郡府抓走的,郡守参与其中,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西戎人长期在这个郡活动,梁县、汾县都有内应,特别是梁县的徐猛渊,还为西戎人提供了藏武器的山洞……这些事实证明,郡守与西戎人的关系不清不楚。 借着风灯的光,苇杭看见云霞一副了然的表情,便知道聪明的云霞已经意识到这中间的玄机。 不过,举廉和瑶华还是不太清楚,所以苇杭便把自己在汾县听到的,结合梁县的事情,跟他们讲解分析了一番,而云霞时不时的补充那么一两句,举廉和瑶华恍然大悟,直夸苇杭分析得非常有理。 只是这样一来,让乌其玛逃到郡守休养生息,太便宜了这家伙。 而且,郡府那边因为郡守的关系而背叛朝廷,与西戎人联合起来反了,比梁县和汾县这种小县城,影响就更加大了。 这些道理,他们四人都很明白,所以几个人的担心也越来越重。 浓浓夜色看似平静,却似乎有暗涌在流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乌其玛的后卫军慌乱逃跑了一阵,见后面并无追兵才放缓了逃窜速度。 亲随对乌其玛说,大将军英明,梁县那帮人果然不敢追来。 乌其玛早就断言过,梁县那点人只敢在城里蹦跶,连城门都不敢出,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否则他们撤退,梁县人就该乘胜追击的,结果呢,全缩在城里连面都没露。 听了亲随的恭维,乌其玛得意地仰了仰头,两个朝天鼻孔翘得更高了,从鼻中哼了一声说:“谅他们也没胆子出城与我们迎战。老子这次不能胜他们,不过是因为昨天被那该死的女人触了霉头罢了。等下次挑战,老子定要让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一阵打杀声。 乌其玛本能地撩开车帘子扭头往后看,他以为是梁县人追来了,可后面根本就没有追兵,乌其玛再仔细一听,糟糕,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 此时,在乌其玛撤退队伍最前面的西戎兵与一队兵马正在厮杀。 黑暗中,西戎兵都没看清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人,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好惹的,他们身形晃动,手起刀落,行动敏捷、利落、训练有素。 低沉的喊杀声从他们口中传出,西戎兵应声倒下了好几个。 反应过来的其他西戎兵拿起武器开始抵抗,很快他们发现,这是一只真正的军队,非常厉害,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报—大,大将军,不好了,前面有伏兵。”有个头领屁滚尿流地跑回到乌其玛的马车前。 伏兵?乌其玛头嗡的一声,整个人晃了晃,心中大叫不妙。 怎么会有伏兵的,哪里来的伏兵? 乌涂吓得都顾不上肩膀的伤痛,直着嗓子问乌其玛该怎么办? “闭嘴,不要吵着老子想办法。”乌其玛喝止了乌涂。 前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在喊杀声中,夹杂着西戎兵凄厉的嘶吼,困兽般的嚎叫,兵器撞击后人倒地的声音…… 乌其玛借着自己马车前的灯看到了,前面自己的兵正一片一片的往下倒,刺鼻的血腥味随之蔓延开来。 那些杀他们的人正踩着他们的尸首往前推进,势不可挡。 完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半炷香的功夫,他的这些后卫军都得全部覆灭。 想到这里,乌其玛全身直冒冷汗。 第926章 阻击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逃命去。 乌其玛一双贼眼滴溜溜转动着,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乌涂盯着叔父,一动不敢动,只祈盼着叔父快些想出办法了,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要扔下他,带着他一道逃走。 很快,乌其玛有了主意,他厉声喝令马车夫停车。 马车夫勒住缰绳,逼停了马车,但车还没停稳乌其玛已经跳下了马车。 乌涂见叔父跳下去,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车的乌其玛抓了身边的一个小兵,逼着他和自己换衣服。 乌涂总算明白了,叔父这是要准备混在兵士中伺机逃跑,所以一边在心中夸叔父高明,一边也有样学样,找了另外一个小兵,强迫他跟自己换衣服。 叔侄俩飞快地换好衣服,又逼着两个小兵进了马车,他们则在亲随、几个头领和三个兵士的簇拥下,往大道旁边的树林里钻了进去。 黑夜中,喊杀声逐渐变大,边城士兵越战越勇,与他们对抗的西戎兵都成了刀下鬼。而西戎兵的哀嚎惨叫声逐渐变小,不是因为他们不哀嚎惨叫了,是还能哀嚎惨叫的西戎兵真的不多了。 此时边城兵士点起了火把,火光下,可以清晰看见地上尸横遍野,闻一闻会发现血腥味刺鼻。 这些尸体都是西戎人的尸体,边城军队没有一兵死亡,仅有几个士兵受了伤,已被妥善救治。 王泽亲自带着士兵们冲锋陷阵,可谓所向披靡。 跟在他身边的杨明亮指着前面的马车说:“副统领,乌其玛八成就在马车里,属下想求您下命令,让属下去捉拿他。” 提出这个请求的杨明亮,脸上的神色异常激动,他那双眼睛里跳动的光一点都不逊色于火把的光。 “好,杨明亮听令,速带人去捉拿乌其玛。” 看着跃跃欲试的杨明亮,王泽自然不会扫他的兴。 “是,多谢副统领成全!”杨明亮高兴得像只鹰般飞了出去。 旁边几个兵士见了,也跟着他飞了起来。 几人到了马车前,还没有出手,那几个在马车外的西戎兵就抱着头喊了投降。 “小心有诈!”杨明亮提醒了身边的同伴一句,举起手中的长枪,用力挑开了马车帘子。 一眼看见两个瑟瑟发抖的人缩在马车里,杨明亮挥着长枪,探头扫视了车内一圈,发现车内只有这两个人。 虽然这两人穿着西戎将官服,但两人的身形都不像乌其玛,显然不是乌其玛。 杨明亮立刻明白,狡猾的乌其玛一定是换上了兵士服潜逃了。 “乌其玛窜着兵士服跑了,大家赶紧四处搜寻抓住他。”杨明亮赶紧向大家宣布了这个发现。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边城士兵都闻风而动,四散去搜寻去了。 此时处在边城士兵包围中的西戎兵已经全部缴械投降,王泽把手中的兵器交给随从,自己大踏步朝马车走来。 从马车上提溜下来的两个西戎兵,挤坐在地上,正筛糠一般抖得不可开交。看见王泽,更是吓得不行,大名鼎鼎的王副统领,仅次于李虎威的厉害角色,怎不令两个西戎兵胆寒? 两人缩着脖子在心里哀叹,今天落在边城军队王副统领手里,他们完了。 “说,乌其玛去哪儿了?”王泽的一个副手抓过其中一个西戎兵,揪到一旁审问起来。 另一个副手则如法炮制,把剩下的一个西戎兵扔到了较远的地方拷问。 这两个副手都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所以会说西戎话。 没费多少功夫,两个西戎兵都态度端正地交代了乌其玛的去向。 杨明亮和王泽的两个副手带着一队人马,顺着乌其玛逃窜的方向追了出去。 再说乌其玛钻入密林逃窜了一阵之后,便命令几个头领分成四个方向逃跑。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追兵的视线,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机。 几个头领被他打发走之后,他带了乌涂和亲随,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近卫兵重新钻出密林,往大道对面的密林跑去。然后找准方向冲着郡府逃去。 不得不说这家伙为了逃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来了个金蝉脱壳,还搞了狡兔三窟的招术。 杨明亮他们最后只追到了乌其玛手下的几个头领和兵士,审问他们之后才知道乌其玛叔侄没有跟他们一起逃窜。 气得杨明亮踹了这些西戎兵一人一脚,都怪这些家伙扰乱大家的视线,才让乌其玛从眼皮子下消失了。 “回禀副统领,乌其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追到。”杨明亮低着头,很是自责地禀告。 王泽嗯了一声,对杨明亮道:“明亮,这次没有追到就算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抓到乌其玛,当场正法!再说乌其玛数百人的队伍全部覆灭,西戎王首先就不会放过他的。 我们现在紧要的是打扫战场,然后进城与大小姐汇合,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见副统领没有一句责备的话,杨明亮心中很感动,站直了身子,眼神坚定,声音洪亮地回答道:“属下谨遵副统领吩咐。” 接下来,在王泽的带领下,将士们把刚才交战的战场进行了清扫。死去的西戎兵身边的兵器全部被收集起来,乌其玛乘坐的马车被赶过来,正好装这些兵器,最后装了整整一车。 余下的十来个投降的西戎兵俘虏被捆绑结实,扔在了道路旁的一块空地上,等会一起押解进城。 另外派了二十来个边城兵士,让他们用杨明亮几人找来的锄头,自身带着的铁铲和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在这块空地上挖出了一个硕大的大坑,掩埋了这些西戎兵的尸体,避免因尸体腐烂引来的疫病。 做好了这些事情之后,已进入卯时时刻。 夜色变淡,天光渐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王泽站在列队站好的边城士兵面前,让大家报数。 一、二、三、四……士兵们的声音坚定响亮,就连几个受伤的士兵也在队友的帮扶下站到了队伍中,喊出了自己的号数。 很好,王泽环视了一眼精气神十足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927章 御寒 他清了清嗓子对生龙活虎的士兵们说:“这场仗,我们赢了!是弟兄们表现英勇神武,才让我们胜得如此酣畅爽快,大家辛苦了!” 王泽说完对众人抱拳一礼。 他的话音甫落,士兵们的欢呼声紧跟着响起,在青光蒙蒙的天空中飘散开,像是优美的旋律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等大家宣泄了一会儿胜利的喜悦之后,王泽才抬手示意将士们安静下来,他手一抬起,偌大的热闹方阵,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那些西戎俘虏们见了,不得不叹服边城军队治军严明。 “现在我们前去梁县!” 王泽并没有再多话,说完转身,抬手指向前方,手一挥,整齐的方阵应声开始向前移动。 梁县城墙上,背靠着城墙休息的云霞和瑶华挤在一起,睡得正香。 她做了个梦,梦见正呆在温暖的房间里烤火,所以惬意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结果靠着她的瑶华就滑到了一边,哎呀一声被惊醒了。 因为瑶华往旁边滑,云霞也跟着一仰,随即自己也惊醒过来。 两人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遭,才醒悟过来原是睡在城墙上的。冬夜的城墙上,寒气袭人,她们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冷。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云霞才发现自己居然盖着一件厚厚的皮袄子,瑶华身上则是一件大氅。 她盯着皮袄子发了一秒钟的呆,这是件熊皮袄子,厚软柔和,难怪自己做梦都处在温暖之中呢。只是这皮袄子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没想起是在哪见过的,是谁的皮袄子? 瑶华则抱着大氅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娇羞和喜悦,云霞见她那副小女儿姿态,便猜出了这大氅是举廉的。 果然瑶华转头对她说:“师妹,我去把这件大氅拿给举廉兄。” “师姐快去吧!”云霞笑道,她可不敢耽搁人家小情侣倾诉爱意衷肠的机会。 瑶华便转身往那边跑了,顺着她跑动的方向看过去,云霞见到了和举廉站在一起的苇杭。 两个少年并肩站着,看着城墙外似乎在说着什么。苇杭的侧脸正好对着云霞,淡淡的青光中,恍如一道剪影,颇有一番风姿。 晨光微熹,君子如玉,这情景让云霞莫名有点眼热。 她的双手还盖在皮袄子中,摸着软软的袄子,突然就想起自己是在烟霞院,明光的房间柜子里见过这皮袄子的。 一定是苇杭给她盖上御寒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云霞,一颗心立刻被甜水淹没。刚才还曾暗中打趣瑶华的她,脸上也浮现出跟瑶华一样的表情。人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双手紧抱着皮袄子,往苇杭那边走去。 不过走了几步,她又站住了。瑶华和举廉还在那里,自己过去被瑶华他们小两口看到了,以后少不得要打趣她和苇杭的,算了,还是想个办法把苇杭叫过来再还给他吧。 这么想着,她便靠在了城墙边上,开始寻思找个什么借口找苇杭。 那边苇杭站在举廉和瑶华身边,听到瑶华细声细气地跟举廉道谢,举廉慷慨说不用谢,又问瑶华冷不冷?顿时联想到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像举廉那般,和云霞这样说话,心中难免有些酸楚。 他越发希望能早日跟云霞说清楚,光明正大的和云霞两情相悦。 这么想着,便转头看向云霞这边,见云霞已经不在原地,而是靠在离开他几步远的里侧城墙边上不知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在想明光? 这个念头划过苇杭脑海中,他心中那股酸溜溜的感觉更强烈了一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明光不就是自己吗?这自己跟自己泛酸较劲干甚么?被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于是忍不住一挑眉毛,咧开嘴无声笑了。 再说云霞想了一会还真没想到什么好理由叫开苇杭,便朝苇杭横了一眼,这家伙真是的,别人两个情侣蜜里调油,说着贴心话的时候,你杵在那儿当什么大灯泡?不知道赶紧走开么? 居然还在笑?倒底听到了什么话让你乐成这样? 被云霞斜睨了一眼的苇杭,立马收了笑,有点不知所措,刚才我做错了什么吗?云霞好像不太高兴?她是不是不舒服? 于是情不自禁就抬脚迈步朝云霞走过来。 看着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苇杭,云霞顿时高兴了,这也太上路了嘛,早知道只需要一个眼神暗示,苇杭就懂了,自己还费那些心思干啥? 在云霞面前站定,苇杭小心翼翼,陪着笑问:“云霞,你身子是否不适?” “没有哇,我好得很,吃得香,睡得好,能跑能跳的。对了,刚才也不知道谁给我盖了一件皮袄子御寒,这么冷的天睡着愣是没一点寒冷的感觉,还做了个温暖的美梦。” 云霞一边拍着抱着的皮袄子,一边笑着告诉苇杭。 “是吗?那就好!”苇杭瞬时高兴起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苇杭兄知道这是谁的皮袄子吗?我要当面感谢他。”云霞继续不动声色地逗苇杭。 苇杭忙摆手道:“云霞不用客气,是我的皮袄子,反正也没用,就让臣杭去客栈拿来了,城墙上太冷,盖上防止冻病了。” “原来是苇杭兄的皮袄子啊,那太谢谢你了!喏,完璧归赵。”云霞边说边把皮袄子递给苇杭,笑成了一朵花。 这朵娇艳美丽的花,在清晨绽放,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显得尤其诱人。以至于被深深吸引的苇杭呆站着,都忘了伸手接过云霞递来的皮袄子。 云霞莞尔,再次重复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苇杭兄快接着啊,我的手都举酸了。” 手举酸了这句落入苇杭耳里,苇杭立马有了反应,再怎么着也不能累着他心爱的姑娘不是?所以云霞的话音刚落,苇杭已经迅速伸出手接过了皮袄子。 “不用谢的,云霞你客气了,以后要用找我要便是。”接过皮袄子的苇杭已然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云霞心中很受用,嘴上却调皮回了一句:“那怎么好意思。” 听云霞这么说,苇杭倒不好意思起来,好像自己刚才的话是有不妥,人家云霞一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找男子要皮袄子。 他的脸一下烧红起来,忙又补充了一句:“这件皮袄子是我娘给我做的,我尚未穿过,不若就拿给修竹收着,让她改一下,做成行军打仗用来御寒的皮褥子可好?” 这时天色逐渐明亮,云霞瞄见苇杭的脸慢慢变红,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是好,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要呢?”她眨巴了下眼睛,慢悠悠地回答。 “一件皮袄子而已,我反正也用不上,你就拿去吧。”苇杭就跟手里的皮袄子变成烫手的红薯一般,猛然塞到了云霞手里。 “苇杭兄,你这岂不是说我盖了这皮袄子就得对它负责?”云霞憋着笑继续逗趣。 一心希望云霞收下皮袄子的苇杭点头如捣蒜,不过等他细细咀嚼了一下云霞的话,又赶紧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要你负责。” “那我就不能收了。”云霞作势要递回皮袄子。 苇杭又马上改口:“那你负责吧,请收下吧。” 两人正你来我往说话时,负责侦查的兵士汇报道:“前面有军队朝这边走来。” 第928章 谋利 苇杭立刻松了一口气,敛下的眸子里微光闪动,声音清朗愉悦的对云霞说:“应该是你爹派来的援军到了。” 云霞当即也收了开玩笑的心,朝苇杭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走,看看去。” 两人都冲向城墙外侧,扑在城墙上,往前方看去。 天色微明,东边的天空又亮又高远,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城墙前面的大道上,整齐的队伍从晨光中走来,气势斐然。队伍中,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旗上的大字正是虎威两字。 为了让梁县城墙上的人看清楚他们不是敌人,王泽早就叫人拿出了旗子,挂在旗杆上高举着报信。 “是将军派来的人!”小昆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又脆又响。 不知什么时候,智轩和小昆子都跑上了城墙,两人挤在一个垛口前观望。小昆子的话音一落,智轩便一把抱住了他,然后两人拉着手又跳又叫,开心得不得了。 援军终于到了,城墙上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脸。 这两天苇杭背负的压力很大,现如今看到了援军,那压力才缓解了,一下就浑身松快,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他闲适的靠在了城墙上,反手撑在青色的墙砖上,转头对云霞说:“我们下去迎接他们吧。” “再等等,等他们走近些,确认后才开城门。” 云霞很是谨慎,一定要看清了才行动。聂新对她的做法赞同,立马跟身边的士兵下令,让他去传令,不能擅自打开城门,要等他的通知才行。 士兵就像被投石机投出去一般,一阵风的跑去传令去了。 队伍越走越近,城墙上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这时眼尖的小昆子已经看见了杨明亮,忙指着他对云霞说:“大小姐快看,那是杨兄。” 云霞定睛看过去,正是杨明亮,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队伍前面。 “大小姐,骑在马上的是王副统领。”小昆子继续指认。 这下云霞不再犹豫,对苇杭点了点头,立刻转头朝聂新说:“大叔,我们出城去迎。” 聂新立刻说好,让随从去传令开城门,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苇杭和云霞带头,一行人向登城道走去。 这边欢天喜地迎接援军进城的时候,郡府那边,郡衙后院里,沈维玄正和潘永言在后堂说话。 “潘大人,你怎么看?”沈维玄靠着高背椅,微眯着眼睛发问。 潘永言心里苦,这个大少爷不停地缠着他问,他能有什么办法? 昨天下午大少爷非要去督战,他不好不同意,想着大少爷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应该只是单纯的督战,一切会听提辖的安排。哪知道这位爷还真把自己当成最高指挥官了,处处发号施令不说,还不听提辖的劝,一阵瞎指挥,结果无功而返。 明明探子传信回来,一队边城士兵正往这边行来,突然出现三个行脚汉,本就十分可疑。 提辖判断那三个行脚汉有问题,是边城兵派出的哨探,建议抓起来,却被大少爷一口否决,错失了逮活口,撬开三个行脚汉的嘴这么个大好机会。 还能让我说什么呢? 潘永言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手指一收一放的,并未开口。 沈维玄有些不乐意了,咋的?爷问你话你还拿捏上了,居然不肯说,是几个意思? 他故意咳了一声,提醒潘永言回答他的问题。 听到沈维玄的提醒声,潘永言只得抬起头,盯着沈维玄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扯唇道:“大少爷,依潘某的愚见,他们一定是绕道去梁县了。” “绕道?你不是说绕道要多走很长的时间吗?再说,我们藏得如此隐蔽,他们怎会知道有埋伏?”沈维玄觉得不大可能,梁县被西戎兵围攻迫在眉睫,边城军队在不知道有埋伏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舍近求远不去救人,尤其是那丫头还是他们的大小姐。 潘永言暗暗捏了捏手,有些意兴阑珊地说:“边城军队在李勇钦的调教下,练成了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不可小觑。那三个行脚汉肯定是边城军队派出来打探的,他们发现了埋伏,用飞鸽传信告诉了等在外边的大部队,大部队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钻入伏击圈。” 老奸巨猾的潘永言还真是猜对了,不过也只能是马后炮,于事无补。 潘永言说完咬了咬牙,心中怨道:大少爷你还是太幼稚了,不知道带兵打仗中有很多的迂回策略,其间的弯弯绕不胜枚举。也难怪老太爷说要让你再历练历练,还说你远比不上六少爷的智慧。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太爷是明白人。 听了潘永言的分析,沈维玄倒是觉出了几分有理,遂抬手拍在桌上,恨恨骂道:“该死的李勇钦,这次又然他给跑掉了。” 潘永言想翻白眼,这还不是拜你大少爷所赐,伏击失败,大部分责任其实都在你的身上! 不过这些话只能烂在他肚中,决计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见沈维玄眉毛都快立起来了,脸色黑沉沉,就像要下暴雨前的天色,指不定一会这位爷就该暴跳如雷了,于是开口劝解:“大少爷也别失落,这次李勇钦跑掉了不代表他下次还能跑掉。 西戎人马上就要紧锣密鼓地起事,联合北凉与朝廷对着干,边城那边也做好了打仗的准备,到时候拖住李勇钦,有意要把他困在边城弄死;老太爷带着我等坐山观虎斗,等二虎相争有了死伤之后,再直接收渔人之利。” 潘永言一口气描绘出美好前景,说得他自己都深信不疑了。 沈维玄自然更是相信,随着潘永言的描述,黑脸变成笑脸,最后狭长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似乎看到了他们沈家最后轻松登顶权利顶峰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沈维玄就是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 嘿嘿嘿,沈维玄再也抑制不住,笑出了声。 潘永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对沈家有功,真到了沈家掌权的时候,他就是劳苦功高的元勋。只是大少爷那样子也太明显了吧,他难道看不出老太爷现在心目中的最好人选已经属意于六少爷了?或者看出来了还抱着侥幸吧。 在心里摇了摇头,潘永言暗自同情了下沈维玄。不过让谁当继任者他不在意,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抹杀他潘永言的功劳。再说,他也不想要位极人臣,只想做个富贵闲人谋利。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自然能游刃有余地实现这个理想的。 潘永言此刻的心思沈维玄自然不清楚,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设想中,兀自高兴了好一会儿。 第929章 类聚 再后来,潘永言和沈维玄的谈话就轻松了许多,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直到仆人来请他们用早膳。 吃完早膳,潘永言带着沈维玄去郡府兵营参观,这些兵明面上是郡府兵,实际上却是沈家军。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些兵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 所以让沈维玄亲自去检阅下也很有必要。 不过两人刚走进兵营,便有小将来报,说是城门处有几个西戎人求见潘大人,见还是不见? “西戎人?”潘永言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平日里潘永言尽量做出与西戎人保持距离的样子,只是私下暗通款曲而已。 “禀大人,是西戎人无疑,其中有一个会说我们的话,居然指名道姓提出要见您。”小将捏了捏藏在身后的拳头,只要大人说不见,他立马飞跑回去把那几个西戎人狠揍一顿撵走。 潘永言拧了眉,摸着下巴,又用眼神安抚了下旁边神色微动的沈维玄,才对着小将点头说:“我去会会他们,毕竟是惠妃娘娘的母国人。” 小将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他一贯对潘大人很是敬重,既然大人要见,必定有要见的道理,那自己就带路吧。 于是躬身站到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潘永言和沈维玄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兵营,早有人牵了马来照顾着两人上马,小将则骑着马走在前面。 城门口,乌其玛翘首以盼的潘永言总算出现了。 潘永言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乌其玛,因为乌其玛的头上包扎着白布,那个造型实在有点不敢恭维。 等乌其玛凑到他跟前,他才发现这位确实是他见过几面,威风凛凛的乌大将军。 于是潘永言把乌其玛几人请进了郡城,带到自己的府上。 宾主寒暄了几句之后,潘永言命人端来了饭菜,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乌其玛叔侄看见饭菜双眼发光,两人如狼似虎,用风卷残云的速度,把一桌子饭菜倒进了肚中。 吃完,叔侄俩抹着嘴,摸着腹,心满意足地靠在了高背椅上。 “乌将军,现在可以跟我们讲讲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见他们吃饱喝足,潘永言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发问了。 跟着乌其玛的那位懂本朝话的兵士,立刻上前把潘永言的话翻译给乌其玛听,乌其玛听完,打着饱嗝点了点头,接着他自己说,兵士翻译,把事情经过跟潘永言交代了个大概。 讲到攻击梁县失败的时候,潘永言打断了乌其玛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乌其玛,而旁边坐着的沈维玄则嗤笑出声。 小小的一个梁县,兵无几个,居然攻不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乌其玛自然看见和听见了潘永言和沈维玄的表情、声音,立刻恼羞成怒地说:“你们别小看了梁县,他们和边城李勇钦勾搭在了一起。李勇钦早派了人在梁县布局,我一时不察才上了当,结果撤退途中,又被李勇钦的军队给阻击了,数百人的队伍就剩下了几个人逃出来。” 他的话被翻译出来,潘永言的脸色大变,沈维玄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怕什么来什么,李勇钦竟然早做了准备?如果李勇钦出手,事情肯定很棘手,只是为甚么他们都没有发现? 见潘永言和他身边的随从就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乌其玛的心态总算平衡了些。就说嘛,你们遇到李勇钦不是也害怕,也没辙吗? 娘的,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嘲笑老子,若不是现在要求着潘永言收留老子,老子当场就跟你翻脸了。 一边想,一边狠狠地瞪了沈维玄一眼。好在沈维玄正沉浸在刚才听到的消息中没有注意,否则以沈维玄的性子,岂能容乌其玛这样无理瞪视,两人必生嫌隙。 短暂的惊愕之后,沈维玄率先反应过来:“我觉得李勇钦并没有在梁县布局,在梁县的只是他的女儿而已。” 潘永言这时也冷静下来,也是,若李勇钦在梁县活动,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所以沈维玄分析的是对的。 “什么?李勇钦的女儿?”倒是乌其玛听到这个消息,瞪大了眼睛,连受伤的耳朵被扯得生疼也没在意,马上盯着沈维玄反问。 沈维玄点了点头:“正是,那个死丫头凑巧进了梁县,所以在梁县兴风作浪搞怪。” 想到鬼灵精怪的云霞多次破坏了他的计划,沈维玄就来气,说话的语气恶狠狠的不说,眼睛里也快喷出火来了。 乌其玛继续盯了沈维玄几眼,转头问潘永言:“这位是?” 刚才沈维玄和潘永言说话随性又自如,让乌其玛心生疑惑。 潘永言忙打着哈哈道:“瞧我都忘了介绍了,这位便是沈公子,京城沈家的大少爷。”他把京城沈家四个字咬着很重。 乌其玛自然懂了,他知道和大王修好的京城沈家,立刻满脸堆笑,对沈维玄笑道:“原来是沈大公子,失敬失敬。” 他的态度让沈维玄颇为满意,也跟着笑答:“乌将军威名远播,维玄久仰大名,今得以一见,实在是万幸!”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了一番,再加上潘永言从中插话,说些谄媚之言,把整个房间的气氛都被搞热了。 乌涂也急不可待地加入吹捧大军中,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阵,才重新回到刚才的正题上来。 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并不是吹吹捧捧就能解决的,所以言归正传之后,几个人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勇钦的女儿为什么要到梁县?”乌其玛想不通,咬牙切齿地问。 沈维玄黑着脸接道:“许是李勇钦那家伙让她去的,这死丫头太狡猾,我发现之后想出手干掉她,居然被她给逃走了。” 他这番话除了骂云霞之外,还有故意向乌其玛和潘永言显示自己能耐的意思。别人都没察觉的事情唯独他发现了,还采取了行动,只是运气欠佳而已。 果然乌其玛识相地夸了他几句,才话头一转,又扯到了苇杭身上。 说起李云霞身边这个厉害的角色,乌涂都还在后怕,没受伤那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膝盖,整个人僵直地坐在椅子上,显得傻不拉几的。 “这小子武功了得,精于箭术、骑术,打仗很肯动脑筋,看来李勇钦那家伙为了他的女儿费了些心思,专门派了这么个高手从旁保护。”在得知李勇钦的女儿帮梁县人对抗他之后,乌其玛得出了苇杭是李勇钦派去的这么个结论。当然他对老对手李勇钦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太丢脸了,竟然输在了毛头小子手里,李勇钦,这个账老子必定要跟你算清楚。 潘永言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他在意的是接下来要怎么办? 第930章 类同 应该说,潘永言是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乌其玛和沈维玄继续骂骂咧咧的时候,潘永言没有再吭声,他已经开始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 那两人骂了一阵还觉得不解气,沈维玄转头看了看潘永言,想让他也参与进来一起讨伐。 “潘大人,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接我和乌大人的话?”沈维玄的语气还含着一丝不满。 潘永言只得抬起头,看了看沈维玄说:“大少爷,我在想该如何对付梁县那帮叛贼。” 叛贼?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乌其玛和沈维玄都瞪大了眼睛。 潘永言这个定位太好了!少顷,乌其玛和沈维玄同时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一直不敢插嘴的乌涂也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好! 沈维玄暗道,潘永言挺老贼的嘛,若是给在梁县的李家那丫头,还有梁县人扣上这么个罪名,那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打着剿灭叛贼的旗号去攻打梁县。他们兵强马壮,覆灭梁县还不是易如反掌? 哼哼,李家丫头这次看我不整死你! 沈维玄眼中射出阴森森的光,咬着牙在心里叫嚣。 而乌其玛也很高兴,潘永言的诡计多,这次主动要出手,看来老子在梁县受的辱,这回借着姓潘的手铁定很快就能讨回来。如此甚好,大王那边能交代,这边还让他们搞内讧,可谓两全其美,我定要竭力促成此事达成。 这么想着,沈维玄和乌其玛脸上的奸笑更加明显,沈维玄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乌其玛则站起身来,对着潘永言拱了拱手说:“潘大人高明,我看咱们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带着郡府之兵去剿灭叛贼吧。” 潘永言并没有马上答应乌其玛,而是沉吟了一会才开口:“乌将军不急,我们必须先让他们坐实叛贼的称号才出手。对了,贵军在北凉布置得怎么样了,何时起事?” 乌其玛愣了愣,还未开口,倒是脑筋少根弦的乌涂抢着回答了潘永言:“潘大人,北凉的人说还要等一等,不过很快就好了。” “涂儿,你不清楚就瞎咧咧甚么?”乌其玛喝住了乌涂。 可惜负责翻译的兵士已经把乌涂的话翻给了潘永言和沈维玄听,气得乌其玛剜了那蠢货兵士一眼。 被乌其玛厉声制止的乌涂身子抖了抖,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再造次。 叔父的样子很生气,难道不能告诉这姓潘的和姓沈的北凉那边的事吗?乌涂有点想不明白,在心里暗自觉得叔父太过于谨慎了,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潘永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唇角微微动了动,抬手指了指椅子,对乌其玛说:“乌将军稍安勿躁,快请坐,潘某说说自己的看法。” 乌其玛只得重新坐了下来,当然没忘记再次瞪了乌涂一眼。 刚抬起头的乌涂被这一眼刀给劈得重新低头,像只缩脖鹌鹑一般安静地窝在椅子上。 沈维玄则跟个斗鸡一样,激动地抬头看着潘永言,听他怎么说。 潘永言把身边几上的茶杯打开,沾着茶水开始在几上写画起来,同时开始解释。 沈维玄和乌其玛伸着脖子看着听着,渐渐的兴奋、贪婪、得意、认同的情绪浮现在他们脸上。 “我的意见么,就是抢先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大家殷殷的目光下,苇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霞立马接过话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说完看向王泽。 王泽笑眯眯地看着云霞和苇杭笑道:“不愧是年轻人,很有冲劲,好,我支持你们。” 他爽快的同意了萧公子和云霞的意见:主动出击,攻打府郡。 其实王泽跟云霞、苇杭早就想到一块去了的,进城之后,他便吩咐杨明亮写了简短回信,用飞鸽传回给了李将军,信中便提到他准备收拾潘永言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跟西戎人暗通款曲,狼狈为奸。李将军派去西戎潜伏的探子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这个消息,费尽心力才传回了边城。 王泽最恨这种叛徒,听到消息时就立誓要斩了潘永言,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再说他进了梁县城后,就听到了潘永言错杀全定文的事,王泽当即否定了错杀这个说法,那一定是潘永言有意为之。 可惜了全定文这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县令,就这么冤死在了潘永言手中。潘永言这家伙的罪恶更加深了一重,王泽想要他狗命的心也更强烈了。 “叔父大人,既然您与我们所见相同,那咱们就着手准备啰。”云霞高兴地跟王泽商量。 “行,我们的将士们稍事修整就可以出发。”王泽朗笑道。 “那叔父先休息下,饭菜马上就好了,将士们一路辛苦,刚才还打了一场胜仗,这顿饭既是庆功饭,又算壮行宴,吃饱喝足后再出发。” 云霞一边回答,一边指着对面空地上忙碌的客栈老板等人,他们正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准备饭菜,说是棚子,实际上只有个简易的棚顶,四周都是空的,可以一览无余。不过,烟雾缭绕之间,饭菜的香气也更便于四散溢开了。 王泽吸了一口饭菜香,很满足得说:“都听云霞的。话说回来,将士们这几天一直在急行军,餐风露宿,没好好吃过饭,今天看来可以美餐饱食一顿了。” “禀副统领,今天能实现您说的好生祭五脏庙的愿望。”杨明亮循着香气过来,正好听见王泽这句话,也凑了个热闹。 “那可不,老天爷最是厚爱大家,总让我等心想事成。”王泽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周围的人都一阵哄笑,人人脸膛上都写满了开心。 在苇杭的安排下,将士们都被引到客栈去休息了,王泽则在云霞、瑶华、举廉等人的陪同下,到城墙角楼里稍事修整。 几人落座后不久,苇杭安置好客栈那边后也赶了过来。 一进梁县,王泽的耳中就充满了大家对萧公子和云霞的赞扬之声。及至听了各路人马的讲述,昨天两人是如何带着大家打得乌其玛的队伍毫无反抗能力,擒获乌涂,又收回汾县,最后逼退乌其玛的详情,王泽便在心里羡慕李兄,生得这么好一个闺女,同时对萧公子的情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会儿便趁机和萧公子进行了一席简短的谈话,通过交谈沟通,王泽初略了解了下萧公子,原来是书香之家的孩子。少年人不卑不亢,知书达理,温文儒雅的形象很得他心,再加上早得知萧公子武艺高强,堪称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王泽此刻竟是懊悔自己没有闺女,要是有闺女,萧公子简直就是最好的佳婿人选哪。 他不免在心里叹了几口长气。 念头一转,又想起自己留在老家的长子和云霞年龄相仿,但听李兄说过,云霞丫头已经订了亲,虽然男方失去联系多年,但李兄一家也要信守婚约到约定的时间。要不然他定要为才貌还算出众的长子跟李兄提亲,求娶云霞丫头。 两件事都没能如他的意,王泽这心里是双重的遗憾,感叹连连。 看着丰神俊朗的潇洒少年,鲜丽如花的漂亮少女,王泽又加了一重遗憾,要是云霞丫头和萧公子这两个孩子在一起,那才是般配啊! 第931章 出征 这个念头一起,王泽都为自己的想法骄傲,大有我怎么这么有才的自豪感。 所以不由自主的扬唇笑了,一双英挺的剑眉也快飞了起来。 真好,这两个孩子越看越让人心生欢喜,等凯旋回去见到李兄,我一定要跟他说道说道。 若是能让这两个孩子成了好事,也算美哉! 云霞和苇杭自然不知道王泽此刻的想法,也不知道堂堂王副统领居然有当月老的潜质。只是看到他神采飞扬,都以为是胸有成竹的表现,所以两人心下更加欢喜,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喜。 角楼里,三人谈话一团和气,气氛出其的好。 很快,饭菜好了,聂新亲自来请王泽、云霞、苇杭三人去就餐。 吃饭时,梁县的兵士和边城的兵士们不分你我的坐在一起,大家亲如兄弟,一边谈论着和乌其玛这一仗的细节,一边大碗吃肉,大口吃菜,大手扒饭,气氛热烈而喜庆。 有梁县兵士说,这是他当城防兵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参战,感觉无比刺激,无比过瘾,现在都感觉是在做梦。 他身边的同伴接过话头道:“你可醒醒,这不是做梦,我们在萧公子和李小姐他们的指挥下,是真的战胜了西戎贼。” 挨着他们的一个边城兵士笑道:“多几次你们就习惯了。说起来,西戎贼经常在边城作怪,我们边城将士在李将军、王副统领等将官的带领下,几乎每次都能把西戎贼收拾得服服帖帖。只是这帮家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瓜,下次又送上门来挨揍!” 说完,哈哈笑出声来。 另一个梁县兵士咽下口中的饭菜,凑过来插话:“好羡慕你们,可以经常打西戎贼出气。” 他的话让边城兵士们个个仰头笑,是啊,他们真是好运气呢。只是西戎贼就惨了,总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这些该死的家伙居然还敢到本朝土地上来进犯,怕不是他们的脑袋都被门挤坏了吧?还有跟西戎贼勾结的渭郡那帮逆贼,太不像话了,该杀!兄弟们一起上,锤死这些混帐东西! 有个边城兵士抬手搭在刚才说羡慕的梁县兵肩头上,安慰他道:“眼下马上就要去打西戎贼,大家都有份,哈哈。” 梁县兵士们一想,是这么个理,遂心情大好。 所有的兵士们无一不斗志昂扬,热血沸腾,全都一副撸起袖子跃跃欲试,要大干一番的架势。 渭郡府城里一派忙碌景象。 乌其玛带兵打仗多年,颇有对战经验,所以潘永言派了乌其玛到军营去,与军营负责人一起点兵点将。 他则带着沈维玄召集渭郡亲沈的富豪世家到郡府来,商议接下来攻打梁县的事情。这些人都是沈家这么多年经营的人脉,其中大部分人也是应沈家要求搬迁到这里的,就等着沈老太爷下令的那一天。 现如今沈大少爷来了,就代表沈老太爷要启用他们了,所以被潘永言召集来了之后,倒是都积极提建议,当然也出钱出力。 说起来,他们现在能如此有钱,其实也拜沈老太爷的提携和帮忙,所以这么做就相当于还沈老太爷的人情了。 潘永言的几个得力手下也没闲着,被他打发去做战前准备,粮草、兵器什么的,都要妥善打点好。 总之,要尽快出击,一举拿下梁县。 “渭郡的兵马还是很强壮的,看来沈老在这上面很舍得投入。”看了渭郡兵营,乌其玛眼睛里的贼光极甚,认为带着这些兵,定能轻取梁县。 他揉了揉受伤的耳朵,感觉疼痛都没有先前那么强了。 原本正发愁要怎么跟大王交代的,毕竟他没有攻下梁县,带的兵还全军覆没。结果渭郡帮他解了燃眉之急,若是渭郡的兵攻下了梁县,自己就可以在大王面前说上话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达到了大王的目的,他再添油加醋地告诉大王李勇钦早就暗中在梁县布局,连梁县外的兵器库都搜刮干净了,自己带的兵太少,才导致不敌李勇钦的大军,但是屡败屡战,绝没认输,直到战斗至最后时刻,杀出一条血路到渭郡求援,和渭郡兵马一道去拿下了梁县,完成了大王的重托。 乌其玛干脆利落的在心里推演出了说辞,呵呵,反正到时候就任由他说了。 越想越激动,乌其玛看这兵士方阵的目光里抑制不住的兴奋。老子运气就是好,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太他娘的刺激了。 乌其玛的厚嘴唇都要咧到脑后根去了。 只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笑得太早了点。 渭郡城里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梁县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了。 边城将士当先锋军,王泽一贯身先士卒,此刻骑着马站在最前方。 他脊背挺直,英姿非凡,大有意气倾城的气势。 梁县城门已打开,两旁是来给他们送行的百姓们,其间也有梁县出征兵士们的亲属们,这些人看着王泽,都感到特别信任和安心。 虎威将军的副手,也算名震一方的王副统领,有他带队,还愁打不赢仗?还愁西戎贼不败? 中间是由民壮组成的方阵队伍,罗江和全喆站在民壮阵营的头里,黄林、曾大强、鲁明等站在他们身后,别看他们只是民壮,可气势一点都不弱,雄赳赳气昂昂的,周身蒸腾着干劲。 尤其是全喆,得知大部队要到渭郡去,他立马安排好徐猛渊那边的事情,便飞跑过来跟聂新要求,要与大家一同去渭郡作战。 他希望能亲手抓住潘永言这个狗贼,审问潘永言为甚么要害死他的父亲?然后手刃仇人,替父亲报仇雪恨! 全喆的请求很快得到了聂新的同意,于是他便站到了民壮营里。 因为从西戎兵那里缴了很多兵器,士兵们配了兵器之后,还有些剩余,有一半的民壮也发到了兵器。 全喆手里是一把长枪,他紧紧攥着枪把,眼睛盯着尖锐的枪头,在心里对天上的父亲说:“爹,孩儿绝不让您蒙冤,孩儿定要为您伸冤报仇。” 眼眶里雾气上涌,全喆眨了眨眼睛,仰头看着天,不让泪水落下来。 第932章 先机 “全喆,有这么多贵人相帮,你一定能做到的!”他朝天空深处发誓,目光已然恢复了清明和坚定。 梁县城防兵负责断后,苇杭和云霞等人都在梁县城防兵队伍里。 本来云霞是想加入前军中的,结果王泽不同意,直接下了军令,她只得依令而行。不过比起不能去的瑶华、智轩和小昆子,她也知足了。 一切就绪,王泽大手一挥,队伍开始前进,他们就要去蹴踏乌其玛和潘永言之类的叛军逆贼了。 队伍行进到离郡城大约十多里的地方,王泽传令停下来。 “戴飞,你带着你的手下去前方侦察下,看有没有敌人的伏兵。” 戴飞立刻抱拳应是,手一挥,带着他的几个手下如离弦的弓箭一般飞了出去。戴飞的手下全是飞毛腿,且都是爬高的能手,这种时候派他们出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得知结果。 王泽一只手攥着缰绳,一只手指点着周遭,又转头吩咐杨明亮道:“明亮,带几个人去把这里的地形摸一摸,或许我们很快就能用上你们探得的结果!” 杨明亮的眼睛发光,看来副统领要在这里打埋伏,于是抱拳大声回应:“是,末将定不负副统领之命。” 说完点了几名得力的小将,迅速四散去完成任务去了。 苇杭和云霞对望一眼,在心中对王泽颇为赞赏。 云霞看着已从马上下来的王泽,他正和一个将官说着什么,整个人器宇轩昂地站在那,有一种让人侧目的强大气场。 叔父大人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啊,父亲有这样的得力助手,简直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云霞胸中升腾起骄傲。 虽然她与王叔父才见面不到一天,但却是一见如故。和叔父聊天中,听他的口气,对父亲也是尊敬有加,真心崇拜的,可想而知,能得到他如此礼待,父亲该是多么的优秀出色? 作为他的女儿,自然是无比自豪的。 云霞弯着唇笑了,风吹过,她的秀发飞扬起来,飘飘袅袅,煞是迷人,让身侧站着的苇杭怎么看都看不够,一颗心也跟着飘了起来。 “苇杭兄,看来叔父大人打了一手好算盘呢!”云霞带着欢快的悦耳之音把苇杭飘在云端的一颗心给拉了回来。 他眨了眨眼睛,侧头挑着眉毛笑道:“看来云霞与叔父大人英雄所见略同。” 本来苇杭一直称呼王泽为王副统领的,结果与王泽畅谈了一阵之后,王泽便拍着苇杭的肩膀,让苇杭今后也以叔父称他。 苇杭自然乐得如此,和云霞一起叫叔父大人,想想就很美,所以叫起来非常亲切顺畅。 “哈哈哈,这句话我爱听。”云霞坦诚接受了苇杭对自己的夸奖。 苇杭那双深邃的眼中两簇亮光越发明亮,脸上的表情就如吃到糖的孩童一般,是真切的欢喜。 他喜欢的姑娘怎么就这么率真可爱呢? 云霞偷眼看了看苇杭,云霞见他沉浸在喜悦之中,顿时有种自己也掉进蜜罐里泡着的感觉,香甜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身侧的苇杭如芝兰玉树一般,将来也定会成为像父亲一样优秀出众的的人。 清了清嗓子,苇杭指着左边的山说:“此处的地理位置颇为奇妙,确实适合打伏击。我估摸着叔父大人是想在这里留后手。” 云霞点了点头,看向左边奇峻的山崖。 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很陡峭,大道在这里变得曲折,路是依山开的,旁边的山峰就像是刀劈开的一般,除了少部分地方有植被外,大部分地方是大片光秃秃的岩石。 因为山崖几乎垂直,若是在山顶上潜伏,下面的人还真不容易发现。 而且山路的另一边是一条河,进了这段路,要想逃跑都没有地方可逃。 苇杭摸出随身带着的舆图,仔细看了看,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他指着这里对云霞说,这里叫口袋谷,往前再走一里多便出了山谷。 云霞从舆图上收回视线,蹙了蹙眉,带着庆幸的语气说:“苇杭兄,还好我们先了一步,要不然被郡府那帮人在这设了埋伏,就吃大亏了。” “你所虑极是,两军交战抢占先机很重要!”苇杭不疾不徐地回答。 这时,戴飞几人已经回来复命,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很快,杨明亮他们也完成任务回来了。 王泽一声令下,队伍继续前进。 渭郡,兵营里的兵集结完毕,乌其玛跟军营负责人苏光一道,得意洋洋地上了马,准备出发。 潘永言好不容易劝住了沈维玄,让他留在郡府里,不要跟着军队一起去梁县。 好说歹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甚至搬出了老太爷的密令,才让叫嚷着要亲自上阵征讨的沈维玄答应留在郡府。 潘永言这才松了口气,他揉了揉额角,为自己刚才说的话略略有点不自在。 他说沈老太爷对沈维玄很看重,让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大少爷,大少爷以后要担大责任,不能让大少爷有分毫闪失。 他还说刀剑无眼,万一大少爷受伤,他的罪过就大了。 最后他说请大少爷为他考虑,为今后考虑,为沈家考虑,不可涉险。 当时沈维玄的脸上表情让他记忆深刻,激动亢奋中掺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贪婪,潘永言在心里不禁腹诽开来,这傻孩子还是太天真了,这么好骗。他还不知道,沈老太爷是对他看重,但不是要让他上位的看重,以沈老太爷的脾性来说,真正要上位的人,自然是舍不得让其出来涉险的,定会妥善安置在自己身边的。 再有,他潘永言也不是真担心他的安危,只是不想让他去瞎指挥罢了。 所以先前那番话都是他糊弄沈维玄的。 潘永言暗暗斜眼看了看沉浸在得意憧憬中的沈维玄,心头竟然泛起些许同情,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派出去侦查的斥候小队队长飞跑到他跟前,跪下禀报:“潘,大人,有,上千,人的队伍,正朝郡城,急行而来,这会儿,快逼近郡城了。” 斥候小队长说完,大口喘气,显然一路奔回来累得不轻。 第933章 由头 潘永言一下愣住了,自己已经够快了,梁县那边的人还更快? 已经骑在马上的兵营负责人苏光也听到了斥候的禀报,刚才还意气风发,眉飞色舞的脸立时垮了下来。这家伙奢斗如命,镇日就想着打打杀杀,本来要卷着袖子大干一场的,却突然出了意外,当然就不开心了。 而跟在苏光后面的乌其玛等手下翻译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油腻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 李勇钦的手下一贯的不按常理办事,这次又有什么花样?他心中有不妙的感觉,两道眉毛都快纠缠到一起了。 “大人,还出兵吗?”苏光翻身下马,躬身对潘永言施礼,询问接下来的该怎么办。 潘永言皱着眉头道:“既然他们已经上门,我们便先改攻为守,看情况再定夺。” 乌其玛听了很不满,说好的主动出击,你姓潘的临了临了怎的又怂了?再说他乌其玛的目的就是要借刀杀人,还是借他们自己人的手收拾他们,而他则坐山观虎斗,再从中好渔利。现在你潘永言又不打了,他的目的如何尽快实现? 至于这些兵士的死伤,关他乌其玛何事?没有半分关系嘛!而且从他乌其玛内心来说,对手东原的人死伤是越多越好。 想到这里,乌其玛不甘心地凑上前对潘永言建议:“李勇钦派来的兵不多,还不及郡城兵丁人数的三成,就算是直接对阵,也轻松能胜的。潘大人,您说是不是?” 潘永言内心火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谁还不知道你乌其玛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回连沈维玄都听出了道道,他抢在潘永言面前先开了口:“乌将军此言差矣,李勇钦的队伍狡猾异常,作战强悍,我们没有必要跟他硬碰硬嘛。再说我们郡城的城池固若金汤,牢不可破,凭他们那点人,还想攻进来?做梦!先耗他们两天,等他们松懈的时候,再一举出击,定能获胜。” 说完,沈维玄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 他这番话让潘永言很是满意,立马顺着沈维玄的话说:“大少爷所言极是,乌将军,潘某决心已定,绝不违背大少爷的意思。” 摆明了让乌其玛打消念头,也告诉他这里是谁在做主。 乌其玛脸上的横肉直抽抽,不过他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沈大少爷和潘大人主意已定,乌某人不再多话便是。” 潘永言点点头,转身边走边下令:准备应战! 苏光立刻召集手下副将,布置守城任务。 云霞他们的队伍到达之后,就见郡城城门紧闭,城墙上兵器林立,全是穿着铠甲的士兵。 嗬,看来是有准备了啊。不过郡城的兵马装备着实精良,看架势远远超过了一般郡城守兵的配置。 云霞和苇杭悄悄交流了下心得,觉得潘永言这个家伙绝对是早有二心的人。 王泽眯着眼,淡定地盯着城墙看了看,翻身下马,传令安营扎寨。 很快队伍分成三部分,王泽带着民壮营坐阵中间,两翼分别由两个得力副将带队屯兵,如展翅的大鹏一般,陈兵于渭郡正门前的空地上。 当然这个距离箭矢是够不到的,足够安全。 云霞和苇杭一左一右站在王泽身边,王泽笑着说:“潘永言本是要偷袭我们的,结果动作慢了一步,被我们给堵回去了。” “副统领,要是潘永言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怎么办?”王泽身后一个年轻小将有点担忧地问。 小将身后站着的罗江和全喆同样是一脸忧色。 王泽回头对小将说:“无妨,我们有的是办法把潘永言给诱出来。” 说完转回头对云霞说:“云霞丫头,你说是不是?” “叔父说得是,乌其玛就是个很好的由头。”云霞弯着眼睛回答。 王泽哈哈大笑,让小将附耳过来,他跟小将交代了两句后,小将便站直身子,大声应了是,眉眼间的忧色全被欢喜代替。 战鼓擂响,年轻小将鼓噪而出,身后带着十多个后生,全喆和罗江也在内,大家扯着嗓子一起大喊:“多谢潘大人设局抓住了西戎贼乌其玛!” 年轻后生们声音洪亮,又是多人一起叫喊,那声音如雷贯耳,郡城城墙上的兵士们全都听见了,乌其玛的手下自然也听见了。 他片刻都不敢耽搁的把喊话内容说给了乌其玛听,乌其玛顿时紧张起来,胖脸涨成了紫红色,他刷得一下抽出了身上的佩刀。 佩刀出鞘,泛着闪闪寒光,亦如乌其玛此刻的心情。 乌涂也捏着自己的佩刀,紧跟在乌其玛身后。 潘永言正和沈维玄在说话,他告诉沈维玄自己看到了李勇钦的副手王泽,正是立于中间的那个彪形大汉。而沈维玄则对他说旁边那丫头就是李勇钦的闺女。 两人兀自交流着,一门心思在想要如何对付王泽和云霞,所以听到叫嚷声并未在意,但是一抬头,就见乌其玛几人凶神恶煞地欺近了他们身旁。 “乌将军,你们这是…”潘永言困惑地发问,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乌其玛的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沈维玄只来得及说了干甚两个字,就被扑上来的乌涂拿刀抵在了胸前。 “姓潘的,原来竟是你要做局害了我叔侄二人,你忘了在大王面前发的誓了?居然改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大王来收拾你们吗?”乌其玛瞪着眼愤然骂道。 潘永言浑然不知乌其玛突然发疯的原因,等会西戎话的手下翻译之后,潘永言才明白过来。 这时城墙下的声音隐约传入他耳朵里,多谢潘大人…抓住了…乌其玛!潘永言心道,好你个王泽,一来就给老子来了个下马威,挑拨我和乌其玛的关系,太狡猾了。 冰凉的刀刃与脖子上的皮肤紧贴着,让潘永言哭笑不得。 他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回答乌其玛说:“乌将军先冷静,绝无此事,这是李勇钦的手下使的离间计。就像乌将军说的,若是我对您不利,大王能饶我?便是沈老太爷也不会饶我的。所以我会做这样的事吗?除非我潘永言不想活了。” “对,冷静,冷静,我祖父与大王修好多年,感情甚笃,岂是李勇钦手下那几个宵小就能破坏的。”沈维玄边说边往后退了那么一点,想离乌涂的刀尖远点。 乌涂却不让他如愿,他退乌涂便进,刀尖依然死死地抵在沈维玄胸前,时刻准备扎进沈维玄的胸口中去。 乌其玛的手下把潘永言的话翻译给他听之后,乌其玛的眼珠子在眼中急速转动,思索着潘永言话语的可信度。 第934章 输光 不一会儿,他琢磨出味来了,潘永言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按道理来说,大王现在风头正甚,潘永言也是个聪明人,确实不大会冒着得罪大王的风险来害他,自己似乎是多虑了。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乌其玛决定向潘永言提个条件,若是潘永言不答应便是有鬼,那自己这得把潘永言抓作人质,挟持他下命令。 主意已定,乌其玛便开了口:“既然潘大人说得如此肯定,绝不会害我们叔侄,那就拿出诚意来给我们看看,开城门迎敌如何?” 说话时,乌其玛手里的刀并没有拿开,而是继续抵着潘永言的脖子说话。 此时潘永言的心里早已把乌其玛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但是他和沈维玄在人家刀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潘永言略作思索,在肚子里打起了小九九。 对方的人马不多,提前对战的话应该也不吃亏,那就先派苏光几个出去挑战,反正苏光那小子早就手痒心痒了。 再说,大少爷脸都黑尽了,还是早点把他从刀下解救出来为妙,否则他有个闪失我如何跟老太爷交代? 于是潘永言跟乌其玛说他同意开城门迎敌。 等潘永言下令之后,乌其玛才拿开了佩刀,又丢了个眼色给乌涂,乌涂也立马收回了自己的佩刀,插入刀鞘中。 沈维玄获得自由后,连忙跳开,直接躲到了潘永言的身后。 “哈哈哈,这样就对了嘛,回去我一定要跟大王为你们请功。”见达到自己的目的,乌其玛抬手搭上了潘永言的肩膀。 潘永言忍着给乌其玛一拳的冲动干笑了两声,对乌其玛给了自己一巴掌再给颗枣吃的行为义愤填膺,暗暗在心里记下了仇。 沈维玄却不能忍,他这个大少爷,一贯只有对别人横刀相向的,岂能容人对自己不敬。 所以在乌涂凑到沈维玄身边,要效仿他叔父,也欲跟沈维玄勾肩搭背的时候,沈维玄侧身一把捏住了乌涂的胳膊。直捏得乌涂哦哟哦哟的大叫起来。 乌其玛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沈维玄狡辩道:“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不喜别人拍我肩膀,习惯性地就以为是偷袭,所以就出手制止。没伤着乌小将军吧?” 他一边说一边眨着他那狭长的眼睛,仿佛很无辜。 “乌小将军,我们大少爷很真诚的跟你道歉,你不会计较的吧?”潘永言憋着笑,一脸板肃地问乌涂。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乌涂想说的话一下梗在喉咙里,脸也憋成了青白色。本来一只胳膊就受伤了,这下好了,两只都痛得要命。 “哈哈,不碍事,我们西戎汉子没那么小气。”见沈维玄和潘永言的态度强硬,乌其玛便跳出来,软下身段打圆场。 现在已经让潘永言同意出兵了,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乌其玛不想在小事上计较,以免节外生枝。 潘永言和沈维玄在被刀逼之后总算扳回一城,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坚固厚重,宽大的城门终于打开,苏光带着他的精锐部队抢了出去,大门重新关上。 云霞和苇杭相视而笑,很好,乌其玛和潘永言算是当了两只听话的犬。 王泽已经安排部署妥当,此刻便等着看对手如何输得心悦诚服了。 未等自己的马停稳,苏光便既不可耐地翻身下马,昂着下巴,拖着双戟,对着王泽那边大叫:“我乃飞天戟第七代传人苏光是也,何人敢与我战?” 说完,趾高气昂的把双戟往地上狠狠一斗,挑衅地看着对面。 潘永言、沈维玄、乌其玛、乌涂等人停了争执,齐齐从城墙上往下看。 “要不是我有伤,现在去搦战的就是我了。”乌其玛死鸭子嘴硬,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在潘永言身边悠悠来了一句。 潘永言听了,在心里撇撇嘴,语带双关地回击道:“乌大将军不用亲自出战,我郡城兵营藏龙卧虎,对付区区千人绝对有把握。不说其他的,单说苏光这个小将,就能以一敌十,不会被敌人逼着逃跑。” 逃跑两个字他有意加重了语气。 这个乌其玛真是太过分了,有求于我们还如此无理,敢对我和大少爷比划刀剑,难怪沈老太爷说西戎人决计是靠不住的,不可深交,只能利用罢了。哼,明明就无用还要摆出一副自己好强的姿态,老子偏要当场戳穿你的假象。 旁边的沈维玄阴笑了两声说:“潘大人,飞天戟传人以一敌十太保守了,我觉得可以敌二十人。” 乌其玛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一张胖脸却发烧一般烫起来。 娘的,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们为今天对老子的不尊付出代价,他暗自在心里发誓。 “副统领,小将便去会会这个家伙。”铠甲加身的戴飞朝王泽拱手禀告。 王泽点点头说:“好,我看那家伙骄傲自大,步子虚浮,你只需稳打稳扎定能胜他。” “对,他那名字都不好,苏光不就是输光嘛,戴兄一定能让他名副其实。”云霞在旁边插了一句。 周围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尤其是苇杭,亮着眼睛看着云霞,觉得她好生风趣。 戴飞也笑着说:“副统领、大小姐,戴飞定当不负您们的殷殷寄望!” 说完提着铁棍迎了出去。 两人正式交锋厮杀,起初,苏光的双戟舞得呼呼有声,几次都直插戴飞而来。戴飞以守为主,这么看着,似乎是苏光占了上风。 城墙上的乌其玛叔侄和沈维玄开始叫起好来,还有些人已经在喊苏将军快拿下他的话了。 苏光显然有些膨胀,越发欺身上来,戴飞其实并不是没有与苏光抗衡的能力,他只是以退为进,想先摸清苏光的套路。 两人继续对打,你来我往的,很快就打了三十多个回合,要说苏光这双戟确实练得不错,但遇到铁棍高手戴飞,他就该倒霉了。 又打了二十多个回合,苏光感到疲累了,也依然没能把戴飞拿下。 这时场上的局势反而有了微妙的变化,戴飞开始主动出击了。 苏光的套路戴飞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反戈一击了。 站到第五十六个回合,戴飞瞅了个空子,突然扬起铁棍虚晃一下,苏光本能地抬起左边的戟要格挡,结果挡了个空,他急忙收戟的时候,戴飞的铁棍却猛的一挑,竟然生生把他的戟给挑起来了,力道之大,震得苏光虎口发麻,那戟便脱了手,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在了半丈之外的地方。 趁苏光错愕的时候,戴飞飞起一脚,再横扫,苏光差点被扫得倒地,踉跄了几步之后,刚站稳,戴飞的铁棍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935章 倒戈 苏光大叫不妙,侧身躲过,才避免了被铁棍击头的可怕攻击。 但头堪堪躲过,铁棍却稳稳落在了他的右胳膊上。咚的一声,他右手的戟掉落在地。 接着嗷的一声,苏光甩着胳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下真输光了。 城墙上的起初还欢呼的人,顿时都像是被掐着脖子的木鸡,呆了。 趁此机会,戴飞如猛虎出笼一跃而起,再次蓄力要给苏光致命一击,生死关头之际,苏光本能地往地上一滚,骨碌碌贴地逃跑。 他的手下抢上前来阻挡戴飞,总算给苏光争取了一线逃生的机会,戴飞见苏光被救回对方阵营,也没有去追杀,按照副统领的安排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大家对戴飞报之以热烈的掌声,第一次对阵,完美胜利。 被潘永言寄于厚望的苏光出师不利,他的脸色顿时漆黑如墨,乌其玛虽然也很失望,但脸上却浮动着一丝幸灾乐祸。 哼,刚才还讽刺老子,说什么以一敌十,这下不就自打耳光吗? 他扯扯唇,压住心中的得意,对潘永言说:“我说过李勇钦的兵很狡猾的,要小心防着。不过,咱们这边胜在兵丁多且强壮,接下来还有机会。” 潘永言本身就心中有气,听了乌其玛明着安慰暗着嘲笑的话,捏紧了拳头,努力压制住了想打人的冲动。相对于潘永言的隐忍,沈维玄就不管那么多了,他不客气地推搡乌其玛,还愤怒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嘲讽不说,还想看热闹吗?” 被推搡的乌其玛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乌涂的脚上,乌涂痛得呲牙咧嘴地痛叫起来。 潘永言见事不妙,遂大吼一声:“够了!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传我的命令,继续对战。” 得了潘永言的命令之后,苏光账下的一个猛将站了出来,要出面挑战。 从来都自信心充足的苏光,这次破天荒地叫住了要出战的猛将叮嘱了一句:“何二牛,你得小心对方使诈,刚才跟我打的那小子,故意装出很弱的样子,结果他把我给骗了,着了他的道。” 何二牛点点头,拖着他的武器,一杆长枪走到了两军中间。 这次王泽派了小将王良出来迎战,因为王良也使长枪,而且枪法不错。 两人很快打在了一起,旁人只看见枪尖闪闪,两杆长枪碰撞有声,打了约十多个回合,王良大喝一声,一枪刺进了何二牛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何二牛惨叫倒地,王良拨出长枪,再竖直插了一枪,何二牛的叫声戛然而止。 何二牛还没来得及提防对手,就被强悍的王良给秒杀了,简直大快人心! 苏光见状,忙命人朝王良射暗箭。 “王良小心!”王泽大叫一声,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弓箭,对着那放箭的人射了过去。 双方的箭几乎同时射出,王良用长枪把对方的箭给挡开了,但对方却没那么好运了,被王泽一箭穿心去见了阎王爷。 见对方已经丧心病狂,不讲作战规矩,王泽当即一声令下,这边的将士们也就不客气了,一起冲上前去,与对方的人近身搏斗起来。 这样也避免了对方从城墙上放冷箭攻击。 见两军缠斗做一处,潘永言忙命令开城门,放出更多的士兵出去应战。 很快,城墙前喊声震天,两军对垒进入白热化阶段。 除臣杭被兄长命令待在原地外,苇杭和云霞、举廉都投入了战斗,梁县城防兵士和民壮们穿插搭配,分成一个个小队,各由一个边城将士带队,大家团结协同,以包围圈的形式把敌人分开进行围剿。 这个战术相当不错,一旦郡城的数个兵士被围,大多数无法逃脱铁箍似的包围圈,困在中间被慢慢收拾。 苇杭这次使双刀,他作战英勇,两把刀呼呼生风,刀光闪过之处,惨叫连连。 他一边打斗,一边还分出心来关注跟在自己身边的云霞,若是云霞遇到危险,他总是抢着帮她化解。 所以云霞打得很是过瘾,因为打得过时很爽,打不过时苇杭帮她打,还是很爽。 看着苇杭灵活的如同水里的鱼,勇猛的就像草原上的雄狮,保护她的时候又像是白马骑士,云霞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爽上加爽! 苇杭真的是以一敌十。 最让人叹服的是,他在收拾对手的同时,还不忘跟他们做思想工作。 “你们莫要上了西戎人的当,西戎人已经在我朝挑起战争了,我们应该一致对外。” 梆的一声,有个郡城兵被苇杭用刀背给打来跪下了。 他愣了愣,问苇杭:“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城墙上那两个西戎人就是在汾县作乱,杀了好多汾县人的乌其玛叔侄,潘永言还把他们奉为上宾,与他们勾结对付自己的同胞,你说我们该不该自相残杀?” 云霞抢在苇杭前面跟那人讲清楚了。 而苇杭又拍倒了一个郡城兵:“潘永言叛变朝廷,你们还傻乎乎的为他效力吗?” 那个郡城兵爬起来,看着苇杭的双刀说:“多谢少侠不杀之恩。”他刚才见识到苇杭的刀法,知道若是苇杭不用刀背,用刀锋的话,他们全都会没命的。 举廉有样学样,也边打边告诉这些郡城兵事实的真相。 没一会儿,这边的人都如法炮制,不多时,大多数郡城兵都被灌输进了潘永言勾结西戎人,背叛朝廷的观点,除了少数负隅顽抗的,或者是潘永言的心腹之外,其他的郡城兵明显都动摇了。 当然那些潘永言的死忠者最后就真的变成了一具具躺在血泊中的死尸,到地下去为潘永言效力了。 其他郡城兵算是看出来了,若不是顾忌到同袍之义,他们也早就被杀死了,因为对方的战斗能力确实太强了,比他们高得多。 而他们的乡邻梁县和汾县人证实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深思,让他们意识到对潘永言的指控是真实的。 “我们是虎威将军派来的。” “这是我们的大小姐,虎威将军的闺女。” “我们绝不会让西戎贼得逞,也不会饶过勾结西戎贼的人。” 边城兵士们继续告诉郡城兵士们。 “对,虎威将军李勇钦是我爹。”云霞也向他们证实了这点。 终于,有郡城兵士开了口:“我们也不会饶过西戎贼和勾结西戎贼的人。” 有了这个人的带头,就像星星之火,很快就形成了燎原之势,其他兵士也纷纷跟着作了表态。 城墙上的潘永言看到围在下面对战的人,越看越觉得不对。 怎么越打越没精神,喊杀声越来越小不说,只见郡城兵不断往前推进,而对方的军阵却在往后退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要使诈,诱出我的兵再对付? 第936章 混淆 沈维玄还没看出道道来,以为郡城兵占了上风,得意的大声嚷嚷:“看看,李勇钦的人被我们逼退了。哈哈,太不中用了!” 乌涂也跟着没头脑地欢喜,凑到沈维玄面前,讨好似的附和沈维玄的话。 沈维玄鼻子哼了一声,接受了乌涂对他的夸奖。 对沈维玄两人的盲目乐观,潘永言摇着头制止道:“大少爷,我觉得他们不是被逼退,而是有意为之。您仔细看,李勇钦的人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意思。我准备再观察下,不行就采取行动。” 此时他已经在心里打主意,若是那帮郡城兵临阵倒戈,他就下令放箭,让城墙前这些人都死于乱箭之下。 乌其玛瞪着眼睛补充了一句:“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李勇钦的兵一贯奸诈,这明显是要使诡计。” 这时苏光用布吊着胳膊上来了,他明显有些不自在,出征时话说得太满,结果很快就败下阵来。他躬身朝潘永言鞠躬道:“请大人责罚!” 潘永言是很想责罚他,可现在大战当前,若是责罚将领,恐寒了兵士们的心。 “苏光,这不怪你,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输赢不代表什么,我们还有的是机会重夺胜利。”潘永言边说边伸手扶起了苏光。 苏光感激涕零,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多谢大人不罪之恩,苏光定当为效力于大人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潘永言扶了扶额头,斜睨了下苏光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好,你有这个心,我便承你这个情。” 苏光心里有激动起来,遂向潘永言请示:“大人,您看现下是不是再派兵出去?” “莫慌,等我的命令。”潘永言眼珠转动,精光闪闪。 因为潘永言的提醒,沈维玄才仔细看向了城墙下的两方兵马,确实如潘永言所说,郡城兵和李勇钦的人混杂在一起,越走离开城墙越远。 乌其玛也哇啦哇啦叫嚷了起来,他的手下翻译道:“我们大将军说他们似乎在合伙逃窜。” 潘永言和乌其玛说得没错,这些郡城兵已经做了决定,绝不与西戎人联合对抗自己的同袍。他们愿意效力于虎威将军,在王副统领的带领下与西戎兵和叛贼潘永言决战。 苇杭的高招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能够不流血,不受伤,平和地让这些郡城兵倒戈,大家一致对敌,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一边和郡城兵一道假意周旋,一边带领大家往后退,欲退至安全地带的云霞和苇杭,也有功夫说说刚才的事情了。 云霞神采飞扬的朝苇杭竖起了大拇指:“苇杭兄如此做法甚好,善莫大焉。” “过奖,过奖,其实我是受了云霞的启发,你起先不是跟我说,要是能想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好了,我才灵机一动想到这样做的。” 少年侧头看着云霞说话,阳光下,深邃的眼睛,高而挺直的鼻梁,紧致的下巴,组合成俊美无俦的侧颜,直接杀到了云霞。 虽然还在战场上,云霞还是开了那么一会儿小差,谁叫苇杭这么帅气,这么迷人呢?再说,因为有苇杭在身边,云霞就觉得安心,哪怕周围有敌人,她好像也不怎么畏惧,反而生出一对情侣侠客闯荡江湖的豪气感觉。 等她收回神思时,苇杭还在继续说:“…所以,说起来,这份首功应该属于云霞。” 他说得很真诚,脸上的笑容明朗而生动。 “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主要还是苇杭兄的功劳。” 云霞忙摆手表示不敢抢功劳。 苇杭却坚持己见:“我说的是真心话,这办法的来源确实是云霞所赐,所以功劳你当之无愧。” 云霞正要说话,却听见城墙上传来许多兵士一起喊话的声音。 原来是潘永言命令郡城兵立刻停住,否则他就要弓箭伺候了。 “不好,潘永言起了杀心。”云霞顿住脚,对周围的郡城兵说。 郡城兵们短暂沉默之后,都表示他们听凭李小姐做主,也就是说李小姐让他们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 这些人沉甸甸的信任让云霞既开心,又有压力。 他们现在还没有撤到安全地带,如果继续往后退,潘永言定会直接放箭,难免会伤到郡城兵。而且郡城兵的亲属们都在城里,潘永言抓住郡城兵的亲人做文章的话,处理起来也相当棘手。 时间紧急,云霞也来不及细想,便要求郡城兵先停住,然后派人出来单挑,到时她再通过单挑的人传达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当务之急是找人回去质问潘永言,为甚么不让他们继续追杀,好混淆潘永言的视听。 郡城兵立马按照云霞吩咐执行,他们很快选出了几个人跑回去,其余人都威严列阵。 云霞和苇杭则带着己方将士们一阵轰跑,退回了自己的阵营中。还有些人在苇杭的要求下装成伤病员,被扶着,抬着回去,也有些装死的兵,被拖着回来,然后送到后面的帐篷里去了。 在那里他们又重新活过来,换身衣服,生龙活虎地待命。 而在潘永言等人看得到的前方,两方将士列队对峙,似乎新的厮杀就要一触即发。 且说回去质问潘永言的几个郡城兵,一个个都是能说会道的,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说一路打过去,眼看就要得手,却被潘大人喊了停,实在是不甘心。 潘永言起初不信,梗着脖子说:“放屁,老子明明看到你们跟他们一起在往后退。” “大人,是他们在退,我们是在乘胜追击。” “大人,他们杀了我们好些弟兄,我们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退,我们要报仇哪。” “启禀大人,那边的兵士是才招来的新人,说话都是梁县口音,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大人明察,我们也打杀打伤了他们不少人。” 几个兵士毫不畏惧,纷纷闹着跟潘永言解释。 潘永言被吵得脑袋嗡嗡,他揉着两个太阳穴,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这些兵并没有二心,是自己多心了? 第937章 演武 脑仁一阵抽痛,潘永言再没有耐性继续听下去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瞪着眼睛,语气不善地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 几个兵士立马收了声,垂着头站到一边。 此时潘永言心里就像被浇了一瓢滚油,刺啦刺啦一团乱火。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判断失误?他们并没有二心? 李勇钦那边的兵士有死有伤,他刚才也是看到的,那些鲜血不像是做假的。 还有他怎么忘了,李勇钦的兵远道而来,人数决计不多,那些没有穿兵服的,确实应该是才从梁县临时招来的,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民壮,只能是来充数的乌合之众。 这么一想,潘永言让几个回城来汇报的郡城兵抬起头,恶狠狠地质问他们可有隐瞒?若是知情不报,他查出来后定当严惩,还要进行连坐。 他直接威胁上了,平日里的温和儒雅也早就消失殆尽。 说完,便拿眼睛在几个兵士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 兵士们态度自然,语气平稳地回答了潘永言的话,再次表明他们没有说谎。 因为他们亲眼见到乌其玛叔侄和潘永言在一起,而且还一副很熟悉的样子,似乎早就勾搭成奸了。对李大小姐和那位公子的话更深信无疑。 这样一来他们心内波澜起伏,一方面对潘永言心生不满,另一方面更坚定了刚才下的决心,如此,他们反而显得一点都不露怯。 逡巡了兵士们一阵之后,潘永言暗自松了口气,这些兵士好像并未说谎,否则以自己平日的威望,和他们对自己的畏惧,怎么的也要现出点马脚来的,不会这般泰然自若。 “打,给我狠狠的打。”身子伏在城堞上的沈维玄突然激动得叫了起来,乌涂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原来下面又开始了单打独斗。 潘永言挥了挥手,让几个郡城兵下去,出城加入战斗中。 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的苏光,赶紧凑到潘永言身边。再次询问他要不要多派些人手,一举把对手通通拿下? 潘永言收回看向城墙下的视线,转头看着苏光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发现对方不堪一击,不趁机拿下还等什么?难道还等他们喘息平定,卷土重来?老子又不是傻子! 见潘永言同意,苏光立刻兴奋地跑下城墙去排兵布阵去了。这家伙记着自己胳膊的仇,恨不得手下兵士们赶紧给他报仇。 此时单挑对阵的两个小将旗鼓相当,每一个回合都较量的很认真。 这是李小姐和萧公子给他们布置的任务,务必要使出真正的功夫厮杀,除了致命伤害点到即止外,其余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两个小将都使棍子,不似长枪有抢尖;也不似刀剑,有刀刃剑锋,正适合他们这种打斗,不易伤人。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十回合,跳腾挪跃,扑爬滚打,十八般武艺都展示了个遍,直打得两人周遭烟尘弥漫。 若不是苏光又派了一队人马出来,他们的表演赛还将继续下去。 边城小将抽空看向了大小姐,在收到大小姐的暗示之后,与郡城小将贴近时告诉他了自己的计划,郡城小将很配合地开始实施计划。先是暴喝一声,整个人跳起来,拿着棍子往边城小将的身上招呼起来。 边城小将顺势弯腰,撅着身子挨了他这一棍。 为了逼真,边城小将上演了苦肉计。 那棍子挟着风,打在了边城小将的屁股上,虽然那里肉厚,可用了力道的棍子落下来还是生疼。 郡城小将虽然只使了七分力气,但棍子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反弹的力道还是让他的手有些发麻。所以在心中连连说兄弟对不住了。 “啊,哦哟…痛…”边城小将的惨叫声一点也没有作伪,凄厉中还带着颤音,听着都让人揪心,当然这声音也妥妥的传到了城墙上的潘永言几人耳朵里。 有边城兵冲出来,手忙脚乱地把边城小将救了回去。 郡城小将高举着棍子要追赶,被苏光喝住了。 这次单挑获胜苏光很是高兴,生怕这个立了功的小将被对方群起攻打,所以及时进行了制止。 乌其玛和乌涂看到李勇钦的兵被打倒在地,一直压抑在心里的憋屈总算找到了释放途径,都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乌涂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扯着伤了的胳膊,痛叫了一声后才停止了笑声。 沈维玄也很高兴,一张脸都快笑烂了。 只有潘永言稍微沉稳一些,他对自己身边的随从说:“去传我的命令,让苏光继续派人发起挑战。” 随从下城墙去传令去了,等他重新回到城墙上时,底下第二轮单挑已经开始了。 这次苏光派出的是使铁锤的一个猛汉,王泽派了杨明亮与之对阵。 两人的厮杀开始好不激烈,刀和锤的撞击声清脆响亮,直击人心。两边看的兵士们个个都很紧张,尤其是后面出城的郡城兵。 这些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奥义,还以为是在真刀真枪的对阵,看杨明亮像条出水蛟龙般灵活,大刀舞得呼呼生风,难免为自己的兄弟捏一把汗。 不过已经有先出来的兵士瞅空悄悄告诉自己信得过的兄弟伙,关于潘永言与西戎人勾结的事情,以及梁县、汾县的遭遇,虎威将军派来的人已救了梁县、汾县,最后也说了自己的打算,要跟着虎威将军的人收拾西戎人。 现在虽然是在对阵,其实已经说好了,只是演戏给城墙上的西戎贼和潘永言看的。 通过口口相传,后来的兵士中的多数人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有好些当即表示了对潘永言和西戎贼的不满,决定倒戈对付西戎贼和叛徒潘永言。 当然也有部分胆小怕事的,或者基于其他考虑的没有拿定主意,还在观望之中。 不过,新来的这一队郡城兵阵已经不似刚才了,恍如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的暗潮,随时都要激起浪花。 杨明亮两人交战了数十回合之后,苏光的耐心流失,他命令那员猛将速战速决,取了杨明亮的性命。 猛将明白苏光的意思是让自己甩出铁锤,用飞锤直接砸死对方。 第938章 夺城 这让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是好。 自己的铁锤又大又重,真要砸在对方身上不死都要重伤,可这只是表演赛,他如何能真正下手? 猛将的为难被云霞看在眼里,她灵光一闪,计上心来。于是把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对着杨明亮喊道:“杨兄,你得先把他的铁锤收了才有胜算。” 正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明亮和猛将立刻领会了云霞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有了决定。 只见杨明亮迅疾逼近猛将,举刀砍向猛将的铁锤,猛将连忙闪躲,几个回合之后,他装出不敌杨明亮的样子,铁锤脱手,而铁锤的链子也顺便卷走了杨明亮的大刀。 这下好了,两人都没了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对打。 不过这样两人也就很安全了。 猛将身材魁梧,力气大,对打占优势,杨明亮贴近他时便要求他把自己打输。所以又战了二十来个回合,杨明亮不敌,被猛将一拳打倒在地,还踹上了一脚。 接着杨明亮被猛将提起来,继续接受拳脚相向,砰砰砰的拳头打在杨明亮身上,旁的人听到都觉得疼。可杨明亮生生受了这些拳脚,最后才一边痛呼,一边拼命还击,总算挣扎着逃脱了猛将的钳制,跌跌撞撞跑回了己方阵营。 王泽故意大声训斥逃回来的杨明亮是废物,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要亲自上场,被周围的将士们拦住。 “啧啧,王泽快被气死了,涂儿,他都要亲自上阵了,估计手下也没什么可用的人了。”乌其玛得意的分析,又补充了一句:“叔父这心里简直太畅快了!” 很快有随军大夫来给杨明亮敷药治伤,王泽则又点了一个小将出列搦战。 这次苏光派了刚出城的一个汉子上场,这汉子也姓苏,是他的远房亲戚,也是他的亲信之一。 兵士们都知道苏光和汉子之间的关系,所以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个汉子。 刚开始对战的时候,那汉子就跟要吃人一般,恶狠狠地扑上来,欲意下狠手。他手中的戟直接往边城小将的胸口戳来。 边城小将被他逼得往旁边跳开,一时只能躲避防守,无法进攻。 “给我狠狠地打,替我报仇!”苏光在旁边朝这个亲信喊话,他周围几个跟班跟着起哄,让汉子放开手脚杀了对手。 站在阵营中的云霞和苇杭都为小将捏了把汗。 看那郡城汉子有两把刷子,怕这个小将吃了亏,云霞索性问王泽要不要换人去与那汉子厮杀。 王泽却一派淡然地摇了摇头:“不用,我相信季成的实力,等会你们也会看到的。” 听王泽这么说,云霞和苇杭顿时都放下心来。 叔父这么有把握,这位叫季成的小将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果然十招之后,季成已经成功逆袭,掌握了主动权。苏光的亲信却从攻变成了守,还在节节败退中。 季成挥着刀紧追苏光的亲信,苏光的亲信慌张之中自己摔到了地上,被季成一刀搠到背上,直接连衣服削下来一块肉皮,顿时鲜血如注。 苏光跳起来吼几个跟班,快一起上去解救。 几个跟班不敢违了苏光的命令,涌涌而上。季成从苏光亲信身上抽回大刀,人一踅,正好面对冲上来的几个跟班。 他不慌不忙抡起大刀,刷的一下,冲在最前面的跟班被一刀砍在肩膀上,惨叫一声倒地。唬得后面几个跟班抱着头转身就逃。 太吓人了,这小将绝对是个高手,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不逃难道还等着被砍死吗? 就算苏将军要惩罚或者降罪,他们也认了,总比当场丢命要好一些吧。 季成只冷眼看了下逃跑的几人,便转回去再给了两个倒地的家伙一人一刀,痛快地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苏光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刚才是哪几个人跟潘大人说的李勇钦的兵少,没有什么战斗力?纯粹他娘的瞎胡扯。这个小将年纪轻轻,就这么能打斗,太恐怖了。再看看对面,还有好些这样的小将,鬼知道他们之中还有多少厉害角色? 此刻他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把谎报军情的那几个兵士抓出来直接杀了。 城墙上起初还在看好戏的沈维玄等人也傻了眼,潘永言率先反应过来,他红着眼大吼道:“给我收兵!” 潘永言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苏光让郡城兵立刻后撤。 “等人撤回来了关闭城门,他们要攻城,就乱箭射死。”潘永言咬牙切齿地说。 乌其玛和乌涂对潘永言这个决定很是赞同,想着他们自己在梁县的遭遇,两人便向潘永言献策,可以扎草人收李勇钦那边的箭。 沈维玄听了,难得正眼看了看乌其玛叔侄,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等李勇钦那边箭矢告罄,己方的胜算可就加大了。 潘永言也觉得可行,不过他比沈维玄想得要复杂一点,乌其玛叔侄这个办法不会是学的梁县人的法子吧? 虽然乌其玛没有把自己挨打的具体情况说得很清楚,甚至有些含糊,潘永言却凭直觉摸索出了真相。 城墙上这几个家伙各怀鬼胎时,城墙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郡城兵要撤,边城兵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王泽手一挥,边城士兵们势如破竹,呼啦啦冲上去,与郡城兵搅在了一起。 那些本来已经决定倒戈的郡城兵可开心了,与边城兵一道推推搡搡,打打闹闹,一起往城门推进。 云霞和苇杭并肩战斗,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带着一队王泽精挑细选的精兵强将直接杀向城门处。 最后只有数十个苏光的亲信在往后跑,不过跑得慢的也被边城兵们拖住了,要挣扎的,或者使坏的,自然被边城兵们就地解决。 等潘永言几人再看时,就看到城墙下已经混战成一片了。 不好,李勇钦的兵进城来可怎么是好? “快,关城门!”潘永言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乌其玛和乌涂叔侄此时也看见了边城兵快接近城门了,而那些郡城兵并未阻挡,心里都明白大事不妙了。 而沈维玄第一次面对真正的两军对垒,混战在一起的兵士们喊声震天,鼓声号角声大作,恍如海潮奔涌,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他直接呆愣了片刻。 城墙上下到处一团混乱,潘永言的命令传达到城门时,苇杭和云霞带着的人已经到了城门。 与他们一同到达的郡城兵簇拥而上,直接把他们送进了城门。 此时潘永言想关城门也关不上了。 接下来,边城大军蜂拥而至,与倒戈的郡城兵合力,在王泽的指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郡城。 第939章 开溜 城墙下,原本在城内尚未出过城的两队兵士们简直傻眼了。 这,这,号称兵强马壮,铁桶般牢固的郡城竟然就被攻破了?而且快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先一步躲进城来的苏光扯着嗓子大喊:“弟兄们给我上,顶住!杀死他们!” 苏光下了命令,未出城的兵士们回过神来开始迎战,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的战友率先冲了上来,而冲上来的目的却不是要与他们一起迎战,而是阻止他们攻击对手。 奇了怪了?未出城的兵士全都一头雾水,不知就里。 而城墙上的潘永言见大势已去,已经顾不得其他的了,当务之急是逃命要紧。 他忙拉着沈维玄,低声道:“大少爷,快跟我出城去。” 沈维玄脸色青白交加,嘴角直抽,这个局面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中,他一时还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潘永言却不敢给他适应的机会,用力拽着沈维玄往登墙道跑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潘永言一边跑,一边喝令跟着他的以提辖为首的一众亲兵保护他和沈少爷。 乌其玛叔侄见潘永言和沈维玄跑了,也跟在后面跑。 姓潘的想甩掉我们,没门! 叔侄俩的心思惊人一致。 “我们能跑出去吗?”快到登墙道时,沈维玄已经被迫接受了逃跑的决定,只是看着城墙下混乱的场面,喊叫声,厮杀声,以及黑压压的人头,顿时心灰意冷。 潘永言一边继续拖着沈维玄跑,一边回答他能。 得了肯定答复,沈维玄失神的眼睛总算聚了焦,脚下奔跑的速度也加快了,嗖的一下蹿到潘永言的前头去了。 拖着他的潘永言,胳膊都快折了,这下才算解脱了。 这下沈维玄成了带头的,领着几人都跟脚底抹油似的急速开溜。 亲兵们在前开出一条路,潘永言几人倒是很快下了城墙。 乌其玛叔侄并几个西戎人一点没落后,就像沾沾草一般,紧紧尾随在潘永言和沈维玄身后。 在听了潘永言肯定的回答之后,乌其玛叔侄更坚定了咬住潘永言和沈维玄不放的决心。 潘永言边跑边抽空回头看了下乌其玛叔侄,见两人倒是没有耽搁地追随着他,想着或许乌其玛叔侄还有用处,所以并没有加以阻拦。 城墙下兵士们忙乱地跑来跑去,倒是一时没人注意到潘永言这一小撮人。 “快,去边上那间房子。”潘永言吩咐提辖。 提辖点头,让亲兵手下们护着主子往那房间跑去。 城墙下这间房子是堆放兵器的库房,平日里没怎么用,常年落了锁,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提辖迅速开了锁,一把将门推开,潘永言先闪身进去,沈维玄次之,乌其玛叔侄和剩下的几人接着也进去了。 等潘永言和沈维玄的亲随进来之后,在门外的提辖把门拉来关上,重新落了锁。 昏暗的房间让进来的沈维玄差点撞到东西,他有些不悦地问潘永言:“难道我们就躲在这?那不是早晚会被人发现?” “怎么会?这是潘某早就安排好的退路,大少爷赶紧换衣裳。”潘永言的亲随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包衣物,他丢了一套给沈维玄,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沈维玄的亲随忙抖开衣裳,这是一身寻常百姓穿的衣服。他正准备伺候沈维玄穿上,却见沈维玄捂着鼻子哼哼。 看着灰扑扑的,带着霉味的粗布棉袍,沈维玄嫌弃地说:“可不可以不换?” “大少爷,我们马上要出城逃命,换成这样的衣裳才不惹眼。”潘永言心头虽然对沈维玄有不满,但还是强自压下了心中的火气,耐着性子跟沈维玄解释了一句。 沈维玄这才让亲随伺候自己换起了衣裳。 “潘大人,我们可不可以也换一换?”相对于沈维玄的不知好歹,乌涂就要识趣多了。 沈维玄见包袱里还有多的衣裳,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包袱一拢,一并递给了乌涂。 乌涂忙抱着包袱献宝似的给了叔父,两人胡乱换了衣裳,虽然不甚合身,但保命要紧,这点小瑕疵就不计较了。 这时潘永言的亲随探手在墙上的画后面摸了摸,触动了机关,那堵墙竟然开了一条缝,正好能经过一人。 “我们走密道出城去。”潘永言带头先进去。 石墙一开,沈维玄一下就高兴了,原来潘永言还建了密道,不错不错。 他立马乐颠颠的也进去了。 剩下的人鱼贯而入,最后进来的潘永言亲随按下了密道内的开关,石墙重新闭合。 几个西戎人瞪着眼睛看着石墙恢复原状,不由自主啧啧称奇。 乌其玛在心里感叹这石墙的机关做得甚是巧妙,石墙合上后竟然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东原人真是聪明,东原也确实有好东西,难怪大王一心想要入主东原。等大王入主东原后,这些好东西我也可以分得一部分,想想就畅快。 打着鬼主意的乌其玛盯着潘永言和沈维玄的背影,得意地扬了扬嘴角。 一行人顺着蜿蜒的密道出了城,一路上沈维玄把潘永言好夸了一番。 潘永言很是得意,自己这个法子可谓高明,虽然当初并未想到会这么快就吃败仗,但他潘永言行事谨慎,做足了最坏的打算,不仅把自己的亲眷早早送回了京城,还挖空心思修了这个密道,结果还真派上了用场。 只是得意归得意,真的出了城,回头望了望郡城,潘永言心中只剩沮丧和不安了。 此时太阳西斜,又被云层遮挡,天空灰蒙蒙的,暗淡无光,与潘永言此时的心情倒是很契合。 唉,好好的大本营就这么没了,这可是他潘永言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得来的,丢失却在眨眼间,让他情何以堪?再说辜负了沈老太爷的嘱托,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呢?接下来何去何从,他也很迷茫啊! 潘永言胸脯起伏,一股无名火在身上乱窜,对,这一切都是李勇钦害的,沈老太爷最仇视李勇钦,一定会想法子灭了他的。 这般想着,他瞅向沈维玄开了口:“大少爷,潘某发誓定要让李勇钦付出惨重代价。” 第940章 何去 “潘大人,这也是我的目标。”沈维玄咬着牙,阴恻恻地回答。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 城外的天空与城内并无二致,可乌其玛却感受大不同,似乎看着比在城里看着更高远,也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他胸中的憋闷和不安跟着消失了大半。 老子总算是出城了,安全了,收拾收拾又可以东山再起了。 乌涂的心情与乌其玛差不多,逃出生天的感觉让他跑路很得劲,胳膊上的痛似乎都不是问题了。 不得不说,连续两次败仗,乌其玛还能有如此心态,只能说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 他揉了揉受伤的耳朵,感觉都没有刚才那么疼,也有心思思考接下来何去何从的问题了。 自己的嫡系部队都分批被派往了北凉,现在最好的去处便是北凉了,这样还能避免现下回西戎惹大王不快。等他与北凉军队合伙攻入东原国内,为大王铺好路之后,大王定不会再计较他今日之失。 想着大王那双狠戾的眼神,乌其玛心中打了个突。 所以几乎没怎么考虑,他就打定了主意去北凉,就是不知道潘永言和沈维玄是怎么打算的? 从他内心来说是想着两人跟着去北凉的,这样他们就被掌控在他手中了。特别是沈维玄,后面可是有老谋深算的沈老爷子,若是有什么不测,自己捏着沈维玄找沈老太爷要帮忙,还不是予与欲求? 想通了这一层,乌其玛的眼珠转得飞快,在心里打起了游说潘永言和沈维玄同去北凉的腹稿。 沈维玄和潘永言各表了他们自认为的雄心壮志之后便不再说话,两人只闷着头往前走。 当然表面上的平静不代表两人内心是安宁的,此刻潘永言眼中迸出狠戾的光,他脑袋中全装着一个毁字,他被毁了,毁他的人他也绝对不能放过,就算鱼死也要挣个网破! 沈维玄则怒火中烧,李云霞这个死丫头到底是有多好的运气,怎的回回都弄不死她? 他越想越抓狂,真想放声大吼大叫一通,发泄心中的憋闷和气愤。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知道不能这么做,身后还有西戎人呢。 所以只得忍气吞声埋着头往前冲,冲了一段时间之后,沈维玄稍微冷静下来,又想到了如何向祖父交代一事。刚才慌乱中还没顾及到这个问题,现在却是不能回避了。 这次的事彻底办砸了,祖父更不会喜欢他了,怎么办? 沈维玄的脸上瞬时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住了,整个人也像被霜打过的庄稼,蔫巴巴的萎顿下去。 回头一看,发现大少爷就跟怕踩死蚂蚁一般在一寸寸地挪动,已经掉到了队伍的最后去了,潘永言忙出声提醒沈维玄走快些,现在离城还不远,万一城里追兵追上来就完了。 沈维玄一个激灵,为了保命,只得加快了步伐撵了上来。 等走到潘永言身边,他想了想,决定先探探潘永言的想法,于是低声问道:“潘大人,接下来你预备到哪里去?” 反正他也想不出要往哪儿去,索性跟着潘永言走,把这个难题甩给他愁去。 潘永言本来也在纠结中,他还想问问沈维玄的意思呢,结果沈维玄倒好,直接把事情推给了他。 他垂下头,暗自翻了翻白眼,在心里骂了沈维玄两句,这大少爷真是废物,完全没有老爷子运筹帷幄,精于谋划的本事。要是六少爷在,恐不会像沈维玄这般无用。 这点事情都拿不定主意,还要老子来操心,娘的,这全是在为你们沈家效力啊。 潘永言转着心思的时候,跟在他后面的乌其玛听了手下的耳语,知道了刚才沈维玄跟潘永言说话的内容,心中一阵窃喜。 这便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太好了! 他眨眨眼,便朝手下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交代了一番,乌涂追上来想听听都被乌其玛给轰走了。 那手下听完,面色凝重,躬身点点头退开了。 对于乌大将军交给他的任务,手下有些发怵,万一潘大人或者沈大少爷不同意,自己少不得要被乌大将军当作出气筒的。 于是他在心中念叨好几遍:潘大人和沈大少爷千万要答应啊。 又走了一段路,确定潘永言和沈维玄还没拿定主意时,乌其玛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追上潘永言和沈维玄,恭敬地对两人施了一礼。 潘永言楞了一息问:“你有何事要禀告?” “潘大人,沈大少爷,乌将军意欲前去北凉,与那边的手下将士们汇合,不知大人和大少爷愿不愿意一同前往?”乌其玛的手下连忙把乌其玛交代的话原封原样地说了出来。 沈维玄却听得眼睛一亮,去北凉到时个好主意。 “乌将军的部队在北凉?”潘永言扭头看向乌其玛。 乌其玛忙凑上来,胡乱笑着点头。 “潘大人,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一心想着先躲过祖父责罚的沈维玄见潘永言有些犹豫,忙跳出来撺掇。 潘永言直觉乌其玛把他们拉到北凉去是有目的的,但看到沈维玄热切的目光,加上现在确实没有想到合适的去处,所以顿了顿,便点头答应了。 最高兴的当属乌其玛的手下,他的祈祷灵验了,这下不会被乌大将军责罚了。 一行人达成了共识,立刻直奔北凉方向而去。 此刻郡城里,以苏光为首的叛军已经全被控制起来了。 一呼百应,兵士们跟着龚副将往城墙上席卷而去。 云霞和苇杭刚才跟城里的兵士们进行了一番缠斗后,又被他们围住,两人一力劝说,发表了一番演讲,直讲得口干舌燥。 好在事情的结果令人满意,那些兵士们在明白事情真相,又有战友的解释之下,很快站到了正义这边。接着大家齐心协力把那些执迷不悟的兵士给抓了起来。 苇杭和云霞刚脱开身,便想到了潘永言还没抓到,遂传令捉拿潘永言。 郡城兵中威望最高,甚至在众兵士们心中超过苏光的龚副将站了出来。 第941章 拷问 他振臂高呼:“兄弟们,姓潘的勾结西戎人意图谋反,我们绝不答应,现在大家跟着李大小姐去抓这个叛贼!” “对,还有那几个西戎贼也一并抓了!”苇杭补充了一句。 一呼百应,兵士们跟着龚副将如潮水一般往城墙上席卷而去,云霞和苇杭跑在了最前面。 守在城外的王泽做了部署,城墙四角各派了一队人马镇守,然后又有四队巡视的兵士,负责城墙四个边,这样的话,潘永言就算插翅也难飞出郡城,只能束手就擒。 但是他们守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见到逃跑出城的人。 王泽隐隐觉得有不妥,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遂传令兵士们收兵进城。 城内,云霞和苇杭他们上了城墙,仔细寻了一遍才发现,潘永言、乌其玛等人都凭空消失了。 “这个老匹夫,一定是趁乱逃了。”全喆捏着拳头,咬着牙恨恨道。 他一心要想抓住潘永言,为父亲沉冤昭雪,眼看进城就要抓住罪魁祸首了,却失望落空,恍如捏紧拳头要打出去,结果打空了,着实沮丧。 罗江的心情与全喆别无二致。 苇杭则冷静得多,他一把抓住城墙上的一个守兵问道:“你最后看到潘永言是什么时候?” “禀大人,小的没注意。”守兵战战兢兢地回答,刚才一团乱,他确实没看清楚。 苇杭又问其他的守兵,均无所获。 云霞想了想,径直走到龚副将身边,请他找找城墙上还有潘永言的亲卫兵没有? 龚副将和几个士兵便开始清点城墙上的兵士,发现潘永言的亲卫兵全都不见了。 得到这个消息,云霞便有底了,潘永言带着一队亲兵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失踪了,城门处有人把手,叔父尚在城外,所以潘永言和乌其玛叔侄定还在城内。 只要他们还没出城,那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找出来。 交代了人在城墙上清理善后,苇杭、云霞带着龚副将、全喆、罗江等人下了城墙,准备安排搜寻潘永言等人。 眼尖的龚副将看到了常年跟在潘永言身边的一个亲兵,正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后打望。龚福将不动声色,悄悄从后面绕过去,一把擒住了这个家伙。 很快把人带到了云霞和苇杭面前。 “潘永言躲到哪去了?”苇杭揪住他的领子喝问。 那家伙筛糠似的抖着身子,使劲摇头摆手,说自己不知道。 云霞冷眼看着这人,发现他那双贼眼滴溜溜转,实则不像是害怕的样子,看来这家伙是伪装的,他一定知道潘永言藏身何处。 她的判断不错,这亲兵是潘永言族中子侄,在家排行第三,旁人都以潘三呼之,潘三家穷,一直依赖潘永言讨生活,所以对潘永言是十分忠心的。 龚副将看着这个平日在潘永言身边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潘三就来气,一脚踹了过去,疼得潘三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潘三你不说是吧,那就好好吃吃拳头。”龚副将马上给他补了一拳。 潘三被打了个趔趄,刚站稳又吃了龚福将好一顿老拳,但这家伙死鸭子嘴硬,继续咬定自己不知道潘永言去向。 这时,有兵士来找龚副将,云霞便让他和兵士们去忙去,这里就留她和苇杭就行了。 龚副将有些犹豫,他担心李小姐和苇杭两个年轻人对付不了潘三,因为刚才他并没有出城去对战,不知道苇杭和云霞的实力。 好在手下有个兵士见识过苇杭和云霞的身手,忙拉着他低声道:“副将,公子和大小姐厉害得很,对付十个潘三都没有问题。” 龚副将这才放心地带着兵士们走了。 见龚副将走了,潘三不禁心头暗喜。 这个小崽子可比姓龚的好对付多了,至于云霞,潘三根本没看在眼里,直接忽略了。 他悄悄挪动了下步子,想偷袭苇杭。 哪知道手还没摸到腰间的兵器,便被苇杭捏住了。接着潘三张大了眼睛,耳中灌进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潘三嚎得比杀猪声还大。 等苇杭放手,潘三已经大汗淋漓,软瘫在了地上,至于偷袭苇杭的念头,早就打消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失算了,这个小崽子太厉害了,生生把他的手骨头都快捏碎了。 这下潘三老实了,苇杭和云霞继续轮番审问,但潘三还是回答自己不知道。 云霞和苇杭交换了下眼色,这么审问看来是不成了,这家伙应该不会承认的。 她跟苇杭低声商议了下,这家伙既然不吃硬的,那就先来点软的吧。 于是苇杭站到潘三面前对他说:“潘永言背叛朝廷犯了大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你既然是他的族人,肯定难逃一死。现下有个将功折罪免于死罪的机会,你想不想抓住?” 潘三被潘永言洗过脑,潘永言曾给他描绘过跟着沈老爷子干大事,事成之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云云,所以执拗地相信潘永言的许诺。再说,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灭全族什么的,他才不关心。所以对于苇杭的建议,他几乎没犹豫就给拒绝了。 嗬,想不到这潘三还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想到潘永言和乌其玛这会儿没准在使坏,云霞就有些着急;再看着面前如茅厕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潘三,她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清丽白皙的脸都涨红了。 苇杭转头见云霞抿着嘴不开心,这是生气了啊。 虽然在他的眼里,云霞即便生气也是好看的。比方此时,云霞叉着腰,瞪视着潘三的样子就有一种别样的美。 少年晃了晃头,才把视线从云霞身上移到了潘三身上。 对于惹得云霞生气的人,在苇杭心里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所以他看向潘三的目光就像淬了冰一般,寒气森然。 潘三不经意的与苇杭的视线对上,不禁吓得哆嗦了一下,这眼神儿好骇人,就跟要吃掉自己一般。 见潘三慌乱的低下头不敢与自己对视,苇杭才稍微平息了下心中的怒火。 哼,我宠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居然被你这家伙给气着了,看我不好生收拾你! 他转头唤了声云霞,云霞看向了他。 轻轻摇了摇头,苇杭示意云霞别生气,然后朝云霞笑了笑说:“既然这潘三没什么用处,那便直接杀了。” 说完,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刀。 云霞楞了一下,这还没问出来,苇杭就要杀了他? 她本能的想张口阻止,苇杭却递了个眼色给她。 云霞猛然会意,遂顺着苇杭说:“对,不过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那是当然,让他死得太痛快岂不是便宜他了?” 苇杭立马回应。 说完,他一把扯下脚上的绑带,飞扑到潘三面前把他的眼睛给蒙上了。 而潘三更是懵了,他心里打的鬼主意是只要自己不说出潘大人的去处,他们便会留着他的命,反而是说出来了,才会被杀。目前来看,他的决定是对的,所以潘三还在暗自得意,我就不说,看你们能奈我何? 可看到苇杭手里那把雪亮的刀,又被突如其来蒙上了眼,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潘三大叫起来。 苇杭抬手给了潘三一个大嘴巴,成功让潘三闭了嘴。 不会真要杀了我吧?潘三的脸急速变白。 第942章 探秘 面色惨白的潘三想伸手抓掉眼睛上的布,可手还没抬起就被控制住,然后给紧紧捆住了。 这下潘三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眼睛被蒙上之后,潘三的耳朵变灵了。 姑娘和少年人的声音听起来都很好听,但是说话的内容却让潘三不寒而栗。 “苇杭兄,你说是一刀一刀的捅,还是一片一片的扒皮更折磨人?” 少年人的声音里带着笑:“要我说,捅一刀,削一片皮比较刺激,对付这种不识好歹的家伙,不需要半点心软。” 潘三暗自打了个激灵,内心如油煎火烤似的焦灼不安。他猛然抬起头,循着声音对准苇杭的方向道:“少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这样无法无天乱杀人。” “乱杀人?你包庇勾结西戎人的叛贼难道不该杀?”苇杭把刀架在了潘三脖子上反问他。 潘三缩了缩脖子,张嘴想继续狡辩,云霞抢在他前面重重的哼了一声,拔高音量说:“苇杭兄,甭跟他废话了,开始吧。 边说边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把短刀拿出来,敲向苇杭的刀。苇杭把刀抽回来,与云霞的短刀碰在一起。 两把刀撞击发出脆响,吓得潘三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云霞和苇杭看这潘三现出怂样来,都强忍着憋笑。 两人互相交换了眼色,云霞先开口说:“苇杭兄,这第一刀交给我吧,你看看捅哪儿合适?” “先在肚子上捅一刀,好看看这家伙的肠子是不是黑的?”苇杭慢条斯理地回答。 “好嘞。”云霞脆生生应,顺势把手中的短刀比划到了潘三的腹部。 噗的一声短刀扎了进去,潘三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血随着他的叫声冒了出来。 其实云霞扎的并不深,但潘三却真切意识到面前这两个人不是打诳语的,是真的说到做到,会杀了他的。 接着听见少年的声音飘来:“嗯,这下该我来剥皮了!” 感受到少年人逼近,潘三浑身哆嗦,竟然直接吓尿了。 闻到一股尿骚味,再看潘三的裤子都湿了,苇杭抬脚踢了潘三一大脚,让他离开云霞远些,以免熏到了云霞。 潘三被踢得滚了一大圈,等停下来便爬起来胡乱磕头,一边磕头,一边不管不顾地吼了起来:“少侠饶命,姑娘饶命,我交代,我都交代。” 面临生死关头,他才发现自己为潘永言打掩护是不值得的,而潘永言的许诺更是没有任何意义,丢了命,他还能见到那一天,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吗? 苇杭扬起唇角,不动声色道:“既然要交代,必须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的刀可不认人。” 潘三继续磕头:“少侠在上,小的不敢欺瞒。” “那快点说,我没有多少耐心的。”苇杭一把薅掉潘三眼睛上蒙着的布,把刀往他面前一插,语带不满地威胁他。 “小的交代,他们是从那间房里的密道出城了。”潘三抖着手往城墙边的一间房子指去,然后赶紧后挪,希望离苇杭那把闪着寒光的刀远一些。 得到了潘永言几人的确切消息,苇杭和云霞心情大好。 苇杭转头朝云霞一笑,笑容明若骄阳;云霞回之以灿然微笑,恍如皎洁皓月。 正大踏步向这边走来的王泽,看到的正是两个孩子日月同辉般的笑容,感觉看到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他脚步一顿,实在舍不得冒冒失失地上前去破坏了眼前这幅美图。 还是云霞先发现了他:“叔父,您来了!” 苇杭也朝他施礼道:“叔父,潘永言的亲兵交代潘永言几人从密道遁走了。” 王泽挥手道:“难怪我在城外无所获,原来这些家伙遁地了。走,我们去看看密道。” 苇杭立刻拎起地上跪着的潘三,押着他在前头带路,王泽和云霞带着一队兵士跟着往城墙边的库房走去。 确认了库房安全之后,一行人进到密道中。 从密道前行了一段距离后,越发看不清楚了,王泽吩咐手下点燃了火折子,照着大家前行。 “潘永言太狡猾了,居然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云霞边走边愤然道。 “也不知道他还在别处建有这样的密道没有?你说说看,若是不说实话,待我们查出来就直接扒掉你的皮。”苇杭边说边攥紧了身前的潘三。 陡然被勒住脖子的潘三,感觉憋得慌,气都上不来,忙伸手拉自己的衣领。 苇杭并未放手,反而勒得更紧,他就是要让这家伙尝试下快窒息的滋味,这样才会畏惧,继而老实交代。 潘三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也涨成了猪肝色,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密道里了。 已经绕到他身前的云霞看着他翻白眼,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继续观赏。 直到潘三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的时候,云霞才跟苇杭使了个眼色,苇杭松手放了潘三。 新鲜空气灌入潘三口中,他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出了眼泪才回过神来,还好,还好,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回想起刚才濒临死亡的恐怖情景,潘三眼中充满了惊惧。 他再次扑通跪了下来:“多谢少侠不杀之恩,小的交代,这样的密道还有一处,在潘大…潘永言的后院中。” 王泽厉声道:“就只有这两处?” 他的声音如洪钟,在这密道里回响。 “不敢瞒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潘三抖着身子,伏在地上回答。 见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王泽和苇杭、云霞交流了下眼神,苇杭便拽起潘三,一行人继续往密道尽头探去。 弯弯曲曲的密道通往城外很远的地方,开口在一个山丘处。 看来潘永言几人早就逃远了,王泽把密道出口的机关破坏掉,让潘永言不可能再从密道进来,然后一行人便顺着密道重新回到城内。 路上,苇杭安慰生气的云霞说:“暂且放过他们,就当是咱们仁慈,把几条狗再养肥点一并宰杀。” 逗得云霞噗嗤一笑,气也消了。 扭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苇杭,云霞听见自己心花绽放的声音。 王泽和其他兵士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密道里瞬间灌满了笑声。 第943章 两窟 只有潘三感到全身发凉,尤其是刚才被尿湿的地方,更是凉得不能再凉。他缩着脖子,躬着背,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 不走快点不行啊,万一惹了这些人生气,自己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走了一截,潘三见没人为难他,方才悄悄出了长气。 不过一转念,他又暗自庆幸起来,还好自己顺从听话了,要不然可能已经被宰杀了。 进了城,云霞他们又押着潘三继续往潘永言建的另一个密道去查看。 潘永言的府邸里很平静,下人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而潘永言走之前给专门给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好好呆在宅子里,不要出门。 下人们隐隐听说要打仗,很害怕,也不敢出去乱窜,所以都很听潘永言的话,乖乖呆在府里。 看到潘三被一群兵士押着拍开了大门,门房一脸迷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本能伸手挡住潘三,潘三伸手推开他,低声道:“不要命了,敢挡住大人们的路?” 见潘三黑着脸,语调严肃,门房觉出事情不简单,顺从地闪到一边去了。 云霞一行人在潘三的带领下径直奔向后院。 后院的下人们见一群人呼啦啦冲进来,再一看中间还有一个姑娘,那姑娘可真俊,旁边那个少年郎也好看。 不过他们的视线扫到潘三后,便都缩进角落里去了。 这个潘三可是潘大人眼面前的红人,平日里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他们可不敢去讨这位小潘头的嫌。 于是云霞一行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后院角落里的一间偏房,赫然看见偏房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锁。 潘三吼道:“来人,打开门。” 有个下人应声而来,不过很为难地说:“回小潘头,这间房的钥匙只有潘大人有。” 潘三重重地拍了下脑门,讨好地对苇杭说:“少侠,小的想起了,这间房的钥匙是潘大…潘永言自己管着的。” 下人眼睛一下瞪圆了,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合拢。 刚才他好像是听到小潘头直接喊了潘大人的名字,在潘大人面前乖顺的像条狗一样的小潘头想造反了? 跟苇杭说完话的潘三退了一步,这没钥匙可不是我的错了吧?他心里还有些暗喜,想看苇杭他们被折腾,这么一大把锁,要打开肯定得费功夫。 潘三偷偷撇了撇嘴,抬眼就见下人正古怪地看着自己,又心虚又生气,冲上去挤开下人,轰他走了。 王泽抽出自己的佩刀,咣当一声就把锁给砍断了,干脆利落。 想看好戏的潘三没看成好戏,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娘哎,李勇钦的兵怎的这么厉害。他当即决定,为保全自己的小命,以后得更加乖乖的配合,好好表现,千万别惹这些人生气。 所以等苇杭看向他,尚未出手抓他进去时,他立马跳进门槛,躬着身子说:“小的给大人们带路,大人们这边请。” 这间厢房是两进的套房,里面还有一间房。 吱呀一声推开里间的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云霞最不喜欢闻这种霉味,所以皱了皱眉,抬手掩住了口鼻。 这间房只有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窗口,少许的光线从那里透进来,整间房显得很暗沉。 苇杭提出他先进去看看,让其他人等一会再进来。说完便抓着潘三走了进去。 王泽对苇杭的印象又好了一层,这个孩子总是勇敢地冲在前面,聪明能干又有担当,真是个优秀的后生。 四处查看了下确认没问题,苇杭请大家都进来。 潘三只来过这个密道一次,而且来的时候密道门是开着的,所以这会儿找不见开密道门的机关。 他战战兢兢地对苇杭说:“少侠,小的没有半句虚言,真的是不知道开关在哪儿。小的对天发誓,若是知道机关不说,就遭五雷轰顶。” 生怕苇杭不信,潘三赶紧举起手来赌咒发誓。 苇杭没有理睬他,王泽也当他不存在,让兵士点燃火把,对着墙面照。 云霞站在苇杭身边,他们决定自己找开关。 因为房间的味道委实不好闻,云霞依然掩着口鼻,只余一只手在墙上摸索。 苇杭把手伸进铠甲里摸出一条雪白的汗巾递给云霞,让她掩口鼻。 云霞开心地谢了接过,蒙着口鼻之后,把汗巾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汗巾是新的,还有股淡淡的熏香味,又夹杂着一丝苇杭身上的味道,竟是很好闻,云霞不禁耸了耸鼻子,深吸了一口。 熏香味之外的味道,是她熟悉的味道啊。 汗巾下的唇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一双晶亮如宝石般的眼睛里流泻着笑意,云霞再摸向墙壁的手也更加有劲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地毯式的探查摸索,云霞率先找到了一个隐藏得很巧妙的开关,用手一拨,密道门开。 一行人进了密道,先走了一段直路,然后拐了两下,又是一截直路便到了出口,出口依然开在城墙外,只不过这回是开在一片树林中。 原来潘永言府邸很大,前院门开口在一条街上,后院与前院竟然跨了两条街。单从前门看,潘府离城墙很远,但真到了后院最后面的这个厢房,就会发现这里离开城墙的距离并不远了。他修建的密道直通城外,若是遇到危险,这家伙就可以全身而退。 云霞低声对苇杭说:“潘永言这家伙还真是个蹩脚的狡兔。” 苇杭挑着眉笑道:“你是说他没有三窟,只有两窟。” “对,苇杭兄真聪明。”云霞弯着眼睛,笑着回答。 得了云霞的夸奖,苇杭顿时就像吃了一罐蜜一般,甜得很。 旁边全程听到两个孩子说话的王泽,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柔情,弯唇无声笑得好欢。 没有打扰两个孩子说话,他吩咐几个兵士等他们进去后,用泥土把出口彻底封堵,然后再从城门回城。 几个兵士便留在了城外,负责把出口的坑填满弄紧实,断了潘永言再从密道潜回他府里的念想。 从密道回去的时候,因为堵了潘永言的两个密道,云霞心情好,走路都蹦跳起来,也有闲情边走边四处观望。这一望不打紧,倒叫她有了一个大发现。 第944章 秘密 在密道的墙上有一块凸起的地方,墙面不平,有凸起也不足为奇。 若是平常人看了兴许也不会在意,但云霞是个敏感机灵的,她留意到这凸起虽然是个普通的圆头木锲子,但那木锲子却做工精细,还十分光滑,似乎经常有人拿动。 于是好奇心大盛,决定探个究竟。 她便疾步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触手果然很光滑,在这样的密道墙壁上,弄一个如此做工的木锲子是不是有点格格不入?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会不会是个机关? 这么想着,手上就用上了力道开始摇晃木锲子,结果多摇两下,木锲子一下就被云霞给拉出来了。 后面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孔洞。 几封信赫然出现在云霞眼前。 跟着她走过来的苇杭咦了一声道:“潘永言还藏了密信在里面?” “是啊,来看看这家伙藏得这么深的密信里写了什么?”云霞一边说一边拿出密信,抽了一封给苇杭,一封给王泽,自己打开了余下几封中的一封。 王泽拿到信打开一封刚看了几行,就知道这些密信不简单,不得了,这堪称是重大发现! 这些密信原是潘永言和沈老爷子,以及西戎人之间的密信。沈老爷子给他立了规矩,看过之后便烧毁,但潘永言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为了保护自己,便留了一些信没有销毁,作为证据给保存了下来,藏进了府里的密道里。 知道密道的人少之又少,即便进入密道的人也不会注意墙上这个小小的凸起,所以潘永言自认为这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哪知道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云霞会进入密道,又心细如发,发现了他的密信。 王泽首先把信给收了起来,对云霞说:“霞丫头立了大功了,我们赶紧离开密道,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看信。” 云霞和苇杭对叔父的建议自然没有二话,于是一行人出了密道,一脸茫然的潘三被兵士押解去看守起来。 潘三被推进一间只有小窗的房内,两个兵士便关了门,咔嚓下了锁,然后对站在门边守着。 直接摔到地上的潘三,瑟缩着窝到了角落里。他的眉毛都快扭成了麻花状,他愁死了。从密道里翻出来的信是潘大人的,潘大人藏进密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信件,要是潘大人以后回来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他? 虽然潘大人现在逃走了,难保他不会重新掌权回到郡城。这点潘三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 那样的话,他潘三岂不是就只有等死了? 潘三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身子一阵哆嗦,心里不停念叨着,这可怎么是好? 翻来覆去念叨了半天后,潘三才沮丧地把头靠在墙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门外两个兵士的说笑的声音传了进来,潘三无比羡慕他们有自由。自己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他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办法,若是不带着这些人找密道,就会当场被乱刀捅死,还要被扒皮。 回想起刚才的情形,潘三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伤口,他早就悄悄摸过,伤口不大,血也止住了,但时不时会有钝痛传来。 这么一想,潘三又觉得把握住当下是对的,以后死总比现在死要强点吧,至少可以多活些时日。他眨了眨眼,一双贼眼骨碌碌转了好几圈,为自己想出一条生路来。 他知道一个秘密,是陪着潘大人去西戎时偷听到的,还是与李勇钦有关的,干脆把这个秘密告诉李勇钦的女儿,然后跟她讲个条件,放他逃到外地去,隐姓埋名,这样潘大人就无法杀他了。 潘三顿时兴奋起来,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得意,对,就这么办。 此刻小屋里的潘三总算明智了一回。 而在一间干净的书房内,王泽、苇杭、云霞三人关起门来已经把那些信件都看完了。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要出大事了。 信件内容触目惊心,有沈老爷子交代潘永言跟西戎人联合的;有交代他巧妙部署,坐山观虎斗再徐图渔翁之利的;也有谈到养兵之事的;还有潘永言与西戎人的信件来往,其中谈到了与北凉联合对付东原的计划…… 王泽一拳擂在桌子上,沈家野心勃勃,竟然有夺权篡位的想法,太让人震惊了!西戎人和北凉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要一起进攻本朝,虽然将军有预判有准备,但白底黑字看着还是让他心里的愤恨如火山爆发般涌了出来。 云霞和苇杭心里愤然也不亚于王泽,尤其是苇杭,自从他知道自己是先帝之子后,他的认知里,对这个江山社稷就有义务和责任守护,现在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想要颠覆本朝,沈家,西戎人和北凉人都虎视眈眈,自己那个昏庸的皇叔还不自知,不作为,或者知道却无能力挽回?这是要把本朝逼上绝路啊,难道就这般看着本朝断送在皇叔手中? 不,苇杭在心里呐喊起来,父皇心心念念的太平盛世,本朝百姓们的安稳生活,绝对不能被破坏! 他捏紧了拳头,眼中迸射出坚定和决绝的光。 为了江山社稷,他不会退缩,就算牺牲己身,他也要迎头直面挑战,为本朝,为本朝百姓,竭尽所能,在所不惜! 云霞的想法就更加直白了,沈家、西戎人、北凉人休想得逞,一个个干掉就是了! 她抬起头,面色平静,除了眼睛里燃着怒火外,全然看不出一点惊慌。 “叔父,我们启程去边城,把这些情况跟父亲汇报,及早定夺还击方案,您看可否?” 王泽看着云霞如大将般镇定,不免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霞丫头好生了得,这行事作风颇有乃父之风,一点不输于儿郎们。 没有半分犹豫,王泽便重重点头说:“好,我马上安排下去,即刻启程。只是郡城目前群龙无首,得寻一位可靠能干的官员暂摄郡守之职。” 王泽一时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苇杭朝他拱拱手道:“禀叔父,不若请聂新暂时管着郡城。” “聂新?”王泽重复了一下聂新的名字。 第945章 去往 “对,叔父,聂新这个人很不错,我相信他能管好郡城的。”云霞觉得苇杭的提议非常好,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苇杭和云霞都力荐聂新,王泽不再犹豫,便说:“既然聂新可堪重任,那我立马着人去请他速入郡城接手,我再把王良和戴飞留下,让他们协助聂新管理郡城军队。”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叔父进行安排。”云霞跟王泽施了一礼。 叔父大人真是个亲和有能力的指挥者,她是打心眼里敬重他,言行间也很有礼数。 云霞的话让王泽听着很舒心,但劳烦二字他有些不敢当,遂摆摆手道:“霞丫头跟叔父客气了,这本是叔父分内之责,有什么劳烦。说起来,倒是你和萧公子帮了叔父不少忙。” “叔父,这也是我们分内之事,更是我们的荣幸,还请叔父以后多给我和苇杭兄机会呢。”云霞歪着头,回答得脆生生的。 看着面前活泼可爱的云霞,王泽心下更加羡慕李兄福气好,有女如此,父复何求? “好,好,叔父以后就多劳烦你们这两个得力干将。那叔父就先去办正事了!”说完,便大踏步走出房间,高声唤了亲兵吩咐下令去了。 云霞也对苇杭说:“苇杭兄,我们也出去准备准备吧。” 苇杭没有出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在短暂的愤恨之后,他立即开始考虑如何解决问题。 没有听见苇杭回答她,云霞转头看向苇杭,见少年人逆着光站在窗前,棱角分明的侧脸正对着自己。此刻的他抿着唇,微微拧着眉,盯着窗外一处入定。周身散发出一股子威严正气,端的是风骨超然。 云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里感叹起来:苇杭笑起来的时候如昭昭日月;这皱着眉,依然有千般风雅,撩动人心,不得不说帅哥就是养眼啊! 心里吹过一阵春风,把潘永言、沈老头和西戎贼狼狈为奸带给她的愤怒都吹散了一些,她人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直到她走到苇杭正对面站定后,云霞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帅哥给吸引过来了,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苇杭,还好,苇杭依然处于自我之中,并没有发现她的花痴像。 于是悄悄呼出一口气,平定了下心绪才开口问:“在想什么呢?苇杭兄?” 她的声音让苇杭才猛的回过神来,他收回视线,肃然道:“云霞,我觉得潘永言很可能逃往北凉了。” “你的意思是潘永言到北凉去搬救兵?他也有可能会去找沈家啊。”对潘永言的逃亡路径,云霞有不一样的看法。 苇杭摇摇头道:“从这些信中可以看出潘永言是唯沈秋风马首是瞻的,而沈秋风对渭郡显然很是看重,今天渭郡失守,潘永言肯定怕沈秋风失望,必定想做些将功折罪的事情来。再加上有乌其玛叔侄同行,我估计他会选择去北凉,联合北凉人及早起事,造成本朝大乱,这样他才能向沈秋风交代。” 沈秋风正是沈维玄祖父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倒是很切合沈老头凉薄的个性。但是沈老头一个颓废的秋风,能战胜生机勃勃的春风吗?指定要被吹散了去。 苇杭这么一分析,云霞觉得潘永言这么做的可能性极大,于是对苇杭笑了笑,点头赞同。 “好像有道理。那我们就更要快马加鞭去边城了。” “对,我们要尽快赶到边城,和你父亲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苇杭说完就急急转身,径直往门外走去,因为心中有了初步打算,想尽快实施,所以他走得又快又急。 “哎,你等等我。”云霞嚷着追了上去。 苇杭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云霞给落下了,忙驻足贴心的等着云霞,然后两人并肩而行,去找王泽。 刚走出门不远,便看见全喆和罗江两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停在苇杭和云霞面前,不由分说的躬身便拜。 苇杭忙伸手扶起两人:“全兄,罗兄这是要做甚么?” 全喆和罗江双眼发亮,脸上激动莫名,尤其是全喆,一把抓住苇杭的手说:“萧公子,全喆与义兄想与您和大小姐一起去边城。” 原来他们两人是为了这个,苇杭自然是非常欢迎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短暂相处,苇杭已经把他们看作了兄弟。 云霞与苇杭的想法一致,全喆的父亲为官清正,却被奸人所害,她对全喆以及全喆的义兄罗江不仅有同情,更有尊敬。 “萧公子,您就点头答应了吧。”全喆性子急,热切地催请起来。 苇杭有些为难,他们能去与否主要还要看叔父的决定。 好在云霞适时开口帮他解了围:“全兄,罗兄,这个要我叔父点头才行,苇杭兄说了不作数。喏,我叔父来了。” 那边吩咐停当之后,王泽回转过来,正朝他们几人走来。 全喆和罗江看见了王泽,便朝云霞和苇杭点头说好,我们这就去请示王副统领。说完先自往前冲去了。 云霞和苇杭跟在后头迎向叔父。 几人汇合见过礼之后,全喆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王副统领,晚生全喆和义兄罗江想追随您去边城,效力于虎威将军帐下,执鞭随蹬,鏖战沙场,还望副统领大人成全。” 说完,弯下腰深深鞠躬。 罗江亦跟着全喆朝王泽行了个大礼。 王泽自是知道全喆和罗江的,他伸手扶起两人,肃容问道:“二位可是想好了?” 全喆和罗江点头如捣蒜,异口同声道:“想好了!” “二位既然如此诚意,王泽便代表虎威将军敞开双臂欢迎你们。”王泽一边说一边真的展开双臂,朝全喆和罗江肩头一揽,朗声大笑起来。 王副统领如此爽快答应,喜得全喆和罗江差点跳起来,平日少言少语的罗江更是连说了好几句感谢王泽的话,还对苇杭和云霞施礼,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罗兄,我们又没帮什么忙,不敢受礼。”云霞一边还礼一边笑着回应。 “受得,受得,请大小姐和萧公子也受全喆一拜,感谢您们救了全喆和义兄,感谢您们救了梁县和郡城百姓。”全喆郑重其事地说。 罗江跟着直点头,心中不免感概,自己嘴笨,还是义弟会说话,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云霞和苇杭又赶紧给全喆还礼,王泽看着四个年轻人的互动,因为刚才看到密信而纷乱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 有李兄的英明决断,廖先生的机巧谋略,将士们的勇敢拼搏,又加上大小姐、萧公子、王公子这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晚生后辈,自己还愁个什么劲,一定能大败西戎贼,挫败沈家的阴谋,保卫本朝安宁,让百姓安居乐业,继续过太平日子。 第946章 报告 王泽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道:“全喆,罗江,现在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这里有亲朋故交的话去告个别,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起程了。” 和全喆、罗江一道来郡城的人中确实有二人的熟人,王泽这样妥切的安排让他们很感动,道了谢便先去了。 两人走后,云霞和苇杭一左一右,陪着他们敬重的叔父准备去城墙上,三人刚走到半道上,一个兵士飞跑来报。 “禀副统领,属下刚才经过那边时,有两个守兵让属下跟您带个话,说是里面关着的战俘想见大小姐。”兵士扬着手指向一个方向,急急地说。 他指的地方正好是关押潘三的地方。 云霞秀眉蹙了起来,这个潘三为啥要见我?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皮痒了想出幺蛾子么? “走,我们会会他去,看看他见霞丫头想做什么?”王泽说完率先迈步往潘三呆的地方走去。 打开房门,潘三便急着冲向云霞。 苇杭迅速上前一步挡在潘三和云霞中间,拧着眉警惕地质问:“潘三,你想干甚么?” 潘三抬眼对上苇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感受到苇杭眼光中的寒意,身子一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公子,小的,没有,恶意,小的只是想,告诉大小姐,一些事情。”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苇杭面前。 苇杭暖心呵护的举动,让云霞心里甜滋滋的。不过他如此紧张,云霞又觉得没必要,现在就是借给潘三十个胆子,估计这家伙也不敢造次的。 所以她上前一步站到苇杭的身边,朝苇杭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并浅浅一笑。 姑娘本就明眸皓齿,粉面朱唇,这一笑,便如桃花盛开,晃得苇杭眼睛发亮,随即回报云霞满面微笑。 苇杭清雅的笑颜,让云霞感觉眼前是立了一棵好看的玉树,差点忘记了移开视线。 全程看到两个孩子举动的王泽,感到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莫名觉得自己在这里似乎有点多余,再看看潘三,这讨厌的家伙也在这碍眼,好不容易才忍住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 “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总算转开目光的云霞盯着潘三开了口。 头顶传来姑娘清凌凌的声音,潘三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苇杭的视线,少年的眼睛像寒潭水,盯得他赶紧垂下头,缩着脖子回答:“回禀大小姐,小的偶然听到了关于令尊大人的一个秘密。” 云霞明显愣了一下,这潘三和自己的爹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两个人,他如何能得知爹的什么秘密,怕是又在耍什么花招吧。 她冷眼看向潘三,潘三抬起头讨好地说:“是小的陪着潘永言去西戎的时候偷听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云霞倒有些好奇了,且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吧。 这时王泽已经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潘三,严肃道:“潘三,若是你打胡乱说,休怪我们不客气。” 苇杭紧跟着说了一句:“虎威将军的事情可不是你能随意编排的,也不是你拿来做交换的条件。” 潘三飞快地看了一眼苇杭,少侠怎的这么聪明,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用意。娘哎,我想好的计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啊。 这么一想,潘三把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嘴里大声嚷嚷道:“小的不敢,小的指天发誓,接下来要说的事是没有半句瞎话的。” “那你快说。”云霞没有耐心再跟他周旋,直接下了命令。 潘三得了令便开了口:“大小姐,小的要告诉您的是关于您叔叔的事,您想一个人听,还是和他们两位一起听?” “就在这说吧,他们俩都不是外人。”云霞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潘三。 苇杭瞪了潘三一眼,这家伙真是的,难不成还想单独跟云霞说话,然后搞出什么花样来?想得美,当我们是傻的吗? “少废话,快说!”王泽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催促潘三。 “小的会说,只是小的说了以后,求三位贵人能放小的一条生路,让小的离开郡城,躲得远远的。否则潘永言一旦回来,小的就没命了。”潘三说完,以头着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你觉得潘永言还有机会回到郡城吗?”云霞佯装发怒道。 为预防万一,她已经交代下去,让留在郡城的戴飞和王良务必对潘府展开搜索,探查潘永言家里还有没有密道,确保潘永言无法偷偷溜进城来。而郡城的大门,他潘永言永远没有机会再进了。所以听潘三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居然还认为潘永言有翻盘的机会?简直是痴人说梦。 被云霞这么一问,潘三还真答不上话来,他索性继续磕头。 等他又磕了几个响头后,王泽和苇杭开始轮番出言斥责潘三,质问他是不是还抱着侥幸,奢望潘永言会来救他?或者是想逃出去,与潘永言汇合? 尤其是苇杭,命令潘三抬起头来。 潘三战战兢兢地仰起头看向苇杭,发现少年人的脸色如结了霜,刚才还像是寒潭水的眼睛,现在都结了冰了,看在身上就跟刀子在割一样。而他浑身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吓得潘三打了个寒噤,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了一下。 苇杭跟着往前一步,一字一句地说:“潘三,你休要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会把你抽筋剥皮的。”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腰间的佩刀,佩刀和他身上的铠甲撞击的声音,直撞进潘三耳朵里。 潘三全身都在颤抖,结结巴巴地回答:“少侠,小的,不敢耍,花招。” “那还不快说!”王泽提高音量催促道。 三魂被吓跑了两魂的潘三也不敢提条件了,心一横,闭着眼睛交代了:“小的,听到西戎人和潘永言说,虎威将军的弟弟不是亲弟弟。” “放肆,你竟然敢诋毁我们将军?”王泽一听,只觉得一股火气冲到了头顶,立马飞起一脚踹了过去,潘三直接被踹到了墙角。 他哭丧着脸爬起来,可怜巴巴地说:“大人,小的没有,小的说的是听到的。” 潘三越想越委屈,刚才还为自己的聪明暗自得意,现在才发现自己坐到了火坑上。不说会被杀,说了看样子还会被杀。 一想到自己有丧命的可能性,潘三也顾不上被踹疼的身子,直接爬到云霞面前哀求起来:“大小姐,小的说的是真话,您千万要相信小的不敢撒谎。” 气得胸脯起伏不停的王泽又对准潘三抬起了脚,这个该死的家伙造谣造到了李兄身上,胆子也太肥了点,不好好教训下他,他就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砰的一声,潘三又重新被王泽踹回了墙角。 饶是如此,王泽的气还没消。李兄的弟弟是不成材,但边城将士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李兄对这个唯一的兄弟有多关心和看重。 哪里由得潘三之流对李兄和他的兄弟说三道四? 看我不打得你潘三满地找牙,王泽黑着脸向龟缩在墙角,那个瑟瑟发抖兼哀嚎的家伙走去。 “叔父,您先消消气,让他说清楚。”云霞挡在了王泽面前,苇杭则拉住了王泽的袍袖。 第947章 讲清 王泽恨恨地朝墙角处的潘三哼了一声,才停下了脚步。 他扭过头,敛下对潘三的怒意,换了慈祥的面容,柔声劝慰云霞道:“丫头,这定是他的阴谋诡计。编造出谎言,离间你爹和你叔叔,试图惑乱大家的心。不过你别怕,让叔父来帮你出气,敢乱嚼舌头,看我不拔掉他的舌头!” 潘三身子一僵,接着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想保卫他的舌头。 云霞对着王泽先施一礼,然后摇摇头道:“叔父放心,他还没有本事能惑乱我的心,且让他说清楚再定夺,好吗?” 她身边的苇杭也接过话头:“叔父,这件事说起来是云霞的家事,就尊重她的决定吧。” 两个孩子说完话后,都用恳切的目光看着王泽。 两个孩子的意见惊人一致,既然孩子们都请求自己让潘三说完,那就先饶过这家伙,大不了等会儿再狠揍他一顿解气。再者王泽心下以为他们说得也很有道理,遂点头允了。 得到王泽同意的云霞又施一礼谢过叔父,便抬脚往墙角走去。 潘三兀自抱着头在墙角发抖,刚才他看到王泽的靴子已经往自己这边移动了,吓得闭上了眼,在心里呼爹喊娘,好不凄惨。他觉得自己注定又要被暴打,所以忙护住脑袋,同时在心里祈祷王泽能打轻点。 刚才被踹得痛死了,感觉出口气都难受,潘三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了。 “潘三,你仔细说清楚当时的情形,或许我可以考虑你的要求。” 正当万念俱灰之时,云霞的话就跟天籁之音一般,把潘三震得张大了嘴巴。 王泽看向云霞,见这孩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竟无半点异常;再转头看了看苇杭,他也镇定自若;这样一比较,倒显得他这个叔父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的面皮微微泛起了红,便让到一边,死死地盯着潘三,看这家伙要怎么说。 若是潘三敢胡乱说话,他自然不会放过潘三的。 “怎么,哑巴了?是不是想继续挨揍?”云霞的声音带了薄怒。 因为早就对叔叔的身世有所怀疑,所以刚才听了潘三的话,云霞愿意相信他没有说谎,结果给他机会说,他却不说了,这是又打鬼主意想要挟自己讲条件的意思? 不能让这家伙心存侥幸,所以云霞提高音量呵斥潘三。 其实潘三是被王泽给打怕了,预想中的拳脚没有落在身上,还不太适应,需要缓一缓才能回神。 这不,云霞第二次发问,潘三立马匍匐过来,对着云霞磕头道:“多谢大小姐给小的生路,小的一定把事情一五一十讲给大小姐听,绝对不会落下半个字。” “甭废话,快些讲!”实在看不下去的王泽插了一句。 潘三立马抱着头开始讲了起来:“今年五月,小的,和潘永言一起去西戎,被一个叫铁栓子的人带进了西戎王的宫殿里。” “西戎王召见了你们?”苇杭拧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凭他的直觉,西戎王应该不会亲自见潘永言之类的品级不高的人,如果潘三说自己见到了西戎王,这家伙的话就大打折扣了。 “回少侠的话,西戎王没有召见,只是派了一个使臣来和潘永言见面。”潘三急忙抬起头解释,尽管现在是冬日,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是他心慌意乱的产物,他说的可都是真话,却又对掌握着他生死大权的云霞几人是否相信不确定,生怕自己说了还被当成骗子,结果落不到好。 潘三的表现被苇杭和云霞双双看在眼里,两人交流了下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是的,目前来看,潘三并没有说谎。 于是苇杭开口命令潘三继续往下讲。 “小的遵命。接下来潘永言和那个西戎使臣关起门来密谈了半天,小的不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潘三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形,一边斟酌字句讲给云霞和苇杭听,时不时的还要偷偷瞅一瞅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王泽。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心里委屈得不行,觉得自己就跟在刀尖上站着,火堆上架着一般,我潘三容易吗? “贼眉鼠眼看什么?继续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次王泽也加入了催问队伍中。 潘三悄悄看他的举动,被王泽眼角余光瞟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把脚放在屋子中唯一一张木凳子上,一双眼睛闪着寒光,直瞪着潘三喝道。 潘三吓得趴在了地上,嘴中慌乱道:“小的,小的一直站在门外候着,等,等潘永言和那个西戎使臣密谈完,使臣送潘永言出宫,小的便随着潘永言,一道出宫去。 结果走到半道上,小的肚子疼得很,使臣派了个会说本朝语的人跟着小的去茅房。小的松快后出来,那个人又带着小的去找潘永言。 快到潘永言那里的时候,他被另一个凶巴巴的人叫过去,他们用西戎话说了几句,小的听不懂西戎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似乎是要让他去办什么急事,那个人便指了指前面的亭子让小的自己进亭子去见潘永言。” 云霞表面上听着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经很紧张了,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而苇杭的手已经捏成了拳,潘三这家伙会不会抓重点,讲些没用的废话干甚么? 不过他看云霞没有催促潘三,也便由着潘三东拉西扯一会儿,好在这家伙总算要讲到正题了。 此时连王泽都整肃面庞,呼吸声也变小了,等着潘三揭晓答案。 “那亭子外是一丛花木,小的走过去时他们并没又发现,然后小的便听见使臣说他会派人去北凉接什么李永越的,小的当时并不知道李永越是谁,然后就听到潘永言说务必要把李永越接回西戎,到时候会有大作用,可以牵制李虎威。 那个使臣哈哈大笑说那是当然,李虎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弟弟李永越并非是亲弟弟。” 听到这里的云霞,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 第948章 启程 果不其然,李永钺与父亲根本就不是亲兄弟。 云霞眼底一片冰霜,心中填满愤懑。 太可恶了,老太婆弄个野种回来,这么多年理直气壮地鸠占鹊巢不说,还心安理得的祸害将军府,简直是不要脸!不仅让将军府蒙在鼓里,还让父亲蒙羞,要是父亲知道这个事实,会有多生气呢?云霞觉得都不敢往下想了。 砰的一声,潘三再次飞到了墙角。 虽然王泽从霞丫头的表情中看出了潘三所言有几分真实性,但就是忍不住想踹他一脚,于是顺着自己的心情直接出脚,把潘三当作蹴鞠球一般踢了出去。 看到潘三着地后,又骨碌碌往前滚了一转,蜷在墙角直叫唤呻吟,王泽心中的无名火才勉强压了下去。 只是火气才下去,忧愁又挂上了他的眉头。 难道李兄的弟弟真不是他的亲弟弟?那么这些年李兄的付出不就是错付了? 因为太了解李兄,王泽更清楚李兄的为人行事。李兄极重感情,对人是掏心掏肺的好。他这个外人都为李兄的手足之情感动不已,也为李兄被骗而愤怒,作为当事人的李兄接受了那么多年的事实,到头来突然发现这一切全是一场笑话,会如何作想?如何接受? 纷繁杂乱的情绪冲击着王泽,让他对李兄心生同情,觉得李兄太可怜了。 王泽越想越难受,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得红了眼眶。 苇杭比王泽也好不到哪去,稍微强点的是苇杭对此事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事情得到突然证实,他还是担心云霞内心会失落难过的。 少年俊秀的眉头打了个结,低低的唤了一声云霞。 云霞抬起头,看见苇杭眸中饱含了担忧和关切之情,便朝苇杭笑了笑,虽然笑容有点勉强,但至少可以告诉苇杭自己还挺得住。 果不其然,苇杭僵直的身子放松了些,他也回了云霞一个笑容。 王泽走近两个孩子,在他们面前站定:“霞丫头,这事情也不能听潘三的一面之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把潘三押解到边城再去核查他所说的真伪性,可好?” “叔父说得是,云霞没有意见。” 王泽的建议正好说到了云霞的心坎上,所以她马上表示了自己的赞同态度。 见云霞欣然同意,王泽便招门口的士兵进来,交代他们负责押解潘三与大家一起上路。 窝在角落里的潘三一边呻吟,一边竖着耳朵听王泽的话,知道自己要被押解回边城,猛然抬起头,一张脸就如刚浸过药汤一般,苦得不能再苦了。 “潘三,让你去边城你做出这般鬼样子干甚?欠揍是不是?”看着潘三就来气的王泽不满地喝了他一句。 潘三忙狂摇头,口称:“小的,不敢,不敢……” 念了一串,根本停不下来,听得云霞又好气又好笑。 今天潘三道出了她一直纠结的实情,冷静下来后,她觉得除了怕父亲一时无法接受外,李永钺不是自己亲叔叔实则是在大好事。一来终于摆脱了李永钺那一家人,二来以后对付这一家子坏肠子的人就毫无压力可言了。 所以她便起了好心提点下潘三,于是横了潘三一眼道:“潘三,其实你到边城还安全些,至少潘永言不可能到边城来祸害你了,是吧?” 垂着头的潘三明显顿住,大概过了几秒的时间,潘三再昂起头时,脸上的苦涩明显少了许多。 大小姐说得在理,潘三咂摸出了这个结论。虽然他嘴巴蠕动了两下没说出话来,但却用行动证明他想通了。 因为他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对云霞几人说自己会老实听从安排的。 王泽在心里暗嗤了一声,好你个潘三,难道不乖乖听令你还能有其他选择?老实?还不知道你小子这话可不可信,反正得让人盯紧你。 他扯了扯唇角,也横了潘三一眼,正好潘三望向了他,收到他的眼刀,潘三飞快垂下眼皮,悄悄挪了一步,把自己藏到了苇杭身后。 比起爱朝他发火的王泽,还是少侠好说话得多,没那么吓人。 缩在苇杭身后的潘三摸着胸口,悄悄翻了翻眼皮。 王泽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潘三,招呼云霞和苇杭一起出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王泽高效安排好一应事物,带着军队启程。 云霞和瑶华、智轩三人被安排坐进了马车,苇杭、举廉、臣杭骑着马走在马车旁,小昆子则被杨明亮放在了自己的马前面,两人共骑一匹马前行。 这次王泽带来的人,除了被安排留下来的以外,其他人一个不少带了回去,再加上前来投奔的董江、全喆、黄林等民众,整个队伍的人数还增加了数十人。 大部队向着西戎边城进发。原本的兵士纪律严明,新加入的民众表现也很好,所以队伍前进速度很快,到当天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出了渭郡所辖地界。 说起来渭郡地界不小,下面管了好几个县城。为了安全,王泽命令队伍绕道走他们从边城来梁县时走的路,结果大家一心想快些到边城,愣是比他们来时用时还要少,着实不容易。 队伍又走了好几里,天色彻底暗下来,夜晚来临。王泽提出让队伍原地歇息几个时辰再赶路,结果兵士们都表示不想歇息,民众们更是撑着一股热情,提出要连夜赶路,希望早些到达边城。 被大家的热情打动,王泽遂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带着大部队星夜兼程。 一直前进到后半夜,队伍才修整下来。 王泽他们正加紧赶回来的时候,在边城的云霞爹与几个将士在挑灯议事。 云霞爹坐在主位上,几个将士分列左右坐着。 今天下午,云霞爹收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信,关大人在信中告诉他,皇上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决定立惠妃的儿子为太子。 朝堂上除了皇上的心腹,还有几个被惠妃收买的,以及保持中立的少数臣子之外,好些个大臣们都冒死进谏,请皇上收回成命。 因为惠妃之子还是个懵懂婴儿,且不占长,不占嫡,更不占贤,大臣们对皇上的做法不能理解,也不赞同。 以往对大臣们联名抗议,一般会有所收敛的皇上,这次却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不仅摔了龙案上的东西,还当场严厉呵斥了反对的臣子,直接免了其中一位反对的最厉害的臣子官职,甚至命人把三弟拖出去杖打了一顿。 太过分了,看到这里云霞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好在信中说三弟并无大碍,负责杖打三弟的人大概也不满皇上的做法,所以杖打的时候出工不出力,三弟并未遭大罪。 最后皇上黑着脸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他堂堂一个皇上,天选之子,难道还不能做了这个主? 还愤愤地拍着龙椅的靠手叫嚣:“今后谁敢再说这个事,别怪朕不客气。阿潘,着人给朕拟圣旨,册封皇七子为太子!” 看完关大人的密信,云霞爹把信扔进了火炉中,看着信纸舔火后变成灰烬。 他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看来这个皇上已经无可救药了,正如关大人所言,只有寄希望于杭殿下了。 也不知道杭儿和霞儿他们现在动身没有,什么时候能到边城? 第949章 进退 希望他们能早些到来,趁着西戎人还没有乱动之前,先为杭殿下正名。 背着手在室内绕了会圈子,云霞爹理清了一些事情,坐下来斟酌着用明矾水写了密信,等干透后,亲自封好塞进了鸽子的脚环里。 捧着鸽子放飞,看着经过训练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之后,云霞爹才转回房间里。 想了想,他着人请了得力干将到议事厅来商量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众将士听说皇上要立惠妃娘娘所出之子,年仅一岁的七皇子为太子,都很吃惊。 他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却不约而同地觉得皇上是被猪油蒙了心,糊涂到家了。 听说皇长子已经十岁了,而皇上的嫡子三皇子也八岁了,两个皇子均人品贵重,聪明稳健,堪当大任,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还在吃奶的七皇子吧?最关键的是这位皇子还是西戎王的外孙子。 大家对西戎王根本就没有好印象,自然也不待见这个什么七皇子。 小豹子周自进首先站了起来说:“将军,皇上这样做就不怕臣子们反对吗?” 云霞爹摇了摇头:“臣子们反对无效,皇上全部驳回。” 小豹子的脸上浮现出不满,但因为涉及皇上,他没有再进一步出声,只能敢怒不敢言。 另一个小将年轻,口无遮拦,直接亮着嗓门嚷了起来:“皇上这样子明显是搞一言堂!” 说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说了皇帝的坏话,将军肯定要训责自己了。 所以忙跟云霞爹施礼:“将军,末将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将军责罚。” 说完安静垂头等着将军开口,没料到将军和气地说:“责罚你干甚么?你并没有错,刚才所说很对。” 小将本能地抬手掏了掏耳朵,疑心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将军非但没有责罚他,而且似乎还有夸奖的意思? 他抬头对上将军的视线,发现将军深邃的黑眸中有亮光在跳动,刚毅的脸上现出决绝的神情。 这时的将军,就像在战场上无惧敌人挑衅,勇敢地带领他们冲锋陷阵时的样子。 小将顿时站直了身子,应声道:“将军说得是,末将糊涂了!” 云霞爹环视了众人一眼,声音清晰地说道:“我若是在京城,也会跟那些冒死直谏的大臣们站到一起,坚决反对皇上的决定。” 他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直接震动了大家的心。 要知道将军大人是最忠于朝廷的,皇上的命令总是执行得一丝不苟。 驻守边城这么些年,没有耽误过朝廷下达的每一个任务。而近几年来,朝廷对边城的防务拨款越来越少,他们这些将士表达不满的时候,将军总是让他们体量朝廷的难处,而将军本人,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私下里,将军大人则自己想办法,自掏腰包或者以自己的名义去筹钱来贴补兵饷,将士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间的,感动之情无以言表。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将军对皇上的做法表示不赞同,他们都不适应哩。 短暂的惊愕之后,将士们反而觉得心中舒畅了,以前他们想抱怨,却顾忌到将军的心情,所以都闭紧嘴,只在腹中发牢骚。 今天似乎可以说出口来了。 不知是哪个人先开口说了一句:“末将愿与将军共进退。”很快议事厅里便热闹起来,众将情绪激动,纷纷议论起不接受惠妃所出之皇子为太子的话题。 云霞爹没有制止大家的讨论,也没有加入讨论中,已经摸清楚了将士们的态度,云霞爹心中的决定更加坚定起来。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布局了,等将士们发泄发泄之后,大家好生商量下。 等苇杭他们顺利抵达边城后,关大人的回信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当放手一搏,付诸行动。 云霞爹希望能为苇杭多想一些,多做一些,让苇杭的未来的前路可以少些弯路,走得更平稳顺当些。 这是他作为臣子应尽的义务,也算是对亦君亦友的先帝有个交代,等以后到那边见到先帝,自己也能问心无愧。 思及此,云霞爹想起与先帝一起长大的岁月,脑海中涌起清晰的回忆,那真是一段充满快乐、励志和美好的难忘岁月啊。 等到先帝登基后励精图治,克勤于邦,仁厚礼贤,英明果决,带领本朝百姓创下太平盛世。 万没想到的是,西戎贼作乱,导致先帝不幸英年早逝,这成了本朝人永远的痛,也成了云霞爹心上最深的伤痕。 他很清楚,先帝生前的宏大目标,就是致力于让本朝强盛,人民安居乐业。 所以他们这些作臣子的,一定要按照这个既定目标奋斗,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对此破坏一二,就算是当今皇上也不行! 云霞爹挺直了胸膛,捏紧了拳头暗暗在心中发誓。 次日一大早,只在后半夜修整了几个时辰的队伍,在野地里用了早饭,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看着精力充沛的兵士们,王泽一声令下,宣布继续行军。 接下来他们的行程很顺利,提前了半天到达了边城前寨。 前寨立刻派了人到边城传信,云霞爹收到兵士报信,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出城迎接。 两队人马在离开边城一里多的地方会面,一时间群情激荡,欢喜不已。 智轩和小昆子跑得最快,看见自己最崇拜的姑父,智轩一头扎进了云霞爹的怀里,孺慕地仰着头笑嚷:“姑父,姑父,轩儿好想您呐。” 云霞爹一把抱起智轩,哈哈大笑:“姑父也很想智轩。” 跟在后面的王泽和云霞、苇杭看见两人的互动,都跟着喜笑颜开。 作为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少年,被姑父抱着,智轩有些不好意思,忙扭动着身子从云霞爹身上滑了下来。 云霞爹倒也没有强留他,视线先投到了王泽身上,王泽抱拳跟他大声道:“回禀李兄,泽幸不辱使命,接回了大小姐。” 为了不耽搁李兄父女团圆,王泽只简单说了一句,便站到了一旁,静等李兄回了话之后,他便会先行告退。至于详细情况,准备稍后再详述给李兄听。 第950章 重聚 他还要好好夸夸霞丫头和萧公子,估计这个话匣子一打开,好些时候都说不完啰。 “多谢泽弟,泽弟一路上辛苦了!”云霞爹回礼,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李兄客气了,这一趟兄弟我一点都不辛苦,稍后您听了我的讲述便知道了。现下我先去带着队伍回城,安置新来的民壮,再等着李兄您给他们训话。”王泽抱拳告辞。 “好,你先回去,我和几个孩子晚到一会儿。”云霞爹点头。 王泽噼里啪啦说完,得了李兄的同意,便传令队伍开拔。 才看到虎威将军的民壮们实在是舍不得走,直到王泽说等会虎威将军回城便会接见大家,他们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走了,有好些人还一步一回头,看向虎威将军,直到虎威将军被孩子们围住遮挡了才作罢。 王泽接过亲兵牵来的马缰绳,欲翻身上马,但想了想又转回云霞和苇杭面前,特意交代他们要记得告诉云霞爹密信内容。 “叔父请放心,我们自会告诉的。”云霞和苇杭异口同声回答。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王泽这才满意地翻身上马,拍马飞奔到队伍前面去了。 刚才两个孩子互相对视的情形他都记在了心里,除了赏心悦目外,他怎么感觉那两个孩子非常默契,竟然给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印象呢?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王泽一点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汉子想这些事有什么不妥,骑在马上咂摸得津津有味。 目送王泽走开,云霞爹转向孩子们,他确实要想法先跟苇杭碰头,好把皇上欲立惠妃之子的事情告诉苇杭。 云霞爹先飞快地看了一眼苇杭,苇杭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回点了下头。云霞爹面上保持着平静,眼中却流露出惊艳的光。 殿下长高了,也结实了,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恍如谪仙临凡间,足风流! 先帝泉下有知,一定欢喜得很。 云霞爹在心里喃喃,先自高兴了一番,才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自三年前回去之后,他便没有回过京城,再见到女儿时,女儿已经长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霞儿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裙,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脸色红润,眉眼生动,如一朵娇花一般立在自己面前,越发有她母亲的神采风姿,却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不免在心中慨叹:吾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霞儿这般出色,配殿下也是相当的。 殿下和霞儿,真真是一双璧人儿。 “爹,霞儿也好想您呢。”学着智轩的口吻,云霞俏皮一笑,脆生生地嚷了起来,顺势站到了父亲身边。 云霞的话让云霞爹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抬手想抚女儿的发丝,又想到女儿现在毕竟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便又放了下来,只用溺爱的眼光锁定云霞,笑道:“爹何尝不是呢?从上次一别,已经三年没见你们母子三人了,经常做梦都在想你们呐。霞儿,你娘和弟弟近来都好吧?还有你外祖父、舅舅们、以及慧儿他们一大家子呢?” “托爹爹的福,娘和弟弟都好着呢。家里的酒楼顾客盈门,其他的生意也兴旺得很,府里一切井然有序,全家都顺顺当当的。”云霞忙接上父亲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爹知道我的霞儿是家里的头号功臣,居功至伟!”云霞爹搓着手,满脸带笑,不吝夸奖自己的宝贝闺女。 被父亲赞美的云霞倒不好意思了:“爹,不带您这样夸自个女儿的,这里还有我十五兄他们一众人呢。” 举廉和瑶华忙表示,李叔父夸得很对。 臣杭则补充了一句:“李叔父,晚辈还觉得您夸少了,您都不知道,这一路上小师妹又立了好多次功。” “是吗?那等会叔父要好好听你们讲讲,哈哈哈…” 说完,云霞爹朗声大笑。 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孩子们,大家的笑声随之而起。 刚才云霞已经跟苇杭商量过了,先暂时不直接告诉父亲潘三所说之事,旁敲侧击先给父亲提个醒,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后,再和盘托出。 苇杭也担心性情爽直,重情重义的岳父突然得知相处了几十年的弟弟多半不是亲弟弟,会大受打击,难过伤心。所以对云霞的建议表示了赞同。 “感谢苇杭兄的配合。”云霞真心实意地致了谢。 接下来两人便商量了下,首先要告诉父亲的是西戎联合北凉一事,接下来再说沈家和潘永言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和西戎人之间的勾结。 而云霞爹正在打主意如何能单独跟苇杭呆一会儿,好说说大事。 琢磨了一会,他已经想好了说辞。就说杨明亮回来告诉了自己,萧公子原来不是失智之人,而是文武双全的有为青年。既然是如此英才,自然要好生会会,以此理由便可以先请苇杭借一步说话。 于是率先收了笑,对小昆子说:“昆子,你带着他们先进走,我有点事情要问问萧公子。” 臣杭听到李将军要问萧公子,以为包括他自己,立刻蹦跶到云霞爹面前,拱手施礼道:“李叔父尽管问,晚辈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霞爹没想到臣杭会错意了,忙摇着头回答他:“叔父是有很多话要问臣杭,不过现在最想先问问你哥哥。” “哦,原来您是要问我哥啊?哥快过来。”对李叔父的要求,臣杭言听计从,所以没有半分不乐意的情绪,马上转身拉住兄长,把苇杭推到了云霞爹面前。 父亲的举动让云霞更加肯定他和苇杭之间有秘密,只瞒住了她而已。 她抿了抿嘴唇,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心道想瞒住我?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 有臣杭的推波助澜,苇杭也就顺势站到了云霞爹面前,躬身施礼,先跟云霞爹礼貌请安问好,然后再询问云霞爹要问甚么事情? 臣杭继续执行叔父的命令,请举廉、瑶华、智轩、云霞一起跟小昆子离开,其他三人都无意义,转身跟着小昆子走了,只有云霞对臣杭说:“十六兄,你们先走一步,我等会来追你们。” 第951章 试探 她才不要离开呢,还要等着揭秘,即便不能当场揭秘,也得给爹和苇杭两人提个醒不是? 这之间,她敏锐地发现父亲和苇杭有短暂的眼神交流,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尽管两人点头都点得很轻,几乎微不可察,但却没有逃脱云霞的火眼金睛。 果然,父亲开始撵她了:“霞儿,你跟他们一道先走吧。” “爹,女儿和苇杭兄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是有关西戎人联合北凉攻打我们的事。”云霞索性直接抛出了这件事。 云霞爹惊奇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爹,您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捕捉到父亲话中的弦外之音,云霞反问了一句。 “嗯。爹昨日收到潜入西戎的卧底送来的消息,知晓了西戎人的阴谋,只是你和苇杭又是如何知道的?苇杭,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云霞爹边说边伸手拍了拍苇杭的肩。 云霞眯了眯眼睛,父亲大人叫苇杭居然叫得非常顺畅,还一副捻熟的样子。 按说他不是该不认识苇杭的吗?连臣杭都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正常的,父亲大人又如何能知? “禀将军,我们是在道郡郡守潘永言藏在密道的信中发现的。”苇杭认真地回答了云霞爹的问题。 云霞爹心急想跟苇杭说事情,便顺手拉住了苇杭,想把苇杭扯到一边去。 结果还没迈开步子,自己的袖子便被身边的女儿给拉住了。 “霞儿,爹要跟苇杭说件事,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话题,你先在这里等一等。”云霞爹和颜悦色地跟女儿打商量。 女儿不愿意跟着智轩他们走,云霞爹也没办法,又舍不得对女儿下命令,只能软语相求。 云霞并不知道父亲大人此刻的打算,一心想要探探父亲和苇杭为甚么要联合起来欺瞒她的原因。她最不喜欢被别人瞒着了,嘿嘿,当她是那么容易就不计较的人吗? “爹,您怎么会认识苇杭的?”云霞突然出声问父亲。 云霞爹楞了一下,好在很快镇定下来,神色也恢复如常。 原来这丫头是在琢磨这一茬啊,刚才一时心急,根本没想那么多,和苇杭说话,甚至去拉扯苇杭,结果被心思细腻的霞儿给逮了个正着。 丫头太聪明机灵,一点都不好糊弄嘛,好在我早有准备。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云霞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骄傲自豪,以至于话音中明显带了愉悦:“霞儿问这个呀,爹告诉你,我是听杨明亮回来禀告后,才知道萧公子并非是痴傻之人,现在一见果不其然。” 杨兄回来跟父亲说的?云霞虽然相信,但父亲与苇杭之间的默契怎么可能是初次见面才有的?还有他看向苇杭那眼神,明明就是看明光时的眼神。现在想来,父母双亲对明光那么喜爱,皆因为就是苇杭嘛。 “爹,您不会说今天是您第一次见苇杭吧?” 云霞继续发问。 “呃,爹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苇杭。爹和苇杭的父亲,你们的萧先生可是多年好友哪。”见女儿咄咄相逼,云霞爹只得说老实话,否则定会被女儿看出端倪。 说完他看向苇杭,希望能得到杭儿的一些示意。若是杭儿不介意告诉云霞的真相,或者杭儿自己亲自出面加以解释,那他就没必要再瞒着女儿了。 霞儿现在大了,这些事情也该让她知道了。 可苇杭此时并不知道云霞爹的打算,也不敢胡乱做什么决定,所以回了云霞爹一个淡定的眼神之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云霞爹不必管他,自己拿主意即可。 结果云霞爹会错意了,他以为杭儿的意思是按兵不动,所以便按照杭儿的旨意行事。 “苇杭啊,令尊大人是我非常崇敬的人之一,原来还因为你的事很替你父亲遗憾,现下好了,你非但不傻,还如此优秀出众,叔父非常开心。” “苇杭代父亲大人谢过叔父,实在是因为有难言之处,所以晚辈才不得不装傻,还望叔父不要怪罪。”苇杭说完,对着云霞爹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不等云霞说话,云霞爹和苇杭一唱一和地扯起了其他话题,想趁机让云霞歇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 聪明如云霞,自然对他们两人的用意猜到了七七八八,她也不愿意让父亲为难,反正今天她已经在父亲和苇杭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对苇杭身份的置疑,他们多少应该懂得自己的心思了吧? 或许很快他们就会主动跟自己谈起这件事,告诉自己前因后果的。 所以现在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眼面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对付西戎人和沈家。 于是云霞弯着眼睛淡笑道:“我就说嘛,爹和苇杭兄看着就不像初次见面的两个人,倒像是相识许久的忘年交。” “云霞好眼力。”这次苇杭终于开了口夸奖云霞。 云霞捂着嘴偷笑,没有跟苇杭客气。 云霞爹也笑道:“霞儿说得没错,爹和苇杭倒是真投缘。对了,苇杭可以告诉叔父你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吗?” “可以,请叔父借一步说话。”到了这时,苇杭已经觉察到云霞爹想跟自己单独说话了,于是马上搭了个梯子给云霞爹用。 “好,好,叔父正想听听,若是能替贤侄分担一些也是好的。”云霞爹马上顺着梯子下台阶,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路边的空地,示意苇杭跟自己到那边说话。 苇杭跟云霞点了点头说:“那请云霞在此等一会儿,我和令尊说几句就过来。” 云霞从善如流答应:“没问题,爹,您和苇杭兄快去快回,我们还要商量潘永言密信中的事情。” 见云霞如此善解人意,云霞爹和苇杭都很开心。 “霞儿放心,爹跟你保证不会耽误正事。”已经走出几步路的云霞爹又驻足转身,郑重其事向云霞承诺。 苇杭和云霞爹走到离云霞有丈余的地方,云霞爹背对着云霞,正好挡住她看向这边的视线。 “杭儿,今天下午我收到关大人的飞鸽传书,说皇上不顾众臣的反对,已经下旨立惠妃之子为太子。” 第952章 好运 苇杭听了,眼底立刻如结了冰霜般,寒凉一片。 他的皇叔,在立储这样关乎国家社稷的重要事情上,竟然会做出如此荒谬的决定。 这才过了多少年,他就早已经忘记了父皇当初的惨死,忘记了他当着众臣做出的承诺了吗?这样行事,他可算是直接突破了底线。 愤怒的火苗在心中缓缓升起,苇杭咬着唇,一时没有出声。 “杭儿,他已经被西戎人牵着鼻子走了,你不能再纵容他了。”云霞爹伸手拍了拍苇杭的肩,声音低沉地说。 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苇杭,等着他说出自己的决定。 在战场上勇猛果敢,不知惧怕为何物的汉子,此刻却心情紧张得很,连手心都出了汗。他害怕苇杭会和他的想法不一样,还愿意留些机会给昏君,到时他还要费功夫相劝苇杭。 之所以会有这层担忧,是因为他了解苇杭。 这个孩子懂事早,背负和承受了太多东西,心地又特别良善。他曾说过不希望社稷动荡,也不希望因此影响天下百姓的安稳生活,只要他的皇叔能够守住他父皇传下的江山基业,并挑选出优秀的储君,他愿意不出头,只当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这样的想法与他的母后不谋而合,他们母子真的是心怀苍生,大仁大义之人。 但凡皇上做得不太离谱,他的皇位就会稳稳当当,或许根本不知道先帝之子为他做出了多大的让步。可是这个昏君却非要走上歧路,去立留着西戎血脉的惠妃之子为太子,当真可恶至极,无耻至极,让人寒心至极! 先帝死在西戎人手里,他是亲眼看到的。当初曾在先帝的遗体面前呼天抢地的发过誓,后来继位登基时也当着文武百官发过誓,那些誓言还犹言在耳,可哪一条他做到了?通通都食言而肥。 只是早些年他还知道遮遮掩掩,到如今已经连遮羞布都不愿意挡一挡,完全肆无忌惮了。 他这样做是何居心,已经不言而喻了。 希望杭儿能早下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这个昏君赶下台去。这个位子本来就属于杭儿,而杭儿一定会是个明君,会把先帝未完成的宏图大业进行下去。 云霞爹正思绪纷乱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苇杭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他很严肃地对着云霞爹鞠了一躬,垂着头说:“岳父大人,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怨不得别人了。杭儿不该也不会纵容他的。” 苇杭的表态让云霞爹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了地。 他吐出压在胸口上的浊气,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兴奋:“殿下能这样想,是社稷之幸,万民之幸。臣李勇钦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岳父还是叫我杭儿,一切照旧。”苇杭对云霞爹突如其来换了称呼有些不适应。 云霞爹略略欠身,一板一眼地回答:“殿下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迟早会有君臣之别,臣便不敢乱了纲常规矩。” 他其实都想直接喊皇上的,反正他现在只认苇杭这个君。 “岳父既然认我为主,那就按照我的话做便是。再说,我觉得还有些事情要妥善处理,必须等这些事情都办好了才能对外宣布我的身份。” 苇杭肃容道。 见苇杭连续提了两次,云霞爹只得点头应了:“殿,杭儿说得是,只是你刚才说的事情是不是有关大哥大嫂的?” “还是岳父了解我。不仅是我爹娘,还有岳母、霄弟以及外祖父一家,以及与我相关人等都要一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行。”苇杭郑重地交代道。 “杭儿放心,关大人说这些事他都已经安排下了,关大人办事确实是相当得力。” 云霞爹对关大人满心赞叹。 苇杭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关大人和义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岳父,那这里接下来便由您安排。” “好,等关大人回信一到,我便着手宣布。有先帝留下的证物,相信将士们很快就会接受的。”云霞爹很有信心。 “那就有劳岳父了,我们也谈了好一会儿了,云霞该等急了吧。”苇杭一边说一边看向那边站着的云霞。 云霞爹见苇杭如此关心自家闺女,自然是很开心,便笑道:“那咱们就过去,和霞丫头一起进城。”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驿道上,云霞手里拿着路边上扯来的一株草,正看得专注。 等云霞爹唤她时,她才回神,晃动着手中的草,激动兴奋地对他们嚷嚷:“爹,苇杭兄,快看,快看。” 两个男人一脸茫然,看甚么,不就是一株草吗?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的,行动上却一点都不落后,苇杭首先凑近云霞看向了她手里的草。 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一株草而已,唯一特殊的便是在这寒冷的天气,这草还是绿的。 可是云霞那高兴的样子,就跟这草是什么宝贝一般,难道内中有什么玄机吗?苇杭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扬着眉对云霞说:“能让云霞这般开心,那这草便是好的。” 云霞爹也看了看,这不就是边城常见的苜蓿草吗?当地人叫作车轱草,是用作喂养牛、马、羊的牧草。想来长在京城的霞儿和杭儿都不认识。 于是正准备告诉两个孩子关于这草的信息,哪知道云霞先自笑了:“苇杭兄可真会说话,这草当然是好的,是能带来幸运的。” 被云霞夸奖的苇杭俊脸微红,跟着扬唇笑了。 话说,他当才那句话确实有讨好之嫌,说出来后便有些后悔,怕云霞觉得他滑头取巧,没想到云霞很受用,看来这草还真是能带来幸运的草呐。 “只是不知这草叫做甚么名字?”趁着云霞欢喜,苇杭马上诚心请教。 “这草啊,叫做苜蓿草。”云霞扬了扬手中那一株,笑着告诉苇杭。 云霞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回了肚中。 霞儿竟然认识这种草,哈哈,自己当真小看了女儿的能耐。 笑意爬上了云霞爹的脸。 “苜蓿草?带来幸运?”苇杭趁势蹲下身去看向路边那一片青草从,也拔了一株起来。 “霞儿,边城的当地人并不叫它苜蓿草,他们说这草马儿很喜欢吃,马儿吃饱了不是就有力气拉车了么,所以给它取名叫车轱草。爹在边城这么多年,没听说它会带来什么幸运。” 站起身的苇杭把手里的草转动了一圈,看了个清清楚楚,草是由三枚小叶组成,长圆形,可爱是挺可爱,但幸运之说从何而来? 云霞似乎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把右手里的那一株草直接举到了他们眼前,弯着眼睛笑说:“爹,苇杭兄,再仔细看看,一定要仔细看噢。” 被云霞要求的两人很听话,齐齐把视线聚集到云霞手里的草上。 不过云霞爹还是没看出女儿手里的草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一株车轱草吗? 但苇杭看出了端倪,云霞手里这株草多了一片叶子,共有四片叶子。他刚才蹲下去拔草的时候仔细看过,那一片草都是三叶的。 “若说有不同,便是你手里的草是四叶的。” 有了发现的苇杭立刻嚷了起来。 云霞立刻对苇杭投来一个赞赏的眼色,并竖起左手大拇指笑道:“苇杭兄答对了!” 第953章 蛰伏 纤纤素手拂过草叶,云霞继续脆生生地说道:“这苜蓿草原本就是三叶的,要很多很多株三叶草里才可能发现有一株变异的四叶草,所以能找到四叶草那便是老天的恩赐,是会有好运加持的。爹,眼看我们与西戎人大战在即,发现幸运草可是好兆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大败西戎人的。” 虽然对四叶草会带来好运一说不太理解,但云霞说有好兆头这话,云霞爹很爱听。 殿下平安到达边城,又做出了英明的决定,这本身就是好兆头嘛。 云霞爹朗笑出声:“霞儿说得好,我们是正义之师,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无法颠覆的真理。走,我们即刻进城,商量如何让失道的西戎人早些失败。”苇杭接过云霞爹的话,补充了一句。 声音坚定而铿然,似乎具有穿透心灵的力量,给人信心和希望。 云霞展颜一笑:“得令,我们快些走吧。” 三人便匆匆往边城赶去。 路上,云霞和苇杭把潘永言藏起的密信内容详细跟云霞爹讲了,对于西戎人联合北凉人一事,云霞爹有心理准备;但沈家参和在其中,云霞爹确是头一次听说,所以很是吃惊。 “这么说来沈家早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暗度成仓了?他蛰伏了好些年,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了。 不过也对,沈秋风这个老狐狸是狡猾奸诈的,这样的行事态度正是他的风格。 想当初他突然辞官隐世,我们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看来,敢情他是以退为进,把祸心藏了起来。” 云霞爹眉头打结,捏着拳头一脸愤然地说。 “爹,您了解沈秋风吗?”云霞歪着头问父亲。 云霞爹叹了口气,眼睛定定地看着前面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云霞有些不解,父亲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了解呢,还是不了解呢? 不仅是云霞,苇杭也有点不明就里,所以两个孩子齐刷刷地盯着云霞爹要解释。 “沈秋风这个人有些奇怪,先帝登基时,他在礼部任职,登基大典、皇家祭祀等几件事情做得都不错,先帝非常满意,本嘱意提拔他为礼部侍郎,他却婉拒了先帝,反而多次主动上书请求外派。 上书内容自然是写得冠冕堂皇,让人读之很受感动。 先帝架不住他三番五次的请求,便准了他的外派。 这在当时朝野上还引起轰动,群臣都说沈大人宁愿放弃在京城的大好前程,主动申请去偏远地方为官,实为高风亮节之举,值得钦佩…… 自从,沈秋风便在众人心里博得了贤名。 及至先帝不幸遇害…”说到这里,云霞爹停顿了一下。 转头看了看苇杭,见苇杭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沈秋风赶回京城来参加先帝的丧仪,哭得死去活来,相当悲切,甚至以头撞地,嚷嚷着要随先帝而去。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先帝的亲随都以为沈秋风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当时沈秋风给我们的印象也确实如此。” “结果您们大失所望了?”云霞插了一句。 云霞爹皱了皱眉道:“不,若不是你们发现了他的密信,我到现在对他也谈不上大失所望。” 他的思绪飘回当今皇帝即位那段时间。 那时节,先帝仙逝,新皇不能服众,朝廷上不免混乱。身为武将,云霞爹他们处理这些事情云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正为难之际,沈秋风站了出来。 他任劳任怨,鞍前马后效力于新皇帝,表现出了惊人的办事能力,在他的帮助下,当今皇上很快坐稳了皇位,朝廷也恢复了平静。 那个时候云霞爹等人对沈秋风是心存感激的,至少在帝位交替时,因为沈秋风的妥善安排没有出什么岔子,政权平顺移交,无论对江山社稷,还是黎民百姓都是好的。 可是接下来,沈秋风联手新皇打压对新皇不利的人和事,手段之狠厉简直让人乍舌。 云霞爹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以为沈秋风是一匹千里马明显是错了,其实这家伙是一头凶猛的狮子,要咬谁绝对不会给谁留余地的。 他从那时开始忌惮沈秋风,暗中防备起这个人来。 但新皇上很是器重和依赖沈秋风,一时之间,沈秋风风头无两,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手中握着炙手可热的实权,在京城名噪一时。 云霞爹他们冷眼看着这一切,暗下决心,如果沈秋风做出什么违背先帝意愿的事,他们便出手解决了他。但沈秋风并没有逾矩。 不知道为什么,自那以后,云霞爹总觉得深秋风很可疑,且对他似乎有恨意。 他自问没有得罪过沈秋风,但沈秋风看他的眼神不对。虽然沈秋风面对他时,脸上表情无异常,甚至会笑,但眼底黑沉沉的,就像暴风雨要来之前阴郁的天色,怪瘆人的。 以云霞爹的性格,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自然不会与沈秋风计较,也不会为难于他。可这家伙虎视眈眈在一旁,总是惹人不舒服的。 好在不久后,沈秋风突然来了个急流勇退,不顾当今皇上的挽留,坚决告老辞官,从此过起了隐居生活。 云霞爹他们也算是得到解脱了。 一直听着并未多言的苇杭揉着额角开了口:“沈秋风用了这么长时间做局,可见此人的野心非常之大,他是想自己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苇杭兄,应该不是他自己,毕竟他老了,我觉得他是想把孙辈中的一人推向那个位置。” 云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苇杭点点头:“云霞说的有道理,按你的说法,我估计沈秋风想推的不是沈维玄就是沈维白。” “沈维白的可能性要大点,毕竟沈维玄的脑子不行。”云霞指了指自己的头笑道。 刚才很沈维玄才交过手,这家伙脑子确实不行,但沈维白比起他却是要聪明得多。 “爹,苇杭兄,我们不能让沈秋风阴谋得逞,也不能让西戎王的阴谋得逞,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很多啊!”放下手,云霞蹙着眉头发出了感概。 第954章 欢迎 云霞爹和苇杭都不由自主地点了头,正如云霞所说,他们即将应付的敌人不少,且这些敌人都很狡猾,所以要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才行。 看着云霞皱起的秀眉,苇杭有种想伸出手轻轻地帮云霞抚平的冲动。 他真的不愿意云霞有一丁点儿的愁心事,他希望她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快乐的。 所以他的眼神跟着微动,安慰的话也脱口而出:“困难和问题再多也无妨,我们一样一样解决即可。” 少年人的声音温柔得像要滴出水,眼眸中更是盛满了关切之情。 云霞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是杭儿对霞儿的一片真心呐。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索性疾走了几步,拉开距离,给两个孩子腾出独处的空间。 云霞听了苇杭的劝,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苇杭那双澄澈的眼睛,眼波流转荡漾,仿若天上的星河一般好看。她的心顿时如掉入蜜糖中,人则像是被暖阳笼罩,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聪明如她,怎会感觉不到苇杭的关心呢? 说起来,苇杭对她的关心总是润物细无声般的恰到好处。 于是她微微扬起头,比划着手势,对苇杭说:“我听苇杭兄的,牢记心急吃不了热馒头的道理,淡定下来,逐一去攻破那些困难。 不过苇杭兄,我可是没有失去信心的哟。” 说完这句话,云霞伸出白皙的小粉拳晃了晃,顺利收了手势。 “那就开心些,不要再愁眉苦脸的。”苇杭立即笑着回应她。 “遵命!”云霞对着苇杭灿然一笑。 两人嘻嘻哈哈追上云霞爹,一左一右伴着云霞爹往边城行去。 进了边城便受到热烈的欢迎,云霞爹带着两个孩子忙着跟大家打招呼,直说得口干舌燥。 兵士们最为开心,传说中是九天仙女转世的大小姐来了,都抱着顶礼膜拜的态度来参拜的。 想想啊,大小姐能想出井渠这样的妙物来,岂能是普通凡人? 大家涌涌而来,一时之间把议事大厅内外挤得水泄不通,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往议事大厅赶过来。 大厅里,云霞爹站到了主位前,安排云霞和苇杭跟在他身边。 议事大厅里热闹非凡,看到大小姐的兵士们都忍不住夸起了云霞。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仙女似的大小姐落落大方站在大家面前,跟大家施礼,笑着打招呼,兵士们只觉得传说一点都没错,这么漂亮的姑娘就是仙女下凡,谁要说不是,我们跟他急! 李将军好福气,生出这么好的女儿。此时,这几乎成了所有兵士们心中共同的想法。 不过李将军似乎并未多谈论女儿,只是简单介绍了几句,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还要介绍苇杭给大家认识。 云霞爹今天本来就是要着重把苇杭引荐给了大家的。 刚才之所以没有阻止兵士们一哄而上前来围观,正是由于云霞爹抱着这个目的。 要不了多久他会向边城将士、百姓们公布苇杭的身份,所以云霞爹想先在大家面前为苇杭树立起好形象。 一方面让苇杭早早的被大家所知,另一方面也让大家知道自己对苇杭的态度,继而使苇杭得到大家的支持。 云霞爹指着苇杭开始介绍,他郑重其事地对众人说:“这位是萧公子,小女这一路走来,多亏了萧公子的保护。萧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行侠仗义之心,文韬武略,德才兼备,实打实的青年才俊。 他也是李某的忘年之交,希望众位兄弟对萧公子多加关照,李某在这里表示感谢。” 说完跟大家抱拳施礼,苇杭也礼貌地向大家深鞠一躬。 云霞爹说这番话是亮着嗓门说的,中气十足的话音传入议事厅内外将士们的耳中,大家就跟听到命令一般,齐声大喊:“谨遵将军之令!” 云霞也跟着大家喊:“谨遵将军之令!” 喊完后便自顾自地笑得好开心。 云霞开心苇杭也开心,俊颜染上笑意,愈加光彩夺目。 兵士们看着英俊文秀的苇杭,又开始感叹了:这是哪家的后生,怎生得这般优秀,还文武双全,怕也是仙童转世吧? 不知是哪个兵士喊了一声:“萧公子好!” 很快有第二人跟着喊,第三人,第四人…没一会,议事厅里就传出了齐齐整整的问候声。 苇杭一直抱拳向四周跟大家致谢,好一会那手都放不下来,忙得不可开交。 旁边的云霞倒是乐得清闲了,便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苇杭和大家的互动。 好家伙,苇杭都快成了万人迷了,这些兵士个个都看偶像一般地盯着他,就差摇旗呐喊了。还有自己的父亲,还在不停的为苇杭说好话,表达他对苇杭的喜爱之情,看向苇杭的眼光里,那欣赏之意简直浓得化不开。 看来他对苇杭不是一般化的看重,这是有多喜欢苇杭啊? 若是母亲在这里,跟父亲的表现也差不了多少吧?云霞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嗯,画面很美。 这时,廖林生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兵士们很快自发让出一条道,好叫廖军师进来。 云霞爹看见廖先生,立马迎上前去。 “云霞姑娘来了?”廖先生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喜悦。 “来了,我正说等会带着她来拜见先生呢。”云霞爹边说边扭头找云霞。 云霞跟在苇杭身后的,听父亲这么一说,立马从苇杭身后站出来,朝着廖先生甜甜一笑:“先生,京城一别,好久不见啦!先生一切安好吧?” 廖林生激动得捋着胡须笑道:“可不是嘛,托云霞姑娘的福,我好得很啊。在边城吃得像,睡得好,有事做,有朋友交,得偿平生愿啊!对了,明光随你一道来没有?”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云霞偷眼看了看父亲,以及父亲身边的苇杭,见两人飞快对视了一下又移开视线。 接着父亲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军师,明光另有事情要办。” “这样啊,我还说要当面跟明光致谢,多亏了明光的引荐,我才能到边城来一展身手。”得知明光没有来,廖林生的话音里夹杂了遗憾和失落。 第955章 变样 他说完话,勉强扯唇笑了笑说:“云霞姑娘一路奔波累了吧?” 边说边抬起头,看向了云霞,以及云霞身边的苇杭。 “不累!”云霞回答得很爽快。 苇杭则欠身跟廖林生施了礼。 旁边的云霞爹见此情形,忙向廖林生介绍了苇杭。 见到苇杭,廖林生愣了愣,这个后生怎的这么像明光那孩子?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证实自己面前站着的英俊后生不是明光,只是特别像明光而已,心里着实有些小落差。 见到自己尊敬的小廖叔叔,苇杭也是心情激动的,但是目前他还暂时不能和小廖叔叔相认,所以只得跟小廖叔叔拱手一揖,恭敬地施了一礼道:“晚生萧苇杭见过军师大人。” 廖林生忙伸手扶起苇杭,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只讲了几句话而已,廖林生便觉得苇杭十分投他的缘,特别让他喜欢。 当然他心下又想到了明光,不免为明光感到可惜。明光那孩子要是没有眼疾,一定也像苇杭这孩子一般,神采飞扬,俊朗不凡的。 云霞爹等廖林生和苇杭说完话,便又把苇杭介绍给相继赶来的几个高阶将领,廖林生全程作陪。 正在这时,王泽带着举廉、瑶华、臣杭和智轩几人进来了。 王泽一现身,云霞爹便招呼他过去,要他跟将士们讲讲苇杭的光辉事迹,讲讲梁县和渭郡的战斗经过。 于是一群汉子把将军、副统领、军师和苇杭围住,听王泽讲述。 为了不打扰汉子们听故事的兴致,云霞让到了一边。 她刚走到凳子后的角落里站定,瑶华便如同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一般,飞到了她身边。 虽然才分开一会儿,瑶华却跟见到久别好友一般激动,她拉着云霞的手腕凑到云霞耳边说:“师妹,我太喜欢边城了。还有,你设计的井渠简直太妙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可是边城的一大功臣啊!” “师姐去看过井渠了?”云霞笑着问,她故意忽略了瑶华最后那句话。 其实这井渠本就不是她设计出来的,所以功臣一说还是真心不敢当。 瑶华忙点头如捣蒜,然后快人快语地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自己的参观心得。 刚才她们几人先回边城,正好要经过修建的井渠区域,便来了兴趣,想一探究竟。 杨明亮拗不过他们的请求,遂带领他们去那片区域走了一遭,让他们好生参观一番。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被深深吸引了。 渠灌形成规模,依着山势,田塍齐整,阡陌纵横,好一片田园美景。 虽然是冬天,可视野中成片的绿色令人沉醉,心旷神怡好不喜欢! 瑶华乍然觉得置身于此,就如同置身在京城春天的郊外,置身于充满希望的田野上。 不是说边城在荒凉贫瘠的地方么?可这里哪有半点这样的景象? 好在杨明亮适时解了她的疑惑:“王公子,萧公子,表少爷,吴小姐,您们看到这景象一定很吃惊吧?边城跟东原比起来一点也不差是不是?这全亏了大小姐想出了井渠这样的妙物啊!” 杨明亮说起这个,满脸都是兴奋,眼睛里也迸射出崇拜的光。 举廉、臣杭和智轩几个少年,被杨明亮口中的井渠激起了兴趣,呼啦啦都往井渠边跑去,要仔细查看研究一番。 看到实物,几个少年还是挺震撼的,都围着井渠转圈圈,前后左右看不够。 瑶华便抬脚要去追几个少年,杨明亮走在她身侧,负责指路,并提醒她小心脚下。 两人往坡上行去,走过一畦畦蔬菜地,看见地里水灵灵的白菘菜,瑶华不禁感叹起边城人的好口福来。话说,京城冬日也没有这么多白菘菜供应哪。 她这么一说,杨明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躬身抱拳道:“吴小姐说得是,等再冷些,边城人把这些白菘菜直接覆盖在地里,要吃的时候从地里收割,吃起来新鲜得很;若是下过雪,那味道就更好了。” 杨明亮显然在回忆以前这样吃白菘菜的美妙滋味,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瑶华猛点头:“杨兄说得我特别理解,萧先生教过我们一首诗,其中有一句就是说菘菜的,我记得清清楚楚。”说完,姑娘亮着眼睛念了起来: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 杨明亮虽然不太懂这句诗的意思,但听到了蜜藕两个字,瞬间明白这是说白菘菜美味的意思,立刻把头点得如鸡啄米,脸上的笑容更甚。 心中对将军,对大小姐更加感恩戴德。 那年将军回到边城,便组织将士们修建井渠,开展大生产运动,愣是解决了军饷短缺的问题,给边城将士们和百姓带来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现在边城的面积扩大了两倍都不止,原来的穷地方摇身一变,成了读书人口中的塞上江南,富裕之乡。 不是吹嘘,就算边城被敌人铁通似的团团围住,自给自足的粮草吃食也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援军的到来。这一切可都是拜将军和大小姐所赐呢。 现如今,边城人谁不把将军和大小姐当作恩人般看待? 杨明亮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瑶华听得有滋有味。 在杨明亮的描述中,瑶华知道了原来的边城确如传说中的一样,是真的贫瘠之地,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不好,戍边将士们的军饷不够,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常年干旱少雨,边城的蔬菜少,特别是到了冬天,万物凋敝,蔬菜几乎就无法生长,那时大家都只能趁着夏天收菜做腌菜或者干菜;丰收的年成,会多采收些才贮存于“荫坑“中制成窖藏菜。 即便是这样的腌菜、干菜、荫坑菜,当时也是稀罕品,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总之,那时边城人的生活就是一个字:苦。 而自从建了井渠之后,解决了庄稼的灌溉水源问题,一切便逐渐好转,经过几年的大生产建设,边城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提高,整个边城的综合实力也越来越强,成了闪光的塞上明珠了! 第956章 变卦 原来闹着离开边城的人再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越来越好,谁还愿意背井离乡?别的地方还有不少人陆续前来,移居的、经商的、办学的、投亲靠友的……,这些人都成了边城新住民,短短几年,边城的人口大幅增加,也越来越热闹了。 许是被边城的强大镇住了,近年来,西戎人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挑衅边城。 因为他们知道,如今边城实力强劲,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再不知死活地正面挑衅,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瑶华越说越兴奋,又比又划的好不开心。因为大厅里人多,为了让云霞听得见,她的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云霞笑了起来,也大着嗓门回答瑶华:“师姐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想去看看了,刚才急匆匆地回来,都没注意呢。” “那我带你去看看,反正看他们的样子,一时半会说不完,不如我们偷偷溜出去?”瑶华挤眉弄眼地怂恿云霞。 想到现在的局势,云霞却没了去看的心思。 瑶华还不知道边城即将面临的挑战,所以一派轻松,而云霞是清楚的,等父亲他们寒暄完,就该坐下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这么重要的时刻,云霞可不想错过。 她对瑶华摇了摇头:“师姐,改天我邀你一块去,今天不行,还有事情要办。” 云霞婉拒了瑶华,瑶华有些失落,不过马上贴近云霞,好奇追问是什么事情。 “师姐别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云霞没有告诉瑶华要办什么事,她不希望让师姐有太大的压力,先让师姐开开心心的在边城玩几天再说。 见云霞不说,瑶华便不再追问,小师妹极有主见,听她的安排便好。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云霞爹便命人让兵士们回兵营去了,偌大的议事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小昆子得了命令,来请臣杭、瑶华和智轩一道出去,要带着他们去看看吃饭的地方,小昆子还一口气说了好多边城的特色小吃,让本来不想离开议事厅的三人改变了主意,高高兴兴跟着小昆子走了。 留下来的云霞、举廉被云霞爹叫到了身旁。 “这位是龙腾将军的公子王举廉,也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优秀后生。”云霞爹伸手搭在举廉的肩膀上,介绍给自己的手下。 王泽也对举廉进行了肯定,这个年轻人在梁县保卫战和渭郡夺城的表现都很出众,王泽也很喜欢他。 众将都礼貌的跟举廉施礼,个个都很是高兴,因为萧公子和王公子这样的才俊都来投奔边城,可见边城多有魅力。自豪感在他们每个人心中升起,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对大小姐的崇敬之情。 于是接下来免不了对云霞一阵夸奖,顺带着也夸了苇杭和举廉才作罢。 云霞爹见大家说完了,便笑着请众将坐下来。 “将军,是要商量什么大事么?是不是关于西戎人的?”一个小将见将军大人神色严肃,凭经验判断将军大人将会提出重要事件让大家商议。 云霞爹点头道:“你这家伙惯会察言观色,又被你猜对了!” 小将嘿嘿笑着挠挠头,一双眼睛灼灼发亮,他希望将军大人赶紧往下说,最好是宣布攻打西戎这样的大事,那简直太令人期待了。 不只是这个小将,其他的将领们都对西戎贼最近的举动颇有微词。看西戎贼的架势就是没安好心,在憋着打鬼主意呢! 说起来,几年前西戎内乱的时候就该直捣西戎,打得他们俯首称臣才对。可惜当时皇上不同意攻打,白白错过了大好机会。 结果让西戎人得到喘息,现在缓过劲来又开始不安分的跳腾了,前不久才迎回了惠妃娘娘,还连带着把皇子给弄回来了,可是开了本朝先例了,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这样做会不会太给西戎贼脸了? 不是他们好战,也不是不会原谅,着实是西戎贼可恨在先。 想想西戎人以前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让人生气,烧、杀、抢、掠、挑衅……这些事他们屡犯不改,而最不能原谅的是西戎人害死了先帝,与本朝人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可当今皇上却跟忘记了这些事一般,娶了西戎王的女儿,还宠爱无比,这都算了,居然打破祖先定下的规矩,同意惠妃娘娘回西戎省亲。 皇上行事考虑不周啊,前仇旧恨他难道都忘记了?一点都不防备着西戎贼?不怕西戎王这个白眼狼反咬他一口? 将士们私下都在掂量这个问题,也互相讨论过,都对皇上的做法不敢苟同,但毕竟君臣有别,而且事情突然发生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紧西戎人,若是西戎人有什么异动,他们便立马行动起来。 不过大家都有共识,若是西戎人胆敢作乱,他们定不饶西戎人。这个信心大家都有,因为就算在以前,他们也牢牢压过西戎人一头;何况如今的边城今非昔比,更强盛更稳固,要收拾西戎人还不是十个指头捏螺蛳,稳稳当当的? 此刻将领们的目光全部齐刷刷聚集在云霞爹身上,胸膛里的那颗心都跳得飞快,与小将所想的是惊人一致。甚至有些性急的将领,已经开始撸袖子跃跃欲试了。 他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希望这次皇上不要再糊涂了,希望将军马上要说的是好消息。 “西戎人出手了,他们联合北凉人一起对付我朝。”云霞爹说得很缓慢,字字清晰。 这句话如同平地起的一声惊雷把众将都震住了,就连举廉也呆愣当场。 云霞爹没有理会大家的震惊,继续抛出重磅话题:“我还接到可靠消息,皇上已经决定册封惠妃所出的七皇子为太子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议事厅里响起了好多声惊叹,跟着是众将对皇上这个决定表示不满。 “先帝可是被西戎人害死的,万不能立留着西戎人血脉的皇子为太子啊!” “对,皇上登基时还对天下人发了誓,要为先帝报仇,难道这仇是这样报的吗?” “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说话不算话变卦呢?” 第957章 请战 “皇上册立了西戎王的女儿为妃,我等做臣子的已经忍了,现在再册立西戎王的外孙子为皇子,我等忍不下了。” …… 先前那个小将刷地站起身,对着云霞爹一抱拳:“将军,您也是不满皇上这个决定的吧?” “当然,我与你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云霞爹回答得很直接,很干脆。 小将再抱拳:“将军,您说要怎么做吧?末将定当遵将军之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将领跟在小将身后,齐齐抱拳,响亮整齐地说道:“将军,属下们也是一样的!” 议事大厅里响起大家气势非凡表决心的声音,让所有的人的精神为之一震,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好,既然大家都一条心,我们便拧成一股绳,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站在众人中间的云霞爹,话语坚定地表了态,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这时一个高大的汉子跑进了议事大厅,正好听见云霞爹这句话,立刻挤到了人圈中间,振臂嚷道:“将军,末将一来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太高兴了!” 汉子声如洪钟,说完插着腰,兀自大笑了两声。 他的笑声就像是火种,立刻引燃了大家的热情,众将跟着大笑起来。 云霞和苇杭这才看清楚,这汉子不就是庄武吗? 庄武也正好看向了云霞,他被派到其他郡城去办事去了,今天才回来,所以并不知道云霞来了边城。 此刻猛然见到云霞,一下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云霞朝他笑笑。 庄武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对着云霞抱拳道:“大小姐,您怎么来边城了?” “我不能来吗?”云霞调皮反问。 “能,当然能,太能了!”庄武一叠声地回答,情绪激动,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廖先生和云霞爹看着庄武的举动,只在旁边笑。 “庄兄这是欢迎我来的意思?”云霞继续逗他。 “欢迎,太欢迎了,举双手欢迎!” 庄武又是一连声地回答,嗓门之大,让众人耳朵嗡嗡,不对大家没有一丝不耐,都随着庄武嚷起了欢迎,再次表达了对大小姐的到来高兴的心情。 自和廖先生一道来边城后,庄武便深深喜欢上了边城,在这里他活得充实忙碌,平日苦练十八般武艺,出任务时任劳任怨,为人爽直热情,又肯帮忙,在大家心目中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而庄武觉得边城有让他从心底里服气的上司,有让他能敞开心扉的战友兄弟,也有让他热血沸腾的军事训练,所以他一扫多年来的孤独心情,如鱼得水地融入到了边城生活中。 到现在,他在边城已经算得上公认的勇猛将领,有名的拼命三郎,深得将士们的尊敬。 跟着大家嘿嘿笑的庄武视线转到了苇杭身上:“明光老弟,你的眼疾好了?” 廖先生咳咳了一声,对庄武说:“这位是萧公子,不是明光。” 庄武冲到苇杭身边,围着苇杭转了一圈,嘟囔道:“萧公子和明光真是像,要不是萧公子长得白净,眼睛是好的,庄某真的以为你们俩是一个人。” “我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廖先生跟着感概。 苇杭只得笑笑,这个时候他真心希望能早一天用真正的身份面对小廖叔叔,庄武和边城的将士们,当然还有云霞。 而云霞则安静的在对面观察苇杭的反应。 进城前,苇杭对父亲说他装傻是有难言之隐的,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云霞心中不免担心,怕让苇杭装傻的原因不简单,怕有什么对苇杭不利的事情才逼使苇杭不得不装傻。 好在父亲听了苇杭的解释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云霞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后来她分别向苇杭和父亲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他们的口径出奇一致,都让云霞不要担心,到了该告诉她时会告诉她,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云霞只得尊重他们的决定,但她是何等人也?她的好奇心大,脑瓜又聪明灵活,当然不会束手无策,肯定要自己着手查真相啦。所以这会儿自然不会放过探知事情端倪的机会,希望从苇杭的表现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苇杭面上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眉宇间却隐隐有一抹失落,但很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温雅的笑。他的眼中也有光亮盈动,唇角微微扬起,放在身侧的手曲成了拳头,紧贴在衣袍旁。 云霞解读苇杭刚开始的失落,定是因为不能与他尊敬的小廖叔叔相认而起的;接着温雅一笑,应该代表他对这份失落有了一些解决办法,继而体现在他发亮的眼,扬起的唇上。手捏成拳定是苇杭在展示自己的决心吧。 这个时候,云霞还不知道到她的解读几乎全是正确的。后来知道后,她才惊觉苇杭对自己的影响力何其大也。 不过那都是后话,因为议事厅内众人关注的重点很快重新回到了对付西戎人身上来。 庄武首先抛除了其他杂念,一门心思要收拾西戎人,所以主动向云霞爹请战:“将军,末将愿为先锋,杀进西戎去!” 他请战的话立刻得到所有将士的响应,大家纷纷表示要杀进西戎去。 云霞爹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安静安静,然后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不过请大家先冷静下来。西戎人现在还没有开战,我们贸然先开战,可能会中了西戎人的计。” 云霞爹的话让情绪激昂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刚才只顾着想打仗,倒是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还是将军大人想得周到,想得深,想得远。 廖先生接着云霞爹的话说:“将军所言极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说不定西戎人就是想引我们才动,他们手中握着惠妃娘娘和皇子、公主这些筹码,必定想拖我们陷入泥沼。” 汉子们互相看了看,心里一阵后怕,尤其是庄武,很为自己的莽撞而不好意思,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议事厅里瞬时陷入沉默中。 突然悦耳如黄莺般的女子声音响起,打破了议事厅的沉默。 第958章 寻机 “各位叔伯兄长们也不要发愁,更不要失望,收拾西戎人是迟早的事,我们可以等一个好的机会;即便最近没有好机会,那也可以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反正能保证大家得偿所愿的。” 汉子们都把目光集中在说话的云霞身上。 大小姐神态安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此刻,大家的心中全都是一个念头:大小姐就像仙女一样光彩照人。 苇杭则是眼睛刷的一亮,云霞说得对啊,没机会可以给自己制造一个机会出来嘛。 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对云霞的佩服在心中奔涌更甚。 对面,云霞浅笑嫣然,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让苇杭心里开出挑花一片。 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好,喜欢的姑娘总是那么让人惊艳,那么让人惊喜。 这么一想,苇杭眉眼间便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开心,把先前泛起的愁绪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适才与岳父说起梁县和渭郡之事,经岳父提醒,他才意识到西戎人抢占梁县有可能是阴谋中的一个阴谋。 之所以选在梁县,西戎人是有考虑的。梁县有直通北凉的路,梁县有西戎人的镖局,梁县外还有西戎人的兵器库……这些不是巧合,或许就是西戎人故意设的局,要引得我们的军队跟他动手。 然后借此机会要挟朝廷?那岳父势必受到影响,以皇叔的昏庸来看,没准会把岳父调离边城,那样正好便宜了西戎人。 苇杭想到这个可能性时也吓了一跳,背上还出了一层冷汗。 他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岳父,岳父面色微愕,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还反过来安慰他:“杭儿,不用担心我的问题,若是皇上真要那么做,我们就只有撕破脸了。反正我不会听他的命令离开边城,顺了西戎人的意。” “可是皇叔毕竟手握着这天下最大的权利,他有的是办法对您不利,何况现在岳母他们都还在京城呢。”苇杭皱着眉说。 “杭儿,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在宣布你的身份并助你拿回你该拿的之前,岳父是不会倒下的。”云霞爹肃容回答。 只是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那就是不管昏君做甚么,都要先保杭儿,妻儿若是因此遭不幸,等杭儿的地位稳固之后,他会追随而去,到九泉之下陪伴妻儿的。 苇杭心思机敏细腻,尽管岳父说得很轻松,可他也猜出了岳父的弦外之音,岳父会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甚至牺牲妻儿的。 无他,因为他知道,岳父对自己父皇的忠心耿耿。 不能让这样的结果产生,苇杭当即就下了决定,并开始思考如何化解和阻止,但他一直没想出好办法来,感觉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中,思想被局限了。 慢慢的,心里就升起了不安。 结果云霞的一句话就把他的不安给驱散了,这种感觉真是爽快! 云霞并不知道现在苇杭心中的心念转动,被众人热切的目光包围,总要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她轻灵转动身子,跟四周的将士们施礼后站定,巧目流转,再次笑着启唇开口:“我的建议是先等两天,给西戎人一个先声夺人的机会嘛;若是他们不愿意要这个机会,我们就自己找个机会强送给他们。至于要怎么做,我现在有了初步的想法,还待慢慢完善。” 顿了顿,不等处在欢喜中的众人开口,云霞又补充了一句:“等我跟父亲大人汇报商量之后,会告诉大家的。” 一众人没想到大小姐不仅有了办法,还贴心地告诉他们有了结论就会让他们知道,都情不自禁地向大小姐致谢。 苇杭视线灼灼地看着云霞,心情更加美妙,对云霞的法子也颇有信心。 当然,苇杭也在转动他聪明的脑瓜子,思考云霞想的是什么法子。 云霞爹当即决定让其他人先回去,准备仔细盘问下女儿有什么好办法,这孩子真是不错,比他这个当老子的还要能干,点子又多又好。 说做就做,很快议事厅便只剩下云霞父女、苇杭和王泽四人。 云霞爹招呼大家坐下后,便急切地开了口:“霞儿,这下可以告诉为父你的办法了吧?” “当然,不过霞儿想跟爹提一个要求。”云霞郑重其事地回答父亲。 “提要求?没问题,霞儿尽管提,爹一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说完,云霞爹摸着下巴,露出整齐的牙齿,会心一笑。 女儿帮他解决了这个棘手问题,莫说提一个要求,十个八个他都得应下来,再想法去达成。 “爹,那霞儿就直言了噢。”云霞说完,朝王泽和苇杭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 王泽接收到云霞的眼神有点茫然和不解,暗自揣度莫非霞丫头的要求与我有关? 但苇杭瞬间就明白了,云霞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与李永钺有关。 不愧为知己,心有灵犀,果然,云霞的要求便是请父亲等会儿一定要保持镇定,千万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情生气。 “霞儿,爹答应你,保证不生气,好了,快说吧!” “爹,我们在渭郡抓到了潘永言的亲信,名叫潘三。此人曾跟潘永言一道去过西戎,他交代听到有关叔叔身世的秘密。”说到这里,云霞停了停,看向了父亲。 云霞爹本来笑意满满的脸色凝固住了,永钺的身世有什么秘密?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以眼神示意云霞赶紧接着往下说。 云霞咬了咬唇,正准备继续说,苇杭却站了起来,抢先开了口:“将军大人,苇杭当时也在现场,就由苇杭来陈述潘三所言吧。” 他觉得由云霞亲自讲,实在是对云霞的一种煎熬,所以便挺身而出,帮云霞分担。 苇杭的贴心温暖之举,立刻收获了云霞感激的目光。 在云霞的注视下,苇杭把潘三交代的事情毫无遗漏地告诉了云霞爹。 云霞爹的脸色越来越沉,他从来没想过,李永钺会不是自己的亲兄弟这件事情。 现在猛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爹,您答应霞儿的。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当。”云霞站到了父亲身边,略带撒娇似的提醒父亲。 第959章 妙法 王泽也站起来对云霞爹说:“李兄,这件事情只是潘三的一面之词,还待查证。若是潘三所言是假的,那就直接让他去那边给老太爷赔罪;若是所言为真,李兄也别难过,那样不成器的兄弟不要也罢。” “将军大人,苇杭的看法与王叔父是一致的。请您勿要难过,先着手安排调查事宜。现在继续听云霞说说她的妙法,如何?”苇杭说完,对着云霞爹深鞠一躬。 因着三人的轮番相劝,云霞爹压下心中泛滥的复杂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好,霞儿继续讲。” “爹,我们到边城来的路上看到过叔,叔。” 云霞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了叔叔这两个字,要不是顾忌父亲的心情,她都直接喊李永钺了。 “看到你叔叔?霞儿是不是看错了,你叔叔不是在北凉军队里么?黄将军亲自照看着他,怎么会允许他出来?”云霞爹不敢相信。 苇杭忙替云霞作证:“将军大人,云霞没看错,因为我们一行人,包括智轩都看到了,而且他和西戎人在一起。” 云霞爹一下撑着椅子靠背站了起来,怒道:“李永钺居然和西戎人混在一起?” “是啊,爹,他和西戎人的关系还很好,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依我看,他八成是从北凉逃出来了。” 云霞爹闭了闭眼,再度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才睁开眼道:“黄将军治军严谨,永钺不可能逃得出来。” “爹,或许有西戎人帮忙接应他。” 苇杭接在云霞之后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黄将军发现李永钺逃走后,定会四处搜寻一番,确实找不到后,才会给将军修书,估计这会儿只是信还没有到而已,不过也不排除另外还有一种可能,信被人劫走了。 云霞爹心情不佳地坐到了椅子上,他隐隐觉得李永钺和西戎人脱不了干系。还有,苇杭的分析甚有道理。 黄将军的信可能还在路上,或者被劫走,不过劫走的话也无妨,他和黄将军都是用密信交流,派去送信的人都是可靠的,遇到紧急情况会撕毁信件,无字的碎纸屑绝不会坏事的。 刚才听到信被劫走,感到担心的王泽听了云霞爹的一番解释,抚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很好奇,信怎么会是无字的呢?” “泽弟,这个无字密信也是我家霞儿想出来的,相当好用。”云霞爹指了指女儿,对王泽解释。 王泽再看向云霞的眼神便添了惊喜,而看向云霞爹的眼神,里面的羡慕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又想到自家长子没福气,这么好的姑娘只能错过,难免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视线便又从云霞爹身上转向了云霞,一时没有移开了去。 苇杭不动声色地站起身,走到云霞和王泽中间站定,被挡住视线的王泽下意识地挪动了下身子,结果苇杭跟着换了下站姿,王泽又被挡得严严实实。 王泽没在动了,不过他怎么莫名觉得一向温和有礼的萧公子脸色木然,好像不太高兴呢? 为甚么不高兴呢?王泽没想明白。 苇杭是有些小脾气,虽然明知道王泽盯着云霞看是纯粹的欣赏,可他下意识的就不想让王泽老是盯着云霞看。于是想法一出,行动就跟了上来。 不过站在中间不说话也不好,他忙借着好奇追问云霞:“密信没有问题就好,云霞可以继续往下说了吧?” “对对,霞儿快讲。”云霞爹也欠着身子催促起来。 王泽便也顾不上思考其他的了,竖起了耳朵。 云霞抿了抿嘴说:“叔叔和西戎人一起出现这事也不全是坏事,我们的机会就落在这上面了。” 似乎要让大家缓缓心情,云霞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下来。 重新坐到椅子上的苇杭,听到云霞说机会落在李永钺身上,眉毛跳了跳,云霞还真是胆子大,居然把主意打到李永钺身上,且看她要如何做? 而云霞爹和王泽略微想了想,着实想不出云霞说的机会是什么,索性一起开口催云霞揭开谜底。 云霞便不再卖关子,把自己想的办法合盘托出来。 “我们可以借着找西戎人讨要叔叔这个理由,与西戎人开战。 西戎人居心叵测,绑架了驻守边关的大将军之亲弟弟,想以此为要挟,趁机挑衅边城,继而对东原不利,把这个罪名先给西戎人扣上去。 如果他们没有动作,我们二话不说开战即可。 如果他们表示不服,接下来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把叔叔还回来;一种可能是拒绝交还。 拒绝交还就不用说了,这便是我们进攻西戎的理由,打着救回叔叔的旗号直接杀过去便是。 如果交回来,稍微棘手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以扣住叔叔,放出他回来之后即刻身亡的消息,把他的死归结为西戎人用了毒,爹再兴兵报仇也就说得过去了。 云霞暂且就想到这么多,当然这个办法比较粗浅,还不完善,所以要请爹和叔父,还有苇杭兄一起斟酌推敲。” 不停歇地说完,云霞起身跟大家施了一礼。 短暂的安静之后,王泽首先开腔:“霞丫头这个办法甚好,我觉得已经很完善了。李兄,您说说看,我好歹也虚长了那么多年岁,怎的就压根没想到利用这么好的机会呢?” “泽弟,为兄跟你想到一块去了,还是霞儿能干! 这个办法值得采纳,从根本上来说没有问题,无非是细节事宜再好好安排就行了。”云霞爹脸上的笑如同高挂在春日天空的太阳,明朗而和煦。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霞儿能从纷乱的一团麻中理出线头,牵一发而活全身哪。 敏锐、机智、聪慧、透彻、灵秀…… 云霞爹骄傲自豪的在心里把那些个褒义词全都安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若不是想着还要商量事情,云霞爹要乐此不疲的继续往下想,想好多的赞美词语,一并送给宝贝闺女。 强令自己打住的云霞爹转头问身旁的苇杭:“杭儿你的意见呢?” 第960章 议定 “苇杭没有意见,云霞此法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妙法。高明!这件事情本来是棘手的,就像是一盘死棋,可经由云霞这么一出手,落下此招棋,死棋也就盘活了。” 苇杭夸奖云霞的话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刚才云霞说完,他便想跳起来大呼妙哉的,他还想对云霞说:“什么难事到了你手里就会迎刃而解,苇杭对你不仅仅是心悦,还有心服。” 云霞听到大家对自己办法的认可,心里悬着的石头稍微往下落了落,不过并没有落到实处。 所以她又开了口:“爹,叔父,苇杭兄,您们再帮着想想,看看这个法子有没有不合适或者遗漏的地方?” 被点名的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云霞身上,见姑娘歪着头,亮着眼睛,正信赖地望着他们,便都点头应了,开始仔细揣摩起来。 约摸两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商议定了具体的行动方案,连细节都经过仔细推敲,确保不会出错。 其间,杨明亮领着人端来饭菜,因为没有将军的命令,不敢擅自进入议事大厅,只得在门外候着。 天冷,饭菜很快就凉了,杨明亮又遣人端回去热好,再端来。 结果议事厅的大门依然紧闭,杨明亮只得再让人端回去热好,整整反复了三次。 还好,第三次刚端回来,将军亲自打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杨明亮忙让几个兵士鱼贯而入,把热腾腾的饭菜摆在了议事厅角落里那张大桌子上。 “杭儿,霞儿,你们先过去。”云霞爹让两个孩子先坐到桌子旁,自己则拉着王泽慢了一步,低声说着什么。 王泽一直在倾听,时不时地点头,脸色肃然,但眼神坚定。 坐在桌子面前的云霞和苇杭却是满面笑容,饭菜冒着热气,氤氲缭绕,衬得两张年轻好看的面庞越发有仙味。 杨明亮站在桌旁,开心地跟大小姐和萧公子介绍边城的特色美食,今天准备的这些菜,大部分都是边城独有的,就是为了让远道而来的贵客们尝鲜的。 “杨兄,说得我好馋好饿。”完全放松状态的云霞,深深吸了几口香气后,跟杨明亮开起了玩笑。 不过她的确实感到饿了,这两日忙着赶路,都是凑合着吃点充饥,早都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杨明亮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还在和副统领说事情的将军,不敢去打扰他们的正事,但是大小姐和萧公子一路奔波,一定饿得不行了,该吃饭了。 这点他深有体会,他已经用过饭,还连吃了三大碗才稳住了咕咕叫的肚子,大小姐和萧公子可是一直饿到现在呢。 杨明亮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 他压低声音,偷偷跟云霞和苇杭说:“大小姐,萧公子,要不您们先悄悄吃点。属下帮您们挡着。” 说完当真用身体挡住了云霞和苇杭,让那边的两人看不到。 噗嗤一声,云霞笑了出来:“谢谢杨兄,那就这么办。” 苇杭亦笑着捉了筷子,挟了一块鸡肉放到云霞碗里:“快吃,他们背对着这边呢。” 云霞也飞快地挟了一筷子给苇杭,低声道:“礼尚往来,苇杭兄也快吃。” 然后两人偷偷摸摸吃了一筷子,再看向那边,见云霞爹和王泽转过身来,但两人还在窃窃私语,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边。 于是两人又各吃了一筷子。 吃完后满足地擦干净嘴,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掩饰不住地笑意,尤其是苇杭,发现这样偷偷摸摸吃饭的感觉,既刺激又有趣。 “很好吃。”云霞跟转过头来的杨明亮说。 苇杭也说味道不错。 杨明亮顿时咧着嘴笑得好不开心。 这时云霞爹和王泽总算谈完了,两人走过来坐下,王泽笑道:“霞丫头和萧公子饿了吧?叔父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吃,不要客气。” 云霞爹这才想起他们三人舟车劳顿,定是饿慌了,刚才陷入震惊难过的情绪之后,又忙着商议大事,愣是忘了关心他们三人。 于是一边自责一边招呼着让三人吃饭,不时帮着把菜碗挪动,好让他们每样菜都能吃到。 云霞和苇杭相视一笑,也就不客气了,举箸大快朵颐。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唯一的瑕疵便是云霞爹没怎么吃饭,全程都在为云霞三人服务。大家劝他多吃点,他只推说不饿。 云霞他们其实都心照不宣,知道他是因为李永钺的事情心情不佳。 这种事放在谁的身上也不好过,云霞看着父亲低头数着饭粒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她现在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寄希望于父亲能自己想开,希望时间能慢慢冲淡这一切。 不过从她的内心来说,还真是希望李永钺不是父亲的亲兄弟,就李永钺那样的人渣,最好要多远滚多远。 吃完饭,王泽先行告辞,他要忙着去做部署安排,忙着呢;云霞爹则唤来亲兵,让他去把负责送信的信使叫过来。 信使很快来见云霞爹,这是个儒雅中透着精明的青年人,对着云霞爹俯身施了一礼,便开门见山地询问要到哪里去送信。 语气中包含着小雀跃,似乎急不可待地想出任务。 看得旁边的云霞抿嘴微笑,父亲大人的手下个个都是好样的,有这样一支队伍,西戎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云霞爹也不拖泥带水,爽快吩咐了下去。 信使得令后立刻应是,声音又响又亮。他退了几步,便转身迈步走向议事厅的大门,那步子就跟踩在欢快的鼓点上似的。 出了大门,信使拔腿开跑,瞬间就跑没影了。 云霞爹收回视线来了一句:“看把这小子急得,跑得比兔子还快。” “爹,他跑得越快您怕是越高兴吧?”云霞揭穿父亲。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自得知李永钺事情之后,一直板正着脸,笑起来都很勉强的云霞爹,总算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了一回。 次日一早,西戎边境的索坦城城墙上,负责哨探的兵士看见一队人马往这边走来。 他立刻嚷了起来,很快城防头子也从角楼里出来了。 第961章 信使 望过去,发现那队人马大约有十来个人,除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外,其他的人都穿着铠甲,那身装扮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显然那些人是东原边城的士兵。 “快去禀报索将军!”城防头子只是个小头目,见情形不对,他不敢耽搁,命人立即去通知守城将军索力。 索力登上城墙时还在揉眼睛,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些蠢货,这么一大早就咋唬唬的把他吵醒干什么? “索将军,东原那边派了兵来。”小头目指着朝索坦城越来越近的一队人马。 索力抠掉一坨眼屎,哼了一声:“不就是十来个人吗?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立刻看向小头目所指的方向。 那队人马又走近了好些,索力看到了最前面那人腰上的袋子,这是信使的标准配备,看来是东原边城派来了信使。 东原人这是要做什么?索力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索将军,属下要怎么做?”小头目凑过来讨好地请示。 “蠢货,你没看到那是信使吗?当然要看看他来送什么信再说了。”索力说完,扬起下巴,用他标志性地大鼻孔哼了一声。 小头目讪讪笑了笑,便诺诺应了,退到了一旁。 信使在城墙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用西戎话大声通传,他要见索坦城的守城将军。 索力居高临下地吼了一声:“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原地待命。” 信使表示同意,转头让身后的弟兄们在此等他。 信使姓孙,单名一个明字,弟兄们纷纷叮嘱孙明小心一些,孙明点点头,便迈着稳稳的步子进了索坦城。 “说,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坐在主位上的索力神情倨傲,毫不客气地逼问孙明。 孙明没有半点怯意,朝索力拱了拱手,直接了当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听完信使的话,索力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呵斥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们这没有这个人。” 李大人昨天夜里摸黑才到索坦城,今早东原人就知道了?不可能! 索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信使,不知为什么,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他想了想威胁信使道:“你想到我的地盘来生事,我一刀砍了你。” 孙明连眼皮都没眨一眨,声音淡静地又开了口:“索将军,我再声明一次,我并没有来生事。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小李大人被你们西戎人带走了。李将军说了,若是不交还他的兄弟,他便踏平索坦城。” 说话时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态度不卑不亢。 见对方信使根本不绕弯子,直接摊开了说,重新坐回椅子的索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对了,只瞪着两个眼珠子盯着信使看。 索力在心中分析,李勇钦这家伙惯来办法多,或许他安插了哨探发现了李大人的行踪也是很可能的。 面对索力如狼一般的眼神,孙明毫无畏惧,平静地站着与索力对视。 索力心里是知道李永钺是大王的亲戚这件事的,还知道大王亲自定下了妙计,正要派李永钺去实现的。而他本来是准备今天中午宴请李大人后,亲自护送他去王城的。 想到这里,索力垂下了头,浓发虬须遮掩住了他的脸。 此时他的眼珠急转,在考虑要不要将计就计的问题。 好像是应该将计就计才对。 只考虑了一会儿工夫,索力已经有了决定。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大王妙计的知情者,索力此时还有点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就这么落到了自己头上? 大王有把李永钺送到东原边城要李勇钦的命的打算,现在东原边城来要人,自己若是顺水推舟,把这事做成了,大王一定会高兴重赏的。 不过这信使看着不是那好糊弄的主,我且得先装一装样子才行。 孙明站在索力对面,密切注视着索力的一举一动。 抬起头的索力有点发毛,这小子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看向他的视线似乎具有穿透力,仿佛要看进他的内心一般。 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颤,手抓住椅背扶手,让自己不至于晃动身形。 不行,先要给这家伙来个下马威,警告警告。 “来人,把这个打胡乱说的东原信使给我叉出去斩了!”索力突如其来的下了命令。 立刻有兵士冲上来,围住了孙明。 孙明一动不动,似乎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这个文弱的,像个书生似的信使,倒是让索力吃了一惊。 胆子太大了,饶是有他这样胆量的西戎勇士,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两国交锋,不斩来使,我想索将军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如果斩了我,李将军自会为我报仇的。不是我危言耸听,到时索坦城恐怕就此消失,再也不见了!”孙明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索力从信使看向他的眼神里发现,已经明显添了鄙夷之色。 他心里很生气,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以至于手上的青筋虬起,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了一般。 把后槽牙咬了咬,他对围上来的兵士们挥了挥手:“等等!” 兵士们听话地停下了动作,收回了向孙明伸出去的手。 索力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孙明,扒开围着孙明的兵士,站到了孙明面前。 “你说的人我根本不认识,也不该在索坦城,所以你是冤枉索某人了。” 孙明拱拱手,不疾不徐地回答索力道:“谁人不知索将军的才能?有您守在索坦城,索坦城便坚固如铁桶,而且来往人员查得非常严密,要找到一个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孙明的话取悦了索力,索力的脸上顿时就跟写了受用两个字一般,挂上了得意之色。 “索某对信使的信任很感怀,那索某便去查查,若真查到这个李将军的亲弟弟,索某自然应当毫发无损的把他送回你们东原边城的。放心,我们西戎人与东原边城的人一向都和气相处,我索力不会打破这份祥和的。” 孙明在心里腹诽,信你的鬼话。 第962章 定计 孙明面上却不露声色,朝索力拱手道:“那就多谢索将军高义。我们将军大人对这个唯一的兄弟极为看重,还请索将军多费心了。将军大人定会承情的!” 说完,孙明欠身一礼。 索力得意地受了孙明的礼,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道:“好说,好说。那就请信使回去禀告你们将军,给我三天搜寻的时间,如何?” 他说话的同时还在心里冷哼,嘿嘿嘿,这家伙就这么中了老子的计,还感动成那样,简直是十足的蠢货。 孙明怎会没有发现索力的表情变幻,只是他依然维持着平静无波的神情。 这让索力更加觉得信使被他玩弄于股掌中之间,仰脸昂起下巴,那对大鼻孔也朝了天。 孙明心里好笑,这厮也高兴的太早了,怕是过几天会哭得很惨,咱们且走着瞧。 这么想着,他淡然地拱手开了口:“那就有劳索将军了。接下来我就按索将军的安排先回去禀告我们将军大人,就此告辞。” “好,送客!”索力依然维持着他那副势利的做派,坐在椅子上趾高气扬地吩咐手下把信使带出去。 对索力无礼的行径,孙明没有丝毫计较。在他眼里,索力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而已。所以他自跟着索力的手下出了索坦城,和兄弟们一道回了边城。 等孙明一走,索力便大笑了几声,指着东原边城的方向说:“看来李勇钦对这个弟弟很上心,你看他派来的信使那个怂样,生怕老子不帮他们找人,就差没该老子跪下相求了。” 城防小头目有些不太明白索将军的意图,本就不该承认人在索坦城,也不该帮着找人的,为什么索将军要应承下来?他想问又不敢问,心里贼好奇。 这会儿听索力这么说,以为索力是打着糊弄东原人的主意,便凑近索力谄媚道:“索将军英明,您先答应下来把信使轰走,然后再说没找到,东原人也只能干瞪眼。” 索力瞪大眼睛,从鼻孔里嗤了一声,抬手拍在城防小头目身上说:“你小子懂什么?老子还要亲自把人给送去东原边城。” 城防小头目完全懵了,索将军说的话他怎的听不懂了? 索力又嗤了一声:“去去,不懂就算了,等以后你自然就懂了。现在该干嘛就干嘛去。” 一直站在城防小头目后面的一个小兵,全程安静地呆在角落里,非常低调。 这会儿小兵低着头,眉眼闪动,在认真思考着索力话中的意思。 城防小头目被索力呛声,忙堆起笑脸连声应是,麻溜地往后退去。 退到小兵身旁时低喝了一声,让小兵跟着自己一起走了。 再说回到边城的孙明跟云霞爹复命,云霞爹很满意,拍着孙明的肩膀好一顿夸奖后,才让孙明下去休息去了。 孙明走后,他立刻让人请来王泽几个高阶将官,又叫来了苇杭和云霞。 大家热火朝天的合计了一番,便耐心等待着索力那边的回应了。 果然不出云霞的所料,看样子那边是要把李永钺送过来。 嗯,也好,趁此机会便揭了李永钺身世之谜吧。 和苇杭一起走在兵营小道上的云霞,对苇杭说了自己的打算。 苇杭自然是非常赞成的:“云霞,你想怎么揭穿?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云霞眼睛晶晶亮,眉眼弯弯道:“苇杭兄,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多着呢。” “那我荣幸之至。”苇杭笑得好不开心。 “那我的目的定能达到了。”云霞也信心满满地表了态,因为兴奋,双腮都带上了桃红。 云霞的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如凝脂一般,这会儿衬上粉红,顿时颜如渥丹,面若美玉,看得苇杭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情不自禁地往云霞身边挪了挪,与云霞靠得很近了。 正好云霞转过头来,两人的脸瞬时就近在咫尺,呼吸俱可闻。 苇杭心跳如擂鼓,鬼使神差地僵着不动了,只看见云霞稍微往旁边偏了偏头,嫣然一笑开了口:“苇杭兄,我准备装鬼吓吓李永钺。” 苇杭却没有听进去,他的眼睛只看见云霞粉润润的唇在一张一合。 “苇杭兄?”察觉苇杭的魂不守舍,云霞抿嘴笑笑,小哥哥这是被撩到了嘛。 于是她好心提醒了下他。 “啊,云霞你说甚么?”回过神来的苇杭,很为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红着脸追问云霞。 “我说准备让李永钺见鬼去!” “见鬼去?怎么说?”因为刚才的失神,苇杭的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云霞只得耐心跟苇杭解释了让李永钺见鬼的意思。 苇杭听完当即大为赞叹:“这个主意甚好,云霞你太让我佩服了。” “苇杭兄别忙着夸我。我来说说我的方案,你帮我想想看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云霞很是认真地转了话题,相求于他, “好啊!那我们到那边山坡上去坐着,一起细细商量。”苇杭指着一处山坡,对云霞提议。 于是两个人爬上山坡,这山坡上长满了车轱草,云霞率先坐了下来,置身于青草中,感觉很是惬意。 她伸手拉了拉苇杭的衣袍,让他也快坐下来。 苇杭的手本来垂在身侧,云霞这么一拉,好巧不巧就拉着了他的手,两人指尖相碰,虽然很快弹开,却不可避免地在两人心里激起了波动。 比起云霞心中的小小涟漪,苇杭心中的波动就是大浪花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一碰,只感觉一股酥麻瞬间传遍全身。所以甫一坐下,便把那只手悄悄藏到了身后。 那只手是跟云霞的芊芊素手相接触过的,还带着云霞的余温,他可得好好回味下。 云霞倒是很快平静下来,开始跟苇杭细说她的计划,苇杭听得频频点头,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 等最后商量完,苇杭很肯定地说:“这样不仅能查出李永钺的身世,没准还能找出你祖母被害的真正原因。可谓一箭双雕之好计。” 云霞把头点得如捣蒜,自己的方案经由思虑周到的苇杭完善,笃定能达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大事既定,两人心情大好,都放松下来,也有功夫放眼四望了。 第963章 中计 山坡前面正对兵营的校场,此刻兵士们在不远处偌大的校场上练兵,喊声震天,方阵开合之间,兵士们龙腾虎跃,出招搏击,兵器铮铮有声,气势非同凡响。 光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看着更是舍不得转开视线。 廖先生、庄武站在高台上,旁边还端站着全喆、董江等新来的民壮,大概是想让他们见识下边城军队操练的盛况,好尽早融入其中,成为合格的边城兵士里的一员。 “我想全兄、董兄他们看了此情此景,恐怕更加迫不及待想成为军队中的一员了吧。”云霞转着手里的草叶子感叹了一句。 苇杭点点头,那是肯定的,这不仅是全兄、罗兄两人的心愿,也是他和这次跟随而来的,发誓要追随岳父的每一个人共同的心愿。 他回忆起几年前自己想到边城来的事情,当时父亲以他年龄还小为由没有同意他来边城,他不想让父亲为难,所以听话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其实心里还是心心念念的。 那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可转眼间,自己已经真真切切地坐在边城的土地上。 夙愿得以实现,苇杭这心情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尤其是他身边还有心爱的姑娘相伴,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前受的苦都不值一提了。 现在一心往前看,他要在边城一展身手,绝不辜负为自己殷殷付出的所有人的希望。也为父皇,为那些被西戎人害了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么想着,苇杭胸臆间涌起热血,不停冲刷着他的心,双手自然握成了拳头。 因为一直放在身后的那只手有些僵,捏成拳头后苇杭便把手放回身前,那只手上还残留着丝丝酥麻的感觉,他用另一只捏成拳的手轻轻碰了碰,剑眉和唇角同步缓缓上扬。 他不知道,这样的表情都被身边的云霞看了去。 此时,云霞把手托在腮上,支在自己腿上,视线直接粘在了苇杭身上。 苇杭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全然没有注意自己的窥探,所以云霞便肆无忌惮地欣赏起美色来。 苇杭的侧颜俊美,是妥妥的侧颜杀。云霞不得不感叹苇杭生得真是好看,:真可谓是剑眉星目,鬓若刀裁,鼻如悬胆,神采疏朗,再加上他脸上清浅的笑,整个人竟是颇有倾城之姿。 云霞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倾城这个词去形容一个男子。 形容苇杭好看的形容词太多了,比比皆是。再说倾城这个词多是形容女子美貌的,不太适宜用来形容男子。 但是倾城这两个字从脑海中跳出来时,云霞却觉得与眼前之人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觉得很是相配。 也对,苇杭不仅面如冠玉,还身姿挺拔,通身气度又不凡,关键还是个各方面都出众的人,说是十全十美也不为过。 所以不仅倾城,更让她倾心。 有风吹过,坐在山坡上的两个年轻人一点不觉得寒风凉,心头都是一片火热,他们已经对即将到来的,与西戎人的战斗做好了准备,当然还有充分的自信和对胜利的憧憬…… 只过了两天,索力便迫不及待地派了信使来求见云霞爹,说是找到了李永钺。 西戎信使先见过了云霞爹,并渣渣哇哇地交代了一大堆找到李永钺的具体经过详情,直说得唾沫横飞。 不过云霞爹和手下将领都知道,这不过是索力他们挖空心思编造出来的谎言。 据西戎信使说,是他们索坦城的几个商人去东原经商碰巧遇到的李永钺,李永钺告诉几个西戎商人,自己要到边城来找兄长。索坦城的商人听闻他的兄长是大名鼎鼎的李将军,便做好事带着他一路同行,替他带路,并沿途照顾看护,护送他到边城。 可是临近边城时,李永钺又惧怕兄长责怪他从北凉军队逃出,想先跟着同行商人绕道去索坦城,再想法送信给兄长,求得兄长原谅后方敢到边城见兄长。 后来索将军全城查找李永钺,他才得知兄长的手下看见了他,非常挂念他,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所以主动联系索将军,请索将军派人把他送来。 西戎信使又吹捧了一番索将军,说了他对李永钺如何上心,如何盛情款待之类的一通废话,最后当然没忘记邀功请赏,提醒说如今把人平安送到,李将军答应索将军的事可别忘记了。 云霞爹对西戎信使态度和煦,礼遇有加,一展东原的大气风范。 他听到这里立马表态:“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欠索将军的人情一定会归还,而且会好好给索将军送份大礼。” 大礼两个字,云霞爹特意加重了语气。 西戎信使听了很是高兴,脸都快笑烂了:“多谢李将军!多谢李将军!” 虎威将军一诺千金,谁人不晓?讨得虎威将军这个承诺,自己回去跟索将军也好交代了,西戎信使在心里打了一把好算盘。若不是碍于在对方的地盘上不敢造次,他都要撒欢打滚庆祝一下了。 瞥了喜形于色的西戎信使一眼,王泽强自忍住笑,这家伙会错意了,咱李兄说的大礼恐怕索力和索坦城都受用不起啊! 云霞爹座下的其他将领虽然不是很清楚将军具体的打算,但也听出了将军话中有话。 西戎信使在,他们只能暗暗压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因为他们从将军的态度中已经隐隐猜出了给索力送的是什么礼,一时之间都心痒难耐,想提起拳头去给西戎人好看了。 这些年他们始终牢记西戎人曾害死了先帝的仇,前几年西戎人还经常挑衅滋事,残害军中兄弟和边城百姓。各样坏事更是没少做。而他们还未能替先帝,替军中兄弟、边城百姓报仇,尤其是西戎内乱的时候,因为皇上不允许,他们更是丧失了大好机会,心里一直憋屈得不行。 于是对西戎人的恨意都发泄在了他们平日的操练中,这群汉子们不怕苦,不怕累,勤奋练兵,拼命习得一身好本领,就是等着为那些被西戎人害死的人报仇的。 似乎机会就在眼前了,他们怎能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964章 信来 等西戎信使一走,大家便向将军求证自己的猜想,结果得到将军肯定的答复,一时都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偌大的汉子们,难得如孩童一般欢呼了一气。 云霞爹没有制止他们,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在眼前欢闹。 王泽也跟着大家一道笑得开怀,本就发红的脸膛更加红了。 这时,杨明亮急匆匆跑了进来,径直跑到了云霞爹面前。 他呈上了一卷纸条,并附在云霞爹耳边,大声禀报:“将军,北凉边城的黄将军派人送来的密信。” 云霞爹立刻攥紧纸条从椅子上站起来,命令将士们回去做好准备,等他的命令。特别交代了一句,在命令下达之前,不许走漏任何风声。 众将听令,齐齐散去。 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仿佛刚才的喧嚣根本不存在一般。这便是云霞爹治军严谨的成果,命令上行下达,效率极高。 “走,我们去看看黄大哥派来的人。”云霞爹朝王泽招招手,两人便在杨明亮的带领下前往送信小将歇脚的地方。 送信小将呆在暖和的房间内,一边喝着热腾腾的茶,一边和陪着他的兵士闲聊,舒适自然,就像还在北凉军营一般。 两个兵士看到将军和副统领掀开帘子迈进房间,立马站起来施礼问好。 小将见此情形,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一边俯身施礼,一边恭敬道:“北凉边城小校曹平奉黄将军之命前来,参见边城将官!” “免礼,小兄弟快坐!”云霞爹朗声道。 “曹兄弟,虎威将军请你坐呢。”杨明亮扯了扯曹贵对他说。 刚才他刚迎到曹平,曹平就亮着眼睛向他打听虎威将军,说自己甚是崇拜虎威将军。这次出任务,所有的兄弟都羡慕他能见到虎威将军。 所以杨明亮这会儿就贴心地告诉了曹平,眼面前这位便是他崇拜的虎威将军。 曹平立刻抬起头,正好对上云霞爹的视线,见虎威将军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还伸出手要扶他站直。 在他心目中,虎威将军就是一个大英雄,这次终于见到真人,简直难掩激动,导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小校,曹平给,虎威将军请安!”说话的功夫,他的腰已经弯成了一座拱桥。 “小兄弟不必多礼,对了,这位是王副统领。”云霞爹跟曹平介绍起自己的好搭档来。 曹平再次把腰完成了拱桥。 云霞爹和王泽忙一左一右把他扶起,让他坐下。 两位将官都亲切和气,曹平的紧张慢慢消散,推脱不得后也就顺从坐下了。 “小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云霞爹亲切地说。 “回将军大人的话,小校一路上很顺利,一点都不辛苦。 黄将军说此次事情重大,所以要派人亲自来送信。他还特地吩咐小校带话给将军大人,他很惭愧没有照顾好您的弟弟,使您的弟弟始终不能融入到北凉军队中去,所以才私自逃走了。” 曹平没忘记自己的使命,首先把正事说了。不过他说话时神情充满自责,好像李永钺逃走他也有责任似的。 “这不怪黄将军,也不怪军队中的任何人。我的弟弟我知道,是他自己的问题。”云霞爹忙出言安慰曹平。 王泽也跟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曹平的神色总算舒展了好些。 他心里对云霞爹和王泽的行事做派心存感激,觉得两位将官就跟黄将军一样,是顶好的人。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云霞爹便吩咐杨明亮好生招呼曹平,然后和王泽一起离开了。 两人往云霞爹的书房走去,路上让一个小兵去校场请大小姐和萧公子过来。 接下来一直到书房门口,云霞爹再没有说一句话,眉头上挂着愁绪,心事重重。 主要原因是刚才提到了李永钺,让他的心绪又乱了。 自他的父母离世之后,李永钺便成了这世上他唯一的同辈亲人,也是他最牵挂的人之一。他一直牢记父亲临终前的托付,发誓要看顾李永钺一辈子。 李永钺不像话,经常干坏事,为此他生气、教育、斥责、打骂、甚至狠心把李永钺送到北凉军中历练,为此没少遭到李永钺的指责,说他对亲兄弟很严苛,不近人情。 其实李永钺冤枉了他,每次对李永钺严苛之后,他都会深深自责,怪自己没有好好引导李永钺。 爱之深,才责之切,他对这个弟弟很用心,这么做的出发点都是为李永钺好,李永钺却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自责和李永钺的怨怪中,他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他都默默承受着这些,不管李永钺如何劣迹斑斑,他从没有把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抛下不管的念头,也没有把他当做负担和累赘。 所以突然告诉他李永钺并非是亲兄弟,他着实不能接受。 这几天晚上,他都失眠,每天熬到后半宿才睡着。在夜色中睁着眼,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想如果证明事实是真的,他该如何做?想李永钺不是父亲的儿子,那会是谁的儿子?想父亲的名声受损,作为人子他该如何补救? 最关键的是如何去查明这件事的真实性?他还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又实在不想把压力传给霞儿和杭儿,所以并没有让霞儿和杭儿帮他想办法。 这一个个的问题压在他心上,难免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一方面,他想搞清楚李永钺是不是自己的血亲兄弟?一方面,他又不想搞清楚,导致心情矛盾复杂,说不出的难受。 于是走着走着就走过了书房门,若不是王泽提醒他,他还在往前走。 迎面走来的云霞和苇杭,正好看见王泽叫住父亲的情形,云霞飞跑过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霞儿、杭儿是去校场看热闹了吧?我猜没错吧。”见到孩子们的云霞爹心情有所好转。 云霞和苇杭笑着对视了一眼,云霞语带撒娇地夸奖父亲:“爹,您相当英明,一猜一个准。” 女儿的娇嗓丽音让云霞爹的心情又好了一层,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965章 直面 “爹,我们就喜欢在校场看练兵,是吧,苇杭兄?”云霞转头对苇杭说。 “对,在校场看了练兵才知道真正的军队平日是如何训练的。”苇杭点头接话。 “爹,我们直看得心情飞扬,热血沸腾哩。对了,您们的将士们真是非常不错!”云霞继续对父亲和王泽表达自己的感受,还伸出大拇指,由衷赞叹边城将士们的战斗能力。 王泽哈哈大笑:“那可不是,我们边城的军士骁勇善战,无坚不摧,号称移动的铜墙铁壁!” 言语间是极是自豪,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你们叔父说得对,这几年,将士们丝毫没有懈怠,每天刻苦练兵,杀敌本领日渐增强。特别是廖先生来了之后,排兵布阵章法一套又一套,将士们练得更加兴致高昂。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这支队伍拉出去就是一条巨龙,所向披靡!” 说到自己的兵士,云霞爹的心情更好了,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 云霞爹说完把视线转向苇杭,杭儿是真龙天子,这支巨龙便是杭儿的最大助力。 接收到岳父看过来的视线,苇杭站直了身子,点头表示很赞同岳父的话,他亲眼见到了边城兵士的战斗力,所以认为岳父这个形容是十分贴切的。 “将军大人,叔父,要不了多久,这条巨龙就会一飞冲天,龙腾在野的!” 杭儿说得好啊!走到苇杭身边站定的云霞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朗笑出声。 正在书房里收拾的小昆子听到笑声赶紧迎了出来,热情地请大家进屋。 四个人说笑着进了门,在书房落了座。 小昆子娴熟地沏好的热茶,给他们端来放到手边,一切停当后又按照将军的吩咐端来了一盆清水并关好的书房门,自己咋负责任地守在了门外。 云霞爹把那卷密信展开,放在了清水面上,等着字迹显出来后,大家都凑到一起,看起了密信。 黄将军在信中说北凉人最近在集结军队,也发现了不少西戎人在北凉活动。 因为皇上的庇护,黄将军他们根本无法阻止借道去北凉的西戎人,眼看西戎人和北凉人越聚越多,难免忧心忡忡。 虽然北凉边城军队战斗力不弱,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西戎和北凉人联合起来还是不好对付的。 还有一件让他犯愁的事便是李兄弟的亲弟弟逃到北凉去了。想当初李兄弟出于信任把唯一的弟弟送到自己这里,自己却没有完成承诺,把人给搞丢了,实在是羞愧难当啊。 所以黄将军特意修书一封,把北凉这边的情况详述于内,又亲自派了可靠的手下前往边城见李兄弟,希望通过手下向李兄弟表达自己诚挚的歉意。 此刻被杨明亮好吃好喝招待的曹平,内心充满了对李将军的感激,这下好了,李将军非但没有怪黄将军,还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家人身上,他回去跟黄将军交代后,相信黄将军会轻松不少的。 其实黄将军对李将军的弟弟李永钺非常上心,经常忙完军队的事情后,不顾自己的疲累,还要去关心他;李永钺捅出篓子,都是黄将军跟在后面帮他善后。说起来,李永钺好吃懒做,很不招人待见,黄将军顶着压力,处处帮他说好话,让大家对李永钺多些耐心,多些帮助。 看在黄将军的面子上,大家都尽自己的能力帮李永钺。这几年,李永钺比起刚来时,还是有了不小的进步,所以后来大家便放松了对李永钺的管束,真正接纳他成了大家中的一员,希望能打动李永钺,让他彻底融入到军中。 却没想到这家伙却在节骨眼上逃跑了,而且是直接跑到敌营。 太可气了! 曹平拈着干果子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丢进嘴里后,咬干果子用的劲也加大了。 要是让他逮住李永钺,他一定要好好跟李永钺说道说道,让李永钺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黄将军对他李永钺有多好,大家对他李永钺也不赖,为甚么要逃跑?还投敌? 书房里的人与曹平想的完全不同,他们关注的重点在北凉和西戎人联合这件事情上。 西戎边城和北凉边城两处的舆图都被拿了出来,展开在长书桌上,几个人围着舆图你一句,我一句地商量讨论了好半天。 北凉边城处在一个三面环山,不完全封闭的盆地里,若是北凉大军和西戎大军人数够多的话,把边城围住,困在盆地里,形势相当不乐观。 几个人最后得出统一结论,就是先牵制住西戎人,让黄将军那边缓口气,多给他一些准备时间。 等西戎人和北凉人真正动手,黄将军师出有名的时候,先攻打一阵,再退守边城,这边看情况派人前去增援,把敌人堵在盆地里一包抄,几乎是十拿九稳的胜算。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边与西戎人打起来,西戎人节节败退,北凉那边的西戎人必定回撤救主,他们则伏兵在路上,来个一网打尽。 这么一分析,发现最关键的点落在了李永钺身上。 等索力把李永钺送来,他们即刻便实行云霞的计划。 “霞儿,杭儿,你们在梁县发现西戎人,让明亮送信回来给出的预判相当准确。”云霞爹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起这事,话中满是赞赏之意。 “是啊,霞丫头和萧公子算是料事如神了。”王泽跟着附和,语气中也带着激赏。 “爹,叔父,您们这是拐弯抹角地夸我和苇杭兄。”云霞故意噘了噘嘴,提出抗议。 “哪有,爹这是直戳了当地夸奖你们!”云霞爹难得幽了一默。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就好了许多,一扫刚才的压抑。 苇杭想到岳父先前的郁郁寡欢,猜测他是在为李永钺的事情不开心,便把云霞提出的让李永钺见鬼的奇招跟云霞爹说了。 听完苇杭的话,云霞爹猛的把手拍在椅子扶手上,激动地说:“就这么办!一定能出奇制胜,逼问出李永钺真实的身世的。” 自己苦思冥想不得法的问题,竟然被两个孩子想出了如此巧妙的方法,尽管还没有实施,云霞爹却是笃定问题能迎刃而解。 第966章 受控 云霞爹也在此时豁然开朗,彻底想通了。 逃避不能解决什么,必须勇敢面对,去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自己一个长辈,总不能连孩子们都不如吧? 一念之间,云霞爹的心情就大不相同了。 他看向窗外,此时薄雾散去,拨云见日,太阳照耀下,天地间一片明朗。 转天,李永钺被送到了边城。 背负着表哥给安排的秘密任务,以及事成之后的重赏允诺,李永钺还有些小兴奋。又见李勇钦全程没有发火,无论对他,还是送他来的西戎人都和和气气的,心下暗爽,更加得意忘形。 云霞冷眼看着他腆着脸跟在父亲身后,上蹿下跳,不要脸的样子就来气,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真想冲上去胖揍他一顿解气先。 苇杭察觉云霞有这个心思,等李永钺走开后,低声对她说:“云霞,你不用生气,等索力的人一走,就该他倒霉了。” 云霞听了苇杭的安慰乐了,故意逗他:“苇杭兄怎么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想法?” “这,我,我想那李永钺,着实可恨,你一定见不得他。”突然被问,苇杭的脸倏然一红,以至于刚开始回话都有点结巴。 他的耳朵在阳光下发红,让云霞更兴起了继续逗他的念头。 “苇杭兄猜得很准,不过还是没有明光猜得准,我的心思明光全知道。” 云霞说得不经意,可听者苇杭心中却五味陈杂。 他的眉毛聚到了一起,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说我就是明光。 不过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把滚到舌边的话又给咽回了肚中。因为岳父交代过,越是这节骨眼上,越是不能有半点差池,必须要等到关大人回信,以及京城中与自己相关的人都安排好了,他才能说出真相。 见苇杭脸上表情变幻飞快,云霞眼中闪过一抹慧黠的光。 哈哈,你们瞒了我这么久,我让你小小的尝尝这滋味,实在不为过啊。 这时,云霞爹他们已经和索力的手下走到城门口了。 他驻足道:“明亮,你带着人去护送他们一段路。” 杨明亮应声是,带着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跟着索力的手下出了城。 等他们走远,云霞爹便转身往回走,李永钺像条哈巴狗一般跟在云霞爹身边,贴着他讨好道:“大哥,您能原谅钺弟,钺弟感激不尽。其实这几年我在北凉表现得很好,只是那些人妒忌我是您的弟弟,再加上姓黄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私下对我一点都不好……” 一通鬼话,说得走在他们后面的云霞直翻白眼,苇杭则恨恨咬牙。 旁边的王泽几次抬了抬脚想直接把他踹翻。 云霞爹的脸色也越来越沉,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色,他一声不吭,只是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而李永钺还浑不自知,继续极尽挑拨离间之事,张嘴打胡乱说。 终于回到了云霞爹的住处,一进院子,走在最后的王泽便关了大门。 接着李永钺无中生有的叨叨声戛然而止。 大家的耳朵终于清静了。 那个作死的李永钺像条死猪一般躺在了地上,王泽探了探他的鼻息后,站起身,拍了拍手,唤了两个兵士把李永钺抬走,关了起来。 刚才王泽一手刀把李永钺劈昏,看着李永钺倒下去,心里那个爽快简直别提了。他的力度掌控得很好,李永钺不睡到天黑是醒不来的。 与他的心情一样好到飞起的还有云霞和苇杭,就连云霞爹,在听了李永钺那番冤枉黄大哥的说辞后,王泽按计划打昏李永钺时,心里都没有半点难过。 即便李永钺是他的亲弟弟,这样的做派,也该打,狠狠地打!他绝对不会姑息的。 黑夜,寒风呼啸,李永钺被冷醒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的莫名其妙在这个地方?我怎么了?醒来的李永钺来了个三连问,好半天没从发懵的状态中回转来。 脖子就跟被什么东西烙过一样,火烧火燎地痛。 他勉强转了转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间放杂物的房间,而自己躺在地上,脖子下面还枕着一根柴棍。 难怪脖子这么痛,李永钺骂骂咧咧地把棍子扔开,坐了起来。 记忆慢慢回笼,他记得自己是被索力送回了李勇钦这里。李勇钦那个傻瓜还原谅了他,跟他一起把索力的人送走了。 接着他和李勇钦一起往回走,进了李勇钦的院子,然后…好像是被谁打了吗?但会是谁呢?显然不是李勇钦,也不会是云霞和云霞身边那个小子,他们都是走在自己前面的,后面好像没有人啊?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因为那时他一心都放在跟李勇钦说姓黄的坏话上去了。 李勇钦是不是不高兴我说了姓黄的?唉,早知道先不忙说那么多的。 不过李勇钦即便生气,也不会舍得惩罚我,最多关我一两天。 这么想着,李永钺心里又宽慰了不少。 此时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真切感到前胸贴上后背,饿得心发慌,全身发软。算了,还是先不想这些,弄到一口吃的是首要的事。 “来人,来,人。”李永钺想大叫,奈何饿得没力气,叫声想大也大不了。 所以他又叫了几声,周遭寂静无声,压根就没有人理他。 经过这番折腾,李永钺更加没有力气了,软瘫在地上,只剩呼呼出气的份,一时加动弹不得。 冷、饿、脖子痛,浑身软,还发麻?甚至呼吸都不畅快了,李永钺搞不明白,自己咋就跟中了什么毒一样难受呢?会不会是发作了什么病吧? 他艰难地换了个姿势,猛然想到万一他的喊声外面听不到,他发病一口气上不来就交代在这了可怎么办? 表哥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爹去接娘和家里老小到西戎来,若是他就这么死在这儿,以后的荣华富贵就飞了,他不要这样。 想到这里,吓出一身冷汗的李永钺,拼了老牛劲翻了个身,慢慢往门口爬去。 爬到门口,他使出此时最大的力气拍响了门。 门外负责看押的兵士有三个人,听到李永钺第一声叫唤之后,其中一个人就当即转身往旁边的院子跑去。 另外两人则继续端正地站着,守着门。 没一会儿,兵士带着三个人回来了。 那三个人全副武装,正是王泽带着苇杭和云霞两人。 他们的眼睛都在黑夜中闪着光,脚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现在是到了该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李永钺再一次拍响门的时候,门开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抬起头,借着不甚分明的月光,李永钺看见三个黑影,两高一矮,站在门口。 那三个黑影是真的黑,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黑影这么突兀的站在门口,又无声无息,看得李永钺人害怕。 他心慌起来,这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人,是要把他怎么样?不会直接给杀在这鬼地方吧?他本能地缩成了一团,身子也跟着抖起来。 “敢逃跑?还敢说黄将军的坏话?将军和黄将军是过命的兄弟,会信了你的鬼话?”还未等李永钺想好怎么说,其中一个黑影率先语气严厉地开了口。 另一个黑影就比较直接了,二话不说直接上前踹了李永钺两大脚。 第967章 装鬼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是将军的亲弟弟,亲弟弟,你们都敢对我不敬?” 李永钺吃疼,抱着头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 “放屁,将军才没你这么个弟弟,老太爷给将军托梦了,说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这次到边城来,就是想毒害将军的。”先前开骂的黑影冲了上来踢了他一脚,同时用更大的声音厉喝了起来。 李永钺顿时吓得一僵,全身毛骨悚然。 他们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全是他的秘密,天知地知,表哥知他知的秘密啊。 “打死他!”三个黑影团团围住他,如同一张网,瞬间把李永钺罩住了。 接下来,在被狠狠地踢了好几脚后,李永钺的呻吟声渐渐变小,最后直接昏了过去。 确认李永钺是真昏之后,杂物房的灯点亮了。 门外的兵士也进来了,他们把李永钺抬起扔到另外一间房中,留一人看着,另外两人又转回来开始和副统领、大小姐、萧公子一道布置房间。 一切准备就绪,云霞又在房间里走了一遭,苇杭则仔细地检查道具,王泽落得轻松,和几个兵士说笑。 这几个兵士都是云霞爹的亲兵,办事可靠,而且口风很严。所以王泽才放心让他们来这里帮忙。 兵士们也非常卖力,尽管没合眼的值夜到三更天,他们依然精神抖擞,毫无疲态。 云霞和苇杭没有发现纰漏,便对王泽说可以开始了。 王泽便从怀里摸出请军中大夫康先生赶制的药丸,放入兵士倒来的温水中。 康先生用少量生半夏和其他几味草药制成的药丸,含漱后声音会出现短时间的沙哑。 王泽要装神弄鬼吓李永钺,需要在声音上进行伪装伪装。 药丸化开,温水很快变了颜色,王泽端起水碗开始喝,水的味道不好,而且刺喉。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但心里却是很高兴的,能帮上李兄的忙,再难喝他都喝得开心。 喝进嘴里鼓漱了好一会儿,他才吐出来;又喝第二口,如此反复,把水全喝完了。 “叔父辛苦了!” 光是闻着就觉得味道难闻的云霞,跳到王泽跟前由衷感激地说。 “没事。康先生说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除了难喝之外。”王泽忍着喉咙处的刺麻感对云霞摆手道。 苇杭则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凳子,请王泽坐下休息一会。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王泽再开口的声音竟像是变了一个人说话,苍老而嘶哑。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赶明儿我要好好夸夸康先生去。”王泽哑着嗓子说,脸上止不住地欢喜。 云霞和苇杭也很高兴,他们的计划开头开得很顺利啊。 “叔父,那咱们就开始了!”云霞挥了挥粉拳笑道。 “好!早点知道真相也好,这样你爹也就不用再受煎熬了。”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于是大家各就各位,云霞和苇杭躲到了黑幔后,而王泽把头发散下来,一下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 苇杭用手把黑幔拉了拉,对着云霞的方向看过来,见姑娘正摆弄着她的那面小镜子,脸上是俏皮的笑,苇杭也无声地笑了。 云霞手中的小镜子正是上次做潜望镜时,他从关大人那儿要来的,云霞可喜欢了。这次到边城来随身带着,今天又要拿它做道具吓李永钺。 “霞丫头,苇杭,你们看看叔父这样,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一身黑袍的王泽张着手转了转,让两个孩子瞧瞧。 两个孩子仔细看了看,都表示没有什么不妥了,于是王泽便让兵士把灯拿走吹灭。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中。 有两个兵士又去旁边的房间把李永钺抬了过来,绑住脚,放到了靠近苇杭的黑幔前。 等兵士们离开之后,云霞捏着自己手里的小镜子,朝李永钺照了照,光线打在镜子上,在李永钺脸上形成一块惨淡的白斑。 她弯了弯唇,这东西一定会把李永钺吓得不轻。 此时苇杭手里捏着几枚银针,月光下,银针泛着银光,他举着针往下蹲。 随着苇杭蹲下去,李永钺凄惨的叫声很快响起。 他是被扎醒的,不过睁开眼一团漆黑,等他适应下来,就只见房间里有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在晃动。 李永钺吓得一激灵,想爬起来,结果发现脚不能动弹,一双手乱挥了两下,就累得喘气不匀,颓然放下。 “畜生,你的死期到了!”突然在他头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你是谁?”李永钺梗着脖子往上望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飘过。 没等李永钺反应过来,他就觉得自己的领子被攥住,人也跟着被提了起来,直接扔到了墙边上。 后背撞在墙上,痛得他呲牙咧嘴,结果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又飘了过来。 突然一团银光出现在黑影身上,李永钺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惨白,还伸着鲜红舌头的脸。 “鬼啊…”李永钺大叫一声,双眼一番,昏了过去。 王泽强憋着笑,一边在心里骂李永钺这个不中用的,竟然这么不经吓;一边走过去,在角落里的桶里摸了一把,再转向李永钺。 被打醒的李永钺再次看到了鬼,而那鬼的手竟然摸在了他的脸上,湿哒哒,粘稠的感觉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的钦儿有危险,我只得亲自从那边来这里走一趟了。说,你为甚么要害钦儿?”苍老的声音似乎很愤怒,问话的时候,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用力一拧。 “你,你是谁?”李永钺战栗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他都快吓尿了,这鬼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亲儿? “你那该死的娘楞说你是我的儿子,我到了那边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快说你为甚么要冒充是我的儿子?你真正的爹是谁?否则今天我就掐死你!” 黑影说着手开始李永钺的脖子上移动,一道银光闪过,李永钺看见了那双手,鲜血淋淋,而那张脸却是没有一丝血色,白得不能再白了! 只有鬼才会这样,没有一点生机。 “啊…鬼…”李永钺凄厉的声音直窜房顶,在深夜听着无比瘆人。 而躲在黑幕中的云霞和苇杭必须死死咬住嘴唇才能憋住笑。 “掐…死…你…再掐死云慧那丫头,反正她不是我的孙女,我就让她当不成皇后。”黑影的手捏着李永钺的脖子用力一挤。 听到皇后两个字,李永钺一下就清醒了,他立马叫了起来:“咳,我说,咳咳咳,我说。” 原本在听到王泽说李勇钦的爹托梦一事,李永钺还半信半疑,在听到云慧要当皇后时,他就全信了。因为云慧要当皇后这事情,除了那神仙道长和他们一家人外,没有一个外人知道。 当然,神鬼也可能会知道。 所以李永钺现在完全相信这个鬼就是他那个便宜老爹,而他也明白了,刚才鬼说的钦儿是李勇钦。 “说…若是不老实说,我就是冒着不能转世投生的危险,也要把云慧那丫头给掐死。”黑影说完,鬼手也拿开了,李永钺赶紧吸了几口气。 黑幔后的苇杭抓紧了绳子,这边王泽立刻悬空而起,定在了空中。 此时,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先前负责看守李永钺的兵士中的一个,已经引路把云霞爹带到了后院。 第968章 真相 云霞爹是知道云霞他们要审问李永钺的,没想到俩孩子如此着急,也不跟他言语一声,直接提前到今晚就审上了。不过也好,早审早知道真相。 他倒是没有一丝责怪两个孩子的意思。 “将军,大小姐说,请您千万别出声,只听就好。”在后院门口,引路的小奎又交代了一次。 一路上,小奎已经反复央求他好几次了,云霞爹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奎现在是唯霞儿的命令是从,就连他这个大将军都靠边站了。 于是云霞爹挥挥手说知道了,小奎你先退下吧。 小奎高兴地哎了一声,退了下去。 因为圆满完成了大小姐交代的任务,他离开的脚步轻快得很。 云霞爹的步伐却很更加沉重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了关押着李永钺的房间。 到了房门口,他负着手安静的站定,高大英武的身子在夜色中如同一尊雕像。 房门虚掩着,里面的声音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里,李永钺见了悬空的黑影,直接软到地上,口中一点没耽搁,开始垂死挣扎般地求饶。 “爹,我只认您这个爹,求求您,千万不要害我,不要害云慧。”生死关头,他被激发出了潜能,连结巴都顾不上了,竟然流畅地说完了整句话。 “呸,我才不是你这个小杂种的爹。”黑影很生气,严厉制止李永钺不准乱认爹。 李永钺不知道怎的翻转了身,把头在地上砰砰磕了起来。 躲在黑幔后的云霞晃晃头,翻白眼做鬼脸,嘲笑李永钺这家伙为了活命的丑态。他可真是豁出去了,都一快干死的咸鱼,愣是板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那磕头声,听着都觉得痛。 “少废话,快说你亲爹是谁?说了我就不去动云慧那个死丫头了,她是皇后命,我动了她自己也讨不到好。但是你不老实交代,我便是拼了魂飞魄散不转世,也得把那丫头给弄死了才解气!” 黑影再次出声,苍老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决绝和浓浓的杀意,似乎要来个鱼死网破。 “不要动云慧,我说,我说,我爹是丁默卿,丁默卿才是我爹。”李永钺麻溜地道出了真相。 房间里瞬间寂静一片,吓人的沉默。 在外面站着的云霞爹放在身侧的手一下就捏紧了,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果然是真的,他没有血亲兄弟,没有…… 空中的黑影往下降了降,声音低沉地说:“其实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说真话。”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粗粝沙哑带着怨气,听得李永钺心中发寒。 “听着,我只问你一遍,这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清楚。”黑影突然飘到了李永钺头上,厉声道。 李永钺吓得重新伏地,全身筛糠一样抖:“我会老老实实说清楚的。” “钦儿的娘是不是被你爹娘害死的?” 王泽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出了这句话。 云霞又晃了晃小镜子,李永钺看到银光,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门外的云霞爹竖起了耳朵,他的拳头捏得更紧了,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一颗心乱跳,似乎就要蹦出嗓子眼来。他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快说!”王泽暴喝一声,降到地上,直接用手掐住了李永钺的脖子。 李永钺几乎被掐断气,拼命摆着头,口里传出破碎的呜咽声。 等把他吓得差不多的时候,王泽松了手,朝从黑幕布后探出头的苇杭示意了下,苇杭当即把他重新升到了半空中。 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李永钺,一阵剧烈的呛咳。等他平静下来,便手脚并用想爬到门口去。 云霞悄悄抄起身边准备的桶,里面是加了鸡血的水,递给了苇杭,苇杭则趁着李永钺还把头伏在地上不敢抬起来之际,兜头浇了他一桶。 李永钺被浇湿,本能地伸手摸了一摸,粘腻稠浓的液体沾满了他的手,凑到鼻尖一闻,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抬头看向空中的黑影,见他认为的鬼还飘在空中,那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 刚才这血一定是鬼弄来的,李永钺彻底被吓着了,一边拼命把手往地上蹭,想擦掉手上的血;一边磕头求饶:“爹,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果然是你们害了钦儿的娘!”王泽双眼已经要喷火了,愤愤嘶吼出声。 “老爷,这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爷千万别杀我。”李永钺还在求饶。 门外的云霞爹一下跪到地上,愤怒充塞着他的整个胸腔,仿佛下一息就要炸开来,而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这个刚强的汉子无声流下了泪。 他的娘,竟然是惨死在丁默卿这对狗男女手中,爹娘对他们那么好,他们为甚么要这样做?为甚么要恩将仇报? 刚才安静那刻,听到门外动静的云霞知道父亲已来,这会儿立刻把脸转向了门外。 父亲一定很难过,她决定顺着墙摸出去,安慰他。 悬在空中的王泽拽了拽绳子,示意苇杭放他下来,他必须去踢李永钺两脚,否则实在不能保证自己不失态。 苇杭放松绳子后,王泽降到地面,狠狠踢了李永钺几脚,直踢得李永钺抱头打滚,干嚎不已。 “要想不杀你,便说说你爹娘是怎么害死钦儿他娘的?”王泽再次厉喝一声。 “是在她吃的环饼里下,下了药。”李永钺打着颤回答。 已经摸到门口,趁着王泽踢李永钺声响大的掩盖下打开了房门的云霞,见父亲已经暴起,准备冲进房间,连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云霞爹只得停住了脚。 这时苇杭也出来了,借着院子的月光,他看到岳父脸上有泪光在闪,便指了指稍远的地方,示意到那边去说话。 三人到了离开屋子稍远一些的院子里,云霞爹便问女儿为何要拉住他? “爹,不用您出手,叔父自会帮我们收拾他的。” 云霞知道,父亲冲进去,就算是打了李永钺,过后一定会更加难受的,她要先安慰下父亲,也让叔父能再审审李永钺,看能不能多挖点秘密出来。 第969章 胖揍 正说话间,屋里传出李永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家伙就跟被扒了皮的狗,扯了翅膀的蛾子一般,叫得那个凄厉哟,听得云霞直想笑。 该,活该! 云霞爹攥着的拳头也稍微松了松,他抬手抹了抹眼睛,语气无比悲凉地说:“霞儿,爹今天才明白为什么自你祖母走了之后,将军府就不吃环饼的原因了。” “爹!”云霞只喊了一声,便哽咽不能语了。 是啊,当初她怎么也参不透那老太婆为什么不喜欢美味的环饼,敢情是因为老妖婆用环饼害了祖母,所以心虚害怕才不敢吃的。 可恶,可恨! 她看向父亲,见父亲僵直地站着,看向夜空。 于是伸手挽住父亲的胳膊,父女俩无言地站在一起,互相给予对方支撑的力量。 见此情形,苇杭鼻中一酸。他有过最在意的人逝去的伤心经历,是最能深刻体会岳父此刻心情的,他无法分担岳父的痛苦,只能在言语上给一些抚慰。 “将军大人,逝者已矣,苇杭恳请您千万要想开些,否则他们在天上看您伤心,也会不开心的。”他躬身对云霞爹说。 对于杭儿郑重其事地请求,云霞爹自然是要表个态度的。 也是,事情已然发生,他即便再不能接受,也于事无补,而眼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想开。 “杭儿,我知道的。走,去看看你叔父还在审问什么。”云霞爹说完,拉着云霞一起转身往房间那边走去。 王泽拳打脚踢地发泄了一番,想想不得劲,又替李兄再揍了李永钺一顿。 李永钺浑身就跟散了架一般,痛得呲牙咧嘴,鬼哭狼嚎。 王泽没有半分怜悯他,只恨不得下手再重些。反正李永钺与李兄不是亲兄弟,是害了李兄母亲的仇人之子,那便也是他王泽的仇人。 若不是答应了霞丫头要从该死的李永钺嘴里套话,他早就随了自己的心愿,直接干掉这家伙了。 这会儿直接提了李永钺的衣领,喝问道:“丁默卿到西戎去,你也跟着到西戎,还想到边城来害我的钦儿,说,是谁指使你的?” “老爷,是,是西戎王。”李永钺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嘴也被打出血,心知再被打下去,命都可能没了,所以忙抬出西戎王来。 “西戎王?你们这对背叛朝廷的狗父子,居然和西戎王勾搭在一起!”王泽抓着李永钺的头发往后一扯,直扯得李永钺仰面惊叫。 云霞几人刚好走到门口,就听见李永钺的鬼叫声,吵得耳朵直嗡嗡。 “说,你们怎么跟西戎王狼狈为奸的?”王泽气愤质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永钺头皮疼,眼睛疼,脸疼,身上疼,整个人都处在剧痛之中,几乎是呜咽着说出这两个不知道。 “放屁,你装不知道,小心老子掐死你。”王泽现在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打李永钺打得很爽快,所以手下不留情地直接捏住了李永钺的脖子。 想着自己被沾着血的鬼手给掐住了脖子,李永钺忙叫道:“老爷,老爷,我确实不知道,是我爹他去联系的。” “你爹?这个狗杂种,忘恩负义的家伙,老子要去把他剁掉喂野狗。你若不老实交代,连你一块杀了,你们父子一处去阴间作伴。”王泽故意吓李永钺。 “老爷…饶命…饶命…饶…命…”李永钺吓得直会说饶命两字了。 站在门外的云霞几人,听到王泽胖揍李永钺的声音,毫不意外地都在心底感谢王泽,说了他们的心里话,做了他们想做的事。 “说,你爹是什么时候就跟西戎人联系上的?” “饶…命…饶…”李永钺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白眼一翻,又昏过去了。 王泽忙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只不过比较微弱。他又踢了他几脚,李永钺如死猪一般没有动静。 于是一边在心里恨恨道:“这家伙也太不经打了,简直是个弱鸡。”,一边往门外走来。 见他出来,云霞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王泽只说了李兄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能想象李兄此刻的心情,想安慰却一时不知安慰的话该如何说。 苇杭则立刻往院门口走去,他要招呼守在院外的几个兵士进来。 刚走到院门口,几个兵士就看见了他,立刻向他跑来,尤以小奎跑得最快,如一阵风卷过,人已经在苇杭面前站定:“萧公子,该打扫战场了吧?” “嗯,走,先把那家伙抬到隔壁去,对了,你们谁去把康大夫叫来?” 小奎举起手表示自己去。 “好,快去快回。天快亮了。”苇杭看了看东边,天际已经开始泛起青光了。 “得令!萧公子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误事的。”小奎兴冲冲地跑走了。 明天有大事要发生,他和弟兄们都期待着呢。 苇杭领着兵士们把躺在地上的李永钺抬走,扔到了另外的房间里。吩咐兵士们守好李永钺后,就往云霞他们这边走来。 这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反倒是云霞爹先出了声:“泽弟还好吧?” 王泽一愣,不知道李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叔父,我爹是问您的嗓子没问题吧?”云霞赶紧帮着解释。 康先生给的药有作用,加上他刚才愤怒暴吼,用劲较大,声音确实是非常嘶哑,听着都觉得他说话一定很难受。 王泽颇为感动,李兄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首先考虑的却是他的嗓子,所以忙把头摇得飞快,口中道:“李兄,我嗓子没问题,很快就会恢复的。” “将军大人,叔父,我们都进屋去说吧。”点亮了小院主厅的油灯,苇杭探出头来招呼他们进屋。 “对,爹,叔父,屋里暖和,我们进去说。”云霞拉着父亲的袍袖,往屋里拽。 现在要让父亲暂时忘掉李永钺那家渣滓的糟心事,便是同他一起商议明日出兵索坦城的事情。 他们现在师出有名,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先斩后奏后,朝堂上那个昏君也没办法,最多发发火而已。 第970章 排兵 进了房间还没落座,小昆子就跑前跑后送来了热茶,然后才退出去,并周到地关好了房门,不打扰他们商量正事。 几人坐了下来,房间里有火炉,温度适宜,再喝上一口热茶,大家的神色都舒缓了不少。 刚坐下的云霞爹又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房间的柜子前,打开,从里面的一叠纸中抽了几张出来。又绕到案桌前,拿了笔墨、砚台,一起放到了王泽身边的高几上。 他亲自磨起了墨。 其他三人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不禁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好在云霞爹很快打破了沉默,他一边磨一边说:“泽弟,你嗓子不舒服就少说些话,有意见便写在纸上给我们看吧。” 原来他还是在为王泽考虑。 “哎,谢谢李兄。”王泽心中一暖,答应的话中透着感激。 “爹,明日攻打索坦城您准备派多少人马前去?”云霞适时把话题转到了明日之战上来。 云霞爹手中的墨磨得飞快,头都没抬说道:“要进攻索坦城本来不需要派多少兵力的,但恰逢西戎人与北凉人勾结的节骨眼上,我想速战速决,趁机打乱西戎人的节奏,所以决定多派些兵力。” 王泽伸出五个手指头对着云霞爹晃了晃:“李兄,带五千人去。” “不用,三千人足矣。”云霞爹利落的减掉了两千人。 “可索坦城的西戎军队人数起码有七八千之多,三千人怕是…少了点…吧?”王泽说得有些急,最后几个字,因声音哑得都快听不清了。 加上着急,说完就猛烈呛咳起来。 苇杭忙站到王泽身边,帮他捶背,又将茶水递给他,王泽接过喝了水,少顷才平静下来。 云霞爹拧着眉,手里加快速度磨好了墨,直接把笔塞进了王泽手里,让他不说话用写的。 接过笔,王泽比着手势表示自己会听话,云霞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泽弟,索坦城虽然兵多,但索力那厮是个有勇无谋,极其好战的家伙,我们只需要用激将法把他和他的兵引出来,然后摆出廖先生的车囊阵与之对战,定会把他的兵阵冲乱冲散,最后大败,被我们一举歼灭。” 云霞和苇杭对视一眼,都按捺不住地一起问云霞爹,何为车囊阵? 王泽想解释,被云霞爹抢了先:“车囊阵是廖先生结合车悬和玄襄阵,加以改良,形成的一种军阵,西戎人绝对没见过。我们试演练了很多次,效果非常好。” 说到廖先生和他的阵法,云霞爹的精神为之一振,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笑容。 “爹,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车囊阵?”云霞兴致盎然,向父亲恳求。 一方面她确实对廖先生排的这个阵感兴趣,再一方面,也是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拼命分散父亲的注意力,免得他因为刚才的事情难受。 苇杭自然猜到了云霞心里的想法,也附和着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想听云霞爹的解说。 云霞问的时候,王泽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直接在纸上画开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云霞爹指着王泽正在画的阵型跟苇杭和云霞说:“杭儿和霞儿这么想知道,就来看着你们叔父画的阵型图,我再配合着进行讲解,这样直观得多。” “甚好,甚好。”苇杭一边说,一边高兴地站到了王泽右边,云霞则挤到了左边,挨着父亲听他讲车囊阵。 王泽在纸上画了偌大的车轮形状的阵型,中间间隔较远,一些线形和长方形在车轮框架下陆续出现。 “所谓车悬阵,说直白点,就是前队冲锋后迂回变后队,反复攻击冲击敌阵;而玄囊阵阵列间距很大,主要起迷惑敌人的作用。”云霞爹开始讲解,王泽飞快继续画,纸上阵型已初具雏形,两人配合得竟是无比默契。 对于冷兵器时代的阵法,云霞只是略有所闻。 她印象中最深刻的阵法就是八门金锁阵,据说此阵最初是曹仁给刘备整的阵型,要对付刘备,结果被刘备手下的单福,也就是徐庶给看破了。之后,诸葛亮根据“奇门遁甲“的使用方法对此阵进行改良和提升,形成了强悍的八卦阵图。 云霞记得八门中的六门:休门、生门、伤门、景门、死门、开门,另外两个门是什么却记不大清楚了。但她知道要破此阵,需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其余门入则不吉,而绝对不能从死门和另外一个啥门进,否则必亡。 八门金锁阵大致的阵法她还是有把握的,等明儿个跟廖先生好生合计合计,以廖先生大才,一定能还原此阵。然后可以让边城兵士们也练练这个阵,搞不好所向披靡,克敌制胜杠杠的。 越想越觉得靠谱,云霞抑制不住高兴起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这里有用过这个阵没有? 于是打断了父亲的话,插问了一句:“爹,您听说过八门金锁阵没有?” “八门金锁阵?没有听说过。”云霞爹摇头道。 云霞看向王泽,王泽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第一次听说。 再问苇杭,苇杭亦表示不知道,还反问云霞是从何处得知的? 云霞倒被问住了,忽闪着大眼睛赶紧想辙,好在她机灵聪慧,很快想到了说法,那就是让奇书再出江湖,替她背锅。 “这个阵是我是在一本奇书上看到的,就是看到井渠那本书哦。看书里所说,这个阵是很厉害的!只可惜我只记下了七七八八,没记全。” 云霞的解释自然被大家接受,父亲慈爱地对她说:“没记全没关系,爹帮你想办法。哈哈,我的霞儿就是个福星,井渠为边城立了大功,这八门金锁阵搞不好就是第二个井渠似的妙法。来人!” 他转头向门外喊,小昆子应声推门进来,像模像样地施礼问:“将军有何吩咐?” “小昆子,派人速去请廖先生来。” 小昆子应声便去安排,云霞爹转头含笑对云霞说:“等会跟廖先生合计合计,争取参透此阵,我们边城军队也练练这个阵型。” 第971章 幌子 “爹,您太懂女儿的心思了,霞儿在这表个态,一定向廖先生好好讨教,仔细研究,把这八门金锁阵给排出来。”正有此意的云霞,忙脆生生地应了父亲的要求。 “好!”云霞爹朗笑回答。 云霞那句向廖先生好好讨教的话让他很舒服,霞儿这孩子懂事得体。 苇杭也很开心,他背着手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高声念道:“当敌以正阵,决胜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则常胜而无败。我们还未出师,便又有新阵进益助力,实在是可喜的好兆头!” “康先生请进!”正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小昆子引了提着药箱的康先生进来了。 进门来的康先生显得有些局促,连身道歉:“将军,副统领,老夫是不是来得晚了些?” “康先生说哪里话,不晚。”云霞爹伸手扶住老先生。 这位大夫年龄约五十来岁,个子不高,身形瘦削,须发皆花白,但精神矍铄,特别是眼睛,炯炯有神。一身青布长袍,浆洗得干干净净,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听说康先生出生于行医世家,医术了得,云霞顿时对他肃然起敬。 “晚辈云霞见过康先生。”她恭恭敬敬地跟康先生施礼问好。 康先生还礼,语带惊喜道:“这位便是大小姐?老夫可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被康先生这么一说,云霞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康先生谬赞了。” 云霞爹亦笑道:“康先生,霞儿她只是一个小辈,当不得您这么夸奖。” 康先生却不依,捻着胡须直嚷嚷:“当得,当得,大小姐是边城的福星哪。大小姐设计的井渠,解决了边城用水难的大问题,如今边城民生安康,全亏了井渠造福大家。” 这话让云霞脸上的红云扩大了,索性低了头,头发遮面掩盖住自己的大红脸。 云霞爹见女儿被夸得不好意思,心里却是更加欢喜,刚才那句应对之言显出了霞儿的懂事得体,这会儿又体现了她的不骄傲,不贪功的谦虚本性,总之,自己的女儿是个人品贵重,有才有德的好孩子。 于是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拉了苇杭介绍给康先生。 王泽因为声音哑着,只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康先生抬眼看向礼貌向他问好的苇杭,眼里浮起欣赏,这个少年郎一表人才,端得是风姿卓绝。 三人寒暄了几句,康先生一拍脑门道:“看老夫只顾着高兴,差点忘了正事了。将军,是要给您弟弟用药吗?我都带来了。”边说边指了指搁在一旁的药箱。 “康先生,他不是我的弟弟。”听了康先生的话,云霞爹闭了闭眼再睁开,缓慢地说了一句。 康先生不了解情况,有些不解,他还想进一步问清楚,却被王泽拉住袖子,还使劲朝他挤眼睛,捂嘴巴,让康先生顿时会意,没有再往下追问。 云霞抢前一步,站到康先生面前:“康先生,让云霞带您过去,咱们出去云霞会跟您讲具体怎么做的。” 苇杭紧跟云霞的步伐,站到了云霞身边。 “那好,将军,副统领,老夫先去把正事办了再过来。”他跟云霞爹和王泽打了招呼,便示意云霞带他去。 苇杭做了个请的手势,先撩开了棉布帘子,让云霞和康先生出门,然后才在他们后面出了门。 云霞爹想一同过去,被王泽给拦了下来,他举着手写的纸,示意云霞爹帮看看所画阵型有没有不妥之处。 盯着还在晃动的棉帘子看了看,云霞爹坐了下来,拿过王泽画的图开始看。 这边云霞和苇杭带着康先生往李永钺房间去。 路上,云霞和苇杭跟康先生讲了明天要用李永钺做幌子去攻打索坦城,所以必须让李永钺假死。 “假死?”康先生重复了一句。 “康先生,让他假死您能办到吧?如果用药办不到,那就让他真死算了。”云霞愤愤道。 “真死?”康先生又重复了一句,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站定,云霞和苇杭也只得停住了脚。 等会儿,等会儿,这是怎么一会事呢?康先生捋着胡须,面带疑惑,他要把事情好生捋一捋才行。 昨天傍晚,将军交给他一包药粉,说应该是一种毒药,让他看看是什么毒,毒性如何,可有解药?然后又跟他说,过两天会派人来找他给自己的弟弟看病。 他当时很高兴,能为将军的弟弟治病,那可是他的荣幸,一定要好生诊治,让将军的弟弟早日康复。 结果今天天未亮,将军突然派人,让他提前过来,他还以为将军弟弟情况不好,所以立马拎着药箱跑来。 但是这会儿听大小姐的意思不是要给将军的弟弟治病,而是要让将军的弟弟假死,不,大小姐还说了真死两个字,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难道将军的弟弟犯了大罪,将军要大义灭亲?不至于吧?毕竟是亲兄弟,我得说和说和,医者治病救人是己任啊。 正要张口,萧公子的话却让他把刚才的念头一举抛弃,原来如此,这个李永钺该死,不能救。 将军一家大善人,为了李永钺一家付出那么多,结果是引狼入室,抓蛇进屋啊,太不值得了。 康先生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去要了李永钺的命。 听苇杭把李永钺不是云霞爹的亲弟弟,而是杀母仇人之子告诉了康先生,康先生义愤填膺,嚷嚷着李永钺该杀之时,云霞反而冷静下来。 刚才自己确实太冲动了,李永钺该怎么处置还是交由父亲来定夺,自己不该擅自做主,说那样的话。 再说,李永钺即便再怎么可恨,但害祖母的人毕竟不是他,而是他那对狠毒的爹娘。最该死的应该是丁默卿和老太婆两个狗男女。 那一家人中,云慧母女不是好东西也罢了,可云忠确实是个好孩子啊。 牵涉到云忠,云霞便不得不考虑这事情会对云忠有什么影响了。 她想起那个乖顺可爱,忠厚老实的孩子,内心就蓦然一暖。她相信云忠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好儿郎的。所以为了云忠,她要把事情处理好,争取把对云忠的伤害减到最低。 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云霞的心态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决定从长计议。 而康先生的想法正好与她相反,已经在和苇杭探讨起怎么让李永钺死的问题了。 “萧公子,老夫有喝下去不出五息就让他咽气的毒酒。”他拍着苇杭帮他提着的药箱说。 苇杭看了看云霞,见云霞没有出声,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不知在想什么。于是转头对康先生说:“康先生,我们还是按照将军大人的计划行事吧,让李永钺假死做幌子,留着他的命交给将军大人处理。” “可这样子如何能平息众怒,这事情若是说与将士们听,将士们一人一拳都会把李永钺砸碎了去。”康先生对李永钺的恨空前高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康先生,这事情就不要再跟其他人说了。”苇杭特意叮嘱了下康先生。 “老夫省的,请萧公子放心,这事就咽在老夫腹中了。”康先生自知刚才说话欠考虑,忙跟苇杭保证。 苇杭自然是放心的,因为岳父早跟他说过,康先生是值得信赖的。 第972章 拦路 云霞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肃容对康先生说:“刚才我一时情急,说的话不算数,还请康先生见谅,留李永钺一命。” “大小姐,老夫已经知道了,刚才萧公子都同我讲清楚了,要按照将军大人的计划行事,让李永钺假死做幌子,攻打索坦城,至于李永钺的命,要留着交给将军大人处理。” 康先生说到李永钺三个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那几个字是被他一个一个咬出来的。 可见他对李永钺的恨有多深。 “那就有劳康先生了。”云霞笑着施了一礼。 “大小姐客气了,这是老夫该做的,能为边城效力,为朝廷效力,老夫万分荣幸!”康先生双手合拳,对着右上方拱了拱,极为真诚地说。 “那咱们出发?李永钺关在最里面那间厢房里。”云霞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往守着两个兵士的门口指了指。 康先生连声说好,转身往那里走去。 苇杭和云霞并肩跟在后面。 对于刚才苇杭安抚康先生的举动,云霞很是感激,看来还是人苇杭更沉着冷静,考虑问题也更周到。 于是她对苇杭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苇杭咧着嘴说不用谢,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自己和云霞的默契度又提升了,刚才他就知道,云霞说要让李永钺死只是一时的气话。 云霞那么善良,一定会考虑这事对云忠的影响的。 不光是云霞,就是岳父,估计也会考虑云忠的。 所以李永钺这家伙真的是身在福中不惜福啊! 门口的两个守兵,其中一个是小奎,看见大小姐和萧公子带着康先生来了,忙迎了上来。 云霞一行人进去后,小奎便退了出来,关上门,站直身子,和同伴一起站岗。 不一会儿,屋里先是大小姐和萧公子的说话声,康先生的回答声,药箱开启的声音,接着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声音,但这个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就没了。 又等了一会,大小姐他们出来了。 “好了,你们先好生守着他,不能出任何差池哟。等会会有人来抬走他。”云霞落后两步,专门跟小奎两人交代。 小奎和同伴大声回答是,向大小姐做出了有力保证。 大小姐笑了:“那就辛苦你们了。” 这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一抹淡淡的红霞浮现在东边的天空中,小奎看着大小姐的笑颜,便觉得美如那天边的朝霞。 念过几年私塾的小奎在心里说,难怪大小姐的芳名叫做云霞,真的是人如其名呢。 他的同伴也在心里默念,都说大小姐像仙女,要我说怎么是像呢?明明就是嘛。 “那我们就先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云霞朝他们挥了挥手,小奎和同伴连忙鞠躬施礼,目送着大小姐他们三人离开。 回到后院主厅,云霞爹和王泽已经不在屋里了。 小昆子告诉大小姐说,将军和副统领一道去点兵准备出征之事了。 其实边城兵营一声令下,便能拉出一队骁勇善战的军队,云霞爹和王泽是去找廖先生去了。 因为小昆子去请廖先生,廖先生却不在家里,已经去兵营了,准备在临战前再跟将士们讲讲兵阵。 小昆子当即飞跑回来跟将军汇报,表示要再去兵营请廖先生,将军说不用麻烦了,我和副统领直接过去便是。 “那我们也去兵营。”听了小昆子的回复,云霞便转头跟苇杭说。 “大小姐,萧公子,将军说今日出征是真刀真枪地对战,您和萧公子就不用跟去了。”小昆子有些踌躇地把将军的吩咐说了出来。 云霞和苇杭知道,这是在为他们的安全考虑,所以不让他们去。 可云霞很想去,她跳着脚说:“不行,我要去央求爹带着我去,苇杭兄,你呢?” “我也正有此意,云霞,我们走。” 苇杭转身,带头往门口走去。 “大小姐,萧公子,您们不能去,这是将军交代给小昆子的任务,您们不要让小昆子完不成任务好不好?”小昆子急了,张开手拦着云霞和苇杭。 云霞和苇杭互相看了一眼,交流了下眼神。 苇杭一把抱起小昆子给放到一边,没等小昆子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夺门而出。 小昆子只得跟在后面飞跑:“大小姐,萧公子使不得。” 云霞回头笑道:“使得,使得,小昆子,等会我会跟爹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有什么责任都由我和苇杭兄来承担。” 一边说,一边脚下生风。 小昆子见劝不动大小姐和萧公子,心里说不出的着急,小家伙忙超近路,憋着一口气飞奔去追他们。 路上碰到正往兵营去的庄武,小昆子便求他当自己的救兵。 听说是将军的命令,本来为难的庄武当即表示要帮小昆子。 因为他唯将军的命令是从。 于是庄武直接把小昆子夹在胳膊下,用最快的速度,再次拦在了云霞和苇杭的前面。 本来以为甩掉了小昆子的云霞,正跟苇杭笑说,小昆子认真执行命令的样子真可爱,转脸就见可爱的小昆子噘着嘴,叉着腰,拦在路中央了。 而他身后,站着如塔一样的庄武。 云霞和苇杭只得停下,两人并肩站着,与对面的一大一小对峙。 庄武率先抱拳道:“大小姐,萧公子对不住了,这是将军的命令,还请您们遵从。” “庄兄,我们会去跟将军请罪,绝对怪不到庄兄和小昆子身上。”苇杭和气地跟庄武打商量。 庄武摇着头表示不行,他必须严格执行将军的命令。 见庄武这条路走不通,苇杭和云霞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小昆子身上。 “小昆子,帮帮我们好不好?”云霞朝小昆子眨眼睛。 小昆子看了看庄武,有人撑腰,他更要坚持原则了。 当然是不同意帮忙了。 眼见时间不早了,苇杭和云霞都有些着急,给这两位又讲不通,该怎么办? “苇杭兄,要不我们绕个道,刚才那边不是有几条岔路么。”云霞挪到苇杭身边,悄声提议。 苇杭想了想,点头同意。 不过,得先把小昆子给掳走,这小家伙认识道嘛。 于是朝小昆子招手,又跟庄武说有话单独跟小昆子说。 第973章 不拦 “说吧。”见苇杭和云霞不闹着去兵营,庄武也就爽快地应了,早些解决了这个事情,他也好早些到兵营去。 等天大亮了,他们准备好就要出发去攻打索坦城了,想着就激动。 小昆子想着庄武跟这儿杵着,心里有底气,也就不疑有他,听话地朝萧公子走了过来。 “萧公子有什么事么?其实您就听将军的,和大小姐呆在城里多好。” 小家伙走到苇杭面前,仰着头再次劝说苇杭,还对着大小姐笑了笑,两个小酒窝跟着浮现在脸上。 苇杭回了他一个微笑,趁其不备,一把扛起小昆子就跑。 云霞第一时间跟上了苇杭的步伐,一双大长腿跑得飞快。 这些年练武,云霞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练个站桩就昏过去的人了。此刻只见她脚步翻飞,已如轻盈的燕子般飞出去老远。 尽管带着小昆子,小昆子还不配合地挣扎,苇杭也跑得不慢。 三人四只脚,照样七拐八拐成功甩掉了庄武。 庄武眼见是抓不住苇杭和云霞两人,索性停了下来。 小昆子,不是我不帮你,他们跑得太快,我也没法啊!嗯,我还有正经事要办,你就自求多福了吧。 庄武挠挠头想通了,咧开嘴无声笑了笑,便转身往兵营去了。 这边苇杭见庄武没有跟来,便对云霞说:“我们转回刚才那条路去。” “咦,苇杭兄的意思是要杀个回马枪?” 云霞瞬间明白苇杭的意思,现在走回那条老路才是最安全的。因为他们一阵快跑,庄武一定跟在后头,被他们带着绕开刚才那条路了。 庄武也绝对想不到他们这会儿还敢回去,也绝对不会到那条路上去堵他们。 苇杭把小昆子往上举了举,对云霞笑道:“对,杀个回马枪。” “走着!”云霞笑着回应。 两人,不,应该是三人,苇杭肩上还扛着一个呢,绕道往原来那条路走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小昆子这会儿也不挣扎了,乖巧地趴在萧公子肩头上。 小家伙暗自高兴,萧公子和大小姐糊涂了吧,居然还敢杀回马枪,庄大哥不是正好能逮住他们吗?既然这样,我还闹个什么劲呢? “小昆子,跟我们指路。”走了一小段路,苇杭便把小昆子放到了地上。 既然人家很是配合,就不好再拘着了嘛,再说,扛了这么久,手都有些发酸了,待会还要上战场,所以苇杭果断还了小昆子的自由。 “遵命!”小昆子答应地无比爽快,立即走在前面引路。 苇杭和云霞在他背后相觑一笑,都偷着乐。 少年的笑容含蓄却不乏热烈,神采飞扬;姑娘则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晶亮的明眸中泛着细碎的晨光。 小昆子突然转头,苇杭和云霞还没来得及收住笑容,就被小家伙给看了去。 “大小姐,萧公子,您们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小昆子,快带路吧。”云霞收了笑,略带严肃地说。 小昆子便转了身回去,一边走,一边在想,刚才自己看见萧公子和大小姐走在一起,就跟从画上走出来的人儿一样,可真好看哩。 多亏了小昆子带路,七绕八绕给绕回去了,要是云霞和苇杭两个不熟悉的人自己走,指不定现在还在哪儿转悠呢。 云霞暗自庆幸,便夸了小昆子几句。 可小昆子却来不及高兴,就傻眼了。 哪里还有庄兄嘛,庄兄早就没影儿了。 唉,说好的帮他忙的,结果庄兄说话不算话。 小昆子郁闷得噘起了嘴巴。 “小昆子,这路修得就跟兵阵似的,要不是你,我们都得迷路,是吧,苇杭兄?” 云霞见小昆子神色不对,像是又要遵从父亲的命令拦着他们,便赶紧转移话题。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云霞,这算不算是不谋而合?” 云霞斜睨了他一眼,莞尔道:“必须算!” 两人你问我答,兀自笑得好不开心。 怏怏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昆子听他们笑得欢,更加郁闷了。 庄兄跑了,要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只能靠自己了。他想了想,刚才拦着大小姐和萧公子的办法行不通,得另想别的法子才是。 既然硬的不行,小昆子决定来软的。 他几步撵上大小姐,可怜巴巴地说:“大小姐和萧公子,您们不要为难小昆子好不好?” “小昆子,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别怕,我都说了,我爹那边我来交代的。”云霞伸手揉了揉小昆子的头,安慰他。 苇杭把手搭在小昆子肩上:“小昆子放心,一切责任由我们担当,你没事的。” 小昆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很认真地回答苇杭:“萧公子,小昆子知道您们说话算话的。可,小昆子想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因为以前经常办不好将军交代的任务,小昆子一直很难过。这两年小昆子长大了,将军交代的任务都办得妥妥的,求您不要让小昆子再回转去,变成不可靠的人,好不好?” 说完,仰头看着苇杭,眼睛里充满了乞求之色。 原来小家伙如此执着,是为了办好父亲交办的每一件事。 面对小昆子的苦苦哀求,云霞没辙了,总不能辜负小家伙一心求胜,希望能做成事的心吧。 一边是为难的云霞,一边是眼巴巴的小昆子,苇杭犯了愁,怎样才能既不让云霞为难,又能改变小昆子的想法呢? “苇杭兄,要不我们不去了吧”云霞先开了口,语气颇有些无奈。 小昆子却欢喜高兴起来:“谢谢大小姐。其实小昆子也想去呢,不过将军不同意,小昆子便听将军的。” 皱着眉,脑袋里飞快想办法的苇杭,听小昆子这么说,灵机一动,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小昆子的脸蛋问:“小昆子真的也想跟去战场?” “当然想去。”小昆子毫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 “如果我可以让你去,你还拦着我们么?”苇杭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小昆子不可置信地抬头反问:“真的?萧公子不是说笑?”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绝对不打诳语。”苇杭拍着胸脯,很认真地回答。 若是真能去战场上,小昆子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做梦都想上战场杀西戎人,为爹娘报仇,可是每次与西戎人对阵,将军都不许他去,说他还小,等再长大些才让他上战场。 将军的话是有道理,可是兵营里也有跟他差不多的孩子,怎的别人都可以上战场杀敌,为甚么他就不行呢? 小昆子一直想不明白,再加上这几年西戎人内乱,自个都顾不过来,根本就不敢来挑战,安分得边城将士都没仗打,所以小昆子也就没了弄懂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他碰巧听到将军和副统领说起他的事才知道,原来将军是怜惜他整个家族的人都没有了,就剩了他这一根独苗,不舍得让他上战场。将军还说,战场上刀剑无情,若是他不幸没了,他们整个家族的传承就断了。所以将军决定要护着他一长成人,开枝散叶,重新振兴他的家族。 小昆子知道事情真相后,又是感动又是惆怅,感动的是将军是真心疼他;惆怅的是他以后恐怕都不能上战场杀敌了。 他想跟将军说,他要上战场,可是又怕伤了将军的心。 但是萧公子现在说可以帮他,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第974章 牵手 小昆子双眼发亮,几乎没有停顿地对苇杭说:“只要萧公子能带小昆子上战场,小昆子保证不拦着。” 陷入失落的云霞见事情突生转机,高兴得不行,朝苇杭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苇杭厉害,一下就抓住了小昆子内心真正想要的,这个心理攻势我服气。 既然小昆子被说动了,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小昆子,我也来做个保,苇杭兄是君子,一言九鼎,说到的话一定能办到,所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现在天都亮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哟。” 云霞的话音落,小昆子已经嗖的一下,如小猎豹般蹿了出去。 跑出几步,又回头催云霞和苇杭快些。 这会儿他还嫌弃云霞和苇杭走得慢了。 苇杭和云霞疾走几步,跟小昆子并排往前走去。 拐了一个弯,小昆子想起刚才大小姐说这路修得就跟兵阵一样,便重提这个话题上来:“大小姐,您刚才猜得可真是神准!” “呃,我猜什么神准了?”小昆子突然说这么一句,云霞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您说这路修得跟兵阵一样啊,是真的哩。”小昆子手指着这些路说。 云霞明白了,原来这路还确实按照阵法修的。 “是廖先生来了之后修的,廖先生说这样修,敌人就算是攻进城里,都会像没头苍蝇一般转好一会儿才出得来,可以给大家争取一定的时间组织反攻。” 苇杭停住脚,四下看了看,感叹小廖叔叔设计得精妙,不愧是布阵高手。 要是廖叔叔还在该有多好,他们兄弟俩都是奇才,一个武艺卓绝,一个胸藏兵法,联手的话,便是无坚不摧的力量。 云霞也在仔细观察,别说,这些路用篱笆、树木、土墙分隔开,还真像是个硕大的迷宫。跟按照九宫八阵排布的八卦村有异曲同工之妙,廖先生好手段啊! 道道环环相连,路路相通,分隔的树篱、土墙都不是很高,云霞索性扒着土墙爬了上去。 她要站在土墙上把廖先生设计的迷宫看清楚。 见她上了墙,苇杭也一跃而上。 “大小姐,萧公子,您们怎的不走了?”小昆子急得跳脚,他还想早些把上战场这事情给定下来呢。 云霞知道小家伙的心思,扭头安慰他:“我们看看廖先生设计的路阵,很快的,保证不耽搁你的事。” 得到云霞的保证,小昆子没吭声了。 站在土墙上才看出了这路阵的厉害性,在冷兵器时代,把敌人引进来收拾不要太爽,单说路阵周围的高台,埋伏上弓弩手,分分钟把敌人冒出的头颈部射成刺猬。再加上闯进来的敌人东冲西突,像眉头苍蝇一样转不出去,定然士气大泄,被我方一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云霞,我看了这个路阵,对廖先生更有信心了,相信他一定能把你在奇书中看到的八门金锁阵运用到练兵中去,还能很快练成。” 苇杭的话,云霞深以为然。 “苇杭兄所言极是,我原本还担心自己没记全那八门金锁阵,现在看来,跟廖先生讲个大概就成了。” 两人说着从土墙上跳了下来,再不下来,小昆子该哭了。 见他们下来,本来苦着一张脸的小昆子瞬间就笑了,乐颠颠的转身继续带路。 “苇杭兄,我们刚才真是运气太好了,居然在这迷宫中没迷路,还躲过了庄兄的追赶。”想想刚才在土墙上看到的七绕八拐的路,云霞暗自庆幸。 小昆子转头说:“这是萧公子的功劳,萧公子一直顺着一个方向跑,在路口还做了记号呢,肯定不会迷路的啦。”刚才他被萧公子扛在肩头,看得最清楚。 “做记号?”云霞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那样慌乱的时刻,苇杭还能冷静地做记号,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苇杭微微一笑,拍了拍腰间的短刀:“我发现岔路很多,所以在一些路口用刀划了痕迹,免得绕来绕去迷路了。” 原来如此,云霞又想到苇杭认路的本领本就高,上次在梁县,她便见识过的。于是张着一双星星眼,把苇杭夸了一通。 眼看拐过一条路,小昆子指着前面说:“快到了,再拐三个弯就出路阵了。” 三人瞬时加快了脚步。 结果再拐一个弯,迎头就碰上了从对面那条道拐过来的庄武。 庄武刚才追他们时,身上的腰牌不知怎的给掉了,这会儿正急匆匆地回来寻,刚好寻到绕回主路,就与云霞三人对上了。 “哈哈,大小姐,萧公子,这回没法跑了吧?”庄武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这是老天都帮助他哟。 于是张开手臂往这边冲来,想先抓住苇杭。 只要把萧公子留下了,大小姐自然就不会闹着去了,他就算完成了小昆子的托付,间接也完成了将军交代的任务,甚好! 见庄武要拦路,苇杭叫了一声:跑! 便和云霞似离弦的箭一般转身跑了。 庄武马上拔腿去追。 小昆子心里苦,他这还没来得及跟庄兄说不要追了,结果庄兄都跑没影了。 他跺了跺脚,也跟在后头追去。 庄武追出去,两条岔道,他不知道大小姐和萧公子走的哪条道,便跃上土墙想打望一下。 跳上去后还真被他发现了苇杭和云霞的身影,于是大着嗓门喊:“大小姐,萧公子,庄某已经看到您们了。这里有迷阵,您们不容易转出来的。” 廖先生设的迷阵,刚才是有小昆子带路,这会儿没人带路,想来他们俩不是那么容易脱困的。 这么一想,庄武从容了许多,跳下土墙冲苇杭和云霞所在的地方追去。 苇杭抬头一看,正杵在土墙上的庄武已经跳下去了,估计正朝这边追来。 这个路阵确实精妙,没有小昆子带路,他们跑到了刚才没来过的地方,先前划的记号一个都没见着不说,拐了几个弯,自己才划的记号也没再见。 而庄兄熟悉路线,眼看着就要被他逮住了,怎么办? 苇杭一边跑,一边急速思考。 “苇杭兄,我们好像又回到原地了?”云霞指着一个记号焦急地说。 事情紧急,苇杭一把牵住云霞的手说:“我们从土墙上走。” 被苇杭干燥温暖的大手抓住,云霞的焦急一下就散了。 两人牵手跑过一截篱笆,来到土墙上,苇杭一跃而上,让云霞把手递给他,直接把云霞拉了上来。 这时庄武已经转过来了,却看到他们跳下土墙的背影。 他当即也跃上土墙,等他刚跳下去站定,发现大小姐他们又上了对面的土墙,两人的袍脚一闪又下了土墙,跑得还真快。 云霞被苇杭护着,上下土墙,如履平地。一颗心却是不平静,仿佛在春天的秋千上晃荡不停。 春心荡漾,她脑中跳出这词,俏脸悄悄红了红。 苇杭拉着云霞柔若无骨的手,手中的触感嫩滑如凝脂,让他的手心很快汗湿了。 执子之手啊,他终于牵到了心爱姑娘的手。 而把云霞揽在怀里跳下土墙时,姑娘身上的迷人的馨香和发丝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时候,酥麻的感觉便一波波冲击着他。 他几乎想就此抱住云霞,再也不放手。 “苇杭兄,遭了,我们把小昆子落下了。”跳下土墙站定的云霞叫了起来,把苇杭脑中的旖旎念头给震飞了。 第975章 同去 是啊,小昆子这会儿指不定怎么怨他们呢。但是现在的情势也不容许他们回转去找小昆子啊,庄兄正紧追不舍呢。 “这样,我们先去求得你爹的同意,等会小昆子来了那就算是给他一个惊喜,对我们的怨也就散了。”苇杭一边说,一边拉着云霞跑到另一个土墙前。 “也只能这样了,那我们还得再快些,我爹可是个执拗的人,他定了的事不好转圜呐。”云霞催促道。 苇杭应道:“好。” 跃上土墙的苇杭,一把拉起云霞,护着她往下跳。 这边庄武正准备继续上墙,小昆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面前。 看到小昆子,他急忙大声吩咐:“小昆子,你往那边,我往这边,合力把他们堵住。” 说完就要跑,结果抬不动脚,原来是小昆子蹲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腿。 “小昆子,你傻了啊?为甚抱着我的腿?快放开!”庄武脸都黑了。 “庄兄,您不追大小姐和萧公子了好不好?小昆子求您了!” 庄武一愣,好嘛,刚才是你叫我拦住的,怎的才一转脸的功夫,就改主意了?难道将军又同意了? 他眨了眨眼,低头把小昆子拎起来:“将军改主意了,同意让他们去战场了?” 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小昆子,觉得庄兄给出的这个理由太合适了,于是忙点头说是。 小昆子一心想上战场,此时一点没为自己撒了谎而自责,小家伙想的是先把庄兄这关过了,等以后再跟他道歉,即便庄兄发火打他,他也认了。 “那既然这样,他们还跑什么?”庄武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昆子吊着庄武的胳膊,狗腿地说:“那还不是因为庄兄您太威武了,再说您浑不说白不说就追人,他们吓着了就只能跑呗。” 庄武虽然大大咧咧,但也有粗中有细的时候,他轻轻拍了小昆子一掌:“甚么我浑不说白不说就追人,不是你求我的吗?” “啊,对对,是小昆子求您的,都怪小昆子,不过,小昆子刚才也是执行将军的命令嘛,现在庄兄便和小昆子一起执行新命令好不好?” 小家伙灵机一动,把庄武哄得一愣一楞的。 “那还不赶紧起开,跟我去找他们,跟他们说清楚。对了,我还要请大小姐和萧公子原谅我。”庄武甩开小昆子,转身跃上土墙。 放眼一望,大小姐和萧公子已经跑出了迷阵,往兵营方向去了。 于是跳下来,拉起小昆子追了上去。 且说云霞和苇杭一到兵营就去找父亲,见他正和叔父、廖先生以及几个将领在分拨队伍,准备出发。 “杭儿、霞儿,不是叫你们在家里呆着么?”云霞爹没料到两个孩子会跑过来。 云霞冲到父亲身边央求道:“爹,带我和苇杭兄去吧,我们保证不添乱。在梁县和渭郡的时候,我们都上过战场的。” 听她提起梁县和渭郡,云霞爹心里就后怕,万一当时两个孩子有什么差池,那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所以立刻肃容道:“这次你们都不许去。霞儿,爹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胡闹了!” 他难得用了胡闹这个词,可见是生气了。 云霞知道父亲生气了更不好劝,只得闭了嘴。难不成就只能听父亲的安排不去,跟家里等着? 她不甘心地看向苇杭,嘴噘起都能挂油壶了。 看到云霞那水润润的红唇翘得老高,苇杭心里便打定主意要帮云霞争取到与将士们同去的机会。 所以先朝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才对着云霞爹拱了拱手,正色道:“将军大人,苇杭有两句话想跟您说说,不知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云霞爹没有半分停顿就点了头:“没问题,杭儿跟我到那边去吧。” 说完转头先出去了,苇杭径直迈步跟了上去。 云霞爹估摸着杭儿会帮霞儿提要求,但是他并不担心,杭儿这孩子最是善解人意,又通情达理,把他不让他们去战场的理由一讲,杭儿便会听话地同意了。 其实这主要还是霞儿那丫头闹着要去,杭儿才不会为这事胡闹呢。 所以等站定后,他笑着对紧跟着自己过来的苇杭说:“杭儿啊,霞儿都让她娘给惯坏了,你别迁就她。” “岳父,我知道您不让我们去战场,是担心我们的安全。”苇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扯到了云霞爹的安排上去。 云霞爹顿时更加放心了,就说杭儿这孩子聪明懂事明理嘛。 他伸手拍了拍苇杭的肩说:“杭儿,先帝待我如君也如兄,如今他不在了,让你不出一点差池便是我的责任。” “岳父,我知道的。”苇杭长揖一礼应道。 “那霞儿那边就有劳杭儿去劝劝喽。”云霞爹趁机提了要求。 可苇杭却摇了摇头,极为认真地说:“岳父,这些年我都是顺从您们安排的,可今天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一次。” 云霞爹一愣,杭儿的意思是? 顺着自己的心意?难道他也执意要去?不是霞儿的主意?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苇杭继续轻言细语的往下说:“岳父,我要上战场,还要带着云霞一道,请您同意。” 说完,苇杭再次朝他鞠了一躬。 “杭儿,这次与索力对阵,索力带的兵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你和霞儿去比较危险。”云霞爹盯着苇杭解释。 苇杭眸子里显出坚定之色,脸上的神色与先帝做决断时非常肖似,他拱了拱手道:“岳父,我父皇尚且御驾亲征,我难道就不能上战场了吗?” 他的反问声音不大,语气温和,但却含了些许的薄怨。 “杭儿,我是想等你的身份公布后再让你上战场的。”见杭儿难得有怨言,云霞爹忙跟他做了说明。 云霞爹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一旦宣布了苇杭的真实身份,即便苇杭要上战场,也只会呆在中军帐下,且有专人保护,那样他能确保苇杭的安全,才会真正放下心来。 苇杭自然也明白云霞爹的一片苦心,他严肃道:“岳父,我知道您这么做是要确保我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您的好意,杭儿铭记在心。可是站在杭儿的角度,杭儿确是十分汗颜。为了杭儿,已经有很多人付出了代价,杭儿欠他们的,至今无以为报,这心里一直很难过。 岳父,我想上战场杀敌,为他们报仇。所以即便您公布了我的身份,我也不会只在后方坐镇,是要上锋线的。” 这便是表决心了,以后的每次战斗,他都要冲锋上阵,直面敌人。 “杭儿,我答应你母后的……”云霞爹看他态度极其坚决,语气不容置疑,只得搬出皇后娘娘。 苇杭打断了他的话:“岳父,出发到边城来之前,我劝过母后,她同意了。” “那还有你爹娘,尤其是你娘,你要是出了事,你娘可经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岳父,我爹娘还有臣杭,所以臣杭的安全要绝对保证。 杭儿只想问您,若是我父皇还在世,他会希望看到我怯战,躲在后方吗?还有,您身为虎威将军,国之栋梁,不也是次次打仗都冲锋在前吗? 每一个将士,其实都是父母的心头宝,我与他们并无区别。他们能行,我为什么不能行? 所以,同去这件事我做主了,岳父,您还当我是殿下,就按我说的办。” 第976章 开拔 苇杭直接以命令的口吻结束了谈话,这是他第一次用殿下的身份对云霞爹说话。 云霞爹顿了顿才开口:“臣谨遵殿下之令。” 这是杭儿首次向他提要求,再说杭儿的话已经说成这样了,他唯有听命才对。 不过这心里还是有些五味陈杂,有欢喜,有担心,有激动,也有怅然…… 欢喜激动的是杭儿长在民间,处处以民为重,且心怀感恩,以后若是成了君王,一定会爱民如子,回报天下百姓的;担心的是杭儿身先士卒要上战场,会面临安全问题;怅然却是因为杭儿提到了先帝,勾起了他对先帝的思念…… 他这厢情绪复杂,那厢苇杭已经笑得一脸阳光。 “多谢岳父大人,您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也会保护好云霞的。那我过去知会云霞一声。”少年欢喜无限地朝他施礼,然后飞快地跑去找云霞去了。 云霞爹轻轻晃了晃头,也罢,自己还是赶紧去安排,做好保护杭儿的措施吧。 见父亲和苇杭说了好一会儿,云霞都忍不住想过去看看了,结果苇杭飞奔而来,带来了父亲同意他们同去的好消息。 “真的?”按捺不住心底的欢喜,云霞明知故问了一遍。 “当然真的。”苇杭也一本正经,耐心地回答了一遍。 话音落,两人颇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苇杭兄说到做到了。”云霞又一次竖起了大拇指。 苇杭扬扬唇笑道:“云霞,我答应你的事自然该做到的。走,我们过去吧。” 云霞应声好,跟着苇杭向父亲那边走去。 路上,她好奇地问苇杭跟父亲怎么说的,竟然让父亲改了主意。苇杭含糊其辞地回答说是他态度坚决要去,将军大人许是心情好,便同意了。 云霞却觉得有问题,按说父亲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的。不过,因为父亲同意她心情大好,便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 苇杭走开后,云霞爹便唤来两个亲兵,让他们去取两幅软甲,两套铠甲过来,准备给两个孩子全副武装上,确保他们的安全。 亲兵刚走,他便见两个孩子并肩走来。 云霞先跑过来,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仰头,眉眼弯弯朝他笑道:“谢谢爹让我和苇杭兄去,爹最好了!” 甩开女儿的手,云霞爹假装板着脸不满地说:“你这个丫头啊,想一出是一出。爹拿你简直没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睛里却是盛满宠溺。 “爹,我保证不会添乱,再说女儿在梁县和渭郡也是参过战的,有经验。”云霞撒着娇毛遂自荐起来。 云霞爹本来就是勉强绷着的,这下便破功了,直接被云霞的话逗笑了。 这丫头,还真是的!不过霞儿这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还是满意的。 “霞儿,等会必须听爹的命令。还有,这次爹能同意你去,是看在杭儿的面子上的。”云霞爹想了想,还是给女儿提了这么一句。 云霞点头娇声回答:“我知道,苇杭兄最有面子。” 她这个回答让云霞爹立刻看向了苇杭,他以为杭儿跟霞儿说了些什么,结果苇杭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未透露,云霞爹就纳闷了,这孩子心思机敏,难道猜出了甚么? 不应该啊,杭儿的事情是最高机密,霞儿再怎么也猜不到那去。再者说,很快也要公布杭儿的真实身份,即便霞儿猜出点始末,也无妨。 云霞爹想通了,便喊了苇杭一起走。 “爹,您都不喊我的吗?”云霞跟在两人后面嚷嚷。 云霞爹这才转回头笑着喊她快些,接着便又拉着苇杭往前走去了,搞得本来要等云霞的苇杭都停不脚步。 看着和苇杭说笑的父亲,云霞瘪瘪嘴,父亲对苇杭的喜欢简直了,搞得她反倒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苇杭还真是招人喜欢呐。 她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追了上去。 一个将官跑了过来,对云霞爹施礼禀告:“报告将军,队伍都已经列队完毕。” “好,准备用饭后出发。对了,壮行酒准备好了吗?” “禀将军,都准备好了,现在请您去做出发前的训话。”将官意气风发地说。 云霞立刻凑到父亲身边说:“爹,我们赶紧过去吧。” 她可是满心期待看父亲给将士们训话呢。 “且等一等廖先生他们,然后我们去吃早饭,填饱肚子才好收拾西戎人嘛。”云霞爹对云霞说完,又转头吩咐那个将官去把廖先生和王副统领请过来。 廖先生和王泽很快过来,一行人先去吃了饭。 早饭很丰盛,味道也不错,尤其是热腾腾的白馍下肚,整个胃里都暖融融的。 “霞丫头啊,以前我们兵营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伙食,这全托了你的福,建井渠,大生产运动,让边城成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富饶之地,大家的生活水平就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啊!”王泽很有感触地夸起了云霞。 在座的廖先生及几个将官都点头称是,看向云霞的目光中都充满了赞赏。 云霞忙摆手说:“叔父,我也只是从奇书中得知有这么一种井渠,真正让边城变成塞上江南,还是靠边城将士和广大民众勤劳的双手,云霞不敢贪功呢。” “瞧瞧这丫头,真是个谦虚的好孩子。”云霞得体的应对,让王泽更加欣赏她。 廖先生点点头说:“霞丫头,不管怎么说,你为边城做出了贡献是事实。因为你提出的井渠,解决了边城缺水的问题,后续的种植畜牧能发展,才使得边城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这可是大恩德呀。” 说完,廖先生直接站起来,对云霞爹表示祝贺,祝贺他养了这么好一个女儿。 云霞爹忙跟廖先生拱手致谢,对廖先生的恭贺欣然接受,还激动得满面红光,嘴巴咧得老大,同一桌的人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这么一笑,云霞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索性跟着大家一起笑。 视线扫过苇杭,见他笑得尤其开心,似乎心有灵犀,苇杭也在此时转头来看向她,黑眸里跳着灼灼的火苗,而桌下放着的手竖起了大拇指,朝她晃了晃。 这时,云霞爹的亲兵拿来了软甲等装备,云霞爹便站起来,招呼云霞和苇杭取换上。 等云霞和苇杭穿戴整齐后,大家便去了兵士们集结的校场。 到了那里一看,云霞着实被整齐的列阵给惊艳了一把,边城兵士们还真是军容威严呐。 父亲治军很有一套,三千兵士有牵着战马的骑兵,有步兵,个个精神抖擞,站得笔直威武,大家手中的兵器精良锐利,骑兵阵列中兵士身边的战马高大矫健。军旗更是鲜亮,正在晨风中招展。 这样的军队出征,单从气场上就胜了一筹。 云霞爹站上了点将台,慷概激昂地做了战前动员,一时间,校场上喊声如雷,轰轰然灌入每个人的耳中,热血氛围无以言表。 他讲完话后,有兵士抬来几个大酒翁,喝壮行酒。 鼓声适时响起,在鼓声中几千人一起喝酒,极为壮观,大有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的雄壮气势。 云霞爹喝完后带头摔了碗,寓意着碎碎平安,期望能够平安归来。 云霞的碗里只有象征性的一点酒,被她一口闷了,辣酒入喉,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更热了。 其他将士们喝完酒也开始摔碗,他们一队队列队走过,把碗摔在固定的地方,等会儿由专人收集运走。 廖先生告诉云霞,这些都是边城自己烧制的碗,成本低廉,所以大家摔起来很有底气。云霞听了,立马毫不犹豫地摔了自己手中的碗。 摔碗声此起彼伏,瓷器和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再加上击鼓声,汇聚成一曲出征的战歌。 军队在这战歌声中正式开拔。 而昏睡中的李永钺也被抬到了板车上,由兵士推着跟在队伍后面一起往索坦城去。 第977章 前进 康先生真是好本事,把那李永钺治疗得服服帖帖,这不,人躺在板车上如泥塑一般,半点都不动,绝对能糊弄西戎人。 云霞和苇杭听到小昆子来汇报后,专程跑到队伍最后去看李永钺,对在板车上的泥塑很满意。这家伙等会可是他们攻打索坦城的的正当理由。 小昆子大概知道一点李永钺的事情,跑到板车前扇了李永钺两耳光,然后对云霞说:“大小姐,您要是觉得不解气就跟小昆子说,小昆子再帮您打他出气。只要您能解气,小昆子就是把手打肿了都开心。” 现在小昆子心情极好,因为萧公子和大小姐帮忙,他才能跟着上战场。对云霞和苇杭的感谢之情在胸膛里憋着,正苦于不知道给怎么表现,还还在犯愁呢。看到李永钺后,他便有了主意,冲上去给了李永钺两巴掌,希望能让大小姐心情变好些。 原本看到李永钺的云霞,眉头锁上了,脸儿也垮了下来,被小昆子这么一插科打诨,气便消了一半。 苇杭见云霞总算眉目舒展了些,便凑近云霞问:“要不要我也去打李永钺几下?” 噗,云霞笑了,剩下的一半气也烟消云散去。 “不用了,到时候脸上打出了红印儿,这家伙当泥塑都不像了。”云霞笑着回答。 苇杭站直身,一本正经地对着李永钺说:“算你运气好,云霞发了善心饶过你。” 小昆子也嘻嘻笑着模仿萧公子,指着李永钺的鼻子说:“算你运气好,大小姐发善心饶过你。” 看着他们俩的暖心举动,云霞脸上的笑更加明媚灿烂。就连推板车的兵士都忍不住了,跟着笑得把腰弯得更下去了。 几个人说笑着着往前走了一段路,被云霞爹派人来叫了过去。 结果他们往前走了没多久,发现举廉正逆行跑来。 原来举廉打听到今天要出兵便跑来找云霞爹,非要跟去。云霞爹想着反正都带上了杭儿和霞儿,多带一个就多带一个吧,所以应允了举廉的请求。 这会儿听说云霞和苇杭要被叫过来,专门往后跑来迎接他们。 一见面,苇杭就开心的和举廉碰了碰拳头,云霞则朝他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正色道:“苇杭兄可是求了我爹好一阵他才答应让我们去,你提出来,我爹这么快就准了,你这运气真是好。” 举廉挠挠头说:“我估计是沾了你和苇杭兄的光。” “那是肯定的,毫无疑问的。”云霞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几个人乱笑一气,小昆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到了云霞爹身边,云霞爹从马上跳下来,把缰绳扔给杨明亮,和几个孩子一起行军。 “到了索坦城,你们四个都跟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他严肃地下了令。 四个人自然是唯命是从。 “到战车上去吧。”云霞爹指着前面一辆战车命令他们坐车。苇杭和举廉本来想骑马的,但云霞爹不同意,便也不敢违抗,谢过云霞爹后开心地上了战车。 “明亮,去把我的软甲找出来给王公子穿,再找一件给小昆子。”云霞爹接过杨明亮手中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杨明亮应了是,迅速去把将军吩咐的事情办好了。 举廉和小昆子收到软甲,穿好后,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 军队快速前进,战车辘辘,骑兵的战马嘶鸣,步兵的步伐齐整而响亮。正所谓战马萧萧报疾驰,冲霄将士具威仪。 太阳在将士们身后冉冉升起,照亮了他们前面的路。 索坦城,索力才刚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饮酒狂欢,庆祝他成功把李永钺送进了边城,送到了李勇钦身边。索力喝高了,现在因为宿醉,头还痛得紧。 伺候他的亲兵们就倒霉了,被索将军折腾了一番不说,还被骂了一通。 为了让索力心情好转,他最亲近的一个亲兵凑到他面前,故意提起小汤大人,也就是李永钺。果然,提到李永钺,索力糊满眼屎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嘿嘿,这会儿李永钺可能已经给李勇钦服下了慢性毒药,李勇钦恐怕没几天活头了。 于是也顾不得头痛,翻身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命令给他备早饭。 刚才成功让索力心情转好的亲兵连忙颠颠地跑出去,派人给索将军送来的早饭,亲自伺候索力用饭。 饭刚吃到一半,有个兵士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禀将军,大事不妙,东原军队来了。” 索力头都没抬还在继续用饭,他的亲兵不可置信地吼那个小兵:“胡咧咧甚么,东原军队怎么会来?” 小兵士急忙分辨:“小的没有胡咧咧,是莫副将让小的来报将军的,东原军队黑压压一片,在城外摆开了阵势。” 这下索力才抬起了头,对小兵厉声道:“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穿了白袍?” 他以为李永钺得了手,李勇钦已经死了。 不过这李永钺胆儿也真大,竟然直接就把李勇钦干掉了,不是让他用的慢性毒药么?好家伙,他难道是用药过猛?这样不怕李勇钦的手下杀了他? 不过李永钺被杀跟他索力关系也不大,所以他很快不去想这个问题,直接站起身,把筷子往桌上一罢:“走,看看去。” 小兵忙跑到索力身后继续禀报:“索将军,东原军队没有穿白袍,但是他们在城墙下吼说您害死了甚么李永钺。” 索力一下站住了脚,小兵不防,直接撞到了索力身上,被索力反身一拽,直接扔到门框上去了。 小兵的背撞到门框上,痛得直抽气,但是再痛他也得忍着,他晃了晃身子,赶紧重新站好。 “你刚才说东原军队没有穿白袍,还说老子害死了李永钺?”索力脸色黑成了碳,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 小兵嘴唇哆嗦着回答:“禀将军,东原人是,是这么说的。” 索力抬脚一踹,小兵被踹倒在地上,旁边的亲兵则悄悄挪开了些,他怕索将军把火再撒到他身上。 “反了,反了,还不赶紧去召集人马,老子今天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索力瞪着眼睛看向亲兵。 第978章 单挑 亲兵立刻应了,一溜烟跑走了,生怕自己跑慢了会被索力收拾。 而索力则气咻咻地疾步往城墙走去,小兵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 登上城墙一看,他当场傻眼了。 城墙外,来的还真是李勇钦的兵,约有几千人之多,在城外摆成一种奇怪的阵势,一直绵延到山坡上。 不过他大致目测了下人数,与索坦城的驻军人数相比,明显不够看,这么一来,这家伙觉得心里有底了。 而李永钺躺在板车上,就停放在城墙下。 从他这里看过去,李永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硬了。 怎么会这样?李永钺不是说李勇钦对他最好,绝对不会防着他,也不会加害于他吗?大王也是这么说的,可他怎么就死在李勇钦那里了呢? “为虎威将军的兄弟报仇!” “姓索的拿命来!” “血债血还!” …… 城墙下,箭射不到的地方,有一群东原将士们,正群情激昂,振臂高呼着,声浪席卷过来,听得索力耳朵里嗡鸣不断。 等懂东原话的手下把这些人叫喊的口号翻成西戎话给索力听了以后,索力的脸都气青了,在城墙上暴走。 喊叫声持续,转着圈的索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李永钺死了,大王会不会以为是我害的?这可怎么是好? 这么一想,他后背发凉,头皮发麻,不禁打了冷噤。 李永钺身上又带着慢性毒药,大王完全可以认为是我偷了给李永钺服下,李永钺到了东原边城就发作了。 越想越害怕,他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出气都不匀了。 大王若是当真了,他该如何自证清白?他娘的,李勇钦摆明了是要陷害老子。 要让大王不降罪,唯今之计只有灭了李勇钦的军队,杀死李勇钦才有转机! 城墙下的声音越来越大,索力的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两只眼睛都快从眼眶中鼓出来了。 老子要杀了你们这帮兔崽子,看你们还喊得出甚么来? 他转头找亲兵,怒吼道:“传我的命令,集合军队,出城杀敌!” 索坦城的军队集结完毕,打开城门,蜂拥而出,摆开阵势,与边城军队怒目而立。 相比之下,云霞爹却很开心,索力还是那么容易上钩啊! 索力骑着马站在军旗下,离他不远处正好是躺尸的李永钺。 近距离再看,李永钺脸色泛着青,更加证实了索力的猜想,那就是李永钺是中毒身亡的。 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娘的,李永钺这个蠢货,多半是被李勇钦发现了身世,才傻乎乎的被算计了去。结果现在把老子惹了一身腥,真是晦气。 李勇钦,老子今天就拿你和你的兵来洗掉老子身上的晦气。 索力扫视了一遍对面的兵阵后,仗着自己占了人多的优势,挺着身子,梗着脖子,点名喊起了云霞爹。 云霞爹朝索力啐了一口,指着他大骂道:“索力,你这个毫无信誉的无耻之徒,为甚么害了李永钺?” “放屁,老子根本没害过你兄弟,你少血口喷人,有种跟老子比试比试。” 索力已经气昏了,直接要跟云霞爹单挑。 “比试就比试,难道怕你不成?”云霞爹答应得无比爽快。 两军主将首先开始较量,这在一般的战役中是不常见的。主帅通常不会直接对战,都是先派手下将士参战。可这个索力有勇无谋,好战好斗,除了乌其玛能压住他外,西戎军队里其他的人都控制不了他,所以才会如此张狂放肆,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对付这家伙,云霞爹很有把握,要的就是这家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胡冲乱撞的劲嘛。 他一夹马肚,接过杨明亮递过来的长枪,英姿勃勃地挺枪出马。 看着父亲冲出去,尽管父亲跟她说过,对付索力毫无压力,但云霞心里还是又紧张起来。 “苇杭兄,十五兄,我还是有些担心。”她嘟囔了一句。 苇杭和举廉都扭头过来劝她,两人倒是意见一致,皆相信云霞爹能力克索力,所以并无担忧。 “云霞,你爹的实力在那,要担心的是索力。” 苇杭说得掷地有声,犹如在水中插入了一根定水神棍,把云霞的担心给压住了。 也对,索力那厮据说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与父亲对战该得他担心。 气势汹汹地拍马迎上云霞爹,索力还张嘴大吼一声,好似在跟自己壮胆。 他发泄般的吼叫确实是在为自己壮胆。 先前他是觉得很有信心。 虽然以前跟李勇钦交手的结局是赢少输多,但是他认为年纪比他大得多的李勇钦,随着年岁增长,精力体力会肯定会不断下降;而最近这几年中,他一直在苦练功夫,大王专程请了东原人亲自教授他们几个,还有北凉勇士做陪练,所以他认为自己现在已经处于巅峰水平,对付李勇钦不在话下。 只是,看到李勇钦气度非凡,镇定自如地出战,他还是莫名其妙的发怵了,有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直冲脑门,所以下意识地吼了一嗓子。 云霞爹对他的吼叫压根就没有理睬,恍若未闻,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两人很快开始了交手,在马上对战,不仅考验对战者使用武器的本事,还要考验他们驾驭战马的本事。 两匹马都是好马,云霞爹座下的马通体黑色,而索力的马是只枣红色的西戎良马,个头较云霞爹的马高大多了,但云霞爹骑在马上,丝毫没有半点落索力下风的感觉,反而显得比索力更加威风凛凛。 第一回合,云霞爹找准时机,手中长枪一挺,刺向索力的左腋下,索力没想到云霞爹首发就如此凶悍,吓得身子往后仰倒,才堪堪躲过了云霞爹的长枪。 等他重新坐直身子时,额头已经冒出了汗,他恶狠狠地看向李勇钦。 如果说先前他的信心如同一块圆酥饼,这会儿酥饼已经掉了一小块下来,不圆满了。 李勇钦似乎还有两下子,索力捏紧了手中的蛇矛,在心里叮嘱自己要小心些,又打马冲向了云霞爹。 两马交错,云霞爹手中的长枪一晃,与索力的蛇矛撞击在一起,咣当一声,震得两人都往后仰了仰。云霞爹率先稳住身形,长枪在手中转了一个角度,又刺了出去。 索力忙抬起长矛格挡,两件兵器叮叮哐哐地响了起来。 两人的交战如急雨,如闪电,如劲风,战马冲击,兵器相撞,声音刺耳,有时还溅出火星子;而两骑一会儿交会、又分开、再交会,再分开,厮杀相当激烈…… 数个回合下来,两边观战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云霞暗暗攥紧了拳头,看到惊险处,情不自禁地抓了苇杭的胳膊。 “没事的,你爹现在明显占着上风,越战越勇了。别怕!”苇杭忙扭头宽解云霞。 看四周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交战者的身上,苇杭把云霞放在他冰冷护甲上的手拉了下来,用自己的大掌握住。 原本凉冰冰的手骤然落在温热的大手中,云霞才反应过来,她抬眼看向苇杭,见苇杭直视前方,面上平静无波。 她轻轻动了动手,苇杭的手立刻握得更紧了。 云霞知道,这是苇杭在无声的给予自己力量。 “现在好些没?”苇杭又扭头问了一句。 “好些了,谢谢苇杭兄。”云霞回应,她的话音落,苇杭松开了手,他还是顾忌云霞的清誉,不敢在众人面前牵久了。 感觉手陡然被放开,云霞垂下眼睑看了看,唇角弯了弯,重新盯向正战得酣畅的父亲。 苇杭的手似乎有魔力,她刚才跳得七上八下的心变得稳当了不少,神色舒缓下来,也就有闲情把手卷成喇叭筒给父亲加油了。 “爹,打败他!加油!”少女的声音清亮活波,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举廉和苇杭紧跟着云霞,也为云霞爹助起了威。 三人的举动让周围的将士们受到启发,纷纷效仿,瞬间,加油的声音响彻云霄。 索力就不好受了,突如其来的喝彩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那块信心的大饼又掉了一块,他的动作也跟着有些乱。 在后面的索力亲兵见状,也动员自己人给索力鼓劲,但是他们的口号与这边简洁响亮的口号比起来,气势上差远了。 “索力小儿,纳命来!”云霞爹在将士们的鼓舞声中,跃马大呼,壮健勇捷的奔突而上,手中长枪如银蛇出洞,直直杀向了索力。 第979章 阵法 云霞爹长枪的力道之大,竟然直接把索力举起的蛇矛给挑开,抢尖刺进了索力的铠甲,扎入了他的左肋下。 索力反应还算快,立刻后仰,并伸手想抓住云霞爹的长枪。 云霞爹自然不会让他抓住自己的长枪,往后一抽,长枪已经被他收了回来。 他微微有些懊恼,没有一枪刺死索力,那家伙的蛇矛挡走了长枪的部分力量,估计这一刺,索力受的伤并不严重。 趁云霞爹收枪的间隙,索力勒着马缰绳,让马转了向,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家阵营。 亲兵赶紧把佝偻着背,按着伤处的索力扶下了马。 其实正如云霞爹预测的一样,这一枪扎入的并不深,索力只是受了皮外伤,但他却着实被吓得了,脸都变了色。 也不怪他害怕,他亲眼看见长枪刺来,提了蛇矛来挡,才险险的逃过一劫。他清楚,若是李勇钦的长枪再偏一些,力道再大那么一些,他就完了。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李勇钦的实力。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亲兵摸不透索力的意思,只得向他请示。 索力眼一瞪:“怎么办,当然是给老子报仇,传我的命令,全体都有,通通给我上!” “可对面的阵列很奇怪,将军您看是不是,” 亲兵怕对面阵列有什么圈套,想提醒下索力,结果话没说完,就被索力打断。 索力一脚踹向他,把亲兵踢了个趔趄。 他自己则像个疯子一样大吼道:“莫瑟,带人上,谁能杀了李勇钦,老子重重有赏。” 一直保持低调的副将莫瑟被索力点名,只得硬着头皮让士兵排开阵列。 这边云霞爹打马飞奔回来,命令将士们启动车囊阵! 在廖先生亲自指挥下,本来就已摆成型的车囊阵开始运转起来。 双方军队各成阵势,大战一触即发。 单挑不行了,老子还有人多的优势,就不信不能扳回一城!对面的索力张着通红的、充斥着杀意的眼睛,恨恨地想。 云霞爹带着四个孩子走入阵中,作为主帅,他处于中心位置,是准备诱索力和他的高阶将官深入后直接绞杀的。不过计划能否成行,还要看索力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走进阵中心了。 廖先生的车囊阵,取车悬阵与玄囊阵结合并加以改良而成。 所谓车悬阵,其实与方圆阵相似,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层层布设机动兵力,这些兵力结成若干游阵,临战时向同一方向旋转,轮流攻击敌阵,形如一个转动的车轮,对敌人进行碾压似攻击。己方兵力轮番上阵,战力恢复很快,而敌方骤然面临不断攻击,强压之下必然加速崩溃。 而所谓玄囊阵,则是一种迷惑敌人的阵法,队列间距很大,旗帜如林,鼓声不绝,各种声音嘈杂,好像军队人数众多,数量庞大。一言以蔽之,就是使用各种办法欺骗敌人,以达到让敌人瑟瑟发抖,自乱阵脚的目的。 二者结合起来,就是实战和心理战的完美融合,实为克敌制胜的好阵法。 再加上廖先生因地制宜的改良,这车囊阵的威力自然更加强大。 同样站在阵中的廖先生,跟云霞几人简略一讲,孩子们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些许疑惑,在即将到来的对战中会得到解答。 只见西戎兵嗷嗷叫着冲入了车囊阵中,原本一个巨大的车轮,突然之间分成了几个车轮,转动方向还不一样,有的往左,有的向右;且派出游阵小队的顺序也不尽相同。 因为演练时间长,兵士们配合默契,车悬阵运转得很不错,开始分别绞杀离各自最近的敌人。 与此同时,原本排在山坡上的兵士迅速移形换位,往前冲突而去。 鼓手们擂响了挂在腰间的小战鼓,锣手们敲响了从棉袍里拿出的小铜锣,而兵士们齐声大喊,声音震天。 车轮滚动,扬起沙尘弥漫,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云霞爹的预料没错,位于阵中的他们压根就没有受到威胁,所以显得很闲。 前面的几个车轮运转速度很快,先是弓箭小队作为首发阵容应对,一排箭雨下过,西戎兵倒了一排。 剩下的西戎兵明显慌乱,但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又前仆后继地扑上来。 车轮阵立刻把这些西戎兵切割开来,逐片击破。 这眼花缭乱的变化,让西戎兵完全懵逼,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裹挟进了边城军队的车轮阵中,在边城将士振聋发聩的喊杀声中,阵列突变,步兵迅速分开,骑兵冲突上阵,铁蹄所到之处,西戎人便倒下一片。 莫瑟见状,情知不妙,亲自带了西戎骑兵催马上阵,要与边城骑马来个对决。 西戎人的骑兵骑术都比较不错,所以莫瑟的骑兵阵上来,与边城骑兵胶着在了一起。 双方对杀之中,各有负伤,总的来说,西戎人伤亡的人数更多。 但这也让西戎兵看到了希望,不像先前那般斗志溃泻了。索力在简单包扎伤处后,见自己无大碍,也挺着蛇矛拍马上阵。 不断有边城将士从上坡上冲来补充入阵,锣鼓喧天,战旗猎猎,好像源源不断似的。 “索将军,李勇钦莫非还有埋伏?”莫瑟找到冲进阵来的索力,扯着嗓子问。 索力的蛇矛正好挑下了一个边城小将,正得意,不屑一顾地回答莫瑟:“就算他有埋伏又怎样,难道能多过我索坦城的重兵?” 他这么一说,莫瑟便不好再说什么,再加上此时他身边围上了边城两骑要对战,压根容不得他分半点心。 见索力上阵,云霞爹把几个孩子托付给廖先生,自己准备亲自上阵,再迎战索力。 苇杭和举廉看得心痒痒,提出要和云霞爹一道前去。 “这次不行,车囊阵你们不熟悉,贸然出战与众将士无法配合,容易出问题。”云霞爹一口回绝。 不过父亲的话很有道理,仓促上阵,或许会帮倒忙,所以这次云霞也站出来劝住了苇杭和举廉。 云霞爹给女儿投了个赞赏的眼神,交代了几个孩子两句,便跨上战马,冲入车囊阵中。 厮杀得正酣的索力,一连挑下了好几个边城骑兵,愈加狂妄,把蛇矛舞得呼呼生风,杀机大起,以为离自己得胜也不远了。 结果转瞬就头皮发麻,他看见李勇钦骑马正朝自己冲来,而更奇怪的是他眼前的阵型突然又变了。 边城的骑兵都四散奔突而去,而步兵取而代之,远远围住了他们的骑兵,把手中的东西纷纷扔将过来。 索力只看到那是圆球状,上有尖刺的东西,一时没反应过来边城兵把这些东西扔来的目的。 这时李勇钦赶到,他只得硬着头皮,集中全副精力应付。 与李勇钦交战了数个回合之后,索力不敌,分开后立刻回马狂奔回己方阵营。 等他勒马站稳,才看清楚莫瑟已经负伤回来,坐骑则倒在了战阵中。而索坦城更多骑兵的马受伤倒下,骑兵也被杀死了一大片,尸体乱糟糟的在地上,被后来的交战双方践踏,鲜血满地流,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索将军,李勇钦太狡猾,扔来的东西会伤马腿,我们的骑兵损失太大了!”莫瑟气急败坏地说。 第980章 闲庭 索力也慌乱起来,他命令撤回骑兵,重新让步兵上阵。 于是索坦城的步卒如飞蛾扑火般卷入车囊阵中,等待他们的将是被碾杀的命运。 索坦城外,沉闷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锣鼓声、风声交织在一起;刀剑挥舞、枪矛飞掠、箭矢密集、戟斧锤钩等各类兵器闪着寒光破空划过,交战的兵士们身影翻滚腾跃,烟尘弥漫,鲜血四溅,连空气中充斥着拼斗的激烈气息,弥漫着搏杀的紧张味道。 渐渐的,边城将士越战越勇,而西戎兵开始节节溃败。 胜负初定,回到阵中心位置的云霞爹跟大家开玩笑道:“果然如廖先生所言,我在这个阵眼处会成摆设。” 他的话把众人都逗笑了,等大家笑够了,云霞凑趣道:“爹,这阵眼是认人的,对于西戎人之流,阵眼绝不待见。” 廖先生第一次听到这种新鲜有趣的说法,开心的扬起下巴,胡须跟着翘了起来,指着对面的西戎人说:“霞丫头说得对,阵眼不屑一顾于西戎贼。” 哈哈哈,大家又一次爆发出大笑声。 仿佛此时他们根本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闲庭散步,一派轻松的说笑谈天。 给了他们底气的是车囊阵,是廖先生和众将士们的勇敢善战。 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里,车囊阵又有了变化,几个小车轮合在了一起,变回了最初那个巨大的车轮。 因为此时西戎兵已经害怕了,他们不敢像开头那般分开冲上来了,刚才已经买了教训,意识到那样只会盲目送命,索性合在一处一起冲上来,想以多数压倒少数。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边城的车囊阵也迅速合在一处,照样收拾他们。 而莫瑟的伤势比较重,随队大夫向索力建议尽快把莫副将运回城内救治,索力准了。 莫瑟行事老练,且考虑问题周到,能不时提醒索力,或者给出合适的建议。对于索力来说,不仅仅是他的副将,也算是他的军师。 索坦城的军队原是有军师的,因为与索力的意见不和,直接撞墙而死,很是惨烈。 偏生索力的爹为先王立过泼天大功,即便现在先王不在了,大王对索力也是好的与众不同。那军师撞墙这事竟然潦草揭过,甚至都没有调查清楚原委,逼死了军师的索力更是没有受到半点惩戒。 至此便没有军师愿意到索坦城来,前车之鉴,他们不得不防啊,谁愿意傻乎乎的来送命呢?照大王对索力的态度,就算索力发难于他们,甚至逼死他们,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谁会为他们出头? 好在索力也不稀得谁来当他的军师,他有莫瑟协助就够了。 莫瑟打小就跟在他父亲身边,他父亲死后就到了他身边,是个忠心耿耿,打仗有想法,遇事有决断的人。 结果今儿个运气不好,遇到强敌,莫瑟又受伤回城,独留索力面对难题,他有种被砍断了臂膀的感觉,颇有些不适应。 而且己方被李勇钦那奇怪的战阵拖住,死伤无数,其中还包括他器重的几员大将。 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着遍地的鲜血,索力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 他眼前又晃出了那个人的影子,那个人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语气阴森森地对他说:“老夫死了不打紧,可是数千个弟兄因为你的失误而死,他们就是到了那边也不会甘心的。” 说完,那个人就一头撞向了墙,鲜血顺着脸往下淌,那个人却笑得很诡异,颤着手指着他说完一句话才咽了气。 那句话经常响在他耳边,这会儿更是跳出来不停地回响。 “你爹和你这种祸害都自有天收!祸害都自有天收!自有天收!” 索力心中一凛,泛起慌乱,上下牙齿紧咬,打了个寒战。 难道今天要被李勇钦那个家伙给收了?呸!李勇钦算什么天?老子这是怎么了,居然会怕那个人的胡言乱语? 索力使劲甩了甩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命令自己打起精神来。 这样下去不行,是该想想接下来如何做了? 他捏着额头开始想辙,不过这家伙是横冲直撞惯了的一根筋,莫说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就是在索坦城晒着太阳闲着无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而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功夫,他的兵士又倒下去了好些。 “索将军,兄弟们顶不住了,您看是不是让他们撤了先回城去。”连他身边的亲兵都看到情况不济了,麻起胆子向索力建议。 索力头更痛了,但是这么撤回他实在是不甘心。 车囊阵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合二为一的大型车囊阵滚滚生风,好不威风,所到之处,敌人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以至于云霞他们所在的阵眼越来越大,都能跑马了。 “索力这厮这下不敢叫嚣了。先生大才,这车囊阵端的厉害。”云霞爹拱着手对廖先生说。 云霞也被车囊阵的巧妙实用折服,紧跟在父亲后面表达了对廖先生的敬佩之情:“廖先生,云霞对您的敬仰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廖先生被他们父女轮番夸赞,连忙摆着手说:“将军谬赞,大小姐过奖了。其实廖某人心里感动万分,是将军您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和条件,才能让廖某人能施展些许拙技,为国为民尽点薄力,了了廖某平生之愿,实则是廖某的贵人和恩人。” 说到激动处,廖先生的声音竟然哽咽了。 苇杭很能理解小廖叔叔心里的想法,小廖叔叔满腹才华,到边城来确实是有了用武之地。 庄武今天打得太过瘾了,这会儿换下阵来,还有些不乐意,他还没打够呢。可是这是恩公,也是军师排的车囊阵,他不好破坏整个阵型,所以也只得压着还想再战的念头往阵眼处走来,正好听到廖先生这番话,心中颇为感概。 廖先生还在继续说:“这个车囊阵能成功,是大家的功劳。有将军平日的严谨治军,也有将士们的刻苦练习,更有大家的精诚团结,默契配合,才有了车囊阵。所以,今天的胜利是属于边城军队每一个兵士的。” “廖先生说得太好了!”云霞爹抚掌赞道。 “将军和恩公在上,庄武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您们,能在您们手下效力,庄武三生有幸!”庄武直接单膝跪下拱手道,以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心。 云霞爹和廖先生同时伸手扶起了庄武。 结果小昆子亮着眼睛,噙着笑,来了个有样学样。 他噗通跪在了地上,拱起手,把庄武两字换成了小昆子,重复了一遍庄武这句话。 声音清亮,小脸端着,说得一本正经。 大家都被小昆子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苇杭和云霞把小昆子拉了起来,小昆子还在嚷嚷这是他的心里话。 确实,庄兄这句话说出了小昆子的肺腑之言。 小昆子今天到了真正的战场,见识了车囊阵的威力,看到西戎兵被打得伤亡惨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心里特别解恨;而自己的军队没有一人死亡,只有少数伤兵,也都被妥善救治了,完全可以说,这是场以少胜多的战斗! 就算自己只是这场战斗的看客,小昆子也看得非常过瘾,颇有没白来一趟的欢喜。 虽然没有亲自战斗,但是那些叔伯兄长们替他出手,为爹娘和家族的人报了仇。而且将军也说过,过了年便让他去军营呢。 真好,他也要在军营刻苦练习,学好本事,以后成为一名真正的兵士,跟庄兄他们一般,勇敢杀敌,保家卫国。 站直身的云霞和苇杭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云霞:苇杭兄,我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像战场。 苇杭:云霞你发现没有,我们好像不是在战场。 第981章 包抄 廖先生听了他们俩的话,忍俊不禁:“主要是西戎兵太弱了,这不,我们的阵法还没演练到最后,他们便不行了。” “就是,就是,西戎兵都是纸老虎。”小昆子莫名兴奋,笑脸飞扬,跳着脚附和廖先生的话。 一老一小的对话让大家一阵开怀。 大家笑了一阵才停下来,一直密切关注着对面索力阵营的苇杭,发现索力的亲兵跑出来叽哩哇啦地大叫了一声。 “小昆子,他说什么?” “他说他们的狗屁将军说了,打赢了重重有赏。”小昆子迅速做了翻译,但是把索将军换成了他们的狗屁将军。 云霞爹朗笑着抬手揉了揉小昆子的头说:“小昆子也学会骂人了。” “西戎人本来就该骂。”小昆子骂了索力,心情正好着呢。 “对对对,该骂,还该打,还想重赏?就不知道那些个西戎兵还有没有命得!”云霞与小昆子结成统一战线,一边说一边朝小昆子挤眉眨眼,把小昆子逗得咯咯直笑。 庄武也凑了热闹:“大小姐您说得太对了,把庄某的心里话全讲出来了。” 一时之间,阵中心的氛围更加轻松愉悦。 而焦头烂额的索力,憋着一口气,做出了再赌一把的决定。 他命人把留守城内的士兵全部召集出来,与李勇钦决一死战。此刻,城里的士兵得到命令,打开城门倾巢而出。 云霞爹看着索坦城的大门笑了。 索力啊,索力,你这个蠢货还真是不负我们的希望啊! “索坦城的驻军还真不少。”看着索力拉出来的队伍,苇杭微微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 他有些担心,索力居然还藏着这么多数量的兵士没用,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守军,若是还有的话,边城将士们压力就大了。即便是铜墙铁壁,也经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啊。 岳父带三千人来怕是少了点。 大概是心有灵犀,云霞此刻的想法与苇杭也大致相同。 索力亲自在阵前指手划脚地吼叫着,像条急红了眼的疯狗,跳上蹿下的,无非是在对那些兵士进行威逼利诱,想反攻倒算。 他不知道的是,城里刚被包扎好伤口的莫瑟,惨白着一张脸,要死不活地斜靠在引枕上,正在听他亲兵的汇报。 亲兵禀告他说索将军已经命令留城军队悉数出城迎战后,莫瑟的脸瞬间灰败,没有了丝毫血色。而无神的眼睛转了转,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是被索力胡闹给气得急火攻心,导致不省人事的。 守在莫瑟身边的几个人都吓住了,一窝蜂围在莫瑟床前慌乱的抢救,掐人中的掐人中,扎针的扎针,一团忙乱。 处于战场的云霞爹和廖先生反而是气定神闲,好不惬意。 车囊阵又分开成几个,准备迎接西戎兵新一轮的挑战,庄武也笑嘻嘻地归队,要大战一场过足瘾。 边城将士们才不害怕这些西戎兵,咱们的车囊阵可不是吃素的,拧成一股绳的边城兵更是不好惹的。 数倍的敌人如蝗虫一般冲了上来,车囊阵又转动起来。 兵戎相见,激烈程度比先前更甚,交战双方都在拼力厮杀。 “杭儿的结论很正确,这索坦城是西戎面对东原边城的第一道门户,这两年西戎旗王之乱平息后,西戎王便在索坦城布下了重兵防守,这里的兵力是整个西戎兵力的三成。不过索力这厮已经狗急跳墙,把所有的家当都倒出来了。”云霞爹云谈风轻地跟几个孩子解释。 啧啧,这便是大将风度,临危不乱。 云霞在心里猛夸自己的父亲,对父亲的敬仰又上一层。 廖先生看出几个孩子对现在的局势颇有担忧,便接着云霞爹的话说:“原本我们还担心索力不会如此做,现在算是彻底放心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一切尽在掌握中。 云霞、苇杭和举廉都是聪明人,顿时悟出了廖先生的话外音。 “爹,原来您早有安排,快跟我们说说呗,省得我们担心。”云霞快人快语,催促父亲讲讲具体情况。 云霞爹笑了:“好好,告诉你们,让你们安心。我和廖先生定了计,让你叔父带着一支队伍去攻破索坦城最薄弱的西南角。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得手了。到时候他们在城里里应外合,让索力进退都无门,只得乖乖受降。” 他说完话,右手恰到好处这么一收捏成大拳头,对着西戎人做了个砸的手势。 “伯父和廖先生是高手,想出了这么高明的高招!”举廉一连用了三个高字来夸奖云霞爹和廖先生设下的妙计。 苇杭则在心里说,这次上战场学到了不少实战知识,获益匪浅。今后要多跟着岳父和小廖叔叔,还有边城将士们学习才是。对了,正好以这个理由来恳求岳父带着我征战,想来岳父也不好拒绝吧。 “看,那边起烟了!”小昆子指着索坦城方向叫了起来。 云霞抬眼一看,正是西南角。 索坦城南面都是山,绵延数里,一直到战场这里。云霞总算明白,刚才排兵布阵时,为什么要在山坡上部署兵力,原来是做掩护的,掩护去攻打西南角的将士们。 她心下一喜,口中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爹,廖先生,是不是我们的人已经拿下了西南角?” “狼烟为号,这是他们在报喜。索力的败局已定啰!”廖先生笑着证实了云霞猜测的准确性。 果然,索力在亲兵的提醒中发现西南角的狼烟时,整个人都晃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李勇钦的人已经占领了西南角。 他想撤回自己的军队,杀回城中,可是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因为此刻他的兵全被裹进了东原人那奇怪的阵型中,不断有人惨死,而惨死的十有八九是他的兵。所以他根本无法集结军队杀回城里,再说城里有多少东原兵,他心里也没有数。 唯一有数的便是李勇钦太厉害了,他索力就这么被摆了一道又一道。 索坦城内,王泽带着人下了城墙,在城内剿杀西戎兵。 对手无寸铁的西戎民众他们没有下手,只针对西戎兵。但一路杀过来,也就杀了十来个西戎兵。 正如李兄和廖先生所料,索力把城里的兵基本都派出去了,所以他们很轻松的就占领了西南和西北两个角楼,然后又进军东南和东北角。 不一会儿,四个角都点起了烽烟,整个索坦城都归入边城人手上了。 索力看着自己新派出去的兵一片片折在了兵阵中,气得嗷嗷叫,不顾亲兵的劝阻,直接发了疯,挥着蛇矛也冲入阵中,胡乱刺杀。 边城神箭手金亮手中的箭已经对准了索力,弓弦一响,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呼啸着飞向了索力。 第982章 免追 那箭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噗的一声扎在了索力的右眼上。 索力的哀嚎声把周围的西戎兵都吓了一跳,再看那箭深深扎入索将军的眼中,索将军的脸都快成了血糊糊了。 正在此时,一群兵士从索坦城冲了出来,莫瑟被一个强壮的兵士背着,在兵士们的护卫下逃出了城,和索力汇合。 结果迎接莫瑟的是跳脚哭喊的索力,他忙让人按住了处于发疯状态的索力,让随军大夫给索力看看。 大夫凑近看了看,心惊胆战地对莫瑟禀报,说索将军那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而且那箭现在还不敢拔掉,否则眼珠子都会被带出来。 “快点给我治,保住我的眼睛!否则我杀了你!”索力发狂嘶吼,他绝对不要变成独眼。 大夫听了,噗通一声就跟莫瑟跪下了,求莫瑟救他一命。 莫瑟胡乱应了,让兵士背着到索力面前。 “城里被李勇钦的人占了,我们赶紧逃吧。” 莫瑟的伤口和头都很痛,他现在已经黔驴技穷,提议先跑为妙。 若是索力没有受伤,可能不会接受他的建议,甚至还要骂他,但现在索力自顾不暇,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发狂咆哮。 “去把索将军扶上马。”莫瑟转头吩咐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两个汉子看了看索力,犹豫不前。 “快去!”莫瑟大吼一声,扯到伤处,脸色又白了,弯腰伏在背着他的人身上。 见莫副将动了怒,两个汉子不敢再耽搁,只得战战兢兢上前,被索力又踢又踹的,好不容易才把索力弄到了马上。 而莫瑟缓了缓神,又召回了一些兵士,护着他和索力从城边山道上撤退。 “爹,追上去杀了他们。”云霞见索力想溜,立马不干了,丫的,索力这厮还想跑,没门! “霞儿,让他们走。”云霞爹并没有下命令,反而噙着笑回答云霞。 云霞急了:“爹,您可不能动什么恻隐之心,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廖先生也笑了:“霞丫头,你爹可不是乱发慈悲,这样的结局正是你爹希望的。” 希望的?难道父亲本意只是想把索力撵走? 听了廖先生的解释,苇杭看向了岳父。 顺着岳父的视线,苇杭看见了在车囊阵里冲突的西戎兵,他们的斗志已经全线溃败,此时便犹如困兽,怎么也逃不出车囊阵。 有的被杀死,有的倒地,没死的又接着被踩踏而死,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的则开始投降求饶。是啊,他们的最高长官都跑路了,他们还逞什么能,只求保命。 因为车囊阵内边城将士们的奋勇,他们在阵后方更显得无事,真真成了轻松的旁观者了。举廉和小昆子更是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好近距离看得更清楚些。 岳父背着手,临风而立,目光专注在前方阵中,但侧脸上却现出同情之色。 接着招手唤来杨明亮,低声跟他吩咐了几句。 杨明亮便往车囊阵走去。 云霞爹则叹了口气,转头对云霞说:“霞儿,索力走了有几点好处,所以我不追杀他。” 云霞既然已经知道父亲是有意为之,便开始猜测父亲这么做的用意。她聪明的脑瓜飞转,很快悟出了其中的道道。 这会儿便拦住父亲:“爹,让我来猜猜您说的好处是什么,您看看我猜对与否如何?” 云霞爹剑眉一挑,颇为欣慰地点头答应:“好,爹怎的忘了我的霞儿是个聪明异常的孩子,肯定能猜到的。” “爹,人家还没猜您就这样说,万一猜不对怎么办?”云霞直接表示了自己的抗议。 哈哈哈,云霞爹和廖先生都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不会,霞丫头定能猜中。”廖先生边笑边说。 苇杭附和廖先生的话,说他相信云霞绝对猜得八九不离十。 云霞故意扶额:“爹,廖先生,苇杭兄,您们这样我的压力很大,那我就说说,若是没猜对,您们可得原谅我。” 话是那么说,可云霞粉脸含笑,眼中透着狡黠,模样俏皮又可爱,没有半分像猜不出的人。这让苇杭眼睛发亮,看向云霞的目光中泛起潋滟柔波。 他觉得和云霞相处,时时刻刻都非常有趣,实乃人生乐事。 以后若是跟云霞共度一生,想想都觉得美妙。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苇杭眼中都是最好的。 “爹,这其一,您是想趁索力走了,长驱直入索坦城,并在索坦城做好部署,对不?” 云霞爹确实有这个打算,所以点点头说对。 “其二,让索力回去跟西戎王报信,让西戎王一怒之下露出狐狸尾巴,还没有立场指责您攻打索坦城。” “霞儿,你太了解爹了,爹就是这么想的。”云霞爹这次直接抚掌笑了。 廖先生则晃着头说:“知女莫若父,将军这里可以说是知父莫若女了。” 他的话引起了云霞爹和苇杭的共鸣。 云霞莞尔,继续往下说:“其三,您是想在索坦城查查李永钺的底细,毕竟他是索力送来的。” 云霞爹能说什么呢?自家聪明的女儿一猜一个准。 “霞丫头,你说的三条都准,还差一条,你猜是什么?”廖先生大喜过忘,索性把云霞爹有四个理由这事都告诉了云霞。 呃,第四条,云霞还真没猜到是什么。 “还有一条吗?容我想想。”云霞拧起眉头,垂下头思索起来。 苇杭悄悄挪到云霞右侧,趁云霞爹和廖先生不注意,在手上写字展示给云霞看,暗示云霞。 云霞看他一笔一笔写了两个字,一连写了两遍,总算是看清楚了,他写的是啥。 此刻的西戎王城王宫内,惠妃在父王为她安排的宫殿内,正一脸愁容地看着大女儿写字。 惠妃的大女儿闺名佩琳,小小年纪便会背会写好些诗词,到西戎以后,她的曾外祖母,也就是惠妃的祖母,便饶有兴致地让她写诗词来看。 小丫头便写了一首贺知章的回乡偶得,写完后还专门背了一遍给曾外祖母听,曾外祖母听得眼眶发红,一把搂了佩琳在怀里,心肝儿肉地叫了一气。 又让人赏赐了好些东西给佩琳,最后还把手上戴的玉镯子送给了佩琳。 惠妃当时高兴得紧,外祖母手上那镯子可是传家宝物,自个的嫡亲曾孙女都没舍得给,独独给了佩琳,可见有多喜欢佩琳。 她的外祖母确实很喜欢佩琳,佩琳长得最肖似惠妃的曾外祖父,也就是她外祖母的爹,她的外祖母一见之下,心里就对佩琳另眼相看;再加上惠妃听话的嫁入东原,把东原皇上给迷得团团转,对放儿是很大的助力;而佩琳奶声奶气地念了这首回乡偶书,又勾起了这老妇人的思乡之情,说起来,她已经有四十多载没有回过东原了。 第983章 抢走 这些因素一加起来,惠妃祖母对佩琳的喜爱也跟着叠加了。 而佩琳知道曾外祖母喜欢她写的诗后,便把自己会写的诗都写了个遍,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学写新的诗。 瑞香不解,这样的大好事,为何娘娘要犯愁呢? 不过娘娘的心思她一贯是猜不透的,索性就不猜了。 惠妃本来懒懒地斜倚在躺椅上看着佩琳,突然神情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刷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两只交叉放在腹部的手也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搞得随伺在旁的瑞香一下也紧张起来,站直了身子,僵在原地。长期伺候惠妃的瑞香看出来了,娘娘这表现证明了她很害怕,很紧张。 果然,顿了顿,惠妃开了口:“瑞香,你想办法让王祖母来我这里一趟,我自有打算。” 瑞香一听这个任务就为难了,让王太后过来恐怕不容易。 但是娘娘既然交代了,那她就得照办:“回娘娘的话,奴婢这就去想法子。” “嗯,我的头很痛。”惠妃抬手按了按额角。 瑞香眼睛一亮,提高声音道:“娘娘,您不舒服吗?想见王太后?奴婢这就去禀告王太后,王太后最是疼您,一定会亲自来看您的。” 惠妃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瑞香快去,自己则重新躺了下去。 正在写诗的佩琳立马扔了笔,跑到母妃身边,奶声奶气地问候母妃。 “母妃您哪里疼,儿臣帮您按按。”边说边往椅子上爬,要给惠妃按摩。 外间,大王派来的婢子,在瑞香出去告知她们公主的情况后,都赶着进来伺候。 所以等惠妃祖母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惠妃被团团围住,虚弱地斜倚在床上,似乎病得很重。 “曾外祖母,您快来救救我娘。”佩琳被母妃突如其来的病吓着了,扑到曾外祖母的面前求救。 惠妃祖母心中蓦的一酸,这丫头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惹人爱怜,她忙拉起跪在自己面前的佩琳安慰道:“我的心肝儿,曾外祖母这不是来了吗?不怕了,不怕了。” 惠妃恰当好处地抬起头,脸色萎靡,似乎很难受,有气无力地要爬起来,作势要给祖母施礼。 “免了,免了。”惠妃祖母把佩琳拉到怀里,对身边的侍女薄责道:“你们怎么搞的?照顾公主母女就照顾成这样?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来?” 侍女们都很委屈,是公主不让她们去请的,她们怎敢违抗公主的命令。 惠妃本就是装病的,所以忙出面为这些侍女正名:“王祖母,是孙女不让她们请御医的,孙女这是老毛病了,过两天自己就会好的,兴师动众去请御医,难免让父王担心,在这节骨眼上,孙女不敢打扰父王一丝一毫。” 惠妃祖母听了惠妃的解释,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你这孩子啊,就是心细体贴。说得也是,你父王最近确实是箭在弦上,很紧张,就不要再给他增加压力了。不过,若是你感觉不好,也不能拖着,立刻遣人来告诉王祖母,王祖母会帮你请御医的。” 佩琳听得曾外祖母这么说,立刻扬起脸,讨好地对王太后说谢谢。 喜得王太后揉着她头发夸奖了一番,又命侍女去取了糕点来给她吃。 “曾外祖母,佩琳可不可以拿去给皇妹吃?可惜皇弟不在这里。”小丫头指了指了指对面,两个妹妹被乳娘带着都呆在对面的房间。 “当然可以,去吧,让瑞香带你去。”惠妃祖母很爽快的应了,这丫头不吃独食,随时想着妹妹,挺好的。 瑞香牵着佩琳走了,惠妃便屏退了众侍女,她有话要单独跟祖母说,刚才琳儿都起了头,她正好接着说下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俩时,惠妃的眼泪说淌就淌下来了。 “怎么了,乖,快跟祖母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很不舒服,祖母还是传御医来吧。”被惠妃这一出整得心慌的惠妃祖母,忙欠起身来正准备叫人,却被惠妃一把抱住了。 “祖母,只有您能帮孙女做主,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脸上梨花带雨的惠妃,在祖母怀里抽泣着说。 “到底是什么事,快跟祖母说,我这心怎的不踏实呢?”惠妃祖母有些着急了。 惠妃这才抬起头,我见犹怜的先劝祖母:“王祖母,不是什么大事,您先别着急,孙女就是想儿子了,父王昨日把他抱走了,今天都没有带他回孙女这里。那孩子身子弱,又一直没离开过孙女,还是第一次回王城,孙女怕他不适应,会生病。若是那样,孙女会心疼死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惠妃祖母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傻孩子,多大点事啊,等会祖母跟你父王说说,让他把琪哥儿给你送过来。” 她的话音落,惠妃立刻起身跟祖母跪下:“孙女多谢王祖母。” “你这孩子,还生着病呢,赶紧起来。”惠妃祖母伸手拉她。 惠妃执意给祖母磕了一个头才起来,脸上的愁色明显少了许多。 “乖,快去躺好。”见惠妃这般重情义,惠妃祖母也很开心,对她说话更加柔声细语。 祖孙二人又絮叨了一会儿,惠妃委婉提醒祖母去找父王放琪哥儿,惠妃祖母点着她的额头说:“王祖母是过来人,知道当娘的记挂自个的孩子,好好,我去把琪哥儿给你要回来。不过你也不要怨你父王,他定是特别喜欢琪哥儿才带走他的。” “王祖母说的是,孙女何尝不知父王对琪哥儿的好呢,只是琪哥儿这孩子还太小,离不开娘。”惠妃连连点头称是。 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煦,说的话仿佛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不过等她的祖母一走,惠妃立刻收了笑,锁了眉头,抬手拢了拢被她祖母揉乱的头发,长出了一口气。 昨天,父王来带走琪哥儿时,她就有些莫名奇妙的心慌,只是当时她也以为父王是特别喜欢琪哥儿,要带去让王室宗亲们见一见,晚些时候就会给她送回来,所以并没有深想。 结果昨晚晚膳后,父王又传话来说他留了琪哥儿在他宫中,有专门的人照看,就不送过来了,让她放心。 惠妃直觉不对,父王这是把琪哥儿扣下的意思,她忙去了父王的寝宫去找父王,想请他收回成命,把琪哥儿交给她。 父王倒是见了她,但脸色沉沉,显然不太高兴。 但是为了儿子,惠妃也就豁出去了,跟父王说琪哥儿太小离不开母亲,要带走琪哥儿。 “琪哥儿很快就是东原的储君了,他能当储君,你心里也清楚父王出了多大的力对不对?再说,琪哥儿虽小也是条汉子,我们西戎的王子一出生就不呆在母亲身边,不是照样长成顶天立地的汉子?为甚么琪哥儿就不能离开你身边了?” 第984章 人质 父王的厉声质问,让惠妃脑袋里嗡的一声,半点都想不出该怎么回应了,也不敢再出声。 后来父王又说了些话,惠妃听得不是很上心,大概是要让她支持父王的决定之类的。 最后,惠妃晕晕乎乎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个宫殿是为了她省亲专门重新打造过的,处于王宫的中心位置,与王后的宫殿挨得很近。 不过王后并非她的生母,她只是养在王后身边的一个公主而已。因为美貌才被父王选中嫁给东原皇帝,成为一枚棋子。 可想而知,她与王后的感情并不亲厚。 这个偌大的王宫,对她最好的除了奶娘和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瑞香外,便只有王祖母了。 瑞香迎了出来,见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着急,追着惠妃问娘娘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父王不让我带琪哥儿回来。”惠妃沮丧地说。 瑞香倒不以为然:“娘娘,大王一准是太喜欢七皇子了,所以想留在自己身边,就像东原人说的那甚么含鱼弄孙。” 刚坐下的惠妃听到瑞香说含鱼弄孙,不禁一哂道:“瑞香,不是什么含鱼弄孙,是含饴弄孙。饴是糖的意思。” 瑞香嘻嘻笑道:“娘娘,奴婢无知,让您见笑了。下次奴婢记住了,是含饴弄孙,不是含鱼弄孙。奴婢一直奇怪,东原人为什么要含着鱼弄孙,原来是奴婢弄错了。” 惠妃掩着唇笑了,这个瑞香,居然能自创一个词语,也是挺好笑的。 被瑞香这么一插科打诨,惠妃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她暗自责怪自己,兴许是把事情想复杂了。 也许父王就是单纯的喜欢琪哥儿而已,自己竟然对父王不放心,真是不孝。 于是惠妃暂且把这事放下,琪哥儿在父王那边呆着就呆着吧,等父王稀罕够了,自然会把他送过来的。 可今晨一起床,惠妃的眼皮就直跳,耳边竟然响起了琪哥儿的哭声,她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吃过早饭后,她更加心神不宁,思来想去,决定一个人去找父王,再求一下父王。结果她连父王的面都没见到,父王宫中的内侍竟然说,没有大王的命令,她不能见琪哥儿。 惠妃顿觉不妙,偏在这时,又听见琪哥儿的哭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听得惠妃不由分说要往里闯。 结果内侍直接给她跪下了,求她不要违抗大王的命令,否则他的脑袋都保不住了。那内侍是父王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惠妃不得不给他几分脸面,所以只得停了脚步。 好在琪哥儿的哭声很快止住了,惠妃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人也冷静下来。 父王的脾气不好,而且一贯是说一不二,若是她贸然闯进去,惹恼了父王,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尤其现在琪哥儿还在父王宫中,自己就更要谨慎行事了,万不可害了琪哥儿。 这么一想,惠妃便退开转身往回走,等她离开父王宫殿稍远些,她才驻足,转身看向那王宫中最威严雄伟的建筑,想着琪哥儿现在不知在里面干啥,那些宫人会不会照顾好他,琪哥儿会不会想她,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按照父王的安排回西戎这事,她是不是做错了?父王单单带走琪哥儿,到底有什么用意? 惠妃终于开始思考这些问题,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任由人摆布了。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什么眉目,便看见附近有宫女内侍走动,惠妃怕引人注意,赶紧拭干了泪水回到自己宫中。 心不在焉地回到住处,惠妃带着三个女儿去给王祖母和王后请了安,回来后又和女儿们玩耍了一会儿,父王突然派了内侍请她过去。 惠妃立刻高兴了,父王一定是喊自己去接琪哥儿的,她欢天喜地地应了,跟着内侍去了父王宫中。 路上,她还自责不已,怪自己胡思乱想,甚至还冤枉了父王,感到很不好意思。 内侍带她进了父王宫中的正殿便退到一边,父王大概是才下朝回来,神色疲惫,正揉着额头坐在椅子上。 见她进来,父王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等她请安后,便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 “父王,您有什么事不开心吗?能否说与儿臣听听,儿臣不才,不能像王兄和王弟们那般替父王安天下,但愿意尽自己的能力替父王分担一些。”惠妃因为刚才的自责,这会儿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西戎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夸了女儿几句,说她能这样想,他甚感欣慰。然后就趁机说了琪哥儿的问题,他要把琪哥儿留在身边。 “当然,这是暂时的,父王会好好待琪哥儿的。” 西戎王最后还跟女儿做了保证。 惠妃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一回神,便急忙扑到父王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父王,琪哥儿从来没有离开过女儿的身边,他父皇都开了先例,特地允许琪哥儿留在女儿宫中,由女儿亲自抚养的,所以求您开恩,就让琪哥儿跟在女儿身边吧。” 西戎王一拍椅背,生气地站了起来:“怎么,你在父王的地盘还要想效仿那东原皇帝的做法?是不把父王放在眼里了是吗?” 父王的语气极其不悦,说完气哼哼地拂袖走开了。 惠妃吓了一跳,父王这样说就证明他很不满,很冒火,她悬着的心一阵猛跳,忙膝行到了父王面前:“父王请息怒,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女儿只是想自己照顾琪哥儿,我们母子都呆在王宫中,没有父王的命令不敢迈出王宫半步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父王摆明了要把琪哥儿当作人质,所以顺着父王的心思说话,这样父王总该满意了吧? 西戎王听了惠妃这番话,转身走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又让宫女把惠妃拉了起来,他盯着惠妃,眼光如刀,带着森然寒意。 惠妃的一颗心瞬间被冻住。 她是见过父王这种眼神的,那是她要嫁到东原的前一年,父王暴怒之下杀了一个他最宠爱的妃子,理由是乱嚼舌根。那妃子哭着求饶,父王便是用这种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妃子看,然后一脚踹开了抱着他大腿哭泣的妃子,厉声下了诛杀令。 自那以后,惠妃一想到父王当时的眼神,就止不住打寒颤,太恐怖了。 而今天,就在刚才,她又亲眼见到了父王这样的眼神,却是看向她的。 莫非父王对她起了杀意?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为了当好父王的棋子,付出了那么多,也没有行差踏错,都完成了父王交办的任务了啊! 父王不会那么残忍吧?她是父王的亲女儿啊! 惠妃的想法也对也不对。 她的父王是动了杀机,但不是对她,而是对琪哥儿。 西戎王即将与东原开战,目的的是推翻东原皇帝,自己当皇帝。 召回惠妃母子都是他安排的,也都是为了他的狼子野心。 惠妃母子回西戎后,朝臣们谏言,说琪哥儿是东原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必须攥在手中做人质。所以他把琪哥儿从惠妃身边带走了。 西戎王对自己极有信心,认为自己多年苦心孤诣的筹措安排,联合北凉,加上沈氏的内应,还有手中握着东原皇帝的把柄,最后定能让东原皇帝下台。 第985章 斩草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斩草除根,杀了琪哥儿。 当年一时没忍心,放了旗王一条生路,结果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麻烦,差点就被旗王给灭了,所以这样的事情,他不容许再出现第二次。 琪哥儿留着,等他长大了,知道他父皇是自己所杀,保不准会为他父皇报仇来杀他或者是他的继位者,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把琪哥儿给解决掉,免除后患。 反正这小子也才不到两尺长,杀就杀了。于他来说,琪哥儿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与他的江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臣子们得知大王下了决定,都齐齐称颂他英明果决。原本还以为大王舍不得下杀手,没想到大王这般爽快。 于是西戎王不由分说的就从女儿那里把琪哥儿抢走了,免得女儿的妇人之仁害了他。 至于那三个丫头片子,等以后嫁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就暂且饶过。 等他坐稳了皇位,自会给女儿再寻个好归宿,以后二丫头再生几个儿子,她自然就忘了琪哥儿了。 西戎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却没想到自个女儿不配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他要人。 他能在西戎王宫中脱颖而出得到了王位,本身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再加上一贯心肠硬,根本不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只是觉得二丫头这样做让他很烦躁,看二丫头那架势,若是得知他把琪哥儿带走的真实目的,恐怕敢跟他拼命。 西戎王本来是想等自己拿到皇位再杀琪哥儿,现在竟然有了早点杀了琪哥儿的心,免得夜长梦多。 若是二丫头受不了,就把她软禁起来,看她还能翻出甚么浪来。 本王是要干大事的,以后整个西戎的历史都要被本王改写,任何阻挡本王的人,都得给本王滚一边,死一边去。 西戎王沉着脸,一双厉目死死地盯着惠妃,毫不掩饰他那杀伐决断的心。 而惠妃被那眼神搞得忐忑不安,一颗心急速下坠,掉入恐惧之海,连再抬头看她父王的勇气都没有了。 父女俩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谁都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因为窥探到父王那样的眼神,惠妃终是害怕了,不过她还是不相信父王会杀她,父王是因为自己不听话被惹恼了,太生气的缘故。至于琪哥儿会被父王杀,这个时候的惠妃还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上。 她决定暂时不要违逆父王,毕竟琪哥儿现在在父王手里,她必须万事小心,且先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了这一层,惠妃率先打破了沉默,跟父王道了歉,请父王不要生气,原谅她。 见惠妃服了软,西戎王便不再拉着脸,和声与女儿说了几句,把她安抚住,便让内侍送公主出去。 回到住处的惠妃把刚才自己去找父王的事情大致跟奶娘讲了讲,当然猜测她父王会杀她这点被她瞒下了。奶娘很迷惑,低声道:“公主,您说大王整天那么忙,把七皇子抱去有时间相处吗?按您说的,大王要把琪哥儿做人质,在您身边不也一样做人质么?” 奶娘确实想不通,大王的做法有点奇怪,她直觉大王想对七皇子不利。 在西戎王宫多年,看多了这宫里的事情,奶娘的直觉已经变得很敏感了。但是她一个奴婢,自然不敢跟公主明说大王有鬼,不过若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公主。 公主毕竟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跟她亲近,对她也算还不错,跟着公主到东原,她的日子过得也还舒心,再说她以后还要仰仗公主,所以她必须跟公主提个醒。 “奶娘,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去求父王把琪哥儿还给我,还跟父王说就在一个宫里,我和琪哥儿没有父王的允许不会出宫,什么态度都表明了,结果还是惹得父王大发脾气。” 惠妃愁云满脸,手指快速地揉着太阳穴,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恐慌。 “公主,还记得老奴跟您讲的前朝的事情吧?”奶娘见惠妃已经有所警觉,再添了一把火。 惠妃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抬起头,对上奶娘的眼睛。 “奶娘,您是说王子被抱走后不知所踪的事?” 奶娘点点头:“公主,这事您只能放在心里,千万不能说出来。” “我明白的。”惠妃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性,这可是前朝秘辛,随意议论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那老奴就先退下了。”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奶娘顺势提出离开。 惠妃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接着佩琳跑了进来,欢喜的缠着母妃,要母妃陪她玩,惠妃哪儿有那个心思,所以就安排了她写诗。 小丫头本就喜欢写诗,立刻应了下来。 等佩琳开始写了,惠妃看着可爱的女儿,躁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开始思考琪哥儿的事情。 惠妃本也是聪明人,加上奶娘刚才的提醒,很快就想通了父王对琪哥儿的矛盾态度。 父王想要吞并东原,琪哥儿在他得到东原之前,会是一个跟她自己一样的有用棋子;但是得到东原之后呢?琪哥儿不仅没用了,还会被父王看成带有威胁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惠妃头皮都麻了。 父王对待威胁他的人是不会手软的,就像那些被他杀害的王叔们,就像旗王,惠妃越想越怕,父王显然已经有了那个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 惊吓过后的惠妃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咬着牙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想办法化解琪哥儿的危机,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住我的琪哥儿。 她想来想去,想到了祖母,只有求祖母帮忙,这件事或许还有转圜。于是立马装病,请来了祖母。 果然如她所料,祖母愿意帮这个忙。 现在就看祖母的了,不过依她对祖母的了解,祖母既然承诺帮她把琪哥儿要回来,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再说惠妃祖母从惠妃这里出来,径直就去了儿子那边。 西戎王迎了出来,恭敬地跟她请安:“母后有什么事就直接唤儿子过去便是,这么冷的天还要劳驾您亲自过来,儿子实在惭愧。” 第986章 送回 西戎王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尊敬的,平日在旁人眼中营造出来的都是母慈子孝的景象。 “放儿,跟母后说说,你把琪哥儿抱走到底是为了什么?”惠妃祖母也不绕弯,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她的目光沉静深幽,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 “母后,这事是二丫头告诉您的?”西戎王别过脸说道,说话的同时整张脸立刻沉了下来。 知子莫若母,见他这么说,似有怪二丫头之意,惠妃祖母马上就嗔怪起来:“你母后眼还没瞎,耳还没聋,难道不能自己看,自己听?” “母后,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被母后一呛白,西戎王忙陪笑着解释。 “那不就结了,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我来就是让你把琪哥儿给送回去。你贵为一国之主,在这件事上怎的就犯糊涂了? 琪哥儿才多大点的孩子,能离开母亲?再者说,二丫头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的生下来的儿子,又是得了三个女儿后才有的独子,自然把琪哥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舍得与孩子分开么? 母后知道,你或许有你的安排,但是不管你怎么做,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不能伤了一个母亲的心。”惠妃祖母不由分说就把西戎王说了一通。 西戎王躬着身,低着头受教,被母后最后一句话给震住了。 难道母后知道他抢走琪哥儿的真实目的? 他的嘴角抽了抽,眼睛迅速眨巴了几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母后,儿子做事一贯有分寸,您难道信不过儿子?” 惠妃祖母看了看在自己面前恭谨站着的儿子,叹了口气,有些讳莫如深地说:“放儿,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了。听母后的,把琪哥儿给二丫头送过去。” “母后,儿子记着外祖父的仇,这小子可是仇人家的。”见母后执意,西戎王不得不把这事抬了出来。 惠妃祖母顿了顿,叹了口气说:“他的身上也留着你的血。 放儿,你是男儿,不知道当娘的辛苦。 从怀胎到孩儿呱呱坠地,母亲都倾尽了自己的所有,为了孩儿,甚至连命都可以不顾。 尤其是生产那一关,正是老话说的,生下来喝鸡汤,生不下来就见阎王,母后当年生你的时候,就差点没熬过来。 你父王对母后虽然不是怎么好,但是他没有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这件事我便感激他一辈子。 所以你不要打琪哥儿的主意,那样二丫头也没法活了,旁的不说,二丫头嫁到东原去给你立了多大的功,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就不用母后再多言了吧?” 她的一席话,让西戎王竟无法反驳。 见儿子不吭声,惠妃祖母觉得自己说的话奏效了,便继续趁热打铁劝说:“放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事就顺着母后的意思办。” 西戎王这才抬起了头:“母后,可万一养虎为患,他长大后要为他父皇报仇怎么办?” “糊涂,那孩子以后都由我们来养,我们来教育,跟他父亲还有半点关系吗?你呀,是不是那帮大臣在你面前嚼舌头你这耳根子就软了?他们都是外姓人,能有你自个的血亲那么可靠? 还有,你自个的女儿你不清楚吗?二丫头对你这个父亲有多敬重,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将来她自会让琪哥儿也敬重你的。” 西戎王又一阵猛眨眼,心内已经松动。 母后的话不无道理啊,真要是杀了琪哥儿,二丫头寒心了,其他的孩子恐怕也会跟着寒心。 若是二丫头执意恨上了他,还有那三个小丫头片子,也都是祸患啊。 别到时候搞得后院不安宁,一片混乱,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放儿,你相信母后,不要动歪心思,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答应二丫头的?这孩子不容易,只身深入那高墙重院的宫殿,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呐,伴着那连亲兄弟都不救的人,可不就是伴着一只老虎么?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然没有辜负你的托付,成功的把那只老虎给驯服了,你才有了报仇的好机会。” 惠妃祖母说到动情处,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西戎王忙对母后施礼:“母后教训的是,儿子愚钝,不及母后明白,愿意接受母后的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母后知道你也有些时候也是迫不得已,那就亡羊补牢吧,把琪哥儿给二丫头送回去。”惠妃祖母见儿子听了她的劝,心情转好,对着西戎王露出慈祥一笑说。 西戎王正要说话,内侍在门外禀报,说是右相求见。 右相是老臣,又是西戎王最得力的心腹,掌管武司,现在来求见,定是有重要事情。 “母后,儿子明白了,您先回去歇着,儿子见过右相后就安排人把琪哥儿给二丫头送过去。”西戎王连忙答应,想早些把母后给支开。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惠妃祖母也就顺水推舟,点头说好。 她没让儿子送自己出去,只让内侍跟着,走出房间不远,在院子里碰到了右相,右相大着嗓门,客气地跟她请了安问了好,便急匆匆地进去见西戎王去了。 惠妃祖母眉头几近不可见的皱了皱,右相这人太阴险,她一贯是不喜的,也曾多次提醒过儿子要防着他,但儿子好像越来越倚重他。 莫非这次琪哥儿的事也是右相挑的头? 很有可能! 惠妃祖母一边走,一边就思考着得出了结论。 心里对右相的不好看法又多了一层。 且说右相一进屋,就给西戎王跪下了:“大王,臣该死,臣有罪,求大王责罚。” 莫名其妙地被右相这么一跪,西戎王不解了,他有些着急地说:“爱卿这是干甚么?快说是因为何事要让本王治你的罪?” 右相是索力的堂兄弟,名叫索拉,他已经见过了索力派回的前哨,知道索坦城被李勇钦夺了去,索力和莫瑟都受了伤,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还有最坏的消息,大王的表弟小汤大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李勇钦把尸体都搬到了索坦城。 索力显然很害怕,让前哨兵先回来通报他,意图便是请他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影响化到最小,让大王不至于一气之下砍了索力的头。 索拉也被这事难住了,索坦城重兵把守,却被李勇钦轻而易举拿下;索力自荐护卫小汤大人去东原边城,结果人死了,不管怎么说,索力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是伯父曾立下大功,可在大王即将发兵夺权的节骨眼上,让大王损兵折将,丢了重要城池,那罪责也是不小的。 他慌忙去见了伯父,也就是索力的父亲,跟伯父一起商议了一阵,想出了一条毒计,就是把责任全部推到莫瑟身上,莫瑟的家人都在他们索家手中,不得不受他们控制。 于是立刻派人去接索力,顺便跟莫瑟说好,让他顶罪,答应照顾他的父母妻儿等一干人;索拉则去见大王,禀报小汤大人的事情,并先行请罪认罚,这样方能让大王有心里准备,接下来惩罚时或许会酌情考虑。 伯父特意交代,要重提下当年的事情,好对大王旁敲侧击一下,记得他的恩情。 再说惠妃祖母走出院子,越想越不放心,她决定转回去直接把琪哥儿领走交给三丫头,以免放儿被挑唆着变卦了。 第987章 旁听 内侍见王太后突然回转,忙跟着转身:“王太后,您这是要回见大王么?容老奴先去禀报一下。” 大王和右相在一起,一般都是谈论机密事情,王太后回转,他必须先去跟大王报个信才是。 惠妃祖母不悦道:“禀报什么,当母后的见见自己儿子还要你们这才奴才同意才行?” 她暗暗咬牙,难不成索拉那个家伙又在跟放儿密议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恶!我得悄悄去听听,该死的家伙又在撺掇放儿什么! 内侍冷汗直冒:“王太后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大王立下的规矩,老奴不敢不禀,” “够了,不许禀报!难不成哀家还不能命令你了?”惠妃祖母厉喝一声,打断了内侍的话。 内侍顿时像鹌鹑一般缩成一团,不敢吭声了。 惠妃祖母这才缓了缓语气说:“你负责让其他人也都不声张,今儿个哀家偏要不声不响地去见儿子!要是有人声张,哀家拿你是问。 记住,别给哀家玩花样,否则哀家绝不轻饶。做得好,哀家保你没事。”说完指着院门让他先进去安排。 被王太后的威风镇住的内侍,忙点头应是。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不容易啊,得罪了谁都是罪,管他的,王太后毕竟是大王的母后,她的话大王还是要听的。内侍一边擦头上的汗,一边飞快地跑进院子里去通知院中的内侍和宫女不要声张。 稍顷,安排妥当的内侍抹了一把似乎永远擦不完的汗,冲到院外,对站在院门口的王太后复了命。 惠妃祖母这才抬脚迈进了院门,也不要人作陪,自己一人放轻脚步往儿子和索拉所在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索拉大嗓门发出的声音传出来:“大王,索力有罪,还请您念在微臣伯父为您和先帝出力的份上,能从轻发落于他。” 刚从李永钺已经死了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的西戎王,颓然坐了下来。 李勇钦这个该死的,狡猾的东西,自己非但没事,还把表弟给害死了。 他倒没有怀疑会是索力所害,满心都在担忧该如何跟舅父交代,如何跟母后交代的问题,其他的问题倒暂时被他放到了一边。 表弟是外祖父唯一的孙子,舅父唯一的儿子,母后唯一的侄子,他不好交代啊。 索拉说完便静静地等大王回话,结果大王一直沉默不语,索拉也不敢催促,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 又等了一会儿,索拉悄悄瞟了瞟大王,见大王若有所思的不知道想什么,更加心慌了。 大王这样不露声色,平静得不正常,那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奏。 索拉本就七上八下的心这下快跳到嗓子眼里来了,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却开始冒汗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索拉很快打定主意,所以趋前一步,再次跪到了西戎王跟前。 “大王,索力千错万错,但他对大王的忠心是千真万确的,还请大王念在他是微臣伯父的独子上,留他一条命,让他戴罪立功。” 索拉说完,直接以头碰地,声音大得门外的惠妃祖母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她嘴角抽了抽,心道索拉这家伙也有今天,活该! 只是不知道是索力犯了什么事,让索拉如此紧张。 难道真是自己猜的那样,牵涉到二丫头的事? 惠妃祖母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按道理来说,索力驻扎在索坦城,而且是个只知道叫嚣着打仗的一根筋,没有那弯弯绕的心思掺和到二丫头这事情上来。 说起来,整个索家,她还就看着索力顺眼点。 要不要进去帮着劝下放儿,能饶就饶过索力。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抬手推来门,索拉又开始说话了。 索拉很郁闷,苦肉计用了,这头都快磕破了,大王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酝酿什么。看来自己刚才说的还不够,必须把杀手锏搬出来。 “大王,微臣伯父近来身体不好,但是一直惦记着大王,微臣过来之前,他还拉着微臣的手哭着说,他老了,不中用了,不能像当年那样想办法帮先王娶王太后,帮大王成功继承王位,实在是自责得紧,所以才想让索力帮着他效忠大王,却发现这小子是个无用的废物,他心里有愧于大王。 然后非要到大王这里来请罪,结果刚从床上起身就晕过去了。” 索拉说到这里,西戎王总算有反应了:“你说什么?索老爱卿病了?要不要本王传御医去看看。” 他语气温和,但眼光中却没带多少温度。 门外的惠妃祖母一愣,当年先王娶她老索居然还帮过忙?为什么要老索帮忙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索拉扬起头,把青肿的额头正对着西戎王,希望能引起大王的注意后才开口:“回大王的话,微臣来之前,他已经醒转,微臣家里也已经请过大夫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静养一段时间会好转。大王您也知道,微臣伯父这几年身子本就不行,微臣叩谢大王对微臣伯父的关心之恩。” 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惠妃祖母身子再次颤了颤,看来索拉这次磕头比先前还要更加实在。 西戎王站起身,亲自上前扶起了几乎趴在地上的索拉。 刚才索拉的话说得没错,他今天能坐上王位,索老爱卿功不可没。再说上次围剿旗王,索力也是出了大力的。 “索爱卿,坐!”西戎王指了指王座旁边,赐索拉坐。 “微臣不敢!”索拉诚惶诚恐地婉拒了,躬身站到了西戎王的右侧。 西戎王也没有再勉强他,只是叹了口气说:“索老爱卿对本王的辅佐,为本王立下的汗马功劳,本王全都记在心上的,这些年本王对你们索家也不薄,是不是?” “大王最是体恤下臣,天恩浩荡,西戎有您这样的明君,是西戎人的大幸。微臣一家更是深受大王恩典,这一世效忠大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该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惠妃祖母在外听着神色都凛了凛,索拉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希望他能真做到这样才好。 第988章 溯源 惠妃祖母神色变幻,撇了撇嘴角,心说:难怪放儿这么信赖这个索拉,这家伙这张嘴可真是抹了蜜。不行,我得跟放儿讲讲,要防着这家伙口蜜腹剑,背后使阴招。 她在心里嘀咕的时候,房间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索爱卿,你回去跟你伯父说,本王自然心中有数。不过因着这事牵扯到本王唯一的表兄,得好好想想周全的办法,否则本王不好跟舅父和母后交代。” 惠妃祖母听到儿子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听儿子话中意思是钺儿出了什么事? “微臣叩谢大王隆恩。”索拉先谢过大王,接着又说:“禀大王,小汤大人是为了西戎才被李勇钦那个狗贼给害死的,大王,微臣向您保证,定会让索力手刃李勇钦那狗贼,替小汤大人报仇。” 他的话音落,大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西戎王正要发怒,他和索拉在密议,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擅自闯进来了? 结果等他看清来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而索拉在看到王太后时,惊得张大嘴,一时忘了合拢。 “放儿,你跟母后说清楚,钺儿,钺儿他怎么了?”惠妃祖母白着一张脸,忧心而急切地问。 “母后,您不是回去了吗?怎的又回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后的提问,西戎王干脆胡乱转开话题。 惠妃祖母一下就怒了:“放儿,刚才你们说话哀家已经听到了,赶紧告诉母后,不许隐瞒。” 她气得声音发颤,嘴唇也在哆嗦。 “母后,您息怒,先坐下,让儿子跟您慢慢说。”被母亲一吼,西戎王只得硬着头皮准备说实话。 院子里那帮蠢奴才是怎么办事的,竟然不来通报一声,让母后听到了本王和索拉的谈话,简直气死本王了,要杀了他们才能解本王心头之恨。 见大王明显很为难,索拉赶紧趋前一步,走到王太后面前,继续下跪,不由分说的磕起头来。 今天这头都快磕肿了,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谁叫他的堂弟索力这次闯了大祸呢,作保送小汤大人去杀李勇钦,结果李勇钦没死,小汤大人死了;然后又丢了重兵把守的索坦城,在大王准备对东原发起进攻的关键时刻,桩桩都是大罪啊!回去定要叫伯父和索力给我点补偿才行,索拉边磕头边想,以让自己有继续磕下去的动力。 惠妃祖母本就不待见他,见他磕头半点都不说拦着他的话,让他磕好了,磕得越久越好。 她继续扭着儿子追问。 “母后,钺弟,钺弟被李勇钦,害死了。”被追问得无法逃避的西戎王只得说出了实情。 惠妃祖母一听,身子晃了晃,差点软倒在地上,被身边的西戎王一把扶住,着急直嚷快来人。 有两个宫女应声进来,看到王太后的样子都吓得不知所措,西戎王厉声喝道:“你们都死了吗?还不上来伺候王太后。” 两个宫女才飞快上前,一左一右扶着王太后,按照西戎王的命令,把她架到了软榻上。 磕头的索拉也忘了继续磕头,一双惊恐的眼睛随着王太后转动,心里直叫不妙,小汤大人在王太后心中如此重要,索力的问题又严重了一层。唉,索力也真是的,干什么要主动请缨去送小汤大人,这不是把自己架到了火上去烤吗? 惠妃祖母坐下后,直着眼,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钺儿死了,这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我这个老姐姐怎么跟兄弟交代啊? 此刻在索坦城内,李永钺瘫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根本没脸抬头看自己喊了几十年大哥的兄长。 云霞冷冰着一张小脸,和苇杭站在父亲身后,怒视着李永钺。 云霞爹带着边城队伍进了索坦城后,先是派快马送信回京城,把攻占索坦城的原因结果禀报朝廷,以免落了有心人口实;接着又安排部署接管索坦城的一应事宜;等这些正事都忙完以后,才派人去查李永钺的事情。 原来李永钺是被乌其玛的人带出北凉的,后来又被索力的人给接进了索坦城,索力亲自把他送到了西戎王城见了西戎王,与西戎王密谋后,才在西戎王的授意下前往边城。 知道了具体经过,云霞爹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 西戎王这番做派,让他想起先帝的死,以前是有怀疑,但苦于一直没有证据,所以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先帝是西戎王派人来加害的。但从此番西戎王煞费苦心的安排李永钺来害自己这事来看,当初先帝之死与西戎王这厮应该脱不了干系。 霞儿说得更加直接:“爹,什么脱不了干系,那就是西戎王狠毒的手笔。而且我猜测,当时先帝身边有内贼,和西戎王里应外合。可惜了先帝,竟然死于自己人和西戎人合谋之中。” 霞儿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苇杭,见苇杭紧紧捏着拳头,紧紧咬着唇,脸上的难受表情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谁害了先帝,他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些年,关大人和三弟一直查不到丁默卿的底细,原来是沈秋风和西戎人在背后帮他遮掩。 他唯一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沈秋风和丁默卿他们又是怎么和西戎人搭上的?这两个人怎么看也与西戎人没有关联啊。而且他们掩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这次霞儿他们发现密信,李永钺来边城害他,大家都还一直蒙在鼓里。 云霞爹越想越觉得敌人太狡猾,遂决定亲自审问李永钺。 李永钺这厮还真是不要脸,自从昏睡中醒来见索坦城已经被边城军队占领,便装傻。 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死活不说话,装起了哑巴。 得知李兄要审李永钺,王泽主动请缨去带人过来。 结果去了以后,发现这厮还想继续他表演他的哑巴招,不由分说地狠狠揍了他一顿,让李永钺哀嚎着保证会老实交代之后,把他提溜到云霞爹面前。 审问开始,李永钺又动起了歪脑筋,把责任全推到他爹丁默卿身上,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第989章 追源 李永钺还恬不知耻地说西戎人拿着他爹的性命威胁他,他才不得不答应到边城来害云霞爹。甚至厚颜无耻地请求云霞爹的原谅。 “大哥,我只是答应了他们,到了边城,保证了安全,我便会一五一十的跟您交代的,请您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李永钺腆着脸对云霞爹胡说八道。 大家岂能不知道这是他睁眼说的瞎话,尤其是云霞,恨不得冲上去踢他几脚。 云霞爹深呼吸了两下,捏着铁拳转身怒喝道:“够了,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从知道真相的那天起,我便和你恩断义绝了!” 看到李永钺,不,应该是丁永钺那张脸,云霞爹就觉得恶心。 这个人就是他的杀母仇人之子,这个人的爹娘就是毒蛇猛兽,可怜了他的爹娘,为这家人付出这么多,却被恩将仇报。而他这些年还掏心掏肺地帮着这家人,真心实意地护着这个人,太可笑了! 他有好几次想直接掐死丁永钺,可是云忠那孩子的脸立马浮现在他眼前。 霞儿说,云忠与丁永钺家的其他人不同,是个好孩子。 他与云忠接触不多,可每次回家短短相处,那孩子的天真活波、行事作风,确实让人喜欢。 罢了,就当为云忠积德积善吧。 云霞爹痛苦地闭了闭,旋即睁开,松开了拳头。他在心里说,从今往后,他和丁永钺以及丁永钺一家人,再也不想有一丁点儿关系。 见父亲面若寒霜,眼光中隐隐泛起哀伤,云霞就气不打一处来,父亲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不好直接跟丁永钺吵骂,可她不同,她可以肆意表达自己对丁永钺的愤怒之情。 想到此,她便走到父亲面前,拉了拉父亲的袖袍道:“爹,您别生气,这种人渣不配您生气。要不您先坐下,把他交给女儿来审问,如何?” 云霞爹低头看了看正仰头望着他的女儿,小脸上神色坚定,一副胸中有数的模样。 他现在着实没有多少心情和丁永钦周旋,而且他莫名就相信霞儿会把事情办好,遂点头应了。 于是云霞走到丁永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丁永钺被云霞盯得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还伸手抱住了头。 “呸!”云霞朝他啐了一口,指着他开始骂:“丁永钺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全家都是白眼狼。我祖父当年好心收留你那个渣爹,给他在将军府找了差事,安置了住处,还接纳了你那破鞋老娘,认了你这个杂种……” 云霞越骂越快,越骂越解气,直接把丁永钺骂了个狗血淋头,顺便问候了他家的祖宗八代。 丁永钺一家的缺德事,简直罄竹难书,骂起来完全是信手拈来,几乎不用去想该骂什么。要不是还有正事办,云霞可以骂他个昏天黑地,骂到口干舌燥都不带停。 见骂得差不多了,云霞及时收住,厉声道:“丁永钺,你这个良心被狗吃了家伙,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不会饶过你们这一家子王八蛋的。我告诉你,我祖父祖母就是在那边,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丁永钺这该死的家伙给威胁了再说。 果然,丁永钺听了这一句,一张脸血色尽退,本来云霞骂他的时候,他就在不断往后挪,这会儿已经退缩到了墙角,因为害怕,他往后一仰,脑袋砰的一下就撞到了墙上。 云霞才不理会丁永钺的哀嚎,上前一步逼问他:“丁永钺,我劝你最好自己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对,若是你不说,我们就把你绑了丢到索坦城外的荒山上,听说那里夜间有很多野狼。”苇杭站出来,不紧不慢地帮腔。 “让你这个白眼狼被野狼吃挺好的,算是回馈你的同类了,也省得杀你脏了我们的手。”云霞立马附和苇杭的建议,并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苇杭朝云霞点了点头,又轻摇了摇头,示意云霞被生气,为这种人渣生气不值得。 云霞向苇杭眨了眨眼,把视线转向了父亲,故意问父亲:“爹,您说是吧?” 云霞爹满腔愤恨在女儿责骂丁永钺的过程中平息了不少,女儿说得对,杀丁永钺这种腌臜之人会脏了自己的手。于是点头回应道:“正是!” 墙角的丁永钺筛糠似的乱抖起来,听说西戎的狼群厉害得很,现在又是冬天,狼群找吃的不容易,把他丢出去,还不备狼群撕成碎片? 听了他们三人的对话,怕死鬼丁永钺吓得脸阵青阵白。被野狼撕扯成碎片,这太恐怖了,我不要这样! 他的一颗心揪得死紧,保命要紧。但是大王说无论如何不能说出跟他的关系,我该怎么办? “丁永钺,你说还是不说,快点考虑好。我们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没工夫和你耗。”见丁永钺面如死灰,云霞知道这家伙是怕了,又再加一把火。 丁永钺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和大王的关系好,他决定编一个理由先糊弄过去再说。 自己和大王的关系就仅限于家里几个人知道,李勇钦他们怎么可能猜得出,摆明了是诈我的。在极度恐慌之后,丁永钺总算找回了那么点理智。 云霞一直紧盯着靠在墙上的丁永钺,发现他眼中有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知道这家伙又有了鬼主意。 其实从查到的情况来看,云霞已经大致推测到了丁永钺和西戎王的关系。 丁默卿这么多年被西戎人庇佑,旗王造反后丁默卿就消失了,后来才知道他跑去了西戎,去帮西戎王去了。 凭着这一点,她判断丁默卿和西戎王的关系非浅。 她问过父亲,父亲说西戎王的母亲是东原人,所以她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丁默卿或许是西戎王母族那边的亲戚,而且是比较近的亲戚,没准就是西戎王母亲的兄弟。 所以她决定把自己的猜测抖搂点出来,诈诈丁永钺。 “我和西戎王真的没有关系,是我爹早年在边城附近经商,曾经救过西戎王。那时,他不知道救起的是西戎王,后来西戎王寻到他表示感谢才知道的。” 冷静下来的丁永钺,因为撒谎成性,倒也很快编好了新的谎言。 而且撒谎撒得很顺溜,都不带停顿,一口气就把说辞全讲了出来。 说完,在心里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真厉害,找的理由绝对让李勇钦父女俩无法反驳。 “呸!”云霞再次朝他啐了一口。 苇杭沉着脸斥责道:“丁永钺,你倒是编造谎言编得很快啊,只是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既然你要自掘坟墓,那我们成全你!” “我,我,没有说谎。”丁永钺小声反驳。 “没说谎?也是,你的谎言中不要脸的西戎王都知道知恩图报,你爹娘和你呢?是怎么回报我祖父的?算了,不和你这种人说这个了,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早就知道你爹跟西戎王母亲是什么关系。” 云霞的话如同一声惊雷,一下把丁永钺炸懵了。 不可能,他们怎会知道我爹和姑母的事情,是谁告的密? 丁永钺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让云霞笃定自己蒙对了。 第990章 追审 既然蒙对了,接下来就要彻底瓦解丁永钺的心理防线,让他乖乖交代出来。 苇杭也第一时间看出了丁永钺的惊讶之色,心下了然,看来丁默卿和西戎王的母亲的关系正如云霞说的那般。 他转头看了看云霞,目光清明,跳跃着欣赏之光。 云霞总是能率先找出问题的突破口,好本事啊! 他有些好奇云霞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念头瞬转,他就想明白了,云霞那么聪明,定然是她自己根据查得的情况加以推测而得出的。 服气,太服气了! 苇杭悄悄在心里为自己心爱的姑娘点了无数个赞。 丁永钺却是如坐针毡,蜷缩着身子发抖。 “莫非他们都已经查出来了,故意看我说不说实话?” 正当垂着头的他那双贼眼滴溜乱转想着时,云霞爹向他所在的角落走了过去。 看到李勇钦的战靴停在自己面前,丁永钺吓得一哆嗦,身子顿时又矮了半截下去。 “丁永钺,我想霞儿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就不用我再重复说了吧?现在我只重申一次,如果你再不配合,那么后果自负,希望你好自为之。” 云霞爹话不多,声音也不大,但那字字句句就跟小锤子一般击打到了丁永钺心上,足够震慑他了。 丁永钺一直以来就很惧怕云霞爹,见到云霞爹便像老鼠见到猫一般。 在不知道云霞爹不是他的亲兄长之前,每次闯了祸,他不怕老爷子,不怕娘,不怕当时被称作舅父的爹,独独就怕李勇钦。 李勇钦的威严似乎与生俱来,有本事,优秀、文武双全,这些闪光点让他妒忌,但也在李勇钦面前感到了深深的自卑,继而对李勇钦的惧怕就融入了他的血脉中。 到后来,他知道了真相,其实刚知道真相那一刻,他是不能接受的,潜意识中还是愿意当将军府的二少爷。 不过在爹娘跟他讲了西戎王,讲了他们和西戎王的关系,西戎王的野心之后,他才欣然接受了。自那以后,他便仗着李勇钦不知情,故意到处生事,把李勇钦搅得不安生,以满足他把李勇钦玩弄于鼓掌中的那种满足感。 看到李勇钦掏心掏肺地对待他这个冒牌兄弟,他就在心里得意狂笑,可现在李勇钦已经知道真相,他依靠的屏障轰然倒塌了。 李勇钦还非常生气,他感觉把他扔出去喂野狼这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付诸行动的。 “爹,您还对他客气作甚,我把话撂在这了,最多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若还是不说,直接叉出去绑在山上喂狼。”云霞接着父亲的话说。 丁永钺的身子明显一僵。 苇杭很配合,把腰间的佩刀抽出来,重重地拍在桌上:“依我看,半个时辰都多了,我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佩刀泛着寒光,刺痛了丁永钺的眼睛,他忙低下头不敢看苇杭。 看不看可不由你,苇杭撇了撇嘴,拿起刀提着走向丁永钺,直接把刀尖对着了他的头。 “丁永钺,两条路摆在你面前,自己想好该怎么选了吧?”苇杭晃了晃佩刀,慢条斯理地说。 他的话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丁永钺眼观刀尖,心内惶然,彻底乱了方寸。 苇杭的话音一落,他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我说,我说,你,能不能把刀拿开?” 这家伙看着刀,冷汗直冒,不停抬头擦拭。 苇杭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板着脸说:“拿开做甚么?你不说就直接在你身上划拉。” “可不是嘛,他不说就让他挂彩,流血,野狼闻着血腥,来得更快,撕咬也更有力。”云霞跟着补一刀。 云霞爹在杭儿和霞儿一唱一和之后,闲闲地加了一句:“还得老实说,若是说来与我们查到的不符,丁永钺,你就是咎由自取!” 说完,背转身,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丁永钺一眼。 丁永钺被云霞爹的话吓傻了,他了解这个被他喊了几十年大哥的人。 李勇钦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对人仗义有情义,但是对敌人绝不手软。他现在算是李勇钦的敌人,李勇钦刚才那么平静地说话,代表着已经彻底把他从心中刨除了,而且李勇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看出丁永钺已经完全怂了,云霞趁机厉喝道:“快说!” 与她的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刀砍在丁永钺身边的一个锅子上的声音,尖利得让丁永钺心里发颤。 提审丁永钺的地方正好是间灶房,那锅被苇杭的刀一扫,又碰到了其他的厨具,叮叮咣咣地响了起来。 “我爹是西戎王的舅父,西戎王是我的表哥。”丁永钺再也撑不住,直接叫了出来。 果然是自己猜测的那般,云霞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地严肃:“知道你爹是西戎王的舅父,继续说说他们派你来害我爹想干什么?你们密谋的具体过程,都一一招来。” 丁永钺抬头偷偷瞅了瞅三人,见他们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看来他们确实查到了,还好自己交代了,要不然惹恼了他们,可能真的要被扔出去喂狼。这么一想,对云霞的问话便张口交代了,索力怎么把他带到西戎王面前,他见到了父亲丁默卿,然后西戎王怎么吩咐的,说完之后,面对云霞的质问,丁永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我,我只是听,听表哥说,害死了你爹,就可以夺下边城。” “你表哥的意思是要造反啰,哼,狼子野心,逆天而行。”云霞重重地啐了一口。 苇杭拧起眉,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西戎王早就存了不良居心,只是这样的安排也是太可怕了吧? 丁默卿多年前找到云霞祖父,看来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西戎就布下了居。按照时间推算,现在的西戎王还没继位,所以应该是老西戎王的安排,他们父子这么多年汲汲营营,暗中作伐,旁的不说,这份恶意的执着还着是令人发寒。 云霞的想法与苇杭差不多,她对西戎王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个家伙还真是恶毒,丁默卿更不是东西,身为东原人,却全然把自己当作了西戎人,到底是什么促使丁默卿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做出如此落下千古骂名的事情?也是,他的姐妹嫁给了西戎人,他估计也自诩为西戎人了吧。 “丁永钺,今天我告诉你,你那个贪心的表哥打错算盘了,他的阴谋永远不可能得逞!”云霞爹转过身,盯着丁永钺,义正辞严地宣告。 云霞马上跑到父亲身边,仰头对父亲说:“爹,您说的是大实话!”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云霞爹紧绷的唇角总算舒展了一些。 他理解了云霞的用意,这孩子是知道他心里难受,故意这么说来逗他开心的。当然,霞儿也是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们会成为最后胜利一方的。 苇杭把刀往前递了递,直接抵在了丁永钺的肩上,继续盘问他一些问题。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杨明亮的声音:“禀将军,有急报。” 云霞爹神色一凛,杨明亮这个时候来报,定是有紧急事情:“那这里就交给你们,问完把他关回原处。” 云霞和苇杭齐声回到:“没问题,您先去忙吧。” 第991章 开战 等云霞爹走了之后,云霞和苇杭继续审丁永钺,不过他们轮番拷问,却再也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看丁永钺的样子也就只知道这么些了,估计有些重要的事情,西戎王也没敢让他知道。 就丁永钺那个不靠谱的样子,谁放心把事关重大的机密事件告诉他啊。 所以云霞和苇杭也就收工,把丁永钺交给看守兵士后,便一起去找云霞爹,想让他召集廖先生、王泽等人一起商议下丁永钺交代的事情,以及下一步该怎么应对,顺便问问刚才杨兄禀报的是什么事情。 他们找到云霞爹所在地的时候,远远看见廖先生和王泽都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小昆子又迈出门来,奉了将军之命欲去请云霞和苇杭。 结果看到他俩,立马转身朝房间里高兴地嚷嚷起来:“禀将军,大小姐和萧公子来了。”说完又雀跃着往他俩迎了过来。 三人一起进屋。 云霞爹首先把视线投向他们,手中拿着信纸扬了扬说:“京城来信了。丁默卿偷偷溜回京城,把他那一家子接走了,关大人趁机也安排霞儿的娘和弟弟,杭儿的爹娘、举廉的娘分批往边城来了。” “那我外祖父和舅父他们呢?”云霞追问。 “他们不同意离开,要守在京城,照管生意。你外祖父亲自做主留下,还不许你娘多说。”云霞爹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岳父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也知道岳父是为了那些产业,为了边城军饷才留下来的。他心中感动汹涌,但是也担忧岳父他们一家人的安全问题,好在关大人在信中说了,他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岳父一家,争取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另外关大人还有一封密信,特意叮嘱他暂时不要揭开苇杭的身世。 不日前,皇上突然派人去围了苇杭母后所在的道观,现在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直接把正想办法转移苇杭母后的关大人搞得措手不及。 道观被围后,皇上还亲自去过一次,和苇杭的母后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但是谈话内容却不得而知,那天跟着皇上去道观的是贺弘林。 对外倒是有个说辞,皇上是去探望皇嫂的病。但是这个说辞不能让人信服,这些年,皇上把苇杭母后扔在道观不闻不问,除了皇后娘娘会去探望外,他何曾想到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位皇嫂,又何曾管过皇嫂的死活? 正因为这事情蹊跷突然,且不知道皇上是何用意,为保险起见,关大人觉得还需观望一下,打探出皇上此举的意图后再行定夺。 云霞爹隐去了密信没有说,决定等会儿单独跟苇杭讲。 “外祖父这么做就是为了能源源不断地给边城提供银子呢。”云霞看得很通透,朝廷给边城的军饷少得可怜,而边城还在不断征募新兵,养这么多兵是需要很多钱的。 王泽和廖先生对老人家也是极为钦佩,但对老人家一家的安危难免又担心。 “关大人说了,他会想办法保证我岳父一家的安全。”云霞爹见他们都露出担忧的表情,忙出言宽慰。 得到关大人的保证,几人才松了口气。 于是继续说丁永钺的事。 “什么,丁永钺是西戎王的表弟?”王泽一下跳了起来。 廖先生忙招呼他坐下:“副统领莫急,众所周知,那西戎王的母亲是东原人嘛。只是这丁默卿潜入将军府里几十年,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也可能是先前没有实力,所以才不得不推迟行动。”云霞爹刚才已经把丁默卿的行迹仔细回想过了,得出了这个结论。 廖先生点点头:“先生分析得极是,西戎毕竟是弹丸小国,想狮子大张口也得有口张嘛,所以得慢慢准备策划,时间自然很长。” 刚坐下的王泽又蹭的站起来:“这么说,前几年旗王造反有可能拖延了一段时间。” 苇杭和云霞对王泽的话深以为然,现在看来,旗王造反对东原来说确实是个好事,若没有旗王造反,西戎王联合北凉早些起事,以那时的北凉边城守军,有可能真不是对手;即便是西戎边城守军,对付起来也有些吃紧。 好在这几年,北凉边城和西戎边城守军都有了大发展,兵强马壮,粮草丰足,与前几年不可同日而语。 是时候让西戎人尝尝铁拳的滋味,让他们彻底清醒明白,觊觎不该觊觎的事会有什么下场。 西戎王城内,他们口中的西戎王正召集了心腹臣子们一起商讨对策。 刚才西戎王好不容易才安抚好母后,现在坐在王座上,听着臣子们的奏报,脑海中还不时闪现母后泪水涟涟的样子。 舅父回京城搬家眷去了,等舅父回来,他该如何交代是好?西戎王愁得不行。 臣子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平日跟索力交好的,一派是本就看不惯索力的,所以两派之间态度有鲜明的不同。 跟索力交好的支持派提出让索力戴罪立功,王廷拨给精兵,让索力直接杀回索坦城,北凉那边加紧沟通,最好能一同起事,跟东原正式开战。 索拉是支持派的中心人物,自然慷慨陈词,强烈要求开战。 当然索拉主战也是迫于形势,为了保住索力,大大改观了他平日畏缩怕战的形象。 西戎王心里烦闷,看着索拉的嘴张张合合,想着表弟,就生成想命人抽他几巴掌的念头。 看不惯索力那派的势力稍显单薄,但也强硬地表示应该先彻查小汤大人的事,不能让小汤大人不明不白的被害。他们的理由是,李勇钦并不知道小汤大人不是他的亲兄弟,没有道理会毒害小汤大人,而且因为小汤大人去世,李勇钦还亲自带兵到索坦城寻仇,可见有多生气。 所以,小汤大人被害应该不是李勇钦所为,恐怕是另外别有用心之人所为。 他们的话虽然说得隐晦,但矛头却是直指索力。 大王一向对索拉不错,而索拉这人行事阴毒,他们或多或少都在索拉手里吃过亏,因而对索拉妒恨在心。有这么好的对付索拉的机会,他们怎肯轻易放过? 再说西戎王,有把柄攥在索力父亲手中,虽然表面对索力父亲感恩戴德,对索拉和索力重用有加,但心里却是另有一番算盘的。所以对那几个怨恨索拉的人也私下拉拢,就是要让他们时不时跳出来针对索拉一派,以达到他的制衡之道这个目的。 索拉被反对他的人呛声,气得吹胡子瞪眼,奋起反驳道:“诸位,你们这么说到底是何用意?索力对大王的忠心,日月可鉴,岂容你们胡乱诋毁?” “索大人,我们可没说是索将军害的,索大人这般沉不住气,难道是心虚了?”为首的反对派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唇相讥。 两派就像点燃的炮竹,立刻炸了。 双方你来我往,蹬鼻子上脸,当场吵了起来。 西戎王的头更痛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脑袋都快爆了。 这当儿,有个小内侍飞快的跑进院子来,跟站在院门口的内侍总管耳语了两句。内侍总管因为刚才王太后的事被训骂过,虽然王太后作保,大王最后饶了他,但此刻心情着实不佳,却在听了小内侍的话后,心情大好,眉开眼笑起来。 他拍了拍小内侍的头,转身往大王议事的房间走去。 第992章 夜袭 西戎王听了内侍总管的耳语,激动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在他面前斗嘴斗得正欢的两派人马,出声喝道:“够了,都给本王停下!” 正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派人马瞬时收声,一个个乖乖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道大王得了什么消息,是好是坏?两派人马再也顾不上其他,都在暗自揣测大王此刻的心情。 索拉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什么不好的消息,那样索力就更惨了。 他一双眼睛偷偷瞅向大王,见大王脸色还算平静,心里才算稍微安定了一些。 反索拉派则暗暗希望大王听到的是对索力不利的事情,于是两派人马都竖起耳朵,等待大王发话。 西戎王正准备告诉这些心腹臣子自己听得的大好消息,想了想又按捺住激动,再次跟内侍总管确认了下,得到内侍总管消息可靠的答复之后,立马眉开眼笑地嚷了起来,声如洪钟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真是天助本王也!众卿家听令,赶紧各司其职,做好与东原开战的准备!” 索拉一听,大王这是要战,索力的围便解了啊。立马声音发着飘对大王表了决心。其他臣子也应声听命。 打发走这些臣子,西戎王立刻到议政殿去见东原朝廷和北凉王派来的使臣,当然是分别召见。 琪哥儿成了太子的圣旨已到,北凉王也同意联合起事,这两件事让西戎王开心不已,暂时把表弟的事情给抛开了。 野心勃勃的西戎王接下来又见了赶来请罪的索力,原谅了他没守住索坦城的罪过,还委以重任,让他作为首发大将军,即刻带着两万精兵向东原开战。 就在今夜便出发,奇袭索坦城内的东原兵。 因为大王没有治罪,所以索家原本想让莫瑟顶罪的打算也就放弃了,莫瑟逃过一劫。 他尚不知道自己都被索家盯上,准备献祭出去,见索力旋即又要领兵,也主动请缨同去,以便协助索力。 索力自然巴不得莫瑟同去,立刻着人准备了马车,增派了亲随,又点了两个随军大夫在旁照顾,让莫瑟一道出征。 西戎这边紧锣密鼓做着战前准备,索坦城内的云霞爹已经单独把关大人的密信内容告诉了苇杭。 苇杭听完,秀挺的剑眉攒了起来,思忖着七皇叔见母后是何居心?会不会对母后不利? “杭儿,我想他不敢对你母后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朝廷中对先帝敬重的大臣不少,他应该知道掂量的。另外,关大人还在想办法,争取尽量与娘娘联系上。” “但愿吧,要是他敢对母后不利,请您转告关大人,无论如何,务必保证我母后的安全。” 苇杭明显不是很乐观。 “好,我等会儿便给关大人写回信。”云霞爹应声。 “多谢岳父。”苇杭躬身一礼。 云霞爹忙扶起他:“杭儿,现在情势不明,你的身份宣布的事还得再等一等。” “没关系,苇杭听您们的安排。其实,我很不希望皇权更迭,我觉得改弦易张的事对百姓多少会有影响的。若是皇叔能当个平稳的守成皇帝,我甘愿就这样做个普通人。” “杭儿,你皇叔倒是个有福之人,以前先帝事事护着他,现在你又处处为他着想,唉,奈何他生在福中不知福,偏生不争气。所以,这大概就是天意,这皇位该得是你的。”云霞爹生怕苇杭不愿意登大宝,立刻劝了起来。 苇杭明白云霞爹的心思,遂笑了笑说:“岳父,杭儿记得自己的责任,该负起的,一定当仁不让。” “好,有杭儿这句话,岳父便放心了。”云霞爹说完又拍了拍胸膛:“岳父也在这里跟杭儿做个保证,绝不勉强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苇杭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云霞爹不愿意让这个孩子背负太多,所以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做了保证。 “杭儿有幸,能成为我爹、您和义父的孩子,多的话杭儿就不说了,一切都听您们的吩咐。”苇杭心中一暖,感动的话随之而出,情真意切。 听到苇杭如此说话的云霞爹也很感动,他抬手拍了拍苇杭的肩膀,虽然没有说话,一切却尽在不言中。 “岳父,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苇杭抬头看了看已经西坠的太阳,平静地说。 云霞爹点了点头:“好,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西戎王有可能会反扑,也有可能要等机会再行动。 朝廷信息尚不明确,从边城调兵与否还得等回信。若是调兵太多,你那七皇叔说不定会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反而影响整个局势。所以,我要等到朝廷信息明确后再调兵,免得落人口实。 不过,就目前来看,西戎王等机会的可能性很大。” “岳父的意思是西戎王立刻反扑的话,我们将面临一场恶战?”苇杭立刻明白了岳父话里的意思。 “是啊,我估摸着西戎王是在等着七皇子立为储君的圣旨下来的消息,在圣旨到来之前应该不会妄动。关大人信中未提及,估计皇上还没有决断吧。我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改了这个主意。杭儿,走吧。” 云霞爹说完,先自转身往回走,苇杭顿了顿,也赶紧跟上。 夕阳渐渐落下,在他们身后拉下影子,暮色慢慢占据天空。 索坦城城门紧闭,从外面看,它在长烟落日中,显得孤寂萧索。城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派忙碌,但忙而不乱。三千将士们各司其职,把索坦城全面纳入保护和控制之中。 城里的西戎百姓发现,只要安分守己,东原人对他们并没有恶意;一旦有滋事的,东原兵士立刻就会出现,把滋事者收拾的服服帖帖。 所以,东原人进城的时间越长,城里的治安就越好了,甚至比索将军在时,还要好。西戎百姓们也渐渐从当初的不安中走了出来,开始平静面对了。 是夜,从西戎王城到索坦城的大道上,马蹄声、脚步声杂沓,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索力心急得很,不停下令催促兵士们快些,再快些,向索坦城进军。 他现在带着两万精兵,趁夜偷袭索坦城,李勇钦绝对想不到,他能这么快就打回来。所以,这次是他打翻身仗,报仇的好机会。 索力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索坦城,夺回索坦城,取了李勇钦的首级,再挥师向东原边城进发。 在他心中,胜负似乎已经注定。就连一贯谨慎的莫瑟,刚才同他商议时,都表现出了取得胜利的信心,这让索力更加笃定自己会获胜,愈发蠢蠢欲动起来。 第993章 冰墙 寒冬的夜色深沉,天地间万物俱陷入沉睡中,只有朔风在呼啸。 索坦城城墙上负责警卫的边城将士们,在凛冽的风中站岗和巡逻,每个人都一丝不苟,极为认真。 虽然他们的脸被风吹得生疼,手脚也冻得有些麻木,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火热的,斗志更是昂扬饱满。 这次出师大捷,一举夺下了索坦城,边城将士们都开心得紧。 此举相当于打开了西戎的门户,接下来与西戎的对战,就可以把索坦城作为前沿阵地,向纵深推荐,直捣西戎王城。 “大家辛苦了!”西边城墙上,两队正在交接换岗的士兵们,又听到了将军的声音。 将军身后是副统领,他们俩,无论白天多忙多累,夜里都会雷打不动到城墙上来看望守城将士。今天还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大小姐,另一个是萧公子。 将士们纷纷跟将军和副统领大人问好,汉子们的声音让冷清清的城墙瞬间充满了烟火气。接下来他们又转向云霞和苇杭,同大小姐和萧公子打招呼,然后云霞和苇杭回话,说笑间好不热闹。 云霞爹一行人把四面城墙走了一遭之后,才下了城墙,又去临时兵营看了看,兵营里井然有序,便放下心来。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几人方才回住地休息。 约摸快到寅时时分,一个兵士把兵器靠在城墙上,人站在城堞处,跺了跺僵冷的脚,又伸手拢了拢棉袍的领子,这天实在是太冻人了。 突然,一支利箭带着厉风划过夜空朝他飞来,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右胳膊上,鲜血随之涌了出来。 “哎呦。”兵士本能痛呼出声,用手捂住了伤处。 手触到还在颤抖的冰凉铁箭,他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刻强撑着向同伴传递消息:“小心,有敌情!” 他的警告声很快让同伴们警觉,大家立刻做出了应对,有人向受伤的兵士跑来;有人点起了狼烟;有人击响了鼓;有人飞奔去报告长官;有人竖起了盾牌;有人搭弓射箭开始还击…… 一切就在忽然之间,但是大家都没有慌乱,兵士也被送下城墙得到妥善的救治。 城里,和衣而卧,刚进入睡眠状态的云霞爹被亲兵唤醒,得知有敌人夜袭,他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甲衣,冲向了发现敌情的城墙处。 站在城墙上,居高一望,他发现城墙下是密密麻麻的西戎兵,他们多举着火把,宛如火阵,把城墙下照得透亮。 陆续有小将来报,其他三面城墙下也有西戎兵,整个索坦城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听了汇报,云霞爹有些发急,意识到形势很严峻。 他真没想到西戎人这么快就反扑回来,是自己大意了! 边城军队只来了三千人的兵马,外面的西戎兵目测比万余还多,己方人数上极不占优势;而索坦城内还必须分一部分兵力看管住西戎人,这样下来,胜算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这次都是自己判断失误,原以为圣旨不会这么快来,看来朝堂上那位还真是迫不及待地给西戎王送来了护身符啊。 他在脑中急速思考,希望能想出办法来,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害了边城的将士们。 城墙下的西戎兵已经鼓噪上阵,箭雨先发,有些箭还带着火焰,尖厉呼啸着往城墙上飞来。 边城将士们毫不畏惧,奋力还击。 毕竟是在战场上,他收拾心情,暂时先部署还击,安定军心。 于是大声命令,让大家按照平日演练的步骤还击,本来就英勇的将士们,现在又得到将军的命令和鼓励,更加拼命。 厮杀声、箭矢撞在城墙上、盾牌上、将士们的铠甲上的声音,响彻夜空,把夜幕彻底撕裂。 城里,带着兵士们晚一步赶来的王泽,让准备替换城墙上守军的兵士们排队待命,自己则冲上了城墙去找云霞爹。 他看到云霞爹时,云霞爹正抓起旁边一个被箭射中受伤的兵士掉下的弓箭,拉开弓弦,一箭穿云而下,射中了一个骑在马上指挥的将官,那呱噪的家伙倒地而亡,那一片瞬间就乱了。 “李兄,四面城墙都交上手了,将士们目前还抵挡得住。”王泽先把大致战况向云霞爹简短汇报了一下。 云霞爹把手中的弓箭递给旁边来补位的弓箭手,跟王泽走到靠城里的那侧城墙边。 “泽弟,都怪我,竟然犯了个大错。至少应该在城外挖壕沟、建拒马桩的。现在的情形,对我们很不利。”云霞爹首先就来了个自我批评。 王泽算是看出来了,西戎人直接开战,一定是有了后盾,那只能是惠妃之子成了太子。 所以忙安慰云霞爹:“李兄,这怎么能怪您呢?要怪该怪皇上,不顾大家的反对,当真立了惠妃之子为太子,才让西戎有恃无恐。” 云霞爹看了看城墙上奔忙的兵士们,有兵士中箭倒下,被抬下城墙,马上又有兵士补充上来。敌人的箭雨密集,再这样下去,城墙上的兵士会招架不住的。 “泽弟,唯今之计只有把丁永钺拉出来,先震慑住西戎兵退下去,再想办法。” 丁永钺是西戎王的表弟,本来云霞爹是准备捏在手里跟西戎王谈条件的,但紧急情况下,也只能先把这家伙推出来抵挡一下。 “爹,不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城墙上的云霞,出声制止。 云霞爹抬头一看,云霞、苇杭、举廉三个孩子围了过来。 “孩子们注意安全。”云霞爹吩咐了一句,便问云霞:“霞儿,为什么不可?” “爹,丁永钺现在是我们手中的一枚暗器,不到关键时候不能抛出来。 再说,您现在把丁永钺展示给西戎兵看,有两种可能,一是西戎王不在乎丁永钺的生死,继续攻打;二是围城不打,我们被困在索坦城;这两种可能对我们都不利。 最关键的是,您的战报送到朝廷,朝廷还没有回复,丁永钺还活着这个信息走漏的话,边城出兵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西戎人可能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掩盖他们的狼子野心,打着复仇的旗号趁机出兵,甚至逼迫朝廷降罪于您和将士们。” 云霞的分析让云霞爹也如油煎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霞儿说得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反而没有孩子看得明白。 王泽更是毫不掩饰对云霞的夸赞:“霞丫头这心思简直是玲珑剔透,缜密细致,面面俱到啊。霞儿,那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字,迎战!”云霞的回答简短有力。 苇杭和举廉几乎是同时喊出来:“迎战!” “霞儿,我们是要迎战,可是力量悬殊,我们没有准备,加上夜袭,恐怕…”云霞爹还陷在深深的自责中,为自己的决策和大意后悔不及。 这么多年的战争生涯,此役让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没有十足的把握。 “爹,我有个办法,不说绝对能胜,但是坚持到边城援军到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云霞,火光下,云霞的神色自如,晶亮的大眼睛中跳动着两簇火苗,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 大家都被她的话抚慰了,心里纷纷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云霞的办法定能克敌制胜! “霞丫头,原来你早有打算,快说说看。”率先反应过来的王泽,忙不迭地催云霞。 云霞爹也接着说:“霞儿,你直接安排,爹马上传令,让大家都听你的安排。”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爹,请您先给回边城的廖先生写求援信。 叔父,请您带领兵士们继续对战。 苇杭兄箭术高明,请披甲上阵,带领弓弩手给西戎兵好看。” “我正有此意。”苇杭说完,便跟着王泽去了。 穿好铠甲的苇杭带头振臂高呼一声:“行天罚,杀贼子!” 城墙上的边城将士们跟着大喊,震天的喊声汇成一股声音的洪流,席卷而过,让每个将士都被澎湃的激情给淹没了。 气势磅礴的反击展开了。 大家都各自行事后,云霞继续安排:“一队人去城里找木石,越多越好,实在找不到,推倒房子取木石。 还有昨天我让大家接的雪水都冻成了冰,派数十人去把这些冰全部拿出来,稍微加热化成水。” 立刻有人领命去取水,很快,各种容器装着的水被运到了城墙上。 在边城将士的一波强有力的攻击下,西戎兵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后休整。趁此机会,云霞指挥将士们把水倾倒在四面城墙上,水附在墙上,开始慢慢结冰。 第994章 找箭 已经写好两封求援信,分别绑缚在两只鸽子腿上的云霞爹,放飞了鸽子过来,看到此情此景,明白了云霞的用意,这是要制造冰墙,让西戎人根本攻不上墙啊。 我的霞儿,简直是太聪明了! 刹那间,云霞爹胸中被骄傲和自豪填得满满当当。同时意兴飞扬,感觉刚才的愁思简直是庸人自扰。 云霞爹走近女儿,也学着苇杭的样子,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霞儿好样的!你把爹的过错给弥补上了。” “爹,那您现在不要再自责了,丢下包袱,轻装上阵。” 云霞见父亲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也开心起来。 “那爹就听我霞儿的,先去忙了。”云霞爹朗声说完,转头让自己身边的两个亲兵跟着云霞,由他们负责传达云霞的指令,自己则大踏步冲到正与西戎兵鏖战的将士们中去了。 他现在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一门心思去收拾西戎兵。 被云霞爹留下的两个亲兵亦步亦趋地跟着云霞,同大小姐一道检查城墙浇水的情况。 冰墙搞得差不多的时候,那帮西戎人休整好了,又嗷嗷叫着开始如潮水般冲了上来。 交战双方都下起了箭雨,箭矢你来我往,弓箭的嗡鸣声、与铠甲的撞击声、马的嘶鸣声、兵士的喊杀声,衬着四下并起的火光,以及城墙上下兵士们奔跑的身影,让索坦城陷入战争的泥沼中。 边城军过来时,所带的兵器辎重不多;而西戎兵人数众多,兵器配备充分,再继续下去,边城军的箭矢首先就要告罄。而那时冰墙还未完全成型,若是西戎兵强行攻城的话,恐难阻挡,毕竟敌我力量太过悬殊。 所以得想办法找到箭,而且要多多益善。 按理说,索力被逼得慌张弃城逃窜,城内未带走的兵器应该还有很多,箭矢自然也是有的。可是这两天在城里翻来翻去,还特地检查了是否有密道,或者洞穴之类的,结果愣是没找着。 肯定是索力那厮把兵器藏到了一个秘密地点。 云霞恨恨地想,这帮西戎兵藏兵器还真特么上瘾了,在梁县藏,在索坦城也藏,还特么藏得那么深,一点都不好找。 她决定到西戎兵的兵营,现在被征用为边城兵的兵营,再去撞撞运气,看能翻出点兵器不? “走,领着我到兵营去一趟。”既下决定,云霞立刻吩咐那两个士兵。 两人立刻恭然领命,引着云霞下了城墙,三人一起往兵营疾步走去。 路上碰见和两个兵士一起往城墙处赶来的小昆子,小昆子见到云霞,便跟另外两人说自己不走了,要跟着大小姐。 另外两人见过大小姐后自去了城墙,准备加入战斗中。 “大小姐,他们两个是喂马的马夫,听说城墙吃紧,便闹着要去帮忙。”小昆子指着两人的背影告诉云霞。 云霞心中感动,这便是勇敢的边城军人,正是有这样的军人,才有了边城雄师,有了战胜敌人的底气。 这么想着,她越发觉得该尽快找到兵器,好武装这些没有兵器的边城军人,好杀得西戎兵片甲不留。 四个人刚走进灯火通明的兵营,就见一个西戎兵打扮的兵士被两个边城兵士一左一右押送着走过来。 “我爹真的是东原人,我是向着东原的。”那兵士用流利的东原话跟两个兵士说。 “等见了长官再说,你要是敢打什么鬼主意,别想瞒过我们长官。”有个边城兵士斥道。 另外一个边城士兵先看到了云霞,立刻恭敬地跟云霞问好:“大小姐好!” 先前训斥西戎兵的士兵转过头来,见是大小姐,也马上给云霞请安,云霞还了礼,与他们寒暄了两句。 那个西戎兵突然就冲着小昆子叫了起来:“你是不是阿齐家那个小子?你还活着?” 小昆子的父亲就是被村里人唤作阿齐,所以他听了这人的话,立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西戎兵,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人是谁? 那人却高兴了,试图挣脱身边兵士的抓扯,想往小昆子冲过来。两个边城兵自然不让他冲过来,毕竟这人是西戎兵,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万一冲撞了大小姐就不好了。 被钳制住的那人挣脱不得,只得冲着小昆子喊:“昆子,我是你方大哥啊,就住在村东头,你以前还来我家里玩耍过的。” 小昆子记忆中的方大哥慢慢清晰起来,是了,这人就是与他同一个村子的方军,方大哥。方大哥的爹是东原人,但他娘是西戎人。 那时候他们村子与旁边的西戎人比邻而居,像方大哥家这种与西戎人结亲的人家不少。 在小昆子的印象中,方大哥的娘是个好人,对他们这些窜到方家去玩的小孩子很和气,还拿好吃的招待他们。 后来他们村子被西戎兵给血洗了,方大哥的爹娘都死了,方大哥也不见了,小昆子以为他早死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 “大小姐,他真是小昆子以前的邻居,叫方军,小昆子喊他方大哥。”看了看双手被扭着不放的方军,小昆子向云霞说明了情况。 云霞点点头,但也没有让两个边城兵士松手,方军身上可是穿着西戎兵服,所以她不得不谨慎。 迈步往前走,走到离方军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云霞问两个边城兵士是怎么回事?要把这个人抓到哪儿去? 一个兵士躬身道:“回大小姐的话,他一直闹着要见将军大人,小的们没有理睬他,他竟然想偷跑,所以把他给抓回来了。” “方大哥,您为甚么要偷跑?”一听方军不听招呼,小昆子立刻板着脸质问他。 “昆子,我想见将军大人,告诉他我要当东原兵,为东原效力。”火光下,方军一脸急切,几乎是吼着说完话的。 云霞看他的样子,似乎迫切想见到父亲,便抱着手臂问道:“你是东原人为什么要当西戎兵?” 方军梗着脖子回答:“我是被迫的,一个西戎兵杀进我家,一刀捅死了我爹,我娘拿命换来那个西戎兵的不杀我的保证,但他把我掳走,抓到了西戎军队来。这些年我逃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你娘拿命保证?西戎兵凭什么听你娘的?”云霞觉得方军所言不太合理,所以反问他。 “我娘是西戎人。”方军的声音一下降低了几度,不过他马上又抬起头,提高了音量继续说:“我娘是好人,我娘不会害东原人的。” “大小姐,方婶子是好人。”小昆子接过了方军的话头,站出来替他作证,证明方军说的话是真的。 云霞大致了解了,她明白,西戎的百姓中有很多人对东原是没有敌意的,即便是西戎兵,也有很多是被逼参加战争的。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挑起战争的西戎王和他的跟随者们,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膨胀的野心,打破和平,陷战争双方的黎民百姓吃苦受累,甚至失了性命,可恶至极,不能原谅。 方军刚才听身边的兵士尊称这位姑娘为大小姐,便猜想这位姑娘的身份定然很高,若是这位姑娘同意他见将军兴许有戏,所以热切盼着大小姐能发句话。却见大小姐不吭声了,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对抓着他的两个兵士说:“两位官差看过了我身上的伤痕,那都是我逃跑被抓回去被打伤的,求您二位替我做个证。” “不必了,我相信你。”云霞抬手制止了两个兵士说话:“带他去见我爹。” “大小姐,万一他是西戎人的探子怎么办?”有个兵士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云霞和声安慰兵士,转头又对方军说:“见我爹之前,有件事让你证明你愿意效力东原军,愿不愿做?” “愿意!愿意!”方军点头如捣蒜,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昆子听到他的回答,立刻咧着嘴笑了。 第995章 装备 方大哥还是他以前记忆中的那个方大哥。 此时见到村子里的人,小昆子就跟见到亲人一般,自然是希望亲人都好好的。 云霞也松了口气,就冲方军这个态度也能看出他说的话不似作伪,是西戎探子的可能性就小了。 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方军,无论怎么处理,都会让小昆子心里难受的。 “好!方军听令:我们现在缺兵器,尤其是弓箭,你带着我们去把索力藏着的兵器取出来。”云霞直接下命令,而且用了肯定句,就是要让方军没有机会去犹豫。 “没问题,跟我来吧。”方军挺了挺身子,回答得非常爽快。 两个兵士下意思地把紧捏着方军胳膊的手放松了一些。 得到方军肯定答复的云霞心中激动莫名,也开心得紧。 这是撞大运了啊! 到军营来的决定太正确了,一来便正好碰到方军,而方军又正好知道索力藏兵器的位置,巧得不要不要的。 看来老天爷都是站在边城军队这边的,得道者天助,便是说的这种情况。 她按捺住自己那颗欢跳的心,对方军说,那你前面带路吧。 两个边城兵士便一左一右地拉着方军,问他往哪个方向走? “城墙正门。”方军回答。 于是两个边城兵架着他转了方向,往城墙正门走去。 云霞一惊,难道索力这厮把兵器藏在了城墙上?可那么多兵器,城墙上不好藏啊。 她赶紧跟上,看看方军会带他们到哪里找到兵器。 小昆子也大概反应过来了,他冲到方军身边,扬起头问:“方大哥,兵器藏在城墙上的吗?” “是啊,就在城墙两边的角楼里的阁楼上。” “方大哥,您怎么知道的?”小昆子好奇地追问。 “昆子,你方大哥我是城墙上守兵,那天被城墙守军的头目带着去了索力那里,听到索力说要把李将军的弟弟亲自送到边城去。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索力最恨李将军,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帮李将军找人?一定是有诡计。 所以我就多留了心眼,想看看索力要做什么坏事。 结果那天晚上,正好该我值夜,子时换岗后,我回到住所躺下,一直在猜想索力反常的原因,所以就没睡着。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听见有人敲响了旁边城防头目的屋门,便悄悄起身,假装起夜,出去偷看。 原来是索力身边的副将莫瑟的亲随来把城防头目喊走了。 我悄悄跟上去,见城防头目随着莫瑟的亲随进了索力的院子。隔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们俩人身后跟了很多索力的亲兵,扛着箱子,抬着兵器一同出来。 看样子,这群人准备连夜把原来存在索力院子里的兵器转移了。 我一直尾随他们来到城墙根,看到他们把守城的哨兵都撵了下来,抬着兵器上了城墙。我爬到城墙附近最高的树上,看见他们进了角楼。 第二天我值岗的时候,就特别留意了角楼里,发现角楼顶上的楼板有移动的痕迹,所以我猜测,他们把兵器都藏在了那上面。” 方军倒也干脆,一五一十地跟小昆子说了前因后果。 在旁边听的云霞恍然大悟,原来索力这家伙把兵器藏到了最危险的地方,狗贼挺精明啊,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这个道理。 不是说索力这厮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吗?能想出这个藏法,看来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吧。 因为得到了兵器的下落,云霞也有心思想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不过,她脚下的步子却是越迈越快,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走,能早些到城墙上去。 她希望快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兵器取出来装备将士们。 “你们快点啊,那个姑娘和小昆子都走远了。”见云霞和小昆子已经跑到了前头好远,方军着急地催促起抓着他的两个兵士。 两个兵士加快了脚步,但同时也对方军直呼他们尊敬的大小姐为那个姑娘很不满。 “那是李将军的闺女,我们的大小姐,你直呼姑娘算是甚么事?”其中一个兵士捏了捏方军的胳臂,低声斥责道。 “对,记住,要恭敬地尊称大小姐。”另一个兵士接着教训方军。 方军听说是前面的姑娘竟然是李将军的闺女,吃惊不小。他虽然猜出这姑娘身份地位不低,但没有想到竟然是李将军的闺女。 李将军这个名字是让西戎兵胆寒的,却是让方军敬重的名字。 自从他亲眼看到西戎兵的刀插进爹的胸膛,娘跪地用西戎话苦苦哀求那些西戎兵留他一条性命,最后自己撞死保住他之后,他就暗自发誓要为爹娘报仇。 那几个西戎兵把他抓了壮丁,困在西戎军队中,他逃跑多次,可是天意弄人,每次都被抓了回来,没能逃出去。自然每次都会被毒打,有一次他遭毒打后被扔到了牢里,浑身伤痕开始溃烂,发高热,眼看都快撑不下去了,牢里有个被西戎兵抓来的东原老者偷偷塞给了他一颗药丸,才把他从阎王殿给抢了回来。 那个东原老者让他别再逃跑了,逃不出去不说,还会被打死的。 “可我不想在西戎军队里去打东原人,东原人也是我的同胞,我不能杀自己的同胞。”他有气无力,却态度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那你就留在西戎军队里,若是西戎与边城交战,你再想办法逃,逃到李将军身边去。”东原老者说完,从破烂的衣服夹层中又摸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说:“明天把这颗药丸吃了,你还年轻,听我的,好好活下去,会有希望的。小老儿快不行了,你替小老儿活着出去。” 当晚,方军的救命恩人便去了,方军支撑着爬起来,看到东原老者全身上下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他把救命的药丸给了自己,所以死亡的时间也提前了。 方军的眼泪淌下来,没完没了地流了很久。 那次从牢里出来后,方军就再也没有逃跑过了,他听了救命恩人的话,好好活着,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真的来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大小姐,他便像是看到了一个指路明灯,从今天起,他方军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他做梦都想开始的新生活。 “大小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小的以后就效忠于将军和大小姐了。”方军扯着嗓子大声说,尽情发泄心中的高兴之情。 云霞驻足,回过头来笑道:“那我便代表我爹和边城将士们,欢迎你。” 方军咧着嘴笑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角楼隐藏的阁楼上,几大箱箭矢被分发给了弓箭手们,其他兵器则给了城墙下待命的那些兵器在攻城战中损坏的,以及没有兵器的士兵们,让他们全都有了装备。 第996章 必败 西戎中军阵营里,索力把手中的蛇矛往地上一戳,暴喝道:“你们几个蠢货,放了这么久的箭,怎的还没把李勇钦的人拿下?” 被他斥责的几个负责打前锋的军官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不过心里都是大大的不服气,李勇钦的兵有多勇猛,难道你索将军不知道? 旁边的马车里,莫瑟探出头说:“索将军莫要慌,等李勇钦的箭用完,他们就无法招架了。” “滚回去,给老子继续放箭!”索力说完愤愤转身,上了马车。 几个军官忙滚走了。 “莫瑟,你说李勇钦会不会发现我们藏的箭?”在马车上坐下的索力问莫瑟。 刚才莫瑟的话提醒了他,让他开始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莫瑟欠了欠身,挪动了下身子,摇头道:“不会,那些兵器藏得那么隐蔽,他李勇钦又不是神仙,怎的会发现。” “也是,这是莫瑟你想出的好地方,一般人发现不了。”索力神情放松了下来,紧绷的唇还微微扬起,标志性的大鼻孔又朝向了马车顶棚。 莫瑟眼中透着寒光,抬手指了指马车外面说:“这次我们一定会打败李勇钦,我们兵多,粮草充足,就算是围,也要把李勇钦困死在城里。” 大概是抬手扯着伤处了,莫瑟说完话,接着就表情扭曲地痛呼了两声。 连莫瑟都表现出少有的自信,索力更加得意了,他把头往车板上一靠,放松的仰躺坐着,眯着眼睛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莫瑟也呼出一口气,他是个谨慎的人,今天有如此底气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直潜伏在索坦城外,负责打探的斥候带回来了好消息,李勇钦夺下索坦城后,并未从东原边城调动任何兵马,还遣了百余人回东原边城。 而大王这次慷慨大方,给了他们两万精兵,再加上索将军的大哥索拉大人送来的两千兵马,对付李勇钦的两千来人,那绝对是碾压般的优势。 基于这些,莫瑟觉得李勇钦这次大大失算,是自己作死,必败无疑。 索力想的却不是这些,他一心在憧憬莫瑟所说的胜利以及胜利后的封赏,到那时他一定会被大王看重,搞不好从此与乌其玛还就平起平坐了。不对,乌其玛的年龄比他大得多,最后还不是得让位于他? 嘿嘿,老子不就成了西戎的大将军了? 等大王一统东原,我索力可就光宗耀祖了,大王手下的第一把交椅,只能是我来坐。 索力越想越美,嘴巴不由得咧开了。 “报!”马车外突然传来急切的禀报声。 “干甚么?”突然被打断畅想的索力很不高兴。 马车外的小将身子僵了僵,他听出索将军的语气不太好,硬着头皮回答的声音都在发颤:“禀将军,箭矢要,要用完了。” 索力腾地一下站起来,头撞到了马车顶上,砰的一声响。 马车被他这么一撞晃动起来,把莫瑟的伤口再次扯痛了,这次痛得莫瑟大声叫了起来。 索力也顾不上头上撞起的包,从车门处跳了下去:“那么多箭矢都要用完了?你们这些蠢货再在干甚么?” “禀将军,是,是,李勇钦的兵,太,太扛打了。”小将吓得哆嗦,说话都不结巴了。 缓了缓的莫瑟再次探出头:“索将军,属下和您一起去前面看看吧。” 索力点了点头,让莫瑟去看看情况也好,或许能想出应对之策,眼看天就快亮了,这攻城战也已经搞了好几波,可是成效却不明显。 莫瑟在亲随的搀扶下出了马车,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亲随身上,与索力一起来到了前军阵营中。 两人站定,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城墙上的发出来的箭雨居然比他们这边的更密集,本来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就占了优势,再加上东原弓箭手命中率奇高,直接导致他们这边的兵士一排一排地射倒。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触目惊心,血腥的味道竟然冲鼻子,可见战斗的惨烈。 在中军的索力和莫瑟都没有料到前军打得如此艰难,刚才来禀报的几个军官,话还没说完,就被索力给臭骂了一顿,赶走了,所以不得而知是这般情形。 按照他们以前的战斗经验,派出这么多弓箭手攻城,对付只有区区几千人的东原兵,获胜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莫瑟皱着眉仔细观察了下,发现己方的弓箭手们都吓破了胆,直往后退,想远离李勇钦的弓箭手,逃到射程以外去。 这么做的直接后果便是,他们的弓箭根本就射不到城墙上,自然也伤不到李勇钦的兵半分。就算他们的人再多,弓箭再充足,也架不住这样浪费啊。 他正要与索力说这事情,扭头一看,索力黑着脸在旁边,抡起蛇矛开始打他面前的兵士:“你们这群废物,给老子冲上去,不冲上去就地格杀!” 要说的话堵在了莫瑟的喉头,惹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带动了伤口,搞得他脸色发白,冷汗直淌。 亲随忙帮莫瑟顺背,好一会儿莫瑟才缓过劲来,此时索力已经打倒了好几个兵士,那些兵士发出鬼哭狼嚎,场面看着更加混乱。 “索将军息怒。”莫瑟忙出声制止了再一次抡起蛇矛准备打杀的索力:“现在不是打他们的时候。” “怎么不是打他们的时候,老子早跟他们说过,赢了有金银珠宝,美酒和女人,输了什么都没有了,包括他们的狗命,结果呢?他们自己不惜命,还想拖老子下水,不打还行?反了他们了!”索力的大鼻孔冒着气,胸脯剧烈起伏,看养着着实气得不轻。 莫瑟示意亲随把自己扶到索力跟前,凑到索力身边说:“这是乌大将军的精锐之师,不能像自己的兵那样对待。” 梗着脖子,鼻子都快气歪的索力听了莫瑟的话,总算有了顾忌,把蛇矛插到了地上。可是他心中的火气依然烧得很旺,这一战再输的话,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很清楚,所以他比谁都希望能胜一场,速战速决的胜一场。 “莫瑟,你看看他们是干甚么吃的,射了这么几波箭,屁用没有,害得我们迟迟无法攻城,老子都快被他们气死了!” 见索力总算放下了兵器,莫瑟便转头吩咐一个兵士,把从伤兵身上拔下的箭拿过来给他看看。 双方已经对箭这么久,李勇钦不可能有那么多箭,莫瑟开始怀疑他们藏的箭被发现了。 索力听莫瑟这么一说,心中一突,难道箭有问题? 很快兵士举着一支箭过来呈给了莫瑟,莫瑟只看了一眼,便歪倒在了亲随身上。刚刚还说得那么肯定,结果立马被打脸,莫瑟又气又急,又一阵咳嗽。 索力抢过来一看,这不是他们的箭吗?箭杆上还有索坦城的记号。 “李,李勇钦,找到了我们的兵器?”索力又气又急,说话都不利索了。 莫瑟被亲随扶着勉强站直,点了点头,然后对索力说:“索将军,我们的人不能再与他们拼箭,要加快攻城。” “小的们,给本将军往前冲,杀了李勇钦,大王有重赏;要是不敢向前,老子的蛇矛也不会认人!”索力把蛇矛高高举起,大声呼喝。 “听索将军的命令,盾牌掩护射箭,投石机也一并往前,开始投石。”相对于索力的疯狂,莫瑟明显要沉着冷静得多,他让亲随代替自己大声发号施令。 很快,西戎兵调整了阵形,盾牌开路,如潮水般向前涌去。 因为索力在后面,西戎兵没有退路,想着左右都是死,便横下心来,攒着头冲向城墙。 城墙上,苇杭麻利地把箭搭上弓弦,瞄准,手臂一拉,箭就应声飞出去找最适合安放它的地方去了。 旁边负责给云霞递箭的士兵,马上又递上一支,他黝黑的脸膛在火光下泛着红,那红不仅是火光的映照,更多的是他激动所致。 能不激动吗?他身边这位萧公子,简直是神箭手,每一箭都能射中一个敌人,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对萧公子佩服得就差跪地了。 他无比坚信,西戎人会败得很惨。 小昆子和云霞跟着搬石头的队伍走上城墙,两人都搬了自己能搬动的最大石头,等把石头放在筐子里后,两人都疲惫不堪了。 “大小姐,您先歇一歇。”跟着他们一起搬石头的方军见大小姐又往城墙下走,忍不住出声喊了起来。 云霞两只手换着揉着胳膊,回头对方军笑道:“没事,我多搬一块石头,打败敌人就多一分希望。这么想着,力气就回来了。” 第997章 必胜 云霞边说边扬了扬拳头,转回头继续往城墙下走。 方军只觉得热血上涌,信心膨胀,眼底流淌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以后跟着李将军和大小姐,打仗必胜,爹娘的仇也能报了。 “方大哥,大小姐厉害吧?”走在他旁边的小昆子骄傲地扬起头,眨着眼睛问他。 方军点头:“厉害,大小姐一个姑娘家,不怕苦不怕累,我们这些儿郎们更要加把劲了。” 刚才大小姐的表现已经让方军佩服得紧了,所以对小昆子的话,立马附和,表示赞同。 两人脚下不停,边说边追着云霞,小昆子继续跟方军说云霞的好话。 “方大哥,大小姐不仅亲自上战场,还想出好些好点子呢。等有时间我慢慢讲给方大哥听。” “一言为定,你一定要记得跟方大哥讲。” 若不是现在是在战场上,方军一定拉了小昆子,让他赶紧讲。 再说城墙下的西戎军队,听了莫瑟的安排,在盾牌的掩护下,把投石机推到了打击射程之内,开始向城墙上投石弹。 索力的堂哥索拉送来的投石机,块头大,做工精良,投射大石弹又准又狠。 第一颗石弹打上去,砰地一声掉在城墙上,来不及躲开的几个士兵都被砸倒了,受了严重的伤。 伤员很快被送下城墙救治,候补的兵士踩着他们的血迹又站到了城墙上。 云霞爹拉开大弓,对准了站在投石机前面负责投石的投手,在他不远处,苇杭也对准了另外一个投石机的投手。 边城军中不乏神箭手,这次云霞爹带来的队伍中就有十多个,他们的箭也蓄势待发,准备把西戎兵中的投石手都给收拾了。 而由云霞改良的,在梁县大显神威的那种小型投石机前,专门训练过的士兵已经就位,等西戎兵靠近城墙就开始投石。 第一颗石弹取得了成功,索力都看在了眼里,那石弹飞上去,东原兵倒了一排。于是他立马得意大吼,命令兵士往前推进,继续投石弹。 于是西戎人的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石弹接着飞了上去,但是由于东原兵有了防备,杀伤力并不大。 在索力的催促下,投石机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第五颗石弹也投了出去。 只是第五颗石弹还没飞到城墙上,就砰的一声,撞在了城墙上飞下来的石弹上,两颗高速飞行的石弹竟擦出了火花,接着分别弹开,落在了城墙下。 巨响之后,城墙下的土地被砸了两个坑,石弹弹出坑中,滚到一旁才停了下来。 两个石弹的落地,也直接把正得意的索力给砸傻了,李勇钦也有投石机?他是怎么把巨大而且笨重的投石机搬到城墙上去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的投石机前,几个投石兵士都被飞箭射中倒地了。 “快,快让他们撤到后面安全的地方来。”莫瑟着急地嚷起来,嚷完后,伤口痛得他弯下了腰,嘴唇也直抽抽。 投石兵都要经过专门的训练才能胜任投石,这一下倒了几个投石兵,也就意味着这几个投石机暂时就没什么用处了。 索力气得把蛇矛直接掼到了地上,跳着脚大骂李勇钦太狡猾了,又骂自己的弓箭手都不中用,命令他们赶紧还击。 受伤的投石兵被拖了回来,有两个已经死了,一个被箭射中面门,一个正中咽喉,他们伤口流出的血都尚未干涸。另外三个也好不到哪去,一个重伤,两个虽然轻伤,但是都箭都扎在胳膊上,要想再投石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旁边的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啊!”远远看见投石机旁边的兵士傻了一样地躲在投石机后边,索力气得开骂。 那些兵士本来就是辅助投手的,操作投石机并不熟练,但是在索将军的喝骂声中,只得硬着头皮上。 结果两个兵士刚把石头装上去,就被箭射中;另外几个虽然胡乱把石弹投了出去,但不是投歪了,就是投得距离很近,唯一一个石弹勉强挨着了城墙,却没有造成一丁点的伤害,就掉到城墙根去了。 此刻天近拂晓,青光蒙蒙,已经能看清对面城墙上的人穿的铠甲颜色,索力更加着急了。 打算好的夜袭、奇袭,袭到天明都没没袭下来,自己的损失还不小,再这样下去,天亮了攻城就更困难了。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朝天鼻孔直冒气,整个人就跟要发疯了一般,来回暴走。 吓得他身边的亲兵都战战兢兢,个个都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走了几个来回,他拿眼看了看莫瑟,莫瑟按着伤口也不好受,于是索力操起手中的蛇矛,敲在身边的亲兵身上:“去,传我的命令,直接攻城!” 莫瑟没有阻止索力,射箭和投石机都起不了作用,只有靠人多的优势,试一试能不能直接突破攻城了。 “排好队形,盾牌掩护,攻城梯,准备。”莫瑟补充了一句,让索力的亲兵一并传令下去。 西戎兵很快整好队形,索力直接翻身上马,这次他要亲自上阵。 城墙上,一声令下,投石兵士待命,准备等西戎兵再近一点,送石弹给他们好好品尝品尝。 “霞儿,你把这个投石机改良后,好像效果还不错啊!”云霞爹笑着拍了拍投石机,用充满了赞赏的语气对云霞说。 小昆子抢过话头:“禀将军,效果不是不错,是非常好哩,在梁县的时候都立了奇功的。” 对将军所说的效果不错,小昆子觉得没有表达出投石机的功效,所以提出了异议。 将军拍了拍他的头说:“我都忘了,小昆子是见识过这种投石机的厉害的。” 小昆子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挺了挺胸脯回答云霞爹:“回将军的话,小昆子听梁县的聂大人说,大小姐改良的投石机堪称神器,现在用的又是大小姐继续改造过的,那就是神器中的神器了,不知道有多厉害呢!” 小家伙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比划着手势。 他的举动逗得云霞乐不可支:“小昆子,你就对我改的投石机这么有把握?” 小昆子立刻把头重重一点,极其认真地说:“大小姐,您改的这个投石机一定能打得西戎兵吱哇乱叫的。” “哈哈,说得好,那本将军和小昆子一起拭目以待,看看我霞儿改的神器大展神威!” 云霞爹说完,便重新拿起大弓,站到苇杭身边去了。 现在箭矢所剩不多,杭儿的箭术最好,准头最高,所以箭矢优先满足他的需要。有两个兵士专门负责给苇杭递箭,苇杭一直没停歇地在射箭,几乎是箭无虚发。 “杭儿歇一会吧。”云霞爹再次劝道。 苇杭正瞄准一个因为个子较高,冒出盾牌的西戎兵,所以并未答话,紧接着弓弦一响,箭应声而出,直冲那西戎兵而去。 第998章 应战 长箭在青色晨光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最后噗的一声刺进了那个士兵的额头。 箭的力道很大,几乎是刺入的同时,血喷涌了出来,士兵摇晃了下身形,啊的一声痛叫后,软倒下去。 那一团西戎兵立刻骚动起来,把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形也给搞乱了。 于是像黑色浪潮一般往前赶的西戎兵阵停了下来,就像潮水暂时搁浅在沙滩上,甚至开始退潮。 那些个子高的,吓得把盾牌举高遮住了头,却不知自己露出的脚又成了命中目标,当真是顾头不顾尾;而那些个头矮的西戎兵则暗自庆幸,因为个矮,被盾牌遮掩严实了,反而安全了不少。 正嘈杂混乱不堪的时候,骑在马上,押着前军冲锋的索力气得张牙舞爪,扯着脖子声嘶力竭地喝令大家不许后退,只能前进。 “把死人给我扔出去,尔等继续冲锋,谁敢不冲,老子当场斩了他,杀无赦!”索力用最大声音怒吼道。 铠甲下,盾牌上,就那么一丁点儿范围,苇杭居然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让城墙上的士兵们都张大了嘴巴,等了片刻才带着激动欢呼出来。 “射中了!” “那么远呢,又有盾牌挡着,萧公子老厉害了!” “萧公子是神箭手!” “就那么点看得见的地方都能射中,太了不起了!” “西戎兵吓死了。” …… “禀将军,这是末将有生以来见识到的最好箭法。”站在云霞爹旁边的一个将官拱手道,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对苇杭的激赏。 云霞爹听了唇角飞扬,眼底和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莫说你,我都难得见到这样的好箭法。” 说话的功夫,他仰头望向天空,在心里与先帝沟通:“先帝您看到了吧?您的皇儿是好样的,他长成了您心目中期待的样子。” 云霞、方军和小昆子抱着石头运上来,他们手中的石头可是索力提供的,是从索力的住所扒拉出来运到城墙下的。 方军看着索力的住所房子被推倒,想着索力要是看到,估计会气疯掉,心里就痛快。这不,他抱了个巨大的石头在怀里,还干劲满满。 刚才他们搬石头时,大小姐开玩笑说,这些石头、木料什么的以前给索力狗贼提供住处,犯了错误,今日悬崖勒马,等会再给它们的旧主人盖个坟墓,就算将功折罪了。 当时运送石头的士兵们都哈哈大笑,小昆子更是抱着石头,低头对石头说,走,跟着小昆子去立功。 想着这些,方军咧着的嘴就合不上了,脚下的步子也更加有劲。他深刻领会到大小姐说的那句:多搬一块石头,打败敌人就多一分希望。这么想着,力气就回来了。 现在方军的力气简直达到了巅峰。 三人把石头放在筐子中,见城墙上众人难得轻松,便问怎么了? 几个士兵七嘴八舌的把苇杭的英勇事迹讲给了他们听,小昆子一听,眼睛发亮,立刻一溜烟地钻进人群,去找苇杭去了。 而方军彻底化身为苇杭的崇拜者,拉着一个士兵让他指给自己看,要认识他们口中的神箭手萧公子。 顺着士兵的手,云霞也看见了苇杭,他正和旁边一个弓箭手在说话,侧脸对着这边。 晨曦中,身着铠甲的苇杭站成了一道风景线,英姿勃勃,帅气得不像话。 云霞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在这短暂的放松时光中,赶紧多看几眼苇杭好养养眼。 似乎是心有灵犀,苇杭说完话便转头往这边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云霞。 两人视线相对,云霞朝苇杭做了个点赞的动作,苇杭回了一个,大家都微微一笑。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说了千言万语般,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西戎兵又开始进攻了!”哨兵的示警声打断了云霞和苇杭的对视,也让城墙上的士兵们立刻各就各位,全面进入战斗状态。 方军和跑过来的小昆子汇合,又跟着云霞去搬运石头了,接下来石头攻击就要开始,多搬运一块是一块。 随着一通鼓响,黑色潮水般的西戎兵又朝城墙席卷而来,刚才被苇杭射中的那个士兵已经被抛到了一边,步兵走过之后,后面的骑兵的马蹄直接踩到了他的尸体上,很快就被踩得稀烂。 若是走近去看,可以看到那个士兵血糊糊的脸上,一双眼睛竟是大睁着,死不瞑目,很是骇人。 仗着人多的优势,西戎兵逐步推进到了城墙下,虽然不断有被箭射翻的士兵倒地,尸首也越积越多,鲜血横流,很快被冻来凝固在地上,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 “投石!”云霞爹大手一挥,沉着下令。 几个投石机同时动作,石弹嗖的呼啸而出,飞向了城墙下的西戎兵阵。 正感到快接近胜利的西戎兵被从天而降的石弹雨砸懵了,不过也是眨眼功夫,他们就开始哀嚎起来,死伤无数,整个阵型大乱。 就连后面的索力都觉得不可思议,就算东原人有投石机,可他们从城里能找出多少石头呢?所以索力认为李勇钦的投石机也就能投那么几下而已。 看现在这个阵仗,东原人的石头好像多的是,源源不绝。 但此时他没工夫去想东原人的石头从何而来,举起蛇矛刺向一个往回跑的兵士,黑着脸大吼道:“尔等谁敢临阵脱逃,就如他一样的下场,给我继续冲锋!” 索力的淫威让西戎兵士们退无可退,只得又继续往前冲,只不过往前冲的每一小段距离,都是他们的同伴死伤换来的。 最后冲到墙根下的西戎兵,还没有来得及缓口气,石头、木头又从头顶滚落,再一次消灭了他们中的一部分。 一直催促他们去送命的索力,却在安全的地方勒住马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索力眼看着自己的兵士总算推进到了城墙下,只要登云梯架上,一部分人攻上去,他们就能夺回索坦城了,干掉李勇钦的东原军队。 这会儿,也就有了心情和闲暇重新思考刚才他没想通的问题,遂问身边的亲兵:“你说说看,李勇钦在哪儿找来这么多石头?” 亲兵想翻白眼,心中叨咕我哪知道啊?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因为他不得不回答索力的问题。 其实他了解索力,这人吧,除了一身蛮力外,脑袋其实笨得很,便想编个理由先把索力糊弄过去。 不过,他听到城墙下又传来呻吟哭喊声,下意识地看向那边,见密密麻麻的石头、木头纷纷砸落下来。那些石头竟然是,是索将军住所房子专用的石头。 第999章 消灭 亲兵立刻明白了,他转身对还在鼻孔望天思考的索力说:“禀报将军,他们八成是把将军府,您的住所,给拆了。” “甚么?”索力暴喝一声,从马上滚了下来。 亲兵正要解释,就被索力狠踹了一脚。 捂着被踹的臀部,亲兵忙不迭地跟索力点头哈腰:“索将军请息怒。” 鼓着一对牛眼的索力愤然道:“你为甚么要这样说?” 亲兵声音放得很低:“禀,将军,您看,那石头的颜色,便知。” 此时天光大亮,索力被亲兵提醒,仔细看了看那些从城墙上滚落下来的石头,心下已经明白亲兵说的是对的。因为他的住所用的石头与众不同,是特意从王城运来的石头,颜色比城里其他房子用的石头要浅的多。 李勇钦,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确认自己的房子被拆除,索力恨得牙痒痒,就差没跳脚了。但是现在无法奈何李勇钦,他只能在心里耍狠。 看完石头,再看兵士,又有好些兵士被石头砸,砸死的,受伤的不少,索力的大鼻孔嗤嗤出气,冒着白烟,人都快炸了。 “索,索将军,您看那城墙。”索力的亲兵脸上写满了惊奇,又结结巴巴地说。 本就一肚子气的索力,没好气地看向城墙,脑中还想着找亲兵出出憋着的气,结果看清城墙的那一刻,他瞬间石化了。 天,那城墙竟然覆盖了一层冰,成了冰墙。 而城墙上,云霞爹抛下石头的同时,也看清了浇在城墙上的水结成了冰,让整片城墙看起来晶莹剔透。 兵士们自然也发现了,他们欢喜地嚷了起来。 “结冰了!” “哈哈,这样墙滑得,那些西戎兵根本就爬不上来。” “大小姐的办法就是巧妙。” “可不是嘛,大小姐是仙女下凡,收拾西戎兵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将军大人把大小姐培养得好啊。” “将军大人好福气。” 一群人说说笑笑,手中的石头照样往下扔个不停,而且越扔越带劲。 城墙下的西戎兵被石头雨痛打,退又退不得,被砸死的倒地去见了阎王,受伤的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索力呆愣了一会,掉转马头,拍马向莫瑟所在地冲去,他要让莫瑟看看这冰墙怎么破? 莫瑟从马车上下来,被亲随扶着往前走了一段,想看清楚一些。 “莫瑟,李勇钦这个狡猾的家伙,想出这么一招。”索力跟在莫瑟身边,恨恨地骂。 莫瑟看清楚了,索坦城墙一夜之间大变样,仿若是冰雕出来的,矗立在前方。 他的心也跟这城墙一样,结成了冰。 完了,这城不容易攻下来了。 索力还在旁边大骂李勇钦,又是啐,又是跳脚,莫瑟只觉得耳朵嗡鸣,头痛难受,伤口也来凑热闹,搞得他出口气都疼。 骂完李勇钦,索力总算想起了正事,催促道:“莫瑟,你快想想办法,我们马上要攻城了。” 索坦城在修建的时候为了守城考虑,把城墙修得坚固而且高大。这个引以为豪的优点现在却变成了他们攻城最大的拦路虎。 登墙梯与城墙头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滑溜溜的冰墙,或许爬上去的兵士还可以抓住墙砖跃上墙头,从而登上城墙。可如今却不成了,那段距离兵士们根本无法逾越。 另外登墙梯架在墙头也很困难,靠都靠不稳不说,而且还在李勇钦的石头攻击下,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他意识到,他们的队伍危矣,除非放弃攻城,可那样大王绝对饶不过他们。 所以莫瑟皱着眉,有气无力地回答了索力的问题:“索将军,我,我觉得这次是凶多吉少。” 索力的脸一下黑成了锅底色,一双眼睛随之瞪成铜铃,脖子上的青筋暴突,似乎下一刻就要裂开了,而他的手直接拍在了莫瑟的肩膀上,也不管莫瑟是个受伤之人,拼命摇晃并追问道:“莫瑟,你甚么意思?难不成就不攻城了?” 莫瑟差点被他摇昏过去,身子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白着一张脸说:“索将军,容属下,再想想。” 得到莫瑟的保证,索力才从狂躁中抽离出来,关心莫瑟的话没有半句,只是催命般的让莫瑟赶紧想辙。 莫瑟忍着想打索力的冲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尽快想出办法。 城墙下的西戎兵还在减少,不过有一部分已经开始架登墙梯了,不过,刚爬上架起的登墙梯,登墙梯就往下滑,梯子上的西戎兵尖叫着掉了下来。 没办法,他们只得多几个人扶着梯子脚,勉强让一个兵士先爬上去。 爬上去的兵士若是侥幸逃脱了石头的攻击,滚烫的热水的浇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达梯子顶上,把手放在冰墙上想往上爬,瞬间的凉寒和滑溜,几乎让兵士的手当场麻木,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城墙上的长枪等兵器就到达头顶,要么把他们刺死,要么就挑下梯子,直直坠落下去。 偶尔有一两个生猛的兵士上了城墙,还没站稳,就陷入城墙上边城兵士的汪洋大海中,死得非常迅速。 莫瑟也看见了兵士攻城的艰难,而他确实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索性横下一条心,直接倒地,装着昏迷过去。 见莫瑟昏倒,莫瑟的两个亲随连忙跪到了索力面前:“禀索将军,莫副将的伤太重了,求您让随军大夫来救救他。” 接近崩溃的索力也没有办法了,只得命人去招来随军大夫抢救莫瑟。 他则抓起了蛇矛,不管不顾地上了马,命令中后军所有将士都跟自己冲,往城门冲。 索力清楚,若是不夺回索坦城,他难逃惩罚,甚至可能丧命,所以豁出去了,就算是用这些兵士的肉身,也要把门给撞开了。 瞬时间,黑潮涌动,烟尘弥漫,夹在兵士中间的索力如同饿狼一般,叫嚣着靠近了城门。 “杭儿,索力就交给你了。”云霞爹手举大弓,郑重交代。 “您放心,索力的命,我的箭要定了!”苇杭搭上弓箭,瞄准了那群黑潮中的索力。 云霞爹放心了,继而转头发令道:“其他的弓箭手,准备!箭不多了,大家尽量命中目标。” 弓箭手们齐声应是,搭箭上弓,蓄势待发,只等敌人近些,再近些,便放箭。 云霞爹也对准了目标,那高速移动的目标越来越清晰了。 这时,方军和另一个兵士抬着一桶滚水上来,倒入缸中,正要转身又跑一趟,被大小姐叫住了。 大小姐吩咐他站到了弓箭手的身边,向他们指认穿着什么盔甲的人是哪一级别的头领,好叫将士们擒贼先擒王。 方军听命行事,弓箭手们按照方军的提示,发箭击杀西戎军队中的各层头目,效果奇好。 这边云霞爹射中了一个比索力低一级的将官的同时,苇杭搭上了第三支箭。 索力这家伙一直在横冲直撞,就连他自己的兵都被他的马踩踏,所以前两只箭没有射中。 而此刻索力也发现了城墙上的箭都是有针对性的,先射的是他手下的将官,所以从马上跳了下来,隐在了士兵中。 对于苇杭来说是增加了难度,但是索力长得牛高马大,头盔也与兵士的不同,所以还是能发现的,在他没有想出换掉头盔之前,必须把他解决掉。 苇杭屏住呼吸,把箭对准了索力。 因为没有马,索力的速度降下来了,苇杭心中暗喜,他把箭随着索力移动的方向调整,寻找最佳时机。 索力在兵士中狂叫推进,一张脸狰狞而扭曲,城墙大门近在眼前,再加把劲就能到了。 城墙上的箭也发得稀了,看来李勇钦没有箭了,那还等什么,小的们冲啊。 索力扬了扬头向城墙上看来,隐在城堞后的苇杭笑了,机会到了。 嗡的一声,箭离弦,呼啸着冲破长空,一眨眼就到了索力的面前,箭直接插进了索力的咽喉,一股血污冲天冒出,溅到了旁边的兵士身上。 第1000章 败局 索力发出一声呜呜怪叫后轰然倒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索力身边的兵士们脸都变色了,他们下意识地躲闪开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索力倒下。 大概过了几息的功夫,被喷了一脸血的那个兵士抖抖索索的蹲下身去,探了探索力的鼻息,向大家摇了摇头。 索力已经没有了呼吸了。 刚才还像一个恶鬼一般驱赶着他们往前冲的索将军,这就成了真正的鬼了? 这些兵士心情复杂,除了恐慌之外,竟然还生出一丝欢喜,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恶鬼走了,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呢。 不过也就一转念的功夫,这些兵士就乱了起来,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往前冲是送死,干脆往后跑吧,于是乎,西戎兵的黑潮突然就转了方向,往后涌去。 在城墙根的兵士见了也丢下登墙梯抱头鼠窜,只可惜了那些在梯子上爬的兵士,高度不高的还好,跳下去没命的逃了;爬得高的兵士就惨了,梯子没有人帮着稳住,直接倒下去,摔伤的发出痛苦的哀嚎、跌死的重叠在前面死去的兵士硬邦邦地的尸首上。 城墙下污血横流。 已经醒过来的莫瑟,刚下马车,就接到兵士慌乱的战报,得知索力已死,这次真的昏了过去。 几个亲随吓得扑到躺在地上的莫瑟身边,如今一团混乱,莫副将便是他们的主心骨,千万不能有事啊。 所以一人死死掐住莫瑟的人中,一人声嘶力竭地喊在不远处的随军大夫。 随军大夫被莫瑟的亲随抓了过来,还有几个将官也围拢过来,等随军大夫给莫瑟扎了一针后,莫瑟悠悠醒转。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残局和败局,莫瑟巴不得自己不要醒来。 因为他也没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莫瑟此刻愁云满面,两万多精兵呐,现在恐怕只有七八千人了,再想攻城是不能够了,但是回去王城,迎接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在心里哀叹的时候,跑回来的兵士们就像是逃难一般,直接越过他们往后面跑去了。 “快,把他们给拦住!”莫瑟着急地命令那几个将官。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呛咳,痛得脸色阵白阵青。 那几个将官慌忙赶去拦阻,可是只顾逃命的兵士哪里听得进去,依然胡乱往后狂跑。 几个将官只得抓了自己身边的逃兵,学着索力的样子直接杀了,才震慑住了那些只顾逃亡的士兵们。 他们住了脚,蔫耷耷的往回走,颇有才逃离狼爪又落入虎穴的悲哀。 见士兵们听了令,几个将官松了口气,要是这些兵士真的造反不听命令,他们可就麻烦了。 于是开始整肃队形,清点人数,一通忙乱下来,才发现两万多人只剩下不到五千了。 几个将官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这次败得太惨了,回去如何在大王面前交代?先前他们还在庆幸自己保住了性命,比起那些丢了性命的同伴,算是运气好太多了,可现在看来,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大王一气之下,迁怒他们,家人连坐都有可能。 大概都想到了这一层上,几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得不能再蔫了。 但他们也想不吃什么好法子,便苦着脸回到了莫瑟面前。 为首的将官朝莫瑟拱了拱手,汇报了清点情况。 莫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不足五千,还是心下一震,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莫副将,接下来怎么做?”另外一个将官眼巴巴地望着莫瑟发问。 最高统领索力已死,现在只有莫副将出来撑起场面了。不过这些将官倒是听过莫瑟的贤名,知道他比索力有谋略。于是乎,一筹莫展的几个将官就把希望寄托在了莫瑟身上。 莫瑟没吭声,抿着唇,眼神飘到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将官想再问,又怕惹恼了莫瑟,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罢了,天塌下来还有比他高的人顶着,眼面前不是还有莫副将么,他着个甚么急啊? 刚开始,索力的死和这场注定输的残局让莫瑟无法接受,但冷静下来后,他的心思又活泛了。 他还不想死,他的才能远远胜过索力,索力除了横冲直撞有什么啊?不就是仗着他爹的阴庇吗?而他要不是被可恶的索拉捏着了家人这个软肋,会斗不过索力这个蠢货? 这次索力死了,死在李勇钦的手上,和他莫瑟没有半点关系,索家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他身上。 所以,这事对他来说,反而成了大好事。 或许是他出头的机会。 莫瑟压抑住心中汩汩冒出的欢欣,忍着伤口和头痛的双重折磨,开始认真思考,为他自己的前程想办法。 城墙上,云霞爹、王泽和苇杭被众人围着,欢呼呐喊声不绝于耳。 刚才索力被射中,西戎军一下就溃败了,众将士们在城墙上看得清楚,西戎军丢下的尸体比逃跑的人多得多,也就是说他们只用了两千人,就干掉了数倍于自己的西戎兵。 不,两千人都不到,还有好些候补的没上场呢。 剩下的西戎兵也就几千余人,要想再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怕是不能成了。 若是把胜利分成十成,这场仗的赢面已经算是七八成了。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开心,直接冲向了带领他们取胜的英雄们,算是提前庆祝胜利。 “这次杭儿立了首功!”位于圈子中心的云霞爹笑得眼睛都眯缝了,拍着苇杭的肩膀对将士们说。 将士们深以为然,皆点头称是。 “苇杭不敢领功,将军大人、副统领大人指挥得力,众将士们齐心协力,一举取得了胜利,所以功劳是大家的,人人有份!” 苇杭的话让众将士们对他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他们商量了下,一起高声喊道:“射杀索力,首功必须是萧公子的。” 声音出奇整齐,振聋发聩在城墙上盘旋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苇杭说不过这么多张口,只得微笑着听大家喊口号,陪着大家肆意宣泄胜利的喜悦。 接下来,云霞爹围绕着刚才的战事和将士们一道讨论,总结经验教训,这是边城军的传统,他们非常善于从每一次战役中提炼出有用的战术战法,用于下一次的战斗中,所以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这一番兴致勃勃的讨论下来,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退避到一里开外的西戎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王泽四下看了看,没有见到云霞,便抬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将士们正高兴,王泽示意了几次才安静下来。 “尔等莫忘了,我们还有个大功臣呢。” 王泽笑着提醒大家,众人马上反应过来:“是大小姐!对,大小姐也是大功臣!” 于是大家都到处寻找云霞。 云霞爹也一拍脑袋,对了,霞儿呢?苇杭对云霞爹拱拱手说:“适才她和小昆子一道在搬石头,我马上去找找她。” “好,杭儿快去找她,找到了我这个当爹的要当面表扬下她。” 此时云霞正带着父亲的两个亲兵以及小昆子,在方军的带领下来到了索坦城的粮草仓库前。 几个人站定,云霞看向了这个偌大的粮草仓库。 第1001章 预防 边城军接手这个粮食仓库,安排了守卫。 守卫兵士见大小姐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云霞和他寒暄了几句,便说自己要在这个仓库周围转转,看看具体情况。 兵士恭然答应,兴奋地带着大小姐绕着仓库走了一圈。 云霞为什么会来这个仓库,皆是因为方军的一席话。 刚才她和方军聊天了解到莫瑟这人很有心机,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方军还跟她讲了莫瑟在剿灭旗王的战役中,立过几次功,如何立的,云霞感叹这家伙还真是狡猾,想的那些招都是狠辣的,但却是有奇效的招数。 她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索力这厮不足为惧,可莫瑟这厮却不得不防。 城墙上的战事基本已分胜负,西戎兵退了下去,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无法再组织进攻了,云霞得了空,便琢磨起莫瑟会怎么做这件事情来。 她把其他事情都理了理,又把莫瑟可能采取的措施猜了猜,受了莫瑟火烧旗王粮草的启发,她心内一动,担心莫瑟会故伎重施,所以便让方军带她到粮草仓库来看看。 这个仓库很大,但却是建在南城墙的附近,而南城墙外面有个山坡,要是火烧的话,西戎人从外面的山坡射燃着火的箭进来,只要有几支箭的火星落在草料棚上,还真容易烧起来。 就像刚开始对阵的时候,守南城墙这边边城士兵中箭的明显比其他三面城墙的多,就是因为敌人爬上山坡射箭的缘故。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必须做好预防措施才行! 云霞在心里喃喃,一边走一边开始想应对之策,那边苇杭则在四处找她。 能把索力射杀,让西戎兵彻底乱了阵脚,加速溃败,他也很高兴,急切想和云霞分享这份开心,同时也想当面夸夸云霞。 说起来,这次最大的功臣非云霞莫属。 是云霞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用冰墙这么一个奇妙的法子化被动为主动,为胜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苇杭心中对云霞的正如滔滔江水在汹涌翻腾,自己心爱的姑娘就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英雄。 “见过萧公子!” “萧公子好!” “萧公子要去哪里?” 下了城墙,沿途都有兵士跟他打招呼,苇杭也礼貌回应,然后问他们见到大小姐没有? 一直问了好几个兵士,才有人说看到大小姐往南边城墙处去了,苇杭立刻往南边转去。 少年疾步走着,好看的一双剑眉上挑,眼波中摇曳着星辰碎光,俊朗的脸上笑容流光溢彩,加上他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更显得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气场强大到引人侧目。 被云霞爹安排跟着管粮草辎重的将官一起的举廉,与兵士一起巡逻,拐过弯来,正好碰上云霞几人。 “小师妹,你怎么来这里?” 看到小师妹,举廉很是高兴,忙冲过来跟云霞打招呼。 “举廉兄,我正好有事情要跟督运大人讲,你带我去见见他,好吗?”云霞正说去找督运,举廉这个向导就出现了,于是忙跟他提要求。 举廉自然是非常乐意帮忙,马上前面带路去找督运大人。 督运大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姓钱名鑫,名字与他这个钱粮官的职位倒是很配。云霞听父亲说起过钱督运,是个办事仔细可靠的人,所以父亲才把管钱粮这个重要的差事放心交给了他。 钱鑫正在和下属在议事,这次接管了索坦城的粮草仓库,他亲自带着手下清点造册,把库存物资都摸清楚了。结果西戎军队反扑,两军对上阵,所以钱鑫招了属下们,安排粮草物资补给事宜。 “好,大家就按照这个方案去做,一定要确保前方守城将士们的补给适时足量。” 战时一切都要讲速度,钱鑫问了问属下有没有困难,属下们齐声回答没有后,他便简洁的下了命令,然后大家就散了,各就各位去做事。 钱鑫也准备去城墙下看看,一抬头,就见大小姐带着几个人往这边走来。 他忙迎上前去:“大小姐,您有事来找属下?” 刚才将军亲自下命令,让他们这些将士听大小姐的安排,所以钱鑫自动代入,把云霞当作了自己的上官。不过他这声属下却是口服心服的,大小姐为边城军队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还有先前大小姐想出的冰墙之策,那简直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钱大人,您可别这么说,云霞担待不起。您是我的长辈呢。”被钱鑫这么恭敬地尊称,让云霞特别不适应。 钱鑫却不觉得,他有力的朝云霞拱了拱手,笑着说:“大小姐当得起,将军之令可不是儿戏,属下定然听命于大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尽管吩咐。” 云霞见钱鑫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确实有急事,所以便没再纠结在称呼上,对着钱鑫点了点头说:“正有要事跟钱大人商量。” “大小姐请讲。”听到有要事相商,钱鑫一下肃然,站直了身子正色道。 举廉、小昆子、方军等人都静静地立在旁边,他们也好奇云霞要做讲什么,不过,他们认定不管云霞要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只要需要他们出手帮忙,他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立刻撸起袖子就干活去。 “钱大人,我刚才看了看粮草仓库,离城墙很近,而且城墙外边是山坡,若是西戎兵摸到山坡上,往城里放箭,有那么一两支点着火的箭落到仓库顶上便会引燃棚顶,烧起来的。”云霞指了指身后离城墙最近的棚子说。 钱鑫有些犹疑地说:“西戎兵还想夺回索坦城,不会把自己的粮草场给烧了吧?” 旁边的方军听了云霞的话,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大小姐刚才要细问莫瑟用火攻旗王粮草的事情,原来大小姐是在担心莫瑟用火攻城里的粮草仓库。 他的心猛跳起来,莫瑟那个狡猾的家伙还真可能会这么干。 “索力那厮有勇无谋,或许不会这么干,但是索力已死,现在莫瑟是实际指挥,这人的鬼点子多,现在手下的兵又折了七八成,他要扳回一些局面,便只能动歪脑筋了,我们不得不防。” 听了云霞的解释,钱鑫也重视起来,大小姐说得不无道理。 他默了默,抬起头道:“大小姐,属下这就派人加强巡防,再准备充足的水,若是烧起来,第一时间灭火。” “好,不过我估计莫瑟会趁天黑再行事,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把损失降得更低一些。”云霞胸有成竹地说。 “大小姐您一定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样,您吩咐,属下即刻照办。”钱鑫从云霞的口气中听出了端倪,心一下就定了,于是拱手请云霞下令。 “钱大人这里还能召集多少人?”云霞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开始安排。 钱鑫这里的兵士基本上都被调去城墙那边了,留下的都是文弱的属下,合起来还没有两个巴掌的数。于是在心里算了算,为难地朝云霞伸手比划说,加他和王举廉一共才七个人。 “西戎兵暂时没有动静,马上着人从城墙那边抽些人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苇杭扬声说道。 第1002章 诡计 “苇杭兄,你怎么过来了?刚才你的表现太棒了!”云霞转头看向苇杭,竖起了大拇指,一双晶亮的眼睛中柔波潋滟,好不欢喜。 举廉也已经知道了苇杭射中索力的事情,一把抓住苇杭:“苇杭,你立了大功啊!” 钱鑫也笑着朝苇杭拱手:“萧公子堪称少年英雄,由不得人不佩服哪!” 被大家一夸,苇杭倒不好意思了,笑着说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那是,这样的大好事还不得跟长了翅膀一般到处飞啊!”举廉抬手搭在了苇杭的肩膀上,笑着回答了苇杭的疑惑。 苇杭抬眼看到云霞点头附和举廉的话,心里甜滋滋的。 不过他很快转回正题上来:“云霞要人是要搬运粮草吗?” 云霞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笑着说是。 更在心里为苇杭点了个赞,啥都瞒不过这位仁兄,他就是这么聪明灵透,一点就明白了。 钱鑫被苇杭的话提醒,立刻恍然大悟,自己只想着事后解决,大小姐却想的是事前预防,不愧是聪明似仙女的大小姐。他也为自己的糊涂不好意思,忙拱手道:“大小姐,萧公子,那属下先去调兵过来。” 对面西戎兵没有动静,还向后撤了一段距离,云霞爹见城墙上暂时无甚危险,便安排了哨兵密切关注敌军动向,让其他兵士都赶紧去休整休整。 刚才的战斗,兵士们都拼尽了全力,大家憋着一口气不觉得,现在真正松懈下来,确实疲累得紧。 于是都听从将军的命令,分批下城墙休整歇息,吃些东西、喝点水补充体力。 不过,大家还是关心着城墙上,所以都未走远,就挤坐在城墙根下,有的兵士甚至直接睡在了地上,彻底放松自己。 立刻有热茶、点心送过来,递到兵士们的手中。大家说笑着喝茶吃点心,胃里温暖舒服,心里也敞亮爽快,体力很快就恢复了。 不知哪个兵士起了头,说起刚才的战事情况,这下话匣子被彻底打开,停都停不下来。 大家说得兴致勃勃,有些士兵甚至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因为刚才的仗打得太爽快了!打出了边城军的气势,打出了边城军的威风,两千士兵就生生打败了数倍于他们的西戎军,这样以少胜多的战事,如何不值得骄傲?不值得说道? 当然,士兵们说的最多的还是将军和大小姐,萧公子,他们是真正的功臣。 云霞爹沿着正面城墙走了一遭,挨着关心了留在城墙上的哨兵才停了下来,望着对面的死气沉沉的西戎军,嘴角噙上了一抹笑。 西戎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若是这些家伙还要死心眼地留在这里,等边城援军一到,两面夹击,他们会死得一个不剩的。 收回视线,云霞爹转身信步向城墙下走来。 刚下城墙,就见好些士兵围着钱鑫,争先恐后地表示要去。 他不知道钱鑫要把士兵们带去干甚么,所以扒开人群,想挤进圈子中去。 正兴致昂扬的士兵们见到了将军,赶紧闪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钱鑫已经开始点兵了,大家都太热情,点到的高兴欢呼,没点到的直接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要求:“钱大人,还有属下。”“钱大人让属下去吧。”“钱大人别忘了属下啊!” “钱鑫,你这是要他们去做甚么?”云霞爹开口问。 钱鑫这才转头看见将军,忙转身朝云霞爹拱手施礼:“回将军的话,属下是奉大小姐的命令来调些兵士去搬运粮草。” 听说是云霞的意思,云霞爹便没说什么,只让钱鑫赶紧把人找齐。 他要跟着钱鑫一起去看看。 西戎军中,莫瑟侧卧在马车里,背后塞了个大靠枕,闭着眼睛,维持着一个姿势好半天没动弹。 马车外,几个将官嘀嘀咕咕一阵,现在嘴都快说干了,也就闭了口。 虽然莫瑟不言不语,但是脑袋却没闲着,他想了好些个方案,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推翻。 最后,他决定拼一把,用火烧粮草仓库,你李勇钦不让我们攻城,那就把你的粮草给烧了,看你还能坚持几天? 想通了,他就让亲随把自己扶起来,撩开马车帘子,看向了南面城墙旁边那个山坡。粮草仓库离城墙不远,在坡顶放浸过油,点着火的箭,把粮草仓库烧起来还是很有可能的。 莫瑟为自己的这个点子感到得意,李勇钦万万想不到我会来这一手吧? 他目色沉沉,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扶我出去。”莫瑟命令亲随,现在有了初步打算,他的心情大好,连带着伤口的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也有兴致出去透透气了。 一钻出马车,那几个将官立刻围住了他,纷纷问他是否想到了好办法。 莫瑟干脆利落地点头说是,几个将官就跟要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全都兴奋起来,赶紧追问莫瑟是什么办法。 “办法等会说,现在先办正事,你们谁的字写得好?”莫瑟却卖了个关子,转而在他们中间找字写得好的人。 几个将官不知莫瑟是什么意思,互相对望了一眼,推推搡搡地选出了一个人来。 在亲随的帮助下莫瑟坐了下来,又让亲随搬来个行军几案,找来笔墨纸砚,那个被推举出来的将官这才明白,敢情莫副将是要叫他写东西。 莫瑟也没有办法,负责写文书的兵士被箭射死了,只有临时抓个人来写文书了。 等亲随准备妥当,莫瑟便喊那人开始写,他口述。 在莫瑟的授意下,一封言辞恳切地认错信写好了,莫瑟拿去读了两遍,才叫亲随放入信封中,封了口。 接着唤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兵士来,让他们快马加鞭把信送回王城。 信中除了认过外,还粉饰了许多内容,什么李勇钦用阴谋加害了索将军,自己受伤无法冲锋上阵之类的话,重点还强调了自己接手之后,兵士只剩了不足五千之数。但是他绝不认输,定要与李勇钦决一死战。 当然,最后也附上了一句,一切听大王命令。 莫瑟打的主意是大王见信后要么召他们回去,要么增派援兵,总之他是把责任都撇清了,大王应该不会再怪罪到他的头上,而索力已死,大王即使迁怒于索力也没有办法了。 这样一想,莫瑟越发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他莫瑟就是聪明,总能想出办法来化解不利,哪儿像索力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只知道发疯一样打打杀杀,这些年要不是我莫瑟,他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哼,像索力这样的人都能做大将军,我莫瑟为什么不能,保准比索力做得好! 战报送走了,了了莫瑟的一桩心事,他便开始部署晚上偷袭粮草仓库的任务。 第1003章 破计 莫瑟在打鬼主意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索坦城里的边城军,已经开始针对他的诡计行动起来了。 人多力量大,短短半柱香的功夫,离城墙最近的那座仓库里的东西,已经被搬出了不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存放起来了。 因为干得热火朝天,云霞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便走到角落处掏出一张锦帕擦汗。擦完抬头看时,发现苇杭就在她的对面,也是满头的汗,因为穿着铠甲,却无法从怀里摸出汗巾擦汗,顺势用手抹了抹。手上的灰尘弄到脸上,脸上便花了。 云霞见到帅哥的俊脸蒙尘,自然要出手相助,正好她身上带有多余的锦帕,于是她便就走过去,拿了另一张干净的锦帕给苇杭,让他擦汗、擦灰。 苇杭受宠若惊,但是却没有伸手来接。 云霞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还在固守男女授受不清的礼节,担心她的清誉受损。 于是狡黠一笑,故意逗苇杭:“苇杭兄不接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擦汗么?” 旁边的小昆子听了,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苇杭一张脸瞬间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连耳根都红透了,头更是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 “那就拿着吧。”云霞把锦帕又朝苇杭递了递。 “不,不用。”某人尚在不知所措之中,但是本能的立马再次拒绝。 云霞差点笑出来,好不容易才憋回去。她故作嗔怪道:“苇杭兄还真是要我帮你擦汗啊?那好吧,我来帮你擦。”说完趋前一步,作势要帮他擦汗,唬得苇杭再也顾不上其他的,飞快地从云霞手中抢过锦帕跑开了。 还好这里只有他、云霞和小昆子三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可不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对云霞有一丁点儿不利的事发生。所以还是三十六计,先走为上吧。 看着苇杭飞速闪开的背影,云霞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小昆子附和着在旁边小声笑。 苇杭这害羞的样子,哈哈哈,逗起来真是好玩,云霞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了。 突然苇杭又转了回来,小昆子立马收了笑,刚才那般对萧公子好像是有点不厚道,萧公子不会生气吧?小昆子别开眼睛不敢正视苇杭。 正笑着的云霞也停住了笑,赶紧逡巡了一遍苇杭的脸色,除了红还是红,也看不出来某人是不是心情不佳。 要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不?她正想着该怎么说的时候,苇杭低声地说了两个字:谢谢!然后又堂而皇之地跑了。 敢情这位爷是专程回来道谢的,好吧,云霞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不用谢。” 嘿嘿嘿,这回苇杭的脸估计要烧起来了吧?她抬手擦了把汗,抿着嘴继续乐呵。 在繁忙的搬运间隙来点欢快的小插曲也不错,笑过了,大家又继续投入到搬运之中。 按照云霞的想法,是把离城墙最近的那两个仓库里的粮食先搬走,然后在这两个仓库周围一圈挖防火沟,即便真的燃烧起来,也能把火势控制在挖出的防火圈中。 这两个仓库附近其他地方没有可燃物,不会被引燃;而另外的仓库离开城墙的距离更远,从城墙外的山坡射箭的射程根本达不到,所以不足为惧。 等这些事情做好之后,再准备充足的水源,那就不怕莫瑟这厮使出火烧粮草的阴招了。 至于莫瑟这厮还有没有其他的诡计,比如趁乱攻城之类的,云霞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有了初步打算,那就是趁乱把西戎残军给收拾了。 …… “霞儿,爹先回城墙上去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放手去做,爹无条件支持你。”刚一口气扛了好多袋粮食,转运到其他仓库去的云霞爹,拍着身上的灰,朝云霞走过来,笑着告诉她。 被父亲如此信任,云霞很是开心,立马站直了身子,大声回应父亲:“爹,霞儿一定不负您的重托!” “霞儿这次帮了爹的大忙,爹要郑重地向你说声谢谢,也要真心地夸你一句好样的。爹这心里高兴得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李勇钦的闺女不输儿郎,是个女中豪杰!” 云霞爹脸上流淌着骄傲和自豪,把欣赏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朝女儿稳稳地竖起了赞扬的大拇指。 云霞撒娇道:“爹,您夸自己的女儿不能含蓄点么?” “哈哈哈,不能,爹恨不得见人就把我霞儿的本事夸一番。”云霞爹笑得煞是开心。 “爹,您要那样做的话还得有气势,不如女儿再帮您准备一套锣鼓如何?敲着锣打着鼓夸奖?”见自家老爹一副要把自己打造成c位出道的模样,云霞故意正话反说。 这次云霞爹直接笑弯了腰,指着云霞说:“你呀,你呀,这张嘴端的是伶俐,难怪举廉同我讲,要和小师妹辩论的话,只有输的份。” “那当然,不过爹,我也就是逗逗十五兄和师姐开心嘛,哪有他说得那么厉害。” “有,真的有。”举廉看到云霞父女在那边说笑,便走过来,正好听到他们俩最后两句对话,马上站出来证实。 短暂的停顿之后,三人都笑了。 “好了,举廉、霞儿,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我得走了。”收了笑,云霞爹与他们分别,找了苇杭一道去了城墙上。他们要盯着西戎军的举动向,还要进行部署安排,让兵士们晚上出城去和边城过来的援军汇合,一网打尽所有的西戎兵。 这边的搬运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搬运完成后,开始挖防火沟,大家说笑着,很快挖出了一个半人深,一米宽左右的防火沟,就算那两座空架子仓库烧起来也不会对旁边危及分毫。 一切准备妥当,大家才满意了,各自稍事休息,再迎接新的任务。 正如云霞所料,西戎军队那边一直到暮色刚起的时候,才有了动静。 先是北面的西戎兵召回了正西面,影影绰绰的鬼影移动之后,北面基本上就空了。 云霞爹笑着说:“莫瑟还真是乖孙子,把北面这块地给他爷爷腾了出来,果真要从南面行动。” “李兄,北面虚空,那等一会我就带着人开始行动了。迎到兄弟们就绕到南面去包抄。”王泽已经等不及就要行动了。 “泽弟,再等等,莫瑟这家伙很狡猾,我们还是防一防。”云霞爹摸着下巴,朝对面努了努嘴。 王泽拱手道:“我听李兄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已经黑尽,有一团黑影又从正西面往北面移动,然后有正西面的兵开始往南面移动。 王泽气得牙痒痒,他以为莫瑟惨败,气数尽,蹦跶不起来了,没想到这个莫瑟还真是够狠毒,设计杀回马枪。若是刚才贸然从北面城墙出去,岂不正好遭了他的道? “李兄,还是您深谋远虑。”王泽佩服道。 云霞爹晃了晃头:“说起来,还是霞儿提醒了我,霞儿从那个投诚的方军口中探得莫瑟的鬼伎俩很多,专门同我讲要小心莫瑟,提防他搞阴谋,所以刚才我留了个心眼,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看来,莫瑟这个对手还是有点脑子的,摆明了也想诱我们出去好围剿。”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次他不得不认栽!”王泽咬牙道。 索坦城的南面城墙上只留了少许哨兵站岗,其他的人都潜伏在两边骑楼里和旁边城跺下。将军说了,莫瑟要是火攻就成全他,先给他行个方便,再收拾他。 北面城墙上,边城士兵已经集结待命,腰间都捆好了绳索,等着出城的命令一下,便用绳子飞降下城墙去。 再说西戎军在莫瑟的授意下,暗中回马,加派了北面的兵力,就是要诱惑边城军出城来。 西戎军在人数上的优势已经不大了,所以得智取。莫瑟对自己的安排还是很有信心的,李勇钦一定会自投罗网。 第1004章 围剿 时间慢慢过去,又是一个时辰后,莫瑟发现李勇钦那边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天地间,似乎只有索坦城那偌大的冰墙,在月光下,闪着青光,静静地矗立着,刺痛了莫瑟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皱眉捂住了伤口,朝地上啐了一口。 李勇钦是不会发现自己的隐秘计划的,莫瑟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隐隐感觉自己心中的信心在开始流失。 连带着伤口好像更疼了。 亲随见莫瑟的脸色在灯下更加惨白,赶紧去找了随军大夫过来,随军大夫给莫瑟检查了伤口,换了药才退下了。 一番折腾后,莫瑟重新躺倒在了马车上,闭着眼睛休息。 他现在连脑仁都在疼,形势又不明朗,只得继续等着。 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李勇钦那边还是维持着宁静,莫瑟让亲随把自己从马车上又扶了下来,拢了拢外袍,虚弱地倚在马车厢板上,死盯着城墙看,似乎想看穿城墙,看清楚李勇钦到底在干嘛,为甚么北面撤军他没有一点反应?为什么李勇钦不上当?难不成李勇钦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心中的火气也越来越大,敢情自己在这荒野中受罪,李勇钦躲在城里享清福,这算他娘的什么事? 莫瑟越想越愤怒,眼看着心中的火气变成了熊熊烈火,他下决心般地咬了咬牙,不等了,直接火攻,给李勇钦来个当头一棒! 于是唤来几个将官,最后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带着队伍悄然去南边。 北面的兵士也被招了回来,跟着队伍往南去,只留了一小部分兵士在原地,北面真正虚空了。 南面的山坡上,西戎兵挤挤挨挨地往坡上爬,因为莫副将命令要悄悄行动,所以他们连火把都不能打,爬山坡时被树枝挂着、戳着的不计其数,还有被绊倒在地的,撞到一起的,以至于还没开战,却先挂了彩,搞得一团混乱,好不狼狈。 总算跌跌撞撞爬上山坡,西戎兵排开阵型,准备向城墙射箭。 莫瑟要求他们准备就绪后,等索坦城丑时巡更梆子响起,便动手。几个将官凑到一起,盯着索坦城墙。 其中一个将官见城墙上安静的一塌糊涂,有些担忧地对同伴嘀咕:“李勇钦会不会挖了坑等我们跳?” “莫副将是出了名的点子多,李勇钦怎么会想到莫副将会迂回进攻粮草仓库?你不要瞎操心了。”另一个将官不以为然地回答。 另一个也凑热闹说:“就是,李勇钦一点防备都没有,你们看看城墙上,除了角楼里有点灯光,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的。我想东原兵定是为白天的胜利高兴坏了,庆功喝酒喝多了,这会儿都醉倒了,呼呼大睡过去了。” 说完,发出压抑的,低低的奸笑声。 引得其他几个将官也跟着笑,先前那个尚保持清醒的将官也就把那点担忧抛开了。 莫副将说了,这回是送大家一个立功的大机会,先前的败绩都因为索将军的死而过去了,他懂莫副将话里的意思,那些罪过他们这些人不用承担,只要现在开始打了胜仗,他们便会受到重赏,升官是肯定的,金银珠宝,美酒美人也不会少。 巨大的诱惑之下,这几个将官已经等不及了,暗夜中,双眼泛着狼一样的光,舔着嘴唇想咬到猎物。 “我想对面的莫瑟一定在做美梦,以为偷袭粮草仓库的计谋就要得逞了。”在角楼里,淡淡的豆灯下,品着热茶的云霞没事情干,索性猜度起莫瑟的心思来。 “小师妹说的没错,那莫瑟现在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邀功。”举廉放下茶杯,点点头附和道。 苇杭笑道:“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只可惜他遇到了东原军,美梦必碎。” 云霞爹和王泽巡视了一圈回到角楼,正好听到苇杭的话,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都笑了。 “爹,叔父,快坐下。”云霞跳起来,把长凳让给了父亲和王泽,苇杭和举廉则递上了热茶。 云霞爹和王泽没有拒绝,接过茶盅捧在手中。 两人的眉毛上都挂着霜花,云霞爹抿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说:“外面确实太冷了,将士们顶着寒风等时机,着实辛苦。” 王泽点点头:“正是,希望莫瑟小儿早点行动才好。李兄,廖先生他们离这里也不远了,万一莫瑟迟迟不动,我们可能接应不上他们。” “叔父,再等等,他们若是还不行动,我们就想法让他们提早行动。”云霞胸有成竹地回答。 “霞丫头的意思是?”王泽有些惊喜地发问。 而云霞爹、苇杭和举廉都把目光转向了云霞。 云霞笑着应了一声:“我们自己把粮仓点着,莫瑟还不激动得趁火打劫?” 大家都被云霞这个绝妙的主意折服,王泽一拍大腿嚷道:“就这么干,哈哈,不信那莫瑟小儿不上当。” 云霞爹则转头望着云霞笑:“霞儿啊,也只有你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虽然有点上不得台面,不过对付莫瑟,爹觉得很好,哈哈。” 云霞眨眨眼,接了父亲的话头调侃道:“爹,对付上不得台面的西戎兵,就得用上不得台面的招嘛。” “对对,霞丫头说得对,西戎兵妄想挑衅东原,侵占东原,行不义之事,不必跟他们讲什么仁义,收拾了再说。”王泽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铁拳。 这时,城里巡更的梆子声应景的响起,似乎是在赞同王泽的说法。 巡更声刚完,一个将官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带进来的风把油灯上的火苗晃得摇摆起来。 “报!西戎兵开始行动了。” 云霞呃了一声,笑道:“看来我那个计是用不上了。” 角楼里的人都行动起来,云霞、苇杭和举廉都下了城墙赶往粮草仓库,云霞爹和王泽则留在城墙上指挥继续作战。 西戎兵下了一阵箭雨,带着火的箭还真有数十支飞到了离开城墙最近的粮草仓库上,直接点燃了棚顶,借着风力燃了起来。 山坡上的西戎兵们看着燃起来的火,都激动得怪叫起来,几个将官更是兴奋,离奖赏又进了一步,在火光的衬托下,他们眼里狼一样的光比先前亮多了。 莫副将的招灵了,他们剩下的箭不多,都能成功点燃了粮仓,可算有功了,接下来他们要趁机攻城。 城墙上终于大乱,有人影晃动,惊叫声不断,嚷嚷着救火,然后城墙上的人影便减少了,估计已经被派去粮仓救火去了。 几个将官觉得时候到了,立即传令下去。向南城墙挺进。 此时,西戎军队九成兵力都集结到了这里,所以组织起了像模像样地攻城。 不过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顺利只能让他们高兴一时,剩下就只能哭了,而且会哭得很惨。哭完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率先冲到城墙前的西戎兵,抬着顶部裹了布的梯子,在梯子顶部裹上布防滑是莫瑟想出的办法,他们架上梯子摇了摇很稳当,心里自然夸了一番莫副将。 不过等他们知道莫副将这个办法只是加速他们去送死的过程,便不会这么夸了。 这些西戎兵费劲爬上城墙跳下来,还没有看清周围情况,便被黑影包围,就像是陷进了汪洋大海中,很快被巨浪打沉到海底。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火光乍起,箭如雨下,石弹嗖嗖往下飞。 很快处于城墙下打击范围内的西戎兵一片一片往地上倒,哀嚎惨叫、踩踏撞击声随之而来,宁静的夜不复存在,冰雕一般的城墙也被西戎兵的血给污染了。 北面城墙上,借着夜色掩护,一队队士兵排队往下降,等留守北面的数十个西戎兵发现时已回天乏力,很快被神勇的边城兵给消灭了。 王泽命令一小部分士兵前去接应援军,负责给援军带路;其他出城的士兵都从东面绕到南面,解决了东面为数不多的守军后,摸到了南面西戎大部队的后面。 西戎兵发现上当后,纷纷往后撤,往山坡上冲,想逃回西面去。 夜风中,迎接他们的却是雪亮的、锋利的兵器,侥幸逃脱剿杀的西戎兵终于回到西面,却见莫副将带着的百余人都消失了。 原来莫瑟见状不对,立刻带着亲随和护卫他的小队兵马逃跑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笼罩住了这些西戎兵们。 第1005章 庆功 几个将官傻眼了,慌乱之下只得带头逃跑。那些兵士们见状,也哗然四散奔逃。 一时之间,剩下的约两千余西戎兵狼狈乱窜,只图赶紧离开索坦城,离开这个会要他们命的地方,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最后的逃生愿望注定落空,因为边城援军到了。 被接应过来的边城援军立刻投入战斗,直接断了西戎兵的后路,而索坦城内的边城兵从城里冲出来,把他们包抄起来,然后彻底剿灭,西戎兵全部覆没! 边城军队大获全胜,粮草仓的火也很快被扑灭,胜利的喜悦写在了每个边城人的脸上,笼罩了整个索坦城。 城门大开,迎接援军进城,穿宵连夜庆祝了一番。 云霞爹当场论功行赏,庆功宴上气氛热烈达到高潮,将士们说笑打闹,推杯换盏,大口吃肉,分享着极致的开心。 值夜的将士们也没有被忘记,送去了香喷喷的饭菜让他们大快朵颐。 精神高度紧张地打了一天的硬仗,大家都没有好好吃饭,如今放松了下来,胃口大开,饭菜吃在嘴里堪比仙家美味。 主桌上,云霞、苇杭和举廉也吃得欢快,不过苇杭和举廉两个年轻人面前放了酒盏,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他们也被士兵们轮番敬酒,不一会,两个人就招架不住,有些醉了。 全靠王泽拦住了继续来敬酒的士兵,王泽让士兵们改天再敬萧公子和王公子,苇杭和举廉才松了口气, 云霞爹的酒量好,一盏接一盏,还只是微醺。看着苇杭酡红的脸,他笑道:“杭儿,你的酒量还不行,得锻炼锻炼。” 苇杭嘿嘿笑着说好,听岳,差点说出听岳父大人的话,好在残存的理智让他吞回了父字,改成了听将军大人的话。 不过这个岳字让云霞抬起了头打趣苇杭:“苇杭兄,你看来醉得不轻,居然把我爹的姓都给改成了岳。” 苇杭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嘿嘿干笑,索性继续装醉。 烈酒后劲大,上头上得很厉害,苇杭的脸越来越红,看着倒像是醉得不轻。 “霞儿,苇杭他醉了,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云霞爹站出来帮苇杭解围,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意味不明。 云霞见父亲神色有异,更加奇怪了,当下应了声是,却暗地里留了心眼。 不是说酒后吐真言么,等会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套出苇杭的话,这家伙瞒着她假装成明光那么久,也得给个交代嘛。等会追问他,让他说出原因,看他能说出多少,那多好玩。 云霞打定主意,低下头继续吃饭,偷偷笑得贼嘻嘻的。 酒过三巡,云霞爹和王泽都还跟没事人一般,不过,两人都开始节制饮酒,毕竟庆功宴后他们还要商量下一步怎么行动,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热闹的庆功宴过后,将士们又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 云霞、苇杭和举廉也列席参加了高级将官们的议事会,大家商量讨论了一阵,初步定下了两个方案,一个主方案,一个备用方案,又敲定了一些细节,进行了相应的部署安排。 等议事结束时,天已近拂晓,新的一天就要来临。 边城援军稍事休整后重新集合,留下了一千兵士,其余将士将启程回边城,在如今这样的关键敏感时点,边城那边的防御不能放松,万一西戎人集中兵力,转而偷袭边城就麻烦了。所以大部分援军不做停留,立刻折返。 “将军放心,属下回去后禀报廖先生,然后配合廖先生做好边城的防守。万一西戎人要来挑衅边城,大小姐的妙计城也可以用起来。”带着援军过来的将官信心满满的表态。 他来之后听说了大小姐想出来的冰墙之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冲到云霞面前把云霞好一顿夸,直说这是神仙之法。分别的时候又再次提到了这个神仙之法,还要效仿。 云霞爹和王泽哈哈大笑,两人各站一边,拍着这个将官的肩膀说好,然后一起送他和返回边城的将士们出城。 回城将士们奔袭而来,又进行了一场围剿战,却是毫无疲态,个个生龙活虎,精神抖擞,就算再打一场硬仗也没有问题。 步兵方阵齐整,骑兵列队威武,旌旗招展,兵器林立,好一个雄师劲旅,一声令下,队伍转向边城方向,铿锵出发! 直到队伍走出视线外,大家才收回目送的视线,进了城,关上了城门。 走到城墙下,“霞儿,杭儿、廉儿,你们也累了一天一宿,赶紧的都回去休息。西戎军大败,今天定是平静的一天。”云霞爹下了命令。 “对对,你们几个孩子平日里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能表现得这么好,可是不容易啊,精力、体力都透支,必须去好好休息补回来。”王泽接过云霞爹的话头,便开始催他们。 于是三人听话得往兵营走,刚到兵营门口,举廉便被钱鑫喊走了,云霞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正好拷问苇杭。 “苇杭兄,你睡得着吗?我一点都不困,若不是父命难违,我压根就不回兵营。” 苇杭还有些酒意,原本是想回去休息,结果听到云霞不想休息,立刻摇头说:“我也不困。” 云霞扬着唇,抬手指着兵营东南角的高台笑道:“那我们去那里看日出。” “好啊!”苇杭忙不迭地答应,语气饱含着激动和雀跃,和心爱的姑娘一起看初升的太阳,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很快两人就站到了高台上,他们身后是个小岗亭,放眼一望,兵营的整体布局尽收眼底,看来这个高台应该是兵营的哨岗。 此时参加庆功宴回来的兵士们休息的休息,去城墙待命的去了城墙,所以兵营很是安静。 冬日的清晨,带着霜粒的寒风还是挺有威力的,刮在脸上生疼,云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苇杭便提议到岗亭里去,等太阳升起时再出来看日出。 岗亭里明显温暖多了,云霞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苇杭已经把岗亭里仅有的一个长条凳用手擦干净,请云霞坐。 云霞也没客气,奔忙了一天,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有坐自然就坐了,她坐了一头,指着另一头让苇杭坐。 苇杭有些不好意思,按照平日的他肯定会拒绝落座,但是先前喝了酒,胆子也大些,扭捏了那么一小会也就坐了下来。 不过坐下来的苇杭身子僵硬,脸上一直是醉酒后的红,手则放在膝盖上,像学生在课堂上般坐得中规中矩。 看他的样子,云霞脸上泛起笑容,两个梨涡也跟着显现,清了清嗓子,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苇杭兄,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么?” 苇杭跟个机器人一般生硬地转头,视线却不敢落在云霞身上,低声嘀咕道:“你,说过,不喜欢被别人欺骗。” “对,我现在很生明光的气,这个骗子!” 云霞直接甩出了狠话,对苇杭继续咄咄相逼。 苇杭晃了晃脑袋,低了头,两只手交错使着劲,跟自己的手指较上了劲。云霞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接了。 自己居然惹云霞生气了,这可怎么是好? 他的举动落在了云霞眼里,云霞悄悄的眉飞色舞了一下,哼,谁叫你骗我,让你也尝尝被骗的滋味。 第1006章 承认 苇杭脑袋晕乎乎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霞的问题,只能保持沉默。 “苇杭兄,我决定过段时间就到北凉去找明光,等我找到他,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一顿才解气。”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苇杭,云霞再下猛药。 因为坐得近,在从窗户穿过,投射到苇杭身上的拂晓晨光中,云霞可以清晰看到苇杭的唇在轻颤,显然内心正在煎熬中。他慢慢挪动着身子,挪到了长凳的端头上,与云霞隔开了一段距离。 那委屈的样子,竟让云霞觉得有些不忍,好像这样逼问苇杭是有点不地道,要不要态度温和一些? 少顷,苇杭抬起头,他准备替明光解释一下:“云霞,明光他或许是有苦衷的,再说,你娘他们马上到边城来了,他也没办法寄信回京城。” 呵,还狡辩上了,刚才升起的不忍立刻被云霞抛开,她坐直了身子,开始数落起明光来:“他有苦衷为什么不能跟我讲,讲清楚了我还会怪罪他,我是那不讲理的人吗?结果呢,他走了这么久,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我还傻傻地等着,期待与他分享快乐,分担忧愁,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失望和失落。哼,现在我就剩一肚子气了。 如果他再不理我,我找到他出完气也不理他了!” 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人坐的长条凳被打破了平衡,苇杭差点把凳子坐个翻翘。 情急之下,云霞下意识地重新坐了下去,总算把长条凳的平衡保持住了。 不过她脸儿沉沉,噘着嘴,明显还在生气。 刚才险些摔下去,也把苇杭晕乎的头脑给弄清醒了,云霞的话在他脑海中回想,一字一句循环往复。 原来云霞是想和他一起分享快乐,分担忧愁啊! 这简单的八个字,像冬日暖阳,烤得他一颗心暖融融的,也让他开始正视和思考一些问题。 一直以来,他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总觉得不告诉云霞,不让云霞担心是为云霞好,可是刚才云霞那番话,还有云霞说话的神情,深深震动了他。 她眼神中的亮光那样坚定,要与明光一起同甘共苦的决心那样强烈,让苇杭感动万分,也感概不已。 而最后她失望的样子也让苇杭心疼不已。 所以他应该站在云霞的角度想一想才对,自以为是不太好。 苇杭在脑袋里做着思想建设的同时,云霞也在暗中观察苇杭的表情神态,见他的神情肃然,甚至有几丝落寞,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响鼓不用重锤,以苇杭的聪明,自然能很快领会她的意思。 开展了自我批评的苇杭,很快下了决定,准备向云霞坦白自己就是明光的事情,还要告诉云霞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今生非卿不娶。 决定一下,他的心豁然开朗,等待了那么长时间,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在这一瞬间喷薄而出,幻化成巨大的喜悦冲击着苇杭的心,让他本来就有些泛红的脸膛更加红了。 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给予自己有力的支撑,苇杭咬了咬唇,张开了口:“云霞别生气,这一切都怪我。” “怪你?为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云霞不动声色反问。 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看来苇杭还是很老实的,一点不经吓,这就要坦白交待了。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就是明光!”苇杭一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他的话一出,小岗亭内一下就安静了,陷入沉默中。 长凳上的两个人都转头看向了对方,因为坐得近,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苇杭的呼吸急促,俊脸上的红色愈发加深,剑眉拧着,黑亮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心。话是说出来了,云霞出乎意料的平静表现让他紧张,心里完全没底了。 云霞会不会更生气,甚至不原谅他? 反观云霞,脸上端着,心里已经嗨了起来。 哈哈哈,谁叫你骗人的,且等着我慢慢治你。 她移开视线,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能让苇杭看见她忍不住扬起的唇角才是。 见云霞转过头去,苇杭更慌了,率先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云霞,你听我解释,当初我装成明光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你又是装傻又是扮成另一个人,把我蒙在鼓里很好玩是不是?还偷听我和师姐说体己话,你倒是好本事啊?”云霞转回头,故意瞪圆眼睛,生气质问。 “不是,不是。”苇杭慌乱摇头表态,人也明显着急起来。 “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见苇杭急得就快抓耳挠腮了,平日里镇定形象早已不复存在,云霞便缓和了下语气。 苇杭连忙回答:“我说,我说。我之所以装成傻子是因为有人要我的命。” “要你的命?是谁?”突然听到这个答案的云霞一下跳了起来,苇杭差点又摔下凳子,不得以忙往中间挪了一下才稳住凳子。 云霞还没从震惊中回转,气咻咻地追问:“哪些人如此可恶居然要害你的性命?原因是什么?”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云霞,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讲。”苇杭指了指凳子,请她坐下。 云霞没有拒绝,很听话地坐下了。 因为刚才长凳差点翻了,苇杭从凳子端头往内移了一些距离,所以云霞坐下来的时候,就跟苇杭贴得比较近了。 许是在斟酌着想该怎么解释,苇杭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否则一定又挪开距离了。 云霞倒是很自然,坐下便先跟苇杭讲清楚了:“必须实话实说啊,再隐瞒的话,我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原谅你了。” 苇杭为了保命不得不伪装身份,瞒着她,这个理由值得原谅;但是现在大家把话说开了,她不希望以后苇杭再有什么瞒着她的了,她希望和他一起面对。 原本苇杭还在纠结要不要说自己是先帝之子的事情,结果被云霞这么一威胁,当即打消了不说的念头,决定老老实实地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云霞。 一方面,他不能辜负云霞与他共同面对问题的心意;另一方面,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云霞也无不妥,云霞自有她的分寸,不会在不该泄露时泄露半点。 最重要的是,云霞表明了态度,这一次原谅他,他心中激动得都想谢恩了,同时暗下决心,再不能做惹云霞生气的事情了。 “云霞,这的原因关系到很多人,说之前我先去看看外面,确保我们的谈话不被有心人听去了。”谨慎细致的苇杭指了指岗亭外,向云霞请示。 见苇杭说得严肃,云霞点头同意。 于是苇杭站起来往岗亭外走去,云霞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岗亭。 东边,太阳即将钻出云层,没想到,两人出来还正好赶上了看日出。 缓缓上移的太阳,染红了周围的天空,金光从云层缝隙中投射而出,照亮了天地间。 苇杭围着岗亭四周转了一圈,连高台四下都探头看清楚了,这才回转过来,与云霞并肩而站。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蹦出了云层,高挂在了天空之中。 两人同时看向东边,东原的方向,眼前是朗朗乾坤,一片焜昱。 第1007章 身世 欣赏完日出美景后,苇杭把他爹娘如何救他,他的身世,以及他为什么要装成傻子都一股脑儿告诉了云霞。 巨大的信息量让云霞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少年,竟然是一位皇子,还有着如此艰难曲折的成长经历。 她下意识地打断了苇杭的话:“等等,让我好生捋一捋。 你的意思是萧先生和萧师母拿他们的儿子换了你的命?” 苇杭肃容点头:“萧家兄长因为我而失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他,” 话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苇杭的声音已经哽咽了,眼眶中不由地涌出了泪水。 云霞心里也无法平静,她想到萧先生和萧师母,为了先帝,为了苇杭,做出了如此大义之事。 他们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下了这个决心啊? 明知道要让儿子去赴死,却不得不决绝的把儿子送去替换苇杭,彼时他们这对父母的心中该有多痛苦,多难受。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们必定是怀着美好的期待迎接他的到来,结果这个刚出生几天的鲜活生命,才睁开眼看到此间世界,却为了拯救另一个生命而陨灭,成了一个匆匆过客。 留下来的是无尽的遗憾,和刻在他父母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这不就是赵氏孤儿故事的翻版吗? 想着想着,云霞也红了眼眶,这一切都怪那可恶可恨的施害者,是他们直接酿成了这惨剧。 “我爹娘舍了自己的儿子,还忍着巨大的悲痛抚养我,待我如亲生子,甚至比亲生子还好,如此深恩,即便我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一二。” 苇杭语气悲凉地喃喃,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情肃重,眼睛里的泪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淌。 其实每每说起这件事,苇杭就控制不住自己,在母亲面前他不得不把眼泪逼回去,以免惹了母亲伤心;现在在云霞面前不用遮拦,所以也就放肆哭了起来。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云霞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对萧先生和萧师母除了敬重之外,也想掬一把同情的泪。 原先打算治治苇杭的念头也早被她给丢到了爪哇国去了,满脑子都充斥着什么人要害苇杭,至苇杭于死地这个问题。 若不是这些可恶的害人精,萧先生和萧师母的大儿子也不会夭折,萧先生和萧师母,以及苇杭也不会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苇杭兄,害人的凶手抓到没有?” 云霞的问题把苇杭从回忆的伤痛中拉了出来,他摇摇头说:“敌人太狡猾,我们的势力又太弱小,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 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幕后凶手的初步线索,与西戎人绝对脱不了干系,或许沈家也参与其中,还有我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叔,搞不好也有份。” “果然哪儿都有可恶的西戎人掺和。”云霞愤愤道。 苇杭把手撑在高台的墙垛上,语气无比苍凉地说:“生我的母后被西戎人的毒药害得不良于行,卧床多年,活得痛苦不堪,直到近几年才有所好转;养我的爹娘痛失自己的爱子,尝到了人世间最苦的生离死别。 还有那些追随我父皇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我都没有见过,因为他们义无反顾的保护,我才能活下来,他们中甚至有人为了我献出宝贵的生命。 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我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伸张正义,为他们报仇雪恨,为他们找回公道。” 他垂着头,撑在高台上的双手用了很大的劲,骨节分明的手指使劲抓着墙头,以至于手背上青筋暴露;唇紧抿着,微躬着的身子显得僵硬,周身被冷冽的气息包围着,足可见此刻他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有多大。 “苇杭兄,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些本非你的原因,你也是受害者。 想开一些,忘掉过去,展望未来,那些心甘情愿为了你的人,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好好的,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对不对?” 云霞和声相劝,希望能开解苇杭。 她了解苇杭,这是一个非常有责任感,有担当的人,小小年纪经历了巨大的变故,承受了超过他当时年龄不应该承受的东西,所以才让他如此早熟,如此沉稳,完全不似他的同龄人那般无忧无虑,不识愁滋味。 一缕心疼浮起,云霞看向苇杭的眼底有盈盈的水光在闪。 苇杭垂着头,听了云霞安慰的话,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云霞,极其认真地说:“云霞说得很对,我爹娘也经常这般劝我。” “那你就按我们说的做便是了,当然,我们也不能放过那些残忍的刽子手,一定要找出这些坏人,替他们报仇。”云霞趁机继续劝说苇杭。 “这是肯定的,这也是我苇杭必须做的,而且一定会拼尽我的全力去做到!” 这句话苇杭说得很有力,似乎用尽了他的心力。也对,苇杭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便有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这份誓言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云霞突然想起,自家老爹八成是知道个中内情的人,从他对苇杭非常喜欢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还有母亲,难怪那时候对明光比对亲儿子还好。 正好苇杭还陷在难受的情绪中,她便趁机引开话题:“苇杭兄,我爹和我娘是不是早就知晓了你的身世?” 苇杭点点头:“不单是你爹娘,举廉兄的爹娘也是知道的,举廉兄的爹娘还是我的义父义母。还有关大人,刘妈妈和刘老爹都知道。” 这下给云霞逮住了使小性子的机会,她故作不满地说:“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吧?敢情全都知道,就把我给蒙在鼓里,我抗议!” “不是的,云霞,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其实知道我身世的人也就只有十数人。”苇杭急了,使劲摆着一双手解释:“起初你爹娘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年幼,万一不能保守秘密说出去会惹来大祸,毕竟这事会牵涉到很多人;后来你爹是要告诉你,被我拦住了。” 说到这里,苇杭正视云霞,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含柔情,俊朗的脸上诚意满满,朝云霞陪着小心笑了笑:“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背负太多东西,只想你快乐开心得过每一天。” 原来苇杭瞒着自己是基于这个原因,云霞还是蛮感动的,这话虽然并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听进心里,却如春风拂过,春水淌过,柔柔的,暖暖的。 她斜睨了苇杭一眼,清了清嗓子说:“这么说来我应该感谢你瞒着我啰。” “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听你说要和我共同分担,我才知道以前这样的决定都是站在我的角度考虑的,所以在此诚恳的跟你道个歉,我错了。 以后我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云霞可否原谅我?” 说完,苇杭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云霞,面露乞求地等着云霞发话。 云霞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原谅。” 苇杭顿时紧张起来:“那,那云霞你,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无论你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第1008章 攀谈 “我没有什么条件。” 云霞端着脸说。 “……” 苇杭在心里捶胸顿足,愁得不行,云霞摆明了不愿意原谅他,该如何是好? 在他的惶恐中,云霞慢条斯理地又说:”因为你说清楚之后,我根本就没有怪你,何谈原谅?” 说完,莞尔一笑。 是啊,苇杭之所以瞒着她的原因清楚了,是情有可原的,那她就不该再怪罪苇杭了啊。 刚才紧张兮兮的苇杭,愣怔了几息,从云霞的突然转折中反应过来,立刻被逗笑了。 气氛总算变得轻松起来,太阳光愈加明亮,把两人笼罩在晨曦中。 “谢谢你,云霞。”心里揣着喜悦的苇杭,无比真诚的向云霞表达了谢意。 话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苇杭决定就此向云霞表白。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云霞先说话了。 “客气啥,咱们以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其实吧,我早就知道你是明光了,就看你自己老不老实交代。” 云霞嗔道,也跟他坦白了自己早就知情一事。 这下轮到苇杭吃惊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曾想早就在云霞面前现了原形。而云霞也没有露出半分端倪,一如既往的沉得住气。 一时也忘了他自己刚才下决定要表白这茬,巴巴地追问云霞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曾怀疑你和明光会不会是失散的双生子,因为你们长得实在太像了。 还有,我虽然没见过明光眼罩下的眼睛,但他那只好的眼睛跟你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 嗐,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你一人分饰两角,就是你的眼睛嘛。 不过后来我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就只能私下在心里想想而已。 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是你装傻装得实在太像;其次萧先生是我敬重的师长,他的儿子是呆傻的,本来已经够令人同情了,怎能容我怀疑再怀疑?最后是你装的明光着有眼疾,我肯定不会认为你一个好人会闲着没事装病吧? 所以最后只能感叹感叹这世界上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作罢。” 说到这里,云霞提高了音量:“苇杭你知不知道,我还诚心诚意祈祷过,希望你和明光能综合为一体,你不傻,明光没有眼疾,这样便完美了。 还有啊,我经常做梦梦到你不傻了,明光眼疾好了,然后笑醒,醒了以后又万分失落,好不伤心。” “云霞,是我害你担心了。”苇杭自然听出了云霞这句话的意思,他能理解当时云霞的心境,所以马上低头认错。 苇杭的态度让云霞很满意,这家伙求生欲满强的嘛,算了,就不再为难他了。 她笑了笑,接着往下讲:“那次在山洞里,你出手救我后我就有了疑心,毕竟你我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长一段时日,我对你的了解自然比十五兄和师姐对你的了解要多得多,所以越看越觉得你和明光是同一个人。 后来你的一些小习惯,笑起来的样子之类的,逐渐应证了我的猜测。 到了边城,从我爹对你的态度我又更加确认你就是明光无疑,不过当时我心里有意见,觉得你瞒着我太过分了,所以也按下不提,想等着哪天让你也尝尝被人瞒着的滋味。” 苇杭忙点头如捣蒜:“你瞒着我没错,都是我的错。” 他心里确实认为自己让云霞不开心了,就是错了,所以继续自觉认错。 “鉴于你的认错态度端正,本姑娘就不跟你计较了,这篇就此揭过。”云霞霸气挥挥手,大度回应。 苇杭听了,立马剑眉飞扬,一双眼睛盈满笑意,心里也乐开了花。 于是清了清嗓子想说正事,可是话到嘴边又莫名紧张起来,发现自己没想好该怎么说? 是直接说?还是委婉说?他要向心爱的姑娘表白,还是希望能在姑娘心中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所以要组织好语言,显出自己的诚意来。 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对着姑娘表白,没有半点经验,只有一颗心砰砰狂跳,脸上也升腾起潮红。 云霞并没有注意他的异样,应该说此时云霞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她还没有功夫去考虑她和苇杭的儿女情长,心思都花在替苇杭思考将来去了。 她把手支在墙垛上,撑着下巴,眼睛看向边城方向,活脱脱一个思考者的模样。 苇杭则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直都说等能正大光明站在云霞面前的时候,便告诉云霞他心悦她,结果现在机会来了,他又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大冬天的,额头冒出了汗,手心里更是湿漉漉的,舌头不听招呼,在嘴里打着颤。 这时,云霞突然转过身看向苇杭,吓得苇杭忙别开了视线,脸红得像火烧一般。 好在他面向东方站着,阳光晃在他的脸上,帮他遮掩了脸上涨起的红。 沉浸在思考中的云霞只是看了一眼苇杭便移开了视线,指着东原方向发问:“苇杭,说说你刚才提起的下一步计划如何?既然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不是等时机成熟就把你那皇叔撵下去? 我先表个态,你皇叔真的称不上明君,让他下台我举双手赞成。” 说到这件事情上,苇杭的舌头又利索了,他叹了口气,把自己心中的一些构想跟云霞说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七皇叔不过分,你便让他继续做皇帝?” 云霞听完苇杭的话,不是很赞同他的想法。 “对,你听我好好跟你说道一下。 第一,我父皇当初已经把皇位传给了他,若是我现在去争夺,皇位更迭,势必引起朝野震荡,局势变幻,最后受苦的还是天下黎明百姓。 再者,现在东原还有外敌虎视眈眈,西戎和北凉才是首先要对付的。万不可自己内部先乱了阵脚,给了西戎和北凉趁虚而入的机会。 还有,七皇叔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基本已经坐稳了龙椅,朝廷方方面面都保持了平衡,不宜失衡。 如果他安分守己的当一个守成的皇上,我愿意默默的协助他,和将士们一道治服西戎和北凉人。 至于我,就继续做一个像现在这样的普通人也挺好的。 当然,七皇叔如果真做了对不起东原的事,威胁到社稷安危,威胁到东原人,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要为所有的东原人讨回公道,也会亲自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取而代之!” 苇杭一番解释下来,云霞的不赞同态度明显松动,苇杭看问题看得深远,考虑得也面面俱到。他毕竟是生长在民间的皇子,总是以天下黎明百姓为重,首先想的是天下黎明百姓的切身利益。 云霞很认真地表了态:“苇杭,我支持你的决定。” 第1009章 相悦 得到云霞支持的苇杭,心里的高兴无以言表,脸上的笑容明亮得与今天清晨的阳光相比都不逊色。 就算两人移步到了小岗亭里,落座在了长凳上,苇杭的脸依然在发光。 趁着这股高兴劲,他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云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说完话的苇杭红着脸看向云霞,深邃澄澈的眼眸中闪着华光,也闪着期待,饱含着千般柔情,万般宠溺。 突然被转移话题,云霞适应了几秒才明白苇杭这是在向她表白。 苇杭也是她喜欢的人呢,这表白当然听在耳里,甜在心里,脑子里更是千树万树烟花盛开。 她眉眼闪动,嘴角一翘,低了头,声音低低地说:“我知道了。” 稍顿,又抬起头,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苇杭,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我也很喜欢你。” 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种两情相悦的大好事怎会不让人愉悦?其他的事情都暂时不考虑了,眼前的快乐要紧。 苇杭受到云霞回答的鼓励,激动得心花怒放,说话更加顺畅了:“我太高兴了。云霞,很早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你了。可是那时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你,正所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内心的煎熬不知凡几。” 欢快的语气里竟是含着丝丝缕缕的委屈。 “打住,你很早时候就喜欢我了?有多早?”云霞揪住他的话深究起来。 “要说起来便是你八岁那年,就已经走进了我的心里。”苇杭认真地回答,顺势往云霞这边挪了挪,向佳人靠近。 “八岁?”云霞不解,搜寻了下记忆,貌似八岁那年她和苇杭没有半点交集啊。再说原主是个木讷的小姑娘,如何就入了苇杭的法眼? 于是侧头催促他道:“喂,快跟我好好交代,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原本苇杭挪到离她很近的地方,一直用宠溺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她这么猛然一偏头,两人就几乎脸贴上了脸。 苇杭的视线被云霞那张如花儿般鲜艳美丽的脸给占满了,这么近距离的凝视,他都把云霞脸上细细的绒毛给看清楚了。 她那双如同宝石般的大眼睛波光盈盈,纤长的羽睫忽闪忽闪的,水润的红唇微微张着,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苇杭觉得自己的心跳一下消失了,大脑也瞬间空白了。 而苇杭的俊颜突然放大在了云霞眼中,也让云霞恍神。 他的颜值真是杠杠的,剑眉如刷漆,眼眸如星辰,鼻梁高挺,厚薄均匀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脸上荡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气韵更是迷人,迷死人的那种,温润儒雅中透着灵秀,总之很是完美。 嗯,皮肤又白又嫩,摸起来手感一定不差吧? 两人各怀心思,但都十分默契的停住不动了,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下来。 不过在他们互相的对视打量中,气氛开始慢慢变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苇杭的呼吸开始急促,心悦的姑娘近在咫尺,又经历过刚刚的表白,他心中的勇气正充足得很,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往后靠,而是闻着姑娘的馨香再进了一步,真正地把脸贴了上来,几乎是本能的吻上了云霞的唇。 云霞没有推拒,只是脸上红晕暗现。 软软的,香香的,第一次亲吻姑娘的苇杭,脑子里便是这种感觉。 他的动作青涩生硬,没有一点技巧可言,但是因为他用了十分的柔情在里面,倒是让云霞觉得很享受。 苇杭的吻很轻柔,就像在亲吻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唇有些凉凉的,温热的鼻息不太规律地喷在了云霞的脸上。他出气不匀,表示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一方面受不了自己的诱惑,一方面又在担心她会生气,怪他唐突了她。 这个傻不唧唧的苇杭,怎的那么可爱呢? 云霞忍着好笑,任由苇杭在自己的唇上厮磨。 既然是自己引起的,那这个问题必须由自己解决了。唉,只能主动出击,帮苇杭一把啰。 不过,帮苇杭是她乐意之至的。 苇杭凭着冲动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但是很快理智就回笼,他害怕了。 这般举动对云霞来说就是轻薄,自己怎么能只顾自己,不考虑云霞呢?这个念头如一声炸雷把他劈醒了。 他猛得仰起头,与云霞拉开了距离,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云霞,对不起,我该死。” 说完,又抬手准备继续掌嘴。 他已经想好了,不论云霞怎么惩治他,他都甘愿受罚,绝无异议。 云霞却伸手拉下了他的手,顺势往他那边挤了挤,在苇杭瞠目结舌中圈住了他的脖子,回吻了他。 这是用行动来抚平了苇杭被恐惧塞满的心。 良久,两人才分开来,都红着脸,呼吸急促,不过心中全是意犹未尽的陶醉,美妙的感觉。 特别是苇杭,此刻觉得自己正踩在云上,在天空中飘着呢。 理了理散乱的发鬓,平复下来的云霞继续刚才的话题:“苇杭,快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什么问题?”苇杭已经乐糊涂了,不记得刚才说到哪里了。 云霞白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他:“我八岁时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原来是这个问题,苇杭总算从云端降落下来,这事他很愿意解释的。 于是伸手拉住了云霞的手,放在自己手中,刚才云霞的手圈住他的脖子时是凉冰冰的,他要帮她焐热。 然后歪着头,面露惊讶地问云霞:“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什么印象?我不记得八岁的时候认识过你啊。你不许卖关子,快告诉我。”云霞还是一头雾水,索性直接下了命令。 对云霞的话言听计从的苇杭便不敢兜圈子了,他坐直了身子开始讲述,思绪也跟着飘回了那一天…… 听完他的讲述,云霞明白了,原来是当初原主的善行让她和苇杭有了今日的缘分。心下对那个可怜的原主更生出了感谢之意,嗯,以后会代替她好好孝顺父母,扶助云霄,让她的亲人们开心快乐,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苇杭却还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他的手摩挲着云霞的手,常年练剑让他的指腹起了薄茧,摸在手上有粗粝的感觉,但却也带来异样的酥麻快感。 “云霞,你知道你当时带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云霞不假思索地回答:“天女下凡?” “对,云霞真是聪明,我正是把你看成了上天派来的小仙女。自那以后,小仙女就住在我心中了。”苇杭目光灼灼地看着云霞说:“我便在心中发誓,若是以后我有资格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时,你还云英未嫁,我便恳请爹娘来提亲,求你嫁给我;若是你有了心上人,我便终身不娶。” 云霞想着苇杭毕竟是个皇子,为了她不娶妻,断了他家的香火,兹事体大啊。 所以马上摇头表示不赞成:“你?不至于这么执着吧?” “至于,我的心只容得下你一个人,此生非卿不娶。”苇杭一字一句,异常坚定地回答。 每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云霞的心中。 “苇杭,我今生非你不嫁,这下你放心了吧。”云霞灿然一笑如是说。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她的手被苇杭举到了唇边,印上了一吻。 第1010章 倾诉 然后她听见苇杭充满感情,声音温柔似滴得出水般地说:“上天待我真的不薄。 云霞,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没有过多的话,苇杭只简简单单、诚意满满地说了这么一句,郑重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苇杭是君子,君子一诺千金,所以这句话的分量是极重的,他必定会践行自己的诺言。 云霞的欢喜更加沉甸甸起来。 她嘟囔道:“那我就等着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相信我,我会拼尽全力去实现我的许诺的。”苇杭的回答斩钉截铁。 云霞莞尔:“当然相信你了,就像诗经里说的,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我们是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所以我应该等着成为更幸福的人。” 苇杭听了,眼睛中星辉煜煜,激动得揽住了云霞,拥抱入怀。 被他拉到怀里的云霞不得不发出抗议,因为他穿的是铠甲,贴在脸上又冷又硬的好吗? “抱歉,抱歉,对不住。我一高兴就忘了,刚才都一直记着的。”苇杭忙抽离了身子,一个劲的跟云霞道歉。 想着把云霞冷着了,硌着了,都是他的罪过,他会心疼的。 道完歉又盯着云霞仔细打量,担心地问她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我又不是脆弱的瓷器,一碰就碎。”见苇杭紧张得很,云霞都后悔刚才故意抗议的举动了,忙表示自己没问题。 自此,苇杭便坐着离云霞远远的,生怕自己一激动,又忍不住要揽云霞入怀。 “你不知道把铠甲脱了吗?”看到苇杭傻傻的表现,云霞实在不忍心,便友情提醒了他一下。 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要降低,看来没错,在苇杭身上体现得可不是淋漓尽致么? “对啊,你看我怎么就没想到。”苇杭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说。 那一拍的声音可不小,这傻苇杭太实在了。 他说完就立马站起来,飞快地脱掉了身上的铠甲,整个人一下就放松了。 等他坐下来,云霞主动依偎到了他的怀里,闻着属于明光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很是满足:“嗯,少了淡淡的药香味。” “你说的是药妆的味道吧?当初为了让我的脸显黑,是用了药妆的。”苇杭解释道。 “对了,说到药妆,我问你,那药妆粉是不是从我师娘那拿的?”听苇杭提到药妆,云霞立即抬起头质问他。 佳人在怀的苇杭,那张嘴除了说话,就一直咧开着没合上。 所以撞入云霞眼帘中的便是一张傻笑着的脸,一如当初在道观看到的,苇杭装傻的笑脸。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娇嗔道:“苇杭,你装傻装久了都有后遗症了,瞧你刚才笑得那样,跟傻子也没两样。” 苇杭听了没有半点生气,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在云霞面前,他就愿意一直傻笑,不想停下来。 用手肘捅了捅他,云霞又问:“药妆粉是师娘给的吧?” 苇杭抬手轻轻绕着云霞的秀发说:“云霞最聪明,什么都猜得又快又准。” “那是,你以后做什么可得三思而行,否则绝瞒不了我的。” “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共同分担。”苇杭正色道。 既然云霞的心意是这样的,他一定要顺着云霞的心意去做。 对苇杭的表态很是满意,云霞笑着回应:“这样最好,我喜欢。” 被云霞肯定的苇杭,为了让云霞开心,顺势又交代了已经请母亲去云霞家提过亲的事。 “这么说来,我娘说我订过亲便是因为你啰?”云霞恍然大悟,以前想不通的事一下就想通了。 “是这样的,私下我称呼你爹娘都是喊的岳父岳母。”苇杭老老实实地回答。 云霞了然,难怪昨夜苇杭跟父亲说话时说了个岳字,自己当时还笑苇杭喝醉了,竟给父亲改了姓,现在看来,人家那是想喊岳父,因为顾忌到泄密,把父字吞了下去。 还有爹娘,私下早就悄悄把自己许给了苇杭,也不说征求下她的意见。而且爹娘对苇杭那叫一个喜欢,作为亲生女儿的她,都有些眼红哩。 不行,等母亲来了边城,我得好好跟她掰扯掰扯。 不过转念一想,爹娘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必须要隐瞒苇杭的身世。 对了,好像母亲是跟她谈论过她的亲事,还在她面前说了苇杭很多的好话,当时她一心喜欢的却是沈维白。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还跟苇杭坦白过自己喜欢沈维白的心思,苇杭听到后心里一定不好受。 于是悄悄把手环在苇杭腰间,脸贴在他的胸膛处,思考着该怎么弥补下自己给苇杭带来的小小伤害。 “苇杭…”她柔声唤道。 “怎么了?”苇杭低头看着云霞的乌黑的发顶,眉眼含笑地问她。 “当初我不太明白自己的感情,把对沈维白的好感当作了喜欢,后来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是你,所以之前的事情你不要在意,知道么?” 云霞耐心解释之后,又强硬地命令苇杭忽视过往。 她的一柔一刚倒把苇杭给逗笑了,忙点头回应道:“我早就不在意了。 当初是伤心过,但是后来我想开了,沈维白若是能带给你幸福,我愿意成全他,成全你。 其实对我来说,你幸福开心才是我最大的目标。”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云霞幸福开心,他怎么样都好。 听了苇杭的回答,云霞圈住他的手更紧了,能遇到对自己这般掏心掏肺的好痴心人,实乃上天眷顾的幸运。 顿了顿,苇杭呼出一口气,又道:“沈维白眼瞎了,这么好的你不知道珍惜。 说起来,他也算是做了好事,我应该感谢他。” 苇杭对沈维白竟是没有半点怨怼,还真诚的对他表示了感谢,这胸襟气度让云霞很佩服。 事情说开了,两人之间便无半点嫌隙,有的只是互相信任和心心相印。 这当儿,兵营里有了动静,有兵士已经起来走动了。 两人便坐直了身子,云霞协助苇杭重新穿上了铠甲,携手走出小岗亭,只见东边天上的云被太阳染成了金红色。 阳光照在苇杭的铠甲上,照出金光闪闪,犹如把霞光披在了他身上,端的英武不凡。 “云霞,我们去见见爹吧。” 自己已经与云霞敞开胸襟,告知了所有的事情,苇杭觉得有必要跟岳父报备一下。 云霞表示没有意见,两人便一前一后下了高台。 走在后面的云霞,眉眼弯弯,唇角飞扬地看着苇杭的背影,步子走得前所未有的轻盈,思绪也天马行空起来。 她记得原主本来是说了一门亲的,对方是个傻子,原主认命要嫁过去前,丁永钺两夫妻突然说她可怜,说他们不能对不起大哥,慷慨激昂地做出决定:不让她嫁给傻子,而是委屈云慧嫁过去。 今天看来,那个傻子便是苇杭,当时苇杭一定是逆风翻盘,把他皇叔给干下去了,亲自登门求娶,所以那不要脸的丁家两口子才会想出偷梁换柱的无耻计谋,还要杀了原主灭口。 云霞心中一阵气怄,这个账一定要跟姓丁的好好清算才对。 唯一让云霞感到安慰的一点,便是苇杭在与他皇叔的角逐中获得了胜利,否则云慧绝不会把去顶替原主的。 前世苇杭笑到了最后,今生也必定如此。 第1011章 急报 云霞昂起头,挺直了脊背,追上了苇杭。 两人上了城墙,果然见云霞爹正神采奕奕地巡视城墙。 “将军,您一刻都不休息,身体会吃不消的。这里有末将,还请您回去好好休息。”负责值守的小将亦步亦趋地跟在云霞爹身边,一直在恳求。 昨夜将军命令他去休息,他足足酣睡了两个多钟头才醒,醒来后疲惫尽消,精神抖擞地上城墙来换岗。 结果发现他要接替的将官也被将军撵下城墙去休息去了,而将军亲自呆在城墙上值守,正和士兵们说笑并守卫警戒着。 小将感动得无以复加,立刻小跑到将军身边,表示自己来接班,请将军回去休息。 “没事,我现在很兴奋,睡也睡不着。”云霞爹挥着手表示自己不用休息。 小将便不停游说,将军依然我行我素,继续在城墙上巡查。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抬头看见大小姐和萧公子上了城墙,就跟见到救星一般,立马向他们这边跑过来。 大小姐来得正是时候,就请大小姐劝将军吧。 听了小将说明来意,云霞点头说好,得了大小姐保证的小将脸上的愁容总算褪去,欢喜地自去了。 云霞则和苇杭一起去找父亲。 “杭儿,霞儿,你们怎么来了?时间还早啊。”云霞爹希望两个孩子多休息休息,所以看见他们首先就说他们来早了。 云霞回道:“爹,您还说我们,您不也没休息吗?这般连轴转,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等会您得听我们的,去好好补眠。” “对,我和云霞跟您汇报后,您就去休息休息。”苇杭拱手附和。 “我不累,你们不用担心。对了,你们要跟我说甚么?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好点子?走,去角楼里说话。”云霞爹率先转身往角楼走去。 三人进了角楼,关好门,苇杭便跟云霞爹施了一礼,正色道:“岳父,苇杭把身世真相都告诉了云霞,特来跟您禀报。” 云霞爹一愣,杭儿怎的突然跟霞儿说了呢?原来他不是最不赞成告诉霞儿的吗?还有杭儿那声岳父,让云霞爹明白,杭儿已经跟霞儿说了亲事。 不过,霞儿知道了也好,他也不想一直瞒着女儿的。 忙扭头看了看云霞,见云霞表情自然,眉眼含笑,应该是开心的,遂放下心来。 不过还是特意叮嘱了云霞一句:“霞儿,苇杭虽然告诉你了,但这事非同小可,没到公开的时机之前,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爹,女儿自然知道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既然话说清楚了,现在您是不是应该去休息了?您看您的眼窝都发青了。” 云霞跟自家老爹做了保证,便催促他去休息。 “那好,你们两个也去休息,否则爹生气了。” 云霞爹总算应了,不过也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求两个孩子也去歇息。 云霞和苇杭刚经历过大战获得胜利,又表明了心迹,心情彻底放松,这会儿还真的想休息下了,于是顺从地照做。 目送两个孩子走远,云霞爹低声喃喃道:“真好,事情说开了,以后霞儿和杭儿便能共携连理,比翼齐飞了!” 他眉梢眼角都流淌着笑意,心情爽快得很。 把手负在身后在角楼里踱步,寻思着等闲下来时要单独跟霞儿交代些事情。 告诉丫头今后要尊重苇杭,苇杭可是身份尊贵的殿下,她经常没大没小地指使苇杭不合规矩,原来不知道苇杭身份便罢,现在知道了,还是应该有分寸才行。 苇杭对霞儿的好,他也看在眼里了,霞儿有这么一个真心宠爱她的良人,今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踏步的又走出了角楼,接着又在城墙上巡视了一遭,找到值守的小将交代了几句,才下城墙去休息了。 索坦城迎来了短暂的两天平静,第三天,京城有急报送到边城,廖先生派了人跟着,带着来送急报的人快马加鞭赶到了索坦城,直接把急报呈给李将军。 云霞爹接过关大人写的加急密信,着人安排送信人休息,便拿着密信到无人地方拆开。 他把信放进小昆子准备好的清水盆里,等字迹显现的空隙,不由自主地合手互相搓了起来,心跳加快,莫名有些紧张。 不知道关大人这次会传来什么消息,那个昏君对杭儿的母后会不会不利?杭儿的身份是不是要公开? 这些问题这两天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北凉那边黄将军也没有回信,不知道西戎兵和北凉兵开始动手没有,他很是担心。 还有,他派到系西戎王城潜伏的人最近都没有音信了,那几人都是他信得过的,无法传回消息,定是西戎王城实施了严格的宵禁之类的。 越是这样,形势就越显得复杂。 云霞爹英挺的剑眉已经打起了结,嘴唇紧抿,把视线重新投到水盆里的信纸上,盯着信纸的变化。 好在字很快显现,他小心捞起信纸开始看,刚看了几行,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关大人在信中提到皇上罕见的表明态度,对他攻打索坦城表示了支持。也就是说他攻打索坦城皇上不仅允许,还很赞成。 云霞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那几行字,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他有些不可思议,难道那个昏君突然清醒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云霞爹接着往下看。 北凉那边暂时还平静,但是异动频频,关大人不太放心,希望他能派一队将士去驰援。这个建议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早就有此打算,接下来着手做便是。 看到最后,云霞爹的眉头重新皱在了一起,刚才还觉得昏君明智了一把,马上就显出糊涂来,昏君竟然不顾朝堂众臣的反对,执意要立七皇子佩琪为太子,诏书已下。 最可恨的是,皇上把苇杭的母后带进宫中软禁起来了。 看到这里,云霞爹嘭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那桌子本来就朽旧,他这一拳差点把桌子给砸得四分五裂。 昏君这一招把他们掣肘了,接下来他们的行动会受限,凡事都要考虑苇杭母后的安全,有很多计划皆无法实施了,不得不做调整。 他的心情一下落到低谷,要说昏君平日里昏庸无能,怎的在关键时刻竟然还使出这般的花招,把苇杭的母后抓来当了人质,做了挡箭牌?莫非昏君有了什么发现?若是发现了杭儿还活着,昏君会不会再起杀心? 云霞爹心里咯噔一下,升腾起恐惧,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陷入沉思中。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有了动静,先把信纸揉烂,再撕扯成碎片,最后扔进了屋中的火炉中,盯着火舌卷过那团碎纸之后,拉开了房门。 “小昆子,去请大小姐和萧公子过来。” “小昆子马上就去。”小昆子应声跑来,朝将军鞠了一躬,便一溜烟地跑去找云霞和苇杭了。 云霞和苇杭跟着小昆子过来,见父亲面色凝重,便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爹,是有不好的消息吗?”三人进到房内,云霞仔细关好房门,便追问父亲。 刚到桌边坐下的云霞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让云霞和苇杭坐下来。 “是有事情,关大人刚才送来了急报。” 第1012章 主攻 这两天苇杭和云霞爹已经把好些事情都跟云霞讲了个通透,所以云霞把辅助苇杭的有哪些人,负责什么之类的,全搞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这会儿云霞爹也不用再费心进行解释,可以直接说事。 云霞和苇杭一听是关大人的急报,心下就基本明了,再结合父亲的脸色,自然得出事情不简单的结论,便异口同声地催促父亲快告诉他们信的内容。 “关大人在信中提到了几件事,一是皇上破天荒对我这次进攻索坦城持了赞同态度;二是北凉那边虽然还未开战,但形势严峻,关大人建议边城派些援军去协助黄将军对抗强敌;三是皇上终是不顾反对,下诏立了惠妃之子佩琪为太子。” 听到佩琪,云霞有点出戏,她想到了那部家喻户晓的动画片,七皇子生肖也是属猪的,这名字真是挺巧的啊,她越想越觉得想笑。 不过父亲正严肃地说事情,这个时候可不能笑,于是她抽了抽嘴角,把笑给憋了回去,继续听父亲说话。 本来正听着岳父说话的苇杭,偶然一抬眼,见云霞嘴角抽动,以为她不舒服,第一时间送上了关心。 “云霞,你是不是哪里难受?”苇杭看向她的目光中饱含着关切和柔情。 云霞爹听苇杭询问,也停了讲话,看向云霞,没觉得女儿有什么异样啊?可杭儿怎么看出来的? 被两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的云霞忙摆手道:“我没有不舒服,真的。爹,您继续讲。” 话说,云霞这心里甜丝丝的,幸福的冒泡,苇杭对她的关心那真是没得说。 听了云霞的回答,这边苇杭才放下心来,请岳父往下说。 “四是最令人气愤的事,杭儿,皇上居然把你的母后带回宫中软禁起来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母后一并接走的。” 其实关大人当初是着人去道观请示了苇杭的母后,想把她转移出京城,可苇杭的母后执意不肯,她怕有人对苇杭不利,甘愿留在道观,想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证明苇杭的身份。 她出面,即便那些存疑的人也无法反驳了。 另外皇上多年前就发过誓,不会再强迫她进宫,也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所以苇杭的母后才放心的呆在道观。 天子本无戏言,可是哪知道这个皇上竟然会食言而肥呢? “甚么?”听到此消息,苇杭显然也吃了一惊,说话的同时人也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皇叔这是要做什么?母后好歹是他的皇嫂,中毒卧床多年他不闻不问,现在突然把母后弄回宫中囚禁,绝对没安好心。他会不会对母后不利?还是发现了什么吗? 苇杭脑袋里就跟凭空塞进了一团乱麻一般,纷乱不堪,实在是理不出头绪来。 云霞轻轻拉了拉苇杭,柔声对他说:“苇杭,你不要着急,先坐下,咱们一起想想看,有没有好办法能救出母后,若是不能救出,至少要保证母后的安全。” 她理解苇杭担心母后的心情,但现在他们在千里之外,再怎么着急也是于事无补的。 被云霞的话安抚的苇杭镇定了下来,他顺从地坐到了凳子上,把攥紧的手摊开放到膝盖上,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他抬起头正视云霞爹,忧心忡忡地追问:“岳父,关大人能不能想办法把我母后救出来?” 母后命运多舛,吃了许多苦,他不要让母后再受苦,他还没有承欢母后膝下,好生孝顺她啊。 云霞爹揉了揉额角,面色微沉地说:“杭儿,关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娘娘的。不过,皇宫高墙不是那么好进的,也不是那么好行事的,得容关大人一点时间。” 苇杭垂下眼眸,没有出声,岳父说得没错,可母后的安危实在令他挂怀。 “爹,关大人在宫中安插了眼线没有?”云霞突然插问。 云霞爹点点头,关大人在宫中是有安排自己人的。 “那母后暂时应该没有事情,若是有事,关大人安排的人再怎么也会设法把消息递出来。再说,当今皇后不还是母后的妹妹么,她也不会坐视对母后不利的事情发生的。” 她的话提醒了两个男子,他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投过来,眼中都是赞赏的光。 刚才两人都急糊涂了,竟然忘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自己的姐姐非常好,一定会出手保护姐姐的。 “霞儿,还是你心细,爹都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云霞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苇杭则一叠声跟云霞道谢,谢谢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把他从恐惧中拯救回来了。 “喂,你又犯规了。说了咱们之间不言谢的。”云霞佯装生气,嗔怪苇杭。 云霞爹很赞同女儿的说法:“杭儿,霞儿说得对,以后不用那么客气。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是乐意的。” 苇杭自然说不过他们父女俩,只得点头应是,不过他提了个要求,以后对他也得一视同仁,不要跟他客气。 既然这件事情有了说法,他们也就有了心情去商议其他事情。 三人足足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达成了共识。 昏君不顾先帝,不顾诤臣,不顾百姓,不顾过往,立了那个佩琪为太子,那就不能怪他们反抗了。 鉴于苇杭的母后还在昏君手里,他们决定暂且继续瞒着苇杭的身份,这样方能保证苇杭母后的安全。 另外他们决定现在不去管太子之事,不卷入立储之争。 目前,二皇子母族势力不弱;大皇子年长,颇有心机,在朝中的拥趸者不少;三皇子佩珩,是皇后之子,占了嫡子之尊,且仁厚有德,是大臣们心中最理想的继位者;四皇子聪明机灵,还有五皇子、六皇子……这一股股力量自会对昏君的决定出手牵制。 一句话,惠妃之子想做稳储君之位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现在局势不明朗,那佩琪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京城都还是未知数呢。 抛开这些问题,他们要集中力量对西戎展开主动攻击。 这是他们三人结合昏君的态度,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这次借着丁永钺的名头,不请示昏君就直接了攻打索坦城,大败索力守城重兵,一举夺下索坦城,照理说,这般行为是实实在在的触碰了西戎王的逆鳞,昏君与西戎王交好,应该会站出来为西戎王做点什么示好的,比如责罚他们之类的。结果,昏君居然没有半点怪罪之意,还大加赞赏。 可见,昏君对西戎王也是有不满的,或者说,昏君和西戎王私下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们不清楚的弯弯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顺着昏君的路数,他们大有可为。 既然这样,他们便要继续打着为丁永钺报仇的名头,向西戎发起进攻。 主动进攻的计划定了下来,云霞爹立刻投入筹备安排之中,云霞和苇杭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两人表明了心迹,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因为准备即将到来的进攻战,都忙得脚后跟打脑后跟,独处的时间完全没有了。 兵贵神速,主攻战定在了两天后。 开战的前一天的晚上,云霞和苇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空闲,两人又到了兵营里那个小岗亭,在他们定情的地方约了一小会儿会。 第1013章 趣话 天公作美,夜空中月儿圆又大,赛似银盘,洒下一地清辉。也营造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氛围。 云霞和苇杭倚靠着高台的墙垛,共同赏月。 今夜的月色很美,很有意境,也像李白那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明诗一样,气势十足。 就着这别样的景致,两人低声说笑着感兴趣的话题,好不惬意。 因为在兵营里,这会儿还有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所以两人只能并肩站着,但是墙垛下的手却是紧紧的牵着,十指相扣。 他的手宽大温暖,云霞的手被包覆在其中,也暖意融融。 从牵着云霞的手那一刻起,苇杭的嘴角就一直扬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手里握着心爱姑娘娇嫩的柔荑,耳边是她黄莺般的声音,他的一颗心便像是泡在蜜糖中一样,煞是满足。 他不时侧过头去,亮着眼睛看被皎洁的月光笼罩着的云霞。 这会儿转头,他见云霞兀自说得起劲,就一直没有打断她,耐心地倾听着。 姑娘很兴奋,说到高兴处还抬起另一只手比划起来,时不时地仰脸朝苇杭笑,笑得苇杭心都快酥化了。 “苇杭,你怎么不说话了呢,都快成了我一个人独角戏了。”说了好一会儿的云霞才反应过来,转头问苇杭。 “我听你说,你说话的声音好听,我听着都醉了。” 苇杭张嘴就来了句甜言蜜语,猝不及防地把云霞给撩到了。 她红着脸暗戳戳斜睨了苇杭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苇杭这家伙进步神速,才几天时间,就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说的话总是那么让人舒服,听了身心舒畅。 虽然脸上是娇嗔的神色,云霞的心里却是心花怒放。她用手指在苇杭掌心里挠了挠,不依不饶地提出抗议,非要苇杭也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不要唱独角戏,你快点说!” “既然云霞有令,苇杭自然遵从。那我可就说了?”苇杭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笑着回应云霞。 云霞一乐,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说吧,我准了。” “我们早晚要成亲的,不如你现在叫声夫君来听?”苇杭凑近云霞低声说。 云霞的脸立刻升起红霞:“谁要叫?不叫。” 苇杭心情大好,笑着接话:“是你让我说的,结果我说了你又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很委屈的好不好?” 云霞一把从他手里抽出手,叉着腰,气鼓鼓地说:“我让你说这个了么?” “那你不愿意叫夫君,我叫你夫人总可以吧?夫人莫生气了,我只是想早些练习,以后就不生疏了。”苇杭假装害怕,一边道歉,一边伸手重新捉住了云霞的手。 不过他的眼底浮动着笑意,刚才云霞叉着腰质问他的样子太可爱了,搞得他都想再逗逗她了。 云霞哼了一声:“苇杭,我发现你学坏了,公然敢打趣我了?我得给你立立规矩才行。”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为苇杭高兴的。苇杭的成长经历让他太过于早熟,在压力之下养成了老成持重的性格,平时显得不苟言笑,少了少年人的活泼,这几天却像是突然转性了,成天乐呵呵的,还经常耍宝。 “夫人尽管给我立规矩,夫人定的规矩我定会守的。”说完,他还哈哈笑了两声。 自从向云霞表白之后,苇杭那叫一个心情灿烂,整天就跟活在明媚的春光中一样,笑声不断,好像要把前些年缺失的笑都集中补上似的。 云霞挑了挑眉,狡黠一笑:“你确定都能遵守?不怕我狮子大张口,给你定特别难做到的规矩?” 把头摇了摇,苇杭又来了句甜言蜜语:“你是我最善良最可爱的姑娘,自然不会为难我的。不过就算有难度,我也愿意为你去做到。” 啧啧,这家伙那好听的话又来了,貌似有些招架不住了。 云霞酸了,又甜了,酸酸甜甜的好刺激。 一时没有说话,苇杭倒先催促起她来:“怎的不说了,是舍不得跟我立规矩了吗?” 月光下,他的笑容迷之吸引人,笑声就跟被拨动的琴弦发出的声音一样好听。 云霞等他笑完,一本正经地说:“那你用心记住我的规矩,对了,若是不能守规矩怎么办?” “苇杭认罚。”他拱手郑重道。 “那好,我定的规矩是这样的,从今往后呢,你要做到三从四得。”云霞说到这里顿了顿,让苇杭消化一下。 “三从四德?这不是约束女子行为的准则吗?我是男子!”苇杭果然一头雾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特意强调了自己的性别。 万没想到是三从四德的规矩,他的脸色开始变换,浮起为难的神色,有种力有不逮的担心。 云霞一贯古灵精怪,早知道刚才不该把话说得太满,就算云霞立规矩不难为他,但万一是个稀奇古怪的规矩呢?他有可能真的做不到,那该怎么办? 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和云霞讲个商量? “咳咳…”云霞被苇杭的回答逗乐了,把自个给呛着了。 苇杭忙帮她顺背,用大掌轻柔地抚着云霞的后背,直到云霞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的云霞,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当然知道你是男子,可刚才某人是许了千金一诺的,怎的,想赖账不成?” 得,一开口就把苇杭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苇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果断把讲商量的念头抛开了。也对,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不管云霞的规矩多难做到,自己也要想尽办法做到。 见苇杭不吭声,云霞又开了口:“我这个三从四德就是针对男子,专门为你定制的嘛。” 月光下,可以看见她那双眼睛都笑弯了,脸上也荡漾着欢乐。 既然已经定了心,苇杭也就勇敢接招:“我当然不会赖账!能有专门为我定制的规矩,那是我的荣幸。还请云霞速速说来,苇杭洗耳恭听。” 云霞跳开,站到苇杭面前,开始一本正经地阐述她的三从四得规矩。 “听好啦,我这个三从四得是这样的,今后我的命令你要听从,出门要跟从,使性子时要顺从;四得,记住,这个得是得到的得,我花钱你要舍得,化妆要等着,生日要记得,闹你要忍得。” 说完,云霞紧盯着苇杭,笑着补问了一句:“能做到吗?” 原来是这么个三从四得,苇杭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记忆力极佳,刚才又听得认真,所以全都记住了。 这些规矩对他没有难度,他能做到的,还能做得更好! 浅浅的笑意爬上他的脸,温柔的目光投向了云霞,苇杭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当然能,云霞,莫说三从四得,就是四从四得,五从五得,六从六得……” 咯咯咯,云霞的笑声随之而起:“打住,你再这样说下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贪得无厌了。” 苇杭也笑出了声:“不是你贪得无厌,是我贪得无厌,想把这世间最好的,最珍贵的都捧到你面前,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苇杭这句话朴实无华,却把云霞的心熨烫得服服帖帖。 她主动牵住了苇杭的手,两人重新并肩而站继续说笑,月光柔柔地洒在他们身上,而月亮则在空中温柔地看着这对有情人。 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江山和美人身上,云霞便跟苇杭讲了温莎公爵的事情,说温莎公爵为了迎娶自己的心上人,甘愿放弃了王位。 当然,对于苇杭提出的这件事你是从何而知的疑问,云霞又把奇书搬出来背了锅。 “就是在记录井渠的那本奇书上看到的,书里说这个温莎公爵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呢。” 苇杭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半点怀疑云霞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只是他在心里想,这个温莎公爵果真是个真性情的人,做他的心上人一定很幸福。我也要加倍努力,让云霞也有不逊色于温莎公爵夫人那样的幸福。 第1014章 进军 次日卯时,天还未亮,兵营里便开始准备了。 云霞爹留了一千士兵留守索坦城,原来带来的其余两千士兵,加上从边城赶来的三千士兵,共计五千人军出发攻打额堤城。 为了不引起城中西戎人的注意,避免西戎人见边城军大部队离开趁此产生哗变的可能性,这两天的筹备工作都是低调进行的。 城里也实行了宵禁,西戎人被禁足,无法得知兵营里的动静。 月亮缀在天幕中,散发出皎洁的光芒,静静地照着忙碌的兵营。 队伍迅速集结,骑兵骑在雄骏的战马上,英姿勃勃;步兵气势昂扬,斗志冲天;旌旗招招,兵器林立,五千军宛如雄鹰展翅,即将鹰击长空;又若猛虎出山,就要虎啸山林。 云霞爹站在高台上,简单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强调了作战纪律之后,便挥手命令整队出发。 云霞和苇杭,以及举廉都被父亲安排在队伍中间,等候前军走后再走。 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让士兵们在心里啧啧称赞。大小姐像仙女一般,由两个谪仙似的公子护着,他们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好看得紧。 士兵们心下的自信又加深了,索力的军队都大败了,不如他的萨雕也一定会败的。 在父亲的作战图上,云霞大致了解了额堤城。 作战图是根据父亲派到西戎去卧底的士兵传回来的讯息画成的,准确度很高,信息也比较详尽。 这所城池离索坦城约有一百多里,是继索坦城之后,西戎王城的又一屏障,所以也有重兵把守。但是比起索坦城来说,额堤城无论人口还是经济实力都要略逊一筹,当然守城军队的战斗力也更弱。 不过额堤城的城池建在山谷口,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 守城大将叫萨雕,屡有战功,仅次于索力之下,其人却比索力尖狡滑头,做事心狠手辣,恶名远播。 云霞爹就着作战图,讲了掌握的额堤城情况,也顺便简单讲了讲守城大将萨雕其人其事。 “呵呵呵,呵呵呵…”萨雕这个名字一下就戳中了云霞的笑点,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直笑得前仰后合。 结果把旁边的自家老爹、苇杭和王泽三人笑得莫名其妙,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就里。 “霞儿,你笑甚么?”父亲好奇地发问。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云霞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笑声却继续开来。 她是准备跟大家说说自己为何而笑,那是觉得这萨雕的爹取的名字好笑,给他儿子取了这么个沙雕的名字,萨碉父子算是名副其实的沙雕本雕了。 但貌似其他人不懂这个梗啊,总不能跟他们说沙雕就是用沙子做成的雕塑吧? 于是她斟酌了下回答父亲的问题:“爹,我就是笑额堤城的守城将军的名字很搞笑,萨雕,他还不如叫傻雕呢。” “傻雕,天上飞的傻大雕,哈哈哈…不愧是霞丫头,这名字绝了。”王泽瞬间领会了云霞的意思,朗声笑了起来。 苇杭也笑了,马上表示了支持:“云霞总是那般风趣,以后我们就叫萨雕为傻雕。” “哈哈哈,杭儿说得对,就按霞儿的叫法,我们要把这个萨雕打成真正的傻雕!” 此刻,云霞目送着前军一队一队走出兵营,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攥成拳头,心中期待着去打败那个沙雕。 对付比索力还弱的沙雕,那一定是碾压性的胜利啊! 很快就要轮到自己和苇杭这支小队了出发了,自信心爆棚的云霞一夹马肚,马儿扬蹄冲了出去。 “驾!”苇杭喝令一声,驱着自己的马儿跟了上去。 举廉也不甘落后,打马上前。 除了边城军,街道上并无闲杂人。等他们出了城,估计城里的西戎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九成的边城军都不在城里了。 到了城门处,城门早已大敞开,一队队士兵列阵而出,出了索坦城后,骑兵的马蹄,步兵整齐的脚步声越发响亮,队伍全速前进,很快就消失在旷野夜色中。 按照边城军队的计划安排和行军速度,大概在今晚子时能抵达额堤城,正好给沙雕来个夜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额堤城内的萨碉正在睡梦中,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惊醒。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唤人给他端水来。 他的侍妾很快端来了温水,萨雕喝了两口,重新睡下,突然就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老爷可是着凉了?妾吩咐丫鬟去给将军煮点姜汤服下。”侍妾说着要喊人。 萨雕感觉自己并没有着凉的症状,拉住了侍妾的手,把她拽回了床上,压在身下发泄了一番才作罢。 事后,萨雕满足地搂着侍妾,笑得贼兮兮的,好不得意。 这个侍妾是他新收的,娇美可人,还很听话,萨雕的新鲜劲还没过,正宠得很。 那侍妾是个有心机的,见老爷心情不错,趁机甜言蜜语哄得老爷高兴,找老爷要她眼红了许久的那颗珍珠。 “好,小美人等着,明早老子就拿给你。以后好好伺候本老爷,有你的好处。” 萨雕答应得很是爽快。 侍妾欢喜应是,心里却撇了撇嘴,萨雕的大妇暗中把她从窑子里买下,送到他身边,就是为了让她帮自己看着他的。 她很清楚,现在大妇要利用她,容得她,等哪天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还不得一脚踹开?所以她得偷偷藏点私房防身。 还好,萨雕这个蠢货答应了,她对珠宝还是有见识的,那颗大珍珠可管不少钱。 于是侍妾娇声浪笑,甜言蜜语说得更顺溜,萨雕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其实那颗珍珠是莫瑟送给他的,莫瑟从索坦城逃亡到额堤城,进城后就献了见面礼给他,其中就包括侍妾要的大珍珠。 珠子一看就是贵重好货,又大又圆,亮闪闪的,不过美人儿喜欢,就送与她便是。 反正是白得的,再说美人儿都是他的,珍珠在美人儿手里不也是他的么? 两人各怀心思,放肆调笑,许久才安静下来。 侍妾窝在萨雕怀里,想着那莫瑟看她的眼神明显有惊喜,而莫瑟年轻好看,和萨雕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中就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会儿便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萨雕:“老爷,您真让那莫瑟当您的军师?” 萨雕点点头:“莫瑟这小子有计谋,索力不是靠着他,早就是老子的手下败将了。娘的,被索力压着一头这么多年,老子很是郁闷,不甘心哪。现在好了,索力死了,莫瑟投靠老子。看来该老子出头了。” “老爷,您本事大,早晚都会出头的。”侍妾笑着接话。 哈哈哈,萨雕大笑。 “老爷,既然您要莫瑟当军师,那就要好好收买他的心。不如妾明晚张罗一桌好酒好菜,帮您宴请莫瑟?” “这个可以,就交给你去办。”萨雕当即同意。 侍妾娇声道:“妾一定不负老爷的托付,给老爷长脸。不过老爷得给妾足够的银子噢。” “好好好,美人儿放心,老子有的是银子,保证管够。来来来,让老子再好好疼疼你。” 很快,房间里又传出糜糜之音。 房间外,一个贴在窗边的黑影闪过,飞身跃过院墙,扬长而去。 第1015章 行军 一会儿工夫,黑影回到了离萨雕住处不远的另一个小院内,径直往还亮着灯的那间房间走去。 房间里,莫瑟斜斜地靠在被子上,眯着眼睛等着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属下回来汇报情况。 他不太放心萨雕。 之所以落败逃到额堤城来,他是想休养生息后撺掇萨雕与李勇钦决战,重新夺回索坦城,在大王降罪之前以功抵挡过。 虽然三天前大败,大的罪过可以推给索力,鉴于索力已死,大王不会追究,但损兵折将还没有夺回城池定然让大王不爽,莫瑟清楚,小罪他绝对难逃。 所以他急需扳回一局。 若是夺回了索坦城,他的尴尬处境就解决了,接下来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而且他到额堤城来之后,发现了一个对付李勇钦的妙法,嘿嘿,看这次李勇钦还能怎么办,只有乖乖受降的份。 有了这个兜底的底气,莫瑟更加热切的想完成自己的计划,所以迫切需要萨雕的配合。 不过莫瑟了解萨雕这个人,其人阴险狡诈,万一萨雕表面上配合他,背地里使绊子,或者落井下石,他就得不偿失了。 基于此,他不得不搞清楚萨雕的真实想法,所以才派了和自己一起逃到额堤城,索有夜鹰之称,轻功高强的手下去夜探萨雕。 夜鹰已经去了几个时辰还没回来,莫瑟一觉醒来后再无睡意,索性让亲随点了灯,靠在床头等消息。 只苦了亲随,一直没机会捞着觉睡,这会儿又更不能睡了,只能可怜地枯坐在矮榻上,头一歪一歪地打着盹。 门刚一叩响,莫瑟便催亲随去开门,亲随几乎是应声而出,跌跌撞撞扑到门边拉开了房门,一团黑影旋即冲了进来。 “禀副将,属下已经探得萨雕将军的心思。”穿着夜行黑衣的夜鹰躬身抱拳,对着床上的莫瑟汇报。 经过两天修养的莫瑟,伤情明显好转,精神头也足了,刷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对夜鹰说:“快跟我说说,仔细说。” “禀副将,萨雕将军说要认您当军师,还说要好好待您,明晚会置酒宴招待您。只是,”夜鹰顿了顿,眉眼浮动,刚才他听墙角听到了不少东西,该不该都告诉莫副将呢? 莫瑟急了:“只是甚么?” 夜鹰转了转念,那些乱七八糟地就不说了吧,万一莫副将和萨雕以后交好,萨雕知道自己曾说过他的风流事,怪罪下来,他就惹祸了。 于是只说了那萨雕把莫副将赠送给他的珍珠转送给了他的小妾。 莫瑟嗯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他对珍珠转送给谁并不在意,但是夜鹰提到萨雕那个小妾,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那女人倒是长得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狐媚勾魂,还有那身材,丰满妖娆,很对他莫瑟的胃口。 总有那么一天,他莫瑟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莫瑟晃了晃头,抬眼扫过夜鹰的脸,又问:“还听到什么?” 夜鹰敛下眼皮回答说没有了,其他就听见萨雕将军和小妾说些家长里短了。 “可曾被人发现?”莫瑟再次确认。 “禀副将,属下来去自如,并未有人发现。”汉子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那好,你去休息。”莫瑟下了逐客令。 夜鹰躬身道:“属下遵命。”便要退下。 刚走两步,莫瑟又叫住他,让他继续打探,密切注意萨雕的行动。夜鹰应了是才离开了。 他走了后,莫瑟让亲随给自己铺好床,亲随高兴照办。 得知了萨雕愿意重用自己之后,莫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等着吧,等他养好伤,定会带着队去夺回索坦城,我就成功引起大王注意了,大王一高兴,升官晋爵那还不是简单的一句话。 躺下的莫瑟,想着美好前景,笑得很是开心,带着这份开心进入了梦乡。 只是他不知道,他一厢情愿做的美梦,注定会像水泡一样,最后啪的一声破灭。 而直接导致他的美梦变成噩梦的边城军队,正斗志高涨,星夜兼程地往额堤城赶来,要给他和萨雕来个致命一击。 队伍里,云霞和苇杭并肩骑行,举廉倒落在了后面。 举廉不得不服气,苇杭和云霞的骑术胜过他不少,所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人与自己的距离拉大。 夜风中,奔马扬蹄,在还算平坦的路上疾驰。 为了达到奇袭,不让敌人发现,他们没有走西戎的驿道,而是绕了一条被废弃的路。 路不好走,而且多在山林中穿行,遇到爬坡上坎的地方还得下来牵着马走,除了对三个孩子的安全考虑外,这是云霞爹安排他们跟在中军的主要原因。 他考虑得很周到,前军探清路况后,中军和后军行路能轻松些。 虽然云霞爹让他们跟着中军走,可出发以后,他自己直接冲到了队伍前面。这也不奇怪,他一贯是带头冲锋的。前路艰险,他自然要身先士卒。 等他去了前军,云霞和苇杭便悄悄步他的后尘,加快速度,从中军赶到了前军。 “霞儿,杭儿,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好跟着中军的吗?”云霞爹骑着马回转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孩子,不禁严厉质问道。 “爹,苇杭说我们要跟您并肩行军的!”自从知道苇杭是殿下,云霞便喜欢借着苇杭的名头来跟父亲讲商量,效果相当不错,父亲很买苇杭的面子。 还没开口的苇杭被云霞推到了前沿,直接面对岳父大人。 “是啊,我要求云霞跟上的。”苇杭认命,极为配合地揽了责任。 云霞莞尔,苇杭是领会了三从四得精髓的。 本来想斥责女儿胡闹的云霞爹,只得偃旗息鼓妥协了。 “那你们要多加小心,再往前,这路越发不好走。”云霞爹转而叮嘱他们两个。 “爹,我们知道,一定紧跟在您的身后的。”云霞讨好地跟父亲表态。 “你呀,说什么是苇杭要求的,我看是你的点子吧?” 面对父亲的质疑,云霞没有否认,只嘿嘿干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倒是苇杭一本正经地帮她作证:“这个点子不单单是云霞想的,我也有份。” 第1016章 暖手 云霞爹发出明了的笑声:“霞儿,你不要老是让苇杭帮你善后。下不为例。” 霞儿的小心思,当自己这个老爹不清楚吗? 不过他眉眼里闪过宠溺的光,清楚是清楚,却端的是没法啊!就连说的这个下不为例,也只是他说说而已,起不了任何作用,真到了下次,他也只能再说说下不为例而已。 小丫头太聪明了也有不好的地方,把老爹给坑了,他这个老爹还打不出个喷嚏来。 看看,自打她知道苇杭的身份后,每回要提什么要求之类的就会把苇杭推出来,最后就是心满意足地遂了她的心愿。 云霞爹嘀咕完,又暗暗庆幸了那么一小下:现在想来苇杭当初拦着不让告诉霞儿真相是对的,至少把今天这种局面的发生时间推迟了几年嘛。 “爹,霞儿记住了。”这一次云霞回答得从善如流,如同黄莺啼啭的声音中掺杂着明显的笑意。 云霞爹只得晃了晃头,认命地在前头开路。 路确实越来越不好走,军队已经进入了被山林侵蚀的路段。 前面负责引路的士兵挥刀砍去树枝、灌木、藤蔓等,好歹清出可以过两骑马,或者三四个人的路来。因着清理路障,队伍的行进速度慢了不少。 打头的云霞爹勒住马,转头对苇杭和云霞说:“再往前路不好走不说还不平坦了,估计马都不能骑了。杭儿、霞儿要小心些。” 苇杭和云霞应了是。 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打着火把的苇杭,顺势把火把往云霞那边举了举,照亮了云霞那边的路。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有士兵的呻吟声,马儿的嘶鸣声响起。 原来有个骑兵的马踩到了一个洞穴中,马儿失去平衡,一下跪地,把马上的士兵给摔了下来。 行进的队伍不得不停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士兵和战马给弄了起来,士兵摔得不轻,疼得呲牙咧嘴,好半天缓不过劲来,脸上被荆棘划出好些血痕,有只眼睛差点被戳瞎;马也受伤了。 云霞爹让一个身强体壮的士兵背着受伤的士兵去找随军大夫,又让负责战马的士兵给马治伤,然后命令队伍继续前进,同时吩咐大家务必小心些。 队伍重新开始前进,没走多远,又有个骑兵差点摔下马来,苇杭便不淡定了。 他忽的转头对云霞提出建议:“云霞,要不然我们下马走吧?” 他很是担心云霞的安全,自己摔下马来不打紧,若是云霞一个姑娘家跌下来,他会心疼死的。再说,万一伤到云霞,那就是他的罪过,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 借着火光,云霞看清了苇杭脸上的担忧,他清俊的眉头都快皱成小山了,骑在马上的身子僵硬得不像话,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冻住了。 云霞原本想说没事,不用了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苇杭的关心让她心中暖流肆意的同时,也让她觉得不能继续让苇杭担心了。 于是顺从地回答苇杭说好,便翻身下马。 苇杭还以为云霞不会答应,毕竟下马走会走得更慢,结果没想到云霞答应得非常爽快,立刻眉眼舒展地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云霞爹回头看见他们下了马,莫名松了口气。 杭儿身份尊贵,不能出半点差池;霞儿是他心爱的女儿,自然也不能有事,所以云霞爹先前让他们跟着中军是最稳妥的安排,岂料两个孩子非要跟着他在前军来,劝又劝不听,他被迫答应,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好在这会儿杭儿为了霞儿的安全退让了一步,他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他立马吩咐身边的亲兵开出一小片平地,跳下马来等着两个孩子过来。 “杭儿,霞儿,到我这里来。”他招手把牵着马跟上来的两人喊到平地上:“你们在这等着中军过来还是回到中军去。” 说完朝苇杭眨了眨眼睛示意。 苇杭瞬间领会了云霞爹的意思,为了云霞的安全,他愿意听从岳父的建议,即便云霞怨怪他,他也认了,大不了受罚呗。 只要是云霞的惩罚,他愿意受,乐得受! “伯父,杭儿谨遵吩咐。”苇杭抱拳拱手表态,态度端正得很。 “好,那霞儿就交给你了,我带着前军先走了。”云霞爹不等云霞说话,翻身上马,一拍马肚跑了。 云霞看着飞也似消失的父亲,对苇杭笑笑说:“我爹真是的,生怕我又出什么幺蛾子,跑得可真快!” 其实这也是苇杭的担心,他也怕云霞执意要追上去,所以抢先攥住了云霞的马缰绳,讷讷道:“那咱们就不出幺蛾子,按他的命令行事。若是云霞觉得我没有守规矩,以后我认罚便是。” 说完,面带乞求地看着云霞,漆黑如墨的黑眸中跳动着火光,也跳动着柔情。 云霞忍住笑,故意问他:“你没有守什么规矩?” “你定的三从四得。”因为陆续有骑兵从他们身边奔过去,苇杭凑近云霞,压低了声音回答。 虽然云霞抬手掩住了嘴,但清浅的笑声还是传入了苇杭的耳朵里,接着他的脸便红了起来,在火把的照耀下,烧灼的厉害。 不过见云霞笑得欢,也跟着云霞笑。 “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听你的便是,罚,肯定要罚,但是怎么罚,得容我好好想想。” 云霞施施然地说。 苇杭立刻点头如捣蒜,还讨好地说:“是该好好想想,慢慢想。” 这时,前军已经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中军的先头小队就快来了。 不过中军和前军速度有差异,所以此刻还未衔接上,倒是有一小段时间的空隙,这儿暂时只有他们两人。 荒郊野外,又是严冬,山风呼啸,着实寒冷。 “云霞,你冷吗?” “冷。”云霞缩了缩脖子。 “我的手很暖和。”苇杭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握住了云霞的右手,姑娘的手果然冰冰凉的。 要不是右手拿着火把,他便两只手都给云霞暖手。 被苇杭握着的云霞瞬间感到暖意,苇杭的手热乎乎的,真是奇怪,他的手怎么就如此暖和呢?估计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阳气很盛吧! 第1017章 杠杆 正胡思乱想之际,苇杭把她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又解释道:“靠着我暖和些。” 跌到苇杭怀里的云霞,顺从依偎在苇杭身边,眉眼弯弯,唇角噙着笑,心说是暖和了不少。 她顺势抬手搂住了苇杭的腰,与熟悉的温暖贴得更近些。 夜色中,苇杭手中的火把燃得正欢,亮光照得两人的脸红彤彤的,两颗心也亮堂堂的。 云霞索性闭上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云霞,这次攻打额堤坝城,算是正式拉开了进击西戎的序幕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在战场摸爬滚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尽量紧跟在我的身边。” 因为云霞执意要上战场,苇杭无法阻止她,只能不时地叮嘱她小心,注意安全。 虽然是老生常谈,虽然他自己都记不得说了几遍,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讲,总觉得说了之后自己才能心安。 这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尖上的表现吧,苇杭是恨不得把云霞放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时时护着的。 “我知道。倒是你,也得小心谨慎。”云霞靠在苇杭肩头的脑袋点了点,仰起脸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两个人的视线汇聚在一起,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在被幸福包裹的自己。 一时竟然无话,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陡然间,苇杭站直了身子,对云霞说:“中军队伍跟上来了,你放开我吧。” 温暖的怀抱骤然抽离,云霞还有些不舍,不过苇杭是为了她的清誉着想,她也就配合地放开了苇杭,放开了手。 苇杭立刻与她拉开距离,他其实很不想站开的,但是没有办法。 云霞也站端正了,两人齐齐看向后边。 最先冲过来的是举廉,见他们站在路边还有些奇怪:“苇杭,小师妹,你们怎的不走了?” “十五兄,前面的路不好走,我爹命令我们跟着中军队伍走。” “哈哈,叫你们俩甩下我,这下好了,还是得跟我一道走吧?”举廉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笑着调侃。 苇杭并没有反驳举廉,只是笑笑翻身上马,倒是云霞为苇杭鸣不平,要不是自己拖累苇杭,苇杭一定是在前军中,甚至冲在最前线。 她一边上马,一边为苇杭正名:“十五兄,苇杭兄是因为怕我受伤,才不得不停下来的。” “这样啊…”举廉有些不好意思了。 骑在马上的苇杭并未在意这些,他举着火把,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准备实时提醒在他身后的云霞和举廉。 中军的骑兵陆续跟上来,中后军多是步兵以及运送粮草辎重的板车队,所以中军的先头骑兵速度并不快,三人慢悠悠地往前行去。 有前军开出的路,大家一路畅通。到快天亮的时候,已经行进了四十多里路。 云霞爹传下令来,让大家就地休息。 再往前走,将是更加险峻的山路,而且这山绵延约四十多里,所以要大家休整一会儿,有利于接下来的行军。 半个多时辰后,队伍继续开拔。 这一段山路与先前距离差不多,花费的时间却比先前多了一半。途中的有些地方山路陡峭,马都是着人在前面拉,后面推,才勉强弄上去。 前军负责开路的士兵有数人挂彩,就连云霞爹都受了伤,不过他让亲兵简单给自己包扎了下,照样继续投身到开路的兵士中间去了。 “将军,您的伤在手心里,便不要再用刀了。”亲兵想着将军手心里那条血淋淋的大的伤口,忍不住劝说道。 云霞爹用刀砍下一丛荆棘,扭头对亲兵说:“我那只是一点轻伤而已,不妨事。” “将军,您的伤口又长又深,握着刀得有多疼啊?”看着将军刷的一下又砍掉一丛荆棘,亲兵的心都揪紧了。 他的话被周围其他士兵听到了,都出声劝将军休息。 云霞爹直起身,挥挥手说:“我没事,你们别听林子咋咋呼呼的,都赶紧干活。” 说完,继续与荆棘奋战去了。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饱含着感动,将军总是这样,对他们这些兵士关怀备至,对自己却是特别严苛。 他们无法命令将军,那就只能拼命做好自己的事情,多做些,这样才能让将军轻松点。 大家心里的想法空前一致,接下来就跟比赛一般,拼力开路。身为云霞爹的亲兵林子,更是直接抢在了将军前头开路,结果却被将军拉到了身后。 林子的力气比不过将军,只得摸摸鼻子跟在将军身侧,瞅准时机又再抢一次,如是几次后,被将军训了几句才作罢。 中军队伍里,苇杭、举廉和云霞三人也没有闲着,他们把自己的马都用来拉粮草辎重,自己则跑前跑后到处帮忙。遇到运粮车上不去,就搬来石头垫在轮子后;或者帮着牵拉、推动等。 这时队伍中有一辆车陷在了大坑里,好些人都弄不出来,大家便商量把车上的粮草先卸下来,推出空车再重新装上去。 就是太耽误时间了,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招了。 云霞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揭开覆盖粮草的毡子准备卸货。 “不慌,我有办法可以不卸货把车给弄出来。”云霞制止了大家的动作。 大家一听大小姐有办法,都欢呼起来。 对啊,以大小姐的聪明才智,这车定然很快就能被弄出来,只是大小姐会怎么弄他们全然不知,心里很期待大小姐告诉他们方法。 有几个士兵还暗自责备自己,怎的就没想到求教大小姐呢?大小姐那是什么人啊?那是仙女下凡,好点子一眨眼就来了。 车旁边的士兵都纷纷表态,大小姐需要他们做甚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云霞点点头,让几个士兵去砍几根粗壮的树枝来。 立刻有几个士兵提着刀去砍来了,云霞选了两根最粗壮的拿给士兵们,请他们砍掉枝丫,修整成两根圆棍。 “再去搬两个大的,圆滑的石头来。”云霞又下了命令。 很快,符合云霞要求的两个大石头放到了她面前。 云霞指挥他们把石头搬到车旁,把木棍放在圆石头上,一头捏在手里,一头插在车的横档处;照着她的做法,在车对面靠后的地方也这么布置好了圆石和木棍。 士兵们按照云霞的吩咐做完了准备,都亮着眼睛瞪着云霞下一步命令。 云霞点了两个壮实的士兵,让他们各自压着木棍一头,往上撬。 两个士兵,两根棍子同时使力,他们并不觉得用了很大的力,但车却真的在他们眼皮下被撬了起来。 惊讶之余,其他士兵蜂拥而上,搭手就把车推出了大坑。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坑中出来的满载粮草的车子,就这么轻巧简单,好端端地被弄了出来,再看向大小姐的目光中便是虔诚的崇拜。 天哪,大小姐这个法子太妙了。 云霞笑笑,同他们挥挥手便一溜烟闪人,其实她就是运用了下杠杆原理而已,所以应该深藏功与名的。 被她丢下的士兵们楞了,他们还没夸大小姐呢,大小姐就跑了。 只得一边重新盖毡子推车上路,一边心服口服地夸赞大小姐。反正把他们能想到的夸人的话都说了一个遍。 第1018章 抵达 跑到苇杭身边的云霞只觉得脸红耳热,不用想,定是那些士兵在夸奖她,唉,委实不敢当啊! “你怎么了?有甚么不妥吗?”身边的苇杭眼尖的发现云霞脸涨红了,以为她刚才遇到了什么危险,紧张追问。 云霞忙摆手说自己没事,就是跑热了而已,说完就催着苇杭继续走。 “真没事?”苇杭没动,狐疑的再次确认一遍,顺便打量了下云霞,好像是没有哪里有伤,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云霞刚张开口准备说话,一个士兵冲了上来,对着她施礼道:“大小姐,您跑得可真快,小的们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呢。他们一致推举小的来向您致谢。” 士兵快人快语大嗓门说着话,云霞朝他使眼色他压根就没看见。 这真是想低调都不成,被这个士兵如同大喇叭般的一宣传,大家都知道了。 “大小姐做了什么好事?”苇杭笑着接话。 原来刚才云霞又做了好事,还不想扬名,竟然悄悄跑了。 他大睁着眼,墨玉般的眸子里盛满星光,盯着云霞不转眼,嘴角微微上扬。 士兵忙对着苇杭拱了拱手,欢快地回答他的问题:“回禀萧公子,刚才小的们把运粮车陷入到深坑中弄不出来,愁得不行,还说要把粮草都搬下来再把车弄出来,结果大小姐说不用搬粮草,就用了两根木棍,两块大石头,便把车给弄出坑来了。” 说到兴奋处,士兵脸上泛着光,手也不由自主地比划起来。 士兵刚说完,就看见兄弟伙推着刚从坑中弄出来的车过来了。 他大叫着让他们过来一起向大小姐致谢,眼看着那些士兵放下车就要冲过来,云霞忙大声说:“时间紧,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就不要停下来专门谢我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大小姐都下令了,士兵们不得不遵令而行,不过他们脚下没耽搁,走过时嘴上也没耽搁,边夸边走过去了。 反正他们也没违背大小姐的命令,但要让他们憋着不夸大小姐,他们可憋不住。 等这些士兵走过之后,云霞吁出一口气,对全程笑得好不开心的苇杭说:“还笑,有什么好笑的?走了。” 苇杭更加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他的云霞越来越有趣了。 不过他还是依言迈开了脚步,往前走去。 “三从四得你忘了吗?”走在他身侧的云霞佯装生气,叉着腰质问。 苇杭忙摇头:“没忘,绝不敢忘。” 借着拂晓的光线,云霞看见苇杭的脸白了白,笑容也凝固住了,转头看向她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慌乱。 云霞这才解了气。哼,敢笑我,长本事了么? “云霞,我们赶紧走吧?”在三从四得规矩的压力下,苇杭明智地转开了话题。 云霞微微一哂,算了,看在苇杭求生欲如此旺盛的情况下,暂且饶了他。 两人加快脚步往前赶,继续加入帮忙的队伍中。 日上三竿时,行军队伍终于翻过了最高的那座山,接下来的山路虽然不好走,但比那座最高山的山路却是要好多了。 刚才的路行得艰难,翻下山后,云霞爹命令大家就地休息一下。 前军最辛苦,将士们累得够呛,就连马也喘着粗气。 将军休息的命令下来,大家便席地而坐,喝水吃东西补充体力,也互相说笑打闹着放松下来。 云霞爹和林子也坐了下来,林子吃完东西就起身到处溜达去了。 中军陆陆续续赶到,见前军散坐在山脚下,立刻前去汇合。 林子也迎了上去,和几个私下交情好的士兵打招呼。 几个人坐在地上休息说笑,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大小姐刚才帮他们把运粮车从坑中救出来这件事情上面。 林子听几个好友说了事情经过,立刻按捺不住激动,跑回去找将军。 他要告诉将军,大小姐又想出了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办法。 云霞爹正四处看几个孩子下山没有,头上就被一个身影遮住了。 他收回视线,仰头看是林子,正张口喘着粗气。 这小子跑得那么快干甚么?难道中后军有事情? “林子,发生了甚么事情?” “禀将军,没,没事。属下刚才,刚才听中军的兄弟们说大小姐帮了他们的大忙。” 云霞爹提着的心落到了实处,笑着问坐下来的林子:“霞丫头帮了什么忙?” 林子立刻把从兄弟们口中听来的事情经过简洁地向将军汇报了。 “大小姐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的,所以总能想出神仙法子。”最后,林子兴高采烈地把大家总结的结论也告诉了将军。 云霞爹听完,也喜笑颜开,他好奇追问:“林子,跟我说说大小姐想出的是办法?” 林子挠挠头,一双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躬身抱拳道:“回将军的话,大小姐用了两根木棍,两块大石头,木棍放在石头上插到车杠下,人从木棍这头一压,车就出来了。” 一边说,一边还比划动作,好表达得更清楚一些。 云霞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丫头脑子还真灵活。” “可不是嘛,若不是大小姐的妙法,他们只能把粮草先卸下来,虽然也能把车弄出来,但那得耽误不少时间呢。”林子亮着眼睛,语带庆幸地回答。 “哈哈,看来霞丫头又立了功。”云霞爹点头笑道。 心里盘算着等会见到霞儿,得好好问问,她怎的想出这般妙法的?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上,云霞爹抬眼看到三个孩子也下山来了。 “走,跟我去接接大功臣。”云霞爹站了起来。 林子立刻雀跃答应,从地上跳了起来,跟在将军身后去接大小姐,顺便瞅空告诉大小姐将军受伤了,还不让自己去找随军大夫给他敷药,说他就一点小伤,不必大惊小怪的。 可将军的伤口老长了,血肉翻着,林子看着都觉得疼,根本不是他说的一点小伤。 只有看大小姐能不能劝住他了。 走下山的云霞最先看见父亲往这边走来,遂小跑着向父亲飞奔而去。 一见到女儿,云霞爹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好好跟自己讲讲是怎么想出木棍撬车的好法子的。 云霞只得说自己也是偶然发现这样搬动东西特别省力,以后要搬挪重物都可以用这个法子。 跟过来的苇杭笑着听云霞跟自己的爹解释,因为刚才云霞的警告,没有吭声;倒是举廉,一个劲地在跟云霞爹说大家都在夸小师妹,还把那些夸赞的话学跟云霞爹听。 云霞爹朗声大笑。 趁着这个机会,林子告诉了云霞将军受伤,不准他找随军大夫的事,云霞授意林子赶紧去找随军大夫,她自有办法让将军看伤。 林子应声而去,一边寻大夫,一边庆幸自己找大小姐是找对人了。 等他带着大夫来时,将军在大小姐的监督下,很配合地让大夫看了伤,敷了药,最后包扎好。 这样的结局让林子开心不已,还是大小姐有办法,所以在收到将军扫过来的严厉目光时,站到了大小姐身后的他也没怕,还挺了挺胸膛。 队伍休整好后,又继续向额堤城挺进。 黄昏时分,他们已经提前走出了群山,离即将抵达的额堤城还有将近二十里的路程了。 队伍就地待命,等待天黑后再前进。 彼时,额堤城内,萨雕欢迎莫瑟的酒宴正式开始。 第1019章 失算 宴席设在萨雕住所前院的花厅内,桌上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摆得满满当当,很是丰盛。 宾主落座后,萨雕命令亲卫给自己和莫瑟斟酒。 端起斟满酒的酒杯,萨雕笑得胖脸上的肉都在颤:“莫老弟,咱们今天要喝个痛快!” “多谢萨将军美意,莫瑟谨遵萨将军命令。” 说完,端起酒杯敬萨雕。 两人笑着把杯中酒一喝而尽。 “好酒!”放下酒杯的莫瑟赞叹了一句。 “没眼力劲的,快给莫副将斟上。”听了莫瑟叫好,萨雕忙呵斥亲卫。 第一杯酒莫瑟必须喝,他不想讨萨雕的嫌弃,但接下来的酒,他就有正当理由不喝了。他当即用手盖住杯子,不要萨雕的亲卫给自己斟酒:“萨将军使不得,莫瑟有伤在身,实在不能多喝了。” 萨雕笑容僵了僵,对亲卫摆了摆头示意他退下,才转头问莫瑟:“莫副将伤情如何了?” “回禀萨将军,已经好多了,只是大夫说还得将息着,所以这酒不可多喝。不能陪您尽兴,请您千万莫怪。改天等莫瑟伤好,做东请您喝庆功酒,届时莫瑟定陪着您一醉方休。” 莫瑟的话说得很得体,萨雕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故作大度地说:“怎么能怪罪莫副将呢?不过莫副将说的庆功酒是何意?” “莫瑟所说的庆功酒,自然是指打败李勇钦后的庆功酒。” 听莫瑟说得十分笃定,萨雕来了兴趣。 “吃菜,吃菜!”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劝起了莫瑟。 莫瑟这人点子多,这也是他愿意用莫瑟的原因之一,看莫瑟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对付李勇钦的法子。 于是萨雕殷勤劝菜,准备套莫瑟的话。 莫瑟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一边说着感谢,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这几天养伤吃得太清淡了,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了,所以美食当前,莫瑟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就跟才从牢房里放出来没吃饱饭的囚犯一般。 “莫副将,你昨日为甚么那么肯定地说李勇钦不会来攻打我额堤坝城?”萨雕状似不经意地问。 “莫瑟这么说,自然是有理由的。”莫瑟咽下口中的饭菜,很是自信地回答。 萨雕举起酒杯滋了一口,放下酒杯说:“莫副将好好跟我分析分析这个中缘由如何?” 莫瑟点点头,放下筷子,指着王城方向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王英明,把那东原皇帝牢牢捏在了掌心里。” 说到大王,萨雕当然不甘落后,附和着拍了一通大王的马屁,不过他心里并没有底,李勇钦神出鬼没的,谁敢打包票他不来攻打额堤城?大王真能把东原皇帝攥在手心里?他不大认同,现在大王只是把东原的七皇子攥在了掌心里还差不多。 除非大王夺了权,坐稳了大位,否则李勇钦就有可能攻打过来。 但是莫瑟偏生说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难道莫瑟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所以马屁拍完后,萨雕就等着莫瑟给他解释清楚。 莫瑟悄悄瞟了一眼萨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还不晓得大王手中握有东原皇帝把柄一事。也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自己不也是从喝醉的索力说的醉话中知道了那么一丁点么。 心下得意,便对萨雕说:“萨将军有所不知,大王英明神武,早就握住了东原皇帝的把柄,李勇钦再怎么折腾,不也得听命于东原皇帝吗? 东原皇帝不敢惹大王,李勇钦就更不敢惹了。放心,东原皇帝不会下令攻打咱们西戎的。 李勇钦也就只能借着为他兄弟报仇的名头攻打索坦城,大王现在没空管他,暂且让他在索坦城呆几天,等大王的大事妥了,自然会收拾李勇钦的。” 萨雕转了转眼睛发问:“莫副将是如何得知这些秘密的?我可是一点不知道东原皇帝有这么一大软处。” 莫瑟把挟起来的菜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凑近萨雕低声道:“萨将军忘了,小弟跟着的可是索兄,索兄一门显贵,索伯父更是大王最信任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些内情?而索兄待小弟如同手足,自然是无话不谈的。” 萨雕恍然大悟,胖脸上堆起笑,点头直说:“这倒是,我糊涂了。” 心里对莫瑟不免高看了一眼,看来用莫瑟是对的,没想到这家伙跟索力那厮关系竟然如此好。 莫瑟继续吃菜,暗中观察着萨雕的反应,见萨雕若有所思,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遂开始演戏。 他放下筷子,脸色阴沉,状似很难受:“都怪莫瑟没有本事,不能为索兄报仇。” 说完,把脸埋在了自己手中,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哭了。 要说先前对莫瑟还没有全面接纳的萨雕,在听了莫瑟与索力称兄道弟,无话不谈之后,对莫瑟已经另眼相看了,再加上莫瑟对索力这般有情有义,他便坚定了要把莫瑟变为自己人的决心。 “莫副将节哀,索将军已经走了,即便你再难受也挽不回他了。为兄觉得咱们应该向前看,想办法为他报仇才是。” 萨雕的话正中莫瑟的下怀,掩着脸的莫瑟使劲挤揉眼睛,总算把眼眶搞红了,然后才抬起头,睁着一双红眼,对萨雕说:“萨将军所言极是,小弟定要为索兄报仇。” 打着为索力报仇的旗号去攻打李勇钦,若是胜利了,不仅大王会重赏,就是老索也得感激他,继而帮他出头,他莫瑟也就此改变了命运。 所以莫瑟说得斩钉截铁,坚决而有力,听在萨雕耳中,一阵嗡鸣。 莫瑟对索力很忠心啊! 萨雕心里的不安减少了很多,看来以后要笼络好莫瑟,让他也对自己也忠心。 心里打好了算盘,萨雕脸上的笑意也就更浓了:“莫副将准备怎么报仇?” 莫瑟突然起身,单手放在心窝处,对着萨雕鞠了一躬:“莫瑟要报仇,少不得要劳烦萨将军,请萨将军看在老索大人面子上,倾力协助莫瑟为索兄报仇!” 顿了顿,莫瑟又语带哽咽得补充了一句:“萨将军大恩,莫瑟没齿难忘,老索大人也会感激不尽的。” 老索大人是莫瑟抛出来的诱饵,萨雕早就想巴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索了,只是老索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根本不搭理他而已,如今自己这么说,不信萨雕不上钩。 果然萨雕站起身,虚扶了莫瑟一把,直接称兄道弟起来:“莫老弟言重了,索将军不幸遇难,为兄心里也是恨死了李勇钦的。 早就琢磨着寻找时机为索将军报仇呢,正好,莫老弟和为兄想到一块去了。” 莫瑟心里腹诽萨雕太不要脸了,撒谎撒得竟是没羞没躁,不过嘴上自是好生夸了萨雕一番,然后才把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来。 “后天就去攻打?这时间上会不会太紧了?”萨雕听完莫瑟的计划,有些犹豫。 “萨兄,时机不等人,现在李勇钦有东原皇上压着,不敢进攻,也不敢从边城再增兵,是我们攻击的最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萨雕沉吟了一会,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也不管桌上的酒杯被拍倒,咬着牙说:“那就听莫老弟的,干!” 两人爆发出一阵奸笑,之后莫瑟就以茶代酒,和萨雕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宴席散后,萨雕送了个丫鬟伺候莫瑟,莫瑟笑纳了,搂着丫鬟回了自己的住处,胡天胡地直到半夜才歇息。 而萨雕回去发了酒疯,得意地胡言乱语、手舞足蹈折腾了半宿才倒头睡了。 他们刚进入梦乡,额堤城前的山谷口,边城战士们已经到了。 将士们完全没有长途奔袭的疲惫,反而精神抖擞,浑身充满着斗志。 他们宛如山中的猛虎,前面不远的额堤城,就像是他们寻到的猎物。 大家亮着眼睛,蓄势待发,等命令一下,就一齐向猎物扑去。 第1020章 奇袭 云霞爹站在队伍的前面,站得特别直,就像一棵傲霜的青松。 他低声叮嘱了身边的士兵几句后,便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击。 数个士兵立刻便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融入夜色中。 他们个个都是神箭手,现在担负着侦察敌情的使命,是整个队伍的前锋。此时,这些士兵们都心存着绝不辱使命的信念,热血沸腾地往目标奔赴,要大力施展自己的本领。 此时额堤城的城墙上,值夜的兵士刚做了交接,被替换的那些兵士懒洋洋地下了城墙,新上岗兵士的打着呵欠开始巡逻。 借着夜色的掩护,边城的侦察兵们逐渐接近了额堤城。 城墙上的西戎兵显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漫不经心地在城墙上晃动,间或还有松散的说笑声传出来。 静夜中,声音传得远,侦察兵们都听到了这些西戎兵的声音,大家的眼睛都发亮了,好机会来了。 在最利于射击的地方,他们迅速摆开阵势,拉开弓箭,各自瞄准了城墙上的西戎兵。 一队西戎兵晃过来,侦察兵们抓住机会,开始射击。 嗡,嗡,嗡的破空声响起,利箭呼啸着飞向了城墙。 有西戎兵中箭倒地,也有受伤的,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城墙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中,紧接着西戎兵的惊叫哀嚎声划破夜空,彻底打碎了夜的宁静。 “攻城!”云霞爹一声令下,山谷口的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城墙冲去。 正在梦中的莫瑟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揉着眼睛喝斥不长眼的属下,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他干甚么? “副,副将,李勇钦来,来攻城了!”莫瑟的亲兵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 正打哈欠的莫瑟张着的嘴巴一下就定住了,连合上都忘记了,整个人也一个激灵彻底被吓醒了。 他也顾不上穿衣服,裹着被子就跳下了床,把门打开。 “你说的可是真的?”莫瑟一双厉目发狠地盯着亲兵,亲兵吓得忙摆手:“属下不敢,不敢乱说,是,是您安插在城墙上的人跑回来禀报的。” 莫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亲兵的衣领,凶巴巴地推搡了他一把:“快帮老子更衣。” 亲兵跟着莫瑟走进去,莫瑟见昨夜伺候他的丫鬟还在慌乱地穿衣裳,又把亲兵轰了出去。 让丫鬟伺候他飞快地穿好衣裳后,莫瑟带着亲兵往城墙赶去。 他还未走到城墙下,就听见城墙上的尖叫声,人影胡乱晃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莫瑟的头一下抽痛起来,他抓住一个穿着小头目兵士服的汉子问:“你们怎么知道是李勇钦的军队?” “东原兵的箭都射上来了!”那汉子指着城墙,心有余悸地说。 “给老子回到城墙上去!”莫瑟揪住想溜走的汉子,命令他回城墙上去。 那汉子挣扎着,很不配合地说:“我好歹是负责城防的小头目,只能听命于自己的长官。” 言下之意是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不是额堤城的将官,有资格命令他? 莫瑟朝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上前就给了这个汉子一拳,把莫瑟的令牌朝他扬了扬呵斥道:“看清楚了,这是索坦城的莫副将,你们萨将军才认的兄弟,你敢不听他的话,小心等会小命不保!” 一边说,一边又抬脚踹了他一脚。 看清楚了令牌,又在恶狠狠地威胁之下,那汉子立刻乖乖地引着莫瑟和他的两个亲兵上城墙去了。 沿途在莫瑟的授意下,小头目骂骂咧咧地把那些举着火把,想往城墙下冲的兵士都给拦回了城墙上。 莫瑟刚到城墙上,一支箭就擦着站在他左手边的亲兵飞过,掉在了他面前,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那个险些被射中的亲兵吓得变了脸色,另一个亲兵捡起了地上的箭,抢过旁边一个兵士手中的火把一照,箭杆上的真刻着东原的记号,他抖着手把箭呈给莫瑟看:“副将,是李勇钦的军队来了。” 莫瑟没吭声,揪着小头目,让两个亲兵护着他往墙垛处移,他想看看城墙下李勇钦的兵来了多少。 为了避免被冷箭击中,所以扯了小头目当肉盾。 到了城堞前,莫瑟迅速探出头看了看,城墙下举着火把的军阵黑压压的,少说也有数千人。 有些东原兵已经冲到了城墙根,准备架云梯了。 他的心噗通一声往下沉,一直沉到底。 这个场景是何曾相似,几天前才发生过,只不过那时是他和索力带着军队在城墙下围堵李勇钦,现在却变成了李勇钦带着军队围堵他和萨雕。 李勇钦怎么敢这么做?说攻城就攻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啊,难道李勇钦不怕东原皇上了?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又有很多弓箭嗖嗖嗖的,密集地往城墙上飞来。 一支箭从他眼前而过,直接撞到了墙垛上,当的一声,竟然溅出了火星子。 吓得莫瑟也来不及想什么了,立刻矮了身子,退到了内侧城墙。 这时,城防将官被兵士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赶到了城墙上。他是认识莫瑟的,所以直接冲到了莫瑟跟前。 “莫副将,您,您看这可怎么是好?”城防将官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 “去,让你的手下赶紧组织反击。”莫瑟黑着脸命令道。 城防将官总算从茫然中反应过来,开始集结他那些慌张的手下还击。 小头目见自己的上司都听从莫瑟的,也跟着扯开嗓子宣布莫瑟的命令,总算将城墙上那些士兵给镇住了,弓箭手开始就位,向城墙下射击。 莫瑟这才松了口气,又对城防将官说:“快,快着人去通知萨将军!” 城防将官喝令小头目在城墙上压阵,自己去禀报萨雕。 莫瑟允了,城防将官便飞奔下城墙去了。 “去给我找套盔甲。”基于安全考虑,莫瑟打起了鬼主意,他朝城墙上穿着盔甲的兵士抬了抬下巴,两个亲兵会意,立刻像恶狗似的扑出去,愣是从三个兵士身上抢了两套盔甲过来。 伺候莫瑟穿好盔甲,两个亲兵自己也穿好了。 穿盔甲的时候,莫瑟冷静了下来,穿好之后,有了保障,他慌张乱跳的心也稳住了。 他跟自己打气,不要慌,这是你莫瑟立功的好机会,李勇钦来攻城怕什么呢?他会用冰墙阻止攻城,老子也会;再说老子还有对付他的法宝,等会让萨雕拿出来,老子就不信他李勇钦不就范! 这么一想,莫瑟脸上慢慢浮起了奸诈的笑。 而此刻醉酒的萨雕还在睡梦中,前来禀报的城防将官站在门口,心急得紧。 萨雕的侍妾摆出主子的架子,隔着门责备他:“现在是什么时辰就来吵吵?将军昨夜睡得太晚,就不能让将军睡个安生觉吗?” 将官气得直咬牙,这个女人懂个什么,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在那不知轻重。 “李勇钦的兵攻城了,再不叫醒将军,大家都得完蛋!耽误了军情,唯你是问,快些叫醒将军!”将官气咻咻地说完,直接嘭嘭嘭地拍起了门,非常用劲。 萨雕的侍妾被将官的举动吓着了,不敢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将官把门拍得晃动,门扇就跟马上要散架似的。 她慌忙一边穿好衣服,一边摇晃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萨雕。 第1021章 兵临 萨雕嘟囔着翻了个身,不悦地吼道:“老子还没睡醒吵吵甚么?” 又准备继续做他的大头梦去。 “老爷,不是妾在吵,是您的部下来报告说李勇钦的兵打来了。”侍妾急忙提高了声音告诉萨雕。 听到李勇钦的名字,萨雕猛然坐了起来,清醒了一大半。 他努力撑开被眼屎糊住的眼睛,甩了甩宿醉后粘糊糊的脑袋,看向了那被拍得晃动的大门。 “去,快开门!”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萨雕指着大门让侍妾赶紧开门去。 侍妾被萨雕一吼,赶紧跳开,往门口跑去,也顾不上自己披头散发的形象了。 门一打开,城防将官就冲了进来:“将军,不好了,李勇钦带着队伍兵临城下了。” 萨雕脑袋嗡的一声,这,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抓着床柱爬了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边胡乱的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问来报信的属下城墙上情况怎样了? “回将军的话,莫副将在城墙上指挥反击,今天还真是多亏了有莫副将在。”城防将官不晓得内情,还在不知好歹地夸奖莫瑟。 不提莫瑟还罢了,一提莫瑟,萨雕就跟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炸了起来:“昨晚莫瑟还跟老子保证,说是李勇钦绝对不敢来攻打我额堤城,结果呢?才多大点功夫,李勇钦就来了? 我看他莫瑟就是打胡乱说瞎放屁的废物一个!” 气得不行,萨雕连衣裳都没穿周正,城防将官想伸手帮他理一理,结果萨雕甩袖一扬,胳膊拍在他脸上,痛得他差点叫出来。 鼓着腮帮子的萨雕往门口走去,他要去把莫瑟给骂一顿,这家伙预测不准不说,搞不好就是个霉克星,李勇钦便是被他给招来的。 越想越觉得可能,萨雕心里的鬼火乱窜,脚下的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几个亲兵和城防将官竟然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出了他的府邸,就碰到他手下的两个得力副将,正匆匆赶来请示他。 萨雕下令让他们赶紧集合队伍到城墙上来,两个副将得令离开后,他三步并做两步,小跑着往城墙而去。 到了城墙上,一眼就看见了正穿着铠甲在指挥作战的莫瑟。 城墙上的兵士们虽然跑来跑去,但整体还是比较有纪律的。 不时有箭射到城墙上,撞击发出声音;也有兵士中箭受伤或倒下,但候补的兵士很快就填补上去了。只是地上踩得到处都是血印。 城防将官也跟萨雕说了,刚才城墙上特别乱,不像现在这般有序。 萨雕也看出来了,莫瑟指挥打仗还是有一套的,现在的守卫战还算有效, 但是想着莫瑟昨晚的预测,萨雕就来了气。他本想去看看城墙下李勇钦的队伍,但见到不时飞起的箭又打消了念头。 还是穿上盔甲保险一些,自己的命金贵着呢,可不能去冒险。 于是萨雕转头对身边的亲兵说:“去把老子的盔甲拿来给老子穿上。” 亲兵忙照办去帮萨雕拿盔甲去了,而莫瑟已经看到了萨雕,立刻在他的亲兵护卫下往萨雕这边跑来了。 “萨兄,您可来了。”隔着一段距离,莫瑟已经叫嚷起来。 萨雕一听,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什么叫可来了?说得老子好像故意晚来似的。 是谁给老子保证的李勇钦不会来,可以安稳的高枕无忧;还说准备好去攻打索坦城,结果窝都没挪,就被李勇钦给堵住了! 他立刻把脸一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莫老弟,你不是说李勇钦不会来…啊…” 话还没说完,他先拉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因为一支箭突然当的一声掉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地上还旋转了几下。 一边叫,一边往后一跳老远,莫瑟也闪到了一边,两人同时往内侧城墙退,一直退到不能退了,贴着墙垛为止。 “蠢货,拿个盔甲怎的这么慢?”心有余悸的萨雕看了看,发现去拿盔甲的亲兵还没来,恨恨地抱怨起来。 而莫瑟直接命令自己的两个亲兵挡在了自己身前。 萨雕见状也依法炮制,让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亲兵也充当人墙盾牌。 四个亲兵排排站,挡住各自的主子,内心都是崩溃的,但是敢怒不敢言,僵直着身子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忙乱。 “李勇钦公然跟东原皇帝闹甭,会有他好受的。萨兄,他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只能跟他决一死战了。 刚才我已经组织起了反击,现在您来了,再调兵遣将牢牢守住额堤城,我相信,咱们定然是能打败李勇钦的。” 莫瑟不慌不忙回答萨雕的质问,嘴角的一直噙着阴笑。 萨雕鼻中哼了一声,嘲讽道:“你莫不是又像昨晚那样说不准吧?” “绝对不会,额堤城有萨兄,怎会败给李勇钦?再说,萨兄手中握着对付李勇钦的致胜法宝。”心里虽然很不情愿,莫瑟嘴里还是对着萨雕说了吹捧的话。 这句话让萨雕的鼻中的哼哼声减轻了,但是对李勇钦的惧怕让他不是很有自信能打胜仗,不过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会败。 这时,去给萨雕拿盔甲的兵士跑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忙向萨雕呈上盔甲。 萨雕张开手,示意他帮自己穿好,兵士服伺他穿好后,也被萨雕命令加入人墙中,成为第五个“盾牌”。 穿好盔甲的萨雕惶惶的心安定了不少,他侧头问莫瑟:“你刚才说我有致胜法宝,是何物?” 他自己都不知道,莫瑟从何得知的?萨雕很是不解。 莫瑟凑到萨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萨雕黑沉沉的脸竟然慢慢爬起了笑意:“好,就这么办。” 正好他的两个副将也带着兵营的兵来到了城墙下,萨雕和莫瑟看着黑压压的额堤城兵士,心中有了底气,不禁对看一眼,张狂地笑了起来。 兵士们涌上城墙,开始密集的箭雨攻击。 且说这一波箭雨下起来后,云霞爹便命令逼近城墙的士兵撤了回来,暂且避一避。 边城将士们都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让西戎兵消耗下他们的箭矢也是好的。 将军说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将士们便抱着看戏的轻松愉悦心情,盯着城墙上西戎兵发疯好笑的举动。 第1022章 再借 但是靠近城墙处,依然有好些黑影或站着、或趴着,仔细看的话,站着的黑影是不动的,趴着的都能动。 这些黑影并不是士兵,而是边城军队的秘密武器,是在云霞的建议下,用干草、秸秆等扎制的草人。 用途么,自然是再次借箭啰。 站着的草人被固定留在原地,而趴着的用绳子系着,被兵士远距离操作,一会拖到这边,一会拖到那儿,反正迷惑城墙上的西戎兵。 目前为止,借箭进行得很顺利,西戎兵非常配合,不歇气地往城墙下射箭,就跟造箭矢不要钱,不花功夫似的,拼命往那些黑影身上招呼。 这也难怪城墙上的西戎兵,他们的指挥者以为自己的反击渐入佳境,城墙下面的边城兵进攻明显没有刚才得力了,所以正激动不已,下命令让他们使劲射箭,务必要让边城兵尝到他们的厉害。 而且萨雕许下了承诺,打败了李勇钦的军队,他有赏。 莫瑟又补充了一句:大王也会重赏大家的。 在赏赐的诱惑下,西戎弓箭手都嗷嗷怪叫,铆足了劲往城墙外下箭雨,他们生怕自己慢了,恨不得快些用完给自己准备的箭。 于是乎,那些草人都被箭给扎得变成了草刺猬。 云霞和苇杭紧挨着站在看热闹的队伍中,此时云霞抱着臂,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西戎兵这顿送箭的操作很猛,很好,看那架势,等会收箭都得花不少功夫呐,不过,花再多的功夫也值。 看来那萨雕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沙雕,哈哈哈。 云霞心花怒放,恨不得高声欢呼。 因为要让西戎兵更坚定地送箭,边城兵们会时不时的喊叫几声,弄些声响出来,云霞也趁机宣泄自己的开心,跟着喊叫。 领会了三从四得精髓的苇杭也跟着叫嚷,还发挥了他会口技的优势,叫起来就跟真的中箭受伤一般,惟妙惟肖。 两人乐此不彼地玩了好一会儿,几乎都要忘了他们正在战场上。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呆在被角楼遮挡,非常安全的内侧城墙处的莫瑟,发现城墙下已经没有箭飞上来了,还以为李勇钦无力反击了。 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用手扒开亲兵,冲到城堞处往下看。 城墙下的火把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光,然后就是一团团的黑影,有些好似站着的兵,有些好似倒在了地上,似乎是受伤或者阵亡的兵士。 李勇钦的损失看来不少啊! 莫瑟嘴角一翘,正想张嘴笑,却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那些黑影,发现有些黑影是一直站着的,一动不动。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那些站着的黑影确实不对,就算是铁做的人在那么密集的箭雨下也不会这么傻乎乎的站着吧?中了箭的话也应该倒下去才对。 莫瑟再看那些趴着的黑影动,发现这些黑影动的毫无章法,就像是被绳子拉着木偶一般。 他眨巴了下眼睛,猛然醒悟过来,那些黑影根本就不是人。 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上当了,上了李勇钦的大当了! “萨兄,有诈!”他连忙气急败坏地大喊了出来。 和莫瑟呆在一处的萨雕,见莫瑟去了外侧城墙,也跟过来了,这会儿正使劲催兵士们放箭,嚷嚷着要狠狠打,要让李勇钦尝尝厉害,所以听了莫瑟的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心里很不以为然,能有什么诈?现在他们不是把李勇钦的兵压得死死的,直接逼退了吗? 莫瑟一把抓住萨雕的胳膊:“萨兄,那些站着的根本不是李勇钦的兵。快命令大家不要放箭了。” “不是李勇钦的兵是甚么?为什么不放箭?”萨雕很是奇怪,他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莫瑟。 难不成是鬼,莫老弟也是,居然说这么瘆人的话。 已经急得不行的莫瑟在萨雕这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更急了,正准备解释,一张口就咬了自己的舌头,痛得他惊叫唤了一声。 着实把萨雕吓了一跳。 他黑着脸看向捂着嘴巴的莫瑟,有些怀疑莫瑟在打什么鬼主意,或者有什么不良居心,想跟他抢战功什么的。 所以皱眉阴阴地警告了一句:“莫老弟,话不要乱说。” 他要提醒莫瑟,他萨雕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想算计老子,也得掂量掂量才行。 从咬舌的痛苦中缓过劲来的莫瑟哭笑不得,只得直接指着那些黑影说:“萨兄,您仔细看看,那些是李勇钦做的假人,我们的箭都浪费了!” 假人?萨雕不相信,怎么会是假人呢? “萨兄,请您赶紧下令停止放箭,小弟会跟您解释清楚的。” 莫瑟肃容,郑重而急切地抱拳求萨雕。 萨雕晃了一眼那些影影绰绰的人,隐隐有些相信了莫瑟的话,立刻传令停止射箭。 弓箭手得令收了弓箭,箭雨停了,不过此时额堤城的箭矢已经用去了差不多一半了。 等莫瑟说清楚了自己的发现,萨雕定睛一看正是如此,顿时跳起了脚,合着他们在这放了这么久的箭,竟然连李勇钦的毫毛都没有伤到?全是白费功夫,好气哦! 见城墙上停了箭,云霞爹一声令下,将士们攥绳子的攥绳子,举着盾牌抢草人的抢草人,忙得不亦乐乎。 那些或站或趴的草人迅速被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家点起火把一看,都乐了,哎呀,收获太丰厚了! 草人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的箭矢,大小姐这一招简直是绝了啊! 他们平白得了这么多箭矢,等会就将就这些箭矢打得西戎兵哭爹喊娘,想想损失了箭矢的西戎兵又被自己的箭射中,这心情简直是不要太开心了啊! 当然,他们有多开心,西戎兵就有多憋闷,哈哈哈。 于是一些人开始收箭,一些人则集结到将军身边。 何止是憋闷,城墙上的萨雕差点气昏倒,他的肺都快炸了,听手下汇报库存的箭矢都用去了一半后,更是肉痛得紧。 偏生此刻城墙下擂响了战鼓,萨雕和莫瑟以为李勇钦要反攻了,忙矮下身子,猫着腰退到了内侧城墙。 李勇钦却并没有反攻的举动,稍许,城墙下倒是传来一阵边城兵士整齐地喊话声,用的还是西戎语。 “多谢傻大雕送箭!” “多谢大傻雕送箭!” “多谢傻雕大送箭!” 喊话声洪亮无比,间或还夹杂着大笑声,划破夜空,传入了萨雕、莫瑟和城墙上所有西戎兵的耳朵里。 萨雕气得仰倒,莫瑟则觉得胸中一口气乱窜,窜到伤处,伤处竟然抽痛起来。 其他的西戎兵已经懵了,敢情刚才他们辛辛苦苦放箭是给李勇钦的兵送箭去了? 云霞和苇杭也在喊话的人群中嚷嚷了一番,才退了开来。 两人站在旁边往城墙看去,在心中设想萨雕等人的反应,都忍俊不禁。 刚才在首次进攻中,有懂西戎话的士兵听到了西戎兵喊莫副将,她才知道莫瑟逃到了额堤城,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浑不费功夫。 就在额堤城把沙雕和莫瑟一并解决了吧。 只是,莫瑟这人阴险狡诈,怕是会东施效颦吧?云霞决定将计就计,所以暗中做了部署和安排。 此刻她好整以暇地朝城墙方向努了努嘴,问苇杭:“你说莫瑟什么时候会依葫芦画瓢也弄冰墙?” 第1023章 效颦 苇杭身姿笔直地站着,听了云霞的问题,转过了头。 火把照耀下,他那双好看的剑眉飞扬着,眼睛里跳动着火光,笑容明亮得很。 东施效颦,云霞这个词用得好! 不过,脑中再想想胡子喳喳的莫瑟知道被人形容成东施的情形,他的唇上扬的弧度就更大了。 估计莫瑟会直接气得吐血吧?呃,前提条件是莫瑟要懂得这个典故才行。 见苇杭只顾笑不吭声,云霞不由得又问了一遍。 苇杭赶紧清清嗓子,点头道:“莫瑟这会儿气急攻心,还得缓一缓,估计等一缓过来就会东施效颦了。” 他特意在东施效颦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咯咯咯,云霞掩嘴笑了起来,总觉得苇杭说东施效颦这几个字有莫名的喜感。 此刻城墙上的莫瑟,眼睛瞪得比那青蛙还鼓,周身的怒气让他的亲兵都感到害怕,悄悄的挪开了一点距离。 用睚眦欲裂来形容此刻的莫瑟再合适不过了。 他扫了一眼靠在亲兵身上的萨雕,在心里恨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这样都能气得软倒。 伤口的钝痛袭来,莫瑟抬手按了按,闭着眼睛缓了缓,才对萨雕开了口:“萨兄,箭损失就损失了,接下来我们反败为胜要紧。” 除了心疼箭矢外,萨雕最受不了的李勇钦的兵齐声喊话的内容,他觉得这是长这么大以来受到最大的羞辱。 听了莫瑟的话瞬间更加冒火,指着莫瑟不客气地说:“你倒是说得轻巧,是不是因为他们没骂你?说起来,提出要箭雨攻击还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莫瑟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要挥拳狠揍萨雕的冲动,这个傻大雕还真是个蠢货,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关注的是这些许小事,骂骂你怎么了,不是老子在这里,你的城恐怕都被李勇钦攻破了。 是了,这蠢货与李勇钦基本就没交过手,哪儿知道李勇钦的厉害呢? 莫瑟暗暗咬紧后槽牙,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对付李勇钦,等对付完李勇钦再来找傻大雕算账。 李勇钦千不对万不对,说萨雕是傻大雕倒是一语中的。 做好心理建设的莫瑟,稳了稳心神,语气平静地说:“萨兄,现在我们不能起内讧,必须一致对外。” 萨雕见被他骂的莫瑟并没有辩驳,还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火气倒是小了下去。抬头正好对上莫瑟的眼睛,发现他脸色虽然没有什么起伏,可那双眼睛却透着十足的阴狠,寒意森森,不由自主地就怂了:“莫老弟,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好,萨兄,我们就开始下一步计划。” 萨雕嗯了一声,转头问其中一个亲兵:“老子让准备的水桶准备好了没有?” “回禀将军,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个亲兵敛眉恭敬回答。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也不知道将军和莫副将定了什么计,让他带人去收水桶。为了水桶,他们几十个兄弟把城墙附近的人家都搜遍了,被那些百姓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个够。 也不怪百姓奇怪,就是他也奇怪,从来没听说打仗用水桶就能打胜的。 唉,谁叫他是个小小亲兵呢,明知道不对也不敢说半句,还得遵令执行。 萨雕的脸上的黑沉总算缓和了些,又对他交代了两句,亲兵立刻飞跑去传令去了,只是经过莫瑟身边后,他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莫副将出的主意,要说可真是个馊主意。 亲兵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嘀咕。 不一会,城墙下待命的兵士每人被分配了两个水桶,让他们去城墙附近的水井去打水运到城墙上去。 “将军说了,动作要快,大家加紧速度!” 拎着两个水桶的亲兵大声交代后,第一个冲向了水井。 城墙上开始倒下第一桶水的时候,云霞爹大手一挥,沉声命令:“放箭!” 早已做好准备的神箭手们,在盾牌后拉开了弓弦,刚才从草人身上取下来的箭呼啦啦飞往城墙,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城墙上的西戎弓箭手因为刚才那阵密集箭雨,进行了高强度的射击,体力消耗实在是挺大的,这会儿发起还击,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反观边城的神箭手们,刚才得到充分休息,现在精力充沛,斗志正旺,所以开战的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而那些负责给城墙浇水的西戎兵士,很快被箭射倒了一片。 城墙上陷入混乱,痛苦的呻吟声,踩踏声乍起,火把掉落,血污满地,兵士们又开始惊慌乱跑了。 浇水的兵士少了一大半,就算能撑到城墙边,侥幸浇下来的水倾倒在城墙根处,竟然燃起了火。 “萨将军,不得了了,走水了!”萨雕的亲兵就跟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地爬到萨雕身边,指着城墙嚷嚷。 莫瑟奇怪:“走什么水,你们不是在浇水吗?” “水,一浇水下去,就起,燃火了!”亲兵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下莫瑟不能淡定了,他抢过一块盾牌,移到角楼墙角处探头看去,墙根处居然有零零星星的火。 而负责浇水的兵士已经被箭射死射伤了大半,包括弓箭手都死伤不少。 他想照着李勇钦那样做出冰墙的计划是破灭了。 迅速撤回来的莫瑟,黑着脸咬牙对萨雕说:“萨兄,李勇钦太狡猾,看来必须用杀手锏了!” “墙根怎么会起火?”萨雕还没弄明白。 莫瑟也不是很明白,但现在是弄明白这个的时候吗? “萨兄,都火烧眉毛了,您快些把那些人带上来!”莫瑟发狠道。 萨雕今晚彻底见识了李勇钦的厉害,心里对李勇钦的惧怕更上一层,他算是明白了,若是没有莫瑟在这,估计他败得更快。 所以听到莫瑟拔高了音量,愤怒的话,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马上吩咐亲兵去带人上来。 城墙上的箭雨越下越小,云霞爹知道额堤城的弓箭手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他传令下去,让弓箭手再坚持一下,再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登城了。 弓箭手们都齐声表态,他们还有的是力气坚持。 苇杭这次也在弓箭手的队伍中,他几乎箭无虚发,瞄准哪个西戎兵,哪个西戎兵就应声倒地。云霞爹站在苇杭身边,同样的指哪打哪,当然他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保证苇杭的安全。 云霞在后面忍不住为父亲和苇杭的箭术欢呼,这就是所谓的百步穿杨的神技吧。 同样啧啧称赞的还有举廉,今天这场战斗打得太过瘾了。 他挤到云霞身边,跟云霞一起给弓箭手们加油。 城墙上现在只有零星的箭射出来了,至于往城墙上浇水的西戎兵,根本就没有再出现了,看来西戎人已经放弃了这一招。 “小师妹,你太厉害了,猜得准不说,还这么快就令他们放弃了。只是那墙根的火是怎么做到的?”举廉满心佩服地夸云霞,同时也好奇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是我厉害,是莫瑟那家伙太急了。 他急需要一场胜利来将功折罪,上次见我们用此法胜了,他肯定也想如法炮制。 所以我就提前给他下了套。” 云霞脸上噙着笑,不紧不慢地解释开来。 第1024章 收兵 让起先摸到城墙下的士兵们往城墙根洒了油,他的水一浇下来,油轻就浮了上去,再用带着火的箭射过去引燃,那些浇水的西戎兵必定大惊失色,继而泄气也就顺理成章了。 再加上,咱们的弓箭手步步紧逼,莫瑟自然也就丢盔弃甲了。” 原来是这样,举廉对云霞的算无遗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他看向小师妹的眼神里饱含着激赏的光芒,这个小师妹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当初那个娇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成让人口服心服的将门虎女了。 他记得云霞独创过一个词,巾帼英雄,对,小师妹就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云霞并不知道举廉内心涌起对她的溢美之词,解释清楚后就继续盯着城墙看,等着父亲下达攻城的命令。 额堤城攻破之后,西戎王城又少了一道重要的屏障,西戎王的处境就不是那么乐观了。若是条件允许,他们索性长驱直入,直捣西戎王城,擒了西戎王,本就仰西戎鼻息的北凉那边肯定就偃旗息鼓了,至此东原的危机立解。 野心勃勃不安分的西戎王大势一去,他为了自保,必然会恢复西戎以前的东原附属国身份,俯首称臣,岁岁来朝。 这样的结果是最理想的,能用最快的速度换回天下太平,换回东原百姓和西戎百姓的安稳生活。 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充斥着血腥和杀戮,是死神的盛宴,会吞噬许多鲜活的生命,打乱一切,所以战争时期称之为乱世。 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的人都永远远离乱世,可以尽情拥抱和平,渡过安宁稳定的一生。 就像诗人常建那句诗描述的那样:愿有一天不再有战争,人们铸剑为犁。 想到这里,云霞对这个西戎王更加厌恶,这个家伙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发动战争,图害生灵,实在是不能原谅。 对付这种人,对付这种挑衅,自然是应该迎头进行痛击。 西戎王作乱,那就让东原军队代表正义诛之吧! 云霞目露坚定的光芒,手紧捏成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让冷冽的空气贯入口鼻之中。 但是她的视线至始至终牢牢锁定在了城墙上。 城墙上,莫瑟看着被押解上来的十数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男男女***沉的脸上浮起了奸诈的笑容。 萨雕摸着下巴,扫过这些被他们囚禁的犯人,觉得数量显得太少。 “莫老弟,万一李勇钦不会为了这么少的人退兵怎么办?” 莫瑟却笃定地说:“李勇钦一定会退兵,就算只有一个东原人,他都会退兵的。” 他之所以这么坚定地认为,是因为他跟李勇钦打过交道,他了解李勇钦这个人。 那一年他才刚及弱冠,与才调任到边城的李勇钦来了个伏击战,那场仗打得很惨烈,因为他们是有备而战,李勇钦那边却是毫无防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但是李勇钦太厉害,硬生生扳回了败局,以只死了数个,伤了十来个兵士的最小代价突围而去。 本来已经冲出包围圈的李勇钦,为了救自己落下队伍的一个手下,其实这个手下只是一个区区小兵而已,身为将军的李勇钦竟然倒转回来,在他们的军阵中厮杀出一条血路,径直往小兵冲去。 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个小兵哭喊着让李勇钦不要管他,可是李勇钦赤红着眼,一边打杀,一边对那个小兵说:“不要怕,我不会丢下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直到现在莫瑟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看到了李勇钦冲到那个小兵跟前时已经负伤,胳膊上的鲜血滴了一路,但是他咬着牙把那个士兵捞起甩在了自己的马上,当时莫瑟都惊呆了,这得要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坚持下来啊。 他最后看到,李勇钦驾着马把小兵救走,快到自己阵营时,便一头栽下马去了。 虽然当时他觉得李勇钦不惜命救这个小兵是做傻事,但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蹿升,对李勇钦这个人竟然有了那么一丝敬重。 所以今天他确信,李勇钦也不会不管这些个东原百姓的。 萨雕守着这些秘密武器竟然不知道他们的价值,真是愚蠢。 “那,那就试试吧。”见莫瑟说得有板有眼,萨雕点了头。 不过也容不得他不点头,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莫瑟见萨雕下了决心,便沉声对那些押着东原百姓的兵士说:“把他们挡在你们前面,推到城墙边上去,高举火把,向李勇钦那边喊话,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东原人!” 那些兵士顿了顿,开始照做。 有一个兵士押着人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莫瑟:“莫副将,小的们用西戎话喊,东原兵听得懂么?” 他这么一问,其他兵士也迷惑地停了下来,等待莫瑟发话。 “蠢货,刚才他们不是还用西戎话喊话么?怎会听不懂?快些去,贻误了战机,唯你们是问!”莫瑟黑着脸没好气地说。 兵士们恍然大悟,对哦,刚才东原兵不是还用西戎话骂了萨将军么,傻大雕,大傻雕,傻雕大,好像还挺顺口的。 歪了,歪了,现在是刀尖舔血的时候,他们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要是被萨将军知道了,命都会没了。 不过他们押着这些东原人冲到城墙边就安全了吗?搞不好也会没命的,毕竟先前已经那么多兄弟都被箭射死了。 昨天,这些兄弟们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可是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和他们阴阳两隔了啊。 兵士们迅速抛开杂念,心情沉重沮丧地往前走去。 “萨兄,您派去王城报信的人准备好没有?”莫瑟不满地看了看游魂似的萨雕,提醒他。 萨雕回神,晃了晃头说:“准备好了。” “那就好,等会趁李勇钦收兵的时候,趁机突围去搬救兵,然后迂回到山谷外,把李勇钦合围在这里,让这里成为东原兵的葬尸之地。” 莫瑟咬牙切齿地说,与此同时,一只手攥成了拳头扬了扬,似乎要把什么东西捏碎一般。 萨雕点头,目光移向亲兵,亲兵躬身道:“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 莫瑟追问了一句:“一定要派可靠的人。” “莫副将放心,都是最可靠的人。” 听了亲兵的保证,萨雕和莫瑟这才满意了。 被押到外侧城墙的东原人,被西戎兵抵在城墙上,揪着头发,抬起了头,以便让城墙下的东原兵能看清楚这是他们的同袍。 火把很亮,西戎兵的喊话声也很大。 “李勇钦听着,这是你们的同袍,要射死他们就快点!” 正准备下令发起登墙进攻的云霞爹举着的手落了下来,弓箭手们也停下拉弓。 因为在城墙上明亮的火把下,那些被西戎兵控制的人确是东原人无疑。 他们一个个衣衫破旧,形容枯槁,似乎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此刻也被西戎兵揪着发,以屈辱的姿势站着。 西戎兵继续喊话:“李勇钦退兵,若不退兵,就挨个杀死他们。” 有的西戎兵开始打这些人,凶狠残暴,被打的东原人惨叫不已。 那一声声凄厉的喊声让城墙下的边城将士们都变了脸色。 云霞爹抿了抿唇,下了命令:“鸣金收兵!” 第1025章 掘地 将军的命令一出,边城将士们立刻无条件执行,这已经成为他们的自发形成的铁律,融入了他们的意识中。 与此同时,收兵的号令响彻黎明前的夜空,传得很远。 将士们迅速退到了山谷口外,大家依然列队而站,并无半点松懈,处于随时待命状态。 不过他们原本蓄势要攻城的,却因为突然的变故,不得不中断,心中难免五味陈杂。 说起来,刚才的攻城机会是极好的,错过后要再寻机会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是要他们向城墙上那些自己的同袍出手,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丢失机会将士们只有些许遗憾,却没有半分后悔。 都怪萨雕和莫瑟这两个家伙太狡猾,太狠毒了,想出这样的阴谋诡计,此刻,大家都恨不得能手撕了这俩祸害! 云霞、苇杭和举廉都围在云霞爹和王泽身边,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刚才城墙上同胞们的惨叫声犹在耳边,西戎兵当着他们的面残忍折磨同胞们,试问这口气谁咽得下? 西戎贼太可恶了,简直欺人太甚! 几个人虽然嘴上没说,心里的想法却空前一致,一定要想办法救出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一定要严惩萨雕和莫瑟之流,一定要夺下额堤城。 沉默了片刻,云霞爹唤了亲卫过来,跟他交代了几句,让他去传令并安排。 亲卫走了后,刚才隐约听到云霞爹让亲卫加派人手潜伏的举廉,好奇追问云霞爹:“伯父,您派他去潜伏做甚?” 云霞爹收回看向额堤城的目光,回答举廉道:“莫瑟和萨雕这样做的目的除了逼我们撤军外,肯定还有趁此机会去搬援兵的打算。 虽然我早安排了兵士从这边山林绕到额堤城后面埋伏,但刚才莫瑟的狡诈手段,让我担心他派去突围的人会是很强悍、不好对付的,而且人数应该不少,而我们埋伏的人太少了。 城墙上还有被他们作为人质的同袍,所以让亲卫去安排再加派人手,务必把额堤城派去请求支援的兵全部给抓住,不得有失! 当然,还得做到让城里的莫瑟和萨雕相信他们派去搬救兵的人已经顺利突围,我让他们先放过送信的,再稍远的地方再抓住,然后绕山路回来。” 举廉这下明白了,原来伯父考虑周密,早就打算好了。 “伯父运筹帷幄,一定会万无一失的。”举廉由衷相信。 云霞却是早就知道父亲部署的,见父亲又调高了抓送信人的作战等级,顿时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父亲大人不仅要阻断额堤城对外传送消息,还会把那些送信人抓回来当人质的,或许能与莫瑟和沙雕进行互换人质。 但愿莫瑟和萨雕会把自己的士兵放在心上吧。 算了,先暂时不管这个,现在首要的是考虑如何在保全城墙上同胞的情况下攻进额堤城,云霞集中精力思忖起来。 苇杭和王泽也都眉头紧锁,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的棘手程度不小,所以他们一时半会都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隔了好一会儿,云霞率先打破了沉默:“爹,伯父,十五兄、苇杭兄,我有一个想法,请大家一起斟酌下。” 大家的眼神犹如被点亮的火把,瞬间都热情地汇聚到了云霞身上。 云霞爹急切催道:“霞儿,你快说,为父就知道你的点子多。” 其他几个人立马点头附和。 苇杭目光灼灼地看着云霞,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俊朗的脸上浮现了出浅浅的笑意。 笑意浅浅,内心的柔情却是深深。 他无条件相信,云霞这个办法一定会是好办法。 “刚才我仔细观察了附近的地形,发现从山谷口到这边城墙的直线距离其实很近,所以我们可以挖地道进城。” 云霞的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人同时出声:“挖地道?” “对,挖地道,就是掘地攻城。爹,您不是有额堤城城内的地形图吗?离城墙不远的地方就是兵营,现在沙雕一定把士兵倾巢派出在城墙上下应战,我们就从兵营出去,神兵天降,直接把萨雕莫瑟的队伍一锅端。” 黎明的青光中,少女凭风而立,娓娓道出自己的点子。 “李兄,霞丫头此计甚妙!”最先表态的是王泽,他激动得指着额堤城:“从这里掘地花不了多少时间,咱们赶紧干起来!” 说完就开始撸袖子了。 举廉跟着点头:“小师妹不愧是小师妹,聪明才智让十五兄折服!”说完,也学着王泽撸袖子。 云霞忙笑着摆手,劝住王泽和举廉:“叔父、十五兄,还需等一等,有不少细节得敲定才行。” 对云霞的建议,云霞爹心里已经迅速做出了评估,他觉得可行。 与王泽相同的是,他的内心也非常激动;但与王泽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表态。 因为这毕竟这个办法是自己女儿提出的,作为父亲,他必须审慎对待,确保方案万无一失才行。 此刻听到女儿这么说,他才抬手拍了拍王泽的肩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泽弟,霞儿这个办法还有好些问题要解决了才行。” “那行,我们一起商量着把问题一一解决,然后就开始行动。”王泽欣然赞同。 苇杭已经不声不响地找来了火把,并点亮了。 他的举动赢得了云霞投来的赞许目光,苇杭办事就是这么周到细致,与她心意相通。 举着火把的苇杭接收到云霞的视线,回了一个深情满满的眼神,两人都扬着唇笑了。 “李伯父,王伯父,举廉兄,云霞,咱们坐下来说吧。”苇杭扬了扬手中的火把,提出建议。 云霞爹笑着点头,最先坐下,把从怀中掏出来的额堤城地形图展开。 其他人都席地而坐,把目光锁定在了地形图上。 云霞爹接过苇杭递来的火把照亮,让大家都能看清楚这张地形图。 早先做的准备充分就是有好处,没费多少工夫,就议定了地道的出口位置,在兵营靠近城墙的一个隐秘角落。 “但是咱们还得做好兵营布局有可能改变的应对措施。”云霞爹用手指把地形图上兵营附近圈了圈,他是担心西戎人在这张地形图绘就之后对兵营进行了改造。 “伯父说得是,不如我们挖到兵营下再多挖一条岔道,先从岔道出去探探再说。”苇杭发表了自己的建议。 大家都表示没意见,就这么做。 接下来又就挖出来的土堆在何处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在山谷拐弯的地方搭起一个大的行军帐篷,就在篷里开挖,挖出的土从帐篷后悄悄运出,倒入拐角后的山脚下。 那里是额堤城城墙视野的盲区,西戎兵根本发现不了。 …… 在大家集思广益之下,很快就把可能出现的问题列举出来,并想出了对应的解决方法,又连起来推演了一次,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 云霞爹这才笑着说:“如此我心里彻底有底了,那咱们就开始行动。” “李兄,搭建帐篷,指挥掘地这事情就交给我了。”早就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王泽跳了起来,揽下了最重的任务。 云霞爹跟着站了起来,对王泽拱手道:“那就辛苦泽弟了。” “应当的。”王泽回了礼,急匆匆走了。 第1026章 反抗 “李伯父,我与王伯父同去。”举廉撂下话便去追王泽。 剩下云霞父女和苇杭,准备向将士们宣讲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并分配任务。 等诸事都安排妥当后,一队人马来到城墙前向城墙上的西戎兵大声喊话。 “我们将军大人说了,若是放了城墙上我们东原的人出城,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商量。” 莫瑟和萨雕自从东原兵退了之后,就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等着去王城求援人马的消息了。 刚才莫瑟还专门问过萨雕,他们派去护送的突围求援人马的人大概何时能回来,萨雕说最快都还有半个多时辰。 莫瑟只能悬着心等消息,只有确认求援人马安全离开,能把消息传递给大王后他才能真正放心。 结果就听到了东原兵的喊话声。 东原兵这次喊话说的是东原话,莫瑟眼瞳一缩,李勇钦好生狡猾,他这是故意要安抚城墙上这些东原囚犯的吧? 听了亲兵的翻译,莫瑟正想该怎么回话时,萨雕抢在他头里说话了。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吗?” “回萨将军的话,你们提出条件来,大家商量,达成一致后,我们将军大人绝对说话算话!” 萨雕提问后,立刻有个东原兵跑向城墙,离得很近后,用西戎话扬声回应了他。 这时天色已微明,萨雕居高临下,能看清楚那个东原兵躬着身,向他拱手,态度十分端正。 他不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头对莫瑟说:“莫老弟,你说我们现在提出让李勇钦滚出索坦城,他会是怎么个态度?” 莫瑟哼了一声,这还用问吗?李勇钦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 萨雕这家伙才是傻的吧? 他把视线投到山谷口,见那些东原兵松散地散布在那里休整。 昨夜的对阵,也让东原兵疲累不堪了吧,也好,现在拖着你们,等王城的兵马一到,你们就死定了。 李勇钦啊李勇钦,饶是你再英明,也不知道从王城到这里有条捷径吧?看着吧,只要送信的一到王城,大王立刻点兵出发,前后也就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到这里,额堤城这个关隘就会成为你葬身的地方! “那莫老弟赶紧想想要跟他们提什么条件?”萨雕自己想了想没有眉目,又撺掇莫瑟想。 莫瑟忍住朝萨雕翻白眼的冲动,不咸不淡地说:“萨兄,我们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拖着他们便好。” “莫老弟,还是想想吧,没准我们提的条件李勇钦就答应了呢?”萨雕还兀自沉浸在侥幸中。 “萨兄没看出来这是李勇钦的诡计吗?我们不必理会他。”莫瑟语气有点不太好,对萨雕这样的蠢货他很有些无语。 萨雕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冒火,但现在还要依仗着莫瑟,他只得暗自命令自己暂且忍住,悻悻然地不吭声了。 城墙没有反应在云霞爹的意料之中,他本来也不指望莫瑟和萨雕有所反应,只是为了迷惑敌人,便于那边掘地罢了,所以早就吩咐过那些喊话的士兵,喊一会儿就行了。 那些喊话的士兵见没人理睬他们,暗自佩服自家将军大人料事如神,正准备撤走的时候,城墙上有了动静。 被抵在城墙上的一个东原汉子与身后的西戎兵扭打了起来。 喊话的士兵们一看,不好,咱的人这么跟西戎兵打起来肯定要吃亏,于是派了个人赶紧去给将军报信。 莫瑟和萨雕已经躲进角楼里,听到城墙上的动静马上往外跑,他们俩现在已如惊弓之鸟,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刚出角楼门的莫瑟迎面就被前来禀报的兵士撞了,正好撞到他的伤处,痛得龇牙咧嘴。 那兵士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外面的东原犯人,只是话没说完,先被莫瑟的亲兵踹了一脚:“你怎么走路的,撞到莫副将的伤处了,该死!还不跪下给莫副将请罪。” 兵士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 跟在后头的萨雕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娘的,跟老子的兵耍什么威风?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恨恨地朝自己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萨雕的亲兵站出来打圆场:“还不快滚开,挡着将军和副将出去了。” 那兵士正恐惧自己会不会受罚,听到萨雕亲兵的话,顿时如获赦令,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从疼痛中缓过劲来的莫瑟,暗暗咬了咬牙,黑着脸出了门。 反抗的东原汉子已经都被制服了,重新被抵在城墙上,那汉子身上又添了不少伤痕,有些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外,看着触目惊心。 但汉子似乎不知道疼痛似的,虽然被两个西戎兵钳制住不能动弹,但嘴巴却没闲着,正在痛骂西戎人。 萨雕和莫瑟带着亲兵凶神恶煞地询问怎么回事,兵士们就指着那汉子告诉他们,说就是那个家伙带头作乱。 萨雕厉声说人带过来,汉子很快被拖到了他面前。他抬起脚使劲踹向汉子,直接把汉子踹倒在地。 接着取下腰间的鞭子死命地抽那汉子,皮鞭落到血肉身上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般,阴森恐怖得紧。 那汉子却依然在骂丧尽天良的西戎人,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西戎兵们得意地奸笑,骂骂咧咧。 其他的东原人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孱弱的老者突然嚷了起来:“孩子们,我们今天就是死在城墙上也是值得的,二十年后大家又是一条好汉,对不对?”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是苍凉沙哑的,可东原汉子们听到耳中,却如洪钟般嗡鸣。 自从被西戎兵虏来,他们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受尽非人的折磨、凌辱,已经有许多同伴熬不过死在了牢里,现在他们又眼睁睁地看着西戎兵把自己的同伴往死里逼,看着西戎兵拿着他们的性命威胁李将军…… 不,他们不该让西戎人如愿的。 老伯说得对,他们要和西戎兵拼了,让李将军能顺利攻城,彻底打败西戎人! 于是都豁出去了,挣扎着与押着他们的西戎兵打了起来。 “反了他们了,给老子通通杀了!”萨雕气急败坏下命令。 莫瑟忙拦住他:“萨兄不可,这些人是我们对付李勇钦的人质。” 此时那老者因为身单力薄,已经被西戎兵打得趴在了城墙上,他声嘶力竭地喊:“李将军下令攻城吧,为我们报仇!” 说完老者拱起背,直接撞向了压着他的西戎兵手上的长枪,瞬间鲜血飞溅,老者倒在了城墙上,垂下了头。 他是笑着离开这个世间的,他相信李将军定然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快,把他们手脚都捆起来,不能让他们寻死。”莫瑟一见形势不妙,厉声下命令。 萨雕被莫瑟的话点醒,要是这帮东原人死了,李勇钦就没有顾忌,会攻城进来杀了他的。 所以也跟着让西戎兵赶紧照莫副将的命令做。 城墙上一下变得乱腾腾的,更多的西戎兵冲了上去,制住了东原囚犯们,手忙脚乱地捆绑他们。 “萨雕,你保住城墙上的西戎人,我李勇钦可以跟你谈条件,归还索坦城也不是不可以;但要是他们有什么闪失,休怪我李勇钦翻脸不认人!” 云霞爹骑着马一边往城墙处飞奔而来,一边大声喊话。 第1027章 挖掘 紧跟着他的神箭手们骑在马上都拉满了弓,箭全对准了城墙上。 他们身上的铠甲在朝阳下闪着光,就那么毫无畏惧地冲到了城墙近处。 接着云霞爹又对城墙上的同胞喊话:“城墙上的同胞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勇钦不允许你们去寻死,只求你们安好!” 萨雕早就缩回了头,退到了内侧城墙,莫瑟比他后一步撤退,他边退边想是不是该命令弓箭手趁此机会射杀李勇钦?但他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一击即中的话,惹恼了李勇钦可能会坏事。 正犹豫间,李勇钦一行人马喊完话已经折返而去。 萨雕和莫瑟听了兵士汇报后冲过去一看,只看到马蹄扬起的尘烟滚滚,等尘烟落定,李勇钦一行与城墙已相距较远,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而正被西戎兵捆绑的东原汉子们都眼眶一热,他们听到了,李将军让他们不要寻死,李将军只要他们好好的,他们要听李将军的话,不能给李将军添乱。 他们心中坚定地相信,李将军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 见李勇钦喊过话以后,那些东原囚犯都不挣扎了,也不寻死觅活了,莫瑟和萨雕甚至都有点感激李勇钦了,李勇钦说话太顶用了。 “他娘的,你看这帮子东原废物那样,肯定是指望着李勇钦能救他们出去。若不是他们还有用,老子全拿刀砍翻了。”回到角楼,一屁股坐下来的萨雕气咻咻地骂道。 莫瑟阴笑两声说:“萨兄何必跟他们生气,等王城援军一到,李勇钦难逃一死,他们不也只有死路一条。” “也是,老子且让他们再得意片刻,等收拾了李勇钦,老子再杀他们解气!” 两个人对视一眼,放肆狂笑了一通才作罢。 山谷的帐篷里,地道挖掘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 偌大的帐篷下,地道口旁边的士兵们把挖出来的土往平板车上铲,站在地道里的士兵已经挖掘进去了好长一段距离,目前挖掘工作进展相当顺利。 举廉和苇杭加入了运土的队伍中,云霞也没有闲着,负责给大家送水送吃的。 士兵们劳动强度大,不能再渴着饿着,所以炊事兵在云霞的建议下,于帐篷后面支起了一个大锅,烧水做面疙瘩汤。 面疙瘩汤要出锅时,热腾腾的蒸起水雾,香味也随之四散开来。 换着挖土的士兵刚爬上地道,就见大小姐端着分好的面疙瘩汤递给他们,都受宠若惊地接了,连声跟云霞道谢。 “不用谢我,大家辛苦了,该谢大家呢。”大小姐继续分发筷子,让他们赶紧吃。 士兵们便捧着碗,找个地方或站或蹲,开始喝香碰碰的面疙瘩汤。 热乎乎的汤滑进胃里,那叫一个舒爽,士兵们直吃得笑容满面。 “吃了还有,大家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云霞又端来一托盘,笑眯眯地告诉他们。 士兵们齐声应是,笑着告诉云霞他们的力气已经回来了。 这时苇杭和举廉运完一车土过来了,云霞忙招呼他们过来吃面疙瘩汤,两人冲过来,一人端起一大碗,稀里哗啦瞬间就吃得干干净净。 “很好吃,是云霞指导伙房里的兵士做的吧?”苇杭放下碗便笑着问云霞。 云霞莞尔,知她者苇杭也。 站在旁边的举廉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发现,苇杭看云霞的眼神,就像他看瑶华一样,会发光发亮。 他的心没来由的一跳,有点为远在北凉的明光担心。 苇杭应该是喜欢云霞的,要不然也不会像那般热烈地看着云霞。 虽然瑶华告诉他,云霞喜欢的是明光,可苇杭比明光更出色更优秀,要是真的和明光竞争,明光的胜算就小多了啊。 人都是倾向于同情弱者的,举廉也不例外,而且明光是他钦佩的兄弟,他不忍心本就有眼疾的明光再受到这样的打击。 但是现在正在战场上,他好像也无法做什么。 举廉一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做出了决定:等这场战斗取得胜利后,他回边城后就跟瑶华好好说说这事,让瑶华旁敲侧击得劝劝云霞。 她们都是姑娘家,有些话要好说一些。 苇杭还不知道,就这会儿功夫,为他操心的举廉已经替他想好了办法。 “苇杭兄猜对了,不过今天只能做面疙瘩这种简便饭食,等攻下额堤城办庆功宴时,我指导伙房做美味的硬菜给大家吃。” 云霞的话,让赶过来收拾碗筷的伙房小兵高兴地欢呼起来,有无所不能地大小姐指导他们,庆功宴一定办得体面无比。 “好,我们就等着吃美食!”苇杭展眉一笑。 举廉也附和了一句,便拉着苇杭去继续干活了。 于是两人告别云霞,又推着车进了帐篷继续奋战,云霞则笑盈盈地帮着伙房小兵收拾碗筷,看到有什么帮忙的就搭把手。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地道的掘进速度很快。 一车一车的土被运送出来,堆在山脚下,堆了一长溜,看着很是壮观。 因为从地下走的是直线距离,所以山谷离城墙也就是两百多米,而边城士兵中的大多数人都曾经参与过挖井渠,对挖地道有丰富的经验,再加上人多力量大,照这个进度粗略估计了下,云霞觉得大概到黄昏时分就能挖到兵营下面。 然后趁着夜色掩护,从兵营杀向城墙,就可以杀莫瑟和萨雕一个措施不及,直接夺下额堤城了……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稳住莫瑟和萨雕,让他们以为边城军现在束手无策,只能干等着。 云霞走过帐篷,站到山谷口,看向正与莫瑟和萨雕周旋的父亲一行人。 父亲在这方面做得很到位,时不时的就去城墙下骚扰他们,和他们谈谈条件什么的,甚至让一些挖了地道换出来休息的士兵们,就在城墙上的打击范围外呆着休息。 体力透支的士兵们不用伪装,也看得出来特别疲惫,或坐或躺在地上,很能迷惑住敌人。 但莫瑟和萨雕似乎不闻不问,颇为沉得住气,依然没有半点回应。 敌我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 城墙上的东原同胞们被绑得结结实实,西戎兵把他们一个个串起来,站成了一排。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同胞在不远的地方,没来由地就心情愉快了。 就算被绑成粽子,就算被当作人质,可他们的心境与刚被押解上城墙时已截然不同,他们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角楼里的莫瑟和萨雕也很高兴,护送回王城送报信的两个兵士已经回城,他们一直陪着送信的几个兵士走出了那段艰险的山路,看着报信的兵士们上了去王城的大道之后才转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能成功搬来援兵,所以莫瑟和萨雕才彻底放下心来,就等着援军到来了。 至于李勇钦,爱咋的就咋的吧,懒得理会。 在去西戎王城必经的大道两旁树林中,潜伏着的一队边城兵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正翘首盼着额堤城去求援的人来呢,抓住他们,断了萨雕和莫瑟搬救兵的念想,这两家伙该傻眼了吧? 将军大人英明神武,派了他们从一条山中近路赶到这里埋伏,当然也留了一队人在那条山路中埋伏,就是不知道去求援的人走哪一条路,不过,不管走哪条路,都逃不出将军的手掌心。 第1028章 神兵 尽管此刻天气寒冷,这些士兵却浑然不觉,身上奔涌着热血。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听见了马蹄踏在地上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传来。 “来了!”大家互相提醒着,都做好准备。 骑在马上的西戎兵在通往王城的大道上疾驰,奉了萨将军和莫副将之命回王城报信。 萨将军和莫副将都说了,只要把交给他们的信呈递给大王,他们就算是立了大功了。等收拾了李勇钦的边城军,大王定会重赏他们的,到时候升职涨俸禄,还有金银珠宝都少不了。 这几个西戎兵现在都在偷着乐,觉得他们运气好,才能得了这个好差事。 于是纷纷拉紧缰绳,拍马向前,唯恐自己落在了别人后面。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边城士兵埋伏的位置,边城士兵们盯着他们,屏住了呼吸,只在心里说,倒,快倒! 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心里话,西戎兵的马纷纷陷入坑中翻倒,而骑在马上的西戎兵则被抛了下来。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人吼叫,马嘶鸣,一团混乱。 不等西戎兵反应过来,树林里蹿出一条条人影,宛如神兵天降,个个身形灵活,动作迅速地上来就往他们嘴里塞了一团布,接着几下把他们绑得牢牢实实的。 也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他们就被拖进了树林里,接着他们骑的马也被弄了进来。 几个西戎兵这才看清楚抓了他们的人竟然是东原兵,瞬间在心里哀叹大事不妙。 东原兵居然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萨将军不是说东原人绝对不知道山中捷径的吗?那这些东原兵从哪里过来的? 他们忍不住暗暗抱怨萨将军,为预防万一,就该多派些人手护送他们,现在也不至于落在这些东原兵手里,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还有他们的赏赐,升职涨俸禄,金银珠宝也都泡汤了!小命能不能保住还说不清呢! 几个西戎兵很是不开心,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而圆满完成拦截任务的边城神兵们却是开心得很,他们押着这几个西戎兵进了山,准备与山中的同伴汇合,一起回去跟将军复命。 今天天气不错,出了太阳,给寒冬带来了暖意。 轮番到额堤城前休息的边城士兵们晒着太阳,时不时地朝城墙上喊喊话,嬉笑怒骂西戎贼子一番,感觉舒坦得不要不要的。 与此同时,地道继续掘进中,再往深处挖,速度就比最初慢了下来,但是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换人不歇息地干,到中午的时候,地道已经挖了一半的距离了。 伙房把中午饭做好,士兵们轮换着吃饭。 云霞爹和王泽把饭菜端到了城墙前面吃,又跟城墙上的西戎兵掰扯了一番,没有得到响应,就与士兵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城墙上的西戎兵从未有与将军一同吃饭的经历,看着和边城兵打成一片的李勇钦,心里没来由地就生出了羡慕。 边城兵有李勇钦这样的将军算是有福气了,从李勇钦为了东原囚犯的命都放弃进攻来看,他对自己的手下只会更好。 西戎兵深深感到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奢望,哀叹真是命不同啊! 若是萨将军能做到这样,他们一定会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其实萨将军不和他们一起用饭也罢了,平日里要是能少打骂他们,他们就感天谢地了。 就比如现在,都过了晌午了,他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是眼瞅着东原兵吃饭吃得欢,他们却连饭菜的影子都没见到。 西戎兵都忍不住使劲吞口水,双眼发绿光,饿啊! 而角楼里,萨雕和莫瑟早就开始吃中饭了,桌上已经杯盘狼藉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这顿饭的饭菜还是很丰富的,两人还小酌了一杯,庆祝计划实施顺利。 “莫老弟,你说李勇钦这家伙会不会反应过来?”萨雕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水说。 莫瑟嘿嘿笑了两声才回答萨雕:“李勇钦再狡猾,也不清楚我们西戎的情形,就说额堤城到王城这条山间近路,他能知道?就是我们西戎人,知道的也不多嘛。 秘道靠近王城的地方设有密哨关卡,谁敢硬闯,定然死翘翘。 大王说了,这条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作为王城的一个秘道才能发挥大作用。” 听莫瑟这么说,萨雕放下心来,也是,这条秘道不是莫瑟告诉他,连他都不知道,更别说李勇钦了。 不过为什么不让去报信的人走这条秘道? 莫瑟嗤声,心说萨雕说的是什么傻话,报信的人从来没有走过秘道,迷路了怎么办?不是耽误事情吗?所以他才决定让报信的人走大道,确保万无一失。 啧啧,就萨雕这傻样,要不是老子帮忙,早就被李勇钦给灭了。 于是板着脸把个中原因告诉了萨雕,萨雕恍然大悟,挠着头说:“还是莫老弟想得周到,这样甚好。” 萨雕也意识到刚才的问题问得太蠢,或许为了替自己扳回一点颜面,他讪讪地补充了一句:“美中不足的就是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才能到王城。” 莫瑟斜了萨雕一眼,语气不虞地说:“那总比信送不到的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斗嘴斗心眼的时候,边城士兵们吃饱饭,又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地道挖掘中去了。 狭窄的地道里,士兵们有条不紊,各有分工干得热火朝天。 负责挖掘的用力往前挖土,负责把坑道壁夯实的仔细地培土压紧,负责运土的用筐装了土,一趟趟地往地道口清运,交给等在那的同伴,接到土的士兵把土倒入平板车,还了筐子,等着运送来的土装满一车,便运出去倒在山谷后…… 一拨人累了又上一拨人,轮换休息,大家都拼进了全力。 云霞爹和王泽不听士兵们的劝阻,也下到地道中挖掘,最后连苇杭、云霞和举廉都跳入了坑道中帮忙。 边城将士上下齐心,凝力如绳,让地道在他们的劳作中越挖越长,像一把尖利的长剑直刺额堤城,而这把剑实则是剑光如电气如虹! 接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又传到了士兵们耳中,去阻截额堤城派出求援人的士兵回来了,当真抓到了七八个西戎兵,这下一举粉碎了萨雕和莫瑟的阴谋诡计,也免了边城军的后顾之忧。 士兵们干起活来劲头更足了。 云霞的预计没错,到黄昏时分,地道已经挖过城墙正下方,如游龙一般游到了额堤城的兵营下。 地道在此分成左右两股,继续往前延伸。 很快一切就绪,云霞爹传令大家暂且收工,等夜深时动手。 山谷口和城墙前两处都点起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开始吃晚饭,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相对于边城军的轻松自在,城墙上的莫瑟和萨雕不太淡定了。 “莫老弟,王城的援军怎的还没有到?你不是说黄昏时分就差不多该到了吗?”萨雕看着天色已黑,开始质问莫瑟。 莫瑟摸了摸鼻子,心里也有些担心,按说也该到了啊?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不过在萨雕面前,他强令自己稳住:“萨兄,大王接到信报总还是得准备准备,比如召集王城内的文臣武将商议商议再出兵,我起初并没有考虑这些。” 第1029章 神出 话说完,莫瑟眼神闪了闪,垂下眼皮看着地面,心绪复杂。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借口有些牵强;但是又抱着侥幸,或许大王会有什么安排也不一定。 他没有怀疑送信的人未到达王城,只是有点担心送信的人是不是没办好事情,耽搁了把信送到大王手里的时间。 不过上次他从索坦城撤离的时候让人送的信都到了大王手上,这一次距离更近,应该更不会有问题。 莫瑟这边厢在积极进行自我开解,倒是萨雕听了他的解释信以为真,胖脸浮起了笑意,还点头附和:“莫老弟说的有道理,这下我不担心了。” 莫瑟不置可否地虚应了一声,心里却撇了撇嘴,腹诽起来。 他觉得萨雕这个傻瓜心真是大,没脑子,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也好,就他这样的,自己操控起来就太容易了。 以前索力虽然蠢,但索力家世背景深厚,还敢于打硬仗,比起这萨雕还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王重用萨雕这厮还不如重用我,这个念头猛然跳到了莫瑟脑海中。 他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得意,现在索力已死,萨雕若是再死了的话,他就出头了。 莫瑟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或许自己应该创造些机会什么的,嗯,且走着瞧。 被莫瑟安慰的萨雕是真相信了,整个人都放松起来,从今天凌晨开始就处于紧张的状态,现在一松懈下来,便感到疲倦。 于是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人也顺势歪到了椅子上。 就跟被传染似的,莫瑟也接着打了个呵欠。他不容易啊,这一天都是他在勉力支撑,加上受的伤还没痊愈,自然感到体力不支。 “莫老弟,为兄实在是撑不住了,想下城墙回去补补眠,反正王城大军还没到,到了一定会发信号,我马上赶回来。”萨雕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想当然的以为,莫瑟自会同意帮自己盯着的,让他去休息。 莫瑟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个伤号还没吭声呢,萨雕倒是好意思先开口,这个蠢货不仅蠢,还极端自私。 娘的,不让老子休息,老子也不让你休息!莫瑟打定主意跟萨雕杠上了。 于是他开口的语气就不怎么好:“萨将军,恐怕现在我们不能离开城墙,也还不到补眠的时候,兵将们都还在城墙上下待命,你作为长官却只顾自己,会让兵将们寒心,继而动摇军心。 动摇了军心的厉害性就不用我说了吧,若是坏了大王的事,你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扛的!”说着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萨雕。 被莫瑟盯得有些发怵,再加上他的话具有威胁性,萨雕不得不放弃了去补眠的念头,举起胖手挥了挥说:“不休息就不休息。” 转身气鼓鼓地坐到了椅子上,唤了自己的亲兵进来厉声交代他们机警点,好生注意着,就轰他们出去了,他自己则靠着椅子闭目打盹。 莫瑟在心中啐了萨雕一口,也坐到椅子上,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这个蠢货。 他莫瑟的亲兵不用他交代,自然会时刻留意,在培养手下这上面,他比萨雕不知强了多少。 两人都无话,占着两把椅子各自闭眼,不一会儿,萨雕鼾声如雷,莫瑟却没有睡意,陷在自己的沉思中。 再等两个时辰看看,若是还不来人,就该试试其他的法子了。 此刻的莫瑟并不知道,他想再多法子都没半点用,因为他连试试的机会都没有。 边城军挖的右边地道率先贯穿,开口在兵营的一个角落中。 夜幕下,月光浅淡地照着大地,隐在角落的土坑中,突然依次跳出了几个人。 他们迅速找了就近的遮挡物隐藏起来,开始打探兵营的情况。 果然如大小姐预料的那样,兵营里的兵都去了城墙处,现在整个兵营死一般沉寂。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几个人按照计划分头去侦察,他们身形一晃,跳跃着散落开来。 很快几个人把整个兵营都转了一圈,目之所及处确实空无一人。 他们立刻把这个消息传了回来,右边的地道口大部队士兵们开始有序往外跳出来。 左边的地道口也贯穿了,两个地道口同时开放,出来的人流量就大多了。若是此时在高处看这里,还是挺震撼的,只见一个个士兵悄无声息的往外蹦,然后散在兵营各个角落,等待后面的战友聚齐。 王泽也从地道口出来了,士兵们立即向他靠拢,在王泽的带领下整队待命。 没一会儿,整个兵营就已经被边城将士们占领了,就算这个时候来了西戎兵,直接打起来都不怵了。 苇杭也跳了出来,回身伸手把云霞拉了上来,两人算是比较靠后出来的。 先于他们出来的十多个兵士在地道口等着大小姐和萧公子,将军派了他们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全,所以他们迅速把苇杭和云霞围在了中间。 苇杭和云霞出来后,接着又有好些士兵跳出来,不过这些兵士哪儿都没去,就呆在了地道口。 这些士兵的任务就是负责隐蔽地道口,并看护好地道口。 地道是遇到危险时边城兵撤退用的通道,必须保证畅通无阻,另外也要防止西戎兵发现后从这里逃走。 从地道出来,云霞就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冷冽的新鲜空气,然后眉眼弯弯地笑了:城墙上的沙雕还在做美梦吧?等会就该变成噩梦了! 她好想看到那只沙雕和莫瑟知道后的表情,这两个可恶的家伙,胆敢拿东原人的性命相挟,定然不可轻饶! “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苇杭指着那边像仓库的房子低声说。 云霞点点头,两人带着兵士直奔那边而去。 苇杭走在头里,刚靠近房子,他就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不好,有人。 他转头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里面,大家瞬间明白了,互相点了点头,散开成包围圈,蹑手蹑脚地逼近房子。 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个洞,苇杭借着月光看见里面有两个人歪在门边,靠在门柱上睡觉,看来是看守仓库的。 比了两个指头,苇杭告诉大家里面有两个人,然后又抬了抬脚,做了个踹门的动作,士兵们都明白了,做好了准备。 苇杭和另一个士兵抽出长刀拿在手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踹开了一道门扇。 砰的一声巨响,两个打盹的看守睁开眼就被灰尘给迷了眼,本能地张开嘴想叫,却像被割了喉管的鸭子一般,连叫声也消失在喉咙中,一并被割了。 两个看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就去见了阎罗王。 尸体被拖到了角落里,大家又四处搜寻了一遍,确定再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打开了里间上着锁的大门。 这间房子很暗,云霞点燃了火折子,照亮一看,还真是仓库。 她四下看了看,立刻大喜过望,因为已经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这真是老天爷都帮忙,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 站在云霞身后的苇杭无声地笑了,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绝对应了那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代表正义,所以助力滔滔;西戎兵代表非正义,所以老天爷都不站在那边! 第1030章 刺杀 那堆叠成小山的不正他们需要的西戎兵的兵服吗? 云霞冲到兵服面前,正准备吩咐士兵们搬兵服,苇杭已经如一阵风般卷出了门。 他要去做什么?云霞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了看。 不管了,先让他们搬出去。 保护她的士兵们遵令上前去搬兵服,此时他们已经大概明白了大小姐的用意,是要让他们乔装打扮去杀敌呢,所以搬起来格外带劲。 不过刚搬到门口,苇杭已经带着王泽进来了。 王泽疾步进来对云霞说:“霞丫头,苇杭告诉我说找到兵服了!你们两个又立了大功。” “是找到了,不过叔父,我们可没立功,只能说是撞了大运,您看这么多呢!”云霞侧身让开,把那些兵服亮了出来。 “这就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王泽眉舒眼笑,好不开心。 他转身对跟进来的士兵说:“大家赶紧在这里面换装,换好后出去待命,让没换的人进来。” 说完又转身出去了,大概要去召集其他士兵。 听了王泽的安排,云霞顿时觉得自己刚才考虑欠妥,忽略了在外面换装万一遇到西戎兵进兵营的问题,那样可就糟糕了。 刚才苇杭第一时间出去通知王叔父便是基于想到了这个问题吧?所以还是苇杭考虑周全。 她向苇杭投去赞许的目光。 苇杭已经把外间的油灯点亮提了进来,仓库暗房一下就被柔和的灯光照亮了。 他开始递兵服给士兵们,兵服有大有小,苇杭大致按照士兵的身高体格分配兵服给他们。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了头,正好撞进了云霞的视线中,立刻便回了个云霞一个温柔倦怠的笑容。 这个笑容一下就让云霞楞了神。 嗬,苇杭生得好,这么一笑竟然让她脑海中跳出了回眸一笑百媚生那句诗。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用这句诗来形容苇杭不太合适吧?人家毕竟是个男子汉。 于是抿了抿嘴,忍住笑意,一双眼睛调皮地眨呀眨。 人说先入为主,直觉很重要,她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句诗,所以苇杭就算是百媚生了,充其量改成百魅生吧! 证明苇杭的笑有很大的魅力嘛,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告诉苇杭我刚才的想法。 云霞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她转念又想,苇杭知道了她此刻所想会是什么表情?很是期待看到呢。 于是飞快地瞟了苇杭一眼,马上低了头,悄摸摸的窃笑起来。 再抬头时,苇杭已经专注于发兵服的工作中去了,云霞也晃了晃脑袋,噙着笑站到苇杭身边,帮着一起发兵服。 苇杭刚才其实看到了云霞在笑,她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是落如凡间的精灵,笑得生动有趣,不知道是什么事惹她笑成这样,等闲下来我得仔细问问。 他扬了扬唇,继续分发兵服。 最后,苇杭和云霞也换上了西戎兵服。 在外间换好兵服的苇杭听云霞说她也换好了,便走了进来。 那兵服穿在苇杭身上不太合适,略微有点短,所以他用劲抻了抻,然后站正了身子。 灯光下,苇杭身姿笔挺,英气勃勃,这不合适的粗布兵服穿在他身上,竟然穿出了一种清贵不凡的感觉。 “还行吧?”他挑了挑眉问云霞。 云霞点点头,逗他说:“太行了,这样子走出去,西戎兵都会被你的气场给折服。” 苇杭乐了,见四下无人,便凑到云霞身边,握着云霞的手低声说:“不管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看着都特别漂亮。” “可以啊,甜言蜜语是越说越溜了。”云霞斜睨了苇杭一眼。 苇杭的脸上立刻飞起红云,连耳朵根都红了:“不是甜言蜜语,是真言实话。” 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苇杭忙松了手,有点遗憾地看向门口。 云霞伸手握住他的手,苇杭立刻笑得像个傻子,飘着跟云霞一起往外间走去。 “大小姐,您换好了吗?”是方军的声音。 “换好了,我马上出来。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云霞隔着门问。 “差不多了,副统领让属下来请您出去。” 云霞应道:“你先去吧,我马上出来。” 等方军走了,苇杭打开门,依依不舍地松了手,郑重其事地又叮嘱了云霞一遍,让她必须紧跟着他。 “知道了,你都说了不下八遍了。”云霞假装不耐烦回他,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 两人走到外面一看,换好了西戎兵服的士兵们都在列队了。 方军站在头里,他负责带着一队人马直接上城墙,解救东原同胞;王泽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去杀城墙上的西戎兵并擒拿萨雕和莫瑟;苇杭指挥其他的士兵混入城墙下待命的西戎兵的队伍中,出其不意地解决掉他们。 为了区分敌我,便于行事,边城军在右胳膊上套了一根飘带。 分工完成,王泽一声令下,队伍出了兵营直奔城墙而去。 城墙上,西戎兵精神萎靡,心怀不满。 他们都熬了一天一夜,就是铁做的人也遭不住了,而且连饭都没吃饱,这会儿又冷又饿的,着实难受。 反正有东原囚犯做人质,边城兵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些西戎兵不由地都松懈下来。 其实比起那些东原人,他们的处境已经够好了。 此时这些东原人贴站在冷硬的城墙上,他们饥寒交加,伤口很疼,浑身似乎都痛麻木了,可是眼睛里却饱含着希望之光,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坚持,一定要咬牙坚持,李将军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这当儿一队兵士上了城墙,城墙上的西戎兵以为是萨将军派来替换他们的,一边嘴里抱怨着说也不早些来,一边迎了上去。 走在最前面的方军抬手搭在了最先迎上来的那个西戎兵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笑起来。 其他的兵士也很快与西戎兵勾肩搭背起来。 “那些东原囚犯可得看好了,将军专门交…”与方军说话的西戎兵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软靠在了方军身上。 寒光一闪,方军已经把匕首从西戎兵的脖子处收回,顺便还在西戎兵的衣服上擦了擦血污。 与此同时,那些被勾肩搭背的西戎兵也一个个成了软脚虾,歪倒在右胳膊上有飘带的人身上,然后被扔到了墙角的阴影中,似乎是在那里打盹睡觉。 早先与西戎兵对打的那个东原汉子,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前的情形怎的那么古怪呢?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道,汉子略一沉吟,突然就咧嘴笑了。 果然如他预想的一般,很快有人过来,割断了绑着他们的绳子,低声对他们说:“跟着右胳膊有飘带的人走。” 东原汉子们这下都明白了,将军派人来救他们了,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让原本奄奄一息的他们精神起来,听话地跟着自己的同胞一起撤退。 这边东原同胞撤退开去,那边一队巡逻的西戎兵过来了,方军他们立刻迎了上去。 而王泽带着的人已经摸到了角楼外面,白天的时候,他在城墙前看见莫瑟和萨雕都躲进了这个角楼,希望这两个坏家伙现在还在里面。 手下得力干将拖开了已经被杀死的几个岗哨,王泽凑近角楼的门,从门缝往里看去。 第1031章 又胜 昏黄的灯光下,萨雕歪在椅子上发出阵阵鼾声,而莫瑟则扑在桌上。 王泽扭头向紧跟他的手下们点了点头,大家瞬间明白了,猎物在屋子里,一个个的都亢奋不已,暗暗摩拳擦掌起来。 城墙上的另一边,方军他们那一小队与巡逻的西戎兵碰了头。 方军笑着跟走在头里的小头目打招呼:“长官,那边小的们都巡逻过了,很安全,大家可以歇一歇了。” “那就好,老子正累得慌。”小头目闻言当即停下了脚步。 方军暗笑,这傻瓜倒是挺配合的。 他和身后的边城兵们缩在袖袍中的手都攥紧了匕首把,准备找准时机就动手。 小头目直接靠在了内侧城墙上,这才腾出视线看向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方军。 怎的这个人好像没见过呢?兵营里那些弟兄们自己平日大概齐还是都打过照面,这个人确实从没照过面。 他狐疑地扬了扬下巴,带着做小头目的自得,严肃拷问方军:“你是哪一个队的?” 正准备解决他的方军见其他的西戎兵都转过头来了,忙扯唇笑了笑说:“小的才来几天,是跟着莫副将从索坦城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方军说话的态度很恭敬,让小头目听着很舒服,解释也合情合理,便不疑有他。 莫副将带了几十个兵从索坦城来投奔他们萨将军这事情他知道,也一直想探听索坦城那边的情况,但他只是兵营里一个最底层的小头目,根本就没有机会知道。 现在碰巧遇到了从索坦城来的兵士,立刻点燃了他心里的好奇之火,于是忙命令方军跟他好生讲讲。 方军不禁心花怒放,于是很顺从地回答他:“长官,小的遵命,不如咱们到那边去,听小的跟您细细地讲。”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微微点了点头。 小头目当即说好,转身带着方军走开了。 其他西戎兵乐得头目走开,各自松散地靠在内侧城墙上,他们现在都知道这一队人马是莫副将的人,也不想和这些人多说。 但是莫瑟带的兵好像很热情,要巴结他们,朝他们走过来,挤到了他们的身边。 也好,既然是来投奔我们的,就应该孝敬孝敬我们,问问他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西戎兵们阴阴地打定主意,决定接纳莫瑟的兵,主动给他们腾了位置。 当然,很快他们就收到了“孝敬”,而且直接带到了阴间去了。 那边的小头目刚听了个开头,就被方军给干掉了,他整个人扑在方军的肩头上,从远处看就跟在和方军勾肩搭背,聊得很开心似的。 角楼门前,大家蹑手蹑脚地分候在了大门两边,王泽抬手轻轻推了推,门并未上锁,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后打开了。 里面的萨雕毫无反应,继续在睡他的大头觉,鼾声高亢不停歇;而莫瑟则动了动身子,从桌子上抬起了头,努力要张开眼睛。 睡眼惺忪中,他看了看进来的是额堤城的兵士,以为是找萨雕的,就又重新扑向了桌子。 这个时候他实在太困了,守了大半夜,大王也没有派兵来,莫瑟估计大王要等天亮才会派兵,毕竟那条秘道不好走,尤其是走夜路更是危险。 所以莫瑟自动自发地帮大王找好了解释,便放心打盹,打着打着就睡熟了。 正睡得香,这帮蠢货就来打扰他了,自然鬼冒火,还在心里怨怪这帮蠢货简直是不长眼,凭白扰人清梦。等老子睡醒了找你们算账,莫瑟一边恨恨地想,一边闭上了眼睛。 王泽已经悄然站到了他的身后,其他两个手下则绕到了萨雕身后。 萨雕的头是仰着的,所以一个手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个迅速拧断了他的脖子。 咔嚓一声骨头响之后,萨雕一声都没吭就在睡梦中下了地狱。 而王泽的匕首快准狠地划开了莫瑟的脖颈,血立刻喷溅而出,王泽闪身躲开了。 莫瑟闷哼了一声,挣扎了两下也没了动静。 王泽把他的头往上一扯,发现这厮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却是暴突着,以至死都不明白的蠢样子去了黄泉。 他是该想不明白,好好地呆在城墙上最安全的角楼里,怎么就被刺杀了呢?他的野心和计划也烟消云散了。 解决了萨雕和莫瑟,王泽和手下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他们退出角楼,继续寻找猎物。 同一时间,苇杭和云霞他们的作战队融入到了城墙下的西戎兵中。 因为夜深了,加上有城墙上的同伴顶着,这些白天在城墙上累了一天才换下来的西戎兵都放松了警惕,都靠坐在城墙根下打盹。 苇杭来到离他最近的西戎兵身边,架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提了起来,然后往边上带,这个西戎兵踉跄了几步后正欲发火。 原本他靠在墙边睡觉,突然被人拍肩头,还拖着走,吓得他以为是长官来了。 结果看清楚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小兵,瞬间不高兴了:“你干甚么啊?吓死老子了好不好?” 苇杭没说话,在心里加了一句:可不是要吓死你吗? 他朝跟在旁边的云霞点了点头,云霞会意闪开了。 “你怎么不回答老子的问题?”那个西戎兵还在不知死活地叨叨,真的很让人心烦。 苇杭皱了皱眉,两只手突然发力,左手一把捂住了这个西戎兵的嘴巴,右手再用力一扭,伴随着一声咔嚓,加上那个西戎兵喉咙里呜呜两声后,一切归于平静。 离开苇杭不远,另外一个西戎兵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晃了晃身形,直接向地上扑去,只是还没触地,就被一只扎着飘带的胳膊给拦住了,然后拖走了。 就一忽儿功夫,城墙下好些西戎兵都被带走了。 或轻或重的动静把剩下的西戎兵惊醒了,他们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发现都是自己人在晃来晃去,有些便重新闭眼睡觉了,但也有的人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其中一个西戎兵发现离他不远的兄长不见了,便出声问道:“你们把我兄长带到哪里去了?” 又解决了一个西戎兵的苇杭正好转回来,便被这个西戎兵一把抓住:“说你呢?我兄长是不是被你带走的?” 苇杭啊啊了两声,抬手指向那边,要拖着这个西戎兵去看。 西戎兵被他抓得紧,不得不跟着往那边走。 “你是哑巴?我怎么没听说过兵营里有哑巴?”西戎兵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伸手想抬起苇杭的脸看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苇杭的手中寒光一闪,匕首已经架在了西戎兵的脖子上。 “啊,有”西戎兵本能想叫出来,苇杭已经接过了云霞递给他的布团塞到了西戎兵的嘴巴里,把他的惊叫声堵了个干干净净。 西戎兵眼睁睁地看着一张白玉似的俊脸靠近了他,然后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后便翻着白眼死了。 云霞欲上前帮着苇杭把人拖走,苇杭低声说不用,他才不想让心爱的姑娘接触到这些西戎贼呢,一个人用劲把这个西戎兵给拖到阴影中,推到城墙根的地上。 一队队边城兵灵活地穿梭在城墙上下,很快就干掉了不少西戎兵,见时机差不多了,王泽传令打开城门。 惊醒的西戎兵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 云霞爹带着城墙外的大军进了额堤城,这一仗又获全胜。 第1032章 凯旋 边城大军进城后,很快进行了战斗相关的扫尾工作。 有接管治理索坦城的经验在前,额堤城就更不在话下了。很快,整个大局就都在边城军的掌控之中了。 除了城内的治安和管理之外,云霞爹也在王城到额堤城那条山间秘道上做了布防。 边城军夺下额堤城的消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西戎王城,所以必须做好西戎王派兵攻城的应对。 若是西戎王的大军要走这条秘道,呵呵,那就对不住了,这条秘道必将会变成他们走向黄泉的路。 第二日,一切妥当后,边城大军举办了隆重的庆功宴。 云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不仅指导伙房的士兵做了丰盛的美味,自己也亲自上灶做了几个拿手菜,到开席的时候那香味飘出了设宴的大厅,随着风飘了老远。 将士们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意。 第三日,云霞爹留下王泽留守额堤城,自己便带着云霞、苇杭、举廉三个孩子,以及十来个亲兵返回了索坦城。 索坦城内又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庆功宴。 之后,云霞爹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索坦城,启程回边城。 这次回去,他要准备调拨一部分士兵去北凉边城助黄将军一臂之力,还要等着京城关大人送来的信,以及迎接妻儿、大哥大嫂、三弟妹几人的到来。 最主要的是要根据关大人送来的讯息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一行人急行军般,用最快的速度,风尘仆仆赶回了边城。 留在边城的将士们出城迎接他们,知晓又获得大胜,一直到进城,大家的贺喜声就没断过,肆意宣泄着凯旋的喜悦。 回到住所内,云霞爹洗漱停当准备出门去找廖先生,刚才听说廖先生这两天卧病在床,所以没法出城迎接他们。 云霞爹心里很是自责,觉得自己把边城的担子都压在了廖先生身上,廖先生操劳过度才身体不适,所以急着登门问候。 刚迈出院门,负责送信的小将就送来了刚收到的密信,他很是高兴地把信递给云霞爹:“将军回来的正巧,关大人的密信刚来,属下还说送到廖先生那里,结果走到半道上,就听说将军回来了,便赶到这边来了。” 云霞爹接过密信,笑着说:“辛苦了。” 小昆子见状,立刻飞跑回房间,端了铜盆去打清水,好让将军看信。 “回禀将军,属下不辛苦!”小将挺了挺胸膛,大声回答。 云霞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将趁机跟云霞爹提了提下次出征他想去战,说完一双眼睛饱含着乞求望着将军大人。 “好,下次我点你去。”云霞爹笑着点头应了。 小将立刻欢呼起来,直接在将军大人面前来了个单手翻跟头,像个孩童似的喜不自胜。 等激动的小将站定,云霞爹才给他分派了任务:“去通知萧公子到我书房来。” 小将大声应是,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云霞爹笑着摇摇头,迈开大长腿进了书房,手里的信封上有三条杠,这是急件的意思,他要赶紧和杭儿、霞儿一道看信。 他前脚进门,小昆子在他身后端着水盆也进来了。 “小昆子,去把大小姐叫到这里来。”云霞爹一边拆信一边吩咐。 “是!”小昆子脆生生应了,扭头忙去找云霞去了。 把信纸拆开,云霞爹有莫名的紧张,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什么,他也很想知道。 所以在等待密信显现时,云霞爹一直绕着铜盆在踱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收拾停当,换好衣服的云霞最先跟着小昆子赶过来,一进书房就见父亲在团团转。 “爹,我来啦。”她开口告诉父亲,因为父亲皱着眉转圈,似乎都没有看见她。 女儿的声音如同枝头的黄莺鸣叫,婉转悦耳,云霞爹乱糟糟的心情赫然有所好转,头脑也清明了不少,抬眼看向了云霞,露出慈祥的笑容道:“霞儿跑得这么快?” “那当然,爹召唤女儿,女儿自然要跑快些,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云霞说笑着缓解了书房的压抑气氛。 哈哈哈,云霞爹笑出了声。 守在门外的小昆子也忍不住笑了,就说大小姐最有办法,总是能让大家都开心。 这时苇杭也匆匆而来,还在院子里就听见岳父和云霞的笑声,立马咧嘴笑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书房。 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不然岳父和云霞不会笑得如此开心。 他一进书房,云霞爹立马招呼他说:“杭儿,关大人送了密信,内容差不多该显现了。” 已经站在水盆前的云霞朝苇杭递了个笑容,苇杭立刻回了个迷死人的笑容过来,云霞只觉得浑身一酥。 这家伙真会撩人,简直是无时无刻都在百魅生。 撩人的人不自知,已经转身朝云霞爹拱拱手,正色道:“杭儿谨遵岳父大人的命令。” “好,好,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听杭儿这么叫我了。霞儿,为父等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云霞爹激动地感叹。 “爹,可以看信了。”见父亲有继续展开这个话题的趋势,云霞连忙转移了话题。 云霞爹立刻打住,正色道:“对,对,先看信要紧。” 说完,他伸出大手把信从水盆中捞了起来。 云霞和苇杭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一齐看向了信纸。 这一看不打紧,三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苇杭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才自己的预测完全不对,根本没有好消息,是天大的坏消息啊。 沈秋风反了! 沈秋风多年汲汲营营,暗度陈仓,已然掌控了东原大部分兵权。 现在除了举廉爹的京城禁卫军外,其他的东原军队竟都归顺于沈秋风,以兵部尚书为首的武将,甚至是丞相贺弘林都是沈秋风的人。 现在沈秋风把叛军总部就设在了道郡,提出要皇上禅让皇位,否则随时就会围攻京城,京城形势危急。 已经看完了信的云霞爹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咬着牙道:“沈秋风何德何能,竟然暗中养成了如此可怕的势力?” “爹,您先别着急,沈秋风一直在暗处,苇杭那个皇叔又昏聩,才让他钻了空子。咱们现在已经无法再纠结于沈秋风的过去了,当务之急是解决面前的问题。”云霞最先冷静下来。 苇杭点了点头,按下心中的焦灼,对云霞爹说:“岳父,若是沈秋风围城,我义父能顶多久?” “禁卫军人数虽然不占优势,但都是精兵强将,加上你义父作战经验丰富,抵挡一旬多的时间应该没有问题。”云霞爹略略思考了一下,给了苇杭答案。 “十来天时间够我们杀回京城了。”云霞接过话头说。 苇杭拧着眉摇了摇头:“恐怕我们路上还要对付那些拦截我们的人。北凉那边,估计也会趁火打劫发起攻击。” 这也是云霞爹担心的问题,那样的话东原就彻底乱了。 “杭儿,就按关大人说的,现在只能先公布你的身世了,以先帝的威望,我们或许能挽回一些武将,让他们弃沈秋风站到我们这边来。” 苇杭却犹豫了,若是那样,他就把母后置于了危险境地了,母后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他真的不忍心再让母后受罪了。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1033章 良策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沉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先打破了沉默:“爹,我觉得为了苇杭母后的安全,暂且不公布为好。 另外我有个问题没想通,沈秋风到底是怎么把那些武将给笼络的?如果找到个中原因,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苇杭没说话,却点了点头,显然是赞成云霞暂不公布的说法。 “霞儿说的是,那就先不忙公布,等我们回到京城再视情况而定。 至于你的问题,据我估计,沈秋风定然是拿皇上说事吧。” 他清楚,对于昏君,大家心中早就怨声载道了。沈秋风再借此机会,暗中联络这些本就不满的武将,并许以什么承诺,让他们反抗昏君也是有可能的。 苇杭再次点了点头,这是表示他也与云霞爹想法一致。他捏紧了拳头,站直了身子,看着云霞爹说:“不过杭儿以为,只要您、义父和黄将军三员大将不受他控制,东原的军队基础还是稳固的。” “对,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样,我们三人去看看廖先生,顺便和廖先生商议商议,尽快做出决定。”云霞爹边说边一把揉碎了密信,把碎纸扔进火炉中。 云霞和苇杭跟在云霞爹身后往廖先生住所赶去。 “爹,廖先生知不知道苇杭的身份?”路上,云霞专门就这个问题问了父亲,避免等会和廖先生商谈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小廖叔叔并不知道。”苇杭抢先做了回答。 “哦,我知道了。”走在苇杭身边的云霞乖巧地点头应了,又软声宽慰苇杭,让他别担心,母后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听了她的话,苇杭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 “是啊,杭儿就听霞儿的劝,我们准备好就出征,回京解围,救出你母后。”云霞爹拍了拍苇杭的肩膀,又郑重道:“绝不会让沈秋风的阴谋得逞。” 廖先生受了寒,正喝了汤药躺下,听说将军过来了,忙让人把他扶了起来,要去迎接将军。 这时云霞爹已大步走了进来,按住要起床的廖先生,让他就靠在床上。 “这怎么好意思,将军让我起来吧,今天已经好多了。”廖先生非要起床,拦都那么不住,跟着进来的苇杭便伺候小廖叔叔穿衣,扶着他出了卧房。 大家在客厅坐定,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切入正题。 廖先生听到沈秋风反了之后,气得站了起来,因为还在病中,身子摇晃得厉害,苇杭忙跳起来扶住了他。 “咳咳,沈秋风和西戎王狼狈为奸,这是要祸乱我东原啊。”廖先生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脸都涨红了。 苇杭忙着帮他顺背,等廖先生咳嗽稍停,云霞则拿起桌上的温水递了过去。 喝了云霞递来的水,廖先生平静下来,在苇杭的帮助下坐回了椅子。 “小廖叔叔,您先别急。我十五兄的爹龙腾将军在京城,能保京城二十多天的平安,暂时沈秋风还不能奈何京城。” 也坐回椅子的云霞出声劝慰廖先生。 她的声音就跟有魔力一般,让廖先生一直严肃的脸竟有了一抹笑容:“还是霞丫头沉得住气,廖叔叔都自愧弗如。” 说完,转头对云霞爹说:“将军,我们得尽快拿出应对之策来。” “我与先生想到一处了,刚才过来的路上,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设想,说出来大家一起议一议。” “好,将军请讲。”廖先生颔首。 “我明日就带将士们启程回京,边城这边的重担又要压在先生身上了。”说到这里,云霞爹起身,郑重对着廖先生拱手做了一个深鞠躬。 廖先生忙伸手扶住他:“将军哪里话,这本就是廖某义不容辞的,将军就放心回京救驾,这里交给廖某便是。” “小廖叔叔,您还病着…” 苇杭面露忧色地看着廖先生,小廖叔叔体质差,身体一贯不好,着实让人不放心。 “杭儿,我无妨,已经好多了,你们都不要担心,最多两日,我便又生龙活虎了,康先生可以与我作证。”生怕他们不信,廖先生把康先生都抬了出来,还说要派人去请康先生过来。 “小廖叔叔,我们相信您。”见廖先生都急得站了起来,云霞忙表示相信。 她已经打好主意,等会去见见康先生,请他多照料下小廖叔叔便是。 廖先生这才放松了,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催促云霞爹:“将军您接着讲。” 云霞爹便从怀中掏出那张西戎的舆图摊在了桌子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图中西戎王城所在地:“原本我想分兵去北凉边城援助黄将军,但是现在形势有变,我决定暂不分兵去北凉,而是让再派些兵给王泽,让他直接从额堤城去围攻西戎王城。” “将军是想围魏救赵?攻打西戎王城给北凉那边施压?”廖先生把视线投向西戎王城的位置开了口。 “对,但是西戎王城有重兵把守,且易守难攻,我又担心王泽和将士们的安全。”说完,云霞爹一巴掌拍在地图上的西戎王城上,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苇杭和云霞也站起来围在了桌子边,云霞爹说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中。 西戎王城确实不容易攻下来,若是集中所有的边城军还可堪一战,但现在明摆着有一大半的边城军要回京去平叛,剩下的一小半攻打西戎王城力量绝对不够。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云霞站起来走到地图前。 姑娘穿着素色的暗云纹细织锦袍,鸦黑的秀发衬得脸色白皙赛雪,一双黑湛湛的大眼睛中光芒跃动,站在桌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竟然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云霞身边,尤其是苇杭已经被深深吸引,眼眸中的欢喜和欣赏都快溢出来了。 云霞爹和廖先生很快移开了视线,只有苇杭一直盯着云霞,连眼睛都忘了眨。 饶是不知情的廖先生都看出了一点端倪,他弯了弯唇角,大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爹,小廖叔叔,苇杭,我觉得咱们暂且不去围西戎王城,而是把西戎王城里的兵给引出来。”云霞把葱白一般的手指在额堤城的位置上点了点。 “霞丫头的意思是引蛇出洞?”廖先生挑了挑眉毛,声音激动地发问。 云霞点点头:“我们在额堤城挖的地道还可以好好利用下。我建议先是把咱们在额堤城的兵大张旗鼓地撤出来,造成额堤城守军人数很少的假象,让西戎探子看清楚并回去禀报。 咱们再从地道重新运兵进去,包括这次从边城派去的兵,都想办法瞒过西戎探子运进额堤城内。 等敌人上当来袭,咱们的人可攻可守,还可以从地道潜出对敌军形成反包围,收网痛打一气。 我觉得只要做好布防,定能把敌人杀个措手不及,这样不仅能牵制北凉那边,还能保证我军的安全。 当然,等敌人溃败后,我们再乘胜直捣西戎王城就轻松多了。” 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云霞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温度正合适的香茶很暖胃,她把杯抱在手中,满足地笑了。 其他三人消化了下云霞的想法,均觉得办法很好,也很可行。 “霞儿这招引蛇出洞是高明良策,我看就这么办,廖先生您看呢?”云霞爹转头征询廖先生的意见。 第1034章 良器 廖先生非常高兴:“廖某没有意见,霞丫头的聪明才智不输任何男子,用兵如神呐。” 云霞爹听廖先生夸奖自家闺女,立刻显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笑容写满了整张脸。 他旁边的苇杭也不甘落后,笑容灿烂,明亮如中午的太阳光。 云霞爹笑着转头问苇杭觉得如何?看到苇杭的表情,立马又觉得其实不用问,因为从苇杭的脸上的笑意就可以看出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孩子还毫不掩饰地朝云霞竖起了大拇指,两个孩子暗中视线交流充满了欢喜。 于是云霞爹当场拍板定下来,唤人把几个将官召集过来。 立刻进行安排布置,先派了两个信兵立即前往额堤城与王泽联系送他的口信。 又给几个将官分派了士兵,让他们到兵营集结队伍出发去索坦城待命。 接下来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就一些问题达成了共识,三人才与廖先生告别离开。 廖先生坚持要把他们送到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后才返身回房。 “先生,您要不要重新上床去躺着?”廖先生的随从上前搀着他,恭敬出声问道。 廖先生摇摇头,他现在还有事要做,没有时间去躺了。 或许是惦记着自己的任务,廖先生感觉精神竟比先前好多了。 云霞爹带着苇杭和云霞急匆匆往兵营赶。路上他和苇杭还在商量细节,云霞却没有作声,自顾自地在想着什么。 走到一半,云霞突然站住了:“爹,苇杭,我想去找智轩和李大哥。” 智轩来边城后一直跟着兵器作坊的李大哥在学着制造兵器,因为他以前打过铁,做兵器算是专业对口了。 云霞刚才已经有了想法,现下就是要去找他们商量下,鼓捣个新式武器给西戎兵和沈秋风的叛军见识见识厉害性。 至于被追问是如何突发奇想制出这个武器的,云霞已经想好了,当然还是奇书的功劳啦。 “找他们做甚么?”听她这么说,云霞爹和苇杭同时发问。 云霞调皮地眨眨眼睛说:“当然有重要的事情,不过暂时保密。爹,您和苇杭先去兵营吧,我去找他们。” 说完便如同旋风一般跑开了。 苇杭看着风一样的姑娘渐渐跑远的背影,很想拔腿跟着她,但是岳父一声走了的命令,让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冲动,转身跟着岳父去兵营。 此刻,智轩正在李大哥的指导下打造长剑,小少年一丝不苟地按照操作流程,把卸去铸范的坯件进行打磨刮削。 他很是兴奋,感觉手中这把剑会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也会是他做的最好的一把剑。 小少年咧着嘴笑着,手下的动作充满力量,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与房间里已经开过刃,闪着寒光的长剑交相辉映。 初来边城的时候,他闹着要和大军一道去打仗,被姑父和表姐一口回绝,说实话,那时小少年心里是不情不愿的。后来苇杭兄和表姐找他谈心,安慰了他一番,他才接受了。 然后表姐安排他上午在学堂里继续学习,下午跟着打造兵器的李大哥学习制作兵器,还说他这样也能为军队立功。 小少年想想是那么个道理,冲锋打仗的将士们用自己做的兵器杀敌,自己也间接出了力不是?于是暗下决心要好好打造兵器。 现在他已经深深喜欢上了锻造兵器,每天下了学堂就往作坊跑,学得很认真,做起来也渐渐得心应手。 云霞过来时,只见兵器作坊里一派繁忙的景象,汉子们的一边说笑一边手中不停,叮叮当当的锻造着各种兵器、铸造炉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膛。 而智轩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专注地忙着手中的活计。 眼尖的李大哥最先看见了云霞,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躬身跟她打招呼,嗓门可大了:“大小姐,您来了!” 这声招呼瞬间让作坊里的其他汉子看了过来,站在门口,像仙女一般的姑娘可不是大小姐么。 汉子们连忙跟着李大哥向云霞问好,智轩则惊喜地奔出来:“表姐,您是来看我的吗?我最近表现还不错,对吧,李大哥?” “回大小姐的话,表少爷表现真是不错。”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大哥对智轩的印象越来越好,所以听智轩这么说,立刻点头证明他说的是大实话。 其他的汉子也纷纷表示,表少爷打造的兵器是一件好过一件,他们都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做成这样那是相当不错的了。 云霞笑着听完,才和大家打过招呼,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感激他们对智轩的耐心教导。 兵器作坊里汉子们得了大小姐真诚的致谢和称赞,自是一番客气,围着大小姐说笑了一阵才散去干活了。 云霞这才单独跟李大哥和智轩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因为这个兵器还要试验,她想等做出成功的样品后再告诉其他的人,然后批量生产,所以现在暂时对其他人保密。 李大哥听了云霞的话,眼睛遽然一亮,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都带了颤音:“大小姐,您的意思,是要埋在地下,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想一想,李大哥就觉得老厉害了。他是制作兵器的行家里手,大小姐说的这个东西,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一定能起大作用。 “李大哥,我表姐既然这么说,那这个兵器定是能跟爆竹一样炸开,却又比爆竹还要厉害很多很多。”智轩对此很有信心:“表姐,您快教我们怎么做吧!” 小少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催起了云霞。 “好,我来本就是要教你们的。不过做这个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李大哥,我们要小心又小心。”云霞正色道。 李大哥也严肃起来,他站直了身子,郑重回答云霞:“大小姐,属下省的,定会小心。” “行,那我们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先把需要的具体原料告诉你们,准备好原料后,咱们按着制作步骤先做几个样品出来。” “那感情好,请大小姐走这边。”李大哥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云霞来到了作坊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在李大哥的带领下,三人进了院子上首最大的一间房内。 云霞坐下来之后,也让李大哥和智轩坐,智轩挨着表姐落了座,李大哥则在智轩下首局促地坐了下来。 看着眼巴巴等着自己吩咐的智轩,云霞笑着递了个稍安的眼神给他,然后转向李大哥说:“制造这个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配料,李大哥,我需要木炭、硫磺和硝石,这些材料最快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大小姐,给属下半天时间,保证准备齐全。”李大哥肯定地回答。 “那就好,这些易燃物运送时要特别小心。”云霞再次叮嘱了一句。 李大哥站起来,大声应是。 “那就有劳李大哥了,等你把材料备齐,我便教你如何配料。估计后天我就要随父亲回京城了,所以咱们必须明天就做出样品。” “大小姐,属下定当尽全力,在您的指导下做出样品。”李大哥就跟立军令状一般做了保证。 说完便与云霞告辞,出去准备材料去了。 “智轩,你以前打过铁,表姐交给你一个任务,负责设计出装配料的容器,铁壳要薄,便于炸开。” 智轩听到表姐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腾地一下原地跳老高,落地后拍着自己的胸膛说:“表姐您就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等跟智轩说清楚了之后,云霞便往兵营赶去,半途碰到来找她的苇杭。 “你怎么来了?”云霞弯着眼睛问,话是这么问的,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苇杭的脸微微泛红,他想时时刻刻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所以就来了,但是这话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便略微有些支吾道:“我有些好奇你找李大哥和智轩做甚么?告诉我好不好?” 被他一脸的萌态给逗乐的云霞,斜睨了他一眼说:“就只是好奇?不是因为想和我呆在一起?” 苇杭瞪大了眼睛,原来云霞早就看穿了他。 他心爱的姑娘就是这么冰雪聪明,和他心心相印。 一朵心花绽放,年轻人立即神采飞扬地点头说:“什么都瞒不过云霞你。” “那是当然。”云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姑娘心情甚好,就告诉你吧,我找他们是要做一种厉害的兵器。” 第1035章 福星 苇杭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是什么兵器?长什么样?如何厉害?” 面对苇杭三连问,云霞继续卖关子:“李大哥已经去准备原料了,我呢,现在暂时不说,不过我马上要回去画兵器的草图,你要想知道就跟我去看看吧,或许你能猜出来。” 心中正燃着熊熊的好奇之火,却被云霞当头浇了一瓢水,苇杭很不甘心。 扯了扯嘴角,他跟上云霞的脚步,边走边与她打商量:“云霞,我跟你一起去看草图,路上就跟我讲讲好吗?我现下就想知道得紧。” 那语气里满是了急不可耐地请求。 云霞抿嘴偷乐,还是摇了摇头:“苇杭,你就忍一忍不行吗?说好的三从四得呢?” 她就喜欢看苇杭好奇地抓心挠肺的傻样子,莫名觉得很逗趣。 苇杭楞了一秒,马上跟着摇头:“忍不住啊,云霞,好云霞,快告诉我吧。再说这与三从四得是没有冲突的,对吧?” 说完朝云霞猛眨眼,那样子像极了撒娇。 他那清俊无双的笑脸,再加上就像在放闪电的星眸,让云霞有一忽儿的闪神,这还是那个一脸镇定,一向老成持重的苇杭吗? 某人在心里暗暗叹气,他也是没办法,竟然都急得像变了个人似的,做出了自己都认为幼稚的举动,不过,他确实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兵器嘛。 云霞也眨了眨眼,然后颊边盛开了两朵梨涡。 也是,苇杭自小背负了太多东西,强迫自己成熟起来,远比同龄人少了许多欢乐,直到最近才好些了。说起来,这都是自己的功劳呢。 这么一想,云霞立刻就心软了,决定告诉他。 “好云霞,我知道只要是你想出来的,无论是妙法还是器物,定然都是极好的,我想早些知道。”见云霞不吭声,某人继续施展他说好话央求的功力。 他豁出去了,看云霞的脸色似乎有松动,苇杭觉得这番幼稚举动还是奏效的,所以继续眨眼睛,动作比刚才更驾轻就熟了一些。 “我准备做的这种兵器,叫做地雷、手雷。 地雷可以埋在地下,手雷可以拿在手里扔出去,然后砰的一声爆炸,炸得西戎兵和沈秋风的叛军吱哇乱叫,血肉横飞,接着魂飞魄散,最后呢,西戎兵和叛军必然大败求饶。” 云霞一边说一边比划,似乎手中正拿着手雷,就那么往前一扔,然后再配上一声爆炸的音效。 “云霞,我听你这么一说就觉得厉害无比。你是怎么想到的?怎么能想到这么奇妙的兵器?”苇杭定住了脚,亮着眼睛问云霞。 跟着他停下脚步的云霞暗道,某人的头脑又变得冷静了,首先就能问到关键的问题上去,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于是转头,微微扬起脸对苇杭笑道:“当然是从奇书上看到的,我记性好,几乎过目不忘。这兵器吧,其实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大炮仗!” “原来如此。不过云霞,你一定是东原的福星,祥瑞,总是能为东原立下大功。”苇杭激动得一把握住了云霞的手,异常真诚地给云霞做了定位。 云霞嘴角抖了抖,自己在苇杭心目中的定位已经上升到这么高了吗? “走,我们赶紧回去,我要看草图。”心中认定了这个兵器横空出世后定然会让所有人震惊不已,苇杭急切催促起来。 两人便手牵手奔跑起来,边城的天辽远高阔,凛冽的风肆意吹过,两人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寒冷,因为他们心中暖意融融,身上热血沸腾。 跑了一箭地之后,苇杭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云霞的手,红着脸放了手,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这样,云霞的清誉要紧。 手中一空,发现自己的暖手炉没了,云霞还有些不适应。不过看着苇杭局促不安的样子,她马上就明白苇杭的心思了,心里不禁一阵乱感动。 苇杭对她好,对她上心,确实是没得说。 两人如旋风般跑回了云霞的住处,刚进屋,修竹立刻迎上来:“小姐,萧公子,您们回来了?” “修竹,给我准备笔墨,我有用。” “好的,小姐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修竹转身离开了,云霞亲自去给苇杭沏了茶端过来,苇杭接过捧在手心里,就像是捧着人间至宝,笑得更像个傻子。 然后当着云霞的面,华丽丽的喝了一大口,在云霞惊呼小心烫的声音中,某人张了张嘴,显然被烫了,但是也只是那么一忽儿,又继续傻笑了起来。 云霞哭笑不得,看着苇杭的傻样,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拿来笔墨纸砚的修竹进来就看到萧公子对着小姐笑得憨憨的,而小姐则捂着嘴低笑。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笑着,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画面莫名就很好看,让修竹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实在不忍心破坏这画面呢。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她进来,修竹丫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开口说话:“小姐,您要的笔墨这些,奴婢找齐全了。” 云霞和苇杭齐齐回神,苇杭的脸迅速变红,比起来,云霞还算红得不明显,她忙走过去,从修竹手中接过砚台,放到房中间的桌子上,修竹跟着把纸铺开。 苇杭清了清嗓子开始催:“云霞快画出来吧。” 云霞提起笔开始画,很快就勾勒出了她所说的地雷和手雷的模样。 旁边的修竹一脸问号,大小姐画的是啥? 涂成黑色的圆圈圈,上面还有一根线;还有那像个黑鸭蛋一样的,也有根线的东西是甚么?最奇怪的,有个擀面杖一样的东西,不对,是两节擀面杖,上头的一节是黑色的,比下面一节要粗一些。 这,这些东西怎的从没有见过呢?要做甚么用啊? 修竹眨巴着眼睛想不出半点眉目来。 但是她看萧公子的表情,发现萧公子却是认得的。 而小姐指着那些东西跟萧公子说了起来:“这是引信,这外面用的是薄铁壳,我已经把这个交给智轩去做了,他在铁匠铺当过学徒,做这个没问题; 引信我让李大哥找人做,配料我与李大哥一起试验。” 苇杭插了一句:“我也要一起。” 云霞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同意的话,苇杭会缠着她直到她同意为止,所以还不如爽快地应了。 得了答应的苇杭嘴巴咧着,请云霞继续解释。 云霞指着图纸上的手雷说:“这是两种手雷,个头都比地雷小,威力也会小。但小巧轻便,可以扔得更远。另外,因为要用手拉引信再扔出去,所以要重视安全性。 这种长条形的手雷下面用的是木棍,又叫手榴弹。 总之,这地雷和手雷够西戎兵和叛军受的,咱们等着瞧好喽。” 云霞说完,转头对修竹补充说明了一句,刚才修竹一头雾水的表情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原来是跟西戎兵和叛军打仗要用的厉害兵器,是小姐想出来的,修竹小迷妹懂了,对小姐崇拜得就差没有拜倒在地了。其实她是早就想拜倒的,小姐不让。 苇杭听完当即拍案叫好,好名字,好兵器,当然,他眼里最好的是身边的福星姑娘。 他小心的把纸叠好,放到云霞手中:“走,我们把这个拿去给将军大人看看,他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两人又往兵营跑去。 第1036章 重聚 到了兵营,两人在演武场旁边的一间营房内找到云霞爹,见他正与将官们在议事,便没有打扰,站在外面的演武场上等了一会儿。 苇杭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一直不停地在原地转圈,晃得云霞眼晕,忍不住笑他,你这样心急吃不了热馒头的。 “云霞,我觉得岳父大人看到了草图,听了你的计划,一定会心情大好,所以急着想让他快些知道。”苇杭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正色告诉云霞。 云霞便不再说什么了,苇杭一心惦记着让父亲大人开心,她当然乐见其成。 好在没等多久,云霞爹便与众将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两个孩子,他立刻对其他将官下令,让他们赶紧去分头准备,自己则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云霞和苇杭迎上去,三人在演武场中间站定。 “霞儿已经找到智轩他们了吧?”云霞爹笑着发问:“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爹你找他们做甚了?” 云霞爹一直都在好奇女儿突然要找智轩和李二柱的原因,这孩子莫不是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岳父,云霞找他们是为了教他们做一种厉害的兵器。”苇杭抢先回答,为岳父大人答疑解惑是他应尽的责任嘛。 “厉害的兵器?”云霞爹看向自家闺女:“快跟爹好生说说。” “爹,我要做的这兵器,直白地说就是个大炮仗。”云霞把已经被苇杭展开的草图拿过来,指着草图跟父亲解释了一番。 云霞爹越听越兴奋,凭他多年征战的经验,这种叫地雷和手雷的兵器一定会起大作用的。 他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心底的自豪跟着升上来,他的闺女又要立功了。 “霞儿,爹支持你们做这种兵器,需要什么尽管跟爹开口,爹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遇到的问题。” 云霞爹拿过云霞画的草图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然后满心欢喜地跟闺女保证。 “谢谢爹,遇到难处霞儿自然不会跟您客气的。”云霞笑眯眯地回应了父亲,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目前应该还没什么问题。” “嗯,那样爹就放心了,但霞儿得抓紧时间做出样品,并教会他们批量制造,咱们后天一早就得启程回京城。” “岳父,云霞知道的,现在李大哥去准备原料去了,等备齐原料就可以做样品了。”苇杭赶紧为云霞解释。 云霞爹便笑着说:“霞儿你看看,苇杭对你多好,时时处处维护着你。” 说完一双眼睛在两个孩子脸上打量,看到孩子们互相对望之后全都红了脸,不禁朗笑出声。 据他观察,霞儿与杭儿比起来还要显得大方些,只是双颊染了红霞;而杭儿则是整张脸都烧红了,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爹,您就知道打趣女儿。”云霞跺着脚表示抗议。 云霞爹见闺女撅着嘴不满,忙收了笑:“好了,好了,爹不说了。霞儿跟爹说说是怎么想到做地雷、还有那手甚么弹的?” “岳父,是手榴弹。石榴的榴。”苇杭继续尽提醒之责。 云霞爹哈哈笑着接过话头:“对,对,手榴弹。” “爹,在额堤城挖地道时,我听伙房的人说智轩的师傅李大哥不仅做兵器厉害,还会打造灶房的家伙什,甚至会做爆竹,我当时就记下了,心想以后造兵器就去找李大哥和智轩。 沈秋风反了,西戎王又野心膨胀,形势十分严峻,我便想咱们要胜必须得有能制衡他们的,让他们惧怕的东西,一琢磨就想到了地雷。 在看到井渠的那本奇书中,有地雷手榴弹做法的详细记载,我背下来了;咱们又有李大哥这样的能工巧匠,我便萌生了做地雷、手榴弹的想法,跟李大哥讲了之后,他表示有把握做出来。 所以我不是有意要瞒着爹的,只是想等完全确定才告诉您。” 她刚说完这话,小昆子就像小旋风般刮到了三人面前。 “将军,将军夫人和大公子,还有好些人就要进城了,刘校尉派人先送了信回来。”小昆子憋着一口气,愣是把话说完了,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喘气。 小少年双眼发亮,就要见到跟他年龄相仿的大公子,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大小姐这么好,对他也好,大公子一定也是好相处的人。 小昆子坚信他能与大公子成为好朋友的。 一边歇息一边做着美好设想的小昆子突然发现自己周遭变得好安静,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四顾一遭,咦,人呢? 将军、大小姐和萧公子都不见了。 小昆子这才醒过味来,他们是去迎接将军夫人和大公子去了。 一个急跳,小昆子站起身向城门方向追去。 他也要去迎接,您们等等小昆子啊。 可是他追到城门口都没追上,将军大人、大小姐、萧公子都跑得太快了。 等他追出城门才看到将军大人他们,正从几辆马车上接人下来。 云霞一把抱住母亲:“娘,霞儿好想您啊,一路上辛苦了吧?” “霞儿,娘也想你啊,路上挺顺利的,不辛苦。”云霞娘拍着女儿的背说,眼睛看向了前面站着的夫君。 正被云霄吊着脖子的云霞爹立刻回了个明亮的笑容:“夫人,欢迎来到边城。” 萧先生、萧师母和刘妈妈从第二辆马车一下来,就受到了苇杭的恭敬拜见和问安。 “杭儿,在边城还习惯吧?”萧师母上下打量了苇杭一遍,关切询问。 “爹娘,杭儿习惯得很。倒是您们,路途奔波很辛劳,赶紧回城安置下来休息要紧。” 苇杭惦记着母亲的身体虚弱,又行了这么长的路,不免担心。倒是萧先生哈哈笑道:“无妨,杭儿啊,你娘见了你,疲累早就一扫而空了。” “是啊,娘现在可精神了。对了,你举廉兄还没来,你快去迎下你义母。” “我已经派人去找臣杭和举廉、瑶华去了,这几个孩子成天也是很忙的。”云霞爹笑着走过来,拜见大哥大嫂,听到大嫂这么说,马上知会了他们:“估计也快来了。” 苇杭和云霞已经一溜烟跑到举廉娘面前,一左一右搀着她,齐声向她问好,把举廉娘乐得好不开心。 第1037章 重提 在云霞和苇杭的左右簇拥下,举廉娘赶上了前面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一行人说笑着往城门走去。 刚进城门,举廉、瑶华和臣杭三人还在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挥着手,高兴地叫喊着往这边跑过来。 “爹,可把您盼来了。”最先冲过来的臣杭,与走在最前面的萧先生碰头,他一边嚷一边扑进了萧先生怀里,父子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萧先生轻轻拍着儿子的背说:“臣儿到边城还习惯吧?可有长进?” “爹,臣儿到边城来很习惯,这里真心不错。 臣儿收获也很大,长进也是有的,但是比起哥哥来就差远了。 对了,爹,兄长的事情,您们为什么就瞒着臣儿一人呢?”父亲提起这茬,臣杭立马把这段时间的委屈摆到了明处上来。 要知道,他为了兄长的傻可是流了不少眼泪,伤了不少心呢,结果,哥哥根本不傻。虽然他问了哥哥,哥哥也跟他讲了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隐衷,他也表示理解不再追问哥哥,但是见到父亲,他还是忍不住重提了此事。 萧先生放开儿子,正色道:“臣儿,此事不是爹娘故意要瞒着你,实在是牵涉到很多人和事,非同小可,所以还不能告诉你,等到了你可以知道的时候,父亲会跟你讲清楚一切的。” 见父亲说得十分郑重,臣杭又是个明事理的,跟着就点了点头:“爹,那臣儿都听您的。只是到儿子可以知道的时候,您第一时间就跟儿子讲清前因后果好吗?” “好,到时候为父先告诉臣儿。” 儿子既然如此配合,萧先生欣慰之下,满口答应。 臣杭知道爹说话最是算数,立马笑了:“那臣儿去娘那儿了。” 说完撒丫子往母亲那边跑去。 边城的好些文官已经知道将军夫人带着大公子到边城来的消息,他们纷纷赶到城门来欢迎,有些官员还携了家眷一道前来迎接。 所以在城门处,文官们见过将军夫人一行人之后,云霞娘她们几个女眷就被这些官员的家眷给团团围住了。 臣杭在人圈后跳了跳,只看到了母亲的头顶,也不好意思挤到圈子中去,便只好先倒回去找父亲,才发现父亲和将军大人站到了一块。 将军大人正在跟那些文官介绍父亲,也把文官们介绍给父亲认识,宾主双方正相见欢。 于是臣杭不得不停下脚步,他明白,这会儿不宜去打扰他们。 正愣神的时候,突然两边肩膀都被拍了一下。 臣杭往左边扭头,看见了自家哥哥;再转向右边,原来是十五兄。三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此时他们是被暂时遗忘的人,三人勾肩搭背,自嘲了一番。 女眷们那边的确很热闹,汉子们那边就更加热闹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无比之大,不时还传出朗笑声。 好一会儿之后,不知谁提议了一句:“将军夫人一行人长途奔波辛苦了,先让她们安置休息去,赶明儿再慢慢叙话吧。” 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这下,臣杭、举廉得以跟自己的母亲相见,几对母子这才得空说了会儿体几话,然后便在云霞爹的带领下,去了早已准备好的地方安置下来。 后院里,举廉、瑶华帮着自家母亲收拾,苇杭两兄弟陪着萧先生和萧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得归置带来的东西。云霞带着母亲到了住处,忙吩咐修竹来帮忙,带母亲去洗漱去,自己则开始收拾母亲带来的行李。 云霄则成了父亲的小跟班,与父亲一起去了前院。 母亲洗漱好后,与云霞一道收拾,母女俩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从母亲口中得知,母亲和云霄是在关大人的安排下,于丁默卿接走云慧一家之时,借着送行的由头出的京城。 而萧先生他们则是先取道道郡,再与母亲和云霄汇合来边城的。 也就是说,母亲他们启程的时候沈秋风还没有反叛,而丁默卿作为西戎王的亲舅舅,接走云慧一家人的时候,与沈秋风肯定有接触,也达成过协议,就是不知道沈秋风反叛是不是在协议之内了? 若是不在协议之内就好玩了,沈秋风和西戎王两股势力自此就会开始互撕,狗咬狗什么的,对东原倒是有利。 云霞决定等会就跟苇杭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互撕得更厉害些。 她一边手不停地忙,一边在脑中琢磨着这事,母亲何时屏退了来帮忙的人她都不知道。 等她被母亲唤回神来才发现房间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人了。 “霞儿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娘喊了你三遍才有反应?”母亲笑盈盈地问她。 “娘,我在想西戎王和沈秋风的事情,您还不知道吧?沈秋风已经反了。” 云霞的话让母亲拿在手上的东西一下掉到了地上,她也顾不得捡起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焦急地问:“沈秋风在哪里反了?现在事态怎样了?你的几个表兄弟还在路上,会不会有影响?” “娘您别急,他们只比您晚出发一天,现在都已经快到渭郡了,不会有事的。沈秋风的叛军总部在道郡,估计想围攻京城,不过我师父在京城御敌,爹明天就要挥手东进,驰援京城,所以沈秋风注定蹦跶不了几天就会完蛋的。”云霞把手搭在母亲的手上,安慰她。 这个时候,就算是有一点胜利的希望,云霞都会肯定地说出让母亲放心的话来。 果然母亲呼了口气,轻拍着胸口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才刚来,夫君又要离开她了。内心自是很不舍,但是夫君要去平叛,她必须支持。 明天,她会笑着送夫君出征的。 见母亲的表情变幻之后,眼睛中流露出坚定地光芒,云霞便知道母亲已做出了支持的决定。 “娘,您最深明大义了。”她先给母亲戴上高帽子,然后才补充了一句,自己和苇杭也要一起回去。 母亲楞了楞才开口:“霞儿,你和杭儿就不去了吧,留在边城好么?” “娘,爹既然要带着我和苇杭一道,自然是有爹的考量的,您一贯支持爹的决定的,不是吗?”云霞声音柔和地劝说母亲。 “可…”母亲有些犹豫,霞儿和杭儿都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去平叛是很危险的事情,她不希望孩子们有危险。 云霞打断母亲的话:“娘,爹会保护好我和苇杭的,您就放一百个心。我跟您保证,一定处处小心,全须全尾地回来见您。对了,祖母的死因已经查到了。” 为了缓解母亲的焦虑,云霞把话题转了开来。 母亲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急着催云霞赶紧告诉她死因是什么? “是丁默卿下毒害死的。丁默卿这个全天下最贱的白眼狼,恩将仇报,可恶至极。 他先是把自己的杂种丁永钺算在了祖父名下,后来又毒死了祖母,这么多年来,老太婆不吃环饼,就是因为丁默卿当年把毒下在了环饼里给祖母吃,害了祖母的性命。” “霞儿,你说得是真的吗?”云霞娘抖着声音问,她心里知道云霞说的就是事实,可是她一下无法接受,潜意识里希望这不是真的,所以才再次问云霞。 云霞点点头,把脸色煞白的母亲搀扶到椅子前,请母亲坐下,她要跟母亲说清楚。 第1038章 有话 等云霞把怎么抓到丁永钺,怎么装鬼吓唬他,那蠢货怎么鬼哭狼嚎交代的,事无巨细都跟母亲讲了一遍。 母亲全程没有打扰云霞的讲述,等她讲完后,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般,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脸色发青,胸口起伏不定,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不停颤抖,实在是气狠了。 原来霞儿的祖母,那个对她如亲生女儿,待她像母亲一样的老太太,竟然真是蒙冤而死的。 丁默卿一家应该拿命来赔!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中肆意奔涌而出。 云霞见哭得伤心,知道她的内心正在痛苦中煎熬,便蹲到母亲面前,抬手帮母亲拭泪,想安慰她,但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索性就无声地陪着母亲。 过了好一会儿,云霞娘开了口:“霞儿,丁默卿就是一条毒蛇,你祖父祖母待他那么好,把他当作一家人看待的,可是他,还有老太婆,丁永钺,这一家子畜生…” 说到这里,母亲说不下去了,声音完全哽咽在喉咙中了。 “娘,丁默卿做出这样的恶事,不会有好下场的。”虽然知道自己此时相劝的话对母亲起了不多大的作用,云霞还是出声安慰了一句。 云霞娘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夫君,遂抓住云霞的手问:“你爹岂不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她都如此伤心难过,作为儿子的夫君,得知自己母亲的死因,岂不是捅心般的痛? “是啊,爹当时难过得很,但是爹很坚强,他挺过来了。” “霞儿,那丁永钺怎么处置?应该立时让你爹杀了他才能解恨。”云霞娘咬着牙恨恨道。 云霞摇摇头:“爹没有杀他,他是西戎王的表弟,丁默卿唯一的儿子,留着他还有用,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或许可以做人质。” “那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就该把他碎尸万段。还有丁默卿和老太婆两人,早知道就在京城把他们给解决了。” 云霞娘显然还没有从悲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恨不得立刻就把丁默卿一家人挫骨扬灰。 云霞拍着母亲的手说:“娘,您不要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听霞儿有话说。 如今看来,丁默卿潜入我们府上本就是不简单的事情,说不定是有人策划安排的,西戎王和深秋风都脱不开嫌疑。另外,与先帝遇害一事也可能有关联。所以爹对此自有计较,他说要查清楚丁默卿背后的势力,再一并收拾。 至于丁永钺,害祖母一事毕竟不是他直接动的手,爹已经撂下了话,从今以后与丁永钺再无半点相干,让他好自为之。 但等他发挥完人质的作用后,爹会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爹也说了,下次若是在战场上相见,他不会再对丁永钺心慈手软了。” 云霞娘急着打断了云霞的话:“霞儿,这么说你爹现在不会杀丁永钺了?” “嗯,爹是这么打算的。” “可这样不是太便宜了丁永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丁默卿这个杀人犯的儿子。娘现在记起来了,你祖母曾说过,你祖父被迫娶了丁永钺那个不要脸的娘之后,再未踏入过她的房间。 丁默卿和老太婆太不要脸了,他们纯粹就是趁你祖父醉酒后设下圈套栽赃于他,实际上你祖父根本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祖母的事情。 可怜你祖父临死的时候都对你祖母心怀内疚,而你祖母因此事也没有对你祖父完全释怀,原本恩爱深情的夫妻就这么带着遗憾分开了,这一切都是这两个狗男女惹出来的,即便杀了他们的孽子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云霞娘站了起来:“我要去找你爹,让他不要放过丁永钺。” “娘,您别急。”云霞忙拦住母亲:“爹已经做好了决定,您就尊重他的意思吧。再说,云忠是个好孩子,爹之所以这么考虑,也是看在了云忠的份上,他不希望云忠因为此事受到一丁点伤害。” 云霞提到云忠,云霞娘也沉吟起来,是啊,云忠那孩子确实不错,怎的就摊上了这么样的祖父祖母呢? 母女俩一时都陷入沉默中,云霞娘颓然坐回了椅子上,因为云忠,她有些理解了夫君的做法。 “娘,这件事与现在沈秋风的反叛,西戎与北凉联合对付东原比起来,都是小事了,咱们不能拿这等烦心事再去乱了爹的心神不是?” 云霞重新蹲到母亲面前,柔声跟她讲道理。 “可是娘这心里乱麻似的。罢了,娘听霞儿的,尊重你爹对这件事的决定,放心交给他处理吧。”云霞娘抬手抚着云霞的秀发,叹了口气下了决断。 “这就对了,娘总是这么明事理的。” 看着眨巴着大眼睛抬头望着她的女儿,云霞娘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颊:“要说明事理,我的霞儿比娘做得还要好哪。起来吧,跟娘一起继续收拾。 明儿个你又要走,等这边收拾好,娘要亲自帮你打点行装。” 云霞站了起来,亲热地挽着母亲的胳膊,把头靠在母亲肩头说:“好啊,霞儿在此谢谢娘了,有娘的孩子就是幸福,像块宝呢。” “你呀,这张小嘴就跟抹了蜜一般。”云霞娘总算笑了。 母女俩继续忙活,一边整理一边说着她们的知心话。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苇杭身上。 云霞也没有瞒着母亲,直接交代说自己对苇杭的所有事情都知道了。 知道了啊?云霞娘忙仔细打量起女儿的表情来,她看到的是从容淡静,女儿清丽的脸上还带着微笑。 瞬间心情大好,之前她还担心女儿知道后会埋怨他们做爹娘的把自己蒙在鼓里,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霞儿知道这么久了,情绪早就调整过来了,没准刚知道的时候还是会有所怨怪的。 所以还是决定跟女儿解释一下,遂笑着问云霞:“这样娘也放心了。对于苇杭这事,霞儿不会怪爹娘一直瞒着你吧?” “怪…”云霞马上接话。 云霞娘听女儿说怪,顿时局促起来:“霞儿,爹娘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实在是杭儿的身份太特殊,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再说,也是不想让你过早地卷入到这之中来,就像杭儿希望的那样,希望你每天无忧无虑,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噗嗤,云霞笑了,把一本正经解释的母亲倒给搞楞了。 “娘,您让人家把话说完好不好?”云霞亲昵的挽着母亲的手,眉眼弯弯地朝母亲撒娇:“霞儿后面要说的是:当然是不可能的,连起来的意思就是怪您和爹,是不可能的事。” 云霞娘这才明白,女儿是在调皮,她忍不住用手指在女儿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嗔怪她说话大喘气。 第1039章 挑明 云霞娘突然就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尽管霞儿大喘气,但是总归是好消息,要是没有先前那事就好了。” 她又想到了丁默卿害霞儿祖母的事情上,心情再次低落了下来,湿润的眼眶中又有泪顺着眼角滑落。 见此情形,云霞连忙摇晃着母亲的手臂说:“娘,其实不是我要大喘气,是您打断了我的话。” 她故意做不服气状进行辩解,还噘着嘴以示委屈,甚至扮了怪相。 为了让母亲从先前的糟心事都走出来,她也是豁出去了,想以此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云霞娘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娇憨可爱的模样,顿时觉得是自己错怪了孩子,也没空去想其他事情了,只一门心思要让女儿高兴起来。 于是伸手揽着女儿哄她:“是是是,不关我儿的事,怪娘没让你把话说完,娘太急躁了。” “娘,不怪您的,我只是故意那么说来逗您开心呢。” 见母亲果然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了,云霞忙向母亲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云霞娘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她的霞儿有一颗善良体贴的玲珑心啊,和杭儿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她轻抚着女儿的背说:“霞儿,杭儿是个优秀出众的好儿郎,你们互相心悦,佳偶天成,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比蜜糖还甜的,爹和娘都为你们开心得紧。” 云霞点了点头,偎在母亲怀里笑了。 听到怀中女儿的低笑声,云霞娘心情更加愉悦,便继续说道:“霞儿还记得以前娘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你吧?” “嗯。”云霞应了一声,其实她都记不清当时母亲是怎么试探她的了。 “当时娘不能明说,但今天可以跟你说清楚了,你也能早些做好思想准备。” “娘,您说,霞儿洗耳恭听。”窝在母亲怀中的云霞笑着接话。 “那好,娘就直说了,当初娘问你的时候,你说你要嫁的人,必须是同你是两情相悦的,而且要对你一心一意才行。可是苇杭的身份特殊,若是将来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帝王宝座,肯定会有三宫六院,所以你既然选择了苇杭,就要做出相应的改变才行。” 云霞的笑瞬间凝固了,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以她的观念和认知来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她憧憬的爱情,是一夫一妻,伉俪情深,互相忠诚的爱情。可正如母亲所说,苇杭的身份很特殊,而父亲他们那些苇杭的拥护者,显然是有把属于苇杭的东西都多回来的打算。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苇杭应该取代他的皇叔,苇杭当皇上的话,定然强过他皇叔百倍。 可是苇杭真当了皇上,后宫问题就肯定存在。 感觉到怀里的女儿身子变得僵硬,云霞娘大概知道了云霞心里的想法。 她的夫君说这辈子都不会纳妾,只有她这一个妻,他们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带着一双儿女,生活的幸福美满。 霞儿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耳濡目染,定然也是希望将来有这般的婚姻,不会愿意与人同伺一夫的。可是苇杭的情况特殊,即便苇杭不纳妃嫔,那些赞成充实后宫的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劝解云霞:“霞儿,苇杭真要是当了皇上,后宫就不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了,为了保证皇族的统嗣绵延不绝,江山社稷有人继承,他必须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否则言官会直谏于他的。 不过就算是那样,你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 云霞猛然抬起头看着母亲,一双黑湛湛的眸子里似乎饱含了复杂的情绪。 母亲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云霞无法接受。 “娘,先帝不是没有后宫吗?我听爹说他只有苇杭的母后一人。” 云霞不说则已,一说就说到了关键点上。 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愣,云霞娘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霞儿你不知道,先帝在位时,朝风清正开明,大臣上朝都敢畅所欲言,先帝为后宫这事没少被直谏呢。 再加上先帝仙逝的时候尚年轻,所以你不能以先帝来做比较。 就连你爹都说,先帝没有纳妃嫔,所以子嗣单薄,仅有苇杭一人,否则也不会把皇位拱手让给苇杭的皇叔。 霞儿,娘只是就事论事,你就听娘的话,当好母仪天下的皇后便是。” 云霞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做不到母亲所说的那样。 但是她也没有精力跟母亲分辩,所以胡乱应了母亲一句,决定等私下跟苇杭谈谈,表明自己的态度,讲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些原则性的东西她不会让步,她一定要让苇杭想清楚再回答,若是苇杭不能做到就必须明白的告诉她,绝对不能先应承下来,以后再推翻自己的承诺,否则她宁可玉碎,绝不瓦全。 云霞娘不知道女儿此刻存的心思,只当她答应了,便高兴地夸女儿懂事,拉着女儿继续收拾最后一捆行李。 母女俩收拾到差不多的时候,小昆子来禀告,说是将军请大小姐去前院,跟他一道去兵器制作坊。 云霞立马跟母亲说要去办正事,母亲忙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到床上,推着她往门口走:“霞儿快去,娘马上弄完了让修竹带着我去帮你收拾行装。 你就不要操心其他的了,正事要紧。” 在大事上云霞娘没有半点含糊,甚至都没有问云霞是什么具体情况,便催促她赶紧去找父亲。 云霞几乎是小跑着到了前院,父亲、萧先生和苇杭三人已经等在前院的正门口了,她一到便出发。 四人步履匆匆往兵器制作坊赶去。 云霞爹笑着对云霞说:“霞儿,你萧先生对地雷和手榴弹很感兴趣,这不,连休息都顾不上了,要和我们一道去看看。” 萧先生清了清嗓子,捻着长须笑道:“二弟,霞儿既然已经都知道了,现在也没有外人,对我的称呼上是不是可以改一改了?” 说完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云霞又说:“为师好想听云霞跟着杭儿叫我一声爹呢。” 这番话让云霞爹哈哈大笑,云霞和苇杭两个孩子却闹了个大红脸,尤其是苇杭,害羞得冲到前面去了。 “大哥,您从来都是无欲无求的,今天倒是难得心急一回。”云霞爹打趣萧先生。 萧先生点头道:“大哥是因为两个孩子能成好姻缘开心啊。再说大哥没有闺女,原本就羡慕你有闺女,现在好了,咱们成了儿女亲家,就像你大嫂说的那样,今后霞儿就是我们大家的闺女了。” 云霞听了萧先生的话很是感动,萧先生和萧师母对她的喜爱她早就感受到了。若不是先前和母亲有那么一番谈话,此刻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改口喊萧先生为爹了。 可这会儿她还没准备好改口,所以便学着苇杭,嗖的一下窜到前面去了。 逗得云霞爹和萧先生在后面大笑。 两人都认为云霞是害羞了,萧先生亲自为云霞开脱,怪自己欠考虑了,云霞毕竟是小姑娘,面皮薄。 “二弟,这事不急,我以后也不再这般催云霞,且等着两个孩子大喜那天再说。” 云霞爹从善如流地答应:“一切都听大哥的。”说完又感叹道:“真好,以后我的霞儿便又多了一对父母的疼爱了。 第1040章 样品 苇杭见云霞跟了上来,便贴心地停下脚步等着云霞。 抬头看见苇杭晃着明亮笑容的俊脸,云霞本能地回了个盈盈浅笑,苇杭只觉得心都醉了。 两人就跟后面有追兵一般,肩并肩走得飞快。 走了一截路后,苇杭觉得有必要替父亲解释一下,以免云霞有什么误会,便转头对她说:“云霞,我爹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才急着让你改口叫他爹的。” 云霞斜睨了他一眼回答:“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那这么说来你只是不好意思而已。”苇杭扬着唇笑道,明显松了口气。 云霞弯了弯唇,说得来你好意思一样,刚才不是跑得比我还快。 她眼芒微闪,想到母亲的话,不如趁此机会探探苇杭的内心想法。 于是边走边组织语言,可惜还没等她斟酌好,她爹和萧先生就已经追了上来。 两个汉子和两个孩子打着哈哈,巧妙地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萧先生对云霞看到的那本奇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遂问她:“云霞,你跟为师讲讲,那本奇书的书名是甚么?为师以后遇到了这本书也不至于错过。” 学识渊博的萧先生自然是个爱书之人,他虽然饱读各类书籍,却没有读到过提及井渠、地雷等稀罕物的书,心里着实羡慕云霞的好运气,能看到如此有趣,别致独特新颖的书。 “先生,云霞所见的那本奇书并没有书名,是手抄本。云霞也很遗憾,当时没有找到书的主人把书买下来。”说完,云霞还故意叹了口气。 云霞爹立马劝女儿道:“霞儿不用遗憾,这么好的书,又是手抄本,想必也是书主人的心头好,所以即便你联系到书主人,书主人也不舍得割爱的。” “对对,你爹说得有道理。罢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萧先生点头附和。 云霞从善如流地答应:“云霞谨遵爹和先生的教诲,要心存感恩,感恩写出这本书的人,感恩有幸能读到这本书。” 两位长辈和苇杭都点头赞同,苇杭甚至给云霞竖起了大拇指。 他站定,抬起右手,朝天上拱了拱,感谢上苍的恩赐;接着又朝云霞拱了拱手,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 “因为这本书,边城人有了井渠,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生活;因为这本书,即将制成地雷和手雷这些厉害的兵器对付叛军和西戎军,大大增加了我们获胜的可能,所以这本奇书就是老天赐给东原的,而能读到这本书的云霞,是东原的大功臣。” 云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参造奇书而得,不敢受此感谢。 唉,她莫名有些心虚啊!所以别开眼不敢与正夸她的三人组对视。 好在兵器作坊要到了,隐隐能听到里面丁丁当当的声音,云霞索性提起裙摆跑了起来,跑到小巷尽头,拐了个弯,便看到了作坊。 她冲到作坊门口,抬脚迈进去,只见智轩和几个兵士正围成一圈在说着什么。 云霞凑过去才发现中间的小墩子上摆着两个薄铁壳,一个圆形,一个长圆柱形,是按照她的要求打造的。 她心下欢喜,便扬声夸道:“不错啊,你们这么快就做出样品来了。” 众人才发现大小姐来了,纷纷向她问好,并让开来,把大小姐让到了当中。 云霞拿起两个样品仔细看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质量完全没问题。 一直紧张望着云霞的智轩这才挤到表姐身边,有些忧伤地对云霞说:“表姐,我们正说要送去给您过目的,没想到您先来了。 还好样品让您满意,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鼓捣了半天才做成功两个。” 原来小家伙担心效率不高,怕误了表姐的事。 “没事,万事开头难,做成功了就好办。我爹在后面,马上就过来了,他会给你们加派人手的,材料也会供应充足,有人有材料还怕什么呢? 等会儿,咱们一起把具体做法总结提炼成一套标准流程,大家按照流程做,速度一定能快起来的。” 围着云霞的汉子们纷纷点头称是。 站在智轩身侧的一个面色黧黑,身材壮实的汉子笑着拍了拍智轩的肩膀说:“大小姐的办法甚好,表少爷这下可以放心了。” 智轩点头笑道:“罗大叔说得对,我就说我表姐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霞爹他们三人进门正好听到智轩的这句话,都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三人暂时没有进去打扰那群拿着薄铁壳,兴致勃勃的人,那群人也没有留意他们,都在认真听大小姐说话。 于是三人便在门边站着,等云霞说完话。 “哈哈,霞儿刚才不愿意被我们夸奖飞也似地逃了,结果逃到这来还是摆脱不了。”云霞爹乐呵呵地发出感概。 看着对面眉目鲜研,和智轩柔声说话的心上人,苇杭也忍不住对云霞加以由衷的夸奖:“苇杭以为,云霞就如同劲竹一般,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时亦虚心。” 云霞爹颔首:“是啊,我呢,也要夸夸杭儿,因为杭儿也是这样的人。” “杭儿的这番比喻极恰当,不过二弟你要这样夸他,他也会同云霞一样不好意思的。不如夸他眼光好,看心悦的姑娘看得极准。”萧先生接过话头如是说。 因为心情好,一贯说话中规中矩的萧先生也难得风趣了一把。 苇杭对父亲的话非常赞同,一连嗯了几声,头也点得频繁,心道知子者莫若父啊! 大概是作为当事人被议论了,而且议论的人离她很近,有所感应,云霞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门口。 话说,父亲他们三人也该来了啊。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那三人组早就来了,还在门口惬意说笑着。 云霞暗道,刚才您三位不是都很着急的吗?怎的这会不急了?于是拿起样品冲他们走过去。 “爹,萧先生,您们来看看这两个样品。智轩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做成了。” 智轩和其他汉子们都跟在云霞身后涌涌过来,与将军三人见了礼,把他们团团围住。 云霞爹和萧先生一人接过一个样品,在手中翻转着看得仔细,看完后又互相交换着看,苇杭则拉着智轩询问具体情况,有没有什么难处。 “霞儿,这样品与你心中想象的差距大不大?”云霞爹捏了捏圆柱形的薄铁壳,扭头问云霞。 云霞摇摇头,看向智轩他们说:“没有差距,完全跟我所想的一样,他们真是能干。” 众人被大小姐夸奖,个个就像大热天喝到凉开水,大冬天抱住了取暖炉一般,身心都舒畅无比,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大家辛苦了,等这个兵器做成功,给你们论功行赏。另外,我给你们增派了人手,等会他们就会过来帮忙,还有材料,也备充足了,他们一起带过来。 制作兵器上,你们比他们专业,所以不要客气,尽管捡着他们能做的事吩咐他们便是。”听了女儿的话后,将军威武地挥着大手,给大家派发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谨遵将军命令!” “属下们定不辱将军之命!” “请将军放心,属下豁出去定要完成任务!” …… 吃了定心丸的众人都热血上涌,干劲冲天,心急的人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云霞抬了两次手才让大家静了下来,又吩咐人去找来纸笔,让智轩和几个全程制作样品的汉子把流程理了理,苇杭亲自记下来形成条文。 等增派的兵士们带着材料过来,便跟所有人讲清楚了制作流程,然后又进行分工,兵器作坊的兵士们一人便带着好多个帮手开始大干起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经过云霞的这番安排,大家制作薄铁壳的效率比原来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会儿工夫,已经做出了数十个样品,而且越做越纯熟,越做越快,简直神速。 等样品堆积成小山时,李二柱回来了,需要的炸药原料也安全运回。 云霞和苇杭便带着李二柱几人到了作坊外的空地上那间废弃的房间内,由云霞教他们进行配料。 半个多时辰后,李二柱出师了,开始独立配料。 看着李二柱亲手配成的料,云霞由衷夸赞起来:“李大哥真行,上手奇快!现在可以装一个真正的地雷样品来试试了。” 李二柱憨厚地摸了摸鼻子,咧着嘴笑着点了点头。 地雷试验品非常成功,一声巨响后,地雷炸飞起来,尘土飞扬,威力巨大,让大家开了眼。 这个兵器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兵器都厉害! 第1041章 奔赴 萧先生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眼里光芒灿灿,捻着颌下长须,张口就念出了一句诗:紫电青霜起神光,砺土裂岩显威风! 亲眼见到了地雷这个兵器的功效,他的胸中激情涌荡,书生意气挥斥而出,所以自吟一首诗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激动、兴奋、开心…… 他身边站着的云霞爹听了这句诗后不禁抚掌叫好,既是针对萧先生的好诗叫好,也是为成功制成了地雷这个兵器叫好。 有这么一种兵器,他更加不惧叛军和西戎兵了,胜利必定属于他和三弟、黄将军的正义之师。 同样,云霞和苇杭也沉浸在试验成功的喜悦中,两人对视而笑,欢喜无限。 样品试验成功,接下来就可以进行大量生产地雷和手榴弹了,供应给军队,发挥作用。 人群中,智轩尤其兴奋,小少年掩饰不住心中的快乐,在众人面前又蹦又跳,惹得大家一阵笑。 不过短暂的欢乐之后,大家又投入到继续生产中去了。 按照云霞的建议,陆续加工生产的地雷和一部分手榴弹将被运到额堤城,让西戎兵尝尝厉害;剩下的手榴弹会用于对付叛军。 所以兵器作坊首先集中制造手榴弹,让将军大人明天能带着出发。 大家分工明确,忙而有序,手榴弹在他们手下一个个组装出来,质量很是过硬。 云霞爹几人也在作坊呆到很晚才在兵士们的劝说下离开。 因为明天要出征,所以他们必须回去休整一下,否则连轴转,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离开之前,云霞又再次交代了李大哥一遍注意事项,告诫他千万要小心,确保自身和大家的安全。 李大哥郑重点头答应会带着大家严格按规矩做事,会十分小心的。 “霞儿,你李大哥办事你就放心。”知道李二柱办事可靠,云霞爹出面帮李二柱打了包票。 李二柱很是感动,身子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地说将军如此看重属下,属下一定不让将军失望。 云霞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回到住处洗漱之后,疲累的她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好眠到母亲来叫醒她。 当天晚上,整个兵器作坊通宵达旦地赶制手榴弹,兵士们轮番上阵,到天明时分圆满完成了制作任务,等部队启程时,装好箱的手榴弹便交到了负责运送兵器的将官手中。 云霞娘虽然千般不舍,但还是笑着送别了夫君和女儿,云霄吵着要一起去,被云霞拉到一边讲了一番道理后才作罢。 那边,举廉与母亲和瑶华依依惜别,王师娘一反平素的柔弱,霸气叮嘱儿子上战场要勇敢杀敌,争取立功,还强调他不能丢了龙腾将军的脸。 瑶华也顺着举廉娘的话说,让举廉多跟着苇杭兄学,又说自己会照顾好娘,让他不要挂心。 听瑶华这么说,举廉眼中顿时涨满柔情,瑶华对他可真好。 举廉娘看了看两个孩子,识趣地离开,给他们留下独处的时间。 “那就多劳瑶华了。”见母亲走了,举廉对着瑶华施了一礼。 瑶华睨了他一眼道:“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说什么有劳?” 举廉四下看了看,伸手拉了拉瑶华的手又放开,然后眉开眼笑地低声说:“就知道瑶华对我最好了。要不是起了战争,我都等不及要娶你进门了。” 瑶华的脸轰然如火烧了起来,扭着身子跑开了。 举廉追上去,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等战事平息我们就结亲,可好?” “都听你的。”瑶华红着脸,声如蚊呐地回应了一句,径直冲举廉娘那边跑去。 还好送行的人多,没人注意她,要不然就这红脸,不知要被多少人询问呢。 心里美滋滋的瑶华姑娘腹诽着跑远了。 留下举廉看着心爱的姑娘的背影,像个傻子一样笑着站在原地,直到有兵士来找他,他才收了笑跟着走了。 另一处,萧先生和萧师母拉着苇杭叮嘱了一番才放开他。 臣杭立刻走上前去,与兄长拥抱在一起。 苇杭拍着他的背,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臣弟,照顾好爹娘,在兵营里加强练习,等下一次战斗,为兄便请求将军让你参战。” “哥放心,臣弟知道了,定会用功练兵的。下一次战斗不带上我,我可不干了啊!”臣杭强势回应了兄长的话。 “哥说话算话,下一次定然带上你。”苇杭笑着接话。 兄弟俩站开,互相碰了碰拳头,苇杭翻身上马,挥手与父母和弟弟作别。 拉了拉缰绳,一夹马肚,苇杭坐下的马儿扬蹄往云霞那边去了,因为两人经常在一起,所以他们骑的两匹马也习惯了在一处。 奔到一处后,苇杭的马停了下来,与云霞的马排排站着,雄健俊美的两匹马甩着马尾,马上的少年英朗不凡,少女清丽脱俗,成了行军队伍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笔直坐在马上的苇杭,眼睛看着前方,面色严肃地再次向云霞强调说:“云霞,还是那句话,你得紧跟着我,不可单独行动。” 只有把云霞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苇杭才能放心,虽然他会时时注意云霞的动向,但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还是担心有没有留意到云霞的情况发生,所以又专门对云霞提了要求,这样才能达到双重保险的目的。 云霞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很配合地出声答应了。 苇杭这么要求她是想保护她,他紧张她,在意她,她心里何尝不感动呢? 见云霞听话答应,肃容的年轻人这才松了口气,眉目跟着舒展开来。 将士们和亲人告别后陆续回到队伍中来,云霞爹简单说了几句便下令整队,很快,队伍集结完毕,在边城人民的夹道欢送中,雄赳赳气昂昂地开拔了。 云霞爹照例在前军中,他就像一杆旗帜插在队伍前列,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一路东行。 刚开始的两天都很平静,队伍行军速度也快,晓行夜宿,不过夜宿的时间很短,因为大家都急着回京救驾,平叛,不是将军下了命令,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停下来。 到达渭郡时,他们只用了正常行军时间的七成左右。 已经升任渭郡郡守的聂新,带着王良和戴飞出城来迎接了大军的到来。 王良和戴飞激动地跟在云霞爹左右,强烈要求要跟将军一道去收拾叛军。 “将军,末将和戴校尉在渭郡这段时间,广招新兵进行训练,现在已经拉起数百人的队伍,可以为将军出一份力。”王良生怕云霞爹不同意,直接把列队在城墙下的手下军阵指给了云霞爹看。 这些人都是他和戴飞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成军时间不长,但王良和戴飞都擅长练兵,治军,这些汉子们也舍得吃苦,认真训练,竟也很快成了气候。 王良说完捅了捅戴飞,让他说话。 戴飞平素话不多,为了跟着将军一道去打仗,这会儿也打起了精神:“回将军的话,这些汉子很不错,到战场上去锻炼锻炼,个个都能成勇士。” 云霞爹怎会不理解王良和戴飞的心情,他挥了挥大手说:“把渭郡城防兵力留够,其他人都和我们一道回京。” 将军大人爽快答应,让王良和戴飞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两人楞了几息才大声应是,皆笑得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第1042章 遭遇 聂新、王良和戴飞前面引路,喜气洋洋地带着将军大人和将士们进了渭郡。 王良和戴飞走得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边城军军容齐整,威武雄壮,端的是铁马金戈常胜之师,他们自然不能给边城军丢面子。 进了城,聂新亲力亲为,而基本算是渭郡半个主人的王良和戴飞更是鞍前马后地忙活起来,很快就把将士们安顿得妥妥的。 在路上奔忙了两天的将士们在这里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将军有令,让大家在渭郡好生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于是吃完丰盛的夜饭后,将士们收拾停当,都在烧得暖融融的热炕上睡了个好觉。 次日起床后,大家都觉得神清气爽,体力也恢复如初。 吃过早饭后边城军准备启程,渭郡城里的老百姓几乎全都出城来送别他们。 百姓们扶老携幼前来,夹道欢送将士们。有人给将士们送吃的,有人送纳好的鞋子,也有人送寓意着平安的福袋……城门口人潮涌涌,比过年过节还要热闹。 将士们的手中或多或少都被塞了东西,他们笑着,感动着,心中的动力也更加强劲,他们拼尽全力也要击败叛军,击败西戎兵,保家卫国,把平安稳定还给东原父老乡亲们。 云霞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与聂新并肩而行,苇杭和云霞则跟在两人身后。 出了城门,云霞爹站定朝聂新拱手作别,再次叮嘱了他一番:“聂大人就送到这里吧,请留步。 我们走了之后尽快关好城门,加强城防,最近形势紧张,一切小心为上。” 对虎威将军,聂新是万分景仰的,这次短暂的相会,他对虎威将军的印象更好,仰慕更甚。 所以忙还礼应道:“将军大人说得是,聂某一定带着渭郡人尽心守住城池,保渭郡一方平安。” “聂大叔,将军把全大哥和罗大哥都留了下来,他们会协助您做好城防保卫的。”苇杭指着那边的全喆和罗江说。 “他们愿意留下来了?”聂新有些不敢相信,看向和兄弟们说笑的全喆和董江。 先前他是专门找全喆和罗江谈过,希望他们能留下来,但那兄弟俩当时就婉拒了他的请求,向他表达了要跟着将军去京城救驾的决心,甚至还请求他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去实现憧憬了已久的梦想。 他们怎的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苇杭点点头向聂新道出了缘由:“将军劝过他们了。他们意识到留下来也能建功,还能起更大的作用,所以便改了主意。” 云霞爹证实了苇杭的话,笑着请他放心,告诉他全喆和罗江跟兄弟们道完别会留下的。 还恭喜他,走了王良和戴飞两个好帮手,又补上了全喆和罗江。这两个人是本地人,又在边城兵营训练过,能把渭郡的城防力量提升起来。 他们两人也表示会从城里选出精壮汉子充实到城防队伍中来,加以训练,若是叛军来犯,至少可以多抵挡一定的时日。 聂新不知道将军是如何说动全喆和罗江的,也没有询问,只一个劲的感谢将军。 要知道原来王良和戴飞在,他根本不用操心城防的事情,猛然间两人离开了,他还真有点心慌。现在好了,将军考虑周全,又替他留下了全喆和罗江,城防上的事情他便有底了。 将军对他,对渭郡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只能干好自己的分内事。 这时,全喆和罗江一左一右站在了他身边,聂新带着两人一起朝将军深深施礼,将军回了礼后从亲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离开。 聂新三人以及带来的手下人、渭郡百姓们一直站在城门口,目送边城军队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 因为在渭郡休息好了,将士们行军速度加快,中途没有休息,直到梁县才稍微休整了一下,原先留在梁县的边城兵也要求归队,云霞爹见梁县城防力量在边城兵士们的帮助下有很大的提升,也就默许了他们回归。 加上从渭郡归队的兵士,队伍一共增加了八百余人,倒也添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从梁县出发不久,便到了云霞他们发现兵器的山中。 云霞爹已经听云霞和苇杭讲过,曾在这里发现和与西戎兵战斗的详细过程,所以进山之前特意传了命令,要将士们全速前进穿过群山。 山路很安静,只听见边城将士们行军的声音,骑兵的马蹄声、步兵的脚步声,运送粮草的车轱辘声,以及风吹过山林的声音…… 前军中的云霞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笔直,显得威风凛凛。 他支着耳朵听了听,一切正常,但他心中却没来由的有点不平静,眉头慢慢拧起。 多年驰骋在战场上,身经百战,面临过多次生死的将军有超乎寻常人的直觉,他感到了危险的来临。 云霞爹把视线转到左侧山林中,那山林并无异常,但那只是不仔细看会得到的结论,而云霞爹看得非常仔细,他发现山林有人走过的细微痕迹,尽管走过的人刻意进行了掩盖。 于是拉了拉缰绳,坐下战马立刻放缓了速度,云霞爹大手一挥,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之前西戎兵和沈秋风的人都在这座山有过动作,沈秋风反了之后,无论是西戎王还是沈秋风本人,都知道他肯定会回带兵回京城救驾的,也一定会想办法阻拦。 但他们从边城过来一路畅通无阻,西戎和沈秋风两股势力也没有骚扰梁县和渭郡,似乎对西部毫无兴趣。 他却清楚,这帮家伙不可能毫无动作,或许暂时的安分是为了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 不仅是云霞爹,此时行走在中军的苇杭和云霞也敏锐地觉出了诡异。 “苇杭,我们去找找我爹吧。这座山西戎兵和沈维玄都很熟悉,在这里设伏的可能性很大。”云霞收回四下打探了视线,侧头向苇杭建议。 苇杭没有说话,跳下马跑向道边一棵又粗又高的树木,然后嗖嗖嗖就爬了上去,一直爬到高处,站在树杈上环视了一圈。 他看到远处的林中有空地上有一团焦土,是藏兵器的山洞前搭建的窝棚被烧掉后留下的。 视线再移向旁边,离焦土不远处有数个小团小团的焦土,苇杭眼瞳一缩,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片刻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滑下大树,对云霞说你的感觉很准,山中确实有埋伏,我们赶紧去告诉将军。 云霞指着骑着马回转的父亲说:“不用了,我爹已经过来了,看来他也已经发现了。” “吁!”飞驰过来的云霞爹勒住了缰绳,马停下来后,他严肃下令道:“看来我们要在此会会敌人了!把我的命令速度传下去:中后军立刻往那边开阔地带行进,远离这边的树林子。” 很快,中后军队伍就按照将军指定的方向往右跑,云霞和苇杭则跟着云霞爹带着变成后军的前军压阵。 “将军,我在那边发现好些火堆,敌人应该潜伏在前面的树林中,我们没有过去的话,他们肯定很快就要过来了。”苇杭一边向云霞爹汇报,一边转头命令云霞:“云霞,你跟着大家先走。” “霞儿,听杭儿的。”云霞爹肃容表示赞同。 第1043章 埋伏 在这紧要关口,云霞自然不能讨价还价,对父亲和苇杭说了一句一定小心之后,就拍马往那边疾驰而去。 云霞暂时安全了,苇杭提着的心这才放到了实处。他便跟着岳父一起大声催促将士们快些,再快些,全速往那边去。 训练有素的中后军加速撤开,粮草车推到开阔地尽头的山坡后,几乎是被众兵士抬着上了斜坡隐蔽好。 岳父把军队撤到这里是对的,把敌军引到明处来交战,敌军占不了任何便宜,苇杭不禁向尚在指挥的云霞爹投去钦佩的目光。 见中后军撤开得差不多了,云霞爹大手一挥,严肃发号施令:“前军到位,竖起盾牌,弓箭手就位,拉开战线,准备迎战!” 说完,他率先掉转马头,向着树林的方向,把背上的弓箭拿了起来。 苇杭亦然,手中的弓搭上了箭,箭头对准前方那条穿过群山的道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冲出对付他们的兵士,只是不知道是西戎兵还是叛军,亦或者还有北凉兵? 年经人的脊背挺得笔直,视线落在手中的弓箭上,心中凛然道,管他是何方敌军,定然叫你们有来无回。 将军一声令下之后,前军很快就摆好了阵型,将士们个个严阵以待,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丝毫看不出半点畏惧情绪。 中后军安顿好之后也会很快形成战阵,不论形势如何,训练有序边城兵自来就不会乱了阵脚的。 云霞爹拉了拉缰绳,一派镇定自若状,甚至还扭头对苇杭笑道:“杭儿,等会可不能抢到我前面去了,当着这么多的将士,好歹要给我留个面子。” 苇杭知道岳父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岳父时时处处都记挂着他的安全,希望能挡在他前面护着他。 还专门为他找好了理由,用这样的说辞来委婉的提醒他。 尽管此时气氛紧张,寒风凛冽,苇杭却觉得自己仿佛呆在春天里,浑身暖洋洋的。 他顺从地应了一声是,岳父一直紧紧夹着马肚子的腿才明显放松了下来,又补充了一句:“杭儿,无论如何要记得你的责任,一切小心行事。” 苇杭又应了一声,他清楚,只有这样,岳父才能彻底放心,一门心思指挥将士们对付敌军。 云霞爹这才满意了,对着苇杭点了点头。此刻这孩子穿着银色铠甲,头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坐在马上的身姿挺拔,气度非凡,愈加有先帝的影子。 想着以前和先帝在一起习文练武,一起谈笑风生,一起出征打仗,云霞爹心中的勇气就更加蓬勃,谁要动摇先帝留下的安稳现世,他和将士们必不会让阴谋得逞! 他转回头,目视正前方,眼睛中闪烁着坚定果敢的光芒。 穿过山中的道路离边城军现在所处的开阔地约有数箭地远,顺着道路再往前走一段距离,道旁的密林中蛰伏着很多士兵,沈维白赫然也在队伍中。 此时沈维白坐在林中的树枝上,铁栓子和铁珠子在同一棵树上,他们的几个师兄弟分散在周围的树上,近身保护着沈维白。 在外围,还有许多沈家的死士,织成了一个安全网,罩着身份尊贵的沈维白。 铁栓子和铁珠子师兄几个,除大师兄留在了沈老太爷身边,其他的都以六少爷为主子了。 放眼整个沈家军,他们师兄几个的武功算是最顶尖的,沈老太爷把他们全派给了六少爷,可见六少爷在老太爷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半年前,沈老太爷把他们从西戎召回,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们指派给大少爷,而是让他们跟着六少爷。 当时他们心里很有些不解,以前老太爷是让他们辅佐大少爷的,怎的突然就改变了?老太爷不是一直培养大少爷当接班人的吗? 但是老太爷的行事一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也不是他们能想出原因的,所以也就不想了,按老太爷吩咐行事便是。 好在他们在六少爷手下干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了六少爷是个有本事的,而且比大少爷待他们好,所以全都打心眼里对六少爷服气,暗自把六少爷当做了新主子。 只是他们不敢在大少爷面前露出半分来,万一以后大少爷重新得宠,以大少爷的性子和做事狠辣的手段,他们能落得什么好? 唉,这种神仙打架,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他们不想蹚这滩浑水的,奈何身不由己啊,所以几个人整天提心吊胆,就跟在刚结好的冰上走一样,不知哪天会掉进冰窟窿中去。 在心慌慌中总算等来了落实的消息,老太爷起事了,然后召他们去,亲自告诉了他们,以后六少爷便是沈家的家主。 保护好六少爷,将来论功行赏,你们算头一份。 他们这才放下一颗心,忠心耿耿地当起了沈家新家主六少爷的亲卫,至于大少爷,他们也不怕了,因为大少爷大势已去,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想到这里,铁栓子偷偷瞅了瞅六少爷。 六少爷此刻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自己要不要提醒下六少爷,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啊。 正当铁栓子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六少爷扭头对他下了命令,让他摸到树林边缘去看看,李勇钦的兵怎的还没过来? 早先探子来报时说,已经看到了李勇钦的队伍进山了,这都过去多会儿,不应该连动静都没有,难道李勇钦察觉了?沈维白抓着树干的手紧了紧,脸色沉了下来。 是了,李勇钦一贯狡猾,与死去的那个先帝是一路货色,万不能掉以轻心。 铁栓子领命离开了,沈维白往上爬了一截,想看看情况,但是山路弯曲,他压根看不见。 于是沮丧地回到原来的树杈上,心里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果然铁栓子很快回来,带回了让沈维白冒火的消息,李勇钦不仅察觉了,还把队伍拉到了一个开阔的地带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概有多少人?”沈维白一拳砸在树上,瞪着眼问铁栓子。 “小的粗略估了估,大概七八千人左右。” “哼,人数上他们不占优势,我们的人马是他们的两倍。”沈维白的眉头略略松开了些。 渭郡旁边几个郡的驻军都归了他们沈氏,再加上祖父点给他的精兵强将,共计一万六千余人,埋伏在林中绵延好几里呢。就算李勇钦的兵再能耐,一个能顶俩吗? “主子,小的还发现了队伍中有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李家丫头?”铁栓子讨好地补了一句。 一向好脾气的六少爷瞬间黑了脸,怒斥他道:“放肆,李家丫头是你叫的吗?” 吓得铁栓子赶紧讨饶,甚至直接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怎的就忘了,为了李家丫头,六少爷和大少爷还打过一架的。 铁珠子见状也帮着二师兄铁栓子求情,沈维白啐了一口才下了命令:“下树去,把苏将军和佟将军找来,我要和他们二位商量一下。” 铁栓子连忙接了命令,屁滚尿流地先滑下树去找两位将军,而铁珠子护着沈维白下了树。 落在地上,沈维白等着两个将军过来的间隙,开始想刚才铁栓子说的那个姑娘,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姑娘是云霞。 沈维白牵了牵唇角,心道:云霞,我们好久没见,没想到相见竟然是在战场上。 第1044章 引饵 很快,铁栓子带着佟、苏两个将军过来,沈维白简单跟他们讲了下当下情况,与他们略作商量后有了决定。 先用一小部分兵力去把边城军引过来,大部队则在这里继续潜伏,等李勇钦的边城军进入埋伏地,再冲出去与李勇钦的边城兵交战,杀他个措手不及。 当然那两个将军心下都觉得用不上着这般安排,他们认为自己的兵力充足,是边城军的两倍,怎么着也会取胜,六少爷非要如此太麻烦了。 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反对,六少爷现在可不简单,即将成为沈家家主,以后的前途大着哪,所以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按照商量的结果,佟将军佟铁拱了拱手与六少爷作别,然后传令下去,带着一队人马即刻出了丛林。 沈维白摆摆头,命令铁珠子跟着佟铁一起去,铁珠子兴奋地应了跟了上去,他早就想去会会李勇钦了。 等佟铁他们离开后,沈维白传令剩下的人继续蛰伏在山林中。 佟铁一队人冲出去一看,边城兵已经列阵在山中的开阔地带,还占据了开阔地后面的山坡。而李勇钦威风凛凛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位于队伍的前面。 看到他们之后,李勇钦连动都没动弹一下,仿佛没把他们当做人,气得佟铁和铁珠子脸都黑了。 李勇钦旁边,盾牌林立,弓箭手都挽弓搭箭,黑梭梭的箭头尽数对着他们。 佟铁的黑脸又转白了,他的腿没来由的软了软,自己带着的这点人能不能把边城军引过去?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看来是沈氏叛军,先会会他们。”云霞爹对身边的一个年轻将官说。 不管怎样,先还是要摸摸对方的情况,避免不必要的误伤才是。 小将点点头,催马出队,对着佟铁喊:“来者何人?” “你们是何人?”’佟铁也梗着脖子来了一句。 “我们乃边城军。”小将挺了挺身子,语带自豪地大声回答。 佟铁顿了下,挤出笑容嚷道:“原来是边城军,我们乃榆郡守军,要前往渭郡去。” “渭郡,这小子怕是连渭郡的郡守是谁都不知道吧?什么时候聂大人要见他们了?”云霞爹牵了牵嘴角,对自己身前的小将说:“跟他说我们刚从渭郡出来,渭郡郡守说与榆郡势不两立,怎会与他们有关系?他们去渭郡是何居心?” 小将立刻传了话,本就是临时编出理由的佟铁傻眼了,这下他根本没法接话了啊? 佟铁转头看了看铁珠子,铁珠子瞪了他一眼,娘的,看老子干甚,老子只知道打打杀杀,哪知道这该怎么说? 他这一犹豫,云霞爹心里已经如明镜一般了。 苇杭低声对云霞爹说:“这队人马看样子是来做诱饵的。” 云霞爹点点头:“那就将计就计,先把饵给吞了。” 佟铁这边总算想出了如何应答:“我们正是郡守派来与渭郡郡守讲和的。” “哈哈哈,蹩脚的谎言如何能掩盖你们的真正的目的?废话少说,给我把沈氏叛军给拿下来!”云霞爹突然发声,中气十足,响彻开阔地。 边城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立刻分兵,往他们这边杀了过来。 那气势把佟铁吓了一跳,再看边城兵队形变幻,似乎要阻了他的退路,包抄攻击他们,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旋即就命令队伍撤退,这样正好可以把边城军引到六少爷那边去,自己也算完成任务,又保住了命。 铁珠子怒道:“佟将军怕是对六少爷的命令没搞清楚吧?至少要打一会儿才能撤退知不知道?” “你懂什么?我们这点人还不够给人家祭刀的,赶紧回去与大部队汇合才是正经。”佟铁耐着性子对粗鲁愚笨的铁珠子解释,转身欲跑。 铁珠子却一把抓住了他:“不行,必须按照六少爷的命令做。” 说完拖着他迎着边城军而来。 佟铁气得咬牙,奈何挣扎不出铁珠子的铁钳,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他们拉扯这会功夫,边城军已经把这队人马团团包围住了。 云霞爹下了马,站到佟铁和铁栓子的正面,厉声道:“沈秋风欺天罔地,为一己私利起兵叛变,与西戎王暗中勾结欲叛国,动摇东原根本,造成家国动乱,不容于天地,不容于君上,不容于黎民,你们还要替他效力吗?” 佟铁和铁珠子身后有些兵将听了,明显神色有变,怎的虎威将军的说法和他们听到的不一样呢?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佟铁在铁栓子的威逼下已经下了命令。 他们只能麻木地举起兵器向边城兵冲去,试图杀出一条路冲出包围圈,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云霞爹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既然叛军不听,那就只能打得他们听话了。 双方正式交战。 佟铁直接对上了刚才喊话的小将,这家伙发疯一般举着刀砍向小将,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佟铁也豁出去了。 小将侧头偏过佟铁的大刀,手中的长枪一抖,与大刀撞在了一起,发出噌的声音。 见自己的大刀竟然没有砍中这个年轻的,他以为很好对付的小将,佟铁红着眼,嗷嗷叫着又冲了过来,两人开始缠斗起来。 而铁珠子与云霞爹交上了手,铁珠子使的是铁锤,只见他从腰后摸出铁锤,爆瞪着双眼冲上来,抡起铁锤照着云霞爹的面门砸去。 云霞爹并不慌乱,身子往侧后一仰,避过铁锤,脚下一扫,狠狠地踢向了铁珠子的小腿。铁珠子吃疼,抽着气跳开,又重新扑了过来。 这次云霞爹没有闪开,举起手中的长鞭甩向铁珠子,精准地缠住了铁珠子的手,用劲一拉,铁珠子踉跄了一步才站稳,等他挣脱开长鞭,手上赫然被拉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铁珠子脸色剧变,嘴角的肉不停抽搐。 以前听别人说虎威将军厉害,他心里却是不认可的。 在他看来,李勇钦都当了将军,还怎么可能勤练功夫?多是动动嘴指挥兵士而已,早就会荒疏了练拳脚,所以与他这种天天练拳脚的武痴对打,他定然会胜过李勇钦,让李勇钦知晓自己的厉害。 刚才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把李勇钦划拉成自己的对手了,两个回合下来,原本自信满满的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在云霞爹旁边不远,苇杭的两把大刀舞得呼呼生风,几个回合之后,一个叛军被他砍倒在地。 不过,佟铁和苏甘军的士兵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交手一会儿,双方都有负伤,边城军的伤员立刻被救走,到后方进行妥善救治去了;而叛军的伤员,重伤的横七竖八地躺在原地,轻伤的则自己爬开躲避,地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林子里的沈维白估摸了下时间,命令铁栓子再去打探。 铁栓子摸到开阔地一看登时傻眼,边城军把他们的人围得死死的,正打得兴起呢。 就在他打探的这么会功夫,包围圈便越缩越小,看样子他们的人已经顶不住了。 铁栓子当即飞跑回来给沈维白汇报了情况,沈维白听了面沉如水,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略一思忖,他下了命令,全体出动去杀边城军。 既然不能把李勇钦引来,那就不引了。 李勇钦包围他们,他们再包围李勇钦,他就不信李勇钦能插翅逃了! 第1045章 抢回 沈维白带着队伍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早已经做好布局的边城军见到沈维白带领的大部队,立刻向后散开,以开阔地后的山坡为后盾,拉开了狭长的战线。 而他们走后亮开来的地方,便是佟铁和铁珠子一群人丢脸之地。 只见铁珠子眼睛瞪着跪在地上,身上还在汩汩流血,而佟铁仰面倒地,腿大概是断了,正在连声哀号。 其他的兵士死伤不少,没有受伤的赶紧逃回了沈维白这边。 这些人边跑边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六少爷及时来救他们,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沈维白咬了咬牙,让铁栓子传令下去,先派人把伤兵救回来。 铁栓子有些犹豫:“六少爷,万一那边趁机攻击过来怎么办,那些伤兵现在成了累赘,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放肆!若是你受伤了别人也这么想,你还有活路吗?少废话,按我说的做!” 沈维白对这铁栓子暴喝了起来。 铁栓子被沈维白训得抬不起头,忙带着人冲出去救伤员。 跟在沈维白后面的将士,尤其是苏甘军,全都对六少爷高看了一眼,冲着刚才这句话来看,六少爷就比大少爷强多了。 见沈维白首先就抢救伤员,云霞爹觉得这家伙尚可救药。他侧头对小将说了两句,小将立刻拍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拉着缰绳站定大声道:“我们将军说了,你们可以把阵亡的士兵一起带走就地掩埋,我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等你们掩埋好后再较量。” 沈维白拱手说了声谢谢,那就稍后再战。 便下令又派了些人去抬回阵亡士兵的尸体,然后吩咐人掘地安葬死去的士兵。 此时云霞已经来到了父亲和苇杭身边,她提出要过去劝劝沈维白。 “不行,沈维白这人心机深沉,万一他要耍什么花招不是就陷你于危险境地了?”苇杭首先表示反对。 “可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只是被沈秋风蛊惑胁迫叛乱的,若是能让沈维白改变主意,这些人便能免于一死,善莫大焉。” 云霞执意要这么做。 苇杭有些着急地看向云霞爹,希望他能出面劝劝云霞。 云霞爹递给苇杭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而对云霞道:“霞儿,沈维白不仅是沈秋风的孙子,也是四公主的驸马,他反叛之前早就思量清楚了,你去劝他未必有用。” 那边,沈维白虚着眼睛也看了过来,那一抹倩影从山坡后转出来时,他的心立马就一阵狂跳。 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压制住自己想奔过去的冲动。这么久没见,云霞长大了,也更漂亮了,骑在马上恍如仙子。 他视线黏在她身上,看着她骑着马到了李勇钦身边,停在了她父亲和明光那小子中间。 可恶,明光那小子离开后又回来了,而且那小子的眼疾竟然治好了?现在骑在马上,与云霞比肩的明光相貌堂堂,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 沈维白垂下眼睑,暗暗把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紧紧捏成了拳头。 他离开云霞这段时间,云霞定然转投到了明光的怀里。想到这里,沈维白的脸色瞬间转青,胸口起伏,眼中迸出饱含恨意的寒光。 不,他不会让明光抢走云霞的,云霞应该属于他沈维白,无论如何,他都会抢回云霞的。 那个高高坐在金銮殿的皇上他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小的护卫明光吗?再说将来这江山都是他的,他绝对不会输在这个明光手里,明光也没有资格跟他争什么! “爹,我们不能武断下结论,总要争取一下再说对不对?”云霞试图说服自己的父亲。 云霞爹想了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便转头对苇杭说:“要不这样,我陪着云霞一起过去。” “不行!” “不可!” 这次云霞和苇杭倒是有志一同,都反对云霞爹去。 正如苇杭所说,沈维白不同于沈维玄,他更加心思缜密,工于设计,会有什么暗中的安排也说不定。 而云霞爹是一军主帅,是队伍的主心骨,绝对不能以身试险,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危险都不行。 云霞爹被两个孩子同声拒绝,便摊着手问他们,那你们说怎么办吧? “我和沈维白走到阵中说话,我还是想跟他谈谈。”云霞退让了一步。 苇杭抿了抿嘴唇才开口,他提出要和云霞一起过去。 云霞摇摇头说:“那样不好,沈维白那边的人也会起疑,反而耽误事情。放心,我有分寸的,再说我又不到对方阵中去,还都在我爹和你的视线内,没问题的。” 说完,云霞丢了个安抚的眼神给苇杭,然后转头乞求似的看着父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苇杭的和云霞爹也只能点头同意。 很快,有信兵挥着手前去传话,请沈维白到阵中来,我们大小姐也会独自来阵中,与他有话说。 沈维白很高兴,看来云霞还是忘不了他,这不,当着明光的面就要与自己单独叙话,这是好事啊!就说他沈维白还是有魅力的,云霞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他的位置?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祖父深谋远虑,多年运筹帷幄,如今掌握了大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我上位,把云霞抢回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越想越心花怒放,但沈维白面上尚能维持镇定,只是唇角微微上扬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铁栓子却在旁边鸹躁,劝说他不要答应,沈维白厉声打断了铁栓子的话,一口答应下来并往双方阵中走去。 “六少爷,会不会有诈?”苏甘军跟上他,有些担心地问。 沈维白不以为然,他一点都不担心,凭刚才李勇钦给他时间,让他救伤员,掩埋死去的兵士来看,李勇钦不会做那下作不入流的事情。 所以他停住脚,语气不善地回答苏甘军:“能有什么诈?李家丫头一个女流之辈敢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当本少爷是酒囊饭袋吗?你们赶紧把该埋的埋了,该治伤的治了,我去会会她。” 见沈维白出列,云霞也下了马往阵中走去。 两人越走越近在阵中会合。 “云霞,好久不见,你还好吧?”沈维白率先朝云霞拱手发话。 云霞站定,眸中闪着不满,语气坚决地回答:“我很好,请驸马爷以后不要直呼我的名字,请叫我李小姐。” 沈维白心中升腾起的小火苗被兜头浇了一瓢水,瞬间被泼灭了,他抿了抿唇,看向云霞:“也请李小姐不要叫我驸马爷,叫我沈少爷。” 听了他的话,云霞未置一词。她清丽的脸上平静无波,灵动的大眼睛并没有看他,反而是盯着他后面的兵士在看。 他故意咳了咳,想把云霞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来,果然云霞收回视线看向了他。 那幽深的眸子似乎有穿透力,要看透他内心似的,沈维白立刻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于是忙讪讪道:“李小姐好像不太高兴啊,是因为在下吗?” 云霞嗤了一声,笑道:“沈少爷想多了,我与你现在没有半点干系。 之所以要跟你谈谈,是想问你一个事情,你跟着你那不顾东原百姓,打破常纲搞叛乱的祖父挑起战争,置你身后的兵士生命于不顾,良心不会不安吗?” 第1046章 骂醒 云霞那句我和你现在没有半点干系,成功让沈维白的心揪痛起来,痛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借着晃了晃头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子,一双桃花眼里渐渐晕染了怒意,说话的声音比平素尖锐了许多,音量也大了许多。 “李云霞,我告诉你,我们沈氏并不是叛乱,是要将昏君赶下台,是为东原社稷着想,也是为东原百姓做好事!” 云霞冷哼道:“东原人人唾弃的叛军头子不承认自己是叛乱分子,认为是在做好事?呵呵,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本就如此!”见云霞不信,沈维白更怒了。 “你们居然能想出这么颠倒黑白的理由,简直让我不忍直视。 沈维白,你们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瓜好不好? 对了,你祖父勾结西戎王对付东原这事又该用什么理由遮盖?我倒想看看,你们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云霞昂着下巴往前走了一小步,脸色异常严肃地怒斥沈维白。 不知道是被她的气势吓着了还是心虚,沈维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 云霞不禁心中暗笑,她了解沈维白,依照沈维白凡事都有自己主见,骄傲的性子,若是与他心平气和的谈会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起不到什么好效果;反而刺激他,激怒他更能引起他的重视,继而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基于此,她决定直接骂醒沈维白,这样他才能把她的话听进去。 沈维白,我觉得你不应该是糊涂的人,希望你能悬崖勒马,不要愚忠愚孝于你那个祖父,做出让天下人戳脊梁骨的事情来。 云霞打着这样的主意,所以骂起沈维白来毫不含糊。 沈维白彻底被激怒,他扯着嗓子吼道:“我祖父只是借用西戎王的力量而已,根本就不会与他们联合。李云霞,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们做出不要脸的事还想倒打一耙?”云霞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起头来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慧黠:“沈维白,我问你,你祖父与西戎王早就有密信来往,对西戎王欲与北凉联手对付东原一事,不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这样做也是借用西戎王的力量?” 沈维白一愣,西戎王与北凉联合的事情他确实不知道。 祖父跟他解释与西戎王打交道的目的是让西戎王牵制住昏君的视线,他们沈氏才好暗中筹谋部署,奋起对付昏君,继而一击即中,彻底把昏君赶下皇位。 当时祖父摸着花白的长须笑道:这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昏君这个螳螂与西戎王这个蝉斗在一起,我们便做那个最后获益的黄雀! 白儿,将来你成了天下第一人,才能体会到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满足和爽快。 祖父也可以死而瞑目了,风烛残年之际,终于报了你叔叔的仇。 他听了祖父的话很伤感,还劝慰过祖父,承诺要让祖父过上太上皇般的好日子。祖父却摆摆手说他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怕是没有那个福分享受了。 那个时候,平日在他印象中精明干练,似乎无坚不摧的祖父变成了一个无助的普通老人,在感叹时光易逝,岁月不饶人。 他的祖父有什么错?在知道祖父要报仇的真正原因之后,他便坚定地站到了祖父的支持者行列,何况最后的得利者还是他呢。 这些往事在沈维白脑中一闪而过,祖父为什么瞒着他这一层呢?祖父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管了,现下在云霞面前绝对不能承认,于是咬了咬牙对云霞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云霞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骂道:“知道的话你就是与你祖父一样的叛徒;不知道的话,现在你知道了,就该弃暗投明,不要做这种千夫所指,千古留骂名的事情来。” 沈维白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之后张了口:“昏君做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桩桩件件都是千夫所指的事情,你的父亲不是照样愚忠于他?若是他知道了昏君犯下的罪行,他还会这样傻乎乎的去救驾吗?” 这话里明显还有话,云霞神色一顿,整个人紧绷起来。她直觉沈维白知道一些隐情,但是现在问沈维白这个中缘由,沈维白会不会如实相告? 他们还在战场上,身后是各自的军队阵营。 云霞脑子飞速转着,她在想怎样问沈维白才能让他自愿说出来。 情急之下,她暂时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姑且一试吧。 “沈维白,我父亲愚忠不愚忠不是你来评判的,而该由东原百姓来评判。从先帝继位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东原百姓对我父亲的评价你也知道,全是好话,从没有愚忠一说。 而你的祖父,当今皇上刚即位时,他可是最忠心的拥趸者,对皇上的评价极高,自请下野之后,还经常为皇上祈福,怎么突然就把皇上划定为昏君了呢?这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刮子吗? 依我看,你们也不要费尽心思找遮羞布了,没用!现在任谁都能看出你祖父是何居心,他就是个无耻至极的小人,而你便是他的帮凶。” 沈维白眼瞳微缩后又猛然瞪大,厉声打断云霞的话,暴喝道:“你胡说八道!” 吼完,他一把把腰中的剑抽了出来,剑尖直指云霞。 云霞没有一丝怯意,反而挺直了身子,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那闪着寒光对着自己的剑尖,然后牵了牵嘴角说:“所以沈维白,我对你很失望!” 与此同时,苇杭已经往这边奔突而来,沈维白的手下也冲了过来。 云霞说完,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视线总算落在了沈维白身上。 沈维白的脸色涨红,被心爱的姑娘如此不齿,让他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高冷镇定。再加上云霞朝他看过来的眼光里全是鄙视,沈维白只觉得心脏生生被利器割碎,钝痛袭来,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实他拔剑相向,只是为了吓一吓云霞的,他不会真的刺他心爱的姑娘。这会儿他却觉得自己的举动可笑到了极点,云霞一点都不怕,还对他更加失望了。 他到底在干嘛?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到哪里去了? 此时沈维白只觉得胸腔里充塞着苦涩,全身的力气就跟被抽干了一般,手中那把轻巧的剑也变成了千斤重,重到他都快拿不动了,所以手和剑同时垂了下来。 对于沈维白脸色的变幻以及接下来的举动,云霞都看在了眼里,她心里略微安定了下来,沈维白的反应证明自己的话对他还是有所触动的,也证明沈维白还是有迷途知返的可能性。 云霞转头对已站到自己身后的苇杭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回去吧。” 苇杭担心她,不肯走。 云霞肃容再次说了一遍,又用视线跟他交流了一番,苇杭才把自己手中的刀塞到云霞手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铁栓子滚回去!”见明光离开,沈维白也没好气地把自己的手下赶走了。 接着他转回头来盯着云霞,似乎用尽了平生力气一般才开了口:“罢了,今天我就告诉你昏君为什么该下台的原因,你听了就会知道我祖父和我反对他是对的。” 云霞心中一喜,这正是她的目的之一,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吐口:“愿闻其详,但对不对不该由你来说,我自会有判断。” 第1047章 秘辛 沈维白嘴角抽了抽,云霞这明显是防着他,不相信他。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心情不免浮躁起来,急切想告诉云霞个中缘由,那样云霞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他了。 他实在受不了云霞看他的那种眼神,那让他有种与云霞咫尺天涯的感觉,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可似乎他永远都够不着了。不,他不要这样! 沈维白当即开始了挽救他在云霞心目中印象的行动,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地讲出了前因后果。 “昏君当年与西戎人联手弑兄夺得了皇位,此为不可饶恕的第一桩罪;他觊觎自己的皇嫂,现在还把皇嫂关在了宫中,此为第二桩罪;立了西戎来的惠妃之子为太子,此为第三桩罪;还有其他的罪状,罄竹难书,真要罗列起来就太长了,在战场上我就不用再说了。 总之,他丧心病狂、罔顾伦常、心狠手辣、昏聩无能……已经不配当皇上,甚至不配做一个人! 这些还不足以让我们讨伐他,撵他下台吗?” 沈维白自认为抛出昏君最重磅的三条已经足够了,他就不相信云霞听了不震惊! 云霞确实很震惊,信息量太大,她不得不进行整理,稍微捋一捋…… 沈维白说先帝竟然是被昏君杀死的?如果是真的,那昏君确实该死! 还有他觊觎自己的皇嫂,把她关在宫中,那便指的是苇杭母后,难道当初他为了得到苇杭的母后所以对先帝起了杀心?先帝是在西戎遇害的,昏君那时就与西戎人勾搭在一起了吗? 听父亲说,苇杭的父皇和母后一直鹣鲽情深,恩爱甚笃,那昏君一定是单相思自己的皇嫂。 想到这里,云霞心中一凛,脊背发冷,她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昏君过不了心上的情关,为了得到自己暗恋的人,采取极端手段也不足为奇。 只是他怎么下得去手?父亲说先帝对自己这个弟弟非常好,疼爱有加,他自来是先帝的跟班,与先帝形影不离的。 做出这种事来,他的心到底狠硬成啥样了? 苇杭太惨了,摊上这么个叔叔,比她有丁永钺这个冒牌叔叔还惨得多。 云霞猛的打了个寒颤,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曲了起来。 她接着往下捋,昏君立了西戎来的惠妃之子为太子,这个是事实不提。 经过她的初步分析,好像沈维白所说的前两条皆有可能。不过转念一想,那或许也有可能是沈维白祖父故意捏造出来的,为他们沈氏找的借口,混淆视听的。 …… 云霞聪明的脑瓜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一时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仿佛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挑眉看见云霞愣在当场,沈维白便有些得意地补充了一句:“是不是很惊讶?你们居然还为这样的昏君效力,与我们沈氏作对,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已经理了个大概,又是在战场上,云霞便强令自己恢复了常态。 所以听了沈维白带着调侃的话后,立刻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会偏听偏信的。” “什么一面之词,这本就是事实!”沈维白一听,顿时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嚷道。 怎么还是不相信他?沈维白又气又怄。 “这些事实是你亲眼看到的?请记住,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云霞并不急,心平气和地反问了他一句。 沈维白顿了顿,盯着云霞数息之后才移开视线,嗫嚅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都是我祖父派人查证出来的。” “沈维白,我父亲当年与先帝一起去西戎征战,是亲历过那次事件的人,他就在那边,何不请他来说说当年的事情呢?” 听了云霞的建议,沈维白从她的头顶望过去,见对面云霞爹与明光并排骑在马上,他本能地就不高兴了,凭什么明光那小子可以离云霞爹那么近,还能处处讨好云霞爹? 无名火瞬间窜上了他的头顶,叫嚣着要爆发。 小爷还就不信了,一个无名小子,还能比过小爷? “可以,但是不能带兵器。你爹堂堂大将军,不会跟我一个晚辈计较吧?”沈维白很快点头同意,但是提了条件。 这话说得,好像他就该带上兵器一般,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沈维白畏惧的表现。 云霞没有表态,只说先去告诉父亲一声。 说完转身往回走去,一步一步走得不慌不忙。 “霞儿,说完了?”云霞回到己方阵营,云霞爹和苇杭便迎了上来。 苇杭看了看还站在当中的沈维白,皱着眉头说:“怕是还没完,沈维白还没走,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经常跟云霞呆在一起,苇杭也学会了说幺蛾子了。 云霞严肃点头说:“确实是出了幺蛾子,还是很大的幺蛾子。” “他要干甚么?”云霞爹怒目看向沈维白,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让人不喜的大蛾子。 沈维白见云霞爹看向自己,忙朝云霞爹点头示意,还扯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距离有点远,他没看清楚云霞爹眼中的嫌弃,还暗自高兴,云霞爹肯正眼瞧他。 这便是好事,多看看他就会发现他比那个出身低微的明光强多了。 沈大蛾子越想越得意,以至于还挺了挺胸膛,摆出潇洒的姿势。 考虑到那些事情涉及到苇杭的父皇和母后,是皇家秘辛,云霞请了父亲和苇杭借一步说话。 三人走到旁边站定,她才开口道:“是我让沈维白等在那的。他刚才说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事情,我想请爹鉴别下他所说的真假。” “什么事情?先跟爹简单讲讲。”云霞爹见女儿如此郑重,立刻明白沈维白所说之事有一定的价值,便催促云霞先给自己交个底。 “沈维白说苇杭的父皇是被昏君害死的,还说昏君觊觎苇杭的母后。” “什么?” 几乎是异口同声般的,云霞爹和苇杭都惊叫了起来,这可真是天大的事情。 “所以我想让爹过去亲自问沈维白的话,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事情。” 云霞的话音刚落,云霞爹便表示自己要过去,他转头对苇杭说:“杭儿别急,这事情涉及到你的父皇和母后,岳父定要弄个水落石出。走,霞儿,跟爹一起过去。” “我也想一起去。”苇杭心里急得不行,站了出来,欲跟着一起过去。 云霞摇头不同意,刚才沈维白的种种表现让她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若是苇杭过去,沈维白万一恼了不肯说就不妙了。 “苇杭,这事牵涉到你的父皇和母后,你在场万一无法冷静,会被沈维白看出什么端倪来的,我的意见是你留在这里,稍安勿躁,等我和我爹先去搞清楚,好不好?” 说完朝苇杭眨了眨眼,又递了个安抚的笑容给他,原本心急如焚的苇杭冷静了下来,云霞的考虑没错。 于是他点了点头,哑着声音回了一句:“那好,你和岳父去吧。” “杭儿,其实我们早就有过猜测,所以这次只是去证实一下而已,是吧?”云霞爹一时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含糊这样劝慰他。 “岳父我明白的,您和云霞一定注意安全。” “放心,我们有分寸。”云霞说完便和父亲一起向阵中走过来。 第1048章 揭疑 看着向他走过来的云霞父女,沈维白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做出相迎的态势。 他后面军阵中的苏甘军却紧张起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虎威将军李勇钦,万一他动了杀六少爷的心思,谁能拦得住?着要是他把六少爷给杀了,沈老太爷定会要了他苏家满门的命。 想到这里,苏甘军浑身汗毛都竖立了,他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甘军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六少爷并没有命令他去阵中,若是违了六少爷的令,他也是要受罚的。 正左右为难之际,他身后一个浓眉大眼的将官站了出来,走到他身边拱手道:“禀苏将军,六少爷这样有一定的危险,请允许属下去保护六少爷,确保六少爷的安全。” 没等苏甘军开口,将官又凑近苏甘军低声道:“苏将军,您不好出面的事,属下帮您办好,六少爷不责的话,属下便说是您派来保护六少爷的;六少爷责罚的话,就由属下独自承担,绝对不和您沾上一点干系。” 苏甘军听完属下的话,瞬间松了口气。 万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属下,这小子最后那句话可是说到了他心坎上,搞得他当即就想点头同意。 不过他还是按捺住了没点头,而是假意对属下说:“这样不好吧?” “禀苏将军,属下认为并无不好之处,作为属下为上官您分忧本就是应该的,请您直接下令便是。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误了。”将官再拱手作答。 苏甘军当即不再犹豫,他只记得这个属下的职位是个校尉,姓殷,具体什么名字倒是记不得了,便点头道:“那就请殷校尉务必保护好六少爷。” 殷校尉大声应是,领命之后即向阵中冲去,犹如一股旋风,卷到了六少爷身边。 这当儿,云霞父女刚好在沈维白对面站定。 殷校尉也不管六少爷没下命令,身形一闪就跳到了云霞爹身边,云霞爹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沈少爷这是要派人偷袭于我吗?”云霞爹手段干脆利落,三两下之后,就一只手反剪住殷校尉的左胳膊,另一只手则捏到了殷校尉的脖子,把他押着质问沈维白。 沈维白的俊脸立刻涨红,心里大喊冤枉,他还想在云霞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呢,又岂能如此造作? 于是瞪着殷校尉就暴喝起来:“你干甚么?谁准许这样对待李将军的?放肆!还不快给李将军道歉?” 殷校尉的脖子被云霞爹捏住,只能胡乱挥着右手,指着自己的脖子表示说不出话来。 “爹,您别放,我先把他的兵器给缴下来再说。”云霞见状上前一步,一把拽下了这个将官系在腰间的剑。 云霞爹见女儿已经得手,便放开了殷校尉的脖子。 殷校尉的脖子获得自由,赶紧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对着云霞爹长揖并道了歉。接着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云霞爹的手,说了一些佩服云霞爹好功夫的话。 云霞爹与他周旋了一会,表示不会怪罪于他之后,殷校尉才放心转身跟沈维白复命。 沈维白见云霞爹大方原谅了殷校尉,也就没有追究殷校尉,挥手让他退下了。 看着殷校尉离去的背影,云霞爹攥紧了殷校尉塞到他手里的纸条,这个人是甚么意思,平白塞纸团给我有什么目的?略一思忖,云霞爹觉得他得找个理由去看看这纸条里的内容才是。 “沈维白,我爹来了,也没有带任何兵器。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不打算再耽搁时间了,云霞直接向沈维白提了建议。 “行,那我们就…”沈维白爽快表示同意,只是他的开始两字还没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哎哟声给打断了。 只见云霞爹哎哟叫着捂住肚子原地转圈,转了两圈之后面色越发焦急,丢下一句:我腹痛难忍,且等我一下的话之后,就飞也似地跑回去了。 把沈维白和云霞都搞楞了,什么情况? 接下来沈维白就眼睁睁地看着云霞爹捂着腹部回到己方阵营,佝偻着腰转到山坡后去了。 再然后,他看到明光跟着转到山坡后去了。 不禁在心里暗骂了明光几句,觉得明光又讨巧去了,他真的有种想冲过去,把明光那碍眼的家伙挤开的冲动。 什么时候他才能正大光明地对明光说,走开,让我来,今后都由我来照顾云霞和云霞的家人! 垂下眼睑,遮掩了眼底的情绪,沈维白在心里拷问自己。 所以,自己要快些扳倒昏君才是,云霞爹对先帝非常忠心,希望他知道昏君所为之后能站到反昏君的阵营中来。 云霞虽然不知道父亲这一出是何目的,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替父亲做了解释:家父可能吃坏了肚子不舒服,沈少爷等等不介意吧? 从云霞爹冲到那边直接转到山坡后去的表现,沈维白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乐意做顺水人情,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想了想,他又专门对云霞说了一句不介意,人有三急,耐心等一等令尊大人是应当的。 这样总显得诚意十足了吧,沈维白暗中对自己的态度做了评判,感到很满意。 云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就多谢沈少爷的理解。” 两人不再说话,云霞把视线投向那个山坡,她挂心着父亲的情况。 而沈维白趁机偷偷瞅云霞,万千相思化作两道灼热的目光。 不过他得随时警惕着,不让云霞发现他在窥视她。 那边,转到山坡后的云霞爹屏退围上来的将士,只留下了苇杭。 然后摊开手心,把揉成一小团的纸条亮出来给苇杭看:“这是刚才沈维白那边的一个校尉塞给我的,所以我只得装成腹痛要出恭,跑回来打开看。” 原来岳父大人不是不舒服,苇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马上凑到云霞爹跟前,两人一起看向那张打开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歪歪扭扭,似乎是临时仓促写就的,不过尚能看清楚。 内容简短,只有一行字:秋风掀浪,根子在于为小儿子报仇。 落款是:关之约。 关之约,这是关大人定下的密语,云霞爹一下释然了,这个殷校尉是自己人。 “原来是关大人派到沈氏内部的人,关大人行事总是那么可靠周密。”他笑着指着最后三个字跟苇杭说。 苇杭也很高兴,看来关大人早有巧妙安排。 两人便专心解读这个字条的意思,毫无疑问,秋风是指的沈秋风。 “岳父,沈秋风为小儿子报仇是什么意思?”这一句,苇杭着实不解。 云霞爹嗯了一声,沈秋风有个老来得到的小儿子,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那个时候他和先帝都还是少年人,苇杭不知道也很正常。 “沈秋风的小儿子是被你皇叔失手推下假山摔死的,死的时候才八岁。”云霞爹一边说一边撕碎了小纸条,分别塞进了两个小土坑里,用脚蹭土把坑填了。 “岳父的意思是沈秋风这次叛乱的起因在这个上面?”苇杭很快明白过来。 云霞爹肃然点了点头:“杭儿,看来事情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我得出去了,不然沈家那个小子该起疑了。” “好,岳父,让我搀着您出去吧。这样要显得逼真些。”苇杭伸出手扶住了云霞爹。 第1049章 释疑 “好!”云霞爹笑眯眯地应了。 等要转过山坡时,云霞爹才收了笑,在苇杭的搀扶下走到了军阵前,与苇杭点头作别后,往阵中走来。 他走得比较慢,看着确实向肚子不舒服的样子。 快到阵中的时候,云霞正准备迎上前去,结果沈维白抢先一步迎了上去,一脸关切地询问云霞爹好些了吗? 他这个举动倒把云霞爹搞得一头雾水,这小子是吃错了药了,还是又在打甚么鬼主意? 被沈维白挡住的云霞秀眉微微蹙了蹙,她很清楚沈维白这么做的目的,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在心中添了烦恼。她暗暗下决心,等闲一定要跟沈维白说清楚,不要再让他心存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我松快多了。”云霞爹避开沈维白伸出的手,回了沈维白一句。 伸出的手落了空,沈维白尴尬地收回,呐呐道:“那就好,李将军,那咱们开始说正事。先帝真是被昏君害死的,您难道不想替先帝报仇吗?您可是先帝最忠心的臣子之一啊。” 沈维白开始了他的劝说之路。 没等云霞爹开口,云霞先堵住了沈维白的嘴:“核实先帝遇害的真实原因必须慎重对待,不可能你说一句我们便相信。” “是真的,我祖父查证过当年的情况,昏君联合西戎人毒死了先帝,然后谋夺了皇位。”沈维白见云霞父女不相信,显然急了:“所以昏君继位后才含糊放过了西戎,不仅没有派兵去攻打西戎,后来还娶了西戎王的女儿。我祖父当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定然不会辅佐昏君的。” 云霞爹抚着腹部,垂下头,眼睛里跳动着两簇火苗,心里更是如油煎一般,先帝真要是昏君所害,他第一个饶不了昏君。 但在沈秋风的孙子面前,他不能表露出半点异样。尤其是他得到了纸条之后,更不能被狡猾的沈秋风牵着鼻子走。 沈维白见云霞爹低头不吭声,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又继续往下说:“昏君为了得到自己的皇嫂,还派人杀了先帝的遗腹子,自己的侄子。其心之狠厉毒辣,让人叹为观止,此人不诛,天道何在?” 说完,转向云霞,想得到云霞的认同。 结果一看,云霞压根就没有听他说话,似乎在走神。 云霞此刻确实在想事情,刚才父亲回来朝她递了个眼神,让她觉得大有玄机。 聪明的她已然明白了父亲刚才跑回去,应该不是肚子不舒服,而是有其他原因。 是什么原因呢?她不禁琢磨起来,父亲离开前除了跟那个殷校尉接触过外,就没有什么异常了。 她往沈维白身后的沈氏阵营看了看,见那殷校尉笔直地站在第一排,正全神贯注关注着阵中的他们。 难道这殷校尉刚才是故意冲过来,借此机会好和父亲有接触?她敏锐的观察到了父亲脸上有那么一抹轻松,会是殷校尉带来的吗? 云霞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浑然不知道沈维白此刻正不开心得紧。 大概想好了该怎么跟沈维白说之后,云霞爹抬起头,盯着沈维白。 沈维白也不示弱地盯着云霞爹,两人的视线相接,目光中都透着一股子倔强和不服输的意味。 云霞爹心中一动,如果不考虑沈秋风,单从沈维白来看,这小子倒是个人模人样的,待人接物也尚可,昏君会把自己最疼爱的四公主下嫁给他,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就今天来看,这小子小小年纪,却沉稳镇定,颇有将领风度。 阅人无数的云霞爹也觉得加以培养,这沈维白会是个领兵的好手。 可惜的是沈维白被他的祖父忽悠着,不知就里地冲到了前面,成了一枚棋子。不,也不能完全说是棋子,沈秋风那个老贼已近垂暮之年,即便野心勃勃,也只能有心无力,最后的好处还是会给这个孙子的。 两人静静对峙了一会,沈维白率先打破沉默:“李将军,请问这便是您要和我相谈的态度吗?” 见这小子发急了,云霞爹才开了口:“我的态度很明确,一切都要自行查证后才能下结论,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肯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沈维白被噎住了,张了张嘴愣是没有接上话。 收回神思的云霞正好看见沈维白吃瘪,然后一脸尴尬的表情,心里想笑,又只能憋着。 沈维白也看出了云霞在憋笑,顿时暗中气恼,面上神情变幻之后,咬牙决定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他就不信了,听了这个消息,云霞父女还不为所动。 只要他们心神乱了,他就有机会了。 于是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云霞爹说:“李将军既然不相信晚辈的话,那晚辈再说一件与李将军息息相关的事情。” 正准备说出纸条上所写事情的云霞爹,听了此言,便扬扬手道:“那你说吧,我倒想听听与我相关的事情是甚么?” “那晚辈就直说了,李将军府上的管家丁默卿,是西戎王的亲舅父,而您的弟弟李永钺,实则是丁默卿的儿子。现在丁默卿已经携家带口逃到西戎去了。 这也是我祖父查证到的,您可以自行去查证。 按理说,这样的家丑您不该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应该早就查出再遮掩干净,而不该被外人查出才是。” 说完,沈维白顿时有种出了一口气的感觉,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吧,那就直接打你的脸。 云霞爹眼瞳一缩,面色沉了下来,刚才对沈维白的那点好感顿时消失殆尽,这小子忒不厚道了。 “沈维白,李永钺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你说这些对我们有什么意义?”云霞抢先嚷了起来,煞是气恼。 云霞爹点了点头,语气异常严肃地接过了云霞的话说:“云霞说得对,李永钺这事情我们早就有定论,不用你来提醒。反而是你的祖父,为了他不可告人的野心,为了给自己死去的小儿子报仇,聚兵反叛,不顾江山社稷,不顾东原百姓的做法,定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沈维白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李勇钦怎么知道的?李勇钦怎么会知道? 这是他们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啊! 第1050章 错怪 沈维白背上爬满了冷汗。 云霞在父亲说了话之后,立刻盯紧了沈维白,把他的表情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沈维白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一抹惊讶,云霞都看在了眼里。 现在她已经很肯定,父亲之所以会突然这样说,是那个姓殷的校尉向父亲传递了消息。 记得殷校尉曾与父亲握过手,那一定是那是塞了纸条到父亲手里。 云霞三下五除二之下就已经挖掘出了真相,她也下了决定:接下来就配合父亲把沈维白给劝说回正途来。 且说沈维白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叔叔死了这事情云霞爹是知道的,猜到这上面来也不足为奇,自己刚才太过大惊小怪了。 再说,这事情根本扯不到昏君身上来,所以云霞爹只是胡乱找原因来安在这上面的,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沈维白慢慢抬起眼皮,面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嘴角还噙了一丝浅笑。 看他恢复如初,云霞爹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 沈秋风选择让这个孙子做继承人,还算是有眼光。 这时沈维白开了口:“李将军,我祖父是不会把家事带到讨伐昏君这件国事上来的。” 云霞爹扫了他一眼:“我看未必吧?有些事情你祖父也不会都告诉你的。” 沈维白被云霞爹的眼风一扫,脸色跟着就黯淡了些许。 再看云霞听完她父亲的话后跟着点头,沈维白的心下沉得更厉害了,不行,他不能这样让他们父女看扁了去。 于是抬起头,有些执拗地挺了挺胸膛,朝云霞爹抱拳道:“李将军此言差矣,晚辈的叔叔已辞世多年,家祖父何必等到现在还翻出旧账来,有意思吗?再者说了,家叔是先帝失手致死的,为什么要怪罪到昏君头上去?” 云霞猛然抬起头,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事情好像就要被她抓住了。 沈维白的叔叔是先帝失手致死的,那先帝的死会不会有一定的联系? 她猛然看向父亲,见父亲皱起了眉,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沈维白见自己这两句话一出,云霞父女脸色都有所变化,立刻觉得自己说到了关键处,哼,这下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老是把我的祖父想得那么龌龊,太过分了!说起来,我叔叔的仇本就该报,祖父隐忍这么些年,是因为昏君实在不堪大任才报的,难道不对吗? 当年昏君刚即位时,祖父还全心全意地辅佐过他呢,你们怎么不记着祖父的好? 沈维白在心里为他的祖父开脱,云霞也在心里把先帝、昏君、沈秋风三人的关系理了理,她有了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沈秋风当年支持昏君,莫不是就是因为憎恨先帝杀了他的小儿子?再联想到沈秋风与西戎王的关系,云霞心里打了个突,搞不好深秋风当年就与西戎王勾搭上了,联手害死了先帝,早就为他的小儿子报了仇了…… 现在又不能问父亲那个殷校尉给了他什么信息,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准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要不要跟沈维白打个商量,中场休息下再谈?或者她也装下肚子疼? 还没想好,她父亲清了清嗓子,语气低沉地出了声:“那是因为你祖父不知道实情,错怪了先帝,大错特错了!” 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云霞爹停住了,这个在战场上流血汗却从未流过泪的七尺男儿竟哽咽了。他抬头仰望苍天,不让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流出来。 到现在,他已经隐隐知道了先帝的死因,先帝太冤屈了。 “爹,您还好吧?”见父亲难受,云霞忙关心询问。 云霞爹摇摇头,对着女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霞儿别担心,爹撑得住。” “怎么会错怪呢,晚辈听家祖父说,当年身为太子的先帝亲自向他致歉,还很有诚意地赔偿了沈府。李将军为了先帝,难道要置事实于不顾,做出颠倒黑白的事情来吗?”沈维白只觉得云霞爹是在睁眼说瞎话,意图糊弄他,所以立即争辩起来,态度还很强硬。 云霞爹抬手拭掉了不受控制滑出眼角的泪花,叹了口气,定定地看向了沈维白:“罢了,事已至此,我今天便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真相。” 云霞爹的神情,有七分伤悲,两分后悔,一分落寞,整个人在这方开阔地中显得特别萧索,就连他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充斥着低气压。 莫名的,沈维白的身子就肃然发紧,不由自主地端立,两只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把两只耳朵竖起,准备听云霞爹即将说出的话。 云霞伸手搀住父亲,默默地给予父亲支持的力量。 两边阵营的将士看着阵中的三人,都心思涌动,小声议论起来。 边城军们看见大小姐扶着将军,对沈维白生出恨意来,他们以为沈维白惹了将军生气,商量着等会将军下令攻打的时候,要狠狠地收拾沈维白和他的军队。 而沈维白这边的人则在担心自家主子会上当;担心主子办不好老太爷交代的事会受罚,然后他们也会被波及;担心六少爷会不会被大少爷取代;担心大少爷来管着他们,他们的日子又会不好过……当然除了第一个担心可以说出来外,其他的都只能藏在心里。 这里面唯一不担心的只有殷校尉,此刻他虽然面上装着着急,其实心里一片坦然,办好了关大人交办的事情,接下来李将军定然能解决一切难题的。 “当年…”云霞爹的思绪随着回忆飘回了那一天。 那时先帝和他都还是青葱少年,七皇子是先帝的小跟班,总是喜欢跟在他们后面。先帝的母后早逝,七皇子的母妃生他时就难产过世了,所以先帝对这个弟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疼惜,很是喜欢。 沈维白的叔叔沈仲然是沈秋风的妾室所出,是个老来子,同样的也是幼年丧母,所以作为七皇子的伴读,与七皇子关系很好。 出事那天,七皇子与沈仲然屏退了随侍,躲在皇宫御花园里的假山上玩耍,两个孩童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母亲这个话题上,说话间沈仲然对七皇子的母妃有不敬之语,七皇子当即就翻脸了,与沈仲然吵了起来。 两人在高高的假山上推搡,一不留神,七皇子把沈仲然掀下了假山。 也是合当有事,沈仲然跌下去时后脑勺在假山上磕破了,当即脑浆迸出,躺在地上扭了两下就没气了。 七皇子当场吓蒙了,服侍他的两个太监赶来一看情形不对,忙怂恿七皇子去找太子哥哥想办法,于是七皇子就找到了先帝。 彼时他正和先帝在东宫书房,七皇子哭着赶来,泣不成声,根本说不清楚。 服侍七皇子的两个太监都是先帝亲自挑的,倒是很忠心可靠,一个留在御花园善后,一个陪着七皇子过来,这会儿便由他把事情大概向先帝禀报清楚了。 说完后太监立刻跪求先帝救他的主子,连头都磕破了。 听完太监的讲述,所有人都惊呆了,兹事体大啊! 虽然是失手,但致大臣之子,皇子伴读死亡,七皇子定会受到重罚,按照东原惯例他还会被提前赶出宫去。 第1051章 证据 皇子成年后才会分封地,然后去封地做封地之主,而七皇子这种临时赶出宫的,封地小得可怜不说,还都在边远不毛之地。 其实那也算不上封地,实则就是流放之地而已。 七皇子的生母身份卑微,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长处,在一众皇子之中毫不显眼。在宫中,有太子哥哥照看着,日子尚可,到了荒凉的小封地,又是犯了错的皇子,他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 先帝怎么忍心让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遭罪,所以他当下就在心里下了决定,绝对不会让七皇子被撵出宫的事情发生。 那怎么办?只能由他自己把此事扛起来。 身为储君,且又已经正式入主东宫,皇上对他的惩罚会相对小一些,但肯定会有惩罚,也对他有不小的影响。 所以当先帝做出决定时,在身边的几个心腹,包括云霞爹都是不赞成的,但先帝一意孤行,坚决要帮七皇子顶罪。 他说事情不出已经出了,七皇弟还太小,他这个当皇兄必须帮七皇弟,这是他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家见先帝主意已定,尽管很为先帝担心,但也只能按照先帝的命令办事。 于是大家简单商议之后,云霞爹亲自去了御花园处理善后事宜,其他的几个心腹各有分工。 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很快把事情压在了可控范围之内。先帝则去见了他的父皇,父子二人关着门说了好一会儿,等云霞爹办完事情赶去时,先帝已经从大殿出来,不过走路明显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跪久了的缘故。 最后,先帝如愿把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云霞爹也不清楚先帝是怎么跟他父皇说的,以至于圣祖皇上都没有派人去查查事情的真伪,就全然相信了先帝的话。 接下来,先帝亲自向沈秋风赔罪,诚意十足,沈仲燃也得到高规格的安葬,事后沈府还收到了大额赔偿,沈秋风的职位亦得到了擢升。 沈秋风也表了态度,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而太子只是失手错杀了他的犬子,还亲自登门赔罪,让他惶恐不安。言外之意,他心中一点怪罪的念头都没有。 云霞爹向前走了一步,紧盯着一脸错愕的沈维白说:“现在看来你的祖父是口是心非,他根本就没有原谅先帝,一直怀恨在心。” “我觉得当年先帝被害一事很蹊跷,不排除这中间有你祖父的手笔。”云霞接过话头,甩了这么一句给沈维白。 沈维白后退了半步,刚才云霞爹说的话把他惊到了。 难道真的是祖父怪错了人?不是先帝害的叔叔,而是祖父一力辅佐过的昏君?祖父还让他和大哥与真正害死叔叔的仇人之女结了亲,要是祖父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昏过去? 慌乱中,沈维白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云霞爹还在继续说话,可他脑中已然变成一片空白,云霞爹的话一句都没听清楚,只见云霞爹的嘴在张张合合。 “嘶~”沈维白暗叫了一声,刚才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可是清晰的痛感让他明白,都是真的。 他不得不回到了现实中面对,只是视线与云霞爹的视线相接的一瞬,他心中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别了开去。 云霞爹心中一滞,刚才事情的真相对沈维白的冲击应该不小,他的祖父看来只捡了应该让他知道的事情跟他说,但这小子定然已经理出了部分头绪。 “一味地愚忠愚孝于你的祖父,可能会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来,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判断,做出正确的抉择。” 于是他云趁热打铁,语重心长地劝说沈维白,话不多,但是足以点醒人。 沈秋风虽然十恶不赦,但沈维白才刚接手沈家家主之位,应该还未做过什么坏事,把他争取过来便是一件大好事。 云霞与父亲的想法一致,所以接着父亲的话也开始劝说沈维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特别指出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东原社稷江山,黎民百姓计,就不能让东原内部先乱起来,而应该一致对外,去对付挑起战争的西戎兵和北凉兵才对。 沈维白虽然不吭一声,但是他的神情有明显的变化,不像起初那样面带淡笑,而是肃重了许多。 对沈维白还算了解的云霞知道,这家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的。不过她也意识到,要一下转变沈维白的想法,让他现在就与他祖父分道扬镳也不现实,但至少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开端。 果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维白看向了她,眼中情绪复杂,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云霞心里不免咯噔一下,她怕沈维白提出什么她不愿意接受的要求来。 好在沈维白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转向了她父亲,朝父亲拱了拱手开口道:“李将军,晚辈刚才陈述事实的时候您说要证据才能相信,那现在晚辈也不能只凭着您的口述就确认事实。” 说完还挑衅般地朝云霞看了一眼。 “沈…”云霞急得叫了起来,这家伙还是一贯的鸡贼,敢情刚才跟他说的时候,他还在转着这样的脑筋,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烦人! 云霞爹却出声打断了女儿的话:“霞儿,让为父来与沈少爷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朝云霞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云霞不要着急。 再转向沈维白道:“我早已料到你会这么说,要证据是吧,我可以提供。” 沈维白显然没有料到云霞爹手中握有证据,有些惊讶地回了一句:“李将军现在就要拿证据给晚辈看?” 云霞爹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你祖父跟你说过你叔叔死后的情况没有?” “当然说过,叔叔正当外傅之年,聪明伶俐,前程不可限量,鲜活的一条生命还未来得及成才就终结了,惹人唏嘘。祖父有多疼爱他便有多伤心,如果不与家里人讲述心中的苦悲,难道让他老人家憋坏自己么?”说到这上面,沈维白的语气急了起来。 “我并没有说你祖父不能讲,反而是觉得他该讲,该仔细讲。” 云霞爹的话让沈维白微微一愣,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他又看了看云霞,见云霞也不甚理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沈维白更迷糊了。 于是试探着接话道:“这跟您说的证据应该没有关系吧?” 云霞爹却承认很有关系。 这下沈维白完全顶了一头雾水,脑门上都写满了问号。 “爹,您的意思是沈少爷的叔叔不是先帝害死的证据就在他自己身上?”云霞率先明白了过来。 姑娘清冷的声音灌入沈维白耳中,一语惊醒了他这个梦中人。 第1052章 有证 他立刻把急切的目光放到了云霞爹身上。 “李将军,请您直接告诉晚辈吧。”沈维白显然已经急得不行了,出口催促起来。 云霞撇撇嘴心道:这下你知道着急了?刚才不是还摆出强硬的姿态来么?切! 不过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只悄悄用揶揄地眼光扫了沈维白一眼,然后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沈维白一心要想知道真相,压根没有心思在意,于是云霞又再送了他一个更大的白眼,心里暗爽:这叫买一赠一,完美! 在沈维白的期待中,云霞爹开了口:“御花园善后事宜是我处理的,当时我亲自检视了你叔叔的尸体,在他手里发现了一个小玉佩,他捏得很紧,我试图从他手里取出玉佩,没有成功。 我分析那是他跌下去时伸手乱抓从七皇子身上拽下来的,想着先帝平白担下了这件事情,日后留个证据也好证实他的清白,我便没有再从你叔叔手中取这块玉佩。” 沈维白一直在仔细倾听,没敢打扰分毫,这时突然插了一句:“我知道那个玉佩,祖父说那是先帝的玉佩。” 祖父曾把那个玉佩给他看过,告诉他只是他叔叔死时紧紧攥着的,是叔叔被害死的罪证。 记得那一刻祖父的哀痛极其强烈,连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似乎都填满了悲伤。 祖父浑浊的眼中转着泪水,抖着嘴唇,声音暗哑地对他说:“维白,你叔叔死不瞑目,死得冤啊! 你叔叔那双眼睛一直就那么睁着,直到祖父说会为他报仇,用手才给他合上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想起你叔叔那双眼睛,心里就一阵阵绞痛。” 说完这话,祖父突然又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维白,害了你叔叔的人也没有好下场。” 是了,后来太子继位,没几年就死在了西戎边城,是被西戎人毒死的,叔叔的大仇也算得报。再后来,祖父觉得昏君越发不似明君,不配再当皇上,才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若叔叔真的不是先帝所害,而真正害叔叔的凶手好好的活着,还逍遥了这么多年,祖父知道实情后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更加难受? 现在云霞爹却告诉他,那块玉佩是先帝没有害叔叔的证据,反正他也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奥义,索性听云霞爹怎么说吧。 沈维白重新把视线移到了云霞爹身上,等待他往下说。 “是,那个玉佩是先帝的,可先帝把它送给了七皇子。”云霞爹点头承认,但话锋一转又道:“七皇子很喜欢那块玉佩,所以在七皇子生辰时,也就是你叔叔过世前一个多月,先帝把玉佩放在送他的生辰礼物中一并送给了他。” 沈维白晃了晃头又插了一句话:“李将军,先帝是不是把玉佩送给了七皇子谁能证明?” 他觉得已经过去这么久,当事人先帝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云霞白了他一眼,薄怒道:“你不能等我爹把话说完吗?” 哼,平素不是自诩很沉得住气的人吗?这样子好像我爹说话多不靠谱似的,云霞对沈维白又添一层不满。 “当然能证明。”云霞爹肯定道:“那块玉佩自个就能证明。” “玉佩自个能证明?怎么证明?晚辈看过那块玉佩,没有看到任何能证明的东西。”沈维白摇摇头,觉得云霞爹是在故弄玄虚。 这让云霞很不爽:“我爹从不打诳语的,他说能证明那定然能证明。你不要打断别人说话,这很不礼貌。” 说完,云霞第三次朝沈维白翻了个白眼。 这次沈维白接受到了白眼,神色萎靡下来,嘴里呐呐地嘀咕了一句,他只是太着急,毕竟是牵涉到他的叔叔受害的真相。 他的解释云霞没有理睬,自顾自地扭开头去。 “霞儿放心,为父会让他心服口服的。”云霞爹见状忙宽慰女儿。与此同时,他心里深感欣慰,以前夫人来信告知他说,女儿对这个沈维白有情,现在看来,女儿已经完全放下了。 这样好,杭儿不用再有担心了,他和夫人也不用再担心了。 云霞爹心情甚佳,对沈维白的态度也宽和了许多。 “沈少爷也不要慌,那玉佩之所以能证明,是因为先帝对七皇子这个兄弟特别疼爱,所以送玉佩给他也花了一番巧心思。 彼时,先帝还专程征询了大家的意见,最后请能工巧匠把对七皇子的美好祝愿刻在了玉佩上。 而那玉佩本就很小巧,先帝特意请了能工巧匠用微缩工艺镌刻的,内容是天佑福七享平安,内中福七是七弟有福气的意思。 抬头有赠字,落款是先帝的名讳。” 云霞爹耐心跟沈维白解释了一番,连先帝所刻内容都说得一清二楚。 沈维白喃喃念了一遍天佑福七享平安,也在心中感叹先帝对这个弟弟的上心。 “你可以去找出这块玉佩查证,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云霞爹不紧不慢地提醒沈维白。 这次沈维白没有反驳,在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云霞爹的话,能说得如此清楚,连玉佩上所刻内容都知道,造假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所以沈维白缓缓地点了点头,朝云霞爹施了一礼:“李将军,晚辈会去证实的。” 见沈维白很配合,云霞对他的不满情绪也消了些,正准备趁热打铁再劝劝他,父亲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云霞便打消了再劝沈维白的念头。 也对,总要给沈维白一点考虑的时间才是。 “沈少爷,我还知道另有一个证据。当初先帝的老师,太子太傅章大人深谋远虑,瞒着先帝,亲自劝说七皇子简单写了个事件说明。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以备万一可做待查之用,现在这份七皇子亲笔写就的说明就在章大人的门生手中,回京后我可以帮你找到这份说明,供你查证。 在找到证据前,我保证不会对你带的队伍有任何威胁。” 这话一出,沈维白再无犹疑,他退了一步,对着云霞爹郑重躬身拱手道:“李将军,晚辈也在此表态,在查到真相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那好,沈少爷回京查证,我们可以一路同行。”云霞爹笑着发出邀请。 这小子既然听懂了他的话,也回报了诚意,那他就再多表现一些诚意吧。 沈维白如释重负地笑了,他点头说好,又转头对云霞施了一礼:“还请李小姐一路多担待。” 云霞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好说好说。” 于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军阵中。 沈维白宣布与李勇钦的边城军一道回京的命令,铁栓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六少爷再说了一遍,又严肃地让他赶紧收拾准备,铁栓子才明白事情已成定局。 他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问却又不敢问,六少爷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瞪着眼对他说,怎么想反抗我的命令? 吓得铁栓子猛摇头,一溜烟跑去做事去了。 边城军中,苇杭和云霞呆在一个角落里,苇杭认真听着云霞跟他讲刚才与沈维白斗智斗勇地经过,脸上渐渐浮起浅笑。 云霞说完,又特地跟他说了,对沈维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现在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第1053章 发誓 她说这话时略带羞涩,脸上飞着红霞,风吹乱了她的乌发,也吹乱了苇杭的心。 苇杭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像打着强劲欢快的鼓点。 年轻人的唇迅速上扬,嘴咧开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笑容也愈加灿烂明亮。 此刻他感觉自己成了天地间最幸福的人。 云霞把话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在意苇杭的看法,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就对苇杭说出了这番话。 是的,因为苇杭在她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她怕苇杭吃醋,怕苇杭对她和沈维白重逢有想法,怕苇杭不开心,所以急着跟沈维白撇清关系,急着告诉苇杭她心里只有他,与沈维白已经成为过去,不再有可能了。 苇杭兀自激动不已,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和云霞之间不会再有其他人,今后,只有他们俩执手偕老。 于是激动之余,他也按捺不住地跟云霞表达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掏心窝子的心里想法。 年轻人的俊颜染着红,声音则带着雀跃和欢喜,柔情似水地向心爱的姑娘表白:“云霞,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他的表白让低着头的云霞抬起了头,苇杭那双乌湛湛的深邃黑眸便闯入了她的视线中,此刻晶亮有神,恍若璀璨星辰。 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看! 这张脸,也是颜值在线,帅气迷人! 这个人更是优秀耀眼,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把视线往下移了移,见苇杭的右手正按在他自己的心窝处,大概是想向她表达这颗心里装的都是她吧。 嗯,就连手都这么漂亮,实在是完美。 云霞毫不吝啬地对苇杭进行了大肆夸奖,不过,母亲那天和她谈话的内容也突然跳入脑海中。 母亲说得对,苇杭这样完美的男子,身份又特殊,现在只钟情于她,将来却不一定…… 这样一想,她心中的惆怅随之升起。 她是绝对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苇杭的。 神色跟着黯然下来,云霞连忙垂下了眼睑,遮住了直达她眼底的担忧之色。 刚表完白乐呵呵的苇杭,只当云霞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笑意更浓了。 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深呼吸了几个回合,云霞不由自主地甩了甩头,想把脑袋里的惆怅和担忧都给甩到天边去。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苇杭紧张起来,连忙关切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云霞神情恹恹地回了一句。 听话听声,苇杭发现云霞的声音不大对劲。刚才她还兴致盎然,一下变得萎顿,是怎么了呢? 苇杭赶紧回忆刚才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问题,好像没问题啊?他是真心实意地告诉云霞,她在自己心里占有多重要的位置。 不行,一定要找出原因来,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 云霞偏过头去看那些忙碌的兵士们,心中亦在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问苇杭,让他拿出一个态度来。 但他们周围已经有兵士过来了,队伍马上要启程,现在说这些似乎有点不合适。 正踌躇着,苇杭倒是先开了口:“云霞,你是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吗?” “呃,当然没有不相信,你怎么这么问呢?”云霞诧异地看了看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觉得你突然不开心了,一定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你没有信心。”苇杭就跟自己做错了事一般,言语中竟满是歉意。 云霞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没有啦,你做得很好,我对你也有信心,只是,算了,不说了,差不多该启程了。” “云霞说吧,说出来我才好改进,要不然我一颗心会悬着落不到实处的。”苇杭央求。 “既然你非要我说我就简单说说吧,苇杭,你以后若是做到九五之尊的位置,是不是也会三宫六院,那现在跟我说心里只有一个人会不会太早了?”被苇杭一求,云霞心一软,便低声透露了一句。 听完,苇杭神色一凛,几乎没有思索,就斩钉截铁地吐了两个字:不会!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补充道:“云霞请放心,即便那样我也不会有三宫六院。我会像我的父皇一样,只有你一个皇后。” 云霞正想说,时位移人,大臣的劝谏、外界的压力等等都会逼迫人做出改变,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一定呢?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苇杭便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可以对天发誓,苍天在上,我萧苇杭今天说的话一定会做到,若是做不到…” “苇杭,我爹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走过去吧。”云霞打断了他的话,朝父亲那边奔去了。 她不想让苇杭发毒誓,比起其他的,苇杭的平安更重要。 罢了,暂时就此打住,不提这事情。 见云霞跑走,苇杭楞了一息,也跟着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思忖云霞的话,挺秀的剑眉微皱,云霞有此担心,是他的错,他要尽快想出好办法来打消云霞的担心。 云霞爹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赶过来,便笑着对他们说正要着人去找你们,结果你们还挺及时的。 有几个将官迎上来,又对云霞一顿夸奖。 刚才他们得知沈维白放弃对战,要与他们一道回京之后,都特别开心。将军和大小姐巧妙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了骨肉同胞相残,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将士们对将军的尊崇之心更甚,但将军一贯对他们的夸奖淡然处之,他们一说,将军便会扯开话题打断,所以逮着机会便夸大小姐。 “各位叔伯兄长们,云霞当不得此功,主要是我爹的功劳。”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云霞索性把锅甩到了父亲身上。 云霞爹立马截住话题,让大家整装出发,将士们不敢违令,也就散开了。 边城军先行,沈维白的队伍在后面。 断了腿的佟铁和受伤的铁珠子听说六少爷不打李勇钦了,还命令队伍跟着李勇钦的边城军一道回京,都懵了。 铁珠子非要让人扶着他去见六少爷,他和李勇钦交手受了伤难道就白受了?六少爷莫非中了李勇钦的迷魂计,竟然不顾老太爷的命令,放走李勇钦不说,还要跟着他一道回京城。 一定是被迷魂了,铁珠子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等他被扶着到了沈维白面前时,沈维白正在安排马车,要让他和佟铁,以及受伤的兵士乘坐。 见他过来,便指着一辆马车让他坐上去。 “六少爷,您不按照老太爷的安排,老太爷会发怒的。”铁珠子瞅了瞅周围,没见着他的师兄铁栓子,就自己大着胆子提醒六少爷。 沈维白皱了皱眉,撩开马车的棉帘子,对扶着铁珠子的兵士说:“把他扶上去,安顿好。” 那兵士立刻照办,铁珠子被架着上了马车,又赶紧从马车窗上探出头:“六少爷,属下斗胆,您可千万别上了李勇钦的当,被他灌了迷魂汤啊。” 沈维白这才明白过来,铁珠子以为李勇钦对自己施了迷魂计。 他不禁笑了:“铁珠子,你想得太多了,不用操心,小爷我自有分寸。行了,你就安心呆在马车上养着伤,跟着队伍行路吧。” 说完摇摇头转身走开,去看佟铁去了。 第1054章 勇气 铁珠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地又嚷了起来,沈维白停住脚步,转身对他说:“铁珠子你放心,小爷我跟你发誓,绝对没有被甚么迷魂汤迷了魂。 现在到此为止,不用再劝我了,按着我的命令行事。” 六少爷把话都说成这样了,铁珠子只得应了,从小窗边缩回头,听话地呆在了马车里。 很快,马车开动,铁珠子在马车的晃动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队伍开拔后,沈维白在沈氏的队伍中走了一会儿,便想快马加鞭赶到前面去,好和云霞多呆一会儿。 跟在他身边的铁栓子提出要与他一起去,保护六少爷是他的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不用,我已经和李勇钦将军达成协议,他不会对我不利的。”沈维白一口回绝了铁栓子,命令他管理好队伍就行了。 说完,沈维白快马加鞭撵上了边城军,又超过中后军,直接追到前军,才看到云霞很苇杭的身影。 此时,云霞和苇杭正并肩骑着马,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沈维白巴巴地从后面追上云霞和苇杭,横插到了他们的中间。 “你有什么事情吗?”虽然心里不喜沈维白,云霞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他一句。 沈维白耸耸肩,故作轻松地反问,没有事情就不能与老朋友会个面吗? 云霞暗暗翻了翻白眼,信你个鬼,还好意思扯老朋友,你特么差点就和我们兵戎相见了。 一直没有出声地苇杭笑了笑,沈维白明显是口是心非,说什么老朋友会面,不过是借口罢了。 等等,老朋友?这家伙已然看出了他的身份? 正思量间,沈维白已经转向他,不怀好意地笑道:“明光,你答应我的条件可没做到啊!” 云霞转头打量了沈维白一番,这家伙居然已经认出了苇杭?看来还挺有眼力。不过你插在我和苇杭中间,这眼力劲又到哪儿去了? 既然已经被沈维白看穿,苇杭也就不再示弱,他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稍微慢了下来,才侧过头对沈维白说:“驸马爷难道不清楚,现在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了吗?” 他把驸马爷三个字咬得很重,沈维白已经使君有妇,就该不再肖想云霞才是。 果然,沈维白被苇杭噎得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他暗暗抽了抽嘴唇,顾左右而言他:“我是说你答应我的条件。” “我答应你的条件当时是做到了啊。”苇杭不紧不慢地回答。 听了两人的对话,云霞明白了,敢情沈维白还曾经跟苇杭讲过条件,她很不高兴,你沈维白凭什么啊? “沈维白,你提了什么条件,什么时候的事?” 云霞质问的话让沈维白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他怎的就没有考虑到明光可能会不告诉云霞呢?失算了,这下在云霞心目中留下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沈维白暗暗咬牙懊悔,但是云霞的问话他不得不回答:“没什么,就是一个不甚重要的事情。” 这小子想含糊混过去,云霞怎会如他所愿?她秀眉一挑,语气不善地说:“沈维白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等我查到是什么事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霞小小地威胁了一下沈维白。 显然被云霞的话威胁到了,沈维白拽着缰绳的手一紧,连带着马儿的速度都降了下来。 云霞和苇杭便骑到了他的前面,两人并行,留开的距离很近,沈维白发现她根本不可能再插到中间去。 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云霞和明光煞是登对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自己不交代,明光也会交代的,还不如自己主动告诉云霞。 于是侧身在马身上拍了一下,加速追了上去。 云霞早就料到沈维白会追上来,所以抢先占了最左边的位置,苇杭与她心有灵犀,紧挨着她行在了道路中间,沈维白追上来之后只能走在最右边。 刚才还能走在中间的沈维白此刻心里的落差还是很大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结果还有让他心沉下去的事情等着他,因为云霞已经在问明光他沈维白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不等明光开口,沈维白便认命地交代了。 听完他的交代,云霞立刻瞪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怨怪。 接着便看向明光,眼神立刻变得柔和,连说的话都那么温软:“原来你离开是受了他的要挟啊。” 沈维白一听,心里更加凉飕飕的,看来云霞对自己的印象更差了。 好在明光比较厚道,对云霞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此揭过吧。” 这让沈维白转悲为喜,对明光感激得很。 云霞剜了沈维白一眼,因为他,自己和苇杭分别了那么久,所以那段时间自己多伤心,结果全是他造成的,哼! 被这一眼看得低下了头,沈维白暗自哀叹:唉,他就不该跑来自取其辱。 接下来,沈维白就装哑巴,只听云霞和明光说话,气氛明显有些尴尬。 于是三人一起往前走了一小段之后,沈维白提出要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苇杭和云霞自然没有意见,沈维白便灰溜溜地掉转马头回去了。 等沈维白走远,云霞和苇杭对视一眼,都噗嗤笑出声来。 沈维白虽然讨厌,也给他们带来了笑料。 笑过之后,苇杭正色道:“云霞,我知道沈维白对你还存着别样心思,但现在正是要争取沈维白站到我们这边的关键时刻,所以我们对他的态度要稍微好一些。” “道理是这样,可我不愿意让你有丝毫的不适感。”云霞吐了吐舌头,向苇杭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苇杭笑得风光霁月,他坐直了身子,真诚地对云霞说:“云霞对我可真好,不过,我不会有任何不适,因为我信任你,无条件地信任。” 在这寒冷的冬日,顶着朔风前行的云霞,被苇杭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因为她和苇杭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好多事情,苇杭能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她,着实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的。 云霞心里涌起阵阵暖流,再传向四肢百骸,乃至整个身体,让她觉得自己正走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享受春风拂面,春意融融的快乐。 心爱的人给予自己足够的信任,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啊。 云霞眉眼弯弯地笑着看苇杭,越看越欢喜,只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勇气,对未知的困难什么的都无所畏惧的勇气。 苇杭?她深情满满地喊道。 苇杭转头看着她,欢快地答应:“我在呢,云霞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也信任你,还有先前我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想好了,以后我和你一起面对那些问题。” 是的,他们心心相印,情比金坚,再大的问题他们一起解决,有什么怕的呢? 苇杭点头:“云霞对我的信任是我的动力,我一定会做到让你信赖依靠一辈子。” 当然,他还有话没有说出口,他现在不说,但今后会用行动给云霞证明的。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以后遇到问题,他一定会挡在云霞前面,想办法先解决了。 他可舍不得让心爱的姑娘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他希望云霞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些烦心事就交给他来扛吧。 第1055章 预测 “那我就等着依靠你啰。”云霞忽闪了几下大眼睛,调皮地笑,语气轻快地说。 苇杭亦笑,神采飞扬道:“那我就等着给你依靠。”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举廉追上他们加入进来,三人一边行军赶路,一边说笑着,倒是惬意,疲乏什么的一点都没感觉到。 因为边城军急着赶回京城,沈维白也急着跟祖父禀报从云霞爹那里得到的惊天大消息,所以两支队伍都有志一同的急行军,中途休息的时间尽量压缩到最少。 两天后,边城军与沈氏军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边城军平日训练刻苦,也经常在边城附近爬山演习等,将士们练就了强健的体格,行军速度和耐力也优于一般的军队。 而沈氏军明显就比边城军弱多了,越发跟不上边城军的行军速度。 这不,现在边城军还精神抖擞,再走个十几里都不成问题的,却因为沈氏军走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将士们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暗中嘀咕沈氏军,觉得他们拖了边城军的后腿。 云霞爹自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遂跟两个孩子商量了下,决定找来沈维白议议。 沈维白过来后,刚听了云霞爹说个开头,便很爽快地提出让边城军先走。 他自己都觉得再这样下去,边城军不喜沈氏军,云霞也会更讨厌他,所以直接做了个顺水人情。 本来以为还要费点口舌劝沈维白的云霞,想好了好些说辞也用不上了。 嗯,沈维白这回表现尚可,很上道,她也总算对他露出了个好脸色。 被云霞的笑容晃花了眼,沈维白心里喜滋滋的,更加觉得自己这样做做对了,看吧,立刻就换来了云霞的待见,还对他笑了,太值了! 云霞爹也夸了沈维白两句,客气地送了他一段路。 既然双方达成了协议,边城军就不等沈氏军了,先行回京。 沈维白一边欢欢喜喜地往回走,一边畅想。 他现在首要的是逐步改善云霞对他的看法,等云霞态度好转,他再跟她说清楚佩琇的事,云霞一定会有所感动,重新接纳他的。 这边,云霞爹立刻下令开拔,沈维白站在道边,望着打马离开的云霞纤细的背影,扬着唇笑了。 回到自己还在休整的队伍中,沈维白把刚才商议的结果告诉了苏甘军和佟铁,那两人都觉得沈维白不该答应,应该拖着边城军才是。 “我们自己比不上别人,还强拉着别人作陪,好意思么?再说,我已经答应了就得执行。 话说回来,不答应又能怎样?人家直接甩掉我们便是。”沈维白不满地训斥那两个不知羞的蠢货。 苏甘军和佟铁被六少爷说得低下了头。 这两天跟着边城军,见边城军忍让他们,让他们产生了错觉,以为边城军也不过如此尔尔。 其实人家是威名赫赫的虎狼之师。 “今后我手下的将士要向边城将士们学习,加强训练,练成精锐之师。这支队伍就交给两位将军来操练,还请你们务必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沈维白正色道。 苏甘军和佟铁诺诺应了。 且说边城军又行了一天的时间,正好走到沈维玄原来想暗算云霞的地方。 苇杭已经知道这件事,当时还感到后怕,也懊悔自己没有陪在云霞身边保护她。 所以苇杭约了云霞,特意去看了看解决沈家死士的地方。 那是一块临江的平地,苇杭走到平地边缘,探头往下一看,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他转回身来对云霞笑道:“那几个沈家死士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五大三粗的壮汉会不敌你们吧?” “可不是,我估计他们就是到了阴间也想不通。” 云霞一边说,一边脚尖一挑,把一块石头踢起来,小石头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掉进了江中。 她灵巧如飞燕一般的动作,在照在她身上的阳光映衬下,形成奇妙的美感。恍如从天上降落到人间的仙子,在山中跳舞。 苇杭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心目中的美丽仙子旁边,伸出手来。 云霞大方地与他牵手,两人对视,看向心上人的眼睛中都充满了脉脉深情。 大部队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地方歇息,这林间空地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倒是得了一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牵着手到旁边的林中散步,山林很静谧,只听见风吹过声音,间或有几声鸟鸣,还有远处边城军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再无多余声音。 云霞突然就没来由地有些心慌,被苇杭温暖大掌包覆着的手心也冒了汗。 大概感觉出来了,苇杭停下脚步,侧头笑道:“云霞怎么了?是紧张吗?” 云霞把头重重一点,苇杭就是那么周到,简直就是她的解语花,咳咳,解语花多形容的是美女,苇杭挺拔如青松,那就算是她的解语松吧。 于是对着她的解语松敞开心扉:“是啊,我突然就心慌紧张,你说沈维玄会不会再次布局对付我们?” 苇杭微楞了一下,便劝解云霞:“云霞暂且放宽心。 沈维白不是说了么,他大哥并未回京城,也没有消息,所以应该如潘三交代的那样,和潘永言、乌其玛潜去了北凉那边。 我觉得沈维白在这件事上没有撒谎的必要。” “虽然沈维白是没有撒谎,但是以沈维玄那样的性子,大败后估计耐不住多久就会蠢蠢欲动,想方设法报复我们的,沉寂这么久不动作反而不符合沈维白的做派。 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别的不说,要是被他阻拦,耽搁了回京就麻烦了。”云霞抬起头,看向苇杭,颇为认真地说。 “那我们赶紧去找你爹,跟他商议商议。”苇杭觉得云霞一贯对事情有敏锐的洞察力,且对敌人深入了解,也重视起来。 二人便牵着手飞奔出树林,往大部队所在跑去。 出了树林,苇杭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握着云霞的手。 云霞爹正在和将官们围坐在一团说事情,见他们两个过来,便招呼他们一起加入讨论中。 刚才两个孩子说去那边看看,他正忙着手中的事情,没怎么注意就一口答应了,结果等他处理完事情,才记起自己都没问他们是去哪边了。 虽说苇杭功夫高,他还是有担心,所以正想等事情说完亲自去找找他们,这会儿两个孩子平安归来,他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苇杭和云霞依言坐了下来,考虑到云霞的心情,苇杭特意请示了云霞爹,能不能让他先说件事情。 “当然可以,杭儿说吧。” 苇杭便把云霞的担忧告诉了众人,众人都面面相觑,大小姐顾虑得有道理,他们着实应该防备沈维玄。 第1056章 果然 云霞爹已经不声不响地拿出了怀里的地形图,打开其中一张,摊放到了大家中间。 “如果沈维玄要阻拦我们进京,这里应该是他会看好的一个地方。”云霞爹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那里离道郡不远,沈维玄若是潜回东原,与沈秋风接上头的话,沈秋风定会把沈维玄安排到这里。 既然该来的总会来,那咱们就面对,打一场有准备的战斗吧! 云霞爹镇定自若地环视了众将一眼,语气铿然地说:“现下我们大家就商议一下,排好兵布好阵,若是沈维玄胆敢对付我们,我们便给这厮一个沉重的教训。” 众将听了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沈维玄打得满地找牙。 接下来,大家就排兵布阵各舒己见,讨论商量后定了最佳方案。 队伍休整好后继续前进,离京城越来越近,大家的心情也更急切,急切想早些投身到平叛的战斗中去。 而云霞父女和苇杭还有深一层的考虑,就是沈维白把事情真相告诉沈秋风之后,沈秋风会如何做?若是沈秋风就此幡然悔悟,京城解围;若是沈秋风还继续执迷不悟,那还得用拳头把他给打趴下才行。 行到与霞爹预计的地点,果然遭遇了伏兵。 伏兵确实为沈维玄所带,不过沈氏的兵只占一半。 另一半则是乌其玛带队,由大部分早就集结到北凉的西戎兵及少部分北凉兵混合成军的,他们竟然翻越了东原和北凉之间那座陡峭的山峰,绕道潜入了东原。 万没想到,这帮人居然冒险,拼了命潜了进来。 其实也不是乌其玛主动玩命,是西戎王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不能攻击东原,就要了他的脑袋。在西戎王的威逼之下,乌其玛只能铤而走险,选了最困难,也是最快捷地一条路进入东原。 北凉边城的黄将军正与北凉兵正面交锋,因此乌其玛才有机会在北凉兵的掩护下翻山绕道来东原,不过翻越雪山时,乌其玛折损了不少兵力,出发时的一半兵力都交代在了雪山上。 等他的队伍翻过雪山后,简直是狼狈不堪,溃不成军,这时要不是沈秋风把当地守军调走,让乌其玛这支残军覆灭简直是易如反掌。 好在早一步回到东原的沈维玄派人来接应了他,安顿了他和手下兵将,他们才得以喘息恢复。 乌其玛和沈维玄在对边城军的态度上空前一致,都对边城军恨得牙痒痒,憋着气要对付边城军。 提前布好局等着的他们,总算等到了边城军的到来,所以直接就冲出来挡住了边城军的路,欲与边城军近身作战。 这群乌合之众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竟然采取如此强硬的方式对阵。 估计一方面是急于求成,另一方面是自认为他们的人多,胜券在握吧。 早有准备的边城军并不慌张,按照预先定下的行动计划,迅速拉开战线,摆出队形,与沈维玄和乌其玛的混杂军对峙起来。 云霞爹先礼后兵,他与几个将官一起对沈氏军的同胞喊了话,告诉对方他们边城军这是回京救驾,并不想与大家起冲突。 沈维玄见云霞爹这边喊话后,有兵士开始低声议论,生怕动摇了他的军心,所以直接扯着嗓子下了命令,要手下兵将杀光去救昏君的边城军。 看着那边得意洋洋,膨胀喊话的沈维玄,云霞撇了撇嘴,对将士们说:“不过是一群纸老虎罢了,前不久才当过手下败将,就这么些功夫就给忘了。 唉,我都替他们担心,别看他们现在跳得欢,等会有哭鼻子的时候。” 云霞身边的将士听了大小姐风趣地评价,都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在旷野中回荡,随着笑声,大小姐说的话也迅速传遍了整个队伍。 很快,边城军们都笑了,大小姐说得太对了! 笑过之后,将士们个个只觉得浑身充满斗志,无所畏惧。 趁着气氛正热,云霞爹一声令下,边城军战鼓擂得山响,两军正式交战。 因为边城军是长途奔袭而来,而沈维玄和乌其玛的队伍都已整修了好些时日,所以刚开始,沈乌联军略占优势,使得这帮人更加沾沾自喜,一阵猛冲猛打,摆出一副要迅速夺得胜利的架势。 尤其是乌其玛和沈维玄,就像两只跳腾的蚂蚱,手舞足蹈,又叫又嚷的,比之跳梁小丑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样的设想是很美,实现起来却很难,难于上青天。 只一瞬,乌其玛和沈维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面前的边城军突然就后撤了,很快便与他们隔开了两箭之地。 起初沈维玄以为边城军是不敌他们才后退,脸上还露出自鸣得意的笑,不过这笑容只持续几息时间就冻住了。 因为沈维玄发现后撤的边城兵们刚站稳脚跟,立刻飞快地移形换位,转瞬间就完成了队形变化,组成了一个像是车轮一样的大圈子。 鼓手则把战鼓擂得又急又响,那车轮踩着鼓点开始转动,地上升起烟尘跟着弥漫,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真车轮滚起来一样。 “他,他们要干什么?”沈维玄有些恐慌地问潘永言。 潘永言面色甫变,根据他的经验,这是一种阵型,但具体是什么阵型,他就不知道了。 “大少爷,这是战阵,一定要小心对付。”潘永言只能提醒沈维玄。 旁边的乌其玛也看出来了,他早就知道东原人讲究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以阵型来对战,实战时确实会收到较好的效果。 为此,他还专门研究过东原的阵型,所以对这方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是今天李勇钦的兵摆出的阵型,他压根就看不懂,这让乌其玛感到不可思议,难道李勇钦已经秘密练成了奇门阵型? 这就可怕了!乌其玛左右看了看,悄悄地退到沈维玄和潘永言的身后,他存着狡猾的心思,万一有什么事,他就赶紧跑路,而沈维玄和潘永言可以帮他抵挡抵挡。 乌涂被他找借口留在了北凉,现在他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边城军才不会管沈乌联军能不能看懂,阵型一摆好,箭矢已经射过来了。 刷刷刷,箭如飞蝗,密集射向沈乌联军,那些箭撞到盾牌上、铠甲上,也有不少穿过盾牌和铠甲,扎入敌军兵士的身体中,一时间,血污横流,哀嚎遍野。 沈乌联军手忙脚乱地应付了一会,但是他们的弓箭手水平显然不及边城军,对边城军造不成什么威胁,反而是他们自己,随着被箭射中的兵士越来越多,原本还齐整的队伍开始溃散。 第1057章 雷霆 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沈乌杂牌军,在混乱中便很快就一分为二。 两军各自收缩战线,开始自扫门前雪,根本无暇顾及刚才还是友军的另一支队伍。 所以形式上沈乌联军已经土崩瓦解了,对于边城军来说,这倒是一个好现象。 云霞爹很快做出了新的决定,并迅速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正排成车囊阵的队形重新集结,再分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沈维玄和乌其玛等人的眼皮下,分成了两个车轮阵。 两个车轮还不一样大,大的车轮是准备对付乌其玛那边的。 比之对付沈氏军这边的自己同胞,对付乌其玛的兵,边城军更加能放开手脚。 此时因为刚才的重创,沈维玄和潘永言不敢贸然上前,乌其玛更是退后了一段距离,警惕地提防着边城军的车轮阵。 于是敌我双方进入到了第二轮对峙中,战场也进入短暂的平静中。 云霞觉得现在正是好时机,可以在西戎兵身上试试手榴弹的威力了,便向父亲提议:“爹,咱们的手榴弹是不是可以让西戎兵尝尝鲜了?” 被云霞一提醒,云霞爹想起了手榴弹这个秘密武器,对头,何不现在就让西戎、北凉的兵们见识下东原人独一份的新式兵器? “那是当然,来人,去把我们的手榴弹拿一箱过来。”云霞爹眉开眼笑地吩咐身边的亲卫。 岳父下命令的话音还未落,苇杭已经去召集兵士去了,他们专门经培训过一批兵士,让这批兵士掌握了手榴弹的使用方法。 得知苇杭的目的,云霞爹立刻啧啧赞道:“霞儿,你看苇杭行事多机灵可靠,就像是高明的棋手,在对手落子之前就想到了该怎么办。瞧瞧,爹这边刚布置了任务,苇杭就立马知道去找人来。” 看着父亲露出的老慈祥的微笑,云霞连连点头,表示父亲大人说得对。 两个亲卫很快把重点保护着的几箱手榴弹当中的一箱搬了过来,而苇杭找来的人也跟着就位。 对面阵中的沈维玄脸都黑了,乌其玛这个不要脸的,关键时候居然只管他自己的人马,泾渭分明地和他们分开来,还退到了他们后面。 埋伏前说好的呢?乌其玛当时可是点头答应会服从他的安排,他娘的就是这样服从的吗?压根就说话不算话。 潘永言同样脸色不好看,乌其玛真不是东西,表现太让人失望和心寒了,早知道就让他们翻过雪山就死在那里的。 “大少爷,乌其玛和西戎兵都靠不住,咱们只能靠自己,也只替自己打算。”潘永言眼睛冒着火盯着乌其玛那边,低声对沈维玄说。 沈维玄只得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乌其玛玩阴损的,他记下了,等寻了机会定然会报仇的。 乌其玛此刻内心想的却与沈维玄大不同,他要保存实力,让沈维玄和李勇钦先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他再出手,胜利自然就是属于他的。 躲在别人后面捡果子吃是他一贯的做派,再说,李勇钦太厉害,他直接面对把握不大,必须先让沈维玄上。 而他答应沈维玄的话,他心里面却是没有半点负担的。 本来他就是利用沈维玄这小子,取下李勇钦的首级之后,他就是大王的最大功臣,大王君临天下,他还需要理会沈秋风和沈维玄之流吗? 沈维玄和乌其玛各怀心思,互相算计的时候,边城军的那个大车轮启动了,队阵开始往前,径直朝着乌其玛那边冲去。 乌其玛见形势不妙,高喊一声准备战斗,自己先往后撤去。 西戎兵看着边城军的车轮阵踏着烟尘而来,都心慌发怵,在乌其玛的命令下勉强组织起了阵型,正准备迎战的当口上,发现边城军的阵型停下了脚步,最前排有十来个人,从盾牌后伸出了手。 这些人的手里都攥着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兵器。 那边,沈维玄和潘永言见边城军先对付的是乌其玛的人,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好你个乌其玛,想当黄雀也得看有没有机会不是? 嘿嘿,我们等着你和李勇钦斗完再来享渔翁之利。 于是沈维玄索性下令让队伍后撤,先退避三舍,让你们去斗个天昏地暗再说。 他们刚退下,边城军前排拿着手榴弹的士兵就出手了,他们依顺序拉开引线,把手榴弹用力投掷到了西戎兵阵中。 正准备冲上来与边城军缠斗的西戎兵,眼睁睁地看着被边城兵扔过来的东西,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线,掉到了己方阵中。 最先掉进来的那颗手榴弹发出一声巨响炸开了,它周围的西戎兵全都被炸死,无一幸免。 还没等大家从这个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第二颗手榴弹到了,砰的一声巨响,手榴弹炸开的碎片四处飞溅,同时,西戎兵又倒下了一圈。 到这个时候,西戎兵明白了,边城军手中拿着的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是个要人命的吓人物件。 所以第三颗手榴弹飞来时,西戎兵的阵型全部打乱,兵士们抱头乱窜,狼狈不堪。 可是他们的速度怎比得上接踵而至的手榴弹呢?于是再倒一片,没被炸死的伤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听着毛骨悚然。 乌其玛抖着手指着前面问亲卫:“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啥?” 亲卫些早就吓呆了,话都忘了说。不过即便不吓呆,他们也不知道那骇人的东西是个啥啊。 前面的西戎兵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瞬间就把中军亮了出来,这下中军变成前军,后军变成了中军。中军里有北凉兵,这下也直接面对攻击了。 乌其玛发疯一般吼叫手下兵士顶住,可是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兵士们哪里顶得住? 乌其玛命令亲卫前去压阵,不许兵士们逃跑,几个亲卫硬着头皮往前走,刚走到变成前军的中军中,就见中军阵型也不成形了。 亲卫举着刀威胁兵士们不准跑,大将军有令,谁跑就杀谁。 一个从前面跑来的北凉兵士,把手里抱着的一个人腿抡起就打了过来,吓得乌其玛的一个亲卫尖叫起来。 北凉兵手中这个人腿是他被炸开的兄长的,兄长临死前拼命喊他快逃,不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兵士绝不愿意像他的兄长那样死无全尸,所以谁挡着他逃跑的路,谁就是他的敌人,他要和挡路的人拼命。 像这个兵士一样想法的西戎兵、北凉兵很多,所以几个亲卫很快就被冲开了,其中一个亲卫被推搡到了最前面,正好接住了边城军投来的最后一个手榴弹。 砰的一声之后,这个亲卫变成了分成两大截、数个碎片的焦炭坨坨。 中军兵士们彻底崩溃,嗷嗷叫着流窜开去。 沈维玄和潘永言同样吓住了,此兵器如同雷霆霹雳,威力无穷,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意识到,边城军有这样厉害的兵器,可以说是无人能敌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幸好李勇钦先对付的是乌其玛的人,若是先对付他们,他们同样惨得很。 看看乌其玛的兵士,被炸得连全尸都没有了,那些炸死的尸体,炸飞的残肢断臂,横流的污血,沈维玄和潘永言的腿都软了,就快站不稳了。 第1058章 雷厉 若不是身边的亲卫搀扶着他,沈维玄估计都已经坐在地上去了。 潘永言建议沈维玄到队伍最后的马车上去呆着,一看形势不对,就驾着马车先逃命。 沈维玄自然没有意见,在这里呆着,光看着都吓得慌,万一那不长眼的兵器飞到这边来呢?所以还是赶紧找好后路才是。 两人一刻没耽误,带着数个亲卫兵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同样的,那边的乌其玛脑袋里还回响着爆炸声,整张脸都吓青了。 这兵器是他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最霸道的兵器,人力绝对不能抗衡,现下他该怎么办? 乌其玛迅速撇向了沈维玄这个方向,正好看见沈维玄和潘永言往后退向马车去。 对,找沈维玄帮忙,李勇钦好像并没有炸沈维玄那边的意思,估计李勇钦还是顾忌到沈维玄是同袍的缘故吧,所以把沈维玄拉过来,李勇钦应该会停止使用这种兵器对付他了。 这么一想,乌其玛立刻带了两个亲卫,厚着脸皮往沈维玄这边跑。 见乌其玛过来,潘永言立刻知会了沈维玄。 沈维玄从鼻子中哼了一声,不用想他都知道乌其玛来找他的目的,刚才生怕沾上他们要自立门户,这会儿又好意思来求他们,呸,小爷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老子才不会帮你,老子还要落井下石,看着你不得好下场。 打定主意的沈维玄立刻问潘永言该怎么打发了乌其玛,老谋深算的潘永言打开马车门,请沈维玄先上去,由自己来对付乌其玛。 乌其玛过来后一把就拉住了潘永言的胳膊,把潘永言钳得痛叫了一声。 “乌将军,你轻一点。”潘永言呲牙咧嘴地哼哼。 乌其玛这才放开了潘永言,没有多大诚意地表示,是自己心急不小心力气大了点。 潘永言在心里把乌其玛骂了个狗血喷头,沈维玄在马车窗帘子的缝隙中看到也气得不行,臆想扇了乌其玛几个大耳刮子的场景才解恨。 “大少爷,这样下去我们都完了,得快想些办法才是。”乌其玛并没有注意沈维玄和潘永言的怨念,一把撩开马车窗帘子,对着沈维玄嚷嚷了起来。 沈维玄没吭声,反正他听不懂乌其玛说什么,把这个问题交给潘永言解决就好。 潘永言听了乌其玛亲兵的翻译后才走上前去,状似很诚恳地对乌其玛说:“乌将军,李勇钦要选择进攻你们,我们也没有法子啊。 不过,他刚才用的那兵器应该很贵重,数量不会太多,乌将军也不用太担心。 等李勇钦用完兵器,我们一起再一起冲上去,定能扭转局势的。” 最后这句话,潘永言自己说得都没有底气,好在乌其玛被他这么一忽悠,转头往自己的阵地看去。 那边果然已没有再炸响了,乌其玛瞬间揪住了潘永言的衣领:“机会来了,我们立刻反击。” 说完,他又命令亲兵:“快去传我的命令,重新组织进攻。” 亲兵领命离开后,乌其玛把头探进马车里,又对着沈维玄嚷了一句,欲拉沈维玄联合作战。 沈维玄起身钻出马车,看了看潘永言,潘永言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乌将军打前站,我马上排兵布阵殿后。”沈维玄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 乌其玛也没有时间计较,表示同意之后,带着剩下的那个亲兵回自己阵中去了。 沈维玄跟潘永言也去下令,让手下将士列阵备战,他们也不想错过扳倒李勇钦的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自然是要等乌其玛那边的人先当出头鸟,他们再进攻,所以沈维玄把这条命令私下传了下去。 手榴弹虽然还有,但云霞爹想留到最关键的时候再用了,所以这一轮手榴弹攻击之后,便不再用手榴弹了。 准备趁着西戎兵混乱之际,乘胜收拾他们。 这边的沈氏叛军也不能放过,尽快解决之后边城军还要继续赶路进京呢。 于是边城军的阵型又发生了变化,对付沈氏叛军这边的人明显增多了。 很快,两方就缠斗在一起,边城军勇猛无比,喊杀声震天,乌其玛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防线还没开始运作,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节节落败。 沈维玄这边的情况虽然好过乌其玛,但是他发现,自己人虽多,却根本抵不过边城军的进攻。 李勇钦的兵训练有素,一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雷厉风行,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沈维玄的前军伤亡人数眼看着侧蹭蹭上涨,前军已经乱套了,照这样下去,前军很快会覆灭,中军就要变成前军了。 “潘大人,这可怎么是好?”沈维玄怕了,他意识到自己的人再多也不会是边城军的对手,那还是找好退路要紧。 潘永言脸上还带着害怕,正看着前面的厮杀愣神。 这次是第一次与李勇钦正面交手,原本对沈秋风信心十足的他,现在却是动摇得厉害。 难怪李勇钦被称为虎威将军,难怪边城军被说成是虎狼之师,看今天的战斗表现,无论是李勇钦还是李勇钦的军队,完全是名副其实,当得起这些称谓的。 沈维玄见潘永言不回答,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发问。 潘永言这才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出来,面对这样强劲的对手,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三十六计跑路为上了。 不过,话不能直说,点到为止就好。 他转了转眼珠对沈维玄说:“大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维玄瞬间明白了潘永言的意思,也知道潘永言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罢了,他自己也有此意,遂传令撤军。 乌其玛此时已经被边城军包围没有退路了,他指望着沈维玄来援助,没曾想沈维玄竟然撤军跑路了。 完了,乌其玛心窝发凉,咬着牙把沈维玄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骂完之后,这个被困在笼子中的乌其玛,意识到只能靠自己了,所以决定做困兽之斗。 沈维玄撤军后,负责攻打沈氏叛军的边城军追了一段距离便折返回来,他们接了将军的命令,暂时放过沈维玄这边,专心对付乌其玛。 第1059章 圣心 包围圈中,乌其玛瞪着一双赤红的牛鼓眼,举起刀,喝令兵士们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在走投无路之下,乌其玛和他的兵士们倒是被逼着组织起了几次攻击,比之前的攻击都要凌厉狠辣些,但大势已去,他们的攻击很快被边城军压制下来了。 主动权掌握在了边城军手里,乌其玛在亲兵的护卫下又冲突了几次,但一次比一次没有战斗力;反观边城军,却是越战越有劲,把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一番厮杀之后,云霞爹亲自于阵中取下了乌其玛的首级,至此乌其玛带着的这支队伍彻底溃败。 得胜之后,云霞爹下令迅速打扫了战场并完成了后续事宜,边城军稍事修整之后,继续往京城赶去。 皇宫中,皇帝在金銮殿中暴走,大殿中没有一个臣子,只有隐在角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一众太监。 作为太监头子,潘公公却不得不跟在皇上身边,皇上每走一步,他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般跟在后头距离不远处。 许是皇上走累了,总算消停下来,坐到了龙椅上。 他抬手捏了捏眉间,唤了潘公公上前来。 潘公公近前来,皇上问他,现在天下人是不是都在看朕的笑话? 这话问得让潘公公一愣,在这紧要关头,皇上居然关注的是这个?不是更应该关心京城守卫得怎么样了吗? 圣心难测啊,潘公公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暗自对皇上的不靠谱摇了摇头。但是他一个太监能干什么呢?只能敢怒不敢言罢了。 皇上的问话该怎么回答,潘公公还是有套路的,他躬身低头道:“启禀陛下,这天下都是您的,天下人岂敢笑话天下之主?他们只不过是被沈秋风狗贼给迷惑了,等狗贼伏罪,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的皇上,紧锁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阿潘就是会说话,抓到沈秋风这个狗贼,朕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灭门九族。 想到这里,皇上猛然睁开眼睛:“城门情况如何?” 潘公公在心里念了声老天保佑,皇上总算问到正事上来了。 “启奏皇上,现在左卫詹上将军正候在殿外,老奴传他进来?”潘公公忙请示道。 皇上点了点头。 左卫詹上将军姓詹,名建武,与右卫上将军段茂同掌掌宫禁宿卫,只是现今右卫上将军已成沈秋风叛军中的一员,正围着京城准备攻进来。 詹建武对关大人十分钦佩,早就站位到了关大人这边,他同时也是举廉爹的好友,虽然不知道苇杭的事情,但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武将。 沈秋风叛变后,多亏了詹将军挺身而出,协助举廉爹坚守京城城墙,把叫嚣着要为先帝报仇,取皇上之命的叛军隔绝在了城墙外。 今天已经是叛军围城的第七天,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关大人派去边城送信的人想办法传回了信息,李将军已经带着军队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王将军说了,只要再多坚持几天,等李将军的援军一到,他们就可以打一个翻身仗了。 所以,现在必须咬牙坚持住,詹建武进宫面见皇上的目的就是为辛苦守城的将士们讨一些福利,希望皇上能亲自到城墙上看望下拼命守城的将士们,给予大家鼓励。 想想看,若是皇上亲自到现场,那些将士们会多激动开心,詹建武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不过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将军,王将军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既没有建议他来面圣,也没有说不要他来,詹建武看着眼睛中都熬出血丝,胡子蓬乱的王将军,终是没有继续逼问王将军。 是了,皇上前段时间所做之事着实令人不满,其实也不只是前段时间,最近这几年皇上越发宠幸惠妃,这个西戎公主明显是西戎王安插在东原的棋子,皇上却不管不顾地一味沉浸在温柔乡中,越发得疏于朝政了。 莫说是王将军,就是他也对皇上也暗中不满。 最后他还是决定进宫走一遭,或许在这关键时刻,皇上也会有所改变的。 詹建武左等右等,正沮丧之时,总算等来了潘公公的传话,立刻跟着潘公公进殿来见皇上。 把自己的来意向皇上禀报后,皇上摆了摆手,说他不舒服,就不去城墙了。 就这么一句把詹建武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心里一股火只冲脑门心,把他的脸膛都憋红了。 太让人失望了! 詹建武怏怏地出了大殿,走下白玉石台阶,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到最后两个阶梯时差点跌下去,他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现在他回味王将军的神情,也醒过味来,看来王将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不想打击他,所以没有说出来。 他手扶着栏杆站定,转回头看向高高的金銮殿,深深地叹了口气。 “詹将军站在这里做甚么?”有少年清亮的声音传如詹建武的耳朵里,他转头一看,是三皇子站在他的对面。 十来岁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浑身气度不凡。 詹建武忙跟三皇子见礼,三皇子亦回了礼,态度很谦和,有礼有节。詹建武心里很为这个皇子不平,任谁来选,也应该选贵为嫡长子,仁厚有德的三皇子为太子,凭哪点该让立惠妃那还在襁褓中的七皇子呢? 也不知道皇上的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怎么的,詹建武悄悄在心里不满。 三皇子对詹建武是尊敬的,现在京城就是王将军和詹将军等武将在守护着呢。 两人见完礼,三皇子再次追问詹建武是来见过父皇了吗? 在三皇子的追问下,詹建武把自己来面见皇上的缘由说了出来,三皇子眨了眨晶亮的大眼睛,突然开了口:“詹将军请等一等,吾去见见父皇就来。” “三殿下是要去劝陛下吗?若是,还请殿下不要去。”詹建武怕皇上朝三皇子发火,遂出声阻拦。 三皇子摇摇头说:“詹将军稍宽心,吾自有主意。”说完便踩着台阶往大殿飞奔而去。 詹建武不知道三皇子是什么主意,略有些紧张地等在原地。 第1060章 违心 大概有半炷香的功夫,詹建武看见三皇子从大殿前的台阶上拾级而下,向他走过来了。 走得近了,他看见三皇子脸上挂着笑容,便大松了一口气。 皇上不喜三皇子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生怕三皇子听了他讲的原因,到皇上面前为他鸣不平,结果撞一鼻子灰不说,还可能被皇上训斥,那样倒是他的不是了。 还好,看来三皇子与皇上的谈话还算顺利。 詹建武抖擞精神,快步迎上前去,给三皇子施礼。 三皇子脸圆圆的,皮肤白皙,恍若一个玉面小郎君,这会儿那玉面发着光,看着煞是俊俏。 詹建武又在心里念叨,皇上眼睛瞎啊,多好的三皇子却看不见似的。 三皇子不知道詹建武在替他愤愤不平,顾自神采飞扬,唇角噙着笑对詹建武欢喜道:“詹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有个好消息好教詹将军知道,吾已经求得父皇同意,代父皇去城墙上慰问守城将士,现在就有劳詹将军带路。”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詹建武受宠若惊,忙跳开躲过三皇子施礼,对三皇子躬身抱拳道:“那真是太好了,三殿下有请。” 两人便往宫外走去,三皇子一边走一边和詹建武叙话,话题都围绕着守城一事在展开。 大部分的时间是詹建武在说话,三皇子在认真地听,少年皇子走路身姿笔直,时而点头,时而侧头专注地看着詹建武,偶尔有问题的时候才插问一句。 詹建武早就知道三皇子办事稳重可靠,这番谈话又让他发现三皇子看问题很深刻,是个头脑清晰,思想敏锐的年轻人,全然不像皇帝说的那般冥顽不灵。 他心里越发对三皇子看重起来。 听到詹建武发自内心的表扬,三皇子有些害羞地摆头道:“詹将军谬赞,吾自知天资平平,当不起如此盛誉。从小吾的母后就教导吾要有自知之明,所以吾清楚自己的水平,不过吾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勤奋进行弥补,还希望能得到如詹将军这样的能人的指导。” 三皇子如此谦虚上进,让詹建武更加喜欢他,两人接下来的谈话愈加轻松和乐。 快到城墙处时,詹建武指着在城墙上守卫的将士对三皇子说:“三殿下,您去看将士们,将士们不知会有多高兴呢,对阵叛军的劲头会更足了。” 这边三皇子登上城墙的同时,宫中的皇上去了拘着苇杭母后的宫殿。 皇上到了殿外,命令守卫不许通传,带着潘公公悄悄走了进去。 苇杭的母后现在已经能自如行走了,她和婉儿被皇上困在高墙之内,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还算过得安宁,但是却没有自由。 房间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穿着一件除领边和袖边有装饰图案之外,其余都为纯色的短袄,下着同色长裙,在这到处都是亮色的宫中,倒显出不一样的美丽来。 她本来就极美,岁月似乎特别优待她,即便受了这么些年病痛的折磨,依然拥有盛世美颜,还添了成熟的风韵。 婉儿找来棋盘和她对弈,好打发被监禁的无聊时光,两人坐在虚掩着的窗前下得忘我,浑然不知道皇上已经来了。 躲在窗边偷窥了一会儿的皇上,眼睛里含了一抹柔情,皇嫂还是像他初见那般让他心动。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皇兄要去皇嫂家里,他软磨硬泡地求了皇兄带着他一块去,理由是想聆听皇嫂父亲讲学,实则是想出宫去玩儿。 皇兄被他缠得没法,便允了。 到了皇嫂家里,他们与皇嫂的父亲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便被留在府中用膳。 彼时皇兄与皇嫂的亲事还未议,但皇兄已是见过皇嫂的,对皇嫂有爱慕之心,还曾在他面前透露过。他一直好奇让优秀出众的皇兄心动之女子是什么样的,直到那天见到皇嫂。 皇嫂穿了一袭粉红色的春衫,略施粉黛,款款走来,这个懵懂少年顿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再后来,皇嫂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着迷,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陷进对皇嫂的倾慕之中。 但他那时是个身份微末的皇子,要仰仗皇兄的庇佑,所以他的这个心思不敢露出分毫来,只能偷偷藏在心中。 以至于皇兄告诉父皇想娶皇嫂之后,父皇开心地召来皇嫂的父亲,议定了亲事,他都只能干看着。 心中痛苦万分,还得强颜欢笑祝福皇兄心想事成。 埋在他心中的痛苦开始生长,从小芽,渐渐长成草棵,最后变成了一片草原,随之而生长的还有妒恨,妒恨皇兄妒恨皇兄能娶到心爱的姑娘,处处比他的命好。 皇兄并不知道他心理已经扭曲,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也愿意带着他去皇嫂家听皇嫂的父亲讲学,而皇嫂对他也好,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可是他们越这样,他越痛苦,妒恨也越来越强…… 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泰祥帝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出了宫苑的门,泰祥帝的步子越迈越急,眼睛里再无半点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着的狠厉和决绝。 潘公公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拐过转角,走上甬道,泰祥帝停了下来。 “皇上,您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潘公公尖着嗓子小心探问,声音都打着颤。 他已经摸出规律了,皇上看过先帝的皇后之后脾气会更加古怪,不可捉摸。 虽然他刚才口头劝说皇上不必为叛贼沈秋风散布的谣言在意,但是他私下却是相信的,皇上对这个皇嫂显然有非分之想。 泰祥帝没吭声,转过身走回了大道,往皇后宫中走去。 潘公公松了口气,现在也就皇后能劝住泰祥帝了。 皇后正在宫中清理珠宝首饰,准备充公到国库中,交与京城内的粮商换粮食供应守城将士和城内百姓生活之用。 本来是可以直接强行征收的,但皇后不想让形势再有些许地恶化,所以才以钱物兑换。 第1061章 违背 她带头这般做,德妃紧随其后,倒是带动了宫中好些妃子行动起来,捐钱捐物扩充已经虚空的国库,用之于民。 此事传到京城百姓中,得到百姓们的交口称赞,也让守卫京城的将士们很是感动,发誓要坚守京城,保护京城安全,等待援军到来后彻底击败叛军。 听了太监的通报,皇后忙迎了出来,皇上最近到她这里来得有点勤,让她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她心里是欢喜的,笑眯眯地见驾施礼,却发现皇上黑着一张脸,浑身仿佛结了冰一般,看着都让人瘆得慌。 皇后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这样子,皇上是从姐姐那里过来的,他又去缠着姐姐了吗?不免暗自在心中长叹,真是冤孽啊。 皇后还没想好该怎样开口,就见皇上垮着脸,语气不善地向她吼道:“这便是你的好姐姐,现下让我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屋里跪了一地的宫女们,听到皇上发火,脸头都不敢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命令宫女们退下,宫女们就跟得了特赦令般,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您这么说,臣妾就不明白了,在这件事上,臣妾的姐姐,您的皇嫂也是无辜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皇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惧怕他,还反问起他来,把皇上气得转身拂袖而去。 不过走到院中,皇上又黑着脸转了回来,气鼓鼓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段时间,皇后的脾气见长,经常做些违背他心意的事情。 但是叛军围城以来,皇后也帮了他许多,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皇后都快成了他的主心骨了。 再加上皇嫂的事情,他还是想听听皇后的意见,毕竟以前皇后都是无条件支持他的。 他心里清楚,皇后一直把他当做天,是真正对他好的人,只可惜他的心交给了别人,分不出来给皇后了。 天下人都认为他对惠妃好,实则他只是把惠妃当做了皇嫂的替身,因为惠妃与皇嫂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而已。 见皇上去而复返,皇后倒是楞了一下,但是她摸不透皇上是何用意,所以就一声不吭地站着,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坐在椅子上的泰祥帝闭着眼睛,等着皇后先说话,往常皇后都是先认输的那个人,所以他不慌不忙,只竖着耳朵等着。 皇后的脸色不好看,她想起当年帮皇上遮掩的事情,若是姐姐知道了,不晓得有多伤心呢。 这么多年来,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午夜梦回时,常常惊醒,出一身冷汗。 看来人真的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看向泰祥帝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怨怪之色。 皇后扪心自问:为他做成这样,到底值不值? 转念又想到姐姐,姐姐这辈子过得已经够苦的了,她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才从病床上站起来,还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被沈秋风这个叛贼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变成了皇上指责的人,姐姐根本就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好在姐姐在深宫内,她又特意交代伺候姐姐的人不许多嘴,所以姐姐还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姐姐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丝毫的错。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一味地顺着他,在他伤害了姐姐之后还帮他善后了。 她要弥补之前对姐姐隐瞒事实的过错。 叛军突然围城,让皇后想清楚了好些事情。这次要不是有关大人、王将军等忠臣挺身而出,现在皇宫指不定都沦陷了,她和姐姐,还有她的珩儿在叛军手里定然是没有活路了。 或许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她都没意识到有生之年会遇到这样的意外,后怕之余,她打起精神来,誓与京城守卫者同生共死;同时也彻底明白,有些事不做,没准就没有机会再做了。 这次,换她来保护姐姐,换她来将功赎罪。 生死看穿之后,她对皇上的天然畏惧也变少了,就像今天皇上在她面前指责姐姐,她就直接和皇上抬起了杠,抬完杠她还能冷静地做出决定。 皇后弯了弯唇,在离皇上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思考着该怎样规劝皇上,今天她要向朝堂上的谏议大臣们学习,挺直身板对皇上谏言,纵使皇上重罚她,她也不惧。 久久没等到皇后说话,泰祥帝只得张开了眼睛。 环顾四周,没见着皇后,泰祥帝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女人越发过分了,竟然敢丢下他走了?泰祥帝脸都快黑成锅底色了。 结果转身才看到皇后端坐在窗前,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泰祥帝这才缓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他发现皇后压根就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泰祥帝拉不下面子先说,所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站起来,一脚踹翻了一个小杌子,还不解恨似的又踢飞了另外一个,砰砰两声之后,皇后总算转回了头。 “皇上,拿着小杌子出气有用吗?” 皇后问得不卑不亢,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这么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的。 皇上竟然感到有些心虚,他别开脸去,故意咳了一声才开口:“朕让你去问的话问没有?” 皇后目光微闪之后,不再看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怎么说?”听皇后说问过了,皇上一下紧张起来,喉头发紧,挤出来的声音也在发颤。 “皇上,臣妾这是最后一次帮您问话,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皇后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皇上的脸色变幻了一下,往皇后面前走了一步,继续追问:她怎么说? 皇后站了起来,挺直脊背,一字一句地回答:“她的回答从来不会变,皇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话,她复又坐了下去,皇上愣愣地看着她坐下,嘴张开又合上,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但脸上却立即爬起了怒意。 “皇上,臣妾请您放过她,好不好?其实也是放过您自己。”她突然低声哀求了一句。 泰祥帝冷哼一声,又朝刚才踢翻的小杌子踢了一脚,小杌子直接撞到墙上去了。 然后,他拔高了音量叫嚣起来:“放过?好,朕成全你。反正现在沈秋风狗贼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要证明朕的清白,只有朕亲手杀了她才能堵住悠悠之口。这样也算是放过了她,也放过了朕。” 显然,泰祥帝已经恼羞成怒了。 “皇上,她是您的皇嫂,是先帝的皇后,您不可以这样对她!”大概没有意识到皇上会说这样骇人的话,皇后刷地站了起来,急切嚷道。 “现在朕才是这天下之主,朕的名声是最最重要的,否则将来朕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皇上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嘶吼。 皇后直愣愣地盯着皇上,就像要看进他心里去一样,目光犀利且凌厉。 这就是她一心喜欢的皇上,遇到问题只考虑他自己,自私自利,这次就算皇上发火把她打入冷宫,她也要骂醒他。 皇后把藏在袖中的拳头捏紧,一步一步逼近泰祥帝。 泰祥帝看着来势汹汹的皇后,竟然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皇上,您口口声声说姐姐是您的心上之人,可是您的行为却证明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您的心里只有自己,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第1062章 质问 皇后站定在泰祥帝面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泰祥帝的无耻行为。 泰祥帝没料到皇后敢这样对他,鼻子都气歪了,抬手指着皇后大骂道:“放肆,你居然敢这样跟朕说话,以为朕不敢重罚你吗?” 皇后似乎没听到他的怒骂,反而笑了。 重罚?再重的惩罚她都受过了,还能怎样? 泰祥帝看得一愣,这个女人是发疯了吗?居然不怕,还笑? 皇后其实长得很美,这么一笑,也颇有倾城之姿,此刻在泰祥帝的威压之下,反而衬得这笑显得更加的明媚。 “皇上,臣妾知道您敢罚,臣妾要求不高,恳请皇上能让臣妾把话说完,说完之后,您要怎么罚请便,臣妾绝无二话。” 这番话,皇后依然是笑着说完的。 泰祥帝生生被皇后的话噎住,他嘴角抽了又抽,愣是没有想出应对之语来,索性凶巴巴地朝皇后吼道:“那你就说,快些说,朕倒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浑话!” 他说完抬起脚,想踹小杌子,结果踹了个空,才想起那小杌子早就被他踹到墙角旮旯去了。 哼!泰祥帝转身往椅子走去,黑着脸坐下,等着听皇后说话。 皇后朝他福了一福,正色开讲:“皇上,臣妾的姐姐与先帝两情相悦,情深似海,这个事实一开始您就是知道的,您为甚么就不能正视,正确面对呢? 是,您被姐姐深深吸引,可这只是您的一厢情愿,与姐姐何干? 再说,先帝钟情姐姐在先,姐姐心悦先帝在前,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作为先帝最疼爱呵护的幼弟,您难道不能为了先帝做出一些让步吗?” 皇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向泰祥帝抛来,让他应接不暇,一张脸越来越臭,几近发怒的边缘。 “俗话说强摘的花不香,皇上自幼习学,也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在这件事上,您太糊涂了,臣妾更糊涂,当年知道这件事时,就不该包庇皇上,而应该拼力反对,把皇上从错误的道上拉会正路。” 泰祥帝没料到皇后说着说着开始自我检讨起来,立刻喝住了皇后:“少来对朕进行说教,朕用不着你来教导!” 皇后被他吼得顿了顿,才再度开口:“皇上,臣妾小时候最喜和姐姐一起玩耍,每天和姐姐几乎形影不离,姐姐曾戏言,臣妾就是她的“小尾巴”。 姐姐对臣妾很好,有好吃的先紧着臣妾,有好衣料先满足臣妾,得到好的小玩意也让给臣妾先玩,现在想来,臣妾算是个忘恩负义的歹人,没有第一时间向姐姐坦诚,反而欺瞒于她。 臣妾对不起姐姐,愧对姐姐。” 皇上不准她说他,那她便说自己吧。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泰祥帝前倾身子,手指抖着指向皇后厉声威胁,你要是胆敢把这事说出去,朕绝对饶不了你。 正沉浸在对姐姐愧疚中的皇后,猛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回答泰祥帝:“皇上,您若是再做对姐姐不利的事情,臣妾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得阻止您,就让世人来评评理,你该不该这样做!” “你好大的胆子,你要寻死朕不拦着你,难道你就不为珩儿考虑一下吗?” 对于皇后的决绝,泰祥帝感到有点害怕,这女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顺恭良的人吗?还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吗?他怎么感觉这皮囊里住的是另外一个人了呢?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皇后了,因为皇后一直以来对他言听计从,从不敢反抗他,可是今天,皇后摆明了要与他作对,情急之下,他便把三皇儿给拉了出来,试图让皇后冷静下来。 哪知不提珩儿还好,一提到珩儿,皇后就想到皇上不喜珩儿。 因为她撞破了皇上的心思,知道是皇上授意西戎王的人杀死姐姐的孩子,皇上觉得有把柄被她握住,而且他即位不久,内忧外困,皇位还没坐稳当,所以那段时间百般迁就她,换来她答应保守秘密。 她喜欢皇上,想着姐姐的孩子已经死了,便答应了皇上的央求。 彼时,皇上已经很少到她宫中来了,她贪心了,顺势要求皇上赐给她一个孩儿,后来才有了珩儿。 让她没想到的是,珩儿的到来似乎一直在提醒皇上,他是因为皇上的过错才出生的,所以皇上自然不待见珩儿。 每每看到珩儿孺慕父皇,渴盼父皇的喜欢时,她就很难过,都怪她,这大概就是她自作孽害了珩儿吧。 想到这里的皇后一下爆发了,珩儿何其无辜?就是为了珩儿,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拿出做母亲的样子来。 “母后,珩儿觉得一个人犯错不可怕,改了就好,可怕的是知错不改。”珩儿曾经说过的话在她脑中嗡嗡作响,皇后在心里对儿子说,母后知道了,母后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人。 “皇上,臣妾这么做就是在为珩儿考虑。珩儿是臣妾的宝贝儿子,姐姐被杀害的那个孩子难道不是姐姐的宝贝儿子?那是先帝的遗腹子,是先帝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可是我们怎么做的呢? 您这个皇叔为了得到他的母亲,嫌弃他多余要了他的命;臣妾这个姨母,为了自己的私利,选择沉默不替他伸冤。我们都是狠心之人、戴罪之人。” “胡说,你给朕闭嘴!”皇上震怒,声音陡然提高,皇后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 她却挺了挺胸膛,毫无惧色地反驳道:“臣妾是不是胡说,皇上心里明镜似的。 皇上,您对姐姐并非无情,但再有情都抵不上您自己的面子、贪心和利益,所以,您最爱的人只是您自己。” 泰祥帝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他腾地站起来,朝皇后冲过去,抬手甩了皇后一巴掌。 清脆的掌声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响亮。 这一巴掌力道很大,皇后的脸上瞬间就现出了指印,原本白皙的肤色被打红了一片,连一侧的头发都散落了几缕下来。 皇后被打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大约是撞得狠了,她嘴里痛呼了一声。 泰祥帝阴沉沉地扫了她一眼,恨恨道:“你记住,在朕面前,该说的话才能说,不该说的话最好给朕闭紧嘴巴。” 本应该狼狈不堪的皇后,站定后理了理头发,抬起头直面泰祥帝,清晰地回答他:“臣妾说的话都是该说的,就算皇上能令人来堵住臣妾的嘴,试问您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吗?” 此时,皇后的眼神异常坚定,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今天她就要说出逆耳忠言来。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的泰祥帝竟然呆住了,也没有采取进一步动作,愣在原地。 皇后抿了抿嘴,继续质问:“皇上,您怕天下人笑话,怕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您想过没有,这样做天下人就不笑话了吗?列祖列宗能原谅您吗?对得起先帝吗?这世上的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皇上,如果您真的喜欢姐姐,就应该看着她快快乐乐的活着,应该默默地守护她,帮助她,而不是胁迫她,更不该害了她的孩儿,现下还想取她的性命。 这么些年来,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第1063章 守卫 面对皇后一连串的质问,泰祥帝根本答不出来,脑中反复回旋着皇后说的那句话:如果您真的喜欢姐姐,就应该看着她快快乐乐的活着…… 自从皇兄死了以后,他就从来没有看到皇嫂笑过,以前皇嫂是最爱笑的。 皇嫂的笑颜就像盛开的桃李花,煞是好看,泰祥帝的眼前变幻着皇嫂以前的笑颜,重重叠叠,闪闪烁烁…… 突然画面一转,皇嫂愁云密布的脸、含悲带怯的脸、流着泪的脸,取代了先前的笑脸,一股脑儿地浮现在他面前。 泰祥帝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一颗心猛的揪紧,疼痛从心窝处蔓延开来,迅速散布到他的全身。 而他的喉咙就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出口气都困难。 泰祥帝勉强睁开眼,躬着身子晃悠悠地挪到了椅子前,就跟撑不住似的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泛起了青色。 “皇上,您怎么了?”皇后看到泰祥帝捂着胸口,瘫软在椅子上,忙跟了过来。 泰祥帝只觉得皇后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虚空中传来,他听不真切,接着眼前一黑,头向后仰,嘭的一声撞在了椅背上。 在意识彻底不清楚之前,他看到了皇后朝他扑了过来,满脸都是焦急之色,那一刻,他的心好像才从揪起的状态放松了一些,说到底,皇后还是关心他的。 泰祥帝想说话,可是连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就陷入彻底无知觉中去了。 “来人啊,皇上昏倒了。”皇后抱着泰祥帝的头,尖声叫了起来。 很快,潘公公和宫女、太监们全都涌了进来,殿内一团混乱。 此刻城墙上却是紧张中掺杂着和乐的景象。 因为三殿下的到来,城墙上的士兵们都铆足了劲与叛军展开了新一轮交战。 考虑到三皇子的安全,举廉爹原本是打算让他亮个相就下城墙的,可三皇子执意要与将士们多呆一段时间。 “王将军,吾不会打扰到您们的战斗,吾只是想陪你们一会儿。”三皇子言辞恳切,眼巴巴地看着举廉爹请求。詹建武也帮着三皇子说话,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紧随着三殿下,保证三殿下的安全。 举廉爹只得应允,又派了自己的两个亲兵一起护卫三皇子,才放心地投入到战斗中去。 城墙下,叛军人数太多,黑压压的一片,又开始向城墙发起不知是第几次的冲锋。 双方互相往对方阵地下箭雨,空中箭矢乱飞,破空的呼啸声,中箭的惨叫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加上死伤者的尸体、鲜血带来的视觉冲击,带给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三皇子极大的震撼。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三皇子看着城墙上奋起守卫的将士们,心中的崇敬油然而生,这些人都是东原的柱石。 他也看到了战争的残酷,来这里才一会儿工夫,叛军死伤惨重,但城墙上己方也不断有中箭的士兵死伤,三皇子看着他们被抬下城墙,追问詹将军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詹建武接过一个士兵扶着的伤兵,这个伤兵伤了腿,鲜血淋淋,要先送到随军大夫那里包扎一下。 三皇子也学着詹将军的样子,伸手扶住了伤兵的另一只胳膊。 被詹将军和三殿下一左一右搀扶着的伤兵,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此刻腿上的痛都消失了一般,伤兵咧着嘴笑了。 到了角楼前临时疗伤处,三皇子见有好些个大夫正在忙碌。 詹将军跟他解释,自守城战开始以来,随军大夫明显不够用,京城里的大夫们自发组织起来帮忙,在城墙上下设了多处疗伤点,伤兵都能得到妥善救治。 三皇子点点头:“大家做得很好,等战争结束吾必向父皇为大家请功。” “多谢三殿下美意,若有可能,请三殿下为战死的士兵家属请优厚抚恤。” 詹将军很是感动,顺势向三殿下为那些在守城战中捐躯的勇士们求了追赏。 “那是自然的,请詹将军放心。”三皇子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应了下来,他甚至在心里考虑要给这些人建一个英灵堂,让后世人永远铭记缅怀。 这时有个大夫替上一个伤兵上好了药,他面前空了,三皇子和詹将军便把伤兵扶了过去坐下。 那大夫头都没抬就开始给伤兵处理伤口,见受伤较重的伤兵一声不吭,心想这是个硬汉子,遂抬头看向伤兵。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咬牙忍痛的伤兵,却看到的是一个笑眯眯的脸,伤兵似乎感觉不到疼,大夫有点奇怪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伤兵腿上的血渍还在往外冒,他都以为这血是旁人的呢,因为这个伤兵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的人哪。 不过治伤是首要的,他按下心中的疑惑,麻利地帮伤兵处理好伤口,上药包扎好,全程伤兵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做完之后,他再抬头看时,才发现扶着伤兵过来的两个人竟是詹将军和三殿下,难怪伤兵一直在笑。 原来如此,大夫总算明白了刚才那个伤兵的表现,若是他,他也会这么笑,这么勇敢的。 于是欲起身见礼,被詹将军按住了他的肩头:“大夫不必多礼,您继续忙,我和三殿下把人先扶下去。” 三皇子也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大夫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大声应了是,就忙着去招呼和治疗下一个伤兵去了。 詹将军和三皇子两人扶着伤兵下城墙,一路过去,三皇子观察发现城墙上的弓箭手身边的箭袋里的箭都不多了,少年人拧紧了眉头,转头问詹将军是不是箭矢快告罄了? “三殿下明察,箭矢确已经快用完了。”詹建武点头承认。 那接下来用什么?石头吗? “王将军已经安排下去,接下来将士们先用滚石、再泼油、最后只能浇沸水了。 不过,王将军派去边城送信的信兵传回了信息,虎威将军带着援军就快到了,叛军猖狂不了几天了。”詹建武信心满满地说。 镇定自若的王将军、勇敢顽强的守城将士们、威名赫赫的虎威将军给了他这么说的底气。 三皇子被詹将军的情绪感染,原本略显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白玉似的脸膛因为涌上的热血而涨红了。 三人走到登墙道上,有百姓奔来接应伤兵,詹将军和三皇子便放心的把伤兵交给他们,重新转回城墙上。 “詹将军,吾能做点什么?请给吾分配任务吧!”少年皇子再也不愿意等闲旁观,跃跃欲试起来,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也想撸起袖子,投入到守城中大干一番。 詹建武没想到三殿下主动请缨,忙拱手作答:“三殿下能来看望将士们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做甚么了。” 三皇子跟着回礼,很认真地说:“詹将军,吾知道自己在守城战中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吾很想尽一份心力,还请詹将军成全。” 言辞恳切的三殿下一双眼睛饱含着希冀看着他,让詹建武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往王将军那边看了看,对三皇子说要这事要请示一下王将军才行,毕竟王将军是守城军的最高指挥。 三皇子点头表示理解,詹建武便派了王将军的一个亲卫去禀报。 第1064章 坚守 举廉爹听了亲卫的禀报,沉着脸说不行,现在战斗越来越激烈,流矢无眼,万一伤到了三皇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将军,求你给吾一个机会。尔等都在为东原尽力,吾身为皇子也应该为东原尽一份力。”估摸着王将军不会同意,三皇子索性亲自前来相求。 看着少年皇子稚嫩脸庞流露出来的真诚,本就对他有担当而在心里盛赞过他的举廉爹,也跟詹建武一样,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比起根本不来看望将士们的他那个皇上老爹,三殿下可以说是完胜了。 举廉爹在心里鄙视了昏君一下,对着三殿下施了一礼。 三皇子连忙还礼,又催促了一句。 举廉爹便给他派了个相对安全的活计,让他去帮着搬运石头到城墙上来备战。 三皇子得了令,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拽着詹建武的胳膊请他带自己去搬运石头。 被拉着袖子的詹建武心里乐开了花,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被皇子这么拉着呢。于是忙跟举廉爹示意要带三皇子下去,举廉爹笑着说去吧,你可得好生护着三殿下。 等三皇子和詹建武两人离开之后,举廉爹继续投入到战斗中。 “将军,三皇子真是不错哩。”举廉爹身旁的一个弓箭手射出手中的利箭,看着那箭直中一个叛军的面门,高兴地叫了一声,然后转头对举廉爹说。 刚才这个士兵就站在三皇子的旁边,听到三皇子和将军的对话,心中感动,射出的箭也有如神助。 举廉爹还未说话,他的五徒儿把箭搭上弓后接了一句话:“师父,您真了不起,三皇子都听您的安排。” “就你话多,赶紧瞄准,争取做到箭无虚发。”举廉爹嗔怪道。 老五大声道:“师父您放心,徒儿至今为止,还没有一支箭是放空的。” “你这家伙!又想找师父多要箭矢。”举廉爹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捆箭解开,都放到了老五身边的箭袋里:“不过师父还是要说你一句,干得漂亮,没有给为师丢脸。” 老五憨憨笑着谢过师父,拿了一支搭到被拉紧成弯月的弓上,瞄准目标。 这次守城战,举廉爹的徒弟们全部上阵参战,个顶个的都是好手。 其中以老五为首的几个徒弟射箭水平很高,和守城军中的弓箭手一道,组成了弓箭队,虽然人数上不及叛军的弓箭手,但是准头上远超敌方水平,所以一直都掌握着主动。 唯一不足的是城里的箭矢就快用完了,接下来只能以滚石等对付了,效果比起弓箭来就逊色多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举廉爹甩了甩脑袋,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等二哥的精锐之师到了一切就解决了。 带着队伍往京城赶的云霞爹,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喃喃自语道:“一定是三弟在盼着我们快些到吧。”于是传令加快行军速度。 苇杭和云霞快马加鞭跑在前军中,两人的骑术都很不错,一点都没有连日奔波的疲累之色。 离京城越近,举廉的担心也多了起来。 叛军围城,父亲大人一力扛起了指挥守军作战的重担,他手下的兵马并不多,面对数倍于守军的叛军,又坚持了这么多天,情况如何了?父亲大人有没有受伤?这些问题走马灯似的在他脑袋里打着转。 关心则乱,举廉越想越着急,遂追上苇杭和云霞,把自己的担心一股脑儿跟他们说了。 苇杭和云霞在他左右两边骑行,一人一句说了好些劝慰他的话,总算让举廉把悬着的心放到了实处。 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京城城墙又高又牢固,想要攻破没那么容易;父亲大人也确实是有本事的,实战经验丰富,定然能把京城坚守住的。 放下心来,举廉也有闲心跟苇杭和云霞说笑了。 又行了一段,云霞爹下令就地休息片刻,三人便找了个土坡坐了下来。 马儿交由亲卫去喂料了,他们也赶紧揉捏了下腿脚,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腿都酸麻了。 然后大家就着炊事兵烧好的热水吃了点干粮,云霞把自己的干粮分了一半给苇杭,理由是苇杭的饭量大。 苇杭幸福地接过来,吃得心满意足,宛若进嘴的是天下最好吃的珍馐。 举廉悄悄弯了弯唇,不就是半块大饼吗,苇杭竟然吃得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再看云霞,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苇杭吃饼子,那脸上的笑容也没停过。 两个人郎才女貌,看着十分登对,十分般配,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的好师妹,他对他们是满心的祝福。 不过,此时他已经知道苇杭就是明光,看着这样的情景,脑子里就闪出了一个好玩的念头:小师妹啊,小师妹,每次都是你打趣我和瑶华,这次是不是也该我来打趣打趣你们俩了? 打定主意的举廉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说:“苇杭,你应该早些告诉为兄你就是明光的。” 苇杭咽下口中细细咀嚼,已经嚼得很烂又舍不得下咽的饼子,一本正经的向举廉道歉:“举廉兄对不起,不能尽早告诉兄长实情,是愚弟的不是。” 他坦城的直接道歉倒让举廉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摆着手道:“无妨,愚兄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旁边的云霞听举廉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便盯着举廉看了看,只一眼,她就发现举廉笑容里的促狭。 看来十五兄是想引着这个由头来打趣她和苇杭。 于是马上插话:“十五兄,这事可不能怪苇杭,他就连我都瞒着呢。但是他瞒着我们的动机是好的,是不想让我们陷入担心中。” 举廉见云霞一副维护苇杭的模样,更坚定了要打趣的心。 遂笑道:“小师妹,我可没有怪苇杭的意思,只是我和瑶华不知道他就是明光,还一直在为明光担心呢。” “担心什么?”苇杭总算彻底吃完了,拍了拍手好奇问。 “当然是担心小师妹喜欢上苇杭,就不喜欢明光了呗。明光不在小师妹身边,然后小师妹被你近水露台先得月了,那明光可就太可怜了,所以为这事我很是着急了一阵,还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帮明光一把哪。” 举廉的话让苇杭脸一下就涨红了。 嘿嘿嘿,这次总算打趣到了,举廉马上看向云霞,却没有看到他设想中云霞的大红脸。 云霞淡定自如地起了另一个话题:“十五兄,您的意思就是想替明光当媒人吧?啧啧,真想不到我十五兄还有这个喜好。”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轻飘飘地从云霞嘴里说出来,却立刻让举廉的脸红过了苇杭。 做媒甚么的是媒婆的事,他一个正经读书儿郎当什么媒人,传出去那还得了。 最后,云霞三下五除二转变时局,还用替举廉保密这个要求换来他的承诺,以后不敢乱打趣她和苇杭。 这当儿,云霞爹的命令又下来了,队伍继续赶路。 得胜者云霞昂着头走在前头,率先上了马,苇杭崇拜地跟在她身后上了马,心里对举廉兄生出同情来,云霞这般机敏伶俐,敢惹她铁定讨不到好处的。 走在最后的举廉则摸了摸鼻子,小师妹伶牙俐齿太厉害了,他想打趣她结果反被打趣了,唉,认了吧,谁叫自己说不过小师妹呢,以后定要管住自己这张嘴,坚守今天的承诺。 三人并驾齐驱,这回举廉自觉走到了最右边。 队伍行到京城与道郡的交界处,沈维白带着几个亲兵骑着马赶了上来,径直往道郡飞驰而去。 显然是先行去跟深秋风汇报的。 第1065章 死守 三人并驾齐驱,这回举廉自觉走到了最右边,他觉得横插在云霞和苇杭中间不太自在,好像隔开了他们两个,自己便有罪过似的。 见举廉兄这么识趣,苇杭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还是自个的媳妇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举廉兄说得开不了口,以后恐怕再也不敢打趣他和云霞了吧,哈哈! 队伍行到京城与道郡的交界处,沈维白带着几个亲兵骑着马赶了上来,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后就作别,径直往道郡飞驰而去。 沈维白是先行去跟深秋风汇报的。 也对,沈秋风是该知道真相了,只是知道真相后这人会怎么做? 这时,举廉的上司派人来找举廉过去,举廉离开了,云霞和苇杭又得到了一段独处的时光。 两人放慢了骑行速度,走在前军和中军之间,前后没有人,倒是适合说话,便就沈秋风的事情畅所欲言起来。 “苇杭,我们来猜猜沈秋风知道事实真相会怎么做?”云霞率先提议。 苇杭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事情还真不好说。 沈秋风现在明显是打着赶昏君下台的旗号,暗地里为他死去的幼子报仇,如果得知真相,对皇叔的恨意会有增无减,索性更加变本加厉的叛变是很有可能的。 听了苇杭的回答,云霞点了点头,沈秋风已经反叛,破罐破摔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不过我们告诉沈维白实情也只是不希望与他歪缠耽误了时间而已,收拾沈秋风的叛军还是有把握的。”云霞拉了拉缰绳,马儿的速度略快了些。 苇杭一夹马腹追了上来:“说得对,沈秋风不会有好下场的。” “苇杭,若是沈秋风曾经参与过害你的父皇,你想怎么处置他?”云霞紧了紧缰绳,把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侧头问苇杭。 苇杭抿了抿嘴唇,紧紧地咬住了牙齿。 这个问题他也设想过多次,毕竟沈秋风与西戎王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再加上沈秋风认定其幼子是父皇害死的,所以沈秋风绝对有害死父皇的动机,同西戎王共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就连皇叔在这件事上都可能脱不了干系! 苇杭闷声闷气地回答:“那就亲自砍下他的头为父皇报仇。” 纵使他苇杭一心与人为善,但在这件事上他绝不让步,绝不会轻饶杀害他亲人的刽子手。 他还要找到害了萧家兄长、廖叔叔等人的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 见苇杭的情绪陷入低落悲伤中,云霞忙转开话题:“苇杭,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个预感,总觉得不用你出手,沈秋风便会被老天爷给收了。” 苇杭转过头来:“云霞的预感一贯很准,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这么说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出手惩罚沈秋风了?” “对啊,俗话不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作死的沈秋风大限该到了。”云霞说完,朝苇杭一笑。 因了云霞的话,苇杭的情绪随之好转,回了云霞一个浅浅的笑。 两人又就沈维玄和沈维白两人会怎么做展开讨论,商量了下相应的应对之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队伍行了半日,京城已经很近了,云霞爹命令队伍暂时原地待命,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探查叛军围城情况,为剿灭叛军做足准备。 京城城墙上,举廉爹用力扔出一块大石头,石头把正攀爬城墙的一串叛军给砸了下去,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但是举廉爹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因为密密麻麻的叛军正在往城墙上爬。 自打他们的箭矢彻底用完之后,叛军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仗着他们人多,一轮一轮地发起攻击。 最令人担心的是叛军手里还有箭,他们时不时的放一阵箭,或者来个冷箭,城墙上的士兵中箭的不少,还牺牲了十数个,其中就包括刚才还活鲜鲜跟他说笑的五徒弟。 五徒弟被抬下城墙时,举廉爹的心就跟被剜掉了一大块一般痛,他生生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却一点都不感到疼。 送走了死难士兵们的遗体,举廉爹传令将士们等叛军开始攀爬城墙时再反击,这样方能减少被流箭射中的伤亡率。 后来叛军确实是不放流箭了,因为他们像蝗虫一般涌到了城墙下,开始爬墙攻城。 举廉爹带着城墙上的士兵们拼尽了力,轻伤的不下火线,就是有些伤势不轻的都还在坚持,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总算是勉强压制住了叛军。 不过举廉爹很清楚,再这么继续下去情况就不妙了。 因为他们的石头也不多了,城墙下虽然架起了柴堆,烧起了水,但是把沸水运上来耗时耗力不说,还很容易误伤城墙上奔忙的士兵们。 “将军,那边爬上来几个叛军,被兄弟们给砍死了,您看尸体怎么处理?”一个小将飞奔过来报告。 这是第一次突破他们的防线爬上了城墙的叛军,所以小将不敢擅自做主,跑来请示将军。 举廉爹看看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石头筐子,对小将说走,过去看看。 边说边转身,迈开步子先走了,小将应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匆匆奔走的举廉爹神情紧张,叛军既然已经爬上墙了,接下来的仗就更难打了。 到了那个地方一看,几个叛军的尸体叠在地上,血污把他们身下的地都染红了。举廉爹探头看了看下面,叛军的攻城梯架起了不少。 将士们在往下扔石头,各个筐子里的石头也所剩不多了。 举廉爹示意小将和他一起抬起地上的一具叛军尸体,本来这些尸体是不该这样处理的,即便这些人是叛军,毕竟已经死去了,所以会留个全尸等战后掩埋的,但现在没有法子了,举廉爹只能把他们拿来对付叛军。 小将顿时明白了将军的用意,和举廉爹一道抬着一具尸体对准一个攻城梯扔了下去,尸体砸在正往上爬的叛军头上,把那个叛军直接砸懵了,仰脸倒下去,顺带着把他下面的好几个往上爬的叛军给秃噜到了地上。 梯子前站着的还没开始爬的叛军看到从天而降的尸体,吓得炸开了,引起了一阵混乱。 很快,另外一个攻城梯也被砸倒,举廉爹指挥着将士们用这几具叛军尸体,顷刻间就解决了好几处叛军好不容易架设起来的攻城梯。 “以后严防死守攻上城墙来的叛军,杀掉之后尸体就这么用。”云霞爹沉声下令,将士们大声说好。 见这边危机暂解,举廉爹便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石头已经用完了,刚才负责射箭的弓箭手们已经开始往下浇沸水,举廉爹也加入其中,中间被烫了很多次。 不过他觉得比起旁边的三个弓箭手,他这不能算受伤。 那三人因为沸水烫伤了手,手背上的水泡磨破了之后,血肉模糊,依然咬着牙在坚持往下浇水,城墙下的惨叫声中,他们也痛苦地甩手缓解自己的痛。 举廉爹叹口气,这就是用沸水的弊端,没办法,现在只有沸水可用了。 桶里的沸水就快用光了,他索性端起水桶往下倾倒,被沸水一淋,下面的叛军鬼哭狼嚎叫得好不凄厉。 举廉爹把桶扔下,举起被烫得红通通的手在嘴边吹了吹,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第1066章 解惑 “再运沸水来。”举廉爹大声喊道,有士兵即刻应了要去传令。 “泽宁兄,先别忙运沸水了,先运石头。”詹建武和一个汉子抬着一个筐子,远远大声应道。 运石头?举廉爹不解其意,莫非詹建武又找了几筐石头来?面对这么多叛军,几筐石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这当儿,詹建武和汉子已经迅速来到了他身边,把满满一大筐石头放到了举廉爹身边。 举廉爹旁边的士兵立刻欢呼起来,有石头了,对付叛军就多了几分底气。 举廉爹好奇问詹建武道:“贤弟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石头?” 詹建武掩饰不住的开心,眉飞色舞地回答:“是三殿下的功劳,三殿下说石头管够,马上就陆续运上来了。” 三殿下从哪里弄来的石头?举廉爹又惊又喜。 “泽宁兄,三殿下命人把他外祖家赠给他的一座别院给拆了,拆下来的石头和滚木正源源不断地运过来,我先下去指挥着往城墙上搬。”詹建武说完,提起先前装石头的空筐子,催着和他一起抬石头的赶紧下城墙去再运石头上来。 举廉爹楞了一息,马上传令几个士兵也下去帮忙搬运。 很快,浩浩荡荡的运石头队伍穿梭于城墙上下,有士兵,有三殿下的手下,有自发前来的老百姓,他们很快就为守城将士们准备好了充足的石弹。 这些石弹被将士们投掷下去,打得爬墙的叛军吱哇乱叫,死伤无数。 将士们一举夺回了控制权,以碾压的姿态打得叛军丢盔弃甲,如退潮一般逃回去了。 举廉爹总算松了一口气,城墙上的危机暂时解决了。 他拉着詹建武问,三殿下呢? 三殿下今天立了大功,他要当面向三殿下致谢。 詹建武端着热汤碗喝了一口,满足地砸吧了下嘴,才回答了举廉爹的问题:“三殿下刚安排好人拆别院,就被请回宫去了,估计皇上有急事吧。” 皇上有急事?会不会是不喜三殿下拆了房子,要训斥三殿下?举廉爹不禁担心起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是三殿下外祖家赠给三殿下的别院,三殿下是有绝对的处置权的,就连皇上也没资格管,谁叫他对三殿下一点都不好,逼得三殿下的外祖家都看不过去,才将自家的别院以祝贺三殿下生辰的名义送给三殿下的。 要说也该皇上不好意思,对自个的嫡子吝啬至极,偏心惠妃之子,简直是本末倒置,不可理喻。看看,现在不是就引来了叛军之祸?还有西戎王虎视眈眈,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来哩。 举廉爹在心里愤愤然,又把皇上鄙视了一番。 且说沈维白几人快马加鞭赶回了道郡,沈维白没有等马停稳,就翻身跳了下去,冲进了沈秋风设在道郡郡衙中的大本营内。 沈秋风乍然见到孙子,皱纹密布的脸都笑开成了一朵菊花,一把抓住了沈维白的胳膊,欢喜地打量起来。 反叛不到半月,沈秋风已经变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看着精神萎靡。毕竟是揭竿而起想夺皇权,担惊受怕是不可少的,沈秋风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想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样的重压下能好才怪。 他现在最仰仗的便是这个孙子了,笃定这个孙子一定能帮沈氏站到巅峰上去的。瞧瞧,维白出师就大捷了不是。 “祖父没有看错维白,这么快就得胜凯旋了。”沈秋风激动得眼泪花都快滚出来了。 沈维白从沈秋风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搀住了祖父,接下来他要跟祖父讲从云霞爹那里听来的消息,他怕祖父承受不住,所以要把祖父安顿好后才能讲。 “祖父,孙儿扶您坐下,容孙儿慢慢跟您讲清楚,好不好?”沈维白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嘶哑和疲惫。 沈秋风反应过来:“对对,我的好孙儿辛苦了,来人,快给少宗主上茶来,还有,给少宗主拿他最喜欢吃的点心来。” 有利应声进来,给沈维白请安之后就要退下去张罗,沈维白叫住了他,让他只上茶来就行。 等有利端茶来的功夫,沈维白和祖父寒暄了两句,便把话题直接说到和李勇钦遭遇上面去了。 沈秋风浑浊的老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急巴巴地问埋伏战的收获,心里为自己的老谋深算很是得意,他就料定李勇钦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救驾,所以让维白带着人阻击李勇钦。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派了维玄带着西戎北凉人在维白之后再次阻击,这样妥当的安排,一定会让李勇钦插翅难飞,束手就擒的。 现在看来一层阻击就起了作用了啊,李勇钦也不过尔尔。 沈维白正要转了话题说正事,有利端着茶进来了,给沈维白奉上后,便退到角落里站定。 “我想和祖父单独说会话。”沈维白直接把有利轰出了房间,吩咐有利在门口把守,任何人没有经过他允许都不能放进来。 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并上了门栓。 等他走回祖父身边重新坐下时,沈秋风已经醒过味来了:“维白,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维白凝重地点点头:“是的,不过祖父要先答应孙儿,不管听到什么先别激动,保重您的身体是首要的。” 他这么一说,沈秋风顿时坐直了身子,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维白,祖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些许小事都惊不住祖父的。” 话说回来,他现在都敢与皇上抢龙椅了,只要不是宣布他起事已经失败,其他还有什么事能为难住他? “那孙儿就说了。”沈维白站起来,朝沈秋风施了一礼:“祖父,害死叔叔的凶手不是先帝,而是当今皇上。” 这话如一声惊雷震得沈秋风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眼珠子转动着在沈维白身上来回扫了好几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维白,你,你从哪里探知的?” “祖父,叔叔抬回家时手上握着一块玉佩,您一直带在身边的对吧?”沈维白没有回答祖父的提问,反而追问起了那块玉佩的事情。 沈秋风恍惚了一息,抖着手在怀里摸索出起来。 那块玉佩是他小儿子被害的证据,他一直揣在身上,以前是要提醒自己时时刻刻记住为小儿子报仇雪恨,后来仇人死在了西戎边城,他已经揣习惯了,所以还是带在身上,就当是小儿子给的一个念想,那孩子走的时候可是紧紧捏着这块玉佩的。 现在孙子要看,他自然没有意见,所以很快便把摸到的玉佩递给了沈维白。 沈维白拿到玉佩对着光线看了看,便唤了有利进来,让他拿火齐来。 有利看向老太爷,见老太爷朝他点了点头,才敢转身出去拿去了。 火齐可是老太爷的宝贝,是用透明的宝石磨成的,是老太爷看舆图用的,精贵着呢!一般人老太爷连摸都不让摸的。有利到书房捧出装着火齐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返回来。 “维白,你跟祖父说说,要火齐来干甚么?”等有利走了,沈秋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沈维白指了指手中的玉佩对祖父说,他要火齐来是看这块玉佩用,因为这块玉佩上就有杀害叔叔的凶手之信息。 第1067章 解围 沈秋风呆住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珠全都定住了,直直地盯着沈维白,似乎完全没明白沈维白的意思。 沈维白拿起火齐对准玉佩开始仔细查看,抿着嘴,神色认真且严肃。 过了一会儿,沈秋风的眼珠才转动起来,他忍不住低声喃喃:过去这么多年了,这玉佩上能看出什么呢?声音又轻又小,如蚊蚋叫,沈维白并没有听见,还专注在玉佩上。 沈秋风很快住了嘴,他动都不敢动,身子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就怕动了影响孙子检查玉佩。 沈维白先看正面,却没有什么发现,玉佩正面色泽澄澈纯正,一水的绿色,宛若一汪碧泉,很是养眼。 他承认,这是块极品好玉佩,估计先帝也是怕雕刻字体对玉佩正面整体有影响,所以便没有在正面进行刻字。 于是沈维白把玉佩翻了过来,用火齐再照着看背面,只一瞬的时间,沈维白的眼睛就睁大了。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赠字,玉佩上确实如云霞爹所说,是微雕刻了字的。 他赶紧把火齐往下挪,果然赠字下面便是天佑福七享平安七个字,这一行字比赠字还要略大一些,但若是没有火齐的帮忙,凭眼睛却是看不见的。 再往下看,最后一行正是先帝的名讳,还有日期。 沈维白死死地盯着日期看了两遍,又迅速在心里进行了推算,赠送的日期是在他叔叔死前一个月,那天正是当今皇上的寿诞日。 云霞爹没有说谎,这块玉佩当时已经属于当今皇上了。 所以,真正害死叔叔的人不是先帝,而是当今皇上。 沈维白垂下拿着火齐的手,愣怔了几息,才站了起来,郑重给沈秋风施了一礼开口道:“禀祖父,李勇钦告诉孙儿,叔叔去世时捏在手里的玉佩不是先帝的,是昏君的。刚才孙儿…” “怎么可能?”沈秋风大惊失色打断了沈维白的话,愤愤道:“李勇钦在撒谎,他和先帝情同手足,定是乱说帮先帝脱罪。先帝亲口承认是他害死了你叔叔,怎么可能有假?” 因为说话说得很急,沈秋风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使劲咳嗽起来。 “祖父,您别急,身子要紧。”沈维白忙冲到他身后,抬手帮他顺背。 折腾了好半天,沈秋风才止住了咳嗽,沈维白又唤有利送了茶进来,让沈秋风喝了两口,等沈秋风缓过劲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祖父,这块玉佩原本是属于先帝,但他把玉佩当做生日贺礼转赠给了昏君,还别出心裁的在玉佩上微雕刻了祝福语。 李勇钦告诉孙儿祝福语的内容,刚才孙儿用火齐已经看清楚了,祖父您要不要看看?” 沈秋风抓住沈维白的手,让他赶紧拿给自己看。 但他老眼昏花,只勉强看到有字,内容却是看不清楚,急着让沈维白念给他听。 沈维白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听完以后,沈秋风颓然往后仰去,头向椅背上磕去,好在沈维白身手敏捷,抢先扶住了沈秋风的头。 “祖父,您怎么了?”看着倒在他臂弯中,脸色惨白的祖父,沈维白也吓得不行。 沈秋风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看向沈维白,刚要张口说话,一阵昏眩袭来,沈秋风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祖父昏过去了。”沈维白一边掐着沈秋风的人中,一边慌乱大叫。 离京城不远的边城军原地待命,等将军派出去侦查的士兵回来。 侦查兵们探到了情况后一刻都没有耽搁便迅速返回,把叛军围城的布防、人数、所处位置等具体信息摸得一清二楚,一股脑儿都向云霞爹进行了汇报。 云霞爹很满意,夸奖了侦查兵们,然后让他们去稍事休息,他则转身大喊来人。 将军一声令下,亲兵们迅速围了过来听他的吩咐。 “去把将官们都召集到这里来。”云霞爹点了几个亲兵让他们赶紧去办,几人应了便跑去请人去了。 云霞爹又命令一个亲兵去把萧公子和大小姐找来。 等大家到齐后,便一起商定了行动计划,各将官领了命令,然后才集合队伍往京城奔去。 路上,云霞对苇杭说,叛军如此差劲,我们速战速决,尽快解围,然后进攻沈秋风在道郡的大营。 “对,沈秋风先抓起来以后再问罪,京城危局平定后,就该集中精力对付西戎王了。”苇杭说完,拍马向前冲去。 云霞扬唇一笑,一夹马腹,跟着追了上去。 此刻京城城墙上下,战役还在激烈进行着。 因为有了三皇子及时送来的石头,守城军又让叛军吃了好一阵石头雨。 叛军架起的梯子被迫撤回了一大半,死伤者不少,城墙下的地面和散落的石头都被血给染出斑斑驳驳的红。 伤兵的惨叫声充斥于耳,让守军们更加振奋,仗打得也更加英勇。 很快叛军就顶不住了,他们被打得惨不忍睹。叛军首领不得不下令又一次撤退。 得到逃命指令的叛军立刻屁滚尿流地退回到石头砸不到的安全地方去了,他们急需去舔舔伤口,找回被吓飞的魂。 叛军首领看着自己的兵将如乌合之众,溃不成军,不免气急败坏。 明明他手下的兵士人数倍于守城军,结果围了这么久的城,愣是攻不下来。他都快愁死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向沈老交代? 领兵围城之前,他还拍着胸膛跟沈老保证过,尽快攻入京城。现在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说大话,搞得这会儿骑虎难下。 叛军首领的视线投到高高的城墙上,见城墙上的将士严阵以待,俨然一副绝对不许他们入侵的姿态,脸色更加难看,面上的愁云聚得更浓了。 他很清楚,现在最可怕的是这样打下去,他的人会越来越少,优势丧失,对方再来了援兵的话,他会死得很惨。 趁叛军败退之时,举廉爹组织士兵向叛军喊话,让他们认清形势,及早收手。现在迷途知返,天恩浩荡会不责罚,但是执意一条道走到黑,不会有好下场。 士兵们声音洪亮,齐声大喊了好几遍,确保城墙下的叛军都能听到。 果然士兵们喊话不久,叛军那边有了动静,许是有叛军心生怯意,想临阵脱逃,但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叛军首领亲自上阵,甩鞭子抽打那几个被抓回来的兵士,一边打一边斥骂。他已然成了惊弓之鸟,所以生怕手下的兵士乱起来,那样他会更快落入万劫不复之中。 所以他打得很狠,想警示其他兵士,莫要再想逃跑,必须给他往前冲。 叛军兵士们全都不敢作声,看着首领抽打自己的战友,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痛喊,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表面上他们顺服了,可是内心却并没有服气,是,沈家老太爷告诉他们,昏君要立西戎王的外孙为太子,昏君杀了先帝,昏君作恶多端……要带领他们把昏君赶下台,出征就给每人十两银子,并允诺事成之后还有更大更多的赏赐。 他们见反叛昏君的人特别多,京城也被团团围住,城里只有为数不多的禁卫军,觉得这场仗的胜利一定是他们的,所以欣然倒戈,成了反叛昏君中的一员。 但现在他们发现跟先前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莫说打赢得赏赐,能否保住各自的小命都是问题。 第1068章 解决 休整了一会之后,叛军们又被呵斥催促着开始攻城。 这一次进攻比之先前的进攻显得更加疲软,叛军兵士们都无精打采,组织起来的进攻根本就没有什么效果,很快败退。 叛军首领气得跳脚,这样下去不行啊,得想办法把涣散的军心给整顿起来。 他揪着胡子想了想,唤了两个亲信来下命令,让两个亲信去抓几个不出力的兵士来,他亲自上阵,一阵暴打加威胁,甚至杀了一个想反抗的兵士,总算吓唬住了其他兵士。 叛军们在首领的淫威下,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进攻。 他们如潮水般涌上来,举廉爹一声令下,三殿下送来的砖石就开始往叛军身上招呼。 砖石雨下得很有气势,中间还掺杂了一些滚水,给叛军们来个落石流水,又砸又浇的,打得他们哀嚎连连,惨不忍睹,又一次溃败退下。 “将军,三殿下运来的砖石也不多了。”两个士兵抬着一大筐石头过来,一边把石头筐放到地上,一边向举廉爹汇报砖石的最新存量。 举廉爹想了想,喊了亲兵过来跟他交代了几句,亲兵应声离开,下了城墙。 在城墙下找了数十个壮汉,又征用了几辆板车,亲兵带着一行人去三殿下的别院把拆下来的滚木也给运了过来。 叛军见砖石掉落得渐渐稀了,知道守城军的石弹快没了,胆子又大了起来,一窝蜂涌上来开始架梯子爬墙。 自然又遇到了滚水伺候,被烫得发疯般狂叫的,掉下梯子摔伤的很多,因此丧命的也不在少数。 满以为这次可能得逞的叛军,兴冲冲来,灰溜溜退去。 短暂消停后,叛军首领又组织起两次次进攻,但都被砖石雨给打退回去。 抵挡住叛军这两次进攻后,城墙上的砖石基本用完了。 叛军再进攻,城墙上守军已无砖石可用,对付叛军全靠沸水在支撑。 沸水终归不如扔石头方便,叛军人潮袭来之后,架在城墙上的梯子中有几个梯子上的叛军得了手,纷纷爬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守军立刻把他们围住,一番艰难的厮杀之后,才把这些叛军给拿下了。 举廉爹用力投下最后一块砖头,砸下了一个叛军,那叛军掉下去时又带下去一个跟在他后面爬梯的叛军,这块不大的砖石算是一石二鸟,物超所值了。 旁边的士兵接着浇下沸水,把底下扶着梯子的叛军给吓跑了,梯子也轰然倒了下去。 举廉爹啐了一口,拍了拍手笑了。 这次用完砖石的心情与他上次投下最后一块石头截然不同,三殿下拆别院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也为他们歼灭更多的叛军立下了汗马功劳。 另外三殿下此举还跟举廉爹提供了一条思路,他已经想好了,等滚木运上来,他就吩咐亲兵带几个士兵,再找好些老百姓,一起去把他的将军府给拆了。 举廉爹挺直胸膛,再次咧开了嘴,呵呵,他就不信还治不了这些叛军。 正思忖间,滚木运上来了。举廉爹立刻挥手让大家继续投入战斗中,自己则把亲兵招过来跟他下了命令。 “将军,真的要拆您的将军府吗?”亲兵听了犹豫地反问了一句。 将军府是先帝赏赐给将军的,若是拆了,以后将军心里会不好受的。 “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连三殿下都拆了自己的别院哪。你们快去快回,要多找些人,人越多拆得越快!”举廉爹态度坚决地回答。 亲兵便不再耽搁了,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执行将军的命令,所以立刻点了几个兵士,飞奔下城墙。 到了城墙下,他对在城墙下帮忙的老百姓讲了王将军的命令,请他们协助自己。 老百姓们听完亲兵的话,都交口称赞王将军,在危难时刻显出英雄本色指挥大家坚守京城,现在还舍弃自己的将军府来抵挡叛军,这是一等一的好汉啊。 三殿下也是好汉,有三殿下、王将军这些人,京城绝对不会被叛军攻破。 老百姓们群情激昂,全都对胜利充满了憧憬,相信他们一定能赢了叛军。 一个壮实的汉子突然振臂高呼:“不拆将军府,拆俺们家的房子。” 很快有许多人回应,一时之间,大家都纷纷要求去拆他们家的房子,把举廉爹的亲兵两个胳膊都拉长了。 最后亲兵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拉扯,但又被一个黑脸汉子直接给拽住了,他要求亲兵带人去拆他家的房子,理由是他家离城墙最近。 黑脸汉子的邻居也站出来,帮黑脸汉子说话,顺便推销自家的房子。 亲兵见此情况,又觉黑脸汉子家近,便于运送,便对黑脸汉子说:“壮士请放手,那就拆你的房子,等战争结束,我请将军为你申请赔偿,再替你重修房子。” “好好,那就请将官随小的来。”黑脸汉子转身就开始往自家领人,身后老百姓涌涌前去帮忙。 再说城墙上,滚木加滚水雨的效果不比砖石雨的差,照样打得叛军哭爹喊娘,逼退了他们两次气势汹汹的进攻。 但滚木数量少,很快就所剩无几了。 叛军首领见城墙上的滚木也扔得稀了,就像看到荤腥又发现主人不在的猫一样,眼睛都发绿了。 他指着城墙方向得意地叫嚣,他们快没有滚木了,这下只能束手就擒了,快,传我的命令,开始又一次冲锋。 很快叛军首领的命令被传了下去,兵士们被驱赶着又一次往城墙冲去。 石头还没有运来,叛军抓住了这个空档,虽然有沸水应对,但有数十个叛军还是突破了防线,爬上了城墙,与守城军展开了自围城以来最大规模的近身交战。 因为陆续又有叛军上城墙加入战斗,叛军的数量越来越多,守城军应付起来也就越来越吃力。 等好不容易把上城墙来的叛军降服,举廉爹得空清理了下守军,发现己方伤亡也不小。 他看了看城墙下还黑压压一大片的叛军,向城堞上重重擂了一拳,叛军太多,打了一批又上来一批,源源不断,接下来的硬仗因守军人太少,打起来更加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二哥到哪里了?举廉爹往西边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 想来沈秋风会想尽办法阻止二哥带着队伍进京的,二哥一路上也不容易。还有,二哥带来的人也不会太多,毕竟边城还要留一半的防守力量,以预防西戎兵的异动。 所以就算是他和二哥里应外合包抄叛军,估计这仗也会打好些功夫才能结束。他必须再多灭一些叛军才行,那样二哥来了,压力也会减少一些。 打起精神来,举廉爹在心中为自己鼓劲,然后转身快速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 其间他调动人马,把捐躯的兵士给抬下去了,临时安置在城墙附近那块空地上搭设的灵堂棚内,伤兵也安排了妥善的救治,接着重新部署了兵力,定下了新的守城方案。 刚做好这些事,叛军的又一次冲锋就来了。 将士们又投入到防守之中,坚持了一会儿,亲兵运来了砖石。 举廉爹发现这些石头颜色与将军府的砖石颜色不太一样,但大战当前,他一门心思扑在对敌上去了,也没有功夫询问。 第1069章 解脱 又有了砖石在手的守军,顿时如虎添翼,砖石哗哗地往下扔得欢,把叛军打得晕头转向,哭爹喊娘,在城墙根下留了好些死尸后逃回了安全地带。 他们被砸得不明所以,不是说城墙上的守军没有石弹了吗?那刚才砸他们的石弹是从哪里来的,数量还那么多,源源不断似的?莫非守军会变戏法? 一直在后面的叛军首领却是看出来了,这些砸向他手下的石弹是砖石、滚木,显然是拆了城里的房子运来的。 他心塞塞,咬牙恨道:“好你个王泽宁,居然想出了这一招。” 骂完,他气得连跺了几脚,这样下去,王泽宁有使不完的石弹,压着他的兵士,要攻城谈何容易? 一个亲兵上前去劝他不要生气,叛军首领抬脚踹了亲兵一下,骂道:“老子能不生气吗?久攻不下,沈老铁定饶不了老子。” 亲兵被他踹了个趔趄,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又赶紧站好,躬身对叛军首领施了一礼。 叛军首领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做的有些过火,走过去抬手拍了拍亲兵的肩膀,算是表达自己的歉意。 亲兵被他的举动安抚了,忙讨好地对他说:“将军,小的无能,不能为将军分忧,但现在有一计想献与将军,不知当讲否?” 叛军首领正黔驴技穷之际,立刻抬了抬下巴,示意亲兵快讲。 亲兵便凑近他,低声嘀咕了两句,叛军首领听了连连点头,神色舒缓不少。 等亲兵说完站到一旁后,叛军首领哈哈笑了两声道:“好,就这么办,等胜利了老子要重赏你。来人!” 皇宫中,太医院的御医几乎倾巢出动,全都涌到了皇帝病床前。 几乎是一路跑回来的三皇子,刚一踏进母后的宫殿内,就见到从正殿鱼贯而出的太医们。 他揪住一个太医问父皇的情况,那太医看向太医院掌院肖大人,对三皇子说自己的医术不精,没有近前给皇上把脉,具体情况不得而知,请三皇子问询肖大人。 三皇子知道自己心急唐突了,遂丢下这个小太医,直接去问肖大人。 “三殿下,臣刚才已经给皇上把完脉,初步判断皇上乃急火攻心所致,容臣与其他太医共议之后开出对症的方子,为皇上祛病。”肖太医垂着头,掩住面上的凝重神色,躬身跟三皇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三皇子这才松缓了一些,对肖太医道:“那就劳烦肖掌院和各位太医了,你们去忙吧,吾就不耽搁太医们开药方了。” 肖太医受宠若惊,刚才他已经被赶来的其他皇子威胁过了,只有三皇子没有那般无理取闹,所以忙躬身回道:“这是臣等应尽之责,殿下客气了。” 其他太医也跟着施礼诺诺,对三殿下保证会竭尽所能让皇上恢复健康。 三皇子对着大家笑了笑,与太医们分开了,太医们被太监引到偏殿开处方自是不提,三皇子则被引到了父皇的床前。 因为皇上是在皇后宫中病倒的,所以暂时歇在了皇后的寝宫里,得到消息前来探望的皇子妃嫔们,看过皇上后便被安排到偏殿去候着了。 此刻皇后已经哭过几回了,眼睛又红又肿,皇上身子一直健旺,平白无故昏倒,她觉得都是自己说话不当所致,心里自责后悔不已。 那些话她应该慢慢说的,好好规劝皇上便是,像刚才那般一股脑儿把话硬梆梆地甩出来,皇上才会气病的。 现在她也没有功夫想其他旁的,心思全放在了皇上身上,若是皇上因此有个什么不好该如何是好?她想想都觉得怕。 说起来,她还是太在乎他,盲目地喜欢他,生怕他遭半点罪,宁愿自己替他受罪。推己及人,她相信皇上也舍不得伤害姐姐,或许要杀姐姐也只是口头说说,真到要下手的时候便下不了手了。 皇后越想越悲伤,嘤嘤嘤又哭了起来,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三皇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母后的哭声,甫一踏进门槛,见到母后远远地守着父皇,哭得好不伤心,顿时心头一阵揪痛。 他忙走到母后身边出言安慰:“母后,您不要担心,父皇定会没事的。” 皇后闻声抬头,见儿子站在身侧,就跟落水的人见到浮木一般,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抖着手跟儿子说话:“珩儿总算来了,母后都六神无主了,你父皇这次昏倒很是凶险,刚才,他,他还吐了好几口鲜血。” 三皇子没想到父皇会口吐鲜血这么严重,转头看向了床榻上躺着的父皇,只见这个平日里身康体健的父皇,此刻面色蜡黄,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看着着实有点吓人。 他好言安慰了母后几句,便走到父皇面前,蹲在床前把手伸进锦被里,找到父皇的手握住。 父皇的手冰凉,似乎没有一丝生机,若不是还能听闻到父皇的呼吸声,他定然无法如此平静。 咬了咬唇,三皇子手上加了把劲,把父皇的手捂得更紧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升起不详的预感,又赶紧在心里斥骂自己,强制压下那些胡乱的念头。他心里不停喃喃,父皇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一遍又一遍,往复循环。 昏迷的皇上一动不动,任凭三皇子捏着手,在心中为父皇祈祷完毕的三皇子,不免在心底叹了口气,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与父皇如此亲近。 打从记事起,他就知道父皇不喜欢他…… 小的时候他奢望与父皇亲近却屡屡碰壁,便以为是自己不好才惹得父皇不喜欢他,所以拼命改掉自己身上不好的习惯,严格要求自己,不断完善自己,等他的老师、大臣、御书房的同窗、甚至皇兄弟们都对他称赞不已的时候,父皇还是不喜欢他。 少年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母后看出来了,抱着他对他说不是他的问题,是母后的问题,父皇是因为不喜欢母后才迁怒于他的,所以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母后。 他替母后擦去眼泪,很贴心地对母后说:“母后别伤心,您在儿臣心目中是最好的,儿臣永远都不会怪母后半分的。从今以后,儿臣不再贪心奢求父皇的喜欢,尽量不去父皇面前碍眼就是了。” 那一年,他刚满十岁,便把对父皇的孺慕之思深深压在了心底。 自那以后,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凑到父皇面前去,跟父皇的父子关系平淡如水,没有半点寻常父子间的亲昵。 但奇怪的是他却得到了内心的安宁,也算是从中解脱了。 皇后看着已改成跪姿的珩儿,身姿笔直地跪在床前,心头袭过一阵难受。 她的珩儿小小年纪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东西,这孩子心里苦啊。 但她也是欣慰的,珩儿仁厚端方,善良大度、敬贤礼士、文武兼备,其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是君子风范,是个优秀出众、无可挑剔的好孩子。 她何其有幸,能拥有这般出色的儿子,因着珩儿,她对皇上的宽容又多了一些,皇上纵使不心悦她,却赐了她珩儿,她满足了。 皇后边想边挪动脚步向父子俩走去,亲自拿了小杌子给珩儿坐,然后才坐在床沿上,把一只手伸进去盖在儿子手上,一家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捏着手帕拭泪水。 第1070章 病势 “母后,儿臣刚才问过太医院肖掌院了,他说父皇昏倒是急火攻心所致,儿臣想知道父皇昏倒前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子抬起头,澄澈的眸子盯着皇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后的视线与儿子的视线相接,忙敛下了眼睫。 要不要跟儿子说呢?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她知道沈秋风散布的谣言已经传开了,呃,那其实也不算是谣言,想来珩儿一定也有所耳闻了。若再不跟儿子讲清楚,恐怕儿子会对她这个母亲失望的。 于是咬了咬唇,斟酌着开了口:“珩儿,是母后和你父皇争执了几句,主要为了沈秋风传出来的流言。”说了这么一句,她停住没有往下说,而是看了看儿子的面色。 儿子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有不可置信的光芒闪过。 三皇子并不是惊讶与母后和父皇谈论的话题,而是没有想到母后会与父皇争执,打他记事起,他就从未见到和听到母后反驳父皇,母后总是视父皇为天,对父皇言听计从的。 看出了珩儿的疑惑,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珩儿没有听错,母后今天豁出去了,和你父皇据理力争了起来。没曾想你父皇就,就这么昏过去了,还吐了血,母后现在后悔得紧,若是你父皇因此有个什么不好,母后…”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嘴唇一阵哆嗦。 三皇子膝行到母后面前,柔声劝慰道:“母后,父皇昏倒是因为他生病了,不是您的过错,您千万不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特别是在其他宫的娘娘面前,绝对不要这样说,好么?” 他清楚,以母后的柔弱性子,是敌不过父皇的某些嫔妃的。她们时时处处在暗中窥视,等着抓母后的把柄,想把母后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是打入冷宫中。 这中间尤以惠妃娘娘为首,万幸的是这次这位父皇最宠的妃子尚不在宫中,否则定会歪缠母后的。 老实巴交的三皇子在这宫中长大,吃了很多亏后也算是明白了宫中的生存之道,少年人觉得自己长大了,必须要护母后安全。 皇后自然也是清楚儿子这么说的原因,见儿子望着她等她的回信,便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分寸的。 三皇子这才放心下来,他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母后,垂着头道:“母后,珩儿听说了沈秋风传出来的流言。” 流言初起时,他本是不相信的,但后来他结合这些年的事情,慢慢理了一番,竟然有了几分相信。 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问问母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后,儿臣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三皇子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跪得太久,他起身后,手撑着床沿等了片刻才缓过劲来。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珩儿现在大了,有些事情应该跟孩子讲清楚,这样也可以避免孩子不知道内情,无意间就惹了他父皇生气。 本来皇上就不喜珩儿,不能再让皇上对珩儿添了不好的看法。 见母后答应了,三皇子便率先走到外间,皇后跟着出来,屏退了外间的宫女太监,母子俩坐下来,正准备说话,肖掌院前来求见。 于是母子俩立刻放下其他心思,先召见了肖掌院。 刚才肖掌院已经为皇上施过针,暂时稳住了皇上的病情,但是几位医术好的太医把过脉以后,都觉得皇上的病来得又急又重,所以商量着开出了一个方子,但效果如何,他们心里并没有多大把握。 肖掌院按照和几个太医一起打好的腹稿,跟皇后和三殿下禀报了。 皇后听完脸色煞白,捏着锦帕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又涌涌而出。 “皇后娘娘,臣等学艺不精,让您担心了,臣有罪,请皇后娘娘治臣之罪。”肖掌院一撩衣袍跪到了地上。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皇上这次恐凶多吉少,而以他的医术水平,却是束手无策的。所以先行请罪,希望皇后能另请高明,或许能救救皇上。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叛军围城,要再找到比他医术高,比他和手下几个太医都强的大夫怕是不可能了,除非出现奇迹,京城内还藏着隐世高手。 虽然皇上治国理政远不如先帝,虽然皇上立了惠妃娘娘所生之七皇子为太子,他还是在心里暗暗祈祷,皇上能有天佑,京城里能找到比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更好的大夫。 作为一个大夫,医者仁心,他不希望任何一个病患得不到妥善的救治。 三皇子亲自扶他起来,镇定地对他说:“肖掌院,母后和吾都相信太医院会尽全力救治皇上的,请肖掌院放心为皇上治病。” 肖掌院瞬间就明白三殿下的意思,三殿下对他们信任有加,还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于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臣等定当为皇上康复竭尽所能。” “好,那就有劳肖掌院和诸位太医了,请大家进来给皇上伺疾吧。”三皇子说完,再次扶起肖掌院。 肖掌院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太医们分了工,数组人忙碌开了,配药的、熬药的、给皇上推拿的、在皇上床前候疾的……三皇子和皇后杵在那里倒显得碍事,母子俩便离开正殿到了另外一间偏殿,继续刚才的话题。 听完母后所说的一切,三皇子眉头拧成了一条绳。 原来竟是有这样的过往,先帝是他的皇伯父,而先帝的皇后不仅仅是他的皇婶,还是他的姨母。对他来说,都是极亲近的人哪。 父皇怎么能那么做呢?那个刚出生就被父皇给害死的堂兄,还有姨母真真都是可怜人! 母后做得对,是应该谴责父皇,父皇是有罪之人! 离京城不远的道郡叛军大本营内,沈秋风再次悠悠醒转来,一双眼睛木木地盯着虚空,茫然而空洞的出神。 他周围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他先前短暂清醒的时候,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说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结果人被他撵出去后,他很快就开始头痛,似乎有个箍子紧紧地箍住脑袋,头时不时地抽巴一下,每次抽巴的时候,那种剧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抽巴的时候,他又痛晕过去了。 沈秋风抬手揉了揉额角,现下好像痛缓了一些,本来要张口唤人进来的他改了主意,趁着清净,他要好好捋一捋这件事。 害死幼子的竟然不是先帝,是昏君?这个认知让沈秋风的头又抽痛了一下。 这些年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是先帝,他恨自己最喜欢的老儿子还没有长成,还来不及享受这世间的美好,就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被埋入坟墓中。 所以他发誓要为老儿子报仇雪恨。 为了这个目标,他汲汲营营,暗中布局,想方设法报了仇。得知先帝薨了那天,他虽然不敢喜形于色,心里却是狂喜不已的。 那天夜里,他趁黑去了老儿子的坟墓,站到墓碑前,心中喃喃,告诉老儿子,他成功了,他这个当爹的为儿子报了仇了。 想到这里,沈秋风抬起了手,手掌翻了翻,为了报仇,他这双拿笔的手沾上了很多鲜血。 有时候他会愣愣地看着这双手发呆,午夜噩梦醒来时也会心悸,但他自我安慰,为了给儿子报仇,其他的都不用计较。可今天,他再也无法这般安慰自己了。 第1071章 胜势 一开始,他沈秋风就连方向都弄错了。 南辕北辙背到而驰、一步错步步错,他闹了个天大的笑话,也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沈秋风的头又抽痛了一下,把眼睛都扯动了,他捏着颌下长须的手也一抖,生生扯下几根胡须来。 望着那几根全白了的胡须,沈秋风那双浑浊的老眼眨了眨,心里升起了后悔的念头。这么些年,他第一次有了悔意。 先帝是个好君王,即便他认为先帝是他的杀子仇人,但是在先帝是好皇帝这一点上,沈秋风还是一直都承认的。 他与西戎王联合害死了先帝,内心上多少还是有点冲击的,那毕竟是天子,是天选之子,是真龙啊!所以先帝刚薨的时候,他经常会做噩梦,吓得整晚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现在他都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还能感受得到那时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恐惧。 后来他说服自己,先帝纵使是个受黎明百姓爱戴的好皇帝,但害死了他幼子,在他这里就什么都不是,只能算是他的仇人,他杀了仇人为幼子报仇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他是君子报仇,先帝再横,还不是被他和西王王给杀了?所以他才是得胜势之人。 靠着他说服自己的理由,沈秋风渐渐走了出来,不再害怕。时间长了之后,更是认为他的做法天经地义,再无半点愧疚之心。 但是他现在得到了事实真相,先帝并不是他的仇人,他一心扶持上位的那位才是。 沈秋风突然就伸出手使劲捶打床铺,直打得床板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老太爷,您怎么了,小的想进来看看您。”被六少爷安排在门外的亲随听到声音,忙着急地大声央求起来。 沈秋风闷声道:“不准进来!把门守好,没有我的命令通通都不许进来!” 他不想被打扰,他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把这一切想清楚。 沈秋风的命令,门外的亲卫自然是不敢不听从的,所以大声应了。 就在沈秋风静静思考的时候,边城军的前军和中军已经弃马步行,悄悄来到了叛军的背后,拉开战线,呈合围之势。 训练有素的边城军行事干练,潜入叛军背后,叛军浑然未查。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见此情形,边城军队伍中的苇杭低声对身边的云霞说:“等会儿手雷说不定都用不上。” “用不上也好,一来手雷的威力大,给西戎兵用比较好;二来京城是天子脚下,等我们解了京城之围,万一皇上对手雷有不好的看法,反而不妙。” 苇杭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那个皇叔心胸狭窄,很有借题发挥的可能性,在没有救出母后之前,不能冒半点风险。 难怪刚才商议的时候,云霞提出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手雷,原来有这么一层考虑。 苇杭用温柔的目光看向云霞,眼里闪动着波光,他的云霞就是那么善解人意,思虑周到。 接收到苇杭的目光,云霞俏脸微红,低声说了他一句:“瞅啥呢?好好看路,马上要踩到坑里去了。” 苇杭忙转头看自己前面,可不,他面前就是个大坑,脚已经踏到了坑的边缘,不是云霞提醒他,下一步可就要踩下去了。 他的脸腾地红了,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为了看你,就算,掉进坑里也,也是值得的。” 云霞斜睨了他一眼,咯咯低笑了起来,笑容如鲜花绽放,如明珠闪耀,苇杭也跟着笑。 队伍停了下来,开始摆战阵,等候云霞爹下攻击命令。 旁边的举廉忍了半天,一路走来就看到他们两个打情骂俏,让他后悔不该跟着这两人走的。因为看着他们在他面前卿卿我我的说话,自觉多余的他偏生还不能打趣他俩,所以必须憋着笑。 好在当事人自己笑了,举廉才觉得解放了,捂着嘴小声笑了好一会,肩膀颤动了好久才停下来。 也难怪他要笑,一来他看了一路,听了一路苇杭和小师妹的窃窃私语;二来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京城城墙完好无损,这就证明父亲大人带着为数不多的禁卫军守住了城墙。 接下来叛军败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他心情大好。 苇杭和云霞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等他笑完了,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我,我是在笑叛军,数倍于我爹带的兵,楞是围了那么多天都束手无策,堪称废物,等会绝对不堪一击。”举廉整整衣襟,正色道。 苇杭和云霞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算了,暂且先放过他。 举廉松了口气,在心里嘿嘿笑,好险,总算没有露馅。 边城军摆好了战阵,看着叛军又发起了一轮冲锋。 城墙上的举廉爹呸了一声,蠢货些屡败屡战,又来送死了。打,狠狠地打,争取在二哥的援军到来的时候,能把叛军打掉一大半。 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现在离完成这个目标已经不远了。 于是扬起手臂大吼一声:“将士们,继续下石头热汤雨,让叛军吃好喝好,早些上路。” 将士们异口同声:“听将军的,保证让他们吃好喝好上路。” 大家的话音一落,城墙下的叛军杀猪般的哀嚎声又此起彼伏起来。 与此同时,云霞爹命令边城军开始攻击,现在正是围攻大营的最佳时机,叛军分兵去攻城墙,大营这边空虚,兵力少。 当然他也派了一部分兵力截住从城墙处回转的叛军,让他们无法与大营的兵力汇合,达到逐块击破的目的。等三弟的守军出城后,他们的胜算就是十个指头捏螺蛳——十拿九稳了。 边城军的号角骤然响起,大军如猛虎出山,蛟龙出海,随着号角声从叛军后方奔腾而出,迅速把叛军的大营给围住了。 一队人马则往城墙这边跑来,边跑边拉开了战线,阻截逃回大营的叛军。 面对从天而降的边城军,叛军首领大叫不妙,手忙脚乱地冲出中军大营,身嘶力竭地下令对战。 城墙下正攻城的叛军被打得招架不住,准备返身逃跑回去的,看到中军大营被围,瞬间懵了,陷入进退两难的绝望中。 他们的绝望却是城墙上守军的希望,举廉爹和众兵将都看到了边城军的军旗迎风招展,雄师威仪,一来就把叛军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短暂的平静之后,守军们都大笑起来,举廉爹命令他们赶紧解决了城墙下的叛军,便打开城门与边城军汇合共同御敌。 将士们手中的石头扔得更来劲了,气势如虹,斗志空前高涨,直打得攻城的叛军惨不忍睹。 而被围住的叛军,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边城军的对手。 第1072章 乘胜 没有任何悬念,经过激烈交锋后,这场交战以叛军一败涂地终结。 负隅顽抗的叛军都被杀死了,暴尸于城墙前。 叛军首领的尸体横在中间的地上,他血污糊脸,唯一双眼暴突圆睁着,他死都没想通边城军为什么这么厉害,厉害到他们在边城军手下简直是不堪一击。 剩下的叛军士兵纷纷缴械投降成了俘虏。 守军和边城军汇合在一起,开始进行战斗扫尾,清理战场。 叛军伤亡惨重,守军和边城军也有人员伤亡,但人数跟叛军比起来就少之又少了。 在守军和边城军伤兵得到妥善救治的同时,投降的叛军伤兵也获得救治,感动得这些叛军伤兵一个个泪水涟涟,一个劲地道谢。 他们没想到虎威、龙腾将军不仅没记他们的仇,还愿意给他们治伤,折让他们越发无地自容,非常后悔当初做叛军的选择。 没有受伤的叛军俘虏会被押解进城,着专人看守。 此时京城城门大开,迎接凯旋的英雄们。 百姓们自发站到城门两边,夹道欢迎战胜叛军的勇士们,好一番热闹。 兵将们进城后就地稍事修整,这是两位将军给他们下的命令,京城守军是东道主,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把边城军招待得很是周到。 云霞爹和举廉爹却没有进城,两人带着云霞和苇杭站在开阔地,周围让亲兵们远远的警戒着,方便叙话。举廉来找父亲,都被亲兵们拦住了。 长话短说,四人很快互通了信息,得知叛军的主要兵力都被剿灭后,他们略作商量,决定派人去皇宫送信,禀报皇上京城之围已解,但道郡的叛军还虎视眈眈,他们要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沈秋风及其叛军。 于是举廉爹唤了两个亲兵过来,跟他们交代了命令,两个亲兵立刻领命飞马进城去了。 “三弟,廉儿可是等急了,快去见见他吧。”安排好一应事宜后,云霞爹催着举廉爹去见儿子,让父子俩好叙叙话。 正在此时,关泽带着人出城来见他们,刚抬脚向举廉走去的举廉爹立刻住了脚,挥手对着儿子喊了一声:“廉儿,你自个在那等着爹,等爹处理完正事再来见你。” “爹,儿子知道了,您去忙吧。”举廉见父亲忙得很,也听话地表示自己会乖乖等着的。 不过,看着云霞和苇杭跟着自家父亲和李将军一起去见关大人,举廉很羡慕,其间自然还是掺杂了那么一丝丝心塞,师兄妹三人,就他被排除在外了啊。 看来自己这个当兄长得加把劲了,不然以后苇杭和云霞可以参与的正事都没他的份。 皇宫里,皇上还处在昏迷状态,太医们已经熬好的药,只给皇上喂进了一口,还流了半口出来,便束手无策了。 皇上毕竟是尊贵的天子,无论是太监,还是太医都不敢强行给皇上灌药。 用不上药可如何是好?肖掌院和众太医都急得团团转。 皇后和三皇子商议之后决定亲自喂皇上喝药,一筹莫展的肖掌院暗自松了口气,忙命人重新把药呈上来。 太监试药确认安全后把药碗双手奉给了皇后,皇后接过,对儿子点了点头。 三皇子示意两个太监把皇上扶起来,他扳开父皇的嘴,母后则迅速喂一口药,母子俩辛苦了好一阵,总算把药喂了小半碗到皇上的腹中。 喂完药把皇上安顿好,累得够呛的皇后母子刚坐下来喘息片刻,便接到战报,边城军援军到,与守军一起围剿歼灭了城墙前的叛军。 “太好了!”听闻战报后,三皇子高兴地喊了一声。 皇后、房间里的太监、宫女和太医们也跟着开心起来,因皇上病了压抑恐慌的气氛总算有了缓和。 “珩儿,这是不是解了京城的危机了?”刚才听珩儿讲了城墙上的事,皇后担心叛军会打进城来,又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一颗心一直高悬着,这会儿才放了一半下来。 三皇子笑着点点头:“是的,母后,京城危机暂时解除了,但要真正解除,还得把沈秋风叛军总部给端了才成。” 皇后坐到椅子上,拍了拍胸口说:“暂时解除了也很不容易了,守军将士们辛苦了。你父皇又生病了,否则应该召见领兵的两位将军才是。” “母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臣会与皇兄们商议,派出代表或者大家一道代父皇去慰问的。请母后毋须担心。”三皇子出言安慰。 皇后满意地看了看儿子,珩儿长大了,能起大作用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先跑到潘公公面前,附耳说了几句,潘公公点了点头,小太监才退下了。 小太监离开后,潘公公躬身上前,向皇后和三皇子禀报。 潘公公本就对皇后非常敬重,现在皇上病了,所以他首先请示皇后意见,再说目前皇宫里最大的就是皇后了,他此举也是合规的。 潘公公简单把事情说了,便奏道:“两位将军请皇上准奏乘胜至道郡剿灭叛军之事,还请皇后娘娘定夺。” 皇后对朝廷之事并不清楚,所以下意识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轻轻跟她点了点头,皇后便对潘公公说:“请潘公公传话去,就说准奏。” 潘公公立马应了自去安排。 “珩儿,母后做出这样的决定没问题吧?”皇后还是有点不放心,等潘公公一走,便唤了儿子近前,低声问他。 三皇子亦低声回答:“母后放心,没有任何问题。 打铁要趁热,两位将军获胜后,趁着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剿灭叛军是上好之策,应当支持的。 再说现在形势不明朗,父皇生病的消息最好不要走漏出去,以免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儿臣刚才已经吩咐过宫内之人,也知会过前来探望父皇的各位皇兄弟们,在这点上大家都达成了共识。” 皇后没想到珩儿行事这般稳重可靠,刚才她一心挂着皇上的病,整个人都慌神了,全然没有考虑到这些,结果儿子帮她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于是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三皇子以为母后又忧心父皇的病,连忙在母后身侧低头软语安抚,让母后不要着急。 皇后拭了泪,对儿子挤出浅笑道:“珩儿,母后这次哭是因为高兴你长大了,能帮父皇和母后分忧了,是喜极而泣。你看,有你在,母后总算是撑住了。” 三皇子蹲下身来,仰起脸,很认真的对皇后说:“母后,儿臣会努力成为您最稳当的依靠。” 皇后使劲点头,热泪盈眶,因皇上突发疾病而慌乱的心绪也安定了不少。 举廉爹的亲兵得到皇帝准奏的旨意,立刻出了皇宫,快马加鞭赶回城墙处禀报了举廉爹。 于是城墙上下都忙碌起来,云霞爹和举廉爹联袂行动,一起调兵遣将,安排好京城防务,便带着剩下的所有兵力出发去道郡。 关大人亲自把他们送出京城。 他与苇杭同乘一辆马车,行到京城数里之外才从马车上下来,就此别过。 在马车上,他与杭殿下谈了许多,也知道了杭殿下目前的一些想法,虽然有点不能接受,但他还是愿意遵照杭殿下的意思去做。 第1073章 追溯 关大人和随从站在道旁,目送着威严齐整的军队走远才转回京城。他一刻也没耽搁,立即开始部署安排,准备先将杭殿下的母后救出来。 道郡衙门里,躺在床上的沈秋风突然一阵心慌,头又抽痛了一下。 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莫非京城外的军队抵挡不住?沈秋风神色严峻起来。 但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京城守军才多少人,自己派去围城的人马是守军的数倍,就平日里守军的情况来看,自己的兵马断是不可能被守军反戈一击的。 至于李勇钦,虽然维白放过了他,不是还有维玄吗?再说西戎的乌其玛带领的联军也在,拖住李勇钦还是有把握的。 提到西戎,他便想起了西戎王,回忆的闸门紧跟着倏然大开…… 那年,他痛失爱子,正独自舔舐心中伤口之际,也不知道当时的西戎王是如何得知情况的,竟然悄悄派了人请求与他密会议事。 起初他直接把来送信的人给撵走了,老西戎王连着遣了两次信使被他轰回去之后,一天夜里,老西戎王亲自登了他沈宅的门。 他亲眼见到老西戎王时也愣住了,隐隐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老西戎王亲至,他就不能不打起精神迎接了。 在府上最安全的房间里,他和老西戎王密谈了半宿,结成了同盟。 他现在还记得老西戎王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盯着他,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毫不客气地指出他不会任由自己的爱子白死。 老西戎王确实抓准了他的心思,接着老西戎王表示愿意出手相助他报仇,前提条件是他帮着做一件很容易的事。 事情对他来说确实很简单,只是让他联合他的亲家翁一起向皇上参奏抚远将军汤立晏。 他的亲家翁,维白的外祖父,当时是吏部尚书。 老西戎王说,汤立晏杀了他最心爱的儿子,他也要报仇。 汤立晏曾驻守西戎边城,在一次与西戎兵的交战中,把老西戎王最器重的长子给砍死了。 或许是同样的境遇,让沈秋风与老西戎王的距离迅速拉近。 沈秋风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表示可以参奏汤立晏,但能不能成功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当时的皇上对汤立晏信任有加,很是重用。 老西戎王哈哈大笑,拍着胸膛说,只要他肯参奏,能保证他成功,因为老西戎王手里有汤立晏的罪证。 当然,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西戎王手里的证据,是莫须有的,是老西戎王栽赃汤立宴的。老谋深算的老西戎王还找了人证,把汤立晏的罪名坐实。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老西戎王和他交换了信物,两人互相留了文书,然后老西戎王满意而去。 接下来,他拿着老西戎王给他的汤立晏的罪证,去游说了亲家翁,亲家翁得知汤立晏竟然私下勾结西戎,顿时气得跳脚,第二日便将罪状呈给了皇上。 对于重兵在握的武将,皇上本就有所忌惮,加上此次证据确凿,还有人证辅证,皇上立刻下令传汤立宴回京。 莫名其妙被召回的汤立宴,皇命难违,不得不准备赶回京城面圣,老西戎王立刻拉起队伍冲到西戎边城挑战,一边是皇上的圣旨召回,一边是边城的安全,汤立宴选了保护边城安全,与西戎兵交战,直接把西戎兵打回了西戎境内。 等边城安全了,汤立宴才奉旨回京,结果等待他的便是牢狱之灾,而且不由他辩驳。 沈秋风按照与老西戎拟定的计划,向皇上透露了汤立宴这般做是与西戎串通演戏,实则心怀不轨,然后把老西戎王送来的大量证据又呈递给皇上,气得皇上当场掀了御书房的几案。 汤立宴本来会被处以绞刑的,但皇上后来只夺了他的兵权,下了流放到北凉边城的命令。深秋风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为汤立宴求的情。 汤立宴接到流放命令,只得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被押解到北凉边城附近的一个村庄里落了脚。 他不知道的是,老西戎王在他离开京城就派了人暗中跟着他,一直跟到了他的落脚点,等他们一家安置好后才悄然离去。 这些事沈秋风却是知道的,老西戎王已经把汤立宴一家人视作了菜板上的肉,定要剁碎了煮来吃才罢休。 他与汤立宴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想着汤立宴一家人就要做那西戎人刀下的冤魂,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汤立宴就罢了,他无法救得了,但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尤其是汤立宴的独子,被一起杀了多可惜啊。 将心比心,他自己失去幼子的痛还历历在目,如同剜心切肝一般,所以就生出救下那个孩子的念头,汤立宴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保住汤立宴唯一的儿子,也算是他为其做的一件好事吧。 汤立宴这个孩子就是后来改了母姓和名字的丁默卿,他派了人去汤立宴流放的村庄附近蹲守,在老西戎王动手之前,把那个孩子虏了出来。 老西戎王太狠了,派去暗杀汤立宴的人全是东原人,好冒充成是皇上派来的人。 这些人趁着黑夜把汤立宴所在的村庄围了个密不透风,一把火给烧了。又把从火中逃出来的人杀死,只留了两三个活口。 留下的活口自然是要让他们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皇帝派来的人为了杀汤立宴,连带着把他们整个村子血洗了。 若不是沈秋风派去的人是功夫高手,且先一步把丁默卿给救了出来,丁默卿也绝对被大火烧死了。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从村里找了个与丁默卿年龄相仿的少年,打晕后扔到了丁默卿的床上。 这个替身反正都要死,就让他代替丁默卿。 他的人带着被弄昏的丁默卿刚出村,就见老西戎王的人来了,无奈之下忙躲到了村边的一个干沟中。 老西戎王的人围住村子之后,派了两个人进村,没多久抬了一个少女出来,借着火光,沈秋风的人看清楚了,那少女正是汤立宴的长女,丁默卿的姐姐。 当时沈秋风派去的人想不通老西戎王把汤立宴的大女儿救出来是何意,不过时局也容不得他们多想,遂等那帮人放火烧村的混乱时刻带着丁默卿逃了。 本来按照原计划,他们将把丁默卿带回京城交给沈秋风安置,但走到一半的路程,一直很听话顺从的丁默卿逃跑了,这小子钻了空子,跑得无影无踪。 沈秋风的人垂头丧气地回京城复命,沈秋风想着反正人已经救出来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就不再理会丁默卿,随他去了。 但他吩咐了专人去查老西戎王把丁默卿的姐姐带到哪里去了,查得的原因竟然是老西戎王无意中见到了丁默卿的姐姐,被她的美貌打动,惊为天人,便起了占有之心。 所以在杀汤立宴之时,率先救出了丁默卿的姐姐。 后来得知他娶了丁默卿的姐姐为妃,沈秋风还恨恨地骂了几句才解恨,这个老狐狸,老不修,急色鬼,杀了人家姑娘的家人,还要玩弄人家姑娘,真真是不地道。 那可怜的姑娘就更不用说了,被蒙在鼓里,嫁给了杀父杀母的仇人,还好她不知道,知道了一定会活不下去。 但最后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个姑娘生的儿子竟然脱颖而出,成了新一代西戎王。 第1074章 叩问 造化弄人啊!躺在床上回忆过往的沈秋风揉着太阳穴,嘟囔了一句,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他又抬起自己的手,这双胖胖的手虽然有了寿斑,但看着却干干净净,连指甲都剪得齐齐整整,但沈秋风知道,他这双手并不干净,上面沾满了鲜血。 汤立宴确实不是他杀的,但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实际上,从他告发汤立宴,导致汤立宴夫妻惨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却是参与了毒害先帝的计划、杀先帝的皇后和遗腹子的行动、帮继位新帝铲除异己,暗中培养势力,对付可能威胁他的人…… 一步一步把一双手渐渐染红,直到今天他揭竿而起,直接与皇上对抗,死在他手上的人就更多了。 最初的几年中,他眼见着自己变成了以前最憎恨的那种人,内心也很煎熬很痛苦。 有时候他也会想,他这般罪孽深重,以后死了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也会恐惧,去求神拜佛安慰自己,夜晚更是常常辗转反侧,想那些因为他的关系而死去的人,然后做噩梦。 良心受到拷问,他开始自我谴责,决定自我救赎。 所以帮着新帝坐稳了龙椅后,他主动请辞,远离了朝堂,想过归隐的生活,也想让自己不再被卷入杀戮中,徒增更多的罪孽。 刚卸甲归田的头两年,他过了一段平静自在的生活,可是这样的生活却被新任的西戎王给破坏了。 比起老西戎王,这个小西戎王心思更加深沉,野心蓬勃,手段狠厉,小西戎王以他参与杀害了先帝一事做威胁,要他为西戎效力,否则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沈秋风自然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他的下场,不仅是他,他的家族都要被诛灭。 他不得不答应小西戎王的要求,继续当帮凶。 不过,暗地里他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有足够的本事对付小西戎王。 几十年的准备,他忍辱负重,运筹帷幄,总算是达成了与小西戎王抗衡的目标。 蛰伏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他亲手扶持上位的皇上越发昏庸,让他越来越看不上,继而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但是今天的真相,让他的底气如开闸的洪水泄掉了:首先,不管直接或者间接,明君是因为他被拉下了皇位的,如果明君还在位,东原现在一定是繁华盛世;其次,真正的仇人竟然在他的帮助下坐稳了皇位的,也在他眼皮下成了昏君;所以不管怎么说,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扪心叩问,他沈秋风几乎不敢正视自己。 现在他该做怎样的选择?他该怎么做才好? 沈秋风觉得自己头上那种被紧箍的感觉又来了,痛得他抽了口气,过了片刻才缓过来。 这时,门外的有利突然轻轻拍响了大门。 沈秋风不高兴地问道:“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吗?有事快说!” 有利顿了顿才张口:“禀报老太爷,大少爷回来了,在院门口等着求见您,您见不见大少爷?” 维玄回来了?难道他没挡住李勇钦? 沈秋风皱着眉,扯着嗓子嘶声喝道:“让维玄进来!” 片刻,沈维玄冲进了沈秋风房间,直接跪倒在了沈秋风床前,一边磕头一边哭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秋风心里油煎似的,一见他的表现就明白了:“给老子站起来,老子还没死,你哭甚么?” 因为动怒,加上吼叫,沈秋风顿时觉得头痛欲裂,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跟要喷出血来一般。 这次的痛比先前更凶更猛,而且痛感一直不停歇,沈秋风呻吟了一声,便头一歪,再次昏迷了。 跟着沈维玄进屋的沈维白最先发现了沈秋风的异样,忙叫了在外面候着的大夫进来,同时制止了沈维玄的哭闹。 大夫用针扎向沈秋风耳垂,放了血,又端来了熬好的药汤给沈秋风服下,沈秋风的头痛才止住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沈维白兄弟俩正跪在他的床前,刚才他的阵仗,把两个孙子都吓坏了。 沈秋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让沈维白把自己扶起来,斜靠在床头上。 屏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只留下两个孙子,沈秋风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个孙子,然后让他们说说看,接下来该如何做? 沈维玄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提出了继续对抗朝廷的建议。 “祖父,叔叔既然是死在了昏君手里,我们必须继续对抗他才能给叔叔报仇。”他笃定以为自己的建议会被沈秋风采纳,所以说得理直气壮,浑然不觉得祖父报仇错害了人是个不可饶恕的罪过。 长孙这话让沈秋风的头又抽了一下,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有种预感,这次的病怕是好不了了。最近一年来,他总感到疲惫不堪,有种大限将到的恐慌,所以才会把沈家家主之位定了下来。 片刻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向的是维白:“你来说说看。” 沈维白刚才一直在沉思,祖父刚才所说之事确实让他震撼,果然如云霞爹预料的一样,好些事祖父并没有告诉他。 先帝冤死,祖父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他也听出了祖父心中的悔意,先帝是个真正的明君圣主,这个事实就连祖父都不可否认。实际上,祖父曾跟他说过多次,不考虑先帝害死你叔叔的事,那先帝确是个好皇帝。 所以现在祖父一定觉得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竟然是个大错误,以祖父的心性来说,定然是内心无比难堪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道:“孙儿觉得我们已经知道错了,就不应该继续错下去了。” 沈维玄一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质问沈维白:“六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你身为沈家家主该说的话吗?” 沈维白反问他,知错就改难道不该是沈家家主的觉悟么?再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不能再制造新的悲剧。 这是沈维白的心里话,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祖父一心报仇,结果不但没有报成仇,还间接害死了无辜的先帝,若是此事传出去,必将成为先帝拥趸者们共同的仇人。 到那时他们沈家这条船很可能会覆没,祖父是明白人,也一定想到了这一层上。 唯今之计只有悬崖勒马,停止反叛,再将功折罪,掉转矛头对准西戎王,等杀了西戎王,祖父间接害死先帝这事彻底被掩埋,或许能为沈家寻得生机。 “不管怎么说,我们作为孙辈就该为祖父分忧,为叔叔报仇。”根本没有想到这其中厉害性的沈维玄,竟然恼羞成怒,跳着脚与沈维白顶了起来。 兄弟俩争执的时候,沈秋风一句话都没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沈维白不慌不忙地看向沈维玄,脸色平静地问了他一句:“大哥只说要报仇,可您带着那么多士兵拦截李勇钦成功了吗?难道您认为只是凭嘴上功夫就能报仇吗?” 沈维玄一下就涨红了脸,他可是李勇钦的手下败将,刚才还哭倒在了祖父床前,想求得祖父的谅解,对了,哀求的话他还没说呢。 第1075章 纠错 见大哥不出声了,沈维白转向沈秋风:“祖父,孙儿觉得错不可怕,纠错就好,怕的是一错再错。 时间不等人,祖父宜早做决定,或许李勇钦已经带着兵马往道郡来了。” 沈维白的话提醒了沈维玄,他立刻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瞪着眼,黑着脸还击沈维白,指责沈维白作为家主,竟然只说他没有抵挡住李勇钦,而不说自己也同样没有抵挡住,完全没有家主的风范。 “够了!你这个蠢货,好好向你弟弟学学,遇到事情多动动脑子!”沈秋风终于出声,不过是喝住了还想继续借题发挥的沈维玄,并毫不客气地斥责了他。 沈维玄被骂得垂下了头,心里一团火乱拱,鼻子都快气歪了。 吼过之后,沈秋风的头痛再次袭来,这次痛得太厉害,导致他的脸色都变了。 “祖父,您现在还病着,不要动怒。”沈维白见状,忙扶住了沈秋风,唤了一句快来人。 沈秋风忙摆手制止了沈维白叫人进来,沈维白只得又对着门口说你们暂时不要进来,门外的下人们应了,悄无声息地站到一边去了。 “祖父,您感觉怎样?”沈维白很是担心,他觉得祖父的脸色几近灰败,神色也很萎顿。 沈秋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妨事。” 说完,沈秋风又在心里默了默,或许这就是他的劫,他的报应,是他误害了先帝必须承担的责任。 罢了,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维白,就按你说的做。祖父把与李勇钦接洽的任务交给你,务必跟李勇钦说清楚,我们是因为不愿意让惠妃娘娘所出之子为储君而起义的,还要告诉他,愿意与他一道围剿西戎军队。” 沈秋风一口气吩咐完,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一下软倒在沈维白的臂弯里。 “快来人,快叫大夫来。”沈维白揽着沈秋风,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很快,大夫冲了进来,又重复了先前的一套动作,沈秋风才总算恢复了意识,但却比先前更加虚弱。 人虽然醒了,大夫神色中的担忧反而更盛,他专门叮嘱了沈维白,不可再让老太爷情绪起伏了。 被人群挤开的沈维玄,愣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被祖父的决定彻底搞蒙了。 始料不及,无法置信,老东西竟然听了老六的,要知道给叔叔报仇是祖父的执念,是支撑祖父这么些年做事的力量,现下得知了真正的仇人,老东西竟然选择了不报仇,是得了失心疯吗? 呸,这个老糊涂!该死的! 从沈秋风把家主之位给老六开始,沈维玄私下就把他唤作了老东西。 现在沈维玄对老东西的仇恨达到了空前的高点,站在人群后的他,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床,在心里诅咒沈秋风早点死。 还有老六,不知道这个小杂碎给老东西灌了什么迷魂汤,得了老东西的青睐,把本该是老子的家主之位生生抢走了。 可恶,沈维玄阴恻恻地想着,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此刻他心里充塞了暴怒、戾气和不甘,全然没有把沈秋风当做祖父,更没有考虑沈维白是他的同胞亲手足,只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这两个讨嫌的家伙。 不行,他不能由着老东西和小杂碎乱来,让他们俩称心如意,他要想办法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沈维玄暗暗咬了咬牙,悄然往门口挪去,准备先去找他的几个心腹亲信,还有潘永言一起商量一下。 刚出门,就看见大夫和沈维白两人背对着他,在廊柱前说话,沈维玄四下看了看,见所有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他,便蹑手蹑脚走过去,躲在廊柱后偷听两人的谈话。 这一听不打紧,竟让他唇角高扬,在心里偷笑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他沈维玄的机会来了! 皇宫里,皇上还未醒转,以肖太医为首的太医们都慌了神,现在他们的药貌似未起作用,再这样持续下去,皇上的病情堪忧了。 平日请皇上的平安脉时并未发现异常,这次突发疾病,反而更难诊断治疗。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向禀报皇后,毕竟在这节骨眼上,皇上的龙体康健是个异常重要的事情。 皇后听了几个太医的禀报,一张脸骇得煞白,听他们的口气,皇上若是几个时辰后还不醒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珩儿与众皇子去城墙上慰问浴血奋战,打败叛军守住城墙的勇士们去了,她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该如何是好? 而此刻关泽来到勤政殿前,等待皇上的召见。 他已经有了救出苇杭母后的办法,就等着面圣后提出请求了。 皇宫里有他安插的人,等会儿他要想法与他们中的任一个人取得联系,让他们从中配合。 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地位仅次于潘公公的童公公把他引到偏殿候着,便慌张退下了。 童公公此人心机深沉,行事一贯平稳,今天却是少见的不镇定,让关泽心生疑问。 他暗自猜测,难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有小太监很快送上了茶水,自从叛军围城之后,关泽觐见皇上都会受到礼待,就连皇上也会尽快安排召见他。 在皇城被围的危难之际,是关泽勇敢站了出来,主持大局,和几个文臣,以及王泽宁和詹建武等几个武将一道,撑起了一片天,守住了皇城,守住了东原的皇权,所以皇上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一改以往的怠慢和不喜。 有几次甚至拉住他的手说,患难见真情,爱卿对朕才是忠心耿耿哪,以前朕被贺弘林等迷惑,冷落爱卿,还望爱卿不要计较,都忘了吧。 等叛军被镇压,朕定要重赏爱卿们。 皇上言辞恳切,说得很真诚。 也是,以前皇上重用的贺弘林之流全都归顺了沈秋风,与皇上对抗起来,现在皇上再不重视他和泽宁几人,怕是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因为皇上有这样的表现,让关泽觉得他还算没有无可救药,也让大家有信心死守住城墙,奋力抵挡叛军凶猛的进攻,最终坚持到了援军到来。 这么想着,关泽冷静下来,他决定先坐下来等着,反正很快皇上就会来召见他了,到时候再根据情势随机应变即可。 于是端起茶盅,吹了吹面上的浮茶,饮了一口,茶不错。 刚才走得太急,现在正口渴,所以关泽安心品起了香茗。不过茶喝了一半,皇上还没有现身,关泽意识到不正常,遂站了起来,走到门边问小太监,皇上今天来过勤政殿没有? 小太监回说清早来过,呆了一会儿工夫就离开了。 关泽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室内,把剩下的一半茶水喝完,他决定不再傻等于此。 借口到城墙上有事情,关泽让小太监去禀报童公公,自己要先去处理事务,等处理完事务再来觐见皇上。 城墙上的事情牵涉到守城的大问题,自然是要首先处理的,小太监立马飞奔去禀报,关泽则出了勤政殿,往午门走来。 出了勤政殿走了一截后,关泽放慢了脚步,边走边寻思怎样与安插在宫中的手下取得联系,结果刚拐过一个弯,就见他的手下,一个负责宫中巡逻安全的侍卫和一个小太监在道边说话。 第1076章 示好 那手下看到关大人,顿时眼睛一亮,忙对小太监说:“那你赶紧去吧,下次你娘要送信来,我再帮忙传话给你。” 小太监说了多谢,听话的与侍卫作别之后走了。 关泽继续往前走,他的手下大方地迎过来给他见礼。 两人大声寒暄了两句,见四下无人,手下便凑近他低声道:“大人,皇上今早在皇后宫中昏迷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转来。三皇子已经下命令封锁消息,所以皇上病倒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 大人,属下们该怎么做,还请您吩咐。” 这个消息也打了关泽一个措手不及,皇上怎么会突然昏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挑了挑眉看向手下:“知道原因吗?” 手下摇头表示不知情,关泽遂不再多问,拧着眉头沉思起来。 三皇子封锁消息这个做法不错,现在时局紧张,断不能让有心之人拿着此事兴风作浪。 早上昏迷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醒来,这病恐怕太凶猛,万一他就这样去了,对杭殿下倒是个大好机会。 对了,救苇杭的母后的计划也要改变了。 还有,皇上的病真是病,还是被人毒害的? …… 关泽思绪纷纷,念头转了一个又转一个,脑筋动得飞快。 偏生这时有脚步声传来,手下提醒他有人来了,关泽只得打住各种念头,沉声吩咐手下,先按兵不动,盯着皇后寝宫,一有新的消息便迅速传递出宫。 “是,大人,那属下先行告退。” “好,注意安全。”关泽叮嘱了他一句。 年轻侍卫扬声回禀道:“关大人请慢行,本卫去履职去了!”然后抱拳作别,与关大人分道扬镳。 关大人一路急行,出了宫门便直接往城墙处去了,他要先探一探三皇子的口风,顺便和詹建武碰个头,商量一下。 道郡那边,沈维白专心听着大夫说话,一双眼睛都眯缝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严峻。 祖父的情况不好,饶是一贯镇定的他也难免慌乱。 说起来,他和祖父的关系好转也就是近两年的事,自从祖父敞开心扉与他分享了报仇的秘密之后,他慢慢理解了祖父,开始从内心接纳他。 当然,现在得知祖父报仇报错了对象,他也是感到遗憾的,但他觉得这也不能怪祖父,要怪就怪世事弄人,造成这阴差阳错的局面。 所以他力主改正错误,让不幸终止于当前。祖父也同意了,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结果才放松下来,又听到大夫说祖父这次怕是熬不过了,沈维白顿时感到天都灰了。 他抱着侥幸反问大夫:“我祖父平素身体不是都挺好的吗?” “禀六少爷,老太爷的身子早就大步如前了,他命令在下不许声张,怕惹老爷和少爷们的担心。”大夫垂头回复沈维白。 这两句对话正好被沈维玄听到,他听说老东西就快不行了,不仅没有难受,反而心花怒放。 这是老天都站在他这边,正发愁要怎么对付老东西,结果老天就直接要收走老东西,简直对他沈维玄太好了。 只要老东西一死,老六抢走他的东西他定然会夺回来的,老六虽然聪明,但他自有法子拿捏住老六,沈维玄在心里得意地冷哼了一声,继续把耳朵竖起听老六和大夫的谈话。 “那,那我祖父还能清醒多久?”沈维白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大夫顿了顿,语气凝重地回答说,老太爷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短,估计也就能再撑个两天左右。 两天?沈维白显然没有料到祖父时日无多至这种地步,所以着急地抓住大夫的袖袍追问他,能不能想办法再多延长祖父的寿命? 他心里还打算等和谈之后马上为祖父延请名医诊治,或许能治好祖父也不一定,当着大夫的面,他自然不好明说。 大夫面露难色地看了看沈维白,见六少爷眼里闪着的希冀之光,便把他原本要说无能为力的话咽了下去,躬身回道:“禀六少爷,在下当竭尽全力,但力有不逮之处,还请饶恕在下。” 沈维白点头道:“放心,这是自然的,所以请不要有负担,尽心为我祖父治疗,等这节骨眼过去,祖父康复后,定当重谢。” “多谢六少爷理解在下,在下这就去给老太爷配药去。”大夫清楚沈维白的为人,又得了他的肯定答复,顿时心下轻松,作别离去。 沈维白看着大夫进了房间,转身往前院走去,眼角余光扫到廊柱,看到了玄色的衣角。 他连脚步都没停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出院门,才贴在院门墙边往里探看,果然见沈维玄跟着闪进了大夫所在的房间。 沈维白低头想了想,招了暗卫来,吩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道郡郡城外,云霞爹和举廉爹命令行进的队伍暂停,让孙明先去递个信,做到先礼后兵。 路上他们已经商量好,若是叛军愿意迷途知返,他们便给一个机会。 孙明带着几个人领命出发来到道郡叛军的第一道防线,亮明了信使身份后,叛军的前哨让他们原地等通知,忙忙派了人去向沈老太爷和六少爷汇报。 报信人是个副将,飞奔来到道郡郡衙时,沈维白刚好走到前院,听了通禀,立刻对他下令,让他先回去传令,请李将军入城。 副将有点懵,请李将军入城是什么意思?现在李将军摆明了是来围剿他们的,是敌人,六少爷居然要把敌人请进城? 而且六少爷都没有禀报老太爷,就这么直接决定了? 无数个问号在副将脑袋里浮现,所以他愣在原地并没有行动。 六少爷的亲随拍了他一下:“愣着干甚么,赶紧按照六少爷的吩咐办事啊!” 这家伙平日挺机灵的,怎的今天傻了? 副将被拍得一跳,闪到了旁边,抱拳躬身问沈维白:“六少爷,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 六少爷没有半分迟疑,点头回道:“当然!” 沈维白的亲随马上补充了一句:“六少爷的意思就是老太爷的意思。”边说边又拍了他一下:“今天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的?净说浑话,还不快走,延误了六少爷的大事,你担待得起?” 然后挥挥手让他走,副将只得转身,跑出几步他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了,六少爷定是想把李将军诓进城里控制起来,那样不就等于控制住李将军带领的军队了吗? 就说六少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干糊涂事嘛?副将兴冲冲地准备发力提速,想快些回去。 他身后却传来六少爷吩咐亲随的声音:“备马,我要亲自去迎接李将军和他的军队入城。” 副将一下刹住了脚,因为刹得太急,人还往前冲了几步才站稳。 六少爷连军队都要迎入城来,看来根本没有他想的那种打算,那六少爷这么做到底是为甚么? 算了,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不想了,遵命行事吧。 副将想通之后当即撒开脚丫子往郡衙大门跑去,出门骑了马飞驰出城去了。 这边云霞爹得到回信,与众人商量,沈维白突然的示好,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大家刚说了几句话,还没有讨论出初步的结论来,沈维白就到了。 第1077章 和谈 他翻身下马,来到云霞爹和举廉爹面前,长揖施礼,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李将军、王将军,沈维白代表家祖父拿出十分诚意来与两位前辈和谈。” 站在父亲旁边的云霞盯着沈维白打量了一下,发现他神色平静,态度端正诚恳,不似作伪。 看来是查证了他叔叔死的真相后,得知了父亲并没有骗他们,所以有所转变,再加上沈维玄大败,京城外叛军覆没,沈家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做出新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云霞自己的猜想,最终是不是如她猜想的这样,她现在还拿不准,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云霞爹虚扶了沈维白一把,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就请沈公子说说看,你们想怎么个和谈法?” “对,诚意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就行的,要落实到行动上。”举廉爹正色补充了一句。 举廉跟着点头,表示极其赞成云霞爹和他父亲的意见。 沈维白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色道:“家祖父说了,我们愿意立刻交出军队指挥权,维白也会听从两位将军调遣,一起攻打西戎军。” 云霞爹和举廉爹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只要沈家愿意交出兵权,事情就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沈维白自然把他们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这两位将军是实在人,愿意给他们沈家一个机会。 这会儿他才有功夫看一看云霞和苇杭,见他们俩都把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云霞,眉眼弯弯的笑模样对着他,顿时让他觉得受宠若惊,心情也随之好转。 沈维白当即把胸膛往前一挺,再朝云霞回了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 当然,他的笑容绝对不能分给明光那小子,所以沈维白用略带得意的眼神扫了苇杭一眼后,直接侧身对着苇杭,独独朝云霞展露笑容。 苇杭并不以为意,神态自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 因为他知道,沈维白很快就要笑不出来了。 刚才他和云霞可是进行了心灵交流的,他清楚云霞接下来一定会让沈维白拿出实际行动来,不可能让他把交兵权一事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 果然,云霞笑嘻嘻地对沈维白开了口:“沈维白,你既然决定要交兵权,那就先把兵符拿出来吧。” 沈维白的笑容登时就凝住了。 敢情刚才云霞对自己笑,是在打这个主意? 好心塞,就不能让人家好歹高兴那么一会儿吗? 沈维白刚刚好转的心情低落了下去,又沮丧又难过。 但云霞索要兵符并没有错,自己也该给,所以他强撑着笑了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兵符,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晚辈既然说了必会做到,还请李将军、王将军验看并收下兵符。” 云霞爹亦双手接过兵符,认真看后才递给了举廉爹,举廉爹接过也仔细看了看,方交还给了云霞爹。 他们迅速交流了一下眼色,兵符是真的,拿到兵符也就拥有了沈秋风麾下这支军队的绝对控制权。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还是要做下防备,先派一队人马进城接收这支队伍,等确认安全后,大部队再开进道郡。 “泽宁老弟,我先带着一队人马进城,你领着剩下的人等在此处,等我安顿好后,便派人来通知你。”云霞爹一边把兵符收进怀中,一边跟举廉爹交代。 “勇钦兄,进城接收这事还是交给愚弟去办吧,您就别跟我抢了。”举廉爹不由分说揽过进城的任务。 云霞爹正要开口,举廉爹又抢在头里截住了他的话头说:“勇钦兄久在边城,对道郡里的军队将领不熟悉,而我对他们几乎都认识,去接收的话要方便许多。” 说完朝云霞爹眨了眨眼,云霞爹略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了:“那就辛苦泽宁贤弟了。”又摸出兵符交给举廉爹,并重重地握了一下举廉爹的手,暗示他要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举廉爹笑道:“勇钦兄放心,愚弟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话说回来,有二哥在城外驻守,沈秋风之流岂敢造次,量他们也没有胆量掀什么风浪了。 云霞爹这才转身对沈维白严肃开口:“沈公子祖孙此举实属明智,避免了同胞们互相对战厮杀,酿成血流成河的惨况;接下来大家拧成一股绳,精诚协作,一致对外,把妄图侵占东原的西戎人打败,也算是将功赎罪,可免去一些惩罚了。” 不管怎么说,沈秋风挑起战争,叛乱围城是大过,还是要罚责的。 毕竟不依规矩不能成方圆,赏罚本就应该分明。 沈维白也觉得云霞爹所说的话没有半点问题,能将功赎罪,免除死罪已经是他们沈家目前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他立刻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既然如此,就请沈公子前面带路,我们入道郡进行善后事宜吧。”举廉爹上前一步,拍了拍沈维白的肩膀,顺势带着他往前走。 沈维白被举廉爹的铁臂压着肩膀,本想回头跟云霞道个别的,结果连头都转不了,只得放弃了。 京城皇宫内,皇后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三皇子回来,便决定去找姐姐商量一下。 姐姐自来是有主意的人,遇到事情远比她要镇定得多,而且姐姐清楚皇上的心思,她也不必遮掩,可以跟姐姐实话实说。 于是交代了守着皇上的潘公公几句之后,便出了正殿门,走了几步,又让身边的宫女去请了德妃过来,与她一道去见姐姐。 彼时,苇杭的母后被拘在一个宫苑中,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听到宫女禀报皇后和德妃来了,苇杭母后顿时高兴了,整理了下衣衫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却见妹妹满面愁云,而跟在她身后的德妃也是一脸担忧之色,她心里咯噔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姐姐……”皇后刚喊出这两个字,眼泪就滚了出来,身子晃动,人都快站不稳了。 苇杭母后立刻伸手扶住她:“妹妹莫慌,随姐姐进来,坐下好好说。” 德妃则搀住皇后的另一只胳膊:“皇嫂说得对,姐姐咱们先进屋吧。” 皇后哭着点头,在苇杭母后和德妃的搀扶下进了屋。 “大少爷有事情吗?”大夫抬头见沈维玄进了屋,忙放下手中的家什,上前跟沈维玄施礼并询问。 沈维玄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我来看看,祖父要服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回禀大少爷,在下正在配药,配好后便进行熬制。”大夫指了指自己取出的药材回话。 沈维玄凑上前去低头看药材,一双贼溜溜地眼睛扫过了一堆堆的药材,最后还深吸了一口,似乎在闻味道。 他的举动让大夫的学徒,一个小童子觉得很好奇,小药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视线几乎粘在了沈维玄身上,随着他移动而移动。 沈维玄动了害死老东西的心,所以先来探一探情况,然后便会去跟心腹亲信商量出具体的行动计划。 大夫见他看药材甚是仔细,遂问他是不是懂药材,沈维玄含糊回应说他只是略通一二,又交代大夫好生配药,接着扯了个借口离开了。 第1078章 顶替 小药童跟在大夫后面把沈维玄送出了房间才返身回房。 “师父,小的要去一趟净房。”在房间里呆了片刻,小药童跟师父告了假。 大夫挥挥手让他去,小药童便冲了出来,到了净房外,他四下看看见没人,便钻进了旁边的夹道里。 片刻,沈维白先前吩咐过的暗卫也进来了。 小药童被一把抱起,听话地趴在暗卫肩头跟他耳语了一阵,告诉了他沈维玄进房间的一举一动。 暗卫点点头,把小药童放下,摸了摸小药童的头以示夸奖,小药童嘻嘻笑了,与他挥挥手跑了。 小药童是暗卫的同乡,跟着沈府大夫当学徒还是暗卫介绍的。 刚才主子交代他和另一个兄弟,让他们密切留意大少爷的动向,他和兄弟分了工,他负责跟后院,兄弟负责跟前院,先前他一直悄悄跟着大少爷的,等大少爷进了大夫配药的房间,却不方便跟进去了。 没办法,他只得悄悄在窗口探头朝小药童使了眼色,约在老地方见面后闪了人。 他这个机灵的小同乡没有让他失望,把沈维玄进屋后做了什么都跟他交代了。 暗卫等小同乡走了一会之后,也匆匆离开,直接去向主子的门客姚先生汇报去了,请姚先生定夺。而他的兄弟自然会跟着出了后院往前院去的大少爷。 皇宫里,苇杭的母后携着皇后的手坐了下来,德妃则坐在了两人旁边的椅子上。 “姐姐,德妃妹妹是自己人,我们说话不用避着她。”皇后首先为德妃正了名。 苇杭母后跟德妃并不是太熟悉,听皇后这么说,对德妃的态度立刻亲切起来,她觉得妹妹在宫中能有个知心姐妹挺好,这是她乐意看到的。 德妃听皇后说她是自己人,心里很是感动,这么些年,皇后就如同她的亲姐姐一般,处处关照她,让她在森严冰冷的皇宫中,切实感到了温暖。 这次琇儿的驸马带头叛乱,皇上大发雷霆,也是皇后挺身而出,为琇儿开脱,让琇儿和她这个母妃少受了很多罪。 所以德妃早就在心里发誓,今后皇后需要她帮忙,就算是赴汤蹈火,她也会在所不辞的。 “皇嫂,您和姐姐今后有用得着臣妾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德妃心生感触,脱口而出。 苇杭的母后伸手拍了拍德妃的手,朝她温婉一笑,转回头对皇后说:“妹妹匆忙来找我为了何事?” 皇后擦了擦眼泪,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来,说起皇上的病。 “姐姐,他,他若是真如太医说的那般,我该怎么办啊?”说到最后,她拉住了苇杭母后的袖子,流着泪抽泣起来。 皇上快不行了? 苇杭母后心里五味陈杂。 这个小叔是先帝最喜欢的弟弟,她也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的,直到他向她表白心迹那一刻。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晚上,她正在灯下抚着肚子跟腹中的胎儿说话,还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要是先帝还在,他们一家三口人该有多么的幸福啊? 这般想着,她的情绪就有些低落伤感,眼中的泪滑落,滴在隆起的腹部上。 然后就听到通传皇上来了,虽然不明所以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她还是让宫女扶着起身恭迎皇上。 小叔一进门,她便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这是喝了酒?再看小叔的脸色如常,但眼里跃动着光芒。 她不禁在心中猜测,莫非是先帝被害的事查清楚了? 小叔制止了她的参拜,但是接受了宫中其他人的参拜后坐到了椅子上,也请她坐了下来。 接着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为由,屏退了其他人。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小叔,她还以为小叔要告诉她有关先帝的事情,结果说的竟然全是爱慕她的话。 “皇上您喝醉了吧?”她断定小叔是醉酒后说胡话,便出言打断了还准备继续说的小叔。 小叔瞪大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凑到她面前,热切地告诉她,他没醉,他很清醒,甚至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说他只喝了很小一杯酒。 然后说到第一天见到她的情形,确实是思路清楚,没有胡话。 她堪堪躲开靠近她的小叔,捏着锦帕掩着口鼻,那酒味让她胃里翻腾,而小叔说的话让她心里翻腾。 或许看到她脸色不好看,小叔退开了,重新坐回椅子上,叫了她的闺名,让她不要担心。 担心?她只觉得恶心。 原来这个小叔对她竟然有那样的心思!她是他的嫂子啊!先帝尸骨未寒,他竟然就来打她的主意,太可恶了! 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喜欢的都只有先帝一个人,生是先帝的人,死也是先帝的鬼! 所以她很严肃地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皇嫂,永远都是,请他收回这层心思,从今再不要提起…… 可是小叔却不管不顾,发疯般地继续向她倾诉对她的爱慕,还跟她讲了他的计划,将如何掩人耳目,把她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不用发愁,他会许她一个安稳荣华的下半生。 他还说,他以后只专宠她一个人。 她被他滔滔不绝的话惊住了,大声制止了他继续说,然后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呵斥了他一顿,话说得很重很重,到后来,她看见小叔垂了头,站起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她以为小叔被她说得无地自容了,事情也就会就此打住,可是她错了。 他哪里是被她说服了?他只是再搞缓兵之计,给她时间,想让她慢慢接受。 没过几天,他又来了,许是已经把话说开,这次谈话更加肆无忌惮,霸道强硬,还暗示她,若是不从,就废了当今皇后,打入冷宫。 皇后是她的嫡亲堂妹,皇上竟然拿来威胁她? 她气得腹痛,咬牙强撑着明确告诉他,如果再逼迫她,她就以死明志。 或许她这句话吓着了他,他愣怔了片刻,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当晚便派了一队太监来,宣了圣旨,命令她离开皇宫,另外择府居住。 听了圣旨,她大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了小叔对她的心思,离开皇宫,远离小叔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还好,小叔尚有理智,这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于是和心腹嬷嬷及几个宫女迅速收拾好东西,也只带了她们几个,就跟着太监出了宫苑,上了马车,到皇上安排的一处别院住下了。 在别院待产的时光相对平静,皇上也没有再来打扰过她,她也就彻底安心下来。 生苇杭的前一天夜里,先帝最信赖的李将军,自先帝去后一直暗中保护着她的李将军,亲自潜入别院向她禀报,得到确切情报,有人想对她腹中的孩子不利。 然后跟她讲了他们的安排,到她发作要生之前,想法送进来一个初生婴儿,然后把苇杭换走了,他们母子才见面就不得不分离,而那个从进来的新生婴儿和母亲又何尝不是呢? 她当时就下了决心,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个顶替苇杭的孩子。 果然当晚有人来抢走了孩子,她被直接劈晕,敌人十分强大,别院的护卫,包括李将军安排的暗卫,一起拼死对敌,死伤惨重,但最后孩子还是被抢走了。 她认为这一切定是皇上做的,所以皇上来到别院时,她直接找他要人。 第1079章 请罪 皇上却说他并没有派人掳走孩子,那孩子是他兄长唯一的骨血,他怎么会做这种倒行逆施,针对一个无辜孩童的事? 然后当着她的面,下旨严查严办,务必要找到太子。 皇上继位前有过承诺,这江山是他暂时为先帝守住的,若是先帝有了儿子,便立为太子,他会原封不动的把江山社稷交还给太子的。 虽然皇上很有理由为了自己坐拥江山而杀了这个孩子,但见他的做派不似作伪,再加上回到别院,李将军想法递了消息进来,查证到那晚夺走孩子的是西戎人,善良的她遂相信了皇上,不再怀疑他。 接下来他加强了别院的安全警戒,但是一个月之后,她依然被下毒,至此瘫卧在床。 后来听说那个可怜的孩子被西戎人残忍杀死,她当场伤心痛哭,悲戚不已。 那个小小的生命,只在她怀中呆了几个时辰,软软的小肉团,身子的温度,她都记忆犹新,可是现在却天人永隔了。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看清楚这世间,就再也无法体会生而为人的历程了,何其不幸,何其可怜! 这一切都因为他要顶替杭儿所致,杭儿是活下来了,可那孩子却… 那时她还不知道那孩子是萧先生的头生儿子,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可以清楚的想象出那孩子的母亲知道了会有多哀痛。 后来皇上又以别院不安全为由把她接回了宫中,如果说出宫前她是一个期待孩子降临的,年轻有朝气的母亲,回宫后就活脱脱变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老妪。 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了。 没过多久,皇上不知道怎么想通了,竟然同意她提出到道观去的请求,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派人送她出了宫,住进了道观。 十来年过去了,皇上渐渐遗忘了她,尤其是有了新欢惠妃之后。 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所以也就更加放心了,以为从此不会与皇上再有联系了。 哪知道前不久皇上突然来到道观,又重提旧事,甚至直接让人把她押回了皇宫,禁足在这间宫苑中。更让她生气的是,还派了妹妹来探她的口风。 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观点,表示在这件事上她不会有任何动摇,绝不会屈服于皇上。 今天算是平静的一天,她没见到不想见的人,还以为皇上再次碰壁后有所收敛,却原来是生病了。 若是如太医所说,病势凶险恐有性命之忧,那她算不算是解脱了?苇杭母后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马上被她自己否定了,算了,那毕竟是先帝的亲弟弟,不能这样盼着他不好。 她敛了敛心神,深呼吸了两下才抬头看向皇后,柔声劝了妹妹几句,然后话题一转,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妹妹,既然你说这次叛军围城关大人居功至伟,虎威和龙腾两位将军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证明这三人是东原之柱石,是最可靠的贤臣良将,遇事召他们来商量决断最好。” 皇后一听,双眼一亮,对啊,可以问关大人,关大人是守卫皇城的大功臣,是忠心耿耿的大忠臣,若是皇上有不测,把皇上的身后事交给关大人去办是极为合适的。 “还是姐姐您考虑得是,妹妹一慌乱就无甚主意了,我这就叫人去请关大人。”皇后腾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大概是起得太猛,加上得知皇上病情后一直心神不宁,刚迈出一步,她的身子便晃了晃,差点歪倒,还好德妃一把扶住了她。 苇杭的母后拉住她说:“妹妹快坐下,你要不要紧啊?宣太医来看看吧?” 看着姐姐担忧着急,皇后忙摇头说自己不要紧,只是起来太快了,不妨事的。 德妃插了一句:“要不姐姐您歇着吧,这件事就交给妹妹来办。” 皇后觉得自己头晕乎乎的,好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同意了德妃的请求:“那就有劳妹妹了。” “看姐姐您说的,这也是妹妹应当应分的。妹妹这就去办,您和皇嫂说说话,您多听听皇嫂开解自然就能想开一些了。”德妃边说边伸出手,与皇后的手握在一起,郑重补充了一句:“姐姐放心,妹妹一定尽力办好的。” “姐姐相信,那妹妹快去吧。” 德妃便出去找人吩咐下去,急速出宫请关大人前来,她自己则亲自带着几个太监并引了一队内廷侍卫,到外朝进内廷的第一道宫门处等候,一旦关大人到了,她便引着关大人来找姐姐和皇嫂。 平素大臣是不能进内廷的,尽管现在是非常时期,但也要做得合乎规矩,让人挑不出错来才是。 “妹妹有德妃妹妹帮忙真好。”苇杭的母后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肩感叹了一句。 皇后点头赞同,这些年,她和德妃相互扶持,在宫中才能有惊无险地熬了过来,否则还不知道会多遭多少罪呢。 姐妹俩说了几句话之后,苇杭母后正色道:“妹妹,皇上已经立了惠妃所生之子为太子,若是他不行了,按照圣旨还必须迎回那孩子为太子,如此我估计时局会产生大动荡不的。” 皇后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姐姐,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可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我儿还活着,或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事已至此,苇杭母后决定露出一点口风给妹妹,让她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哪知道她不说这一茬还好,一说就令皇后的脸色大变,血色退去,一片惨白。 对哦,姐姐的儿子是皇上害死的,她昨晚已经下了决心要跟姐姐坦白的,因为皇上突发急病,慌乱之下她竟然忘了。 从来不提自己儿子的姐姐今天突然提起,皇后心中一凛,脑中随即灵光乍现,觉得这一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天爷都在提醒她,是时候说出事实真相,诚心诚意替皇上向姐姐请罪,姐姐要怎么惩罚皇上和她都由着姐姐。 想通之后的皇后咬了咬唇,猛然站起来,咚的一声跪在了苇杭母后面前。 “妹妹你这是做甚么?快起来!”苇杭母后吓了一跳,忙伸手扶她。 皇后却挣脱了苇杭母后扶她的手,就这么拜伏于地。 苇杭母后再次伸出手拉扯皇后:“妹妹,你这样是要折煞姐姐吗?你现在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岂有跪在我面前的道理,快些起来,否则姐姐要生气了。” “不,姐姐您听我说,我有罪,皇上有罪,我们夫妻俩对不起先帝和姐姐啊!”皇后眼中泪水滚落,声音哽咽,低低嘶吼起来。 苇杭母后楞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大概明白了妹妹是为何请罪了。 “妹妹,如果你还听我这个姐姐的话,你马上起来坐好,跟姐姐好好说说是怎么对不起先帝和我?”她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半点起伏,却让皇后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威严。 她不由自主地按照姐姐所说的话做了。 见她坐好后,苇杭母后清淡出声:“说吧。” “是,姐姐,当年皇上因为您不答应他的要求恼羞成怒,与西戎人联合把您的儿子给抢走害死了。”说到这里,皇后顿了顿,偷偷看了看苇杭母后的脸色。 第1080章 争夺 姐姐的眉头已经皱在了一起,嘴唇紧抿,显然是生气了。 “姐姐,皇上他枉顾人伦亲情,不是人;妹妹知道后帮着他隐瞒,也不是人,这么多年来,我们内心备受煎熬,如火烧油烹;也经常做噩梦,算是得到了报应,但是与姐姐所受之苦比起,这点报应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们应该受到更大的惩罚才是。 所以,姐姐您要怎么惩罚我们便怎么惩罚吧,这都是我们应该受的。” 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把已经滚到舌尖的那句话给吞了回去,她决定这句话还是不说了,应该直接用行动来赎罪。 她想要说那句话是:皇上这次若是死了,算他解脱了;若是不死,等安排妥当一切之后,她便杀死他,然后自杀,以死谢罪。 这是他们欠先帝和姐姐的,欠了那孩子一条命,那就用两条命来还清吧。 她说完之后看向姐姐,眼睛里饱含着愧疚,涌动着自责的情愫。双手捏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她却一点都觉不出痛来。 苇杭母后没有出声,闭着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的表情浮动着痛苦。 顶替杭儿的那个可爱的小婴孩,萧先生和萧夫人的心头宝,竟然真是小叔所害。 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生命,那是一个鲜活的小人儿啊! 心里一阵剧烈的钝痛袭来,苇杭母后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水中,慢慢往下沉,就要沉到水底,眼看着就不能呼吸了。 她认定那个孩子的死与她是有关系的,如果不是她,小叔就不会动了杀那个孩子的心…… 此时,举廉爹带着人马,跟着沈维白,往道郡郡城行来。 而沈秋风在经历了又一次头痛,再次痛晕过去之后醒来了。 他脸色苍白中泛着潮红,呼吸粗重,显然十分难受。 看到床边的有利,沈秋风吃力得示意有利把他扶起来,用迎枕垫在腰间,勉强靠着床头坐好,又吩咐随从去传大儿子两口儿来见他。 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沈秋风越发觉得他的预感准确,这次他在劫难逃,就快要不行了,有些事情必须交代清楚了。 咳咳,咳咳咳… 沈秋风突然咳了起来,站在床前的有利站忙替他顺背,咳了好一阵之后,沈秋风才止住了咳嗽,有利伺候他喝了些水后,他重新靠在了床头上。 等待儿子和儿媳过来的这段时间,沈秋风盯着房顶的梁发了一会呆。 回想这么些年来,他被仇恨牵着鼻子走,绞尽脑汁,一心想为儿子报仇,可到头来报的是什么仇?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团烈火,他想用这团火烧死自己的仇人,结果这团火烧错了人,最后还引火烧身,烧到了他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到灼热的痛。 闭了闭眼,沈秋风嘴角一牵,扯出了一个苦笑。 还好他就要死了,否则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还好维白是个明智的孩子,不会再走他的老路,有维白在,沈家一定能躲过灾难,重新兴盛起来的。 维白像自己的大儿子,又比自己的大儿子更聪明能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秋风扯着唇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不是苦笑,是欣慰的。 他不喜大儿子便是从大儿子反对他报仇开始的,那个木讷迂腐,从来都顺从他的大儿子,因为他要报仇的事情,竟然梗着脖子与他争辩,力图阻止他报仇,希望他放下仇恨,放下心结。 还说先帝不是故意为之,是失手,谈何报仇? 请他放过先帝,也是放过自己。 现在想来,大儿子说的话着实有道理,可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他半点都没听进去,而是把大儿子捆绑起来痛揍了一顿,还威胁他,若是再敢反对他,他就杀了与大儿子定下娃娃亲的那个小姑娘…… 自此与大儿子达成协议,大儿子不帮他报仇,但是也不能反对他自己去报仇。 当然,他们的父子关系也变得淡漠疏离。 如今回想起来,当年他要是听了大儿子的劝,今天何至于如此,何至于犯下滔天大错? 所以他急着找大儿子过来,等一会他要单独跟大儿子谈一谈,在大儿子面前忏悔,也算是临死前少留些遗憾吧。 他还要告诉大儿子,其实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他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疼爱的。 且说沈维玄找到前院,把自己的心腹召集起来,偷偷商议了一番。 沈维玄把他的态度表明得很清楚,那些心腹都是沈维玄的一丘之貉,又全被沈维白排挤,本就希望沈维玄掌权,那样他们就能摆脱现在的尴尬局面,摇身一变成为大功臣,必然会升官发财,光耀门楣…… 想着这些好事,心腹们如群狼一般围住沈维玄,积极怂恿他去夺权,尤以潘永言为首。 潘永言到道郡来了之后,与沈维白在好些事情上产生了分歧,沈维白对他很不满,使劲打压他,后来连带着沈秋风对他也不待见,甚至警告过他,再不听从六少爷的命令,就会重罚他。 只有沈维玄还帮他说话,所以他表面唯唯诺诺,暗地里坚决投靠了沈维玄。 此刻见沈维玄有野心,又下了狠心,他自然是要支持的,而且还要火上浇油,加速促成沈维玄的成功。 沈秋风,原来以为你算是条好汉,其实也不过是个妄图上位的阴谋家,既然这样有什么资格收拾我?现在就等着你的孙子来收拾你吧。 于是以潘永言为主对沈维玄进行出谋划策,很快制定出了夺权方案。 沈维白派去盯着沈维玄的暗卫,武功很是高强,如猫一般伏在房顶上,听到了沈维玄一伙人密谋的全部计划。 他悄无声息地从房顶离开,房中的人并未发现半点异常。 正当沈维玄他们商量好准备瞅机会就实施计划时,有信兵冲进了道郡郡衙,是来禀报六少爷已经与虎威、龙腾两位将军见了面,即将回到道郡城内。 沈维玄得知消息后,咬牙命令心腹们立刻提前行动,他们要赶在沈维白回来之前让沈秋风宣布死后让沈维玄接替他,然后他沈维玄便可以命令道郡城里的军队,再联合西戎、北凉人,继续与朝廷对战,直到他沈维玄坐上龙椅。 在时间紧张和极度膨胀的野心之下,沈维玄甚至都没有认真考虑这场对战他胜算的可能性有多大,就不知天高地厚地笃定自己能获得胜利。 不过以沈维玄的性子,他才不会去权衡这一点,因为他认为失败都是别人的原因造成的,与他沈维玄无关。他沈维玄就是天字号最厉害的,这皇位本就该属于他的。 再加上刚才心腹们的一阵吹捧,沈维玄已经如搭上弓的箭,就要飞出去了,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沈维玄的心腹们得令后,立刻分头行动开来。 潘永言去控制住沈维玄的父亲,好让沈维玄以他父亲的性命为威胁,威胁沈秋风重新任命沈家家主人选;另外一个心腹则去负责带人去清剿沈秋风的心腹,趁其不备,把沈秋风的心腹全部抓住,留待大少爷成事后发落;又派了两个心腹带了更多的兵士去围攻沈维白留在道郡中的亲信;而沈维玄则带了两个人径直往大夫的药房去了。 第1081章 着魔 他走得又急又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这次的计划周密巧妙,多管齐下的突然袭击,他就不信老东西和小杂碎还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既然已经撕破脸,他沈维玄也就不用顾忌什么了,只需要放手去做,只要谁敢挡着他沈维玄,他沈维玄就弄死谁。 沈维玄边走边在心中冷哼,表情阴狠,脸上的肉随着他走得飞快的脚步抖动着,周身覆盖着森森的气息,看着煞是吓人,宛如阎王殿放出来的厉鬼。 这个厉鬼很毒辣,很狡猾,也很猖狂,现在更是处于一种着魔的地步,却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有被收拾的时刻。 郡衙前院一角,最偏僻的那间耳房内,姚先生安排布置好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众人皆信心满满地回说没有问题了。 “那就分头行动。”姚先生点点头,率先走出了耳房。 耳房外负责放风的暗卫立刻凑上来,指着自己向姚先生点头,姚先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返身指着后院点了点头,暗卫立刻欢喜地闪人了。 要是外人看着这两人的举动一定是一头雾水,全程没有一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而且双方都是明白的。 这就是让人羡慕的心领神会,姚先生管理这些暗卫的本事着实高明,与他们早已达成默契。 暗卫重新转回后院,潜到了大夫配药的房间后,沿着后房檐悄无声息地往窗户靠近,找了最佳角度,贴在窗边往里看。 沈维玄带着人正好从前门进来。 “大夫,我祖父的药熬好没有?”一进门,沈维玄就关心发问。 大夫正在炉灶前忙碌,小药童负责煽火,浓郁的药味弥漫得满间屋都是,沈维玄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这味道真他娘的难闻。 听到沈维玄问话,大夫连忙直起身,对沈维玄施礼回道:“回大少爷,药马上就得了。” “嗯,那就好。对了,我父亲也不舒服,你先去给他看一看,这里让这个小子看着熬药即可。”沈维玄朝小药童抬抬下巴,倨傲地命令大夫。 大夫不疑有他,立刻放下手中家什,对小药童吩咐说这药再熬半柱香的时间,加药引子入内,片刻就熄火,晾凉后就可端去伺候老太爷服下了。 小药童点头应了,大夫便跟着沈维玄的手下去见大老爷,沈维玄和另一个手下留在这里继续看着小药童。 走出房间,沈维玄的手下便把大夫引到后院旁的西跨院,大夫有些不解地问,大老爷不是住在东跨院那边吗? 手下不悦地说:“大老爷就不能到西跨院来吗?” 大夫想想也是,便不再询问,跟着大少爷的手下往西跨院的二进院子走去。 到了沈维玄他们约定的房间,不远的廊柱下站着一个侍卫,朝手下点了点头。 手下也回应着点了头,然后抬手拍了拍门,门一打开,大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了进去,带他来的手下则迅速闪进了门内并关好了身后的门。 廊柱下的侍卫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跟来,遂放心地坐在了凳子上,紧盯着院门方向望风。 被拖进去的大夫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这才发现房间被遮挡得暗沉沉的,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本能地以为那是大老爷,便朝着椅子方向施礼问好:“给大老爷请安。” 椅子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大夫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踹到地上跪下了。 那人一直隐在更暗的角落,这时才站起身走到大夫面前,居高临下,面露得意地说:“看清楚老子是潘大老爷,不是沈大老爷!” 大夫猛然抬头一看,原来是经常跟在大少爷身边的潘大人。 “给潘大老爷请安,请问大老爷在哪里?在下还要给大老爷诊治。”大夫望着头上的潘永言问。 潘永言皮笑肉不笑地说:“大老爷就快来了。” 正说着,外面便传来着急的说话声:父亲的病情危急,他不去救治,把我叫到这里来做甚么? 是沈维玄的父亲来了。 大夫惊愕地张开了嘴,听沈大老爷话中的意思,并不是沈大老爷叫他来的,而是这帮人以他作饵把沈大老爷给引了过来。 这帮人的目的是甚么?大夫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正要出声问潘永言,脖子突然一痛,眼前一黑,就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潘永言带着的两个手下立刻上去把大夫捆结实,准备拖到角落里去。 而刚跨进房间的沈大老爷,全程看见了这一幕,他指着潘永言呵斥:“你干甚么绑住大夫?” 潘永言不作声,只阴笑着朝手下扬了扬下巴,几个手下迅速围住了沈大老爷,捆手脚,往他嘴里塞汗巾,很快控制住了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发不出声,只能扭动挣扎。 潘永言站在他身前,凑到他面前说:“我们是奉了大少爷的命令请大老爷在这件房里来歇息的,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大老爷多担待。不过我劝大老爷还是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好好配合我们才是。” 沈大老爷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着潘永言,试图用头撞向他。 潘永言退后一步躲开,朝他投来不屑一笑。接着命令留下两个手下看住他和角落里昏着的大夫,便带着其余的人手走了。 “大人,只留两个人看得住他们吗?”潘永言的亲随有些担心,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 潘永言阴笑回道,就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制得死死的。老爷我为了保险起见,还多派了一个人。 亲随遂放心了,向潘永言讨好了两句之后,与潘永言一道去与大少爷汇合去了。 沈维玄那边已经让小药童把熬好的药给倒入了碗中,趁着小药童去拿托盘的功夫,沈维玄的手下从袖中拿出了一小包药粉倒入了药碗中,拿起旁边的筷子迅速搅动了一下。 碗中汤药打着漩,很快把药粉卷入融化不见了。 小药童拿着托盘过来时,那碗汤药已经恢复如常。小药童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端上了托盘,然后向大少爷禀报:“大少爷,汤药已经熬好,可以给老太爷送去了。” 他以为大少爷会接过托盘,所以双手举起托盘呈递给了大少爷。 等了片刻却没见大少爷出手,小药童不敢抬头,依然保持着举着托盘的姿势,小手都在打颤了。 “前面带路,给老太爷送药。”大少爷终于开了口,却是要小药童亲自送药。 “小的遵命。”原来大少爷不接是这个原因,去老太爷那送药平日都轮不到他,现在听说让他送药,小家伙还有些欢喜,立刻应了下来。 于是小药童小心端着托盘走在前面,沈维玄带着手下跟在他身后往沈秋风房里走去,小药童若是转头看,就会发现大少爷的笑容好阴险。 此时,沈维白和举廉爹已经快走到道郡的城门了。 接近城门,举廉爹便把手搭在了沈维白的肩头,若是这小子敢耍什么花样,他就拧断这小子的脖子。 沈维白自然知道举廉爹这么做的原因,所以没有半点反抗,很是配合。 不知道的看着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还以为他们关系甚好。 第1082章 着道 举廉爹不知怎的想到了四公主,就侧头对沈维白说,四公主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这次的事情对她打击可不小,你小子应该好好跟四公主认错才是。 这次守城,四公主悄悄遣人送来了许多食物,他记着四公主的好呢。 沈维白楞了楞,对啊,他名义上的妻子佩琇还在京城中,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是煎熬。 当初祖父的意思是要他把佩琇一起带出,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佩琇做为人质威胁皇上,他没有同意,好说歹说总算劝服了祖父,把佩琇留在了京城里。 佩琇嫁给他已经够委屈了,他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再伤害于她,所以坚持把佩琇留下,专门给沈氏军下了命令,一旦攻入城中,万不可伤害到四公主。 他想好了,万一沈氏军事败,佩琇也不会有责任,甚至还可以重新嫁人,去过好她自己的下半生。 想到这里,沈维白朝举廉爹笑了笑,那笑容干净澄澈,竟让举廉爹看呆了那么一瞬。 “王将军教训的是,等灭了来挑事的西戎军队,晚辈会亲自去跟四公主认错,求得她谅解的。”沈维白答应得很是爽快。 举廉爹对沈维白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满意,搭在他肩头上的手也松了松。 看来这小子对四公主应该很好,否则我提起四公主他就不会笑成这般模样了。说起来都怪那沈秋风,要不是沈秋风作怪,人家小两口怎会分开? 他们成亲时间也不长,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结果却摊上这样的事,唉! 听说四公主得知沈氏叛乱围城之后,终日在府里以泪洗面,可怜得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并未责怪四公主,否则四公主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越想越对沈秋风不满,举廉爹的两道浓眉不由自主地攒在了一起。 沈维白并不知道举廉爹在为他和佩琇操心,只是见举廉爹表情不悦,猜测举廉爹还在因为沈氏造反不开心,便带着讨好的语气对举廉爹说:“王将军,现在沈氏归顺,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您就不要继续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举廉爹盯着沈维白看了看,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看在你们祖孙能悬崖勒马的情面上,我就不跟你们这些始作俑者计较了。走吧!” 说完,终是憋不住,自己也咧开嘴笑了。 是啊,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问题得到解决,该高兴的。 这当儿,他一抬头,就见道郡的城墙已近在眼前了。 停住脚步,整了整衣袍,举廉爹收回了搭在沈维白肩上的手,转过身,挺直了脊背向身后的将士们传令,整肃队伍,军容严整的进城去。 将士们齐声应是,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的,脸上全都洋溢着过年节时会有的笑容。 对于这些将士来说,在道郡的叛军里面,他们的亲戚朋友、熟人都不在少数。 如果真的打起来,军令如山,战场无父子,就算是至亲站到了对立面,他们也必须出手剿灭。 虽然于理当如是,但从情感上来说,他们着实不愿与亲朋好友在战场上厮杀,更不愿看到有亲朋好友在战场上阵亡。 现下好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出现,全都和平解决了,他们怎能不高兴呢? 举廉爹心里也是这般想的,眼看着一场战争一触即发,在关键时刻出现转机,能化干戈为玉帛,兵不血刃结束战争,那可是一件极好极好的事情。 他黧黑的脸膛上虽然没有笑容,但双眉飞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里面蓄满了兴奋激动的光,昭示着他现在的好心情。 沈维白亦然,他其实也听到了周围将士们的议论,甚至被周围将士们的笑容给感染了,所以在心里感叹祖父和自己所做的决定太正确了。 道郡城墙外,沈氏起兵之后,一直压抑紧张的气氛第一次被取代,现在一方天地间都充斥着和乐。 道郡郡衙内沈秋风所在的房间,却完全不像城外一副和乐融融的气氛,而是低沉地吓人。 被五花大绑的沈维玄跪在地上,身后跪了一串被捆成粽子似的手下。 潘永言垂着头,跪在沈维玄正背后。尽管是冬日,他却浑身冒着冷汗,在心里嘀咕着:这次怕是完了,沈秋风那个老东西最恨被人背叛,定然不会饶他潘永言,他会死得很惨的。 可是他们的密谋那么周密,部署也没有漏洞,又是突然袭击,怎的就失手了呢?到现在潘永言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维玄更是没有想通,他是临时兴起开始计划的,是确认老六的手下未监视到自己,而且又在老六离开后才动的手,如此万无一失的安排,没道理会露馅的,但是偏偏第一时间就东窗事发了。 老六这个该死的,又让老子着了他的道。 他埋着头,苦着一张脸,心里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 不过比起追究失败的原因,想办法如何脱困更为重要。刚才他已经被老东西臭骂了一通,老东西简直恨不得生啖他的肉,要不是骂着骂着气晕过去,恐怕已经扑上来咬他了。 这次想让老东西原谅自己恐怕比登天还难。最可气的是那几个心腹,出了事后都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了他身后,就没有一个挺身而出替他顶罪的? 既然这样,那帮蠢货也别指望老子帮他们出头。 还好有娘在,娘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他的。 沈维玄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母亲跪在沈秋风床前,兀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她的儿子竟然起了心要害自己的祖父,这可是违背人伦的事,罪大恶极会被处死的,可是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她如何能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去死呢?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她该怎么办? 此刻房间里最难过的人非她莫属,她纠结不堪,已经哭得快岔气了。 沈秋风本就灰败的脸色又加上了铁青色,看着更像是行将就木的人。他抖着手指着沈维玄骂了两句后,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太爷,您先冷静,千万不要动怒。”刚给沈秋风施过针,把他从昏迷中弄醒的大夫看他这样,忙出言劝慰。 姚先生也站在沈秋风的床前与大夫一起劝了沈秋风几句。 沈秋风在两人的劝解下,喝了重新熬好呈上来的汤药,人才稍微缓了过来。 他问了问大儿子的情况,得知大儿子已无碍,便让人去把大儿子叫过来。又对床前跪着的儿媳说,不要哭了,吵得他脑仁疼。 沈维玄的母亲想停了哭声,但因为刚才哭得太投入,一时半会还没止住。 姚先生忙搬了一把椅子,请夫人坐下。 如木头人一般坐到椅子上,沈维玄的母亲脸上的泪却依然不停地往下流,身子就像寒风中的树叶颤栗着,抽泣着呜咽。 很快,沈维玄的父亲被人扶着进来,他扑到沈秋风床前欲跪下去,被姚先生给扶住了:“大老爷,老太爷不让跪,您坐着吧。” 然后扶着沈维玄的父亲到床头的椅子上坐下。 沈维玄的父亲心怀愧疚地向沈秋风请罪,表示都怪他教子无方,才会让沈维玄这个畜生生出了不良居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第1083章 着调 一边说,一边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劲大得,登时就让他半边脸给肿了起来。 他得知儿子要谋害父亲之事后,急怒攻心之下,咚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大夫施救之后才醒转过来,躺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听到父亲找自己,忙撑着过来了。 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在说了那么几句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那些话全都哽在了他的喉头。 玄儿这个不着调的,太令人寒心了! 沈秋风闭了眼,长叹了口气:“儿啊,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孽畜也是为父亲自教养的,结果教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说起来,为父也在责难逃。” “爹,怎么能怪您呢?养不教父之过,是儿子的责任,您惩罚儿子吧!”沈维玄的父亲带着哭腔回道。 沈秋风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摆了摆。 沈维玄的父亲羞愧难当,愤然起身,走到沈维玄面前,憋了一口气,抬脚狠踹了他一记。 这一踹的力道很大,直接把沈维玄踹倒在地,发出一声哀嚎。 沈维玄的母亲本能欠了欠身,想拉起儿子,很快意识到这么做不妥,便重新坐直了。 沈父还想再踹,沈秋风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虚弱地说:“算了,维白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处理这件事吧。” 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沈秋风一心盼着的沈维白,此时正带着举廉爹进了城,径直到了兵营。 他迅速召集军队将士集合训了话,告诉大家他已经将兵符交与了王将军,今后军队必须听命于王将军。 又知会他们,城外驻扎着虎威将军带领的边城军,等一会儿让他们一起去迎接虎威将军和边城军进城。 最后他振臂高声宣布:沈氏军队自此重新归顺朝廷,不再攻打同袍,我沈维白将与大家一起,在虎威、龙腾将军的带领下,去剿灭挑起战争,妄图攻入我东原的西戎兵。 将士们楞了片刻,一个将官带头吼了一声:听六少爷令,打垮西戎人! 其他将士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口号声:听六少爷令,打垮西戎人! 群情激昂,斗志滔天,站在沈维白旁边的举廉爹也兴奋地跟着喊了起来,此刻他已经彻底放心了。 转身对亲兵招手,亲兵立刻跑到举廉爹身边,举廉爹附在他耳边跟他交代,让他带几个人出城送信,迎接李将军进城。 等亲兵走后,举廉爹抬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将士们兀自沉浸在激动之中,他连连示意了三次都还没安静下来。 沈维白见状也抬手让大家不要闹了,很快整个兵营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举廉爹不禁看了看沈维白,这小子听着调的啊,治军严谨,能服众,倒是个当将军的好苗子。 “王将军,将士们还没习惯,请勿见怪。”沈维白怕举廉爹不高兴,专门出声为大家解释了一下。 举廉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我刚接手,他们不适应很正常,我自然不会计较的。” “那就好。他们都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现下好了,跟着您和李将军去打西戎人,也能真正建功立业了。”沈维白松了口气,将士们跟着他和祖父起事,是对他们的信任,他不希望这些将士受到影响。 举廉爹听出了沈维白话里的意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举廉爹跟将士们训了话,然后把自己带来的将士分别安插到沈氏军中,又把沈氏军进行了重新编排。 等云霞爹带着边城军进城来后,又是一番忙碌。 云霞爹和举廉爹商量着做了最有利于沈氏军融入边城军的安排。 沈氏军的人数多,差不多是边城军的两倍,所以一个边城军负责两个沈氏军的管理,先让他们结好对子,三人成组,好让边城军做好传帮带的工作。 整饬好军队,云霞爹和举廉爹准备去郡衙见见沈秋风。 沈维白告诉他们,他的祖父重病在床,时日无多了,对自己这次做的事情极为后悔。 不能光听沈维白说,他们得去看看真实的情况。 对他们的要求沈维白自然没表示反对,只是提出能否请云霞也一道去,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不等云霞爹开口,举廉爹直接就应了下来,反正他和二哥都在,保护好云霞不成问题。 沈维白连声道了谢,他已经想好了,要让祖父见见云霞,祖父看过云霞之后一定会喜欢上云霞的。 不过转身之后,少年清隽的眉眼间却悄然爬上了一抹忧伤,把他的眉头打了个结。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清楚自己今后绝不能再肖想云霞了。 跟着虎威、龙腾将军打败西戎人他很有信心,胜利之后皇上也不会再让七皇子为太子了。 那他们沈家以不满西戎惠妃所出之子为太子这个理由起事,也就不会被定罪,算是逃过一劫。 但是他和佩琇的亲事就不能有变动了。 沈维白眼中有了浅浅的雾气,他是真心心悦云霞的,为了云霞,他才愿意争取沈家家主之位,甚至一步步走到想夺取那最高的权利的地步,只因为他认为那样就能彻底拥有云霞。 结果呢?一切不过是他的白日梦。 云霞已经不心悦他了,是他自己把云霞推开的,是他自己啊! 根本怨不了其他任何人……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云霞在祖父面前留个好印象,祖父自来不喜云霞,这个他不能忍,他不允许祖父对云霞有不好的看法。 他心悦的姑娘当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应该得到这世上所有人喜欢的。 “我去干嘛?我不想去。”听说沈维白点名要自己去,云霞看了看苇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负责传信的云霞爹亲兵心里也在埋怨沈维白,凭什么要让大小姐去看那个沈老头子?正好,大小姐不愿去。他忙点头道:“大小姐,小的这就去回话,告诉他说您很疲累,就不去了。” 云霞爹听了亲兵的回话,走到沈维白面前正要跟他说,就见沈维白抬头看着他,满眼的期待。 他心里咯噔一下,显然沈维白对云霞还有心思呐。 云霞爹顿时有了怒意,这可不行,我得跟他先说道说道,趁机警告一下他。 他对沈维白和云霞曾经的过往还是有了解的,也清楚霞儿现在与杭儿两情相悦,所以自然不能容许沈维白再觊觎霞儿。 于是拍着沈维白的肩膀要他借一步说话,把他带到了旁边没人的角落。 “李将军,您,您要跟晚辈说什么?”肩膀上承受了不小的力道,沈维白多少感受到云霞爹心情不好,所以小心翼翼地发问。 “沈维白,我的霞儿与杭儿已经定亲,我希望你以后不许再打霞儿的主意,否则我绝对会让你好看。”云霞爹异常严肃地说完,朝沈维白挥了挥拳头。 沈维白这才明白云霞爹的怒意从何而来。 他躬身施礼,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全都和盘托出,并郑重承诺,以后不会打扰云霞分毫。这次算是最后一次,他想让祖父改变对云霞的印象。 沈维白说得很真诚,云霞爹虽然听出了他话中的伤感和不舍,但最后沈维白承诺的时候,他发现少年人脸上露出了决断的神情。 第1084章 逆子 阅人无数的云霞爹立刻坚定了对沈维白的信心,他觉得沈维白是会说到做到的。 于是再次拍了拍沈维白的肩,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会以观后效的。 沈维白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补充了一句:“请李将军放心,晚辈言必行,行必果,您可以走着瞧,也可以随时督促晚辈。” 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霞爹本来已经到了嘴边那句云霞就不用去了的话,一下就说不出来了。 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被人喜欢,他自然是骄傲自豪的。 霞儿是个出挑的好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正常的嘛。再加上他也年轻过,知道沈维白此时对心仪之人的心情,也明白沈维白求而不得的遗憾,更赞赏沈维白做出的决断,所以他对眼前的少年认同的同时,竟然生出了丝丝同情来。 算了,看在沈维白识趣的份上,我就满足他的愿望,劝云霞一起去见见沈秋风吧。 沈秋风大概是误会先帝害了他的小儿子,再因为我和先帝的关系才不喜霞儿的,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他凭什么还要仇视霞儿? 这个老糊涂…… 云霞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沈秋风几句。 另外,他想着把霞儿带去,霞儿那么聪明,说不定能套出沈秋风的话,若是沈秋风参与了害先帝的事情,大家或许能知道一些端倪。 不过云霞爹也做好了问不出话的打算,沈秋风真如沈维白所说时日无多,那是决计不会承认他做过这事的,否则他的子孙后代都会被连累。 想来以沈秋风的老奸巨猾,以前绝对是把这些事对家人瞒了个滴水不漏,如果他抵死不承认,这事还真比较棘手,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要不然请杭儿一起去,或许让杭儿来定夺比较合适…… 见云霞爹好一会儿没说话,沈维白忍不住出声追问:“李将军不想让云霞小姐一同去么?” 说完之后,躬着身,紧张地等待云霞爹的回话。 云霞爹收起思绪,眼神闪了闪,回了他一句:“没有,我这就去叫上霞儿和杭儿,让他们俩都去。对了,杭儿一起去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沈维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根本不会去计较是否多一个人。 “那就好,你在这里等我片刻。”云霞爹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冲着云霞和苇杭的方向走了。 经过到举廉爹身边时,举廉爹忙叫住他问:“二哥,您这是要让霞儿和杭儿一起去?” 云霞爹点点头,举廉爹也跟了上去,边走边追问。 与父亲站在一起的举廉,听到父亲叫云霞爹为二哥,眼睛都瞪大了,父亲和云霞爹是什么时候结拜的兄弟? 他忙疾跑几步追了上去,伸手拉着父亲的胳膊,吵着他也要去。 “不行,你就跟这呆着。听话!没事就跟着你李大哥一道熟悉下兵营。”举廉爹很严肃地下了命令,把他交给了自己的亲随李副将。 然后嫌弃地从儿子手中抽出胳膊,跟着云霞爹走了。 呆站在原地的举廉顿时有种自己是大风刮来的感觉,亲爹对他一点都不耐烦,反倒是对苇杭比对他还喜欢。 他抚着胸口,唉,心里面有点凉,自己焐一焐吧。 焐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扯出一抹苦笑,举廉啊,举廉,你可得好好努力,要不然亲爹都不待见你啰。 “大少爷,末将带着你在兵营转转?”李副将提出建议。 举廉忙不迭地同意了,两人便绕着兵营走了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还注意着那边的情况,亲眼看着云霞爹和自己的爹一道走过去,跟云霞和苇杭说了一会话,然后四人又一起走向沈维白,接着云霞爹唤了亲兵来吩咐了几句。 很快,云霞爹的亲兵牵来了五匹马,几个人翻身上马,径直驶出了兵营。 “六少爷您可回来了。”一到郡衙门口,沈维白的暗卫见到他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飞扑过来见礼。 沈维白下马把缰绳甩给走过来牵马的兵士,才转头问暗卫:“怎么了?” “大,大少爷想害老太爷。”暗卫四下瞅了瞅,附在沈维白耳边说。 老太爷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暗卫只敢悄悄回禀沈维白。 沈维白因为早就有所准备,听了暗卫的话并不慌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这个大哥还真是不省心啊,竟然敢对祖父出手,太过分了! “我祖父没事吧?”沈维白与暗卫拉开距离开了口。 暗卫对沈维白佩服得五体投地,六少爷不愧是沈家家主,这气度就是不同,一点都没有惊乱。 他立刻恭敬地告诉六少爷,老太爷没有事,姚先生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沈维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暗卫立刻闪到一边去了。 云霞四人也下了马一同走过来,沈维白忙转身迎了他们,一起往沈秋风所在的院子里走去。 一进院门,看见院子的廊檐下站了一排侍卫,仆从也都在门外候着,沈维白也没有瞒着云霞他们,简单说了下原因,然后让侍卫先去通报。 云霞对沈维玄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一点都不奇怪,苇杭倒是同情地拍了拍沈维白的肩,劝了他几句。 侍卫通报后,沈秋风便吩咐人把沈维玄和潘永言等关到旁边偏房去,一串“粽子”被推到偏房塞了进去。 沈夫人也跟着出来了,她站在门口看着沈维白,等他过来。 沈维白让人带着云霞几人去休息片刻,吩咐手下招待周全之后,才疾步走到母亲身边,关切地询问母亲的情况。 他母亲红肿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摇头。房间里传来沈秋风唤沈维白的声音,沈维白只得跟母亲说自己要进去了,让她先去休息一下。 “白儿。”沈维白的母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抖着嘴唇求他:“救救你大哥。” 她终是不忍心大儿子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开口求了沈维白。 “娘,儿子会视情况而定,尽可能保住大哥的性命,但是重罚必不可少,否则大哥得不到教训。” 说完,他跟母亲施了一礼,径直进屋去了。 沈夫人得到他那句保住性命的承诺,心下安定了不少。 其实玄儿这个逆子做出此等违背人伦之事,实在是可恨至极的。就算是父亲要杀了玄儿,她也不敢反驳的。而她的夫君是个一根筋的人,定然是不能容忍玄儿的行为,会跳出来坚定支持父亲的决定。 正因为这些原因,沈夫人才哭得不能自己。 玄儿是该死,可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拉扯大的长子啊,让她看着玄儿去死而无动于衷,她无论如何是不干的。 好在父亲点了白儿来做主,而白儿刚才答应她了,会念在手足情分上饶玄儿一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看着白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沈维白的母亲抹着眼泪,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走过偏房的时候,潘永言从窗口看到了沈夫人,忙对沈维玄使了眼色。 刚才沈维玄和潘永言一进偏房就凑到一起商量出一条脱身之计来。 潘永言知道这次他触犯了沈秋风的逆鳞,沈秋风绝对不会饶恕他的,他又怕又气而且很不甘心。 第1085章 陷阱 害死沈秋风这个主意是沈维玄出的,他潘永言充其量算个帮凶,但事发后沈维玄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他却是难逃一死的。 既然这样,他不得不豁出去拼一把,想办法挽救自己的性命。 刚才他已经看清楚了,沈夫人哭得最伤心,所以他的突破口就要在沈夫人身上。 于是再听到沈秋风说把他们关进偏房时,他就暗自庆幸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进偏房,等侍卫离开之后,他便挪到沈维玄身边,跟沈维玄说了自己的主意,顺便威胁了沈维玄一把,说什么老爷子最恨这种行为,现在又快不行了,虽说把处决权交给六少爷,其实最终做主的还不是他? 他为了六少爷地位稳固,会怎么做您应该有数对不对?再说,六少爷知道您有心和他争权,又岂能容您? 沈维玄听了潘永言这番说辞,又想到沈维黄的遭遇,不禁心中一凛,自己这事可比沈维黄的严重多了,祖父处置沈维黄时,是老六求的情,可是这次他对付的是祖父,祖父会替他求情吗?肯定不能够啊。 没准一贯精明的祖父还会从这件事上推断出沈维黄是被他下了圈套,更加恨他,加重处罚他。 潘永言分析的还是有道理的,自己那个迂腐无能的父亲指望不上,他现在也就只能把希望放在母亲身上了。 “大少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可得赶紧做出决断哪。”潘永言朝窗口方向努了努嘴,很是着急地催促沈维玄。 沈维玄看向窗外,眼睛盯着院中的树木,动了动被绑缚着的手,一阵钻心的痛让他面色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给他捆的手,捆得死紧不说,还生生给他磨下了一块皮,痛得要命。还有沈维白手下那几个侍卫,把他当做什么似的推推搡搡,太他娘的气人了。 想到这些,沈维玄就下了决心,他咬咬牙对潘永言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干!” 潘永言脸上闪过一抹奸笑,沈维玄愿意干,对他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他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低声夸了沈维玄一句,说他英明果断,堪当大任之类。 沈维玄毫不客气地受了,哼,等老子逃过这一劫,定要老六那个小杂碎好看。 两人便把视线集中在窗户上,等着沈夫人走过来的时候开始按计划行事。 没过多久,沈夫人从偏房前的回廊走过来了。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得很缓慢,脸上还挂着泪痕,边走边想着该怎样救沈维玄,沈夫人为了这个儿子也是操碎了心。 “娘,我知道错了,求您救我。”沈维玄看着母亲走到窗前,立马带着哭腔大声哀求。 沈夫人一下就顿住了脚,扭头看向窗户,甩开丫鬟,冲到了窗前。 只见平素风流倜傥的儿子被绑着手脚,困在偏房中,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玄儿啊,娘跟你六弟讲过了……” 挨着沈维玄的潘永言轻轻撞了一下他,沈维玄会意,立刻打断了他母亲的话:“娘,没有用的,现在只有您才是真心想救儿子的。” “怎么会呢?玄儿…”沈夫人刚想劝说大儿子要相信维白,但沈维玄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他滑下凳子,竭力往前挪动着身子往窗边靠近,他知道母亲一直站到窗边也不是个办法,必须赶紧让母亲进屋来,他们才好实施计划。 潘永言自然也是明白的,跟着沈维玄有样学样,扭动着一把老骨头也往窗边凑,还不停地替沈维玄喊冤,请沈夫人救大少爷,想博得沈夫人的同情,让沈夫人走进他们设下的陷阱中。 果然,沈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凄惨的样子,眼泪流得更加凶猛,直接冲到了偏房大门口,让两个侍卫开门,她要进去看看沈维玄。 “夫人,老太爷说不能放人进去。”两个侍卫站到门前,拦着沈夫人。 “娘,您告诉他们,儿子跟您说两句话就行。”听到门外侍卫不准他母亲进来,沈维玄立刻扯着嗓子帮母亲出主意。 沈夫人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一心要进屋去见儿子,所以对拦着她的侍卫很不客气:“你们没听到吗?我只是去跟大少爷说两句话。” 她的丫鬟见主子动怒了,也跳出来责骂侍卫:“夫人只是说两句话而已,你们凭什么拦着夫人?” 那丫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指着侍卫的鼻子继续道:“就是六少爷也不敢这么对夫人,你们这是嫌骨头硬不怕打吗?再者说,院子里这么多的侍卫都在,难道夫人还能放跑大少爷吗?” 这两个侍卫原是道郡郡衙的侍卫,沈秋风起事后被收编的,所以对沈家人很敬畏,现在被凶神恶煞的丫鬟一骂,就完全不敢吭声了。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下,觉得丫鬟说得也在理,有他们俩在门口守着,廊檐前有众多侍卫,院门口还有侍卫,大少爷想跑是绝对不可能的,既然这样,那就索性卖了夫人这个人情,让她进去看下大少爷。 于是两人闪到门两边,把门打开后退到了开来。 沈维玄和潘永言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很是高兴,两人挤眉弄眼后,把视线放到了门上,等着沈夫人进来。 门一开,沈夫人立刻冲进了偏房,扑到沈维玄面前,伸手拉他的儿子:“玄儿啊,地上凉,快起来坐着。” “娘,只有您对儿子最好。”沈维玄勉强挤出眼泪,望着母亲诉苦:“娘,儿子的手好痛啊。” 沈夫人这才低头看到沈维玄手上的血迹,被绳子捆住的地方已经肿胀发紫,顿时心疼得紧,一边拽绳子一边骂捆绑儿子的人下手重,又让丫鬟掏出锦帕想帮沈维玄包扎伤口。 沈维玄趁机低声求母亲:“娘,您能不能帮儿子把绳子解开,再这样捆下去,儿子的手都快断了。” “好,娘帮你解开。”只顾着心疼儿子的沈夫人,当真开始解绳子,但解了好几下都没解开,丫鬟便自告奋勇地接过来,飞快地帮大少爷解开了。 沈维玄很是满意,这个丫头今天立了功,而且瞅着姿色不错,等爷出头后好好疼疼她。 他邪魅一笑,活动了下手,迅速把脚上的绳子也给解开丢到一边去了。 “去,帮潘大人把绳子也解开。”他指着潘永言命令丫鬟,自己则和母亲一起坐到了长凳上。 丫鬟听命去把潘永言手上的绳子取了下来,潘永言很快获得了自由,站到了沈维玄身边。 角落里沈维玄的几个心腹眼看着大少爷和潘大人获得自由,也生出了蠢蠢欲动的心,被潘永言一个狠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娘,祖父这次一定会把我杀了,儿子害怕!”沈维玄故意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对母亲说。 沈夫人忙安慰他,不用怕,你六弟刚才答应我了,会保你的性命。 “娘,您别被六弟骗了,他最后还不是都听祖父的,大夫说祖父的病没治了,就这两天的事,您了解祖父的为人,他为了让六弟坐稳沈家家主之位,一定要铲除我这个异己的。” 沈维玄拉着母亲的衣袖,一脸焦急的分析给母亲听。 沈夫人显然被他所说给吓住了,抖着嘴唇反问沈维玄:“玄儿,你别吓娘,你说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对不对?” 第1086章 劫持 此刻她已经全然慌了,脑袋里嗡嗡回响着儿子的话,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沈维玄命令母亲的丫鬟去把门掩上,站在门口把风,他则请母亲起身,抬着长凳往里面走,放到角落里才重新请母亲落座,这样便于他跟他母亲说话,外面的人也听不清。 潘永言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刚一坐下来,沈夫人就再次问沈维玄,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作数? 沈维玄点点头,告诉她千真万确会作数。 沈夫人颓然矮下身子,缩在长凳上,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夫人,属下斗胆插一句,大少爷说得一点都没错,唯今之计,只有您能救下大少爷。”潘永言见时机差不多了,跳出来火上浇油。 最后那句话沈夫人听进去了,她猛然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潘永言:“我能救玄儿?” “对,大少爷今天能不能逃出去,就靠着沈夫人您了。”潘永言很肯定地回答。 “那你快说我要怎么个救法?”沈夫人一下就急了,比沈维玄和潘永言还要激动。 潘永言心中那个得意汹涌,简直都快把他的心给淹没住了。 看看,沈维玄的蠢老娘这不就掉进了他挖的陷阱中来了吗?还是甘心情愿的。 他也就有救了…… 沈维玄出去后还得依靠他,他笃定沈维玄会把他一并带出去的。 “娘,您听我说,待会儿您…”见母亲上钩,沈维玄立刻压低声音,把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告诉了她。 沈夫人听完,脸色微变,有些犹豫地问沈维玄:“这样做不大好吧?” “娘,没问题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儿子出去后就放开您,祖父他们也不能说您什么的。再说,您不是要救我吗?不用此计如何能救得了我?”沈维玄继续游说母亲。 潘永言也跟着帮腔,让沈夫人要抓紧时间定夺,否则就来不及了。 被他们一催促,一心要救儿子的沈夫人也来不及再细想了,当即答应下来。 片刻后,门外的侍卫听到屋里传来尖叫声,立刻推开虚掩着的门冲了进去。 进门一看,两个侍卫当即吓得呆立在了门口,如同木鸡。 沈夫人被大少爷劫持了! 大少爷的手放在沈夫人的脖颈后,瞪着眼睛,凶巴巴地对他们说:“不许动,不许出声,否则我就捏下去了。” “你们全都要听大少爷的话,否则我出了什么事,就是你们造成的。”沈夫人跟着朝两个侍卫下命令。 两个侍卫已经懵了,这种情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趁两人发愣的当儿,潘永言迅速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抢了一个侍卫手里的兵器,在另一个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里。 那个侍卫闷哼一声,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蔓延出来,染红了地面。 手起刀落,潘永言无声狞笑着抽出刀子,要捅杀另一个侍卫,那侍卫反应过来往门外奔逃,可惜晚了一步,沈维玄捡起倒地那个侍卫的短刀,嗖的一声扎进了刚转身的侍卫后背。 那侍卫中刀后扑向地面,挣扎着往前爬,潘永言上去一脚踩在他身上,用手中的刀狠狠划向了他的脖子。 侍卫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被潘永言切断了脖子。 侍卫拼死叫出的这一声惊动了院子中其他的侍卫,他们立刻往偏房奔跑过来;也惊动了在歇息的云霞一行人。 苇杭站到窗边看了看,回头对大家说好像是关押沈维玄的房间出了什么事。 “爹,师父,一定是沈维玄在搞事情,我们出去看看吧!”云霞跳了起来,她猜测那个惯于搞阴谋诡计的沈维玄不会甘心被控制,多半在挣扎着想逃出去。 “沈秋风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得好。”云霞爹不同意,依然稳坐如山。 云霞见父亲不许,只得求救地看着师父,举廉爹无法忽视小徒儿央求的眼神,遂出面打圆场:“二哥,万一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我们不妨去探探。” 云霞爹依然稳坐如泰山。 没办法,云霞只得转回来坐下,抿着唇想该怎么劝说父亲出去看热闹。 又过了片刻,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岳父、义父,沈维玄劫持了人质。”一直站在窗边的苇杭扭头说完,双手撑着窗台一下就跃出了房间,向那边跑去了。 云霞冲到窗边一看,跟着惊呼一声说沈维玄竟然劫持了他的母亲,也翻窗台追着苇杭去了。 云霞爹这下无法再坐着了,他叫上正准备翻窗的举廉爹:“三弟,我们走门出去。” “呃,好。”举廉爹放下已经抬起的脚,摸摸鼻子,悻悻然跟着二哥出了门。 他盯着二哥挺直的脊背偷偷伸了伸舌头,刚才是太激动了,堂堂一个将军竟然跟着孩子们翻窗,传出去这面子上可挂不住啰,还好二哥及时制止了他。 两人疾步走过去,见偏房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沈维白站在离沈维玄最近的地方,沈夫人被大儿子用刀抵着脖子,刀上还在往下滴血,滴在沈夫人的肩头上,泅开了一团血花;潘永言则用同样的姿势劫持着沈夫人的贴身丫鬟,与这边的众人对峙着。 沈夫人和丫鬟俱脸色煞白,但尚能自持,偏房房间地上的两个侍卫却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 “大哥,放了母亲!”沈维白声音清冷严厉地说,他面上还算镇定,但放在身侧捏成拳头的左手在微微颤抖,还是泄露了此刻内心的忧急。 “答应我的条件我自会放了母亲。”沈维玄嘶吼出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已经豁出去了。 苇杭扒开沈维白旁边的人,站到了沈维白旁边,云霞也挤了进去,立在苇杭身后。 “说说看,你有什么条件?”站定的苇杭突然出声询问。 沈维玄一愣,这人是谁?好生面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苇杭说完扭头朝沈维白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太着急,他会帮忙的。 沈维白接收到明光的善意,心中一暖,体内都快凝固的血液慢慢解冻,他接着苇杭的话头说:“大哥,把你的条件说出来吧。” 没等沈维玄开口,沈夫人先开了口:“白儿,娘害怕,你快答应了你大哥的条件,让他放了娘,好不好?” 听到母亲的哀求,沈维白心都快碎了,他忙安抚母亲,让她别怕,别着急,他会尽快让母亲安全的。 人群中的云霞打量着沈夫人,见她口中说着害怕,但神态并没像她话中那般焦急,不禁蹙起了一双秀眉。 “孽畜,放开你母亲!穗禾,你没事吧?”沈大老爷被扶着来到了现场,看到此等情形,气得跳脚,指着沈维玄的鼻子,让他放人。 沈夫人摆摆手道:“老爷,我没事,玄儿知道错了,他只是想离开,您就不要再激怒他了。” “……”沈大老爷胸中怒火中烧,死死瞪着沈维玄,恨不得上去给他几脚。 可夫人的请求和安全他不能不顾,只能压下冲上去的冲动,在心里为夫人不值,都这个时候了,夫人还在为孽子着想,可孽子回报她的是什么? 沈秋风房里,有利被唤了进来。 第1087章 僵持 沈秋风打量了有利一眼,严厉询问他:“告诉我,外面出什么事了?” 有利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沈秋风当即怒了:“当老子是傻子吗?维白和他爹都走了,说是上茅厕,骗鬼呢?快说!外面吵闹甚么?” 被沈秋风吼得一哆嗦,有利不敢再隐瞒,便把沈维玄劫持夫人的事情向沈秋风如实汇报了。 听完,沈秋风呆了一息,叹了一声:报应啊!然后忍着头痛,让有利扶他去看看。 有利忙扶着沈秋风起来,沈秋风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才下床。 刚站到地上,他的身子就晃动起来,有利看情况不妙,又叫了个小厮进来,一左一右才把沈秋风扶出了房间。 三人慢慢顺着廊檐往偏房那边走去。 此时院子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偏房门口去了,沈维玄喝退了大家,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才开口提条件,旁边的潘永言时不时的进行补充。 沈维玄的条件是准备充足的银票、马车给他,另外潘永言和他点名的几个亲卫要一并带走。 “大少爷,还要咱们的卫队,保护您的安全。”潘永言见沈维玄忘了这一茬,连忙提醒他。 “对,我的卫队也要跟着我一起走。”沈维玄赶紧加了这个要求。 沈维玄的卫队有三百余人,都是些精兵强将,护卫他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放了你娘?”沈大老爷出声发问,他不关心其他的,只先问这个。 沈大老爷和夫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甚笃,他本来决心只与夫人厮守一生的,父亲却用他夫人的性命相逼,逼着他纳妾,为沈家开枝散叶。 老爷子的理由是小儿子没了,只能指望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为沈家延绵更多的子嗣。 他的夫人便是他的软肋,所以他只得听老爷子的话纳妾,但是他抱着纳了妾也没人能强迫他与其他女人同房的心态,把老爷子选好的女人娶进了门。 结果他低估了老爷子的手段,老爷子竟然无所不用其极,见他不肯理会抬进来的姨娘,就采取灌酒下药等下三滥段强迫他,他才有了另外四个儿子。 为此,他恨上了老爷子,父子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任务完成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哪些姨娘的院子,老爷子见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近年来,他们的父子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是以沈大老爷对夫人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沈维玄梗着脖子回道:“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了我娘的。” 沈维白安慰父亲:“爹,您先宽心,儿子定然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 他的话总算把沈大老爷安抚了下来,眼前这个六儿子,沈大老爷还是相信的。 “大哥,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你。”沈维白见父亲冷静下来,遂转头对沈维玄说了自己的决定。 沈维玄得到了沈维白的允诺,心底一下就得意起来了,潘永言这一招挺好用。 “玄儿,娘说得没错吧,你看你弟弟还是会念手足情的。”沈夫人见白儿爽快答应,心情顿好,所以欢喜的低声对沈维玄说。 沈维玄不悦地接了一句:“娘,儿子还没彻底脱离危险,您先别说话,省得他们变卦了。” 沈夫人顿时噤声,也是,现在玄儿还被人围住的,不能坏了玄儿的事。 “既然答应了,就快点给我办好!”沈维玄边说边拉着沈夫人往院门走去,想出院门往马厩方向去,等马车来了就跳上马车。 潘永言押着丫鬟紧跟在沈维玄后面。 沈维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见此情形,急得跳脚:“大哥,您怎么能让母亲作人质?您这样做是为人子该做的吗?” “七弟,不要吵。”沈维白一把拖住想冲出去的沈维青,跟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 沈维青的脾气像极了他父亲,这会儿牛劲上来怎肯罢休,非要挣脱沈维白的束缚要往母亲那冲,要去保护母亲。 这让已经走到院子中间的沈维玄一下就急了,挥着那只没有握刀的手叫嚣:“不许过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潘永言也狂躁地吼道:“谁敢过来?你们不顾夫人的命就尽管放马过来。”说着手下一用劲,丫鬟的脖子上就冒出血来了,丫鬟惊声尖叫,吓得够呛。 “沈维青,你冲上去啊,冲上去就能添乱了!”见沈维青不识时务要坏事,云霞不得不出手,她直接挡在了沈维青面前,低声呵斥他。 少女清冷的声音,加上正话反说地嘲讽,让沈维青一愣,待他看清楚是云霞之后,便不吭声了,安静了下来。 沈维玄眯着眼往这边一扫,发现沈维青面前站着云霞,姑娘一身戎装,看着竟是特别有韵味,他不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同时脑袋里灵光一闪,又生出一条毒计来。 老六不是喜欢李家那丫头吗?老子可以拿这个逼迫他啊! 他眼珠子转得飞快,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正是拿捏老六的好时候。 沈维玄很快下了决定,对着沈维白吼:“沈维白,你居然把李家丫头带回家里来了,就这么等不及…” 云霞爹、举廉爹和苇杭一听,全都站到了云霞面前,把云霞挡得严严实实,云霞爹更是霸气打断沈维玄的话,警告他嘴巴放干净点,不许胡诌,否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维玄张嘴刚想说话,一声暴喝传来:“畜生,给我闭嘴!” 是沈秋风来了,他被有利和小厮扶着站在廊檐下,脸色气得铁青。 这个该死的孽畜打的什么主意,沈秋风清楚得很。 孽畜是他从小培养大的,秉性脾气摸得很透,现在孽畜显然是要用维白喜欢李家丫头的事情做文章,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知不知道沈家现在还坐在荆棘丛上,若是皇上知道维白喜欢的是李家丫头,旧怨新恨一起来,还会原谅沈家人吗? 枉自老子还在纠结要不要原谅他这个孽畜,结果这个狗东西居然这么可恶可恨,为了一己私利便要拉整个沈家下水。 沈秋风撑着吼完那句后,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人软倒在了有利让下人搬来的椅子上。 大夫赶紧过来要给他扎针,沈秋风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他指着沈维玄说:“你要是胆敢再,再多说一句话,我马上叫人把你和你娘都杀了,你娘便是你害死的。咳咳,咳咳……” 这句话成功的把沈维玄吓到了,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往母亲身后缩了缩。 沈秋风见沈维玄不吭声了,一双浑浊的老眼扫过潘永言,心里涨满对潘永言的不满,不用说,孽畜想出这一招肯定有潘永言从中作推手。 被沈秋风的看了一眼的潘永言缩了缩脖子,这个老东西说得到做得到,一旦沈维玄死了,他也就没命了。 所以他偏过头去劝沈维玄冷静,不要惹老爷子生气。 沈秋风见沈维玄识趣闭嘴,缓了缓,才跟沈维白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跟他交代了两句。 沈维白点点头,直起身对沈维玄说:“我这就去取银票过来,按大哥说的,二十万两银票,我不亲自去,没有人敢拿出那么银票来。” 第1088章 困住 他说的是事实,沈维玄也很清楚自己提的这个条件:二十万两的大数额,还要通汇不能冻结的,只有身为家主的沈维白亲自去才能从账房支走。 于是沈维玄瞪着眼朝沈维白吼道:“那你还不快去?” 沈维白定定地看了沈维玄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情愫。 大哥太自私了,非要走到这一步,也好,今天无论如何要让他受到教训。 “快去啊!”沈维玄扯嗓子又催,沈维白收回视线迅速转身走了。 不过他刚走几步,沈维玄又叫住了他,嚷嚷着让他不许耍花样。 沈维玄的做派显然把沈秋风气得够呛,他又是一阵猛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人心惊。 沈维白复又转身,想看看祖父的情况,结果沈维玄不干,叫嚣着让沈维白赶紧去,不能耽误他的时间。 大夫亲自给沈秋风顺背,沈秋风勉强止住了咳嗽,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朝沈维白挥了挥手:“维白你去吧。” “祖父,您别动怒。”想着大夫跟自己说的话,沈维白出言叮嘱了他一句,转头又对沈维玄警告道:“大哥,祖父身子不好,奉劝大哥不要再惹他生气,若是祖父气出好歹来,我这个家主必会追究大哥的责任!” 说完,死死地盯着沈维玄又看了一眼,方才拂袖而去。 沈维白的话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沈维玄也清楚,真要惹怒了老六,自己一准落不到好,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忍一忍。 于是闭上了他那张呱噪的嘴巴。 但是他刚才的表现,让沈大老爷心中气怒交杂,如猫爪在抓挠。 要不是穗禾还在孽畜手中,他拼了老命也要暴打孽畜一顿,打得他跪地求饶。 同时他也感到寒心,替父亲不值,父亲一直很喜欢这个长孙,精心培养,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这么想着,对沈维玄这个孽畜更加憎恨。 这次连沈夫人都有些听不过去了,她忍不住说沈维玄,你祖父还病着呢。 沈维玄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娘,他要儿子的命,儿子还管他作甚!” 堵得沈夫人说不出话来,心里都生出一丝后悔来,觉得自己当这个人质似乎有些不妥。万一老爷子真的因为此事归西了,老爷不定怎么恨她呢? 再者说,老爷子出来后也没有提要玄儿的命这一茬,没准老爷子会饶过玄儿的。 沈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答应得冲动了,便寻思着等会儿瞅空规劝下儿子。 两方人马继续陷入僵持中,沈维玄扯着沈夫人已经要走到院门口了,门口的侍卫并没有让开,他们此刻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开。 沈老太爷在此,就听老太爷的命令。 侍卫们打定主意,老太爷不说让开,他们就不让开。 沈维玄和潘永言挟着人质张狂地朝侍卫喊话,逼着他们让开。 于是侍卫们把目光都投向了沈秋风。 众目睽睽下,沈秋风终于发话了:“孽畜,在维白回来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他说得很坚决,说完,整个人又软坐在了椅子上。 “祖父,您出尔反尔,刚才明明答应了的。”沈维玄不满地反驳。 没等沈秋风说话,潘永言抢先告诉他:大少爷崩跟他们废话,继续按照原定计划执行即可,他们不敢不管你娘的。 沈维玄想想也是,便跟着潘永言,押着沈夫人继续往侍卫逼近。 沈秋风很是焦急,他想要困住孽畜。 维白才出去不久,还来不及安排好射手就位,如果孽畜现在就出去,肯定会直奔停放马车的地方,在那地方再要找到有利地形攻击潘永言几乎不可能。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良机错失? 沈秋风的头又抽痛起来,他死死捏着太阳穴说不出话来,一时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因为他怕表现太强硬了会引起孽畜怀疑,到时候孽反应过来,为了自保很可能伤了自己的母亲。 那样的话,儿子一定会怪他这个爹的,他也就这两天活头了,不想临了临了还招这个独子的恨。 云霞站得离沈秋风不远,刚才沈秋风召了沈维白说悄悄话,她就敏锐地感觉到沈秋风要采取行动了,现在再听了沈秋风咬牙切齿的话,云霞大致有了猜测,估计沈维白根本就是借拿银票为幌子,去按照沈秋风的安排做部署,好对付沈维玄和潘永言。 既然来了,她就好心帮帮沈秋风好了,谁叫沈维玄那个家伙心黑手辣对付她呢?嗯,这次借着沈秋风的手收拾收拾他,也算解气了。 打定主意后,她便低声跟站在她前面的父亲和师父说,现在可以去见见沈秋风了。 “霞儿,这个时候去见他不好吧?他面子上挂不住,大家都很尴尬。”云霞爹扭头表示不同意,他行事一贯厚道,一码归一码,此刻不忍心在沈秋风的伤口上再撒盐。 云霞只得朝父亲使劲眨眼示意,云霞爹才明白过来,女儿就是要他们现在去,而且是有用意的。 虽然还不太清楚女儿的用意何在,云霞爹却很快改了主意,女儿有意要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那就不用在意沈秋风了。 而举廉爹也在旁边帮腔:“二哥,听霞儿的,我们走。” 说完他率先转身迈步,云霞爹扬了扬唇跟了上去,这个三弟,护霞儿比他这个亲爹还有过之无不及。 两人径直走到了沈秋风面前,沈秋风被他们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抬起头来正要叫让开,才发现是两位将军过来了。 于是强撑着站起身与他们见了礼,苦着脸说:“家门不幸出了逆子,还望两位将军不要见笑。” 说这话的沈秋风脸色发灰,神情萎靡郁闷,看着就像即将燃尽的灯芯。 沈维玄见到李勇钦和王泽宁与老东西凑到一块,顿觉不妙,索性不走了,只把沈夫人的胳膊抓得更紧,手中的刀贴着沈夫人的脖颈更紧了。 潘永言也停了下来,他担心的是李勇钦和王泽宁会不会帮着老东西对付他和沈维玄? 云霞让苇杭跟她一起去沈秋风那里,苇杭很是听话,也不问去做什么,为甚么要去,就跟在云霞身后过来了。 这是绝对的信任,云霞扭头向他投了个赞赏的眼光,转回头去还背着手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苇杭的心瞬间就掉进了蜜罐中,若不是此刻面对着沈家的糟心事,他定要大笑出来,以表达自己的好心情。 两个年轻人走到沈秋风面前后,与沈秋风见礼,互相介绍认识后,不知道云霞说了什么,沈秋风竟然难得露出了笑容。 这让潘永言和沈维玄直接傻了眼,两人更不敢走了,都在担心云霞是不是在给沈秋风出主意。 沈维玄只觉得头皮发紧,李家这个丫头古灵精怪,鬼主意多得很,他是领教过的,万一,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大少爷,他们凑在一起准没好事,您得强硬一点。”潘永言凑近沈维玄,朝着沈夫人努嘴,示意沈维玄用人质吓唬住那群人。 沈维玄本就担心,这会儿听了潘永言的建议,立马就着手实施了。 不过,算他还有点良知,先附在他母亲的耳边低语了一句,算是跟他母亲通了个气:“娘,儿子要借您吓吓他们,手重点您得忍住。” 沈夫人没有立即答应。 第1089章 趁势 此刻沈夫人的理智总算回笼了那么一些,她劝儿子说,还是不要再惹事了,好不好? “娘,您也不救儿子了?”沈维玄气得想跳脚,若是母亲不帮他了,他就完了。 沈夫人忙回答他:“不,娘当然要救你,但是现在的情形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沈夫人别说了,再说就会害了大少爷。”见沈夫人要动摇沈维玄的决心,潘永言忙插嘴警告沈夫人。 这句话提醒了沈维玄,沈维玄直接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沈夫人的嘴,脸上还露出一丝终于清静了的得意笑容。 与此同时,皇宫里,苇杭的母后也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刚才妹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她,虽然她早有猜测,可猜测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到,确实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对皇上的恨现在已经达到了顶峰。 以前是恨,现在是痛恨,恨得牙痒痒,恨得想杀了皇上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 妹妹先前在她面前哀哀的哭,哭得她头痛欲裂,她直接起身唤了婉儿来,让婉儿替她送客。 “姐姐,您别生气,您的身子才好,经不住气的。妹妹就先行告退了。”皇后也无颜再呆下去,趁势起来辞行。 姐姐已经够宽容了,没有甩她即几巴掌,或者扑过来打她,虽然她做好了承受着一切的准备。 身体上的痛虽然免了,可她心里的痛却加剧了,以至于觉得周遭都是肃杀和压抑的气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失去自己的孩儿,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会有多伤心,她当然明白,姐姐内心的痛苦她也感同身受。因为这些年,她都记不得自己问过自己多少遍,若这件事落在她身上,落在珩儿身上会怎样,恐怕她早就疯掉了。 出了姐姐住处的院门,被宫女搀扶着的皇后缓缓吸了一口气,眼角滚落下几滴泪来。 快行到岔路口,宫女见皇后神思恍惚,不得不发问:“皇后娘娘,您要回寝宫吗?” 皇后没有搭理她,宫女只得又问一遍,皇后才反应过来:“不回去,扶本宫去找德妃。” 宫女并不知道德妃娘娘去哪了,所以愣怔着没动。 皇后指了方向说:“内廷到外朝的大门处。” 宫女这才连声应了,扶着皇后往那边赶去。 刚拐过墙角,眼尖的宫女就发现德妃带着宫女和几个太监往这边走来,他们身后不远处,侍卫簇拥着一个大人跟着。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回来了。”宫女立刻激动得向皇后禀报。 皇后抬起头看了看,连忙又用锦帕把脸上的泪痕擦了擦,还让宫女帮她看还有泪痕与否? 宫女指了指她的右脸,皇后立即把锦帕塞给宫女,让宫女替她再擦拭擦拭。 等皇后勉强整理好仪容,德妃已经走得很近了。 德妃趋前给皇后请安,身后的宫女和太监也忙着跟皇后施礼。 “免礼。”皇后挥手让他们都起来,伸手挽住德妃,等着关大人一行。 关泽走得很急,他才走到城墙附近,还未见到三皇子,就被宫里派来的人找到,请他即刻进宫。 到宫中的路上他一直在猜测突然叫他进宫的原因,以至于心都悬了起来。 结果竟然是德妃娘娘在内廷大门等他,看到面色忧急的德妃娘娘那一瞬间,他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皇上彻底不行了? 与德妃娘娘见了礼后,关泽询问德妃娘娘召见他的原因,德妃娘娘告诉他皇后娘娘有事情要与他商量,请他随她一道去见皇后娘娘。 关泽便与德妃娘娘一行进入了内廷。 刚走一小段路,皇后娘娘就迎过来了,关泽忙上前给皇后娘娘行礼,同时心里也充满担心,皇后娘娘如此心急要见他,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关大人快快请起,自京城被围以来,关大人一直任劳任怨,奔波忙碌,为皇上分忧解难,本宫万分感激,在此向关大人表示谢意。“这是皇后的肺腑之言,她是真心实意感谢关泽的。 这些日子,关大人的操劳她一直都知道,不仅皇上经常在她面前说起,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知道关大人、王将军等人为守住京城所做的巨大贡献。 她早就想跟关大人致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见到关大人,岂能错过机会? 关泽忙躬身施礼,口中连称不敢受此重谢。 “皇后娘娘,下官只是尽了绵薄之力,真正的功臣是虎威、龙腾将军带领的将士们,尤其是那些为守城捐躯的将士,他们才是东原的英雄。” 皇后娘娘点点头:“是的,他们是功臣,关大人亦是,你也当得起英雄之称。” 关泽正要说话,德妃娘娘抢先插了一句:“对的,关大人您万勿推辞,否则皇后娘娘和我等都难心安。” 话说到这份上,关泽也不好再出声了,只得笑着转了话题:“多谢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抬爱,那下官就愧而受之。皇后娘娘此番召见下官所为何事?” “此番本宫是代表皇上征求一下关大人的意见。”也准备切入正题的皇后,立刻肃容正色回道。 关大人再施一礼:“皇后娘娘请讲,下官定会知无不言的。” “那请关大人跟本宫到那边水榭详谈。”皇后抬手一指前面不远处,水榭在开阔之地,可以防止有心之人偷听,确实是谈论重要事情的好去处。 皇后的话音一落,德妃就对身边的宫女和几个太监挥了挥手,那几人便知趣地走到稍远的地方去候着了。 而关大人身边的侍卫早就得了德妃娘娘的命令,立刻奔至水榭处,仔细查看了一遍,确保安全之后才四散开来,负责警戒。 皇后、德妃、关大人三人踏入水榭中。 听完皇后的讲述,关泽意识到皇上的病情已入膏肓,太医院掌院肖太医和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虽然皇上昏庸,但作为臣子,他还是为皇上感到难过。 他先安慰了皇后和德妃两句,便陷入思考之中。 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啊,首先就是解决苇杭母后的问题…… “皇后娘娘,皇上的病暂时还能瞒着,但下官估计瞒不了多久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按照轻重缓急着手安排处理。”关泽恭敬郑重地对皇后禀告。 “关大人所言极是,本宫从未处理过这类事情,还请关大人多费心,告知本宫该如何做。”皇后非常信任地向关泽提出了请求。 关泽长揖之后趁势提出要把先帝的皇后接出宫,另行妥善安置的要求。 “接姐姐出宫?关大人为何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事情?”皇后不解发问。 “回禀皇后娘娘,此次叛军叛乱的由头之一便是皇上违背人伦,强行带先帝的皇后回宫,想必您也听说了吧?”关泽严肃反问皇后。 皇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恨恨道:“都是沈秋风这个逆贼做的恶,故意传得沸沸扬扬。”她本来想说沈秋风造谣诋毁皇帝,但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来。 严格意义来说,沈秋风并没有造谣,皇上本来就有这个心思,她已经帮皇上隐瞒了很多年,现在也不想隐瞒了。再说,沈秋风都能知道,焉知关大人和其他人不知道? 第1090章 醒转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个道理皇后是明白的,所以决定缄默不语,不为皇上辩护,对关大人坦诚以待。 关泽见皇后承认,就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对皇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说许多文臣武将对先帝尊敬犹存,感念有加,将先帝的皇后拘在宫中本就不合规矩,正应该接出宫去,一来安抚文臣武将,二来也能制止谣言继续散播。 他说得中肯贴切,皇后想想是这么个理,便做主应允了。 关泽内心激动高兴,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又对皇后说了接出去之后安置在什么地方,又交代了安全保证和饮食起居照顾之类的,总之让皇后娘娘放心就是。 皇后觉得关泽做事周到细致,能如此妥帖安排,她也就没有什么担心了。 不过事关姐姐,她想了想还是跟关大人提出来,要先问问姐姐的意见再回复。 “自然应该这样,还请皇后娘娘带微臣去见见她。”关泽顺水推舟,答应得极为爽快。 等见到了苇杭的母后,关泽把情况禀明之后,苇杭母后马上点头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以至于皇后如鲠在喉,觉得姐姐一定是心里难过才这么急着离开皇宫。 等关大人离开出去安排之后,德妃宫里的嬷嬷找来,说是四公主带信要来见母妃。 “皇上病重,让佩琇来见见她父皇,多见一面是一面。”皇后携着德妃的手交代,并和姐姐一道,亲自把她送到宫苑门口,德妃便匆匆回自己宫中去了。 转回到房间,只剩下皇后和苇杭母后两人,皇后鼓起勇气拉住了苇杭母后的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期期艾艾地对苇杭母后说:“姐姐,都是皇上和妹妹的不是,您有什么气尽管发在妹妹身上,妹妹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求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到这里,皇后眼眶中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落下,整个身子就像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苇杭母后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肩头,就像小时候那般相拥在一起,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柔声告诉她:“妹妹,我想来想去,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所以你别再想那么多,姐姐原谅你了。” 说完用左手轻柔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刚才皇后离开后,苇杭母后冷静下来之后,想到妹妹对皇上的一片痴心,也就理解了她为皇上隐瞒的初衷。罢了,妹妹也是可怜人,即便当时揭露皇上又能起什么作用了,那个可怜的婴孩也活不过来了。 所以她决定原谅妹妹,但是绝对不会原谅皇上,除非那孩子能活过来。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完全没有指望的事,那个孩子和苇杭一样大,要是活着现在也是个翩翩少年,肯定和萧先生一般聪明博学,是个经天纬地的人才。 现在,她只能祈祷那孩子早日转世投胎,托生在好人家里,健康平安快乐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她对那个孩子的怜惜有多深,对害了他的皇上的恨就有多深。 先帝对这个弟弟那么好,结果这个白眼狼回报他的是什么?竟然连他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都不放过。 他怎么下得去手?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苇杭母后想起多年前,那个成天跟在先帝身后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的忠厚老实,他经常羞涩一笑,脸还会红。 没想到在少年无害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毒辣的心,更没想到他真会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 先帝在天之灵都会不安的,错付了一腔真心啊! 好在苍天有眼,善恶有报,虽然晚了点,但终归还是不会饶过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要收了他的命去…… 皇后被姐姐柔情以待,眼泪滚落得越发凶猛了,一会儿就沾湿了她手中的锦帕。 “妹妹快别哭了,姐姐擦不及了。”苇杭母后抽出自己的锦帕替皇后擦拭,只一会儿,又打湿了她那张一张锦帕,于是佯装嗔怪皇后。 皇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姐姐,您真好,妹妹无地自容了。” 从小姐姐对她就特别好,处处为她着想,可是她为了皇上却辜负了姐姐,她有罪,罪不可恕。皇后越想越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姐姐,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她好扒开钻进去。 “妹妹快别这么说,那孩子并不是你害死的。姐姐其实知道你心里的苦,不过以后你也不用再自苦了,好好对自己吧。”说完,苇杭母后叹了口气,她不想再说这些伤心的话题,马上又扯开了话题:“对了,姐姐就要出宫了,帮姐姐一起收拾东西吧。” 皇后抽泣着答应了,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姐妹俩携手来到苇杭母后的寝殿,只见婉儿带着几个宫女在忙碌。 婉儿很高兴,俏脸上挂着笑容。 娘娘终于可以逃离这个牢笼了,她替娘娘开心得紧,被皇上押进宫来后,她就祈盼着能早些出宫去。 但皇上这回态度强硬,连娘娘都说恐怕不会再轻易放她们出去。娘娘没有瞒着她,把皇上抓她们进来的原因都跟她讲了,婉儿知道后也是担心得夜不能寐。 她了解娘娘,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坚强的。皇上若是来硬的,娘娘定然会与他抗争到底的,甚至是豁出命去。 所以婉儿自打进宫后就没笑过,以至于那些宫女都以为她不喜言笑,不识人间烟火呢。今天见到她笑,一个个都直楞了眼睛。 这会儿婉儿见娘娘携着皇后进屋,立刻如同林中飞鸟一般,张开翅膀飞了过来。 宫女们都捂着嘴偷笑,和娘娘、婉姑娘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她们已经喜欢上了娘娘和婉姑娘。 等娘娘说明来意,婉儿忙申明不用帮忙,请两位娘娘歇着,交给她和宫女做便好,硬是把她们劝到长椅上坐下了。 婉儿行事一贯利落,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得井井有条,苇杭母后和皇后两人觉得自己也未必打的上手,也就放弃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姐姐,出宫后需要人和物,您一定要跟妹妹讲,妹妹其他不能帮您,只有这点上可以略尽尽心。”皇后拉着苇杭母后的手,低声喃喃。 “关大人办事可靠,给我找的安置处一定不会差,人和物也会配齐,妹妹大可放心。” 听了姐姐的话,皇后有些尴尬地轻应了一声,也是,关大人答应的事定会办得尽心尽力的,她想赎罪都没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婉儿来找姐姐请示事情,姐姐跟她招呼了一声后带着婉儿走了。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眼泪又砸了下来,她忙抬手悄悄抹去,然后走到外间,招手让侍立在门口的宫女进来。 宫女很快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去找苇杭母后,告知她皇后娘娘不舒服,先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苇杭母后点头应了,等宫女领命走开后,深深叹了口气。 也好,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与妹妹多说。 “娘娘,您身子才好,可千万别再气坏了身子。”婉儿凑到近前低声劝她。 且说皇后心情低落往自己宫内走去,此刻她还不知道,躺在她寝宫里的皇上,刚刚缓缓睁开眼睛醒转过来。 第1091章 醒悟 皇后心中五味陈杂,想着皇上的病,姐姐的悲伤,自己和皇上的过错、先帝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各种思绪纷至沓来,扰得她心神不宁,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抽痛袭来,导致皇后的脸色很难看,苍白不堪。 宫女也看出皇后娘娘很难受,所以搀扶着皇后娘娘,把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影响到皇后娘娘。 三殿下怎的还没回来,要是三殿下在,劝解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兴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宫女一边想一边四下看了看,希望能看到三殿下突然出现。 自从京城被叛军围住以来,三殿下就成了皇后娘娘的主心骨呢。 宫女自然是没有看到三殿下的身影,她有些沮丧地眨了眨眼,继续悄无声息地陪伴在皇后身边,缓缓地往回走。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转过拐角,就见皇后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正飞快地向这边跑来,看到她们之后,瞬间如释重负,拧着的小眉头舒展开来。 小太监一边喘着气,一边跟皇后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有什么事吗?你跑得如此急?”皇后抬手让他起身并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可算找到您了,陛下醒了要见您呢。”小太监缓了缓,一口气把来意说清楚了。 皇后一听皇上醒来,立刻激动起来:“皇上醒了?太好了,快走,本宫要赶紧见到皇上。” 她的步子一下就迈得急了起来,宫女也跟着加快了步伐,小太监则先飞跑回去禀告潘公公,告诉潘公公他已经找到了皇后。 潘公公把皇后宫中的宫女、太监遣派了好几个出来寻找皇后,他最先找到皇后,算是立了功,定然会得到潘公公的表扬,所以小太监边跑边在心里偷笑。 他如同小旋风般刮进了皇后寝宫内,径直往潘公公所在冲了进去。 等他禀明潘公公后刚退出来,皇后娘娘已经进了宫门。 虽然是冬天,皇后娘娘愣是走出了满额头的汗,宫女最后都是小跑着才能跟上皇后的步伐。 潘公公急急迎出来,与皇后娘娘在院中碰上,他刚施完礼,皇后说了一句免礼,她人就像是突然吹来的一股清风,飘然而去了。 直起身的潘公公看着皇后的背影,颇有些感叹,其实皇后娘娘才是真正最在乎皇上的人,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就视而不见,对皇后冷冰冰的呢? 圣心难测啊,潘公公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不过潘公公也是这么一转念便没有心思想这些了,皇上虽然醒转,但据肖掌院等太医诊断情况来看,病情并不乐观。作为伺候皇上的身边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潘公公仰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天,天上的乌云比刚才更多了,移动速度也更快,要变天了啊。 希望东原不要再如前些时间那般动荡,能平稳过渡,让老百姓继续过上安生的日子。 望天祈祷了一番,潘公公才迈步往皇上呆着的房间走去。 此时,皇后冲进房间,已经扑到了皇上的床前:“皇上,您感觉怎样了?好些了吗?”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可见到皇上那张脸,皇后就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病情的担忧,暂时再考虑不了其他的事。 皇上的头枕在高枕上,吃力转过头来,见皇后正一脸焦急地望着他,心里就莫名一暖,这个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是把他稳稳放在心上的傻女人。 明知道他喜欢的是她的姐姐,可这个女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对他好。 刚才一定是听说他醒转来了,所以她急匆匆跑回来见他,以至于跑得头发都有些散乱了,额头上更是布满了汗珠。 他抬手挥了挥,示意屋子里的太监宫女全都退下,他想跟皇后单独待一会。 正准备进屋的潘公公立刻住了脚,指挥着太监宫女快出来,然后贴心地把门关好,让皇上和皇后好不被打扰得说说体己话。 房间里一下就陷入安静中,皇上拼力抬了抬头:“皇后把朕扶起来一下。” 皇后立刻应了,把皇上扶起来,在他腰间垫了个大迎枕,让他靠得舒服一些,又仔细地帮他掖好被角。 忙完之后,皇后又问皇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她让人准备。 皇上伸出手拉住她:“朕现在不想吃喝,只想和皇后好好说一会儿话。” 皇后顿住,垂下眼睑,低低回答皇上:“那臣妾谨遵皇上圣喻。” 她说完便站在床边,就那么愣愣地站着。 皇上轻轻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下来。 皇后似没有反应,继续呆呆地站在原地。 “坐到朕身边来。”见皇后不动,皇上出了声,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温煦。 皇后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用这般语气与她说话,在她印象中,皇上对她的语气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她的耳朵里还回旋着皇上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清风轻抚,也如一根软软羽毛在挠,带来丝丝酥麻柔软,让她沉浸在舒适惬意中,有种如坠美梦中的感觉。 她真希望置身在美梦间永远不要醒来。 “咳咳咳、咳咳咳……”皇上突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把皇后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候在门外的太医们隔着两层门听到皇上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禁面面相觑,这不是好现象啊,皇上的病怕是又加重了。 “皇上,您怎么了?臣妾去宣太医进来。”皇后一边拍着皇上的背,一边心急火燎地想喊人。 皇上摇头,不同意她召太医进来,只顺手拿起枕边的锦帕捂住了嘴。 等咳嗽停止,皇上拿开锦帕,眼尖的皇后看到雪白的锦帕上竟然有刺目的红,好大一团,比先前几次吐的血都更多,不免惊叫起来。 “皇后别怕,朕没事。”皇上虚弱地朝她笑了笑:“来,坐到朕身边来,朕有话跟你讲。” 皇后哭着坐了下来,泪眼蒙蒙地盯着皇上,等他说话。 “适才朕做了个梦,梦见了大皇兄。皇兄负着手站在河边,背对着朕,始终不肯转回头来看朕。”皇上幽幽开口,语气极为沮丧。 皇后用锦帕捂住嘴,竭力控制自己的哭声。 她心里是怨的,怨皇上要做出那等让人不齿的事,皇兄唯一的骨血被害,遗孀还被你惦记着,他肯转回头来看你才怪。 看来皇兄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原谅你,可这都是你咎由自取造成的,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看着皇上蜡黄泛青的脸,想着那锦帕上皇上吐出的鲜血,责备的话她又说不出来了。 皇后正兀自寻思之际,皇上又开了口:“朕此番似在梦中,醒来后头脑异常清醒,感觉醍醐灌顶一般,有些事情朕突然就醒悟了。” “皇上,您的意思是?”皇后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她很想知道皇上想通了哪些事情,难道就这么昏迷一下,皇上就转了性了? “朕觉得你先前说得对,朕太自私了,不管不顾执着于皇嫂,无端给皇嫂套上了枷锁,不是喜欢是害她啊。所以朕的报应来了。” 说到这里,皇上眉眼间升起郁郁之色:“皇后,朕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皇后听皇上这么说,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皇上突然大彻大悟,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第1092章 点醒 老话说,人将死时如果突然变得异常清醒或是兴奋,便是回光返照。 有太医的诊断在前,再加上皇上此刻这样的表现,确实与回光返照很像。 皇后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住,捏得死紧,让她透不过气来。 见皇后一下变了脸色,皇上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语气中透着些许担忧,些许着急,眼睛里也难得盛满了关心。 “没,没什么。臣妾…”皇后说不下去了,她飞快地睨了皇上一眼,羽睫一阵颤动,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想到皇上就要不行了,她心里面的难过就像潮水般涌来,终究还是放不下他,舍不得他啊。 姐姐让她今后不要自苦,她恐怕办不到。 皇上盯着皇后乌黑的发髻看了看,嘴角牵了牵,现出一抹苦笑:“皇后,你觉得朕是醒悟晚了对吗?其实朕也是这样想的,朕很后悔。”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变成了口中的喃喃。 这样的表现是他发自肺腑后悔的表现。 皇后忙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抚他道:“怎么会呢?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只要是醒悟了就不算晚。” 皇上点点头:“对,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说得极是。朕现在就想亡羊补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是问皇后,似是自问般又低喃了一句:“应该还来得及吧?” “皇上您说什么呢?当然来得及。等您的病好了,会有很多的时间,很多的机会做您想做的事。”一口气把话说完,皇后别开头去,使劲逼着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皇上没有出声,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皇后,他知道皇后在忍泪。 这个傻女人,眼睛都哭肿了,还哭…… 为了朕这样一个辜负她的男子,不值啊。 皇上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他中途有过短暂的清醒,听到了太医们和阿潘的低声对话。所以,他得抓紧时间做些事,不留遗憾地闭眼。 首当其冲的就是弥补亏欠皇后的。 皇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雪白的帕子,抖着手朝皇后递了过去:“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哭了,把眼泪擦干,高兴起来。 朕想看你笑,这样朕的病也好得快。” 愣怔地接过帕子,皇后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可看着手中真实存在的帕子,她不得不相信这一切不是在梦中。 这是她与皇上成亲许多年来,皇上第一次递了个帕子给她,还说想看她笑。 皇后拿着帕子就像拿着至宝,她拭了拭眼角,朝皇上露出了笑容。 “这样好,这样好。”皇上跟着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皇后的手问她:“皇后,你是相信朕的对不对?” 远在道郡的沈维玄在潘永言的撺掇下闹了起来:“沈维白怎的还不来?他一定是在耍什么花招。” “玄儿,你要相信你弟弟。”大儿子污蔑次子,沈夫人不愿意了。 沈维玄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回道:“娘,您不知道,沈维白可有心计了。这么长时间事情早就该办好了,他这是要拖住我。” “对,沈夫人您可得帮着催一催才是。”潘永言在旁边趁机起哄。 站在廊庑下的云霞翘了翘嘴角,沈维玄这个憨包现在才想起了怕是迟了,沈维白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 刚才因为乍然见到云霞他们几个人,沈维玄和潘永言如她预料的留了下来,警惕地防着他们。 然后云霞和苇杭故意说话激潘永言和沈维玄,于是双方打了一阵嘴仗,混乱了一会儿。 最后的结果是云霞和苇杭完胜,一句句灵魂拷问把沈维玄弄得无法回答,连潘永言都理屈词穷。 小样,就你们两个蠢货的段位还能说过我去?本姑娘的正义之声铁定压过你俩的胡言乱语。 苇杭虽然不及云霞伶牙俐齿,但是句句话都说到点子上,说到关键处,让沈维玄和潘永言都无言以对。 云霞悄悄朝苇杭竖起大拇指,苇杭亦朝她点赞,两人都暗中欢喜,心里小花开了一朵又一朵。 爽!畅快!今天她和苇杭的锵锵两人行,与诸葛亮舌战群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是诸葛亮面对的群儒换成了眼前的两个笨蛋罢了。 云霞和苇杭这顿操作,成功地转移了潘永言和沈维玄的注意力,把他们拖在这里,为沈维白争取了时间不说,还动摇了沈夫人不计后果护着沈维玄的心。 沈夫人觉得云霞说得话很有些道理,点醒了她。 刚才她只考虑把玄儿救出去,没考虑到玄儿逃出去后要面临的后续问题。所以她这样不管不顾放了玄儿出去,玄儿的妻子二公主怪罪下来,她如何担得起? 连李小姐都看出来了,父亲不会真的要玄儿的命,而是要玄儿为他犯下的错承担责任,自己怎的就糊涂地认为父亲会要了玄儿的命呢? 再说玄儿有害自己亲祖父的心本就应该受到惩罚,她一味的包庇就是是非不分。 云霞爹和举廉爹坐在廊庑下的椅子上,喝着茶,很悠闲地看起了热闹。 沈维白那个小子得赶紧把这事给解决了,也好一同回京城去。 虽然交了兵符,但叛军对沈维白还是听命的,所以这小子他们要带上,看在这小子识时务的份上,他们会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让他与他们一道去抗击西戎人。 沈秋风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听着云霞和苇杭质问潘永言和维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一丝弧度。 李勇钦的闺女是个不同凡响的丫头,难怪当初维白会喜欢上她。 她说的话字字鞭辟入里,直击人心,让他这个在世上摸爬滚打数十载,如今就要入土的老夫都叹服。 还有她身边那个少年,器宇轩昂,姿态闲雅,浑身自带贵气。话不多,却是如珠如玉,精辟有理。 这个少年非池中之物,让他真心赏识,他觉得少年今后必定一飞冲天。 有那么一霎那,沈秋风觉得那少年给他带来一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且说沈夫人越想越不安,刚才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玄儿这般做都是因为潘永言那厮的挑唆,所以这会儿她丢了个大白眼给潘永言,对潘永言心存恨意。 她决定把儿子带到一边去跟儿子说清楚利害关系。 “玄儿,娘想跟你说两句悄悄话,就咱娘俩能听见的,好不好?”趁着潘永言叫嚣的时候,她便低声央求沈维玄。 沈维玄楞了楞,没有动作。 沈夫人往旁边挪了挪,连带着把沈维玄也带偏了一步。 “玄儿,娘不会害你,你跟娘走远点,娘跟你说话。”沈夫人一边说一边继续把沈维玄往旁边引开。 云霞看到了沈夫人的举动,又出手帮忙。 她指着潘永言的鼻子骂开了,直言他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有辱斯文,丢了读书人的脸;为官十数载,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朝廷分忧…… 直骂得潘永言鼻子都快气歪了,要不是必须控制住人质,恐怕他都仰倒了。 自然,他已经无暇顾及沈维玄那边了。 而沈夫人总算跟沈维玄讲了她的担忧,沈维玄陷入了沉思中。 母亲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忧,只是刚才事急则乱,他没有仔细考虑周到罢了。 这时,沈维白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进了院门。 第1093章 惊诧 一进门,沈维白就迅速往院子中扫了一眼,见大哥和潘永言俱在,心内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一切尽在掌握中。 “玄儿,你弟弟来了,听娘的,相信你弟弟,好不好?别去相信那个姓潘的外人。”见到沈维白进来,沈夫人立刻催促沈维玄做决定。 沈维玄没有出声,但捏着刀柄的手却是放松了些。 先前他拿刀架在母亲的脖子上,一个不慎,母亲的脖子竟然被他划了一条浅浅的口,所以他改用刀背抵在母亲的脖颈间。 被云霞气得头昏脑胀的潘永言看到沈维白,突然有种看到救星的感觉。 他觉得再和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吵下去,怕是会活活气死在这里,所以沈维白来了就意味着他可以逃离这丫头了。 于是忙扭过头去找沈维玄,想告诉沈维玄赶紧拿了钱走人,结果一看沈维玄离开他老远,顿时又急又怕。 万一沈维玄变卦了可怎么好? 潘永言的视线直接锁定了沈维玄手中的刀,见沈维玄已经把刀滑到了他娘的肩膀上,暗叫不好,脸也一下变黑了。 看来沈维玄这家伙犹豫了,不行,得赶紧占据主动权。 既然这样,老子亲自去抓你娘做人质。 潘永言当机立断,扯着丫鬟就往沈维玄母子那边过去了。 “银票我都带来了,大哥和潘大人来验看一下。”沈维白及时发声。 潘永言不吭声,只管往沈维玄母子那边靠,眼看就要到沈夫人这边了。 云霞看出了端倪:“不好,潘永言一定想抓沈夫人。” 她的话音未落,苇杭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因为沈夫人把儿子带到了一边,所以离廊庑的距离更近一些,苇杭两个起落就到了沈夫人跟前。 他说了声得罪,一把就把沈夫人扯到了一边,顺势一推,早已做好准备的云霞接到沈夫人,把她搀扶住站稳了。 而潘永言押着丫鬟,速度受限,比苇杭晚了一步,他想把沈夫人作为人质的如意算盘也彻底落空了。 沈夫人得救,沈大老爷最是兴奋,立马冲到夫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夫人并无受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于是转身对云霞谢了又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沈维玄见母亲被救走,楞了那么一瞬,明白自己手中再无筹码,就心下一横,决定听母亲的话。 于是他拔腿欲往祖父那边走去。 潘永言一把推开丫鬟,欺身就到沈维玄左边,挡住了他的去路:“大少爷不可,您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大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维白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要了您的性命,这也是祖父的意思。”沈维白适时开口喊话,让沈维玄赶紧迷途知返。 潘永言张开双臂想拦住沈维玄,沈维玄伸手拨开他的左手臂说:“罢了,我们现在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么办?你别忘了,虎威龙腾都在,他们的身手是我们能对抗的吗?” 知道沈维玄已经变卦,潘永言也不再相劝,只瞅准机会,一把抢过了沈维玄手里的刀,身形一闪,蹿到沈维玄身侧,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维玄现在是他潘永言的人质了。 冰冷的短刀抵在沈维玄的脖子上,寒意森森。 “按照刚才的条件准备好,放我出去!”潘永言扯着嗓子嘶吼:“否则我就杀了他!” “玄儿,我的玄儿!”沈夫人喊了一声,急得晕了过去。 沈大老爷伸出长臂接住了沈夫人,掐着她的人中,声嘶力竭地喊来人。 好在大夫立刻冲过去,给沈夫人施了一针后,沈夫人悠悠醒转过来。 突然的变故让沈秋风的头炸裂般痛起来,他吃力地站起来,指着潘永言说:“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快放我出去,否则就等着给他收尸。”潘永言根本不理睬沈秋风,只顾发狂般叫。 沈秋风气极,他是什么眼光,着重培养的潘永言,精心抚养的长孙,都不是好东西。他抖着嘴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维白忙扶了沈秋风坐下,对深秋风说:“祖父不要动怒,一切都交给孙儿。” 说完,他转身命令侍卫让开,放潘永言他们出去。 沈维白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散开,给潘永言两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潘永言把手中的刀往沈维玄的脖子用劲压了压,推搡着沈维玄往前走。锋利的刀刃把沈维玄的脖子划出了血,沈维玄能感受到潘永言倾注在刀中的杀意,所以根本不敢妄动。 此刻,沈维玄才觉得他刚才以母亲为人质的做法有多过分,母亲上了年纪,又是一个弱质女流,被他逼着站在刀尖下,心里的恐慌和着急可想而知。 “白儿,你大哥还在他手里。”见潘永言押着玄儿走了,沈夫人挣脱沈大老爷的手,往沈维白这边跑来,焦急地对次子说。 沈维白忙迎上去对母亲说:“娘,不要担心,孩儿自有分寸。” “可,可万一,早知道就不要把娘拉开,让娘在姓潘的手里做人质好了。”沈夫人竟然有些埋怨苇杭救了她。 虽然理解她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担心,但她这般说苇杭,云霞就不乐意了。 “沈夫人此言差矣,若是您在潘永言手里做人质,恐怕现在已经吓晕了,对于一个拖累他的人质,您说他会怎么做?肯定直接就杀了嘛!” 云霞的大实话让沈夫人无法反驳,只得抓着沈维白的胳膊说:“白儿,那你快想办法救你大哥。” “娘,我会的,您稍安勿躁。”沈维白安抚住母亲后,朝云霞递了个表示歉意的眼神。 云霞瘪瘪嘴,退到了苇杭身边。 沈秋风指着大门,这时候潘永言已经出了门,押着沈维玄往马厩方向去了。 沈维白会意,跟沈秋风说:“祖父,都安排好了,为了把稳,孙儿布置了四道防线,在您说的基础上多加了一道。” 沈秋风知道潘永言心思缜密,很狡猾,现在又抓了沈维玄做人质,所以不免担忧。听了沈维白的话,紧锁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些。 对这个想害自己的孙子,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下杀手。 …… 皇后与皇上相对而坐,听了皇上的问话,忙把头点得像鸡啄米:“皇上,臣妾当然相信您。” 一直紧张期待着皇后回话的皇上,听到她没有迟疑,十分肯定的回答,咧着嘴笑了,笑得很舒心,脸色似乎都比刚才好看了些。 皇后看着他的笑脸又楞了神,他这样笑起来和先帝到有了几分相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他就站在先帝身边,也是这么笑的。 她就看了那么一眼便沦陷了,自此就喜欢上了他。 “皇后,朕想请皇嫂过来,当着你的面,把那孩子的事情讲清楚。”皇上缓缓开口。 “那孩子?哪个孩子?”皇后一时反应不过来。 皇上也不恼,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就是皇兄的儿子,朕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什么?您,皇上说得是真的?真的,孩子,没死?”皇后已经被惊诧得语无伦次了。 “皇后不是相信朕吗?朕可以指天发誓,所说之言皆为真话。”皇上柔声回应。 偷偷地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让皇后知道自己听到的话是千真万确从皇上嘴里说出来的。 第1094章 惊异 姐姐和先帝的儿子还活着,这是天大的好事。 巨大的喜悦瞬间把她包裹住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负罪感也随即被撕裂开去,皇后有种挣脱桎梏的酣畅感觉。 她就说,她一直觉得自己喜欢的男子,原本就是个外冷里热的人,明明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不是那么冰冷坚硬的啊。 现在看来,她没有看走眼。 皇后破涕为笑:“皇上,臣妾这就去告诉姐姐,请她过来,她一定非常非常欢喜的。” 说完刷的站起身便往外走。 “皇后,让阿潘遣人去请皇嫂便好,你陪着朕。”见皇后已经走到门口,皇上总算反应过来了,叫住了她。 皇后顿住脚,也对啊,自己走过去得花不少时间,哪里有那些个小太监跑得快?哎呀,都是太高兴了,这脑子都忘了转了。 她忙点头应声,拉开门叫了潘公公。 “皇后娘娘有啥吩咐?”潘公公应声前来。 “潘公公速速找人去毓灵宫,请本宫的姐姐过来。”皇后急切吩咐。 毓灵宫住着先帝的皇后,自打被皇上带进宫来后,就一直没让她出过毓灵宫,皇上铁了心要把她软禁在那里的,怎的今日突然要请人出来? 潘公公着实有点搞不明白。 不过他虽然一头雾水,满心好奇,但答应得却非常快,他是在宫里浸淫了很多年的老人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打听的不能打听,执行命令便是。 很快,先前领着皇后回来的小太监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飞跑去传圣上口谕去了。 毓灵宫内,苇杭母后和婉儿的东西都已经收好了。 她们进宫时间不长,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两个包袱便装完了她们要带走的所有东西。 包袱并排放在窗前的桌子上,笼罩在从窗棂照进来的斜阳中。 几个宫女则围着苇杭母后和婉姑娘说着离别的话。 她们都舍不得娘娘和婉儿姐姐,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所以宫女们个个都眼泪婆娑的,恨不得今天跟着娘娘和婉儿姐姐一起出宫去。 但这只能是她们的美好愿望而已,她们心里也清楚是不可能实现的,便越发觉得伤感。 苇杭母后和婉儿自然好言相劝,还赠送了好几样小礼品才哄好了几个宫女。 这时,小太监进了院门,一进来就自己高声通报。 苇杭母后听到通报,忙站起身准备出门来迎,小太监已经在嬷嬷的带领下进了屋。 在窗外,嬷嬷已经把苇杭母后指给他看了,所以小太监径直走到苇杭母后面前,扑通就跪了下来:“奴婢给娘娘请安。” 苇杭母后和婉儿都以为他是关大人派来接她们的,不免高兴。 伸手虚扶了一下,苇杭母后展颜一笑:“免礼,免礼,快起来吧。” “皇上有旨,请娘娘到皇后寝宫去一趟,皇上和皇后都在那里等您。”小太监并未起身,跪得直直的,按照潘公公教他的话通知了苇杭母后。 婉儿一听,紧张地搀住了苇杭母后的胳膊。 苇杭母后这时才知道皇上已经醒了。 眼看着关大人就要把她们接出宫去了,偏生他这时候醒了,莫不是要坏了关大人的计划? 不去显然是不行的,苇杭母后暗暗在心中祈祷,但愿不要再生出事端来才好。 她抿抿嘴,对小太监说:“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就走。” 把小太监打发出去后,苇杭母后抬手拍了拍婉儿抓住她大袖的手,温声道:“婉儿,我去去就回,别担心。 等会儿关大人来了,你跟他讲清楚,让他灵活应对便是。 若是我迟迟不过来,你先跟关大人出去,皇后同意的,你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婉儿摇头不干:“娘娘,婉儿要跟您在一起。您在宫里,婉儿也要留在宫里。” “听话,咱们两个出去一个算一个,这是命令,出去后替我照顾好杭儿。 再说宫里有我妹妹在,她会帮我的。等我脱身后自然会出宫与你会面。”苇杭母后直接下了命令。 “可,婉儿不放心您。”婉儿眉毛打结,鼻头皱了起来,满面都是愁云。 苇杭母后拿过梳子塞到婉儿手里:“我没事的,来,快帮忙梳梳头。” 婉儿只得接过梳子,帮娘娘把刚才因为收拾东西弄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下,不过因为心情不好,她一直苦着脸。 整理好仪容后,苇杭母后站起身准备出门。 “娘娘,您一定要小心啊。”婉儿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苇杭母后笑着回她:“知道了,婉儿已经说了不下五遍,我岂敢不小心?”说着抬手点了点婉儿的额头。 婉儿没有躲闪,继续抓紧娘娘的大袖,跟着她出门,一直把她送到了大门口,等娘娘走远了,拐了弯看不见了才回屋。 回到屋里,婉儿噙着泪打开包袱,把娘娘平常用的东西重新清了出来,摆放好,以备娘娘暂时不能出宫之需。 提着一颗心来到皇后寝宫,苇杭母后等通传之后进了宫门,皇后匆匆出来迎了她进了寝殿。 “妹妹,急匆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两人往里走的时候,苇杭母后试探问了下。 皇后转头低声道:“姐姐,您那孩子还活着。” 只一句,顿时令苇杭母后站在原地宛如泥塑。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孩子,那孩子还活着,他在哪里? “姐姐,刚才妹妹听到也大吃一惊,问皇上,皇上要等您来才肯说。走,先进去吧。”看到姐姐神游物外的表情,皇后伸手搀住她,把她往屋里拉。 没办法,不是她不想给姐姐消化这个惊天消息的时间,实在是她也满脑门的疑问,她也很想知道,越快越好。 被皇后拉扯着进了屋,苇杭母后看见了靠在床头的皇上,脸色蜡黄,还泛着青,嘴唇更是惨白,神情憔悴,看着确实病得不轻。 见到她,皇上欠了欠身,正色道:“皇嫂来了。” 苇杭母后点了点头,皇上便指着刚才让潘公公搬来的椅子:“请皇嫂坐下吧。” 皇后则坐到了床沿上,一坐下她便急切催皇上:“皇上,姐姐来了,您可以说了吧。” “嗯。”皇上轻应了一声,看向了苇杭母后,眼神里饱含了复杂的情愫。 苇杭母后别过头去,视线朝着皇后,嘴里的话却是对皇上说的:“皇上请讲吧。” 皇上见她们两姐妹都急切想知道,也就不再耽搁时间,直接开了口:“皇嫂,朕在您心目中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朕现在回过去看自己的表现,也觉得是这样的人。” 皇后和苇杭母后都没有出声,但显然都在认真听他讲话。 皇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朕很后悔。但是朕还存着一丝良心,皇兄的儿子朕没杀,派人救走了,只是为了杜绝西戎王对他下杀手,朕对西戎人说已经杀了,还找了一个死婴给西戎王的人看过,证实朕杀了那个孩子。” “那,那个孩子现在何处?”一直没有说话的苇杭母后抬起头,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 皇后也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等着他揭晓答案。 第1095章 惊喜 皇上抿了抿唇,口干得厉害,他想喝点水的,可看着那两张着急的脸,两束急切的眼光,他打消了喝水的念头,哑着嗓子继续说下去。 ”皇嫂,朕把皇兄和您的儿子送回了朕母妃的家乡,交给信得过的人抚养长大了。“ 皇上的话音一落,皇后便叫了起来:“皇上,那现在就着人去把他接回来吧。” 苇杭母后显然也是这个意思,重重点头附和皇后。 “朕会派人去接他回来,但是在这之前,朕想先跟皇嫂说清楚一些事,皇嫂能容朕一点时间吗?”皇上似乎下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后,紧张地看着苇杭母后,等待她的回应。 此时苇杭母后也跟皇后一样,被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心情极好。 那个她抱了几个时辰的孩子,没有死,真的活着,她开心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她要亲自把长大成人的那个孩子完好地交给萧先生夫妇,让他们一家团圆。 所以几乎没有迟疑,苇杭母后就对着皇上点了头,表示自己愿意给他时间。 皇上蜡黄的脸立刻因为激动泛起了一抹红晕,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就上来了:“多谢皇嫂。朕有三件事要跟皇嫂言明。皇嫂听完之后,愿骂愿罚,朕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言辞恳切,态度也放得很端正。就像寻常人家的小叔子礼待自己的嫂子那般。 “皇上请讲吧,皇嫂自当洗耳恭听。”急于知道孩子的事情,苇杭母后当即表了态。 皇上把身子动了动,背挺直了一些才开讲:“第一件事是关于那个孩子的,朕前年微服出巡曾去看过他,长得一表人才,文秀儒雅,就是样貌既不像皇兄,也不像皇嫂您。” 说到这里,皇上停了下来,开始剧烈咳嗽。 皇后忙去给他顺背,让他慢些说。 苇杭母后则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拉开门请人送杯水过来。 很快有人送来的水,皇上止了咳,喝了水,又有精神说下去了:“皇嫂,但他确实千真万确是您们的儿子,不是朕随便找一个孩子来糊弄您的,您相信吗?” 几乎没有半分迟疑,苇杭母后就点头说了一句:“我相信皇上。” 皇上显然没有料到皇嫂对自己给予了如此的信任,顿时心中暖意横生,同时也添了愧疚,觉得自己以前那么对皇嫂真是不应该。 皇后说得对,他是自私的,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只考虑自己。 强摘的花不香的道理他明明很懂,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或许正如皇后的结论那样,他对皇嫂的喜欢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喜欢,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会盼着她快乐,盼着她幸福的,只要喜欢的人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而他呢?他做了些甚么混账事? 在自责中,皇上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喉咙一阵腥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在手中的帕子上,还带着热度。 他试图把擦嘴的帕子揉成一团藏起来,但是皇后和苇杭母后早就看到了。 因为那血浸了帕子,红得扎眼。 苇杭母后别过头去,看来皇上的病很严重,时日无多了。 罢了,那些怨言就不说了,只要萧先生夫妇的孩子还活着,她与皇上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皇嫂,您还没见过那孩子,就真的相信朕?”皇上还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相信,我想皇上应该不会,也不敢糊弄先帝的。请说第二件事吧。”苇杭母后转开了话题。 皇上无神的眼光陡然变亮,渲染了惊喜之色。 她竟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这么多年? 皇嫂的心地太善良,比起皇嫂来,他更加自行惭愧。 “第二件事,朕要向皇嫂道歉,以前朕对皇嫂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朕不敢求得皇嫂原谅,但是朕向皇嫂保证,以后再不会纠缠皇嫂了。 是啊,他都快死了,还能纠缠个什么劲? “另外,朕没有参与害皇兄的事,但是朕对皇兄之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兄死了之后,西戎王用朕暗自心悦皇嫂这件事做威胁,逼着朕不准对付西戎, 是朕,有一次喝醉了,说醉话被有心人听去了。” 皇上说完又剧烈咳嗽,这次连帕子都来不及拿,就从口中喷出鲜血。 皇后吓得叫出了声,忙乱地帮皇上擦嘴。 苇杭母后站了起来:“妹妹,我去把太医叫进来。” 听到姐姐的提醒,皇后才想起来召太医进来,遂点头说劳烦姐姐了。 太医很快进来,肖太医亲自喂了皇上最好的止血丸,又施了针,等皇上缓过来之后才退了出去。 苇杭母后和皇后紧跟着太医出来,询问他皇上的病情,肖太医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皇上病情凶险,血越吐越多,且渐有止不住的趋势,恐凶多吉少,请皇后娘娘早做打算。 匆匆赶回来的三皇子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就跟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软靠在了门板上。 他的父皇就要薨了? 皇后已经欲哭无泪,苇杭母后揽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劝她道:“妹妹这个时候一定要坚强起来。” “姐姐…”皇后压抑着声音叫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头扑到了姐姐怀里。 苇杭母后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高案上,才勉力支撑主了自己和妹妹,用手轻拍着皇后的背。 门外,三皇子强撑着自己站直,迈步进了门。 “珩儿回来了。”苇杭母后面对着大门,首先看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尽力维持住自己的神态,对着苇杭母后躬身道:“皇婶、母后,儿臣回来了。” 皇后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转回头起,一把抱住儿子,眼泪再次肆意汹涌,但她愣是没有发出哭声,就这么无声泪滚滚。 “珩儿,劝劝你的母后。”苇杭母后拍了拍三皇子的肩。 三皇子低声劝了母后几句,皇上便赶走了还留在屋内的潘公公,唤了皇后和苇杭母后进去。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该说的话他想说完,不留遗憾。 三人忙冲进了房间,皇上看见扑到他床前的三皇子,见儿子强忍着眼泪,抿着唇的模样,便朝儿子露出了个笑容:“珩儿,父皇有话要跟你母后和皇婶说,你先出去,等会父皇单独和你说话可好?”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柔声细语地对珩儿说话,珩儿低下了头,看不清儿子的表情,恐怕是很不习惯吧,他自己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 那些年,因为心结他慢待了这个儿子,但他背地里有悄悄注意珩儿,珩儿是个好孩子,尤其是这次叛军围城,珩儿的表现相当亮眼,受到众卿家的齐齐称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与有荣焉。 他甚至想过,如果珩儿当皇帝,应该比他称职得多。 正思绪飘飞的时候,珩儿点了点头,带着鼻音说:“父皇,儿臣这就告退,到偏殿候着父皇召见。” 皇上抬手抚上三皇子乌黑的发,点了点头说:“好,去吧。” 三皇子退下后,皇上对皇后和苇杭母后说了那孩子所在的地址,他怕万一来不及,所以先交代清楚。潘公公送来了纸笔,皇后将地址记在了纸上,皇上这才放了心。 “皇嫂,朕即刻就派人去接他,然后拟旨传位于他。”皇上突然正色道。 第1096章 有悔 苇杭母后被他给问住了。 那个孩子并不是皇家血脉,自然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但现在她却不能说破一切。 首先,她并未见到那个孩子,也不能确保那个孩子的安全,除非那孩子回到宫中,站到了她面前,她才能视情况说出部分真相。 至于苇杭的存在,她此刻也不敢告诉皇上。 所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上提出的这个问题。 要是能与关大人、李将军、王将军他们商量一下就好了。 “皇嫂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见她蹙着眉不应声,皇上追问了一句。 苇杭母后明白,她不能迟迟不回应皇上,所以略作思考后,给皇上来了个模凌两可的回答:“皇上,先把孩子接回来再说下一步的事,可否?” 皇上想了想后说:“行,就按皇嫂说的办。” 他当即把潘公公唤了进来,神情严肃的对他仔细吩咐了一番,潘公公一一记了下来。 “朕的话都听清楚了吧?”皇上说完后再进行了一次确认。 潘公公恭敬回了话,表示都谨记在心。 他悄悄偷看了一下皇上,发现皇上还不太放心的样子,索性将皇上吩咐的事项复述了一遍。 见他的复述没有半分差池,皇上这才放了心:“好,这件事朕交给你亲自去办,人手随你调派,必须给朕办好了。若是办砸了,只能让人提了你的头来见朕了。” 潘公公只觉得脖颈处一凉,顿时站直了身子,大声道:“请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负使命。” 皇上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抬手挥了挥,让潘公公退下。 潘公公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出了门,寒风一吹,整个人一激灵,清醒过来。 刚才在房间里,他听清楚了皇上布置的任务,还很开心,皇上这是把他当做最信任的心腹在用啊。 但是他怎么也琢磨不透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为什么要派他到太妃娘娘家乡去接一个少年人? 也不知那少年人是什么来头,感觉皇上特别紧张那少年的安全似的。 潘公公一边走,一边揣测,莫不是那少年是皇上遗留在民间的血脉?皇上还是七皇子的时候,与他的母妃在民间生活过一段时间,这事倒是很有可能。 这个念头一钻出来,潘公公顿时两眼发亮,虽然他是站三皇子继位的人,但皇上看起来并没有让三皇子继位的意思,而是属意七皇子。 皇上现在的情况不好,却突然召回自己在宫外的儿子,这中间一定有玄机。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这个少年最后继位成新帝,也比西戎王的外孙,那个还在吃奶的七皇子当新帝好,潘公公愉快地下了结论。 于是他扬了扬唇,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前去安排接那少年进京的事宜去了。 皇上母妃娘家离京城并不远,皇上又是这种身体情况,潘公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接回宫来。 皇上安排完接人的事后明显松快了些,他开始说第三件事情。 这件事情的根源还是在他,要怪也只能怪他,按理说他再说都是不合适的,但是事关江山社稷,他不说又怕到了那边见到列祖列宗无法交代。 “皇嫂,朕要说的这第三件事便是有关这个孩子的。 抚养他长大的人是朕的表舅,朕小时候,母妃带着朕见过这个表舅,表舅是个很可靠的人,这些年把朕的侄子照顾得很好。” 皇上说到这停了下来,咳嗽了一阵,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苇杭母后现在已经从那孩子还活着的巨大惊喜中回过味来,听了皇上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尽管你把那孩子照顾得很好,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和萧先生夫妻是何等的伤心,何等的难受,你根本不能体会。 她扫了皇上一眼,在心里嗤了一声,你跟我说这个,难道还想要我感激你吗?不,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皇上可知道皇嫂因为见不到孩子所受的罪?”苇杭母后决定提醒下皇上。 皇上的脸一下就涨红了,羞愧不安地低下头去。 他不敢再看皇嫂,眼中悄然流下了悔恨的泪,掩饰着用帕子胡乱擦去。 “皇嫂,是朕的错。请您看在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份上,听朕说完。”皇上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了哀求。 皇后听到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话,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苇杭母后看着妹妹伤心欲绝的模样,本来想说的那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要说的是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即便她不指责皇上,皇上自己的良心好过吗? 抿了抿唇,苇杭母后轻轻点了点头:“皇上说吧。” “那孩子从小没有接受专门的与帝王相关的教育,所以当皇上的话开头恐怕比较艰难。不过他自幼喜欢读书,学问极好,是个可造之才。 今后还请皇嫂多费心,对他多加指点。假以时日,他定能胜任的。 这样朕见到列祖列宗,见到皇兄,罪过也就小一些了。” 原来皇上是担心这个,苇杭母后见他一副托孤的模样,觉得他还算是把江山社稷放在了心上,所以语气缓和地答应了:“这个自然,皇上大可放心。不过,皇嫂还是觉得等虎威、龙腾将军从道郡回来,召他们与关大人一起进宫来商议比较好。” “朕也有此意,可朕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皇上的声音越说越低沉,还一边说一边握住了皇后的手。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有很多事没做好,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能重新来过。 要是能重新来过,他会好好善待皇后,善待珩儿;会敬重皇嫂,护着她和侄子,看着他们母子享受天伦之乐;会严惩西戎王,为皇兄报仇;那样也就不会娶了惠妃,最后在西戎王的威胁下,做出触怒东原朝野的那个决定,立琪哥儿为太子…… 或许,他死前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心不安了。 “皇上不要太过悲观,好好将养,说不定就好了。”苇杭母后心善,忍不住劝解了一句。 皇上摇摇头:“朕自个的身子朕清楚,皇嫂,朕自作孽不可活,希望皇侄能治理好东原,像皇兄那般,成为圣主明君。” 皇上提到杭儿,苇杭母后眉眼更加柔和,治理好东原,她的儿子一定能做到的。 ”就是朝中可堪辅佐的大臣很少,都让朕给得罪光了。 这次叛军围城,朕看出来了,关大人是可用之臣。武将方面,朕觉得虎威、龙腾将军、詹建武能担重任。皇嫂觉得如何?” “皇上挑的人都是东原的栋梁之才,皇嫂没有异议。” 苇杭母后表了态,皇上便说要召人拟旨。 “皇上还是等那孩子进宫后再拟旨比较好,不是说今天午夜前就到了吗?”苇杭母后出言阻止。 皇后也附和姐姐的意见,她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样的话,皇上就会撑着等人,也就可以晚一些离开她了。 皇上应允了:“也好,那就等那孩子来了再说。 皇嫂,一切都是朕犯下的错,与皇后还有皇子、公主们没有任何关系,还请皇嫂大人大量,饶过他们。” “皇上这是哪里的话,他们是无辜的,自然不会被牵连。”苇杭母后郑重回答皇上。 皇上吁了一口气:“有皇嫂这句话,朕便无牵挂了。” 第1097章 惊变 沈秋风牵挂着院外的情况,但身体虚弱,从椅子上站起来都很费劲,所以也就歇了跟出去看看的念头。 “老太爷,回屋里躺着如何?”有利见沈秋风体力不支,便在他旁边建言。 沈秋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就要在这守着。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沈秋风、有利和几个老仆,其余的人都到院子外面去了。 潘永言挟持着沈维玄冲出了院子,顿时觉得自己豪气起来,嘿嘿,现在有沈维玄做人质,他们果然不敢拦住他。 等会上了马车,等出了道郡地界,再确认安全后就把沈维玄这小子杀了扔下马车,老子自己带着钱投奔北凉去。 等老子安定下来再找沈秋风算账,不,沈秋风早就死翘翘了,找沈维白算账。 打定主意的潘永言越发用劲推搡着沈维玄往前走。 到马厩要经过一条夹道,沈维白派了人埋伏在夹道两侧的房顶上,等潘永言过去就找机会射杀他。 这是沈维白设置的第二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在院门口左侧那棵树上,但是潘永言很狡猾,始终把沈维玄顶在自己的左前侧,而走过那棵树后,潘永言又把沈维玄拉到了自己的左后侧,而且走路晃来晃去,埋伏在树上的弓箭手害怕伤到大少爷,没敢放箭,让潘永言得以顺利过了第一道防线。 沈维白现在寄了很大的希望于第二道防线。 云霞和苇杭跟在他身后,问他的安排的情况,听到沈维白说第二道防线在夹道上,云霞便问沈维白,夹道是到马厩必经的路吗? 沈维白摇摇头,旋即又补充说还有条道,要绕远路,潘永言应该不会舍近求远。 “非也,以潘永言的心机,定然宁可绕远也不会把自己处于危险中,特别是他现在手握住你大哥这个挡箭牌的情况下。” 云霞并没有沈维白那么乐观,上次在渭郡与潘永言打过交道,她知道潘永言很狡猾。 “潘永言心思深沉,缜密,若是早就摸清了道郡郡衙的布局,一定会防着你们暗算他。” 沈维白与潘永言交道不深,而且他对潘永言没什么好感,所以平时都不怎么理会他。 现在听了云霞和苇杭所言,沈维白有些不解地问:“你们对潘永言很了解?” 苇杭点了点头,云霞撇撇嘴说:“很了解谈不上,但是打过交道,还见识过潘永言的密道,以及密道里藏着和你祖父的书信。” 沈维白顿觉不妙,潘永言知道祖父的秘密,若是让他逃出去可怎么是好? 难怪祖父说潘永言反了必不能留。 见沈维白反应过来,云霞便不再多说。 “我一共设了四条防线,希望第三道、第四道能阻止住他。”这次,沈维白有些不自信了。 苇杭看了沈维白一眼:“愿不愿意带我们前去看看。” “当然愿意。”见苇杭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沈维白立刻答应。 彼时,潘永言在沈维玄磨蹭中骂骂咧咧地推着他往前走,已经快到夹道处了。 沈维玄起初试图跟潘永言讲条件,表示自己愿意跟着潘永言一起逃,想以此迷惑住潘永言,好趁机摆脱潘永言的控制。 哪知潘永言根本就不相信他,也不吃他这一套,只相信手中的刀。 沈维玄的脖子已经被潘永言手中的刀划拉了好几条浅浅的血口子,不免气恨,但是他人在潘永言的控制中,也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惹怒了潘永言,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前面就是夹道,既然老六要保他,肯定会在夹道处设法拦截,希望那时自己能全身而退。 转了转眼珠,沈维玄开始配合潘永言。 但就在离夹道还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潘永言止住了脚步,连带着把沈维玄也定住了。 “潘,潘大人,得赶紧走。”沈维玄假装着急。 潘永言以前一直被沈维玄欺压,这次翻身做主了,自然不会放过使威风的机会。他眼睛一瞪,骂道:“老子自然晓得要赶紧走,但是你家的老东西想设套来整老子,老子才不会上他的当。 滚,往那边走。”潘永言说完推着沈维玄往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到马厩要绕一半的距离,可他潘永言不怕绕,夹道两边最适宜埋伏,他才不会那么傻! 且说沈夫人哭哭啼啼追着儿子也来到夹道前,先前沈大老爷还跟她一起,后来就被她抛到了后面。 连沈维白派的保护她的侍卫都被她给喝住了,不许他们跟着她。 “玄儿。”她望着沈维玄急切喊儿子,沈维玄听到母亲的声音,也声嘶力竭地喊娘。 沈夫人便跟上去,开始哀哀央求潘永言:“潘大人,求你放了玄儿好不好?” 潘永言一双眼睛赤红,迸射出吃人的目光,对着沈夫人吼了一个字:“滚!” 沈夫人登时眼泪汹汹,潘永言这般吓人,玄儿落在他手里能讨到好? 沈维白派来保护沈夫人的侍卫犯了难,沈夫人不准他们跟着他们不敢不听,,但少主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所以就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沈夫人。 这个时候听到潘永言骂沈夫人,自然不能不反击,一起出声喝住潘永言,让他休得无礼。 潘永言也没功夫和他们废话,只管押着沈维玄往前走。 沈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和潘永言就要转过墙角,突然就爆发了,她拔足狂奔,全然不顾形象地冲了上去。 远处的侍卫们都惊了,反应过来之后全都飞奔而来,想拦住沈夫人。 可他们晚了一步,沈夫人已经扑到了潘永言跟前,被潘永言一脚踹到了地上。 潘永言拖着沈维玄来到沈夫人面前,再次高高提起脚,使劲踩向了沈夫人,躺在地上的沈夫人被踩得痛叫一声,但她一咬牙,猛的伸出手抱住了潘永言的脚。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她朝着潘永言大吼大叫,铁了心要以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 只要潘永言把刀对准她,玄儿就有救了。 赶来的沈大老爷见此情形,惨叫一声穗禾,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沈维玄被母亲突然其来的举动惊住了,再看潘永言大脚踏在母亲身上,母亲的脸都扭曲了,想来很痛,可还是死死地抱着潘永言的脚。 “你放不放?再不放老子不客气了!”潘永言拔了拔腿没能拔动,暗道这个文弱的女人竟然也有这般力气,不禁气得大叫起来。 再这样僵持一会,他会站不稳倒下去。 沈维玄想做点什么,可潘永言的刀把他抵得死紧,他不敢乱动,只在心里盼着母亲快些把潘永言扳倒,那样他就安全了。 云霞与苇杭和沈维白安排好狙击潘永言事宜之后赶回来,正好看到此情此景。 她不禁在心里鄙视沈维玄是个自私的孬种,居然眼睁睁看着母亲受难,不知道利用这个大好机会救母亲也救自己。 沈夫人也真是的,这种儿子拼了命救来干啥? 云霞四处看了看,招了个丫鬟过来,附耳跟她交代了两句。 那丫鬟见到少主对云霞都极为尊重和客气,所以很听话地应了。 她隐在树后,把手卷成喇叭状大声喊:“沈夫人,快放手,再不放他会对大少爷不利的。” 这时潘永言又拽了一下,还是拽不出脚来,正冒火,听到丫鬟的喊声,受到提醒,便手上加大了劲。 第1098章 惊心 沈维玄的脖子立刻滋出了血,痛得他立时嚎叫起来。 “不放老子就杀了你儿子。”潘永言恨恨道。 沈夫人听到儿子的嚎叫,再听到潘永言要杀儿子,立刻就把手放了。 潘永言赶紧收回脚,不再跟这个疯女人纠缠,继续押着沈维玄往前走去。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沈夫人,眼泪就像开了闸门的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流。 刚才,潘永言踹得她好疼,骨头就跟散了架一样痛,可她的心却更疼。 她的玄儿竟然看着她被潘永言打,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虽然她是想以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可玄儿这样的做法还是让她感到寒心。 要是换作白儿和青儿,他们俩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 她想起夫君经常说的那句话,白儿、青儿心善,玄儿却是个白眼狼。夫君这么说的时候,她总要辩驳一番的,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之后,她再也无力为玄儿辩解了。 沈大老爷被救醒后立马冲了过来,直接扑到了她面前,就地坐下,把她搂在了怀里。 “夫人,你怎么样了?快来人,快救夫人。”他完全没有往日的斯文,扯着嗓子发疯般地大喊大叫。 很快下人们围了上来,云霞把康先生给她的治伤圣药,珍贵的回生丸倒了一颗出来,交给沈维青,让他喂他母亲服下。 沈维青道了谢,挤进人群中伺候母亲吞下了药丸。 沈大老爷听说是云霞给的治伤灵药,忙不迭地向她道了谢,又柔声对沈夫人说,穗禾别怕,为夫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夫人强撑着点了点头并扯出了一个笑脸。 大夫被下人引来了,他跪在沈夫人面前诊了脉,好在沈夫人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大夫说开方子服药,再将养一段时日便会痊愈。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自是小心把沈夫人送回房中安置不提。 沈秋风听说了沈夫人的遭遇,摇头大叹了一口气。 这边,潘永言果然顺利闯过了沈维白的第三道和第四道防线,接近马厩了。 苇杭躲在马厩入口处的大水缸里,等着潘永言的到来。 沈维白站在水缸对面,好逼着潘永言贴着水缸走。 此时他对云霞和明光由衷佩服,也心怀感激。 他们俩预判得何其准,潘永言果然处处留心,狡诈地避开了他设置的四道防线。若不是云霞和苇杭,他今天就栽在了老奸巨猾的潘永言手里。 大哥被潘永言带出城后多半会被潘永言杀掉,祖父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不说,还可能被有心人拿这件事来指责他。 他甚至能想到那些人会说得多难听,会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主之位稳固,所以才不出力营救沈维玄的。二公主也会怪罪他没有把她的驸马救下。 在道郡郡衙内,在那么多人的眼皮下,潘永言一个人就能把大哥掳走,说起来,确实让人不太相信。 总之,这件事将会成为他沈维白的一个大把柄,一个大麻烦…… 所以是云霞和明光的聪明才智,让他避免了被人抓住把柄,消除了他的麻烦。 而更让他感激的是,明光主动出手相帮,要亲自替他抓住潘永言。 潘永言跑了,对他们沈家来说,就像一个不定时就会爆炸的炸药包,指不定哪天就炸了,会害得他们沈家很惨的。 明光和云霞在勘探了沿路地形之后,选中马厩所在院子里的这个大缸子。 此时,明光就呆在装满水的大水缸里,他潜入了水中,靠咬着一根空心细管子呼吸,准备给潘永言出其不意的一击。 沈维白想着那冰冷刺骨的水就打了个寒颤,明光潜在里面肯定很难受,可他却毫不犹豫地就揽下了这个任务,还说他的水性好,不要和他争抢。 从今天开始,他沈维白就认了明光这个兄弟,他要和明光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潘永言进来了,看到沈维白站在那里,顿时警惕起来。 他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刀攥紧,又四下瞅了瞅,确定没有其他的威胁之后,果断地选择了靠着水缸这边往里走。 “马车已经备好,装银票的匣子就放在车门处,潘大人走近就可以看到。”沈维白出声开始分散潘永言的注意力。 潘永言傲慢地点了点头,押着沈维玄一步一步走向水缸。 他要确认一下水缸里是不是装的水。 苇杭把深吸了一口气,把吸管收入水中,憋着一口气等待潘永言的检查。 潘永言探头看了看水缸,里面几乎满满一缸水让他放了心。他转过身来质问着沈维白:“老子的亲兵怎么还不来?” 要逃亡也得带上几个服侍他的人,所以早前他就交代了沈维白把他的亲兵找来,他要带着出去。 “已经派人去找了,就快到了。”沈维白不动声色地说。 “沈维白,你少给老子耍花招,否则老子立马杀了…”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一个湿淋淋的袋子套住了头。 从水缸中一跃而出的苇杭,就像蛟龙出水,勇猛无比,手中的大袋子稳准狠地罩住了潘永言。 潘永言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刀就被缴了。 他只听到哐当一声,那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意味着他失去了护身符。 完了! 潘永言心惊肉跳,面如死灰。 沈维玄同样被惊了一下,一股劲力把他往左边一推,紧紧抵在他右边脖子上的压迫感消失了,接着听到刀掉落在地的脆响。 脚下一软,沈维玄倒在了地上。 扭头看去,他才看清推他的是六弟,而潘永言被一个浑身湿淋淋的人打翻在地。 沈维白见沈维玄安全了,便不再管他,自己则冲到苇杭身边与他一道对付潘永言。 潘永言很快被两人联手制服,手脚也被捆得扎扎实实的,一脸土色的瘫在地上。 “明光,你快去换掉湿衣服,这里就交给我了。”沈维白见大局已定,担心明光受寒,催促明光去换衣服。 苇杭见潘永言已经成了菜板上的肉,完全没有蹦跶的可能了,便对沈维白说了声好,自去更衣去了。 苇杭前脚刚走,沈维白便去扶起了还在地上的沈维玄,帮他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大哥,你没事吧?” “没有。”沈维玄木木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有太回过神来,直到沈维白帮他拍灰尘,他才彻底明白自己被救了。 潘永言都把他押到马车前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估计得气死。 沈维玄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扫了地上的潘永言一眼,果然见他闭着眼,脸上写着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的表情,泄露出潘永言此刻内心的糟糕和气恨。 他不禁扬起唇,得意地笑了:姓潘的,等会小爷要亲自宰了你。然后走到潘永言身旁,抬脚就踹,一脚、两脚、三脚…… 沈维白没有阻止他,潘永言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看着沈维玄发泄了一番,沈维白便对沈维玄说:“大哥,你看着他一下,我到院外找人来。” 刚才因为怕人多反而坏事,沈维白听从了苇杭的建议,把院子里的人都轰走了。 这会擒住了潘永言,那些手下并不知情,所以也没有人前来,沈维白只得出去找他们过来,好把潘永言押解到祖父面前,听候祖父的发落。 潘永言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不死心,听沈维白这么一说,便想出一条毒计来。 第1099章 有意 沈维玄忙点了头,沈维白便放心去了。 等沈维白离开后,潘永言就挣扎着昂起头对沈维玄说:“你这个大蠢货,刚才那么好机会竟然被你错失了。” “错失什么?错失没抓着你立功?那有什么,老子不费半点力气,你现在还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沈维玄会错了意,不以为然地讥讽道。 他甚至还在心里暗自庆幸,多亏潘永言来了绑架他这么一出,顿时就显得他的罪过小了很多。 沈维玄说完之后,还呸的吐了一口口水在潘永言脸上,这个死东西居然敢骂他蠢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吐完,他弯下腰,居高临下地对着潘永言,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他。 潘永言任由沈维玄的口水糊在自己脸上,沉声道:“老子还以为你多聪明,看来也不过如此。刚才就你们两兄弟,你杀了沈维白推到老子身上,沈家家主岂不就是你的了?” 沈维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怎么没想到?他确实大意了! 沈家家主之位是他心心念念的,如果老六一死,本就油枯灯尽的老东西铁定跟着就会闭眼,这个家主之位舍他其谁? 刚刚走出院门不远的沈维白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是大哥的声音。 不好,莫不是潘永言还有同伙,他大意了,不该留大哥一个人在院子里的。 “快来人,到马厩这边集合。”情急之下,沈维白迅速往回跑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希望他的手下能听见,沈维白默念着冲进了院子里。 苇杭换好衣服从里间出来,在外间等着他的云霞忙迎了上去。 他换了一件月白色的棉袍,简单擦拭过的头发半干,越发显得黑亮,与头上的白玉冠形成鲜明的对比,黑白分明,简约中透着至美。 极为平凡的棉袍穿在他身上,也被他挺拔如松的身躯衬得不凡起来。 苇杭也大步向她走来,就像一张移动的水墨画,在她眼前晕染出奇妙的意境。 两人走近,云霞忙问他感觉怎样,呆在那么冰冷刺骨的水中,很容易受寒的。 “不妨事,云霞别担心。”苇杭看着眉头如烟笼的云霞,忙不迭地安抚。为了让云霞放心,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着告诉云霞,自己的身子壮实得很,再在那大水缸里呆上半天也不会有事。 云霞被他的举动逗乐,噗嗤笑了一声,嗔道:“说得来你就跟铁人一般,真以为你是铁打的?知不知道,你被冻着了,生病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苇杭听到云霞这句似嗔非嗔的话,心里比蜜还甜,嘴巴咧得都快到耳后根去了。 他欺身凑近云霞,带着玩笑道:“你心疼的话我也会心疼,所以为了我们都不心疼,我坚决不能受寒。” 云霞眉眼弯弯地扫了他一眼:“苇杭,我才发现你原来会贫嘴的。” 苇杭哈哈哈笑出了声,离云霞更近了一些,近得云霞都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暖暖的气息打在耳朵上,酥麻中带着微痒,让她的耳朵一下就染上了绯色。 他声音低沉,促狭地来了一句:“为了云霞,苇杭不仅会贫嘴,还会亲…” 说到这里,他却住了嘴不说了。 云霞腾地一下跳开了:“干什么,万一来人了呢?” 看着紧张兮兮的云霞,苇杭这次笑得更大声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的意思是他只说了个亲字,并没有说嘴字,是云霞自己联想到那上面去了。 云霞红着脸飞了他一眼,做势要打他,你这没说胜过说了好不好?欲盖弥彰!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调皮的苇杭。 “云霞,你这是要谋杀亲夫。”苇杭一边闪避,一边继续贫嘴。 追了上去,云霞的拳头终于砸在了他身上,苇杭直接把肉多的腹部送到了云霞的拳头下。 一拳落下去,苇杭继续笑。 其实云霞是拳头举得高,落得轻,小粉拳对苇杭来说也就是挠痒痒而已。只是那家伙跳腾着,腆了肚子迎上来的姿势也太搞笑了,所以云霞收回拳头后就开始嘲笑他。 “苇杭,你躲避的方式不大对啊,是脑袋抽了吗?”云霞俏皮地学了学他那个奇怪的姿势。 苇杭的脸一下就红了,瞬间红到了耳根。 “难不成你是有意为之?”看他的神态扭捏,云霞一下反应过来了。 苇杭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为啥这么做呢?”这下轮到云霞好奇了。 苇杭不回答,想转移话题:“那个,云霞我们去看看吧,沈维白应该把潘永言押解到正院来了。” 云霞不干:“苇杭快些告诉我你故意这么做的原因,否则我就算你不遵从三从四得。嗯,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 说完故意摸着下巴,做思考状。 苇杭立刻怂了,拍了拍腹部交代道:“我,我只是不想你的手被打疼,这里的肉比较厚软。”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云霞顿时感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无穷的暖意在身体里肆意奔涌。 两人就这么站着,相对无言,却胜似有声。 “李小姐,萧公子,少主有请二位到主院去,小的来给贵人引路。”原本候在厢房外面的小厮突然在门外禀报。 苇杭和云霞忙收起神思,走出门来。 小厮显然刚得了传信,脸上还有焦急的表情,这让苇杭心中一凛,难道沈维白又遇到了难题?不应该啊,潘永言都被捆起来了,不可能再搞出什么花样来才对啊。 苇杭猜错了,潘永言借着沈维玄还真搞出了花样。 当时,沈维白闪身回了院子,一进院门,就见大哥倒在水缸旁边的地上,旁边扔着一根木棍,心一下就慌了起来。 他警惕地四下扫视了一番,并没有看到人。再看潘永言还捆缚着手脚,紧闭着眼睛,似乎昏过去了。 难道真是潘永言的亲兵干的?把大哥打晕了,因为大哥倒下前发出惊叫,所以吓得逃遁了? 情急之下,沈维白也没来及细想,他的视线落在水缸里,突然就反应过来,刚才苇杭藏身于此,说不定被潘永言的亲兵看到了,现在也效仿苇杭藏进了水缸里。 且看我来收拾你。 沈维白便冲到大哥身边,探了下鼻息,还好,有呼吸。他立刻弯腰把大哥拖离开水缸。然后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刚才为了取得潘永言的信任,他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此时只能以石头来探探水缸里的情况。 看了一眼大哥和潘永言,两人仍然没有动静。 沈维白来回几趟,抱了好几块大石放在水缸边上,准备好之后,先丢了一块到水缸里。 他在离开水缸一步之遥的地方看到,水面晃动了下,接着哐当一声,缸被砸了一个洞,水哗哗流了出来,沈维白又丢了一块石头进去,然后才探头向大缸看去。 缸子里是没有人,但他感觉背后袭来一股劲风。 不好,有人偷袭他。 沈维白急忙往旁边一闪,侧头躲过向他砍来的刀,也看清了要袭击他的人,竟然是大哥。 “大哥,你要杀我?”沈维白登时就上了火气。 沈维玄闷声又朝他来了一刀,他一心想迅速置沈维白于死地,所以刀直接砍向了沈维白的要害。 原本在地上的潘永言也飞快弄开了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第1100章 作死 刚才沈维玄已经帮他弄松了绳子,勉强捆住他的绳子只是装着样子而已,所以他没费什么劲就解除了手脚的束缚。 水缸前的沈维白猫腰躲开了沈维玄袭来的第二刀,站直身子后猛然使出一个扫堂腿,把沈维玄扫了个趔趄。 沈维白便趁着这个空档,把手指放到嘴里发出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声,希望能唤来手下相助。 潘永言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沈维玄狞笑着和他一起对付沈维白。 前不久还是怒目相向的两个仇敌,此刻却变成了沆瀣一气的同盟。 被两人夹攻,沈维白被迫退到了水缸处,捡起一大块水缸的碎片权作武器。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沈维白,你一定不能慌,越是这样越要沉着冷静,瞅准他们的空漏进行反击。 潘永言做势要扑上来,实则是虚晃一下,想等着沈维玄先与沈维白打起来,他坐收渔翁之利,不管这兄弟俩谁赢了,他只要再抓住其中一个做人质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但他的同盟也不是省油的灯,与他的想法全然一致。 特别是见沈维白拿着水缸碎片,尖锐的角正对着他们,沈维玄哪里还敢冲上去,只喊潘永言快上。 “大少爷,您把刀给我吧,我空着手没法对付他。”潘永言趁机提条件,他早想把刀拿到手中,那样他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权。 “大哥,尽管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刀到了他手里,你能控制得住他吗?”沈维白厉声提醒沈维玄。 沈维玄本来也是不想把刀给潘永言的,可他又不愿与老六正面交锋,老六这两年武功进步神速,真的打起来,他不是老六的对手。 再加上时间紧,他也担心万一沈维白的手下过来了,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快啊,大少爷,时间不等人,您千万别被他忽悠了。”潘永言催促。 沈维玄心一横,往潘永言靠近,把手中的刀递给了潘永言。 没办法,他心中的贪念再次占了上峰,宁愿赌上一把,也不愿意放弃夺得家主之位的机会。 沈维白摇了摇头,对这个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大哥很是失望。 他拉开架势,做好了与潘永言应战的准备。 如愿以偿拿到刀的潘永言,立刻就变了脸色。他挥着刀对沈维玄说:“你绕到后面去,我们一起迅速解决他。” 沈维玄这次没有犹豫,他也想快些解决老六,所以立刻绕到了沈维白身后。 且说呆在那边的沈维白手下依稀听到了少主的声音,但说话的内容却听不真切。 其中一个手下便提议过去看看,万一少主有事也好出手相助。另一个手下却摇了摇头表示,少主说了会亲自过来找他们,不好乱做主张过去,万一坏了少主的大事,他们怎么担得起责任? 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大家便没轻举妄动,重新坐了下来。 但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尖利的呼哨声,沈维白的手下们再也坐不住了,情况不对啊,少主没事怎会有这种呼哨声传出? 他们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派一个人去看看。 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那个汉子接下了任务,他带上兵器出了院子,前往马厩所在的院子。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猫着腰贴着墙根摸索过去,很快到了目的地。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他连忙贴着门,探头进去看情况。 一看吓了一跳,少主和大少爷、还有那个姓潘的,正在缠斗中。 不得了,他本想立刻跳进去,但是想了想还是撒丫子跑回去了,他先要通知兄弟们才是。 一忽儿,沈维白的手下就冲到了院门口,简单的做了安排后,一群人杀进了院中。 沈维玄与潘永言正好把沈维白逼到死角,以为可以得手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沈维白手下给惊住了。 “少主,您没事吧?”几个手下直接挡在了沈维白面前。 见到援军的沈维白顿松一口气,对手下说:“我还好,赶紧把他们抓起来。” “是!”手下齐声应了,向沈维玄和潘永言围了过去。 沈维白让一个手下把兵器给他,他要亲自上阵捉拿大哥。那个手下把兵器呈给他时,看到他袖子上的血迹,立刻咋唬起来:“少主受伤了。” 刚才潘永言刺了沈维白一刀,当时他全神贯注,集中精力对付潘永言,还不觉得痛,这下松懈下来才感到伤口的存在。 手下们便不再让沈维白上阵,派了一个人负责替少主包扎伤口,并照顾少主。 沈维白在包扎伤口的同时,唤了个手下来,让他出去多召集些人来,务必要把潘永言擒到。 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沈维玄一下就灰心了,他完了,这次老六绝对不会饶恕他。 潘永言也气得咬牙,功亏一篑啊。 拿着刀的手一紧,不行,他得再搏一把,给自己找个后路。 瞟了沈维玄一眼,潘永言假意喊道:“大少爷,我们得杀出去,马车就在那边,先上马车再说。” 沈维玄走投无路,听了潘永言所说,觉得也只有碰下运气了,便点了点头,闪到了潘永言身边。 “大哥醒醒吧,不要再受他的蛊惑。”沈维白捂着包扎好的胳膊提醒沈维玄。 沈维玄哪里听得进劝,仗着他是沈家大少爷,对那些手下吼叫:“你们敢来杀我吗?都给老子滚开,别拦住老子的道。” 沈维白的手下便有些犹豫了,都不敢再往前,等着少主的示下。 “上!留活口!”沈维白下了个简短的命令。 手下们得了少主的令,自然不再害怕,迅速缩小包围圈,与潘永言和沈维玄打斗起来。 潘永言很快如强弩之末,支撑不下去了。 等他一抬头,见院门口又涌进了一拨人,这下他再无继续打斗的心思了,便把刀对准了沈维玄。 沈秋风,老子要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就让你的大孙子陪老子下地府去吧。 沈维玄此刻已经放弃打斗了,对方人多,怎么打都打不赢,而院门口又来了一群,傻子也知道谁胜谁输。 却见银光一闪,潘永言持刀向他冲来。 他只看见潘永言赤红的双眼,还有骇人的面容,竟然都忘了躲闪。 沈维白叫了一声:“大哥快闪开。” 他的一个手下听到少主的喊声,把手中的兵器掷了出去,兵器与潘永言的刀撞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兵器掉落于地。 潘永言的刀虽然还在手上,经过这么一冲击,也让潘永言略微迟疑了那么一下,原本正对着沈维玄心窝的刀一下刺偏了,刺到了他胳膊上。 因为铁了心要杀沈维玄,潘永言用了十足的劲,一刺、一搅、再一切,生生把沈维玄的胳膊给斩断了。 沈维玄胳膊几乎齐根掉地,鲜血喷涌而出,人也随之倒了下去,昏了过去。 潘永言则被沈维白的几个手下联合杀死了,临死前他还在后悔没有杀死沈维玄,竟是双眼爆瞪,死不瞑目…… 沈维青进门时,正好看到沈维玄的胳膊被砍到地上,他忙看向自己扶着的父亲,只见父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沈维青没吭声,父亲说的话也是他的心声。 第1101章 交底 大哥竟然三番五次想害六哥,亏得六哥还想尽办法要救他,不过大哥恩将仇报,结果害了自己。 沈大老爷和沈维青已经得知了沈维玄刚才做的事情,所以才会生出这般感概。 等沈秋风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只说了两个字:活该! 说完就捂着胸口喘气,又问:“维白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大夫给他看过没有?” 有利忙回答他,说大夫已经给六少爷看过伤了,是皮肉伤,伤得不严重,请老太爷放心。 沈秋风闭着眼睛默了默,对有利说了一句:“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的头越来越痛,就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得他的抬都抬不起来了。 看来阎王爷要召见他了。 沈维白受伤的胳膊被大夫上了药,重新包扎好后便往祖父房间走来。 到了门口,正好碰到有利出门来,他忙问有利祖父的情况,有利回说老太爷说休息下就去见两位将军。 沈维白点了点头,刚才他已经跟两位将军见过面,两位将军从云霞和苇杭口中已经得知事情的经过,很是宽容,说他们可以等等,等祖父和他先处理好事情。 他正是要来告知祖父的。 “维白来了?”大概听到了沈维白和有利的说话声,屋里传来沈秋风有气无力的问话声。 沈维白忙应是的,维白有事前来禀报祖父,如果祖父不舒服,就先歇一歇,维白等会再来。 “维白进来吧。”沈秋风提高了一点音量。 有利忙返身把门给少主推开,沈维白提脚走了进去。 “祖父您别着急,两位将军适才告诉孙儿,他们愿意等您。” 沈秋风摆摆手:“维白,他们愿意等祖父,是他们的好意,祖父怕自己等不及了。” “祖父,您别这么说,您吉人天相自会好起来的。”听祖父这么说,沈维白心里很不是滋味,好言劝慰祖父。 其实他也明白,这么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维白,祖父自个的身子自个清楚得很,再说,祖父也不算是吉人,祖父错手杀了好些人,祖父有罪。” 沈维白正要说话,沈秋风打断了他:“维白,你不用劝祖父了,去帮祖父把两位将军请来,劳驾他们在外间与我相见,有些事情我该交代交代了。 还有,人终究有一死,维白不要伤心,祖父把沈家交到你身上也很放心,就算是死,也是笑着死的。” 沈维白坐着没动,沈秋风催促他去吧,总要让祖父走得无牵无挂才好。 祖父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维白只得站起来,憋着眼泪对沈秋风说:“孙儿遵命,这就去请两位将军过来。” 走到门口,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面临家中长辈离开,他不想祖父走,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抓狂,让他崩溃。 “维白,把李家丫头一起叫来吧。祖父觉得你说的对,那个丫头是个好姑娘。对了,明光少侠也请来,祖父要向他们道谢。”祖父的声音从他背后飘过来。 沈秋风听说这位明光少侠潜入水缸中把潘永言制服,救下了维玄,要不是维玄起了贪念的话,事情就得到圆满解决,所以他必须要见见这位年轻的英雄好汉。 沈维白轻轻嗯了一声。 云霞当然是个好姑娘,在他沈维白心中就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只是这个好姑娘却与他无缘了。 不过有明光这样的好兄弟守护云霞,他放心! 他衷心祝愿他们能成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侣,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只要他喜欢的姑娘能幸福快乐,怎么样都好! 因为祖父的事愁闷的心情,在想到云霞之后,竟然奇迹般地转好了一些。仿佛他呆在暗沉沉的地方,突然照进了一束霞光,驱散了阴霾。 祖父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专门提出见一见云霞的吧。 沈维玄所在的房间里,沈夫人看着被包扎好伤口,昏睡不醒的儿子哭了一场,手帕都打湿了几条。 她捏着沈维玄盖的被子,抽泣道:“儿啊,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今后成了残废了,你还这么年轻,该怎么办是好?” “夫人,这是他自作自受造成的,你管他作甚!即便他就这样死了,也是他的命。这个儿子心术不正,留着就是一个祸害。”沈大老爷愤愤道。 沈夫人的眼泪流淌得更厉害了:“老爷,他毕竟是您的长子,您怎么能这么诅咒他呢?” 对于夫人的妇人之仁,沈大老爷很不赞同,但他嘴上说得干脆,实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这会儿被夫人指责,更加不是滋味,索性转身踱步出门,在院子里转悠。 大夫收拾好东西,跟沈夫人施了礼,准备离开。 “大夫,我两个儿子的伤情如何,你得给我交个底。”沈夫人边抹眼泪边追问大夫。 大夫说六少爷的伤不碍事,是皮肉伤。沈夫人微微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但是大夫又说大少爷的血是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就看这几日发不发热,若是发热就凶多吉少,不发热的话,伤口愈合了,就应该算挺过去了。 沈夫人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带着哭腔央求大夫一定要治好沈维玄,不管多贵的药,我们都出钱给他治疗,还有,治好后定要重赏你。 大夫诺诺应了才离开。 沈夫人又守着沈维玄又哭了几轮…… 直到沈大老爷进来劝他去看看父亲,听说父亲情况不大好,沈夫人才跟着丈夫一起往沈老太爷住的院子走来。 但是他们在院门处被拦住了,侍卫说沈老太爷交代不见任何人。 “六少爷在里面吗?”沈大老爷问。 侍卫点点头:“回大老爷的话,六少爷在里面,还有两位将军一起。” 原来父亲在见客,沈大老爷隐隐觉得父亲是在忙着交代一些事情,看来他自己也感觉时候不多了。 “穗禾,我们就在前院候着,等父亲见完客,我们便进去如何?”沈大老爷提议。 沈夫人表示都听他的,她现在本就是六神无主的状态,自然是随丈夫的意见。 沈秋风强撑着起了床,在外间见了两位将军,以及云霞和苇杭。 他的头痛得越来越频繁,但是他咬着牙坚持着,向云霞和苇杭道了谢,向两位将军专门交代了丁默卿的情况。 丁默卿的父亲是抚远将军汤立宴,前一任西戎王为了替儿子报仇,设了毒计害了汤将军,他沈秋风也参与其中。 老西戎王后来血洗了汤立宴流放的村庄,不过他于心不忍,设计救出了丁默卿。 至于老西戎王为什么血洗村庄,只是因为他看上了汤立宴的女儿,丁默卿的姐姐,想强娶为妃。 当然老西戎王又使了阴毒的计,让士兵假扮成东原兵,所以丁默卿姐弟一直以为杀他们父母的人是当时的皇上。 丁默卿的姐姐成了当时西戎王的后妃之后,生了个儿子,就是现在的西戎王。 沈秋风特意提到了先帝之死与老西戎王脱不了关系,但他为了沈维白及沈家,把自己摘清了,只说是他后来与西戎人打交道中暗暗查到的。 云霞爹听了沈秋风的解释,一下就明白了这中间的前因后果,原来丁默卿接近他的父亲,是为了替汤将军复仇。 第1102章 互通 因为他是先帝最信赖的人之一,所以丁默卿蛰伏在将军府,最终的目的是帮西戎王戕害先帝。 老西戎王好一招狠毒歹计,要了汤将军的命,霸占了他的女儿,还让汤将军的儿子为杀父杀母的仇人效力。小西戎王又把女儿送到宫中迷惑皇上,总结起来,西戎就是觊觎东原很久了,早就存了要入侵东原的心。 他们多年前就开始暗中布局,一步步做准备,先是害了先帝的性命,接着等待时机准备架空皇上,再联合北凉对付东原…… 举廉爹也有所醒悟,难怪这么些年,他派人去查丁默卿,总是查到关键处就断了线索,原来西戎王就是他背后最强有力的支撑。 只是丁默卿若是知道真正杀害他爹娘的人是老西戎王,他会情何以堪呢?全心效力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仇人,对他来说这一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西戎王的母亲得知真相后恐怕是最痛苦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云霞也在想这些问题,只是她和自己的父亲、师父想的角度不同,她是在想办法。 她在想该如何把事实告诉给西戎王的母亲,看看她能不能在西戎王的后院搞搞破坏,这样攻打西戎王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若是真的能成事,也算是又打了一场兵不血刃,或者是牺牲最少的战争,算是为东原和西戎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不过有两件事亟待解决,一件是如何让西戎王的母亲知道实情并相信;另一件事如何让西戎王的母亲愿意管束并能管束住自己的亲儿子。 当然,如果西戎王母亲一味偏向自己的儿子,那就只能让西戎人吃吃东原的铁拳,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了。 苇杭听完之后未置一词,但他咬着唇,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一双手紧捏成拳头垂在身侧,难掩内心的愤怒。 云霞爹忙拉了拉他:“杭儿,西戎人的如意算盘打不成的。” “对,杭儿,我们这就整兵出发,痛打西戎人。”举廉爹附和道。 沈秋风强忍着突至的剧烈头痛,点了点头,他想说一声有劳大家,声音却困在喉咙里出不来。 云霞四人和沈秋风道了别离开,沈维白陪着他们刚走出道郡郡衙,准备往兵营去的时候,一个小厮飞跑而来,哭着对沈维白说老太爷刚走了。 原来有利等他们离开后进屋,就发现老太爷喉咙里呜呜出声,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忙派了人去叫大夫。 结果大夫还没赶到沈秋风就七窍流血死了。 确认沈老太爷已经去世了,有利火速派了小厮来通知沈维白。 沈维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小厮的禀报后,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就不同我们一起去了,先回去处理好你祖父的后事吧,节哀!”云霞爹拍了拍沈维白的肩膀,劝解了一句。 举廉爹也如是说。 苇杭和云霞亦劝了沈维白一番,话不多,但关心却是真切的,充满了真心实意。 沈维白听了两人的劝解,心里暖洋洋的,原本惨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强忍着悲伤,与云霞几人作别,自回去操办他祖父的后事去了。临走时,专门跟云霞爹表了态,会尽快与他联系,前去边城参与剿灭西戎军队的行动。 云霞一行人则迅速回到兵营,整饬好军队,带着队伍回到京城,与留守的边城军汇合。 路上,云霞见苇杭心情不好,特意劝了他好一会儿。 云霞爹和举廉爹十分知趣地走在前头,两人越走越快,让两个孩子在后面说话。 快到兵营时,已经把云霞和苇杭远远甩在了后头,两人一抬头,才发现两位长辈就跟急行军似的跑前头去了。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禁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跑起来,不能让他们老等着我们。”云霞边说边跑了起来。 苇杭扬眉扬唇,神采飞扬地跟着跑了起来。 两人相伴飞奔,发丝在风中飞扬,笑声洒在路上,自有一番挥斥八极、激扬岁月的风貌。 再说关泽出宫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安排好将苇杭母后接出宫的事宜,等安排妥当,便又回转宫中。 他要尽快把娘娘接出宫来,以免夜长梦多。 结果来到宫里,却被告知皇上已经醒来,请了苇杭母后过去。 关泽只得告退,退出内廷。 他内心焦躁得紧。皇上醒来了,要再接娘娘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恐怕又要费一番周折。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要是皇上再晚些醒来他就成事了,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安插在宫中的人也没有见到,估计这会儿都在忙,关泽只能先出宫,再想办法。 刚出宫,就碰到了家中的下人匆匆而来,关泽不免一惊,出了什么事吗? 好在下人告诉他的是好消息,虎威、龙腾将军已经收编了叛军,凯旋回京来了。 关泽的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叛军之患已除,而他也有了可以商量的人。 他一下跳上马车,催促车夫快些去见两位将军。 车夫听令,扬鞭打马,载着关泽去了刚才下人告诉的地点。 到了目的地,马车刚停,关泽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 结果正好碰见云霞爹和举廉爹处理好事情,牵着马出了兵营,准备去关泽府上与他见面。 “两位将军,关某来了。”眼见两位将军已经翻身上马,关泽挥着手向他们跑去。 两位将军见是关泽,赶紧纵身下马,三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等大家寒暄了两句之后,云霞爹建议回兵营互相交流一下各自得到的最新消息,再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关泽和举廉爹自是没有意见。 少顷,在军营一角,一间安静的房间内,热茶溢出的茶香缭绕,几人围坐一圈,云霞和苇杭也在其间,大家开始就各自掌握的情况互通信息。 关泽先告诉大家皇上的病情,大概两个时辰已醒来,又把自己今天进宫见过苇杭母后的事情说了一遍,说了后不免叹息晚了一步,没有把苇杭母后接出宫来,还很是自责没有办成事情。 “关老弟不必自责,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预料之外的事情谁也无能为力。”云霞爹忙开解关泽。 举廉爹也进行了劝说,就连苇杭和云霞都轮番上阵,宽慰了几句。 然后很快把话题转移开了,说到了从沈秋风那里得到的信息。 关泽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最后大家达成共识,一定要为先帝报仇,一定要收拾西戎贼,如果皇上胆敢阻拦,那就连皇上也一并推翻。 其实按照云霞爹、举廉爹和关大人的意思,是直接推翻皇上,让苇杭重登大宝,但是苇杭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西戎贼,再说皇上暴病,说不定也没几天日子了,也就没必要再兴师动众去动他了。 “杭殿下,您说得有道理,但是万一皇上传位于七皇子,再行夺权恐也麻烦。”关泽还是有担心。 云霞插言道:“关大叔不必担心,依云霞的愚见,皇上不会传位于七皇子了,因为七皇子现在是西戎王手中的筹码,西戎王自然会捏得很紧。” 第1103章 宣见 而东原和西戎一旦开战,皇上就是再愚钝,也知道被捏在西戎王手中的七皇子不能再继大统了。按照沈秋风的说法,皇上与西戎既然撕破脸,也就不会再害怕西戎王对他的威胁了。” “沈秋风的意思是皇上有把柄被西戎人拿捏着?”关泽敏锐地捕捉到了云霞话里的话,反问了一句。 “正是,所以关大叔不必担心啦。”云霞说完,赶紧朝关泽使了个眼色。 而苇杭已经低了头,垂下的黑发遮挡住了他的侧脸。 虽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看不出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整个人坐在那儿,却显出孤寂和哀伤。 云霞知道,苇杭心里是不开心的。沈秋风的供词,让苇杭完全确认了他父皇的死因,是可恶的西戎人一手策划害死的;而他的七皇叔觊觎他的母后的事情,被西戎人当成了威胁的条件…… 换成她,自然也会生气,很生气的。 但当着这么多长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苇杭自己能想开,转换心情。 云霞爹则不自然地朝关泽点了点头,因为涉及到苇杭母后,他们刚才跟关泽讲述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想等私下单独跟关泽说。 关泽被云霞暗示,再发现云霞爹和举廉爹的脸色都有变化,大概齐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皇上被西戎人捏住的把柄有关苇杭的母后,他立刻打着哈哈道:“是关大叔突然接收这么信息,一下没适应过来。感谢霞丫头,关大叔不担心了。” 举廉爹跟着打圆场:“可不是嘛,今天一下得知这么多事情,感觉整个脑袋都装满了。还是年轻人比人强啊,看看两个孩子,比我们还镇定。” “是啊,是啊,后生可畏。”关泽表示赞同。 “这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未来可期。”云霞爹看着苇杭,语重心长地说。 希望这句话能让杭儿心里好受一些吧。 “爹,师父,关大叔,谢谢您们对我们的高度评价,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我们还离不开您们的传帮带啊。” 苇杭总算抬起了头,传帮带?好新鲜的说法。 云霞微微扬了扬唇,解释了下她说的传帮带的意思,就是传授、帮助、带动的简称。 几个长辈都笑着说云霞总结得很到位,苇杭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眉头明显有所舒缓。 云霞见自己成功帮助苇杭改善了心情,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大家便开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云霞爹拿出了西戎地形图,在桌子上摊开来,几个人围着地形图开始议论。 正热火朝天之际,有亲兵来报,宫里派了人来请两位将军进宫,说是皇上要召见他们,传旨太监已经被引到议事大厅了。 皇上这个时候派人来召见他们,不知为何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没有底,因为根本猜不出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不过奉召却不能不去,大家迅速收拾停当出门赶往议事大厅。 云霞和苇杭跟着三个长辈一起出门,几人边走边商议等会要灵机应变。 快到议事大厅时,苇杭和云霞住了脚,关泽没有被传召,但他决定陪着云霞爹和举廉爹再走一段,到议事大厅门前不进去即可。 他们还没到,就见宫里来的太监着急地走了出来,在议事大厅前的廊檐下张望,他看见了和两位将军一道走来的关泽,顿时高兴了。 原来关大人在这里,正好就一道传旨请关大人一起进宫了。 太监尖着声音与云霞爹和举廉爹打起了招呼,还跟关泽问了好。 云霞爹和举廉爹疾步上前准备接旨,关泽则顿住脚步。 见关泽站住不走,太监一下急了:“关大人,皇上有旨意也请您进宫。” 要见他们三个?云霞爹和举廉爹转过头来,关泽和两位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云霞爹朝他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似乎是说他早就有所准备,关泽当即大步跟了上去。 不过关泽稍微会错了意,云霞爹的意思是有杭儿和霞儿,若是皇上想对他们不利,那两个孩子会想出办法来救他们的。 接了圣旨,云霞爹试探着问了问传旨的太监,但太监显然不知道皇上召见他们的原因,太监自己都处于一头雾水中。 三人便不再耽搁,即刻启程前往宫中。 皇上已经从皇后寝宫中移出来,回到了他自己的寝宫内。 虽然全程都是躺在软轿中被抬回来安置好,但就样皇上还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皇后看着脸色蜡黄,虚弱不堪的皇上,生怕他下一刻就撒手人寰了,尽管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依然不免眼泪盈睫。 她的悲伤皇上都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自己这辈子错待了皇后,没有珍惜她的一颗真心。 皇上皱着眉在心里骂自己,执着于得不到的人,却辜负了对他好的眼前人。到头来,他害了皇嫂,让他们母子分离十余载;对不起疼爱自己的皇兄;也对不起眼前的这个为他付出了很多的女人;更对不起珩儿…… 他也不是个好皇帝,要不是父皇和皇兄为他留下了一个太平之世,要不是对皇兄忠心耿耿的戍边将军李虎威、留在京中的将军王龙腾、镇守北凉的黄将军,他恐怕早就连一个守成的皇帝都当不成了。 就是这次,若不是关泽出来挑大梁,恐怕京城都被沈秋风的叛军攻破了。 总之,他就是个失败的人,到了那边,他都不好意思见列祖列宗和皇兄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才醒悟?为什么不能早一些醒悟,那样还能做一些弥补不是? 皇上心中千回百转,脸上的神情越来凝重,皇后透过蒙蒙泪眼也看出了皇上的表情越来越难过,遂伸手握着皇上的手,哽咽着劝他:“皇上,您好好歇一歇,闭着眼睛睡一会儿,等他们来了臣妾再叫您可好?” “皇后,不用了。趁现在就朕和你两人,你和朕说会话吧。”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哑着声音说。 皇后忙点头说好,她欲抽出自己的手,皇上却紧握着不放:“皇后,朕今生对不起你,若是有来生,咱们早些相见,朕一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你愿不愿意?” “皇上,臣妾愿意的,皇上,臣妾今生也是开心的,只要能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臣妾就心满意足了。”皇后流着泪,却语气坚定地说。 皇上抬起手轻轻帮皇后擦拭了下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皇上,您和臣妾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咱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已然接受皇上命不久矣的皇后,知道这辈子不可能了,所以跟皇上约了下辈子。 这次皇上没有迟疑,温柔地看着皇后,点头说好。 皇后眼中的泪留得更凶涌了,一滴滴砸在她和皇上交握着的手上,两人都没有心思去管眼泪,就那么对望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似乎要记住对方的面容,并镌刻在自己脑海中,永远铭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直到门外传来太监的禀报声:“启禀皇上,关大人,李将军、王将军奉旨求见。” 皇上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柔声对皇后说:“你先避一避,朕要召见他们。” 等皇后避开后,皇上宣了三人进来。 第1104章 宣布 云霞爹走在前头,关大人其次,举廉爹殿后,三人鱼贯而入,来到皇上的寝殿。 屋内烧着地龙,很暖和,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顿显紧张。 等给皇上见过礼后,皇上让人搬来的凳子赐三人坐下。这么多年,三人头一次被皇上如此礼待,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再看皇上一副病态,脸色憔悴不堪,无精打采、虚弱地斜倚在床头,就像被霜打过的庄稼,蔫得不成样子。 三人对皇上的讨厌不觉便减少了那么一些,毕竟他现在是个行将就木的病人,就宽容些吧。 落座之后,皇上首先问了问叛军的情况,得知叛军已经全部被收编,沈秋风的孙子主动交出兵符,且愿意为东原效力。皇上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虽然中途停下来咳嗽了几声,但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见他心情尚可,云霞爹和举廉爹趁机为沈维白求了情,又说沈秋风已经暴病而亡,所以请皇上免了沈维白以及沈家之罪,让沈维白戴罪立功。 ‘皇上欣然同意,沈秋风虽然可恨,但他的两个孙子实则也是他的女婿,尤其是佩琇,对沈维白这个驸马很上心,所以他本就不想给沈家兄弟治罪,鉴于沈维白能及时悬崖勒马,又愿意将功赎罪,他便做个顺水人情。 但是死罪可免,惩罚难逃。 云霞爹他们对皇上提到的惩罚没有意见,给沈家人一个教训也好,还可以警戒那些有异心的人,算是一举两得之事。 这件事说妥之后,皇上真心实意地向三人道谢,感谢他们三人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了东原危局,为东原百姓能继续安居乐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还感叹道:身为天子,有三位爱卿这样的贤臣能将,何其有幸。朕宣布,即日起,三位爱卿均擢升一级,再给丰厚的赏赐。 说完之后,皇上特意让太监记下来,以便及时兑现承诺。 下完命令,他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照例吐了鲜血,脸色跟着变得难看,血色尽失。 但咳嗽停了,皇上缓了一会儿之后,又大肆夸奖表扬了他们一番。 云霞爹三人悄然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皇上临死之前倒是显得清醒明白了很多。但皇上不停的夸奖,还是让他们无法适应,三人待皇上停顿的时候,齐齐表了态,说他们只是做了应尽之责,当不起皇上如此夸奖。 “当得,当得!”皇上急切道:“朕以前有对不起三位爱卿的地方,希望三位爱卿看在朕是将死之人的份上,都忘记了吧。 朕接下来有重要的事情托付三位爱卿,尔等万勿推辞。” 皇上的神色遽然严肃起来。 云霞爹他们也坐直了身子,纷纷郑重表态,若是分内之责,定当尽心竭力完成之。 咳咳,咳咳咳,皇上剧烈连咳了几声后,用手帕擦了嘴,又把手帕团成一团攥在手心里。紧接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朕就知道,三位爱卿定会为东原社稷和苍生着想的,朕先谢过三位爱卿。 朕要宣布的第二件事是,朕百年之后将传位于先帝之子,今后三位爱卿便是新帝的辅政大臣。” 皇上陡然来这么一句,把云霞爹他们全都惊住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苇杭的存在?但是苇杭的身世只有几个人知道,且保密一直做得很好,他不应该知道啊。 不过短暂地惊讶之后,云霞爹恢复了常态。 他清楚,皇上突然来这么一说,他们绝对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泄露苇杭的秘密,必须冷静下来,沉着应对才是。 “禀圣上,请问您所说的先帝之子在哪里?”云霞爹想了想,率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举廉爹和关泽俨然是错愕的表情,关泽尚能维持着他的坐姿,举廉爹已经身子前倾,快要扑下去了。 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简直无异于大晴天突兀地响起一声惊雷。 皇上没有回答,因为他又开始咳嗽了,这次咳得很厉害,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三人总算暂时有了消化皇帝抛出的惊天大消息的时间,虽然不能商议,但通过眼神交流暗示,大家悬着的心心慢慢沉下来,趋于安稳。 举廉爹看着二哥和关老弟都很镇定,便在心里调侃自己上不得台面,遂也重新调整好坐姿,端正坐着,等待皇帝接下来的解释。 折腾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平息下来。 他蜡黄的脸因为咳嗽涨红,此刻继续发烧,发烫,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明显的愧疚,他说得很缓慢,目光却罕见地坦诚:“李爱卿所问问题朕马上会讲到,现在朕要先跟你们坦白一些事情。 不瞒三位爱卿,朕做错了好几件事。朕现在很后悔,所以,朕想在死前纠正自己的错误。 说纠正也不准确,因为朕的行为已经给皇嫂带来了无可挽回的伤害…那只能叫做弥补吧,多少弥补下朕对皇嫂和皇侄的亏欠。” 云霞爹他们三人均未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就是落针都可闻。 虽然他们心中急切想知道皇上所说的先帝之子是谁,在哪里,但是皇上显然要长话慢说,他们也只得按捺住着急的心情,等皇上自己道来。 甚至怕此时说话会打断了皇上,或者改变了皇上倾诉的意愿,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泥塑般的状态。 皇上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朕从小就在皇兄的庇佑下长大,皇兄对朕疼爱有加,处处关心爱护,实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兄长,朕对皇兄也是尊敬和爱戴的。 只是朕初次见到还待字闺中的皇嫂时,就一眼入心,一见钟情,从此深深爱慕,不可自拔。但是皇嫂心悦的是皇兄,他们郎情妾意,心心相印,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过上了鹣鲽情深,琴瑟和谐的幸福生活。 朕那个时候就应该及时收回对皇嫂的心思,可朕没有,此为朕所做错事之一。” 把隐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仿佛卡在喉中的一根刺终于被弄掉,皇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加上尘封很久,不敢与他人言说的秘密被揭开,皇上的顾忌也得到彻底释放,接下来说话就比先前更加顺畅了。 “朕做的第二件错事是酒后失言,让西戎王得知了朕对皇嫂的心思,西戎王以此为威胁,逼着朕收回了攻打西戎的命令,未能替皇兄报仇,导致朕经常夜不能寐,心中煎熬,终身抱憾。” 说到这里,皇上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云霞爹几人以前虽然猜测过皇上不愿意为先帝报仇的原因,却怎么也没有猜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咬了咬唇,站起身跟皇上施了一礼:“禀皇上,臣还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与否?” “爱卿尽管问。”皇上睁开眼,点头允许。 云霞爹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那就是先帝被害皇上是否参与。 当然,他问的比较有技巧,是问皇上什么时候得知先帝是被西戎人害的?怎么得知的? 皇上却难得精明地听出了他的话中话,也没有恼怒,还很有耐心地进行了解释:“皇兄不是朕害的,朕还不至于做出弑兄这般违逆人伦的事。” 第1105章 宣言 此言一出,云霞爹三人暗中松了口气,还好,皇上还算有底线,没有丧失最基本的原则。 最重要的是皇上愿意履行了他继位时的诺言,把皇位传给先帝的儿子。这让他们对皇上不免要高看一眼。 皇上并不知道三人对他的印象急速好转,只觉得喉咙痒,开始了又一轮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带着痰音的呼噜呼噜的咳嗽声在寝殿里回响,一声又一声,让整个房间的气氛压抑无比。 太监们忙着给皇上拍背,擦嘴,折腾了好一阵之后,皇上的咳嗽声才停了下来。 他让人呈了热茶上来,赐给云霞爹他们喝,自己也要了一杯温水喝了几口,润了润喉,继续往下讲:“朕对皇兄的死也很悲痛,对死因也是很怀疑的。 朕不相信皇兄是因为那两个西戎人单纯来报仇遇害的,所以朕派人进行了暗中调查,再加上后来西戎王对朕进行威胁,朕就明白了一切。 皇兄是死在老西戎王的阴谋之下。 朕当时气得发疯,跳脚,发誓要杀进西戎,砍下老西戎王的头替皇兄报仇。但是在朕下命令之前,老西戎王通过沈秋风传了话给朕。 他说,要是朕对西戎不利,他便会想办法杀了皇嫂,还要把朕喜欢上自己皇嫂的事情宣扬出去,那个时候,朕的皇位还没坐稳,皇嫂又是朕放在心尖上的人,且当时皇嫂怀有身孕,被杀的话就是一尸两命,朕能有什么办法?朕不得不妥协。 后来,老西戎王死了,小西戎王又拿着朕的把柄不断威胁朕,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们妥协。” 云霞爹三人没有吭声,但脸色却沉了下来,刚才压下去对皇上的怨又回升了一些。 说起来,要不是因为皇上,他们早就能为先帝报仇了。 皇上还在继续往下说:“朕做的第三件错事就是明知道皇嫂的心在皇兄身上,皇兄归西之后,朕竟然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皇嫂的心意,擅做主张去向皇嫂告白。 朕对皇嫂说,若是皇嫂诞下的是麟儿,朕一定悉心教导,等他大些,便把江山社稷交与他,那时就可以与皇嫂找一个世外桃源过隐居生活了。 朕真的是这么想的,所以当时并没有逼着皇嫂答应,留了好长的时间给皇嫂考虑。” 说到这里,皇帝眯着眼看向了窗外,视线中,一棵树在深冬的寒风里,光秃秃地立着,一如皇上当时得到皇嫂答复的心情。 他记得皇嫂听完立刻对他说,她坚决不会答应,因为她心里只有先帝,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生生世世,她与先帝都订下了山盟海誓,永不与君绝。 皇嫂发布这番宣言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而他掉落到了黑暗的深渊中…… 把视线从院中的树上收回来,皇上不自然地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朕被无情拒绝了,朕心生恨意,借着西戎王的手把皇侄从皇嫂身边夺走了,残忍地让他们母子分离十余载之久。” 说到这里,皇上长长叹了口气,双眼泛红,一脸悔意,神色更加憔悴。 听他讲话的三人全都身子僵硬,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等待他说出他们最为关心的事实。 “直到皇后的话把朕点醒,朕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有多离谱,朕对皇嫂的喜欢是建立在皇嫂的痛苦之上,建立在她失去孩子的悲伤之上,是建立在皇后被冷落的孤寂之上,建立在珩儿缺失父爱的成长之下,朕是大错特错了。” 皇上边说边垂下了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就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愧疚和后悔。 从皇上的话中,云霞爹他们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皇上只是抢走了用于替换苇杭的孩子,并未杀害他。 如果是这样,皇上做的不可原谅之事就少了一桩。 他们对眼面前真诚悔过的皇上起了恻隐之心。 关泽斟酌了下,先出言劝了一句:“皇上圣明,知错改正了便好。” “启奏皇上,臣以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人都有可能犯错。”举廉爹憨厚发声。 云霞爹最后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请皇上不必过于自责。 皇上抬起头,显然没有料到三个爱卿对他会如此宽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嫌弃和鄙视。 “爱卿们能这般体谅朕,朕心甚慰,甚慰!朕会抓紧时间改正错误的。”皇上的语气里流淌着满满的感动。 “皇上,您能告诉臣下先帝之子现在何处吗?” 趁着他心情好,云霞爹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 他是先帝最看重的臣子之一,先帝在世时把他当做兄弟一般对待,所以关心先帝之子的下落是理所当然的。 就连皇上都是这么想的,所以立马回答了云霞爹的问题:“朕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也告知了皇嫂这件事情。皇嫂很高兴,回到她的住处打理一下,等着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 朕看到皇嫂激动欣喜的表情,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得起皇嫂的事。 不瞒众爱卿,朕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没有伤害这孩子,而是想办法把他从西戎人眼皮下换走了,送回朕母妃的家乡交给信得过的亲戚抚养长大了,否则今天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都不可能了。” 云霞爹他们一下就反应过来,皇上说的这个孩子是萧先生的长子。而苇杭的母后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此刻一定欣喜异常。 他们都知道,娘娘为了萧先生的这个孩子,这些年心内的煎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婉姑娘说,娘娘因此背上了很重的思想包袱,夜里常做噩梦,醒来独自垂泪,一宿一宿睡不着,伤心到天明,看着都让人心疼。 现下好了,娘娘再也不用过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 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原本以为惨死的长子,还好好地活着,对于做父母的来说,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三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举廉爹咧着嘴,好一会儿都忘了收回去,皇上看在眼里,也喜在心上。 他笑着打趣道:“朕很羡慕皇兄,有你们这样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看看,你们得知皇兄之子还活着,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这一刻,君臣之间的罅隙似乎被填平了不少,大家都肆无忌惮地开心,真正发自内心的开心。 皇上感觉自己的病都减轻了,直到喉中又冒出一股腥甜的味道,有血往上涌,他的心情才又低落回去。 吐在雪白手帕上刺目的鲜血让云霞爹他们三人也收了笑容,他们敛眉低目,等着太监帮皇上擦脸擦嘴。 等皇上收拾停当,三人便轮番建议皇上权且歇一歇,休息休息,他们就在门外候着。 皇上说了这会儿话已然累了,加上身子难受,实在也支撑不下去了,便闭着眼睛摇了摇手说:“那朕就先眯一会儿,众爱卿也先到外间等一等。” 云霞爹他们便退了出来。 三人想出来一来是因为皇上的病,二来主要是要商量下该怎么告诉皇上苇杭的事情。 皇上以为的侄子实际并不是先帝之子,而是萧先生的儿子,这事必须斟酌下,统一口径告诉他才行。否则大家说来不一致,万一引起皇上的不满,影响到苇杭继位可就不好了。 第1106章 宣讲 在这一点上,他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不出错才行。 总之,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证苇杭殿下得到应该得的,只有这样,他们以后去了那边,才有脸见先帝。 这时,留在兵营的苇杭和云霞也在猜测皇上突然召见几位长辈的目的,不过因为刚回到京城,情况不清楚,现下到处都一派忙乱,他们想找人打听都不知道找谁,所以两人胡乱猜测了一阵,也就放弃了。 暂且等着几位长辈回来就知道了。 想来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是没有理由为难两位将军和围城以来特别仰仗的重臣关大人的。 两人到兵营来时,师父便把他们引荐给了詹建武,让他们可以跟着詹将军在军营四处看看。 詹建武一直在忙,这会儿总算忙中偷闲来找他们,以尽尽主人之责,带着他们在军营走走。 两人欣然同意,跟着詹建武在军营转了转,一边走一边听詹建武说起守城的事情。 随着詹建武的叙述,他们了解了京城守卫战的激烈情况,也知道了众将士为守城拼尽全力的事迹。 詹建武讲得声情并茂,说到兴奋处,还加上了手势和肢体动作,让他们听的津津有味。 守卫战的一幕幕如同电影在云霞脑海中闪过,师父和眼前这位詹将军,带着勇敢无畏的守城将士们,咬着牙与多于自己数倍的叛军周旋对战,愣是在叛军占优势的围攻下坚持到了最后,成功守住了京城。 他们一定吃了很多苦,好在获得了胜利,总算是没有辜负之前的竭力付出。 那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们,应该得到永远铭记。 云霞正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詹建武就讲到了设英灵堂的事。 “詹将军考虑的极是,是该设英灵堂供民众缅怀、纪念这些英烈们。”苇杭显然很赞成设置英灵堂,那些英烈们值得这样的待遇。 詹将军点了点头,又忙摆手纠正苇杭的话:“好叫萧公子知道,设置英灵堂这个提议并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三皇子殿下最先提出来的。” “三皇子殿下?他很有心啊!”苇杭双眼发亮,出声称赞了一句。 “可不是嘛,三殿下是个很不错的皇子,其实我们私下都认为三殿下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詹建武接着苇杭的话说。 云霞看了看詹建武,显然他不是苇杭身世秘密核心圈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以后苇杭登基成为皇帝,詹建武想起今天对苇杭说的话,是不是会吓一跳,恨自己多嘴呢? 好在苇杭不是那种小心眼记仇的人,否则詹建武可能就祸从口出了。 她思绪纷纷,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本来是与苇杭和詹建武并排行走的,很快就落在了他们身后。 刚才她认为苇杭不会因为詹建武今天所说的话怪罪他,但细想起来也说不一定,时位移人,焉知当了皇帝的苇杭不会改变呢? 皇帝,苇杭坐到了这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有很多东西就不是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皇帝都有后宫,苇杭当了皇帝,难不成不许他有后宫? 思及此,云霞的秀眉微微蹙起,一双漆黑晶亮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微光,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忧色。 从她内心来说,她实在是不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 可是她喜欢苇杭,愿意成为他的妻子,而苇杭注定是要继承先帝衣钵,重掌皇权的。 所以这个问题她迟早会面对。 虽然苇杭对她有过承诺,她也相信苇杭刚当皇帝的时候,肯定能做到只有她这么一个妻子,但是以后呢?等她年老色衰,再加上大臣们的压力,苇杭还能做到吗?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苇杭和詹建武走在前面,话题全部都围绕着三皇子展开来。 詹建武见萧公子对三皇子有浓厚的兴趣,加上他对三皇子的印象极好,所以就敞开话匣子说起了三皇子。 三皇子平日仁厚有德,行事作风稳重,待人接物得体,礼贤下士…… 詹建武把自己知道的,听说的三皇子的事通通告诉了苇杭,赞美之词用了好长一串。 还有三皇子主动请缨,代替皇上到城墙上慰问守城将士,冒着危险与大家一道守城,更让人感动的是,对付叛军的石弹用罄之后,三皇子果断拆了外祖家的别院,把砖石滚木运来,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为守住京城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詹建武最后总结陈词告诉苇杭,现在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臣子,就是京城民众们都对三皇子感恩戴德,拥护得紧呢。 苇杭听得兴致勃勃,频频点头。 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打断詹建武的谈兴,除了偶尔有问题要问之外,所以基本都是詹建武在宣讲,真真满足了詹建武夸赞三皇子的心愿。 说完了三皇子,话题又转到了皇上身上。 詹建武愤愤然道:“只是我们都没搞懂,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皇子,皇上却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忽略不待见,偏要去宠惠妃娘娘所生的那个小奶娃,莫名其妙封了他为太子。” “詹将军没有听到什么传言吗?”苇杭缓缓开口。 “传言,什么传言?”詹建武发问。 苇杭也想知道,有关沈秋风散布出去的,关于皇叔爱慕母后的言论在大家心目中是个什么影响,所以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就是叛军传出来的,说惠妃娘娘同先帝的皇后长得有几分像。皇上钦慕自己的皇嫂,所以才纳了与自己皇嫂相像的惠妃娘娘进宫。” 詹建武的脸色立刻肃重起来:“萧公子,那是叛军红口白牙造的谣,谁人相信?您别听那些胡言乱语,清者自清,先帝的皇后是皇上的皇嫂,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公子放心,现在叛军已经被剿灭,谁还敢无中生有地乱嚼舌根?” 对于詹建武无条件的维护母后声誉,苇杭内心很是感动,但天下悠悠之口,又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像詹建武这么想。 不过詹建武说清者自清倒是真的,母后是清白的,时间会验证一切。 “詹将军说得对,先帝和自己的皇后鹣鲽情深,情比金坚,就算是皇上,也不能破坏他们真挚的感情。晚辈相信,无根的谣言就像一阵风,终归会被吹散的。”苇杭郑重回道。 詹建武显然很是赞同,重重点头,连声说:“正是,正是,正是这样!” 两人达成高度共识,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又说了一会儿话,苇杭才猛然发现云霞已经落在他们后面好远。 他对着詹建武拱了拱手:“詹将军,晚辈与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实在幸甚。不过您这么忙,晚辈就不继续叨扰您了,您先去忙,晚辈和您就此别过,自去军营转转。” 詹建武也确实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就同意了苇杭的提议,远远地和云霞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苇杭立刻转身去找云霞。 走近后,他歪着头打量云霞,见云霞清丽的小脸上没有笑容,嘴唇紧抿,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苇杭没来由的一阵心疼,说的话也就带了十足的关切:“云霞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告诉我,我去帮你收拾他。” 云霞抬眸,看着满脸堆笑的苇杭,在心里叹了口气。 傻瓜,惹我的人就是你,你难道要自己收拾自己? 第1107章 声明 不过想着苇杭也是无辜的,云霞那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没意思,所以暂且不说也罢。 “我没事,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吧。”云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把话题岔开了去。 苇杭立刻又紧张了:“那你要不要休息?我马上去找詹将军,给你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让你赶紧歇一歇。”他说完就踮着脚四下张望,想看看詹将军现在在何处。 很快他便看到了正与人说话的詹将军,立刻拔步要去找詹将军,结果袖子被云霞拉住了。 苇杭拽了拽没拽动,扭头看向云霞,云霞朝他笑道:“苇杭,不用了,我们就在那边去坐一坐即可。” 苇杭却不放心,坐一坐能休息好吗?显然不能够啊。 所以他用了力从云霞手中抽出袖子,安抚道:“我去去就来,云霞,你是个姑娘家,跟着我们长途奔波实属不易,也怪我,都没有考虑到这些,让你没有休息好是我的不是。” 见他执意要去,云霞忙再次拽住了他的袖子,娇声道:“苇杭,人家想和你坐一会,说说话,那样疲劳一样就飞走了嘛。” 她边说边牵着他的袖子晃,说完还鼓起了腮帮子,娇俏的模样可爱至极。 苇杭立刻顿住了脚步,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云霞一般不会这么跟他说话,所以突然听到她这般语气,苇杭还有些诧异。 不过诧异归诧异,一颗心却是瞬间被欢喜淹没。 他立刻眉目舒朗地朝云霞笑道:“那好吧,都听你的。” 云霞原本因为想到的那些事心情不好,想和苇杭闲聊下纾解纾解,这会听到苇杭这般顺从,心情都转好了许多,以至于颊边的酒窝都浅浅地浮现了。 苇杭那颗被欢喜淹没的心又添了沉醉,醉倒在那梨涡散发出来的魔力之中。 他的笑容越发明亮,眉飞色舞,嘴唇上翘到了最大的弧度。 两人便到云霞指定角落里的石凳上落座。 “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刚坐下,苇杭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诚意满满地对云霞表态。 他很自觉的做好了当一个倾听者的准备,这样就可以要尽快让云霞的疲劳飞走啦。 云霞乐了:“想说说让你三从四得的事。” 边说边朝苇杭挤眼睛。 苇杭憨憨一笑:“是不是我在这方面有哪里还没做好?云霞但说无妨,我一定改进。” 云霞的心情又好了一层,酒窝儿都变深了。 她调皮接话:“其实你目前做得挺好,我无可挑剔,只是以后,还有以后的以后,你还会这么听话吗?” 抛出这个问题后,她的眼睛就黏在了苇杭脸上,一瞬也不眨地盯着苇杭。 被她灼人的视线紧紧锁住的苇杭,毫不犹豫地说,他会听她的话的,会一辈子做到三从四得,直到生命终结。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举起手对云霞说,他可以发重誓:“我苇杭在此声明,会一辈子顺从云霞,按照云霞所说的三从四得真心待云霞,如有违背,愿遭受天打雷劈之罚。” 云霞伸手想捂住他发誓的嘴,谁要他发这么重的誓?可是苇杭机灵地躲过了云霞伸出的手,把毒誓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还露出躲过云霞阻拦,成功说完的欣慰笑容。 这个实心眼的傻瓜,云霞在心里嗔了一句,但心里却荡漾起欢喜来。 见原本严肃看着他的云霞,在他发完誓后,眉目间添了喜色,苇杭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誓言发得好,心下更是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说到做到。 ”皇上有请关大人和两位将军进去。“约摸半炷香的功夫后,皇上叫人来通知等在外间的云霞爹三人进他的寝殿。 三人大致商量好了一个说法,所以互相递了安抚的眼色之后,随着太监进了里间的寝殿。 皇上靠在床头,脖子后、背后、腰后都垫着好些迎枕,整个人就像是被这些大大小小的迎枕撑着一般,仿佛撤掉这些靠枕,他便会轰然倒下。 脸色一如既往的蜡黄,嘴唇发白,一双眼睛泛着红,只是看着还比较有神。 大概是他把搁在心里的事情一吐为快之后,压力减轻了不少,内心收获了平静吧。 “坐。”皇上抬起手,微微扬了扬,示意他们坐下。 三人谢过恩,坐回了圆凳,都挺直脊背,维持着肃然的面容。 张嘴想说话,结果话未出,皇上先吐了几口血出来,立刻引得立在床前的太监一声惊呼。 怎么办,皇上吐血越来越勤了啊。 当然这句话太监并敢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自己嘀咕而已,但他的惊呼声立刻让在外间候着,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其他太监和太医们听到了。 很快,外殿的太监进来了好几个,端来了水和太医们新制的药丸给皇上服下,折腾了好一会才消停。 “朕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服完药的皇上脸上写了歉意,对着云霞爹三人说。 这话倒让云霞爹他们听得心酸,忙安慰了皇上几句。 皇上叹口气道:“这就是朕冥顽不灵的报应吧。 想当初,朕若能像今日这般开通,又如何会酿成大错呢!爱卿们能宽容朕,朕甚慰之余又更加愧疚。 也不知道新帝能不能像你们一般宽容朕,宽容朕的皇子公主们? 朕不愿让朕犯下的错影响了孩子们,那样朕魂归上天后也会不安生的。” 云霞爹他们立刻明白了皇上话里的意思,原来是担心他去后子女们的处境,希望他们能帮着保全他的子女。 关大人起身微躬,恭敬且坚定地对皇上表态,他们一定会竭力确保皇子公主们不受影响。 “禀皇上,新帝绝对不会对殿下和公主们不利的,因为新帝同先帝一样,是个仁德清明、善良正义的人。”云霞爹接着站起身说。 话赶话已经赶到这里,那就趁机把苇杭的事告诉皇上吧。 他说完之后,皇上猛然抬起头,盯着云霞爹很是不解地问:“爱卿何出此言,你又不认识那个孩子,如何能下此决断?” 他的脸色也沉了沉,相比之下,关泽的说辞他更能接受,李勇钦这样说就有点糊弄他的意思了。 心里也有些生气,他还没死,李勇钦就这样对他,还能指望李勇钦好好对他的孩子们吗? 举廉爹才不管皇上神色变化,立马站起来,施礼道:“禀皇上,李将军说得对,新帝确实是这样的人。” 皇上的目光立马移到了举廉爹身上,脸色又沉下来一些。 还好关大人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皇上抿着唇在心里自我安慰,结果他刚闪过这个念头,关大人也开口了:“禀皇上,两位将军所言极是。” 皇上张了张嘴,一时忘了合拢,这是什么个情况?他们三人竟然联合起来忽悠朕?是对朕犯了错暗自报复吗?他们都是忠心于皇兄的人呐。 喉咙处又难受了起来,皇上抓起手边的帕子捂住了嘴。 床头缩成一团,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太监立刻帮着皇上顺背。 云霞爹他们只得住了嘴,等着皇上缓过来。 皇上消停后,眼睛里的神采消失了,脸色比刚才难看了不少。 云霞爹趋前一步跪了下来:“皇上,臣在此声明一下,臣确实认识先帝之子,但先帝之子不是您送出去寄养的那个孩子。具体情况还请皇上容臣跟您详细道来。” 第1108章 详情 举廉爹和关大人也分别在云霞爹左右跪了下来。 皇上此刻已经懵了,他刚才听到了什么?自己送回母妃家乡养大的那个孩子,竟然不是皇兄的儿子?那皇兄的儿子是如何在他和西戎人眼皮下消失的?如今又在哪里? 旁边床头立着的那位他的心腹太监已经快惊掉下巴了,先帝的儿子还在这事已经让太监吃了一回惊,现在又说皇上准备接回来的那个不是先帝的儿子…… 这,这,太监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 他悄悄觑了觑皇上,发现皇上的表情也跟他差不多,便默默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缩了缩身子,继续屏住呼吸不引人注意。 云霞爹三人跪在地上,等待皇上的回话。 过了片刻,皇上长叹了一声,幽幽道:“众爱卿平身吧。起来坐下说话,跟朕讲清楚,不要对朕有任何隐瞒。” 说实话,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中的原因。 当然心下还是有隐隐的怒气,他这个当皇上的,竟然被瞒了个滴水不漏,所以最后那句警告便有感而发了。 云霞爹他们听令起身,重新坐回了圆凳上。 “启禀皇上,先帝之子现在名叫萧苇杭,由大儒萧翰林夫妻抚养长大。”云霞爹正式开讲。 皇上欠了欠身子,声音清冷地追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些谁人能证明是真的?” 云霞爹早就料到皇上会有这个疑惑,会如此追问,便继续道:“启禀皇上,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人很多,包括先帝的皇后。” 关泽和举廉爹本来想表示自己能证明的,因为云霞爹说出了苇杭母后这个最有分量的证明人,便不吭声了。他们俩相信皇上也不会再怀疑了。 果然皇上喃喃了一句皇嫂知道后就不再质疑。 他眨了眨眼睛,对云霞爹说,你继续讲吧。 “臣遵旨。当初先帝的皇后临产之时,宫里被世人奉为神医的太医院掌院张太医,就是后来被您下令赐死的那位张太医,发现准备给先帝皇后接生的稳婆中有个稳婆举止慌乱,似有隐情,便让自己也在稳婆之列的表妹留意此人,发现西戎人有意要害先帝之子。” 提到张神医,皇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那是西戎人逼着他杀的张神医,因为张神医颇通药理,西戎王怕张神医会发现他们给皇嫂用的药来自西戎,继而推断出先帝之死与他们有关。 所以西戎王派了使臣来对他进行威逼利诱,他没有办法,当初已经放过了为皇兄报仇的机会,要是这个事情翻出来,他会被皇兄的追随者们推翻的,甚至那些人一人一口口水都会淹死他。 于是他违心地下令杀了张神医。 “是朕的错,张神医是被朕杀了的,虽然朕也是被西戎王威胁逼迫的,但终归是朕下的命令。 现如今,朕的报应来了,来得虽晚,终归是来了啊。 张神医还在的话,指不定能治好朕的病,可惜,张神医不在,已无人能救朕了。哈哈,哈哈,朕是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皇上说完,突然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兀而出,在偌大的寝殿回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床头的太监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停滞了。 云霞爹他们也都低下了头。 不过笑声突然而起,也戛然而止,皇上面无表情地对云霞爹说,你往下讲吧。 云霞爹点头应喏,在心里对张神医说,您的冤,今天该伸了。 他抬起头,眼中迸出坚定的光芒,语气带着强硬为张神医讨公道:“启禀皇上,张神医忠心耿耿,却无辜惨死,还请皇上能为他平反。” 云霞爹的话提醒了皇上,他转头对太监说:“记下来,朕要宣召天下为张神医平反。” “回皇上的话,奴婢记下了。”太监躬身回话后又隐在了床头角落里。 皇上的配合让云霞爹三人都很满意,他们真心实意地替婉姑娘表达了感激之情,她的父亲总算得到了迟来的正名。 “李爱卿,这下可以讲清楚张神医是如何把皇兄的儿子换走的了吧?”皇上急切想知道事情原委,索性催促起云霞爹来。 “臣遵旨。”云霞爹不再耽搁,把当时发生的详情一一道来,全都告诉了皇上。 皇上听完半晌没有出声,原来是张神医发现了西戎人布局的端倪,担忧皇侄的安危,想法把消息递出了宫。 李勇钦和萧翰林紧急商议之后,为了确保皇兄之子的安全,想出了一个偷梁换柱之法,在宫里宫外做了一番安排布局。 等皇嫂诞下麟儿之后,用萧翰林初生的儿子替换了皇兄之子,带出去藏在民间抚养长大。 而自己救下的那个孩子便是萧翰林的儿子,难怪那孩子醉心学问,原来是有乃父之风,子承父业。 知道详情后,皇上感触颇多。 皇兄对臣下好,他是知道的,现在看来,皇兄的臣子们对皇兄也是好得没话说。 萧翰林夫妻舍弃自己的亲生子来救皇兄的儿子,对于为人父母来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张神医更是为了保全皇兄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他下令杀了张神医之后,找负责全程监督行刑的臣子问过话,那臣子禀报他说,张神医被砍头前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朝着上天默念了一会儿,然后便笑着对刽子手说:“砍吧!” 今天想来,张神医那时一定是在对天上的皇兄默念,告诉皇兄他保住了皇兄的血脉,可以放心地去那边继续追随皇兄了。 皇上的视线从云霞爹三人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云霞爹身上。 他记得李勇钦的头生子是个女儿,要是他有个和皇侄年龄相当的儿子,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儿子来换的。 这点他深信不疑,因为皇兄和李勇钦的感情与跟他这个亲兄弟也不相上下,不对,应该说李勇钦对皇兄,比他这个弟弟对皇兄还要好。 皇上感到汗颜,也感到愧疚。 好在他当时没有杀了萧翰林的儿子,否则他此刻会陷入更大的悔恨中,甚至有可能至死都无法得知这一秘密,他倒是死了,一了百了,他的孩子们恐怕才真会受到影响。 好在皇兄之子被养育的极好,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完全可堪大任。 好在他还来得及弥补自己的一些错误,比如把皇位传给皇侄,比如为张神医平冤…… 突然腹中一颤,胃里翻江倒海起来,皇上用手按住腹部,歪倒在了床上。 云霞爹他们见皇上面如黄纸,立刻去喊了在外间候着的太医进来,太医们围在皇上床前一番忙碌,好不容易皇上才回缓过来。 他重新陷入迎枕的包围中,勉强靠在了床头上,闭着眼喘息,思绪却没有停下来。 对于李勇钦他们这些臣子与皇兄的君臣情谊,他着实羡慕得紧。 反观他自己,这些年来众叛亲离,真正效忠他的人恐怕两只手都数得出来,即便这些人中,也有些不过是碍于他的权利罢了。 就连当初沈秋风愿意帮他,也不过是因为西戎王想对付皇兄,而并不是沈秋风愿意拥立他为王。 这次沈秋风叛变,愿意留在他身边帮他的人有几个呢?李勇钦、王泽宁、关泽和詹建武挺身而出,皆因为他们是先帝的追随者。 第1109章 欢谈 所以与其说他们帮他,还不如说是他们看在皇兄的面子上,不愿意东原的江山社稷受到危害,不愿意对不起先帝的份上,才向他伸出援手的。 此时,皇上觉得自己头脑反而越发清晰了,他终于看明白、看清楚了以前不能认清的事实。 难怪皇兄曾语重心长的跟他说,所谓治国之道,爱民而已;身为一国之君,要牢记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皇兄当了皇帝之后,践行了他的承诺,做到了爱民。 因为深得民心,所以皇兄被臣民拥戴;而他在这方面却做得不好,所以自然不被臣民喜欢。 “朕想见见皇兄之子。”皇上想到这里,突然提出了要求。 趁他还在,与皇兄之子见个面,顺便和他讲讲自己此时的感触,以便那孩子今后为君之道能更加顺畅,不要走他的弯路,也算是他将功赎罪吧。 “启禀皇上,臣提议您先问问您皇嫂的意见,若是娘娘她不反对,臣即刻出宫为您宣召,接他进宫。”云霞爹起身施礼,奏请皇上。 皇上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遂扭头对床头的太监下令,吩咐他着人去请他的皇嫂过来。 那个太监很快办好了皇上交代的事,又回到床头前站着。 不过还没站稳脚跟,皇上又让他去把在旁边侧殿回避的皇后叫了过来。 皇后得知姐姐要过来,立马自告奋勇出去迎接去了。 很快,苇杭母后和皇后姐妹俩携手进了皇上寝殿。 一进屋,看到两位将军和关泽,苇杭母后的眼睛顿时一亮,心下也放松了。 自己人都在,再也不是她一人独木难支呆在宫里,惶恐度日的时候了。正好等会儿和他们商议下两个孩子的事,接下来该如何做。 打定主意的苇杭母后和殿中诸人点了点头,打了招呼。 云霞爹他们三人立即起身,见过苇杭母后,态度异常恭敬,苇杭母后也很亲切,皇上看着他们融洽相处的情景,心内无端生出羡慕。 皇嫂何时会对他这般亲切?也不对,以前皇嫂也是这么对他的,他和皇嫂也有相谈正欢的时候,直到他粗暴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皇上垂眸,心中黯然神伤,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能怪得了谁呢? 等姐姐和关大人三人见完礼,皇后便开口问皇上,急匆匆找皇嫂来做什么? 皇上抬了抬头,答非所问道:“皇后,朕派人接来的那个孩子不是皇兄和皇嫂的儿子。” 他的话刚说到这,皇后的脸色都变了。 她很是紧张,以为皇上先前说的关于先帝之子的话是谎话,所以赶紧看向苇杭母后,却见苇杭母后气定神闲,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搞得她自己又不确定了,狐疑了,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兄和皇嫂的儿子被那个孩子替换了,那个孩子是大儒萧翰林的儿子,而朕的皇侄在萧翰林家中长大,刚才李将军已经跟朕讲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大概能体会皇后此刻的心情,皇上赶紧跟皇后答疑解惑。 “皇上,您的意思是,是……”皇后还是因为惊讶,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苇杭母后伸手握住了皇后的手,对她说:“先帝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怕我的皇儿被人害,所以萧翰林用自己的儿子替换了他。” 皇后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她立马跟皇上有了一样的想法,就是要想见一见苇杭。 苇杭母后同意之后,举廉爹便接下了去把苇杭迎进宫里来的差事,眉飞色舞地出了宫,翻身上马,往兵营驶去了。 云霞和苇杭说说笑笑正热闹,两人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多半时间是云霞在说,苇杭则认真倾听。 他又进一步了解了云霞的诸多想法,心里有了一番自己的计较。 看着心爱的姑娘粉面如春,眉眼如画,笑颜如花,说到兴奋处还手舞足蹈,苇杭表面维持着平静,内心的欢喜早就像是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了。 没曾想云霞说和自己说会儿话就疲劳顿消竟是真的,现在云霞的心情可比刚才好多了。 嗯,以后我要多主动和云霞聊聊天,让她总是开开心心的。 举廉爹远远地看到云霞和苇杭,便疾步朝他们走来,一边走,一边招手,还大着嗓门叫苇杭。 苇杭抬头一看是义父,立刻跳了起来,对云霞说:“义父出宫了,他走得这么急,看来是有急事要找我们。” “那咱们去迎迎我师父去。”云霞也跟着跳了起来。 两人迎着举廉爹走去,走近之后看到举廉爹满面春风,立刻明白了,师父是有好消息告诉他们。 云霞和苇杭相视一笑,飞跑到举廉爹面前,分站在他的左右两边。 “师父,您笑得这般开心,看来那皇上没有为难您,这样我就放心了。”云霞调皮打趣。 举廉爹哈哈哈大笑了两声:“什么能瞒过了小十八这个机灵丫头去?杭儿,义父回来是带你进宫去,给你正名的时候到了,接下来就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皇叔知道我了?他的态度怎的转变的这么快?会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苇杭听了,第一反应并不开心,反而微微皱了皱眉,颇有些担心地反问义父。 毕竟皇叔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并不好,所以苇杭本能地就想到这里去了。 云霞很是赞成他的看法,点头附和:“对,可别中了昏君的阴谋诡计,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举廉爹嘴唇抖了抖,这两个孩子警惕性不是一般地高,不过是好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虽然他很想直接告诉他们皇上都快死了,但是想着奄奄一息靠在床上的皇上,想着皇上诚心认了错,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小十八,杭儿,没有阴谋诡计,第一,皇上已经认识到他犯了的错误;第二,大哥的儿子,顶替你的那个孩子,皇上把他藏起来养大了;第三,召你进宫也是得到了你母后同意的。” 举廉爹一口气把在路上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苇杭和云霞齐齐大惊。 “什么?萧先生的大儿子还活着?” “我萧家哥哥现在在哪儿?” 举廉爹猛的被苇杭拽住了胳膊,这个消息已经让苇杭没有了平日的沉静,他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同时喜悦也从心底升起,逐渐蔓延开来。 萧家哥哥活着,这是他从记事以来得知的最好消息之一,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得知云霞心意之时。 举廉爹笑着点头:“对,还活着。皇上已经派人去接他进京,今天夜里就能见着了。” “那,义父,我爹娘,您赶紧派人给我爹娘送信,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苇杭激动地拉着义父的胳膊催促出声。 举廉爹从苇杭手中抽出胳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岳父早就想到了,我回到兵营就告诉了亲兵,让他安排送信到边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娘。” 苇杭点点头,飞快地睨了云霞一眼,红着脸笑了。 云霞看着耳根都泛红的苇杭乐了,故意俏皮道:“我爹啊,他对苇杭好得我都妒忌了。” 举廉爹听了,瞬间爆发出他的魔性大笑,直笑得自己直不起腰来。 苇杭悄悄凑到云霞身边:“岳父对我的好,我会加倍奉还给你的。” 第1110章 相认 噢,这个家伙可以啊,越来越会讨人欢心了,撩人的话说来就来,嘴巴就跟抹了蜜一般,哪里还像以前那般口拙? 云霞弯着眉眼,扬着唇,赶紧把染了粉色的脸扭开了去。 她要偷偷开心一会儿。 而举廉爹已经迫不及待地催促苇杭动身进宫去。 看着举廉爹和苇杭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云霞又回到了刚才和苇杭说话的石凳上,回味着苇杭刚才的话,兀自笑了好一阵子。 且说苇杭来到皇宫门口,翻身下马后,站在雄伟宽大的宫门前,驻足看了看。 这里曾是父皇治理江山,施展才华的地方;也是母后与父皇举案齐眉,幸福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地方;他以前只能在梦中来到的地方;今天终于实打实地出现在了眼面前,而且很快就要亲自步入进去了。 就像远行的游子跨越了万水千山,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一样,近乡情怯,但是激动的情愫也开始蔓延开来。 苇杭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双眼跟着泛起了水光,心跳也明显加快。 站在他旁边的举廉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地说,进去吧,都等着呢。 苇杭仰头看看天,似乎是跟在天上的父皇交流了那么一下,才点了点头,跟着义父一道往前走进了宫门。 一进宫门,就有皇上派来的太监过来见礼,然后引路。 快到皇上寝宫时,他远远看到母后和另外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起站在宫门外,想来那便是皇后娘娘了。 “杭儿,你母后身边的那位是你的皇婶,也是你的姨母。”举廉爹压低声音跟苇杭介绍。 苇杭点头说知道了,加快速度,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杭儿来了。”苇杭母后看到儿子,马上指着往这边走来的他对皇后说。 皇后顺着姐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挺拔,浑身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冲着她们这边而来,身后跟着的是王将军。 显然年轻人走得又快又急,甚至把王将军都甩开了一段距离。 她微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下,觉得苇杭与皇兄的身材,以及走路的姿势都有些相似,不禁在心中感叹苇杭甚肖其父。 及至苇杭走得更近些,她发现苇杭的神态也像皇兄,但五官却更像姐姐一些。 那双眼睛生得极好,又大又亮,黑眸深邃有神,与姐姐的眼睛有几成相似,但青出于蓝甚于蓝,竟是比姐姐的眼睛还要迷人。 鼻梁高挺,面如冠玉,正是一个俊俏无双的好男儿。 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英俊潇洒、风姿卓然…… 皇后脑海里立时闪过一串串赞美的形容词。 “母后,皇婶,请受杭儿一拜。”苇杭撩开衣袍,直接跪在了母后和皇婶的面前。 皇后连忙停住搜索形容词的思绪,和苇杭母后一道把苇杭扶了起来。 她拉着苇杭的袖子,眼睛一下就湿润了:“姐姐,杭儿都长这么大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皇婶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杭儿了。”苇杭躬着身,很有礼貌地回答。 没有多余的安慰话,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却让皇后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点着头,连声说了几个好,苇杭母后抬手抚了抚儿子的黑发,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走吧,我们进去了。”她笑着提醒皇后,皇后这才回神,忙招呼着王将军一起进了门。 皇上听到外面高声传出的通报声,立刻坐正了自己的身子,有些紧张,又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就要见到皇兄的儿子了,希望皇兄的儿子不要怨怪他这个皇叔,愿意听他说说话。 云霞爹和关泽也齐齐望向门口,自举廉爹离开后,他们两人的心就开始不平静了。 苇杭终于走到了皇上跟前,这么多年,大家的付出和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那些为了保护苇杭献出生命,与他们志同道合的战友也可以安息了。 从今之后,苇杭就可以堂堂正正当君王了。 云霞爹和关泽都相信,东原在苇杭的治理下,定然能承继先帝的遗志,会更加繁荣昌盛,会更加兴旺发达的,到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歌舞升平,必将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关泽则很自然地盘点起皇上的功过来,结果发现想起的都是过错,功劳少之又少。 好像只有生出了三皇子这样的好皇子是他的功劳,不对,三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承皇后娘娘悉心教导,皇上一直不待见三皇子,真要算起来,应该算是皇后娘娘的功劳。 自这位泰祥帝继位以来,关泽就不看好他,他在位以来,治国理政的能力确实远逊于先帝,若不是先帝为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恐怕他连守成也无法做到。 更何况他还做了那些错事? 所以即便在此刻,关泽依然对他没有好感。 不过,现在泰祥帝行将就木,他也就不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了。反正杭殿下即将接任,泰祥帝就成为过去了,泰祥帝的时代也就彻底落幕了。 想到这里,关泽悄悄看了皇上一眼,发现皇上就跟犯了错的学生等待师长惩罚一般,浑身紧绷,放在被子上的手抓着被面,都能看到鼓起的青筋,而蜡黄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紧张,可见皇上的内心此时是忧急的。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两位娘娘一前一后进来了,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 只看了一眼,皇上便确认这个孩子是皇兄的儿子无疑,因为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皇兄的影子。 虽然这孩子长得并不是很肖似皇兄,更多的是像皇嫂,但从小和皇兄一起长大的皇上,自然对皇兄的一些小动作很熟悉,这孩子走路的姿势就十足十地像皇兄。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步履稳健。 “杭儿,见过你七皇叔。”苇杭母后说完,侧身让开。 苇杭这下直接面对皇上的龙床,也看清了靠在床头的人,虽然义父在路上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了他,但看到皇上这一刻,他还是吓了一跳。 面前这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哪里还有半点生气,完全是一团沉沉死气。 心里对皇叔的怨念和不满,瞬时就被他压在了心底,罢了,人之将死,就不再为难他了,就把他当作自己的长辈对待吧。 他趋前一步,跪在床前给皇上磕头道:“苇杭见过七皇叔,给七皇叔请安。” “皇侄快起来。”皇上蜡黄的脸露出了真诚的笑,他欠着身挥手,示意床头站着的太监把苇杭给扶起来。 接着赐了苇杭的坐,太监想着皇上喜欢苇杭,便把圆凳安放在离床很近的地方,皇上却示意太监把凳子搬远一些:“不要把朕的病气过给了他。” 此话一出,苇杭母后、苇杭,连同云霞爹几人都楞了那么一瞬,接着大家都对皇上的印象又有了改观,看来皇上还是很疼爱苇杭的,能真心为苇杭着想。 “七皇叔…”苇杭开口欲言,被皇上打断:“皇侄,七皇叔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父皇。朕从小就受你父皇的恩,你父皇疼爱朕,处处为朕考虑,朕却辜负了他,也没有善待你,朕不敢求得你的原谅,只求你能听朕唠叨几句,你愿不愿意?” 第1111章 密谈 “七皇叔是侄儿的长辈,侄儿理当洗耳恭听,受教于七皇叔。”苇杭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皇上见苇杭如此同情达理,很是满意,竟罕见地咧着嘴笑了。 这个侄子正如几个臣子所说的那样,是个很不错的好孩子。 皇后则转头抹了抹眼中流出的泪。 刚才皇上说的那句话,怕把病气过给杭儿,让她很是感动,又觉得心酸。 感动是因为皇上的诚意,她确认皇上很珍爱这个侄子,对杭儿很好;还有珩儿,难怪皇上要把珩儿打发走,估计也是怕把病气过给了珩儿吧,所以皇上并不是如他表面上做出的那般不待见珩儿。 这样一想,皇后心里对皇上又添了情愫,但是一转念,想着他就快死了,顿时满腹心酸,刚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皇上此刻沉浸在苇杭愿意听他说话的喜悦中,无暇顾及皇后的感觉,指挥着太监把他后背的迎枕调整好,便于他和苇杭谈话。 苇杭母后见皇后无声流泪,便拉着她去了外间,温言软语地劝了一番。 等太监把背后的靠枕都弄好了,皇上摆了个略微舒服的姿势后,便对云霞爹几人说,自己想和苇杭单独谈话,请他们回避一下。 云霞爹他们三人自然没有违令,很快退出了皇上寝殿。 房间里只剩下皇上和苇杭,以及床头前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太监,一下显得无比安静。 皇上朝着苇杭笑了笑,斟酌着开始说话:“好孩子,你父皇要是活着,看到你长得这般高大俊朗,仪表堂堂,文武兼备,一定也很开心。” 苇杭淡淡地回了一笑,便垂下了眼睑。 他默默地想,若是父皇还在的话当然好啊,那样他也能承欢膝下,与父皇母后共享天伦。 西戎王害了他的父皇,也毁了他们一家人的幸福日子,他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皇上看到苇杭不出声,一双手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不禁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他只顾着自己高兴就说起这个话题,却没想到戳中了侄子的伤心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赶紧另起了一个话题:“皇兄御驾亲征西戎时,与朕闲谈时,曾跟朕提到过,如果你是个皇子,就赐名佩玮;如果是个公主,则赐名为佩琇。所以,你应该叫佩玮,朕可以叫你一声玮儿么?” 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苇杭,用央求的语气问他。 佩玮,原来父皇给自己起的名字这么好听啊! 玮者,美玉,亦指珍奇贵重的物品,从这个名字就不难看出,父皇对他的期待有多高。 可是他现在有了苇杭这个名字,这辈子不准备再改了,所以,父皇赐给他的这个玮字,将来他有了儿子,便用这个字作名儿。 佩琇不是沈维白妻子,四公主的名字吗? 原来皇叔竟然用了父皇起的名给自己的女儿命名。 似乎想到一处去了,皇上接着就说起了佩琇这个名字。 “皇叔觉得你父皇给公主取的名字很好听,因为你是皇子,公主名字用不上,所以朕就用在了自己的四公主身上。” 佩琇刚生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闺女长得像他的父皇,而皇兄也像父皇,间接地,佩琇也就肖似皇兄,所以皇上心生欢喜,自此把佩琇看得比别的公主精贵,不仅赐名佩琇,还特别宠爱。 苇杭面上不显山水,心里却是对皇叔有所吐槽,皇叔不用这个琇字,他就可以给自己的女儿用。 他早就想好了,要和云霞生一双儿女,义母说一儿一女可以凑成一个好字。但是娘说女人生孩子很辛苦,他又不想让云霞辛苦,好纠结的说。 想来想去,最多就生两个好了,不过他会尊重云霞的意见,三从四得嘛。 越想越远的苇杭,浑然没察觉皇上正在仔细观察他。 见他默不作声,皇上以为苇杭不高兴了,又在心里自责开来,怎的还是提起皇兄让孩子伤心呢? “那个,你不愿意朕叫你玮儿,那就不叫吧。”皇上率先向苇杭低了头。 苇杭被皇上的话唤回了现实中,他起身对着皇上施了一礼,郑重道:“皇叔,侄儿想问一问,您送到别处抚养长大的萧家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皇上喉咙又开始发痒,正拿了手帕捂着嘴,听苇杭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忘了这茬重要的事。 他给那个孩子赐的名正是玮字,只不过是按了表弟孩子的辈分,叫了立玮。 皇上咳嗽了几声,擦了嘴,把带血的手帕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后,告诉了苇杭,他的萧家哥哥的名字是立玮。 苇杭便正色道:“那皇叔就叫侄儿苇杭吧,一苇杭之的苇杭。这是侄儿养父赐的名字,侄儿今生都叫这个名,不会改变。” 皇上楞了一息,便明白过来苇杭的心意,遂点头说好,那朕便叫你杭儿。 “杭儿谢过七皇叔。”苇杭再次躬身施礼。 皇上摆了摆手道:“杭儿不用谢朕,坐着吧。朕要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苇杭当即听话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 “杭儿,朕的皇位本就是你的,所以现在要物归原主。朕知道,李爱卿、萧翰林他们对你肯定是悉心教导了一番的,你绝对能胜任,但朕还是有必要跟你单独密谈。”皇上肃容开口。 略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朕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把朕这些年做皇帝得到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你,希望你以后不会像朕那般走弯路。” “杭儿悉听七皇叔的教诲。”苇杭没有半点异议,本来他还有话要跟七皇叔说的,但见七皇叔好像很是看重这次谈话,他便压下想说的话,先听听七皇叔说什么再说。 皇上叫太监又拿了一丸药来,和着水吞服了。 他要和杭儿说好一会话,必须保持足够的精力,所以先吃药提提神。 等服完药,皇上便挥退了太监,这次没有让他在床头前站着,而是直接撵出了寝殿。 有些涉及皇权的秘事,即便是心腹太监,皇上也不想让他知道。 做完这一切,皇上才开口进入了正题…… 苇杭全程认真听着,一直维持着端正的身姿,眉眼间镇定自若,有着他这个年龄少有的沉稳。 外间,云霞爹三人轮番说着安慰皇后娘娘的话,再加上苇杭母后的开解,皇后的眼泪总算是止住了。 可这时里间传来皇上的咳嗽声,很快那声音被闷在了手帕中,皇后猜测皇上又吐血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苇杭母后只得拉着她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去看看珩儿吧,他还在等着皇上宣见,没准连晚膳都不会去吃。” 提到三皇子,皇后总算把视线从里间方向转了过来,自个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一定候在偏殿等着他父皇召见,哪里顾得上吃饭。 时间已经很晚了,珩儿从早忙到晚,中午就没好生吃饭,是得叫他去把晚膳用了。 还有关大人和两位将军,也该用膳了。 苇杭母后这么说的目的也是想提醒皇后安排云霞爹三人吃上饭,她知道,云霞爹他们一整天奔忙,已经疲累到极致了,现在还挨着饿的话,身体都顶不住。 果然心细的皇后发了话,吩咐太监带着云霞爹三人先去用膳。 第1112章 密约 皇后则和姐姐一道去找珩儿,带着珩儿一起去用膳,顺便替皇上和苇杭准备饭菜。 等他们密谈完,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 三皇子在母后和皇婶两人的命令下,跟着去用了晚膳。 心里记挂着父皇的病,三皇子哪里吃得下饭?但为了母后和皇婶,他强迫自己吃了一碗饭,就像是嚼蜡一般咽下去的。 云霞爹和举廉爹两人实在是饿极了,一直在奔波,一直在连轴转,几乎没好生用过餐,再加上御膳房的饭菜味道好,两人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吃完饭,而且连吃了几大碗。 相比之下,关大人吃得就斯文多了,不过因为有两位大哥在,关大人心情和胃口都转好,愣是比平日多吃了一碗。 三人吃完后便赶回了皇上的寝宫,仍然在外间候着。 或许等苇杭和皇上谈完话,他们就要认新主人了。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历史时刻,他们当然要第一时间见证,不能错过。 在皇上寝宫里虽然不能自在说话,但他们彼此心意相通,都能想到一块去。因为皇上的病,他们面上全维持着肃容,其实内心里都在为苇杭开心。 回到偏殿的三皇子,由内到外都被哀伤包裹住了。 刚才他问母后父皇的情况,母后又开始掉眼泪,搞得他都不敢再问。 所以瞅着母后去安排事情,他直接向皇婶打听情况。 “珩儿,你父皇的情况不好,下午又吐了好几次血,你要早些有个准备。”皇婶没有隐瞒他,跟他说了实情。 三皇子顿觉心情灰暗,他抿了抿嘴,艰难地问了一句:“太医们怎么说?” 自从太医被召到寝殿那边专门腾的一间房里,那间房给太医用于煎药、制药丸之后,其他人都见不到这些太医了。 “太医们都在尽力,尽力延长你父皇的生命。珩儿也不要太灰心,说不定会有奇迹呢。”苇杭母后见三皇子的声音都在打颤,不禁说起了安慰的话。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珩儿难受。 多大点的人儿啊,心里痛苦,却要强自憋着,着实为难了这孩子。 苇杭母后对三皇子很满意,今天下午,关大人就曾在她面前大加夸赞了珩儿,说三殿下宅心仁厚,勤勉恭谨,乃实干之才;王将军也称赞珩儿有急智,敢于担责,可堪大任。 她知道先帝信重的两位大臣在她面前表扬珩儿的目的,就是想举荐珩儿替杭儿办事。 有珩儿的帮忙,杭儿今后自然是如虎添翼。 基于此,苇杭母后对珩儿就不止高看一眼了,是高看很多眼了。 所以此刻她忍不住揽住了珩儿,轻拍着他的背,虽然没有说话,却表达着有她在他身边的意思,默默地给予珩儿支持。 果然,珩儿僵硬的肩膀明显松动,头靠在皇婶的手臂上,轻轻动了动。 皇后打起精神处理完事情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流过一股暖流,眼眶又湿润了。 她疾步走到苇杭母后面前,对着她福了一福。 姐姐不仅没有计较皇上把他们母子分离开来的罪过,还耐心安慰珩儿,实在是心善之人,大善之人。 苇杭母后伸出另一只手制止她。 三皇子见母后过来,立马站直了身子,对着母后扯出一个笑脸:“母后,您来了。” “嗯,珩儿,母后要跟你说一些事情,来,咱们坐下说话。”皇后一手挽着姐姐,一手牵了儿子,往窗边的椅子走去。 她要告诉珩儿,他有一个堂兄,就是皇婶和先帝的儿子,这个堂兄很优秀,是皇位的真正继承人,今后你要竭尽自己所能协助堂兄,共同打造东原盛世…… 寝殿的里间,皇上和苇杭的谈话还在继续。 皇上服过药丸之后,竟然支撑着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杭儿,七皇叔说的这些都记住了吧?今后你治国理政,可以借鉴皇叔的教训,避免发生类似的错误。” 最后,皇上语重心长地叮嘱了这么一句。 苇杭站起身,恭敬回复道:“禀皇叔,苇杭已经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皇叔也就放心了,东原交给你了。”皇上说完准备唤太监进来,他要拟旨禅让。 “皇叔且慢,您讲完了,苇杭还有一些话要讲,可否听听苇杭的意见?”苇杭在皇上喊来人之前制止了他。 皇上咽下喊人的话,对苇杭笑了笑说,皇叔是病糊涂了,都忘了问问杭儿的看法了。 他边说边挪了挪身子,稍微换了下姿势,然后便对苇杭说,杭儿你坐下讲吧,皇叔会仔细听的。 “多谢皇叔,那苇杭就直言了。”苇杭重新坐回凳子上,打开了话匣子。 皇上起初听得直摇头,甚至明确表示不能同意,甚至激动得剧烈咳嗽了一阵。 但在苇杭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他的脸色慢慢缓和,态度也渐渐动摇。 等苇杭讲完,皇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头同意了苇杭的建议。 苇杭如释重负,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感到一下就坦然了。 他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对东原最有利的,是啊,其他的一切与东原的国运相比,自然是东原的国运最重要。 当然,他也存了那么点私心,按他的安排,那正好就两全其美了。 “杭儿,皇叔是点了头,但是外面的三个爱卿会不会找皇叔理论?”皇上回过味来,有些发愁地指了指外间。 “皇叔放心,现在侄儿就出去告诉几位长辈,跟他们讲清楚,他们定然也会想通的。”苇杭说完,长揖到底,表达了对皇叔愿意成全他的感谢。 皇上想了想,再次点头同意:“不过皇叔有两个要求,希望杭儿也能答应皇叔。” 苇杭挑了挑眉,缓缓点了点头:“皇叔请讲。” “你们攻打西戎的时候,务必带上朕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让他们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将来就藩后也好守住两方边境。” 原来是这个要求,当然没有问题。 见苇杭没有迟疑就同意了,皇上很是开心。 他抬起手挥了挥,接着说第二个要求,便是希望能尽力保住七皇子佩琪的性命,有可能的话先救出佩琪。 “皇叔,侄儿定当救出琪弟,同时也尽量救出三位妹妹。” 苇杭斩钉截铁地保证。 皇上缓缓举起手交握成拳,对着苇杭点了三下:“皇叔就拜托杭儿了。” 苇杭回礼:“皇叔客气了,那杭儿便退下了,您好好休息一会儿。” 皇上强忍着眼中的热泪,跟苇杭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等苇杭出了门,他的眼泪无声流下,皇兄啊,皇兄,兄弟欠了您的情,还欠了您儿子的情,今生无法偿还,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来还了。 苇杭一出来,云霞爹、举廉爹、关泽都齐刷刷站了起来,全把目光聚焦到了苇杭身上。 “岳父、义父、关大叔,杭儿有事情要告诉您们,请借一步到院中的亭子里说话。”苇杭早就看好了那亭子,四处敞亮,视野开阔,不必担心被人偷听了去,是个说重要事情的好地方。 云霞爹三人自然没有意见,四人很快就来到了亭中。 许久,亭子里传出举廉爹的大嗓门:“我不同意!” 不知苇杭又说了些什么,举廉爹扭头坐到凉亭角落里,甩出一句话:“大哥和关老弟同意,我便同意。” 第1113章 约定 风吹过亭子,隐隐约约传来云霞爹和关泽的声音,寝殿廊檐下的侍卫们支楞着耳朵也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举廉爹从凉亭出来,径直去找苇杭母后去了。 苇杭母后与皇后和三皇子在一起,皇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三皇子之后,三皇子当即表示,今后他便是堂兄的人,会一辈子效力于堂兄。 同时,小少年对父皇的做法很不认同,所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苇杭母后面前。 对皇伯母说,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代替父皇赎罪。 “珩儿快起来,你没有任何过错,不需要赎罪。”苇杭母后弯腰扶起了他。 三皇子本来想说父债子还,他义不容辞,但又怕说了皇伯母会为难,所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今后一定协助好堂兄,算是代父皇做出补偿。 苇杭母后刚站直身子,就听到王将军在外面的禀报声,遂出门来见他。 王将军跟他说了几句之后,苇杭母后即和他一道匆匆往亭子走去。 苇杭、云霞爹和关泽迎了上来,见过了苇杭母后。 “杭儿,你定了主意?”她直勾勾地盯着儿子问。 苇杭面不改色地回答:“母后,杭儿心意已决,还请母后成全。” “两位将军和关大人的意见如何?”苇杭母后的视线转向云霞爹三人这边。 云霞爹表示自己没有意见,关泽和举廉爹则说他们都听娘娘的。 苇杭母后微微点了点头:“那我便做主了,我尊重杭儿的决定。” 说完走到苇杭面前,帮他理了理衣襟,对他说:“儿子,其他的话母后不多说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杭儿,放手去做,母后永远支持你。” 苇杭躬身对母后长揖,直起身后对着母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语气坚定地说:“杭儿努力不辜负母后的希望。” 说完,他又转身对三位长辈施礼:“杭儿竭尽所能,争取也不负三位长辈的期许。” 亭子里的长辈们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苇杭答应了的事,就是十个指头捏螺蛳,稳打稳会做到的。 他们很放心。 即便是起先不怎么愿意接受苇杭这个决定的举廉爹,此刻已经全无当初的念头了。 从亭子出来,几个人分开行动,关泽跟在苇杭母后身后去了皇后和三皇子所在的偏殿,云霞爹、举廉爹和苇杭去了皇上的寝殿。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关泽和皇后也过来了。 苇杭则被他母后叫到了偏殿,御膳房端来了饭菜,苇杭吃了一顿饱饭,吃完后与母后一道复又进了皇上的寝殿。 片刻之后,皇上唤来了三皇子,几人在房间里一直呆到了黄昏。 兵营里,云霞站在高台上,沐浴在夕阳中,看着皇宫的方向发呆。 父亲、师父、关大人和苇杭四人怎的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按理说不应该有事,但是就怕万一,所以云霞心里还是担忧的。 詹建武派了两个士兵跟着云霞,负责保护李小姐的安全。他们见天色不早了,便上前去请示大小姐,要不要回詹将军给她安排的房间休息? 云霞果断摇头,不等到父亲和苇杭他们从皇宫出来,她哪里有心思休息? 两个士兵见大小姐不同意,便顺从地退开了去,远远地候着。 他们俩久仰李将军威名,对李将军尊敬和佩服得紧,所以被詹将军调来保护大小姐,两人简直是心花怒放,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只要把大小姐保护好了,说不定就能跟李将军搭上话,有跟着李将军去打西戎人的可能性了,他们一定要把握好这难得的机会。 所以两人凑在一起设想去这个美好的可能性,即便是寒风吹面也丝毫不感到冷,只有一腔热血在沸腾。 远处驶来一匹马,夕阳在马身后斜坠着,马上的年轻人似乎拖着夕阳在飞奔。 近了,云霞才看清,那马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不是苇杭是谁?他骑马的速度很快,发丝随风飘起,披在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胀起来,而他周身在溶金落日下也被镀上了金色。 她的英雄回来了! 云霞立刻奔下高台,往兵营入口跑去。 两个士兵被云霞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愣了一下,立马跺脚追了上去。 然后兵营里的人就见李大小姐在前面跑,后面两个士兵紧跟着跑,都不知就里。 三个人才没时间理会大家的疑惑,就像三股风一般,很快卷到了兵营入口处。 而苇杭已经快到兵营入口了,他是来接云霞进宫的,一来皇叔、皇婶想见见云霞;二来等萧家哥哥回宫,云霞也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云霞跑出兵营,就一边跑一边喊起苇杭的名字来,飞速朝他奔去。 苇杭立马勒紧缰绳,把马速降了下来,马儿嘶鸣着在离云霞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纵身下马,笑着向她走了过来。 隔着一小段距离,两人驻足相对而立,什么也没说,却像什么都说了一般,点头笑着。 跟在云霞身后的两个士兵见大小姐停了下来,也赶紧刹住脚,两人本是一前一后跑着的,前面那个站住后,后面这个动作稍微慢了就撞到了前面那个,两人挤做一处,互相扒拉着停了下来。 前面那个士兵正要埋怨后面那个士兵踩痛了他的脚,后面那个士兵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朝大小姐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别出声。 他瞪着眼朝大小姐那边看过去,瞬间就不出声了。 眼前的画面很好看,他读书少,所以无法用诗词来形容,但是他却是知道,大小姐和萧公子就像是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一般,很登对。 要落山的太阳把才子佳人罩着,跟仙境中的仙子们没有分别呢。对,他听到过一个秀才形容一对仙人,说的是那什么,嗯,好像是神仙眷侣。 大小姐和萧公子就是神仙眷侣! 跑前面的那个士兵拽下同伴捂着他嘴巴的手,喃喃出声:神仙眷侣! 他的同伴猛点头,想了很久没有想到的词就是这个,瞬间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 收到同伴敬佩的目光,他咧着嘴笑了。 苇杭凑近云霞,低笑着告诉云霞,他来接她进宫。 “皇叔和皇婶想见见你,然后我们等着萧家哥哥回来,我们要做第一拨见到萧家哥哥的人,是不是?”说到这里苇杭停了下来,征询的目光落在了云霞脸上。 云霞灿然一笑,那笑容与夕阳的余晖交映,美得不可方物:“那是当然,咱们就不耽搁了,赶紧走。” 不待苇杭接话,她自回头吩咐两个士兵:“劳烦两位大哥给我牵一匹好马来。” 两个士兵大声应了,忙不迭地去牵马去了。 等两个士兵走了,苇杭才接上了刚才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还有,我要同你讲一个重要的决定,你听了会开心的。” 云霞看着两个士兵离开的方向,嗯了一声说,等会再讲吧。 苇杭把已经在舌尖的话咽了回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翘首以待等着马来的云霞回答了一声好。 心里嘀咕了一句:“都听你的,云霞,我会遵守约定,这辈子都对你三从四得的。” 紧接着,他的眼前浮现了云霞的各式笑脸:微笑、浅笑、俏皮的笑、会心的笑、莞尔一笑、哈哈大笑…… 第1114章 誓约 每一个笑容都拨动着苇杭的心弦,是他的心头好!他暗暗发誓,要让云霞天天这般开心,这般笑容满面。 两个士兵愣是牵了两匹马来,他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挑的马是最好的,没有办法,只得都牵来请大小姐挑选。 云霞看两匹马都不错,她本就不擅长选马,所以果断请苇杭出山。 正沉浸在云霞笑容中的苇杭被唤他名字的声音拉回来,抬头一看,只见云霞回眸一笑:“你来帮我选马。” 苇杭很快挑好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云霞满意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苇杭也跃上自己的马,两人迎着夕阳,往宫中疾驰而去。 是夜,皇后露出了自皇上生病以来的第一次笑容。 因为她很喜欢云霞,这个姑娘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好了。 就连皇上,与苇杭和云霞交流了一番之后,都吃下了小半碗蛋羹,整个人看着也精神多了。 虽然皇上的病情未见什么起色,但估计云霞劝他的话都说到他心坎上了,所以压在心上的忧思、不安、愧疚、后悔等情绪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所以精神面貌立刻不一样了。 皇上私下对皇后说:“杭儿的眼光太好了,朕衷心祝福这两个孩子今后的日子幸福美满。皇兄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欣慰的。” 皇后重重点头,对皇上的话深以为然。 姐姐也是开心得很,云霞几乎是姐姐看着长大的,姐姐早就把云霞视为掌上明珠了。 今后云霞进了门,还不知道姐姐怎么疼她呢。 皇后想着竟然有些羡慕云霞了,有恩爱的父母,两情相悦的情郎,疼她在心尖的夫家母亲,这是多少姑娘企盼的幸福呢,现在被云霞牢牢握在了手里。 而云霞此刻已经知道了苇杭的决定,她和苇杭母后的态度惊人一致,毫不犹豫地表示尊重苇杭的意愿。当然,她心里更是开心的冒泡,只不过当着那么多的长辈,她不得不把这开心藏在心里。 但是苇杭从云霞弯成成新月的眼睛中看到了她的欣喜。 自己做对了!苇杭的唇慢慢上翘,直到上翘到最大的弧度。 接近午夜时分,潘公公带着现在名叫罗立玮的萧家哥哥安全回了宫。 大家初见立玮,都不由而同地惊叹起来。 立玮长得极像萧夫人,用云霞的心里话来说,就是复制粘贴。他的身材又与萧先生差不多,一样的瘦削颀长,整个人显得文秀儒雅,风度翩然,一看就知他是个教养极好的世家公子。 皇上没有说谎,托付抚养立玮的人对立玮也是用了心的,不过,面对皇上的托付,没有人不敢不尽心吧? 立玮得知他身世的实情后,错楞了一会儿也就了然了。 在罗家,他是双生子中的一个,上头有两个兄长,一个比他年长四岁,一个只比他大一刻钟。下头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罗家全家人对他是很好,但他早就察觉到,在大家对他好的后面是极度的客气,罗家父母对他就像是对待客人一般,热情周到,处处讨好,总让他生出不能融入其中的疏离感。 有一次,他偶然偷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他是个烫手的,母亲也附和说那位为什么要选中我们家?送个小祖宗过来,害得我们成天价地提心吊胆?语气极为不快。 立玮当时已经十岁,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所以他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一个事实,他不是罗家父母亲的亲生子。 那他的父母是谁?这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谜。罗家是皇亲国戚,牵涉到的人非富即贵,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不敢随便造次,所以这个问题就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长大后他主动提出要到书院去读书,罗家父母欣然同意,送他到了当地最好的书院,师从最好的先生,自此他便在书院住了下来,潜心钻研学问,很少再回罗家了。 在书院的时光反而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在恩师的教授下,他学有所成,小小年纪就高中秀才,三年后又中了举人,明年就要进京参加殿试,先生说,以他的才学,就是状元及第也是敢想的。 只是他从没想到,今天就被提前接到了京城,还进了皇宫。 原来他是萧立玮。 如果说这些年他就像是飘在水上那没有根的浮萍,如今他终于不再是浮萍,找到了自己的根。 爹娘的养子萧苇杭请求他原谅爹娘当初的不得已,他答应地没有一点迟疑,因为这种忠义之事,换作是他,也是会做的。 先帝的皇后娘娘抱着他流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爹娘一直在思念你,为你伤心悲痛,现下好了,他们看到这么出色的你,不知会高兴成啥样呢!” “娘娘别哭了,您要开心起来才好。”立玮挺直身子做苇杭母后的依靠,又出声劝慰她。 苇杭母后擦着泪点头,好好,我该开心的,这是天大的喜事。 第三日,天未亮,兵营里已经闹腾起来了。 将士们集结队伍,整装待发,他们即将在虎威、龙腾将军的带领下挥师向西,向北去收拾挑事的西戎、北凉人,让他们知道东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云霞爹带着苇杭、云霞,还有大皇子和一队人马启程回西戎边城,在西边痛打西戎人,直捣西戎王的老巢,擒拿作妖的西戎王,为先帝报仇,为东原找回太平。 举廉爹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去北凉边城支援黄将军,举廉和二皇子随着他一道去。 而立玮跟着云霞爹的队伍一道去西戎边城见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弟弟。 沈维白披上战甲,与家人告别,跟着举廉爹一道去北凉边城。佩琇亲自送沈维白来兵营,还亲自帮他披上了红披风,希望他能早日凯旋。 “我会的!”沈维白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无语了,虽然他有好多话想跟佩琇说。 大军出发,三皇子带着皇室成员、朝中大臣以及京城百姓们把他们送到城外十里,方才停下了送行的步伐。 军旗猎猎,战车粼粼,骑兵的铁蹄声,步兵的脚步声,汇成一曲出征的壮歌,响彻云霄,也响在了送行人的心里。 三皇子和众人一直目送大军离去,直到大军渐行渐远,只余下烟尘滚滚之后,方才回城。 云霞爹和举廉爹骑在战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两位将军威风凛凛,气势非凡,心中鼓荡着勇气和必胜的信念。 这一次,定要让西戎人一败涂地!让西戎王跪地求饶! 他们身后,是苇杭、云霞和举廉三个年轻人。 年轻人朝气蓬勃的脸上斗志满满,目光坚定,他们已经做好了决战沙场的准备。 离城越远,渐渐地视线被旷野占满,苇杭突然觉得有了诗兴,他当即豪情万丈地念起了诗: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京城,未收西戎挑衅者,不拟回头望故乡。 走在前面的云霞爹和举廉爹回头大声为苇杭叫了好。 云霞抿着嘴笑了,这诗是唐代令狐楚所作《少年行四首·其三》,苇杭稍加改动,倒是很合现在的情形。尤其是用到了云霞的霞,明光的明字,就更有深意了。 举廉也来了兴趣,和了一首也有改动的杨炯所作《从军行》。 第1115章 终胜 烽火照东原,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举廉高声念来的气势与苇杭不相上下,也让他爹和云霞爹再次叫了好。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大才女云霞的参与? 苇杭和举廉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云霞,前面两位长辈也异口同声叫云霞来一首,云霞收到他们的请求,自然不能落后。 姑娘抿嘴笑了笑,高声念出了一首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西戎誓不还。 她用的是王昌龄的《从军行七首·其四》,只修改了三个字。 原本云霞的声音是清凌凌的悦耳娇柔,但念出这首诗来气势竟是一点都不弱,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引得前面的两位将军,身边的几个男儿都跟着念了起来,很快,这首诗在队伍中传了开去,雄壮嘹亮的声音在旷野上回荡…… 大军出征后的第五天,泰祥帝驾崩,七天后,三皇子佩珩继位为新帝,登基日恰逢正月初一,所以年号也就直接定了下来,是为东胜元年。 朝中文武百官在关大人的带领下,把新帝的登基仪式操持得井然有序,节俭不失体面,简单不失圆满,甚至冲散了泰祥帝驾崩的阴霾。 新帝登基后在祭拜列祖列宗的仪式上,专门昭告天下百姓,讲清楚了一件事。 他父皇泰祥帝的皇位本是睿祥帝之子,他的皇堂兄萧苇杭的。 堂兄之所以叫萧苇杭,是因为西戎人要谋害行刺堂兄,为了躲避西戎人的戕害,大儒萧翰林以自己之子萧立玮交换了堂兄,引西戎人转移注意力,以保全堂兄的性命。 为了萧翰林这份恩义,堂兄决定永不更名,他支持堂兄的决定,今后堂兄在皇家族谱上也此为名列入。 父皇生病后自知时日无多,接了堂兄进宫准备禅让皇位,堂兄却从东原大局出发,以江山社稷为重,为黎明百姓打算,主动提出放弃皇位,让他继位。 堂兄则披上战袍,前去收拾西戎人,为睿祥帝报仇去了。 堂兄承诺今后会镇守西戎边城,保东原安宁。 他决定封堂兄为定西王,世袭罔替,永享尊荣。 最后,新帝郑重承诺,他将永远尊重堂兄,不辜负堂兄对自己的重托,励精图治,克勤克俭,修明政纪,造福百姓,与大家一起打造东原盛世…… 新帝这份宣言很快传遍了东原大地,他诚恳恭谨的态度更是让很多东原百姓交口称赞,而叛军散播的谣言也就此而止。 谁还会相信这种站不住脚的传言,若是真如传言所讲,睿祥先帝之子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传于新帝?新帝登基盛典上,睿祥先帝的皇后和泰祥先帝的皇后联袂出现,感情好的很。 所以叛军传谣纯粹是胡编乱造的,呸呸呸,信他个鬼! 再说叛军余部均已归顺,他们也在到处辟谣,更说明了传言是莫须有之言。 一个月后,两方大军凯旋回京城,新帝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将士们进城,万众狂欢,锣鼓喧天,东原举国大庆三天。 这场仗打得太解气了,西边战场上,西戎王的先头部队面对边城军,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非但没有夺回额堤、索坦两个城池,还连着丢了三个城池,把西戎王气得大发雷霆。亲自带了三个成年的儿子上了战场。 西戎王率领的是西戎最精锐的部队,与东原军队交锋后,起先还能抵挡一阵,但是没几天就感到不支了。 主要是东原军队太能打了,战术灵活,战法多样,战斗能力强,斗志旺盛,很快就占据了主动权。 西戎王正面迎战落了下风便使出阴招,他把惠妃、三个公主和佩琪通通都抓到了战场上,作为对付东原军的筹码。 事关七皇子佩琪和三个公主的安全,东原军只得暂时撤退,战斗陷入僵局。 云霞爹拿出了沈秋风准备好的证物交给了丁永钺,并告诉了他,他的祖父汤将军当年被害的真相。 丁永钺接过那些证物,仔细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他的父亲完全错怪了当年的皇上,他们一家人最对不起的便是李勇钦一家人了。 等了许久,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恳求见一见李勇钦,这个他从小喊大哥的人。 云霞爹与他见了面,丁永钺匍匐在云霞爹面前,抱着他的腿请求原谅,云霞爹抽出腿,语气冰冷地回答他:“我若原谅了你,我的母亲能活过来吗?” 丁永钺抖着嘴唇答不上话来,那一刻,他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乞求云霞爹的原谅。 云霞爹看着在地上垂着头,活像一只丧家犬的丁永钺问:“现在你知道了你祖父被害的真相,是不是该回西戎告诉你的父亲和姑母?” 丁永钺猛然抬头:“是,是,大,李将军,我父亲和姑母还蒙在鼓里,他们应该知道真相。” “那我放你回西戎。”云霞爹说完抬脚走到门口,出门前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在告诉你父亲和姑母真相之前,小心西戎王。” 丁永钺嗯了一声,等云霞爹走了之后,对着云霞爹磕了个头。 于是东原军用丁永钺换回了三个公主,起先惠妃哭着哀求她的父王先放佩琪的,可西戎王怎么可能放了佩琪这个重要人质,所以直接给了惠妃一巴掌让她闭嘴,把三个公主推了出去。 丁永钺到那边后,找了个借口回了西戎王城,把他祖父汤立宴被害的真正原因告诉了父亲和姑母。 沈秋风留下的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们不信,姑母得知实情后直接昏倒在了宫女的怀里,丁默卿也面色黑如锅底。 丁永钺的姑母闺名叫做汤素素,她醒来之后,想到上次儿子和右相的话,便立刻召了右相索拉前来质问,在王太后严厉的训诫中,索拉交代了大王早就知道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是被先王杀害的事实。 正因为西戎王得知了这个事实,又追查到了东原先帝遇害也是先王的手笔,所以才以此为要挟,逼着先王最后把王位传给了他。 得知一切真相的汤素素屏退了索拉和所有的宫女、太监,颓然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出声。 那一场可怕的灾难已经刻印在了她的脑海深处,那一晚,她同时痛失了父母,冲天的火光中,一个西戎人冲进来救了她,否则她也就葬身火海之中了。 第二天,她请救她的恩人带她回村子里看看,结果看到一片废土,满目苍夷,全村人都被烧成了焦炭。 她回到自家的小院,恩人和他的手下帮着收敛了她爹娘的尸体,但是找遍了整个小院,都没有找到她弟弟的尸体。 恩人才告诉她,那晚他的手下还在这房中救出了一个少年,但是少年自己溜走了。 汤素素立刻哀求恩人帮她找到弟弟,恩人却说他只是恰好路过,听到东原兵要动手烧村子,路见不平才救出她们姐弟,现在算是仁至义尽了。 言下之意并不想再多事。 汤素素原是个千金小姐,她的父亲是威名赫赫、战功卓著的抚远将军,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她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去勾结西戎人,父亲横遭此番变故是被人诬陷的。 即便如此,父亲对皇上也无半句怨言,还说皇上总会查清真相,到时候就会替他平冤的。 因为有爹娘顶着,汤素素觉得他们一家人到了这偏远的边疆小村庄里,能好好的在一起,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快快乐乐。 可就这个简单的愿望也不能满足她,皇上竟然残忍如斯,要对他们一家斩尽杀绝。 一夜之间,汤素素失了所有的依仗,如果恩人不帮忙,她一个孤女,真的没有办法找到弟弟,甚至生活都成问题。而弟弟年幼,更难生存。 所以汤素素就问她的恩人有什么条件,只要能找到弟弟,她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他。 恩人便说做牛做马就算了,嫁给他就成,他是当今西戎的大王,定会让她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汤素素看着年龄都大过他爹的老西戎王,内心是拒绝的,她定过亲,有两心相悦的未婚夫,对老西戎王她一点都不喜欢。 但是为了弟弟,为了能活下去,为了给爹娘报仇,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何况这个人于她有救命之恩! 再者她还有一层考虑,既然皇上为了灭他们一家,把整个村庄都血洗了,她再去找未婚夫,只会给未婚夫一家带来灾难,她不能害了心上人。 所以她点头答应了老西戎王的条件。 就这样,她嫁给了西戎王,成了老西戎王的侧妃之一,老西戎王也兑现了承诺,派人守在村子的废墟里,最后带回了摸回村子的弟弟。 而她在次年生了放儿,就此定下心来抚养儿子长大,希望儿子能为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报仇。 她以为她的放儿足够优秀才能当上西戎王,今天才知道他是搞了邪门歪道;她以为她的父母是当时东原皇帝所害,今天才知道竟是她当做恩人并嫁与的人害的,多么诛心的事实。 汤素素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做出了她的决定,她要放儿立刻放下武器,不再与东原为敌。 擦干眼泪,她出门去找弟弟,把她的决定告诉了他,结果弟弟与她的想法南辕北辙,丁默卿认为事已至此,放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现在又有东原太子在手,正好拿下东原,成就霸业。 连永钺也被说动,转而支持丁默卿。 “小弟,你这是痴人说梦!东原军队如此强悍,放儿与其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会有胜算的,不要害了放儿!”汤素素坚决不同意。 丁默卿不听她的,坚持要把决定权交给放儿。 结果大出她所料,放儿的想法与丁默卿完全一致。 “你们必败无疑啊,不撞南墙不回头,会后悔的。”看着儿子和弟弟、侄儿沆瀣一气去了前线,她摇头喃喃。 汤素素做不了儿子的主,只能退而求其次,留了西戎王年仅三岁的最小儿子和云忠在身边,带着他们离开了王宫。 本来她是要带走云慧、云慧母亲及祖母三人的,但那三人就跟中了邪似的,非要相信放儿会胜,等着享受荣华富贵。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再多说,也不再管他们怎么去折腾。 最后如她所料,西戎军大败。放儿、钺儿和她的几个孙子都战死了,惠丫头为了救被丁默卿挟持的佩琪,拿刀捅死了丁默卿,看着佩琪被东原军救走后,自杀而亡。 留在王宫里的云慧祖孙三人也被攻进王宫的东原兵用流箭射死,与她们想要的富贵彻底无缘。 汤素素得到消息后,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因为她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 她已经打定主意,带着小孙子和云忠隐居,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教育好。 西戎王城完全落入东原大军的控制中,王室宗亲怕东原皇帝怪罪他们以佩琪皇子做人质,为了保全自己,联名上书,愿意俯首称臣,并拱立佩琪皇子为新任西戎王。 那时,东原皇帝已薨,新帝即位,欣然准奏,并派了能人前去辅佐幼弟。 汤素素对此没有半点意见,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孙子的头,在心里说,孩子,以后你就过平凡人的生活也不错。 再后来李将军的女儿找到他们三人,她和那丫头谈了一席话,听从了那丫头的建议,带着小孙子和云忠回到了东原,住进了修葺一新的抚远将军府。 北凉那边,东原军队摧枯拉朽般取得了胜利,北凉王亲自请罪,甘愿做岁贡之臣。 ………… 当然汤素素这些事,东原百姓们并不关心,他们一直津津乐道的话题就是虎威、龙腾将军率队打败西戎人的战绩。 “……虎威李将军一声吼,西戎兵直接就跪下去投降了……” “听说李大小姐和廖先生一起研究出来的八门金锁阵厉害得很,西戎人简直魂头都摸不到就被困在阵中束手就擒了。” “还有更厉害的,李大小姐做出来的手雷,扔到西戎兵阵中,砰的一声,西戎兵就被炸飞一片。地雷直接炸个大坑出来,西戎人哗哗往下掉。” “定西王更不简单,箭头瞄准哪个西戎兵,咻的一声之后,那西戎兵就被射倒了。” “龙腾将军、黄将军的功劳也不小,把与西戎人勾结的北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东原百姓们对这场胜仗的议论声,估计他们会把这些话代代相传下去。 东原百姓们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们能有今天的安宁和太平,是将士们用血汗辛苦换来的,他们必须为英雄唱赞歌,世代立传! 定西王萧苇杭带着未婚妻云霞杭回到了西戎边城,今后他将在这片热土开创美好未来。 这天天还未亮,苇杭和云霞已经携手站在边城的城墙上看日出,朝阳驱散了薄雾,万丈霞光照亮了大地。 郎才女貌的一双璧人相视一笑,齐齐望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也是东原京城的方向。 现在的东原气象一新,如同此刻东升的太阳一般,充满着希望和光明! 第1116章 番外二 小王爷的烦恼 定西王府的新丁萧奕玮出生就被封了王,是以大家都叫他小王爷。 小王爷今年四岁了,长得虎头虎脑,聪明可爱,满王府的人就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他若是出府,便有很多人追着他看,因为小王爷实在太俊了。 可以这么说,整个边城的人都喜欢小王爷。 小王爷小小年纪,一双剑眉英气勃勃,又大又圆又亮的眼睛,仿佛天上那闪着光的星子,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再加上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真真儿是个冠玉般的小人儿。 王爷和王妃是人中龙凤,小王爷自然也是出众的。 因为王爷和王妃对他的教育很到位,小王爷待人接物礼貌而得体,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懂事多了。 另外小王爷性格脾气也很好,成天价都是笑呵呵的。 不过最近几天,小王爷不怎么笑了,他有了烦恼。 原因是什么呢?他的母妃肚子里又有了个小娃娃,父王开心得不得了,把他举高高,甚至还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本来是高兴的事,小王爷坐在父王肩膀上,指挥着父王在房里走来走去,气派着呢。 可是等父王把他放下来,一本正经地问他:“奕玮啊,你跟父王说说,母妃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小王爷想都没想,便亮着眼睛回答了父王的话:“弟弟!” 嘎嘣干脆利落。 父王神情就一下就严肃起来,小王爷眨着眼睛看着父王,怎的感觉父王不喜欢弟弟呢? 他挠了挠头,搞不懂父王是什么意思,算了,不想了。 小王爷决定放弃动这个脑筋,转身准备去见母妃。 平日在定西王府里,小王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妃。母妃对他要求可严格了,给他立下的规矩他必须遵守,若是不遵守,母妃可是会打他屁股的。 相比之下,父王对他就好多了,难怪祖母和皇祖母都说,他们府上是严母慈父。 不过,小王爷还是很喜欢母妃的。 今天早晨他还没见母妃呢,听说母妃有些不舒服,还吐了呢,他得去看看。 可是刚转身的小王爷被父王给抓住了,父王蹲下身,把他的小身子扳正,父子面对面,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 然后父王朝他笑了笑,和气地问他:“奕玮,你怎么不说是妹妹呢?妹妹多好,粉嘟嘟的,还可以穿花裙子,是不是?” 妹妹?妹妹是很好,就像是大伯家的那个妹妹,他就很喜欢。 可小王爷就觉得母妃肚子里的是弟弟,所以他再次坚定不动摇地喊出了弟弟,声音可大了。 从来对他好得很的父王这次却板起了脸,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然后,竟,竟然扔下他走了。 小王爷楞了楞,父王这是怎么了? 莫名的小家伙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父王生气了,可小王爷一点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呢? 好烦恼,好忧伤…… 眼看父王越走越远,小王爷瘪了瘪嘴,他不想让父王不高兴的,于是赶紧迈着小短腿往父王追去。 父王走得好快,小王爷后来只能开跑,一边跑一边喊父王,以往一定会停下来等他的父王这次却没理睬他,更没有停下来等他。 好在父王是往寝殿那边去的,看来要去看母妃,正好合了小王爷的意。 等小王爷进了寝殿大门,杨嬷嬷笑着迎上来:“小王爷,怎么跑得满头汗,快让嬷嬷帮你擦一擦。” 小王爷闪身躲过,从刘嬷嬷的咯吱窝下钻了过去:“不劳刘嬷嬷了,我要去看母妃。” 说完,哧溜钻进了里间门。 他急着见母妃呢,不想耽搁时间。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小王爷,刘嬷嬷笑得好不欢乐,脸上的每根皱纹都笑开了。 房间里,杨嬷嬷正在跟父王说着贺喜的话,母妃斜靠在床头,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父王也笑着点头,然后杨嬷嬷见小王爷也来了,跟他打了招呼后就把屋里的丫鬟仆妇都带出去了,好让他们一家人呆在一起说说话。 “奕玮来了,你怎么没跟父王一道呢?”母妃看到了他,忙招手让他上前去。 小王爷顿时一阵心酸,他是想跟父王一道,可父王不干嘛,他有什么办法? 这么想着,就径直朝母妃冲去,他要一头扎进母妃怀里求安慰。 结果还没挨近母妃,就被父王大手一伸给捉住了,按着他的肩把他定在床前,还严肃地跟他下了命令:“就在这呆着和你母妃说话。” 这下小王爷就更委屈了,他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啪嗒掉起了眼泪。 “苇杭,你凶他干嘛?”母妃看不过去了,站出来主持公道。 父王板着的脸立刻变成笑脸:“别生气,别生气,我不是怕他没轻没重会冲撞了你的肚子嘛。” 小王爷的眼泪掉得越发凶了,父王今天对他一点都不好,好可怕。 “你好生跟他说嘛,我们奕玮知道分寸的,来来来,宝贝儿别哭了,快到母妃这里来。”母妃边说边起身。 父王忙按住母妃,然后转头对小王爷说:“你要轻轻的,千万别撞到你母妃的肚子,听到了吗?” 第一次见识到父王厉害的小王爷怎敢不听话,立刻抽泣着答应了,父王才把他抱到床上。 他小心翼翼地贴着母妃,母妃揽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拿了锦帕帮他擦泪,柔声哄着他:“宝贝儿怎么了,谁欺负我的宝贝儿了?” 窝在母妃怀里,闻着母妃身上好闻的香气,小王爷的胆子渐渐回来了,对了,父王从来不敢凶母妃,在母妃面前可乖可乖了,所以有母妃在,现在他也不用怕父王了。 想通了这一层,小王爷便指着母妃的肚子开始跟母妃告状:“母妃,父王不喜欢这里面的弟弟。” “呃?宝贝儿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父王怎会不喜欢弟弟呢?他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弟弟的。是吧?苇杭?”母妃转头叫父王的名字,挑着眉问他。 父王立刻点头:“对对,当然喜欢。” 果然是这样,当着母妃的面父王就不敢掉脸子了,但是父王听到弟弟就不高兴,明明就不喜欢弟弟嘛。 小王爷气鼓鼓地朝父王瞪了一眼:“父王骗人,刚才奕玮说母妃肚子里是弟弟,父王就不开心,还让奕玮说是妹妹。” 小王爷告完状赶紧就缩进母妃怀里。 母妃听了却笑出了声,父王也跟着哈哈笑。 两人搞得小王爷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抬起头看向母妃,见母妃把头靠在父王肩膀上对父王说:“没事的,我生奕玮是头胎要慢些,二胎三胎就快多了,肚子里这个还是儿子的话,我就再努努力,给你生个女儿。” 父王声音低低地说:“我就希望这胎是个女儿,咱们就一儿一女,以后你也不用再生,再受罪了。” “生儿生女谁能控制呢,就算宝贝儿说是妹妹就一定是妹妹吗?你呀,还跟宝贝儿置气,好意思么?”母妃用头拱了拱父王。 父王叹了口气嘀咕道:“都说没换牙的孩子说得准,看来这一胎又是个儿子。云霞,是儿子咱也不生了,我舍不得你受苦。” “我不,我偏要生到女儿为止,女儿可是贴心的小棉袄,我要把她打扮得美美的,想想就开心呢。” 父王不吭声了,只是伸手揉了揉奕玮头:“你说你,为甚么不说是妹妹呢?你不是最喜欢大伯家的妹妹吗?” 说到大伯家的妹妹,这是小王爷的第二层烦恼,父王有意要给他订下大伯家的妹妹做媳妇,可母妃不太赞成,说是孩子还太小,性格什么的都没有成形,还是再等等。 父王接着又说:“对了,云霞,有人瞧上了我大哥的女儿有意订娃娃亲,我正说要跟你讲,要是我们再不定下来,万一丫头被别人家抢走了怎么办?” 萧家大哥现在叫萧立杭,是皇上最爱重的文臣和贤臣之一,也是年轻一代中数一数二的大儒。 小王爷一听就紧张了,他可喜欢大伯家的妹妹了,他要妹妹做媳妇,不能让人抢走。 “母妃,奕玮要大伯家的妹妹。”小王爷立刻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云霞也很喜欢那个丫头,见儿子摇着她的胳膊,又着急又担心地望着她,立马拍板:“苇杭,你赶紧给大哥去信,把丫头给小宝贝定下来,没得让别人抢去的道理。” “遵命!”父王起身去写信去了,小王爷很为自己刚才对父王的态度而不好意思,父王还是对他好的。 三年后,小王爷六岁了。只要小王爷出现时,后面多半都跟着两岁多的弟弟奕璁。 唉,弟弟就跟他的尾巴似的,他走哪必然跟到哪。 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弟弟喜欢他,证明他这个哥哥当得好嘛。可 这不是有特殊情况么,大伯家的妹妹,他的小媳妇来府里住一段时间,弟弟竟然不让他的小媳妇跟着他,还打他的小媳妇,可把他气坏了,又生出烦恼来。 凭良心讲,他当然更喜欢和只小他半岁的妹妹玩,他说什么妹妹都懂,哪里像笨头笨脑的弟弟,好多都不懂? “妹妹不哭,我把奕璁送走。”小王爷一边安慰委屈掉泪的妹妹,一边命人带走弟弟,这样他就能好好陪着妹妹玩了,结果奕璁哭得哇哇的,死活不愿走。 “奕玮哥哥,让奕璁弟弟跟着我们吧。”见奕璁哭得可怜,小王爷的小媳妇帮着奕璁求情。 小王爷只得答应,不过板着脸对弟弟说,不准再打人,否则就立刻送走。 奕璁眼泪汪汪地答应了。 过了几天,奕璁变成了他小媳妇的跟班,反而不怎么缠着他了。按理说他该为甩掉尾巴开心的,可非但没有开心,还闷闷不乐。 好在现下府里传来好消息,母妃又有喜了,父王笑着把他们俩兄弟抓来。 经历过的小王爷懂,忙指着自己的缺牙巴告诉父王他说不准了,这次得让弟弟说。 嗯,让弟弟尝试下被父王凶的感觉也好。 果然父王一把捞起奕璁放在腿上问:“奕璁,告诉父王,母妃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 这次父王把妹妹说在前面,希望儿子能说得顺他的心意。 小王爷也紧张地看着奕璁,奕璁在大家的注视下,嘻嘻笑着吐出了两个字:“妹妹。” 然后父王高兴得搂着弟弟转圈圈,弟弟咯咯咯笑,小王爷挠挠头,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去找母妃求安慰去了。 第1117章 番外三 所得皆所期 来到此间已经有些年头了,云霞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生活得很幸福,有疼她如命的爹娘,有视她为亲生女儿一般的苇杭母后、萧先生和萧夫人,有呵护她的师兄师姐们,有崇拜她的弟弟们,有合得来的好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有爱她的夫君苇杭,更有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两儿一女。 所以云霞觉得自己是个人生赢家,这话她说得可是底气十足的,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她的丈夫对她好得没话说,而三个孩子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而她的事业风生水起,生活称心如意,总之,她的人生很圆满。 王府里的大小事务她打理得很顺,合心合意;京城里的各项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给她带来了巨额财富。 表哥表弟们逐渐成了她的得力助手,现在在京城的生意中顶了大梁;云霞把京城的生意版图不断扩大,连锁店开遍东原,就连西戎和北凉都有分号。 要说定西王府是东原首富也不为过。 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云霞和苇杭在定西王府所管辖的区域大力办学、办诊所、修驿道、扶贫济困,让封地的百姓们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就说边城吧,大人们有事做,孩子们不论男女,都有学上。 兵营里的将士们亦是心无旁骛的练兵,他们特别刻苦认真,练出一身过硬的本领,随时效力朝廷。 之所以将士们能专心专意练兵,军饷充足是其中一个原因,在军营当兵受人尊重也是一个原因。 以前他们跟着虎威将军练兵,后来定西王接替了虎威将军,亲自操练他们,现如今边城军已经成为一个金字招牌,他们出马,必然战之能胜。 不过,西戎和北凉对东原称臣岁贡,一直乖顺无比,边城军想打敌人,却是没有与外敌作战的机会。 好在王爷会安排他们进行军事演练,这军事演练十分逼真,各种战略战术融会贯通,他们也会得到不亚于实战的锻炼。 除练兵外,边城军还成立了专门的兵器制造部,负责研究各种新式兵器,王妃的表弟是兵器制造部的最高长官,在他的带领下,各种精妙的新兵器不断被研制出来,成了东原将士们手中的御敌宝物。 兵器制造部的将士们听说王妃还经常指导他们的长官,他们对王妃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更让人佩服的是,王妃还专门成立了娘子军团,从那些立志当兵的姑娘中挑选身体条件好的加入,专门有女将教导,别说,这些娘子军经过培养,还真是像模像样,可以胜任上阵杀敌、救治伤员等军事任务。 有时,王妃还会到娘子军团中去,亲自指导娘子军们练兵,练兵之余,还会和她们一道谈天说地,好不惬意。因此,年年娘子军团招新都爆满,边城和周边地区的姑娘们都恨不得能通过娘子军的招考进入娘子军团呢。 甚至有些西戎姑娘也会到边城来参加招考。 因为七皇子佩琪继任西戎王,皇上原派了好几个可靠的辅佐大臣过来帮佩琪,后来定西王就封地,举家搬到了边城,离西戎最近,皇上就把辅佐佩琪的重担直接交给了苇杭。 皇上知道,交给苇杭皇兄,他便可以彻底放心了。 苇杭皇兄果然没让人失望,在苇杭皇兄的精心辅佐下,十岁的佩琪已经完全掌控了西戎的局势,西戎在正确的国策之下,经济发展迅速,国力也强盛了很多,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西戎人尝到了甜头,对东原皇上、定西王爷和大王都很感恩戴德,愈发坚定了与东原这边交好的决心。 自然西戎姑娘参加娘子军团,符合条件的也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成为娘子军中的一员,被家乡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羡慕。 总的说来,目前的边疆一派和平景象,边城军队的主要任务除了练兵,就是维持边城治安,然后继续大生产运动,为边城的繁荣富庶出力。 皇上登基时对天下人做出的承诺,与天下人一起努力打造东原盛世,正在慢慢兑现。 定西王府里,刚从京城参加了皇上为苇杭母后举办的盛大寿宴庆典回来的一家人,用完接风宴,洗漱停当,各自回房歇了。 温暖的房间里,云霞窝在苇杭的怀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娘子辛苦了,赶明儿我得好好教训下奕瑶,这丫头太能折腾了。”苇杭带着讨好的语气对云霞说。 云霞撇撇嘴:“算了吧,你舍得教训么?我看奕瑶都是被你惯坏的。” 苇杭嘿嘿笑,不敢反驳。 每次回京城,皇上和皇后招待都甚是周到,皇上真是个有心人,对他母后,对他爹娘,对他岳父岳母,对云霞这个皇嫂,都好得没话说,云霞自然也是感激认同的,唯一让云霞有微词的是,皇上和皇后对奕瑶无条件的宠溺。 没办法,他的宝贝闺女太可爱了,得了皇叔和皇婶的青睐,两人把奕瑶当做掌上明珠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奕瑶那几乎是百依百顺,恐怕奕瑶提出要天上的月亮,他们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的。 这不,他们启程回边城之前,奕瑶看中了皇宫中的一匹小御马,非要牵回边城来。 皇上二话不说就把那匹小御马赐给了奕瑶,回边城的路上,奕瑶时不时就要骑这匹马,他和云霞轮流陪着奕瑶骑马,累得够呛。 所以云霞才有此嗔怪。 见苇杭不说话,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云霞嘴角偷偷上翘,拿手指戳了戳苇杭的胸口,发出灵魂拷问:“苇杭,你说咱们的两个儿子都那么听话懂事,很少折腾我们,女儿怎的就跟两个哥哥完全相反,调皮得不像话?简直像个小魔王,也不知随了谁?” 平日里两个哥哥被她指挥得团团转不说,现在连皇上皇后都对她言听计从,目前看来只有我一人能管住她,我怕再这样下去,她会连我都不怕了!” “随了我,都是我的错,云霞千万别跟自己置气,有气尽管朝我撒。”苇杭回答得非常快,这求生欲也是很强了。 云霞抬头斜了他一眼,苇杭忙又说:“我们奕瑶怎会不服你管呢?她最爱的还是你这个娘亲哪。再说她还小,骨子里也是个善良的小家伙,等大些懂事了就好了。” 云霞正想说话,砰,砰,砰,房门敲响,外面传出他们口中的“小魔王”的声音:“妈咪,麻麻,爹地,粑粑,奕瑶要进来和您们一起睡。” 只有奕瑶会对他们夫妻叫出这么多种称呼,苇杭刚听到她这般叫时,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会叫云霞妈咪、麻麻;叫他爹地、粑粑,结果云霞说这样叫好听,还笑着答应得脆生生的。 那好吧,苇杭也就接受了奕瑶的叫法,嗯,听了几年,现在他也觉得很好听。 云霞听到女儿的喊声,一颗心顿时掉入蜜罐中。 嘿嘿,当初自己一时兴起,教女儿这么喊自己和苇杭,女儿娇娇软软的声音喊出来,那真真儿比天籁还动听。 怎么听都听不够!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激动。 他们有志一同,立刻翻身起床,齐齐冲向房门口,唯恐落于下风。 不过终归是实力有点悬殊,苇杭动作稍快一步,抢先打开房门,一把抱住了门口站着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慢了半拍的云霞顿时怨念得朝苇杭翻了个白眼,好在奕瑶从粑粑肩头探出脸,找到麻麻,嘟起嘴给麻麻来了个飞吻,才宽慰了云霞这颗被柠檬泡酸的老母亲的心。 奕瑶是真的美人胚子,眼睛大而圆,晶亮如天上星;鼻梁高挺,小巧的鼻头可爱到爆;典型的樱桃小嘴,精致的五官长在白皙娇嫩的脸上,让人一见就舍不得移开视线。 躺在夫妻俩中间的小家伙,把爹地和妈咪的视线都牢牢地锁定在了自己身上,然后逗得他们一直笑,一直笑。 后来小家伙闭上眼慢慢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她不知道的是,爹地妈咪两人还不错眼的看了她好久呢。 某个刚才还说着小家伙坏话的人,早就把那一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满足地拥着女儿散发着奶香的小身子也进入了梦乡。 那晚,云霞做了一个美梦,她是笑着醒来的。 梦里,她从那个出车祸的山里被救出送到当地医院,省城里来指导的一个主任医生亲自主刀,把她从死亡线上救了出来。 那个主任医生救治她时,看到了她身上的胎记,便取了她的血样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了她就是主任医生丢失多年的女儿。 她的父亲得到消息火速从省城赶来,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 父亲现在是个大学教授,那年和母亲带着她一道回家探亲,结果痛失爱女。两人四处找寻她未果,伤心欲绝,加上深深自责,双双大病了一场。 后来,他们没有再要孩子,他们深信一定能找到她,这么多年也从没放弃过找她。 老天有眼,他们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她。 母亲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地对她说:“爸妈惟愿你,所得皆所期,所失皆无碍,一生顺遂,幸福平安!”父亲则坐在旁边慈祥地笑。 云霞醒来后,感觉梦中情景真实而感人,历历在目,她不禁久久回味。 母亲指腹的温度,轻柔的声音,身体的馨香,似乎都还残留在她的脸上,萦绕在她的耳边,充盈在她的鼻端。 还有父亲的笑容,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中。 “爸妈,云霞好好的,会一直好好的,您们也要好好的哦。”她在心中喃喃。 写在完本 敲完番外三的最后一个字,这本书就完本了,一时之间,感概万千,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心情很复杂,有完本后的轻松、有激动、也有不舍、甚至有淡淡的惆怅…… 从2017年6月3日开文,到2019年9月3日结文,整整两年零三个月,八百多天,除了母亲生病住院的几天外,如意每天都有更新,顺利写完了一本253万字的长篇小说,做到了靡不有初,亦做到了善始善终。 回想这两年的码字经历,一切都历历在目,有初写时的激情满满,也有中途的焦躁沮丧,特别是遇到上班忙、卡文、颈椎痛的时候,更是觉得码字码得很是煎熬,好在我把这些困难都克服并坚持下来了。 让我坚持下来的正是亲爱的朋友们,是大家的支持和鼓励给了我坚持的勇气,深深谢谢大家! 感谢每一位打赏、订阅、投票、写书评的读者朋友们,你们的每一次打赏、订阅、投票于我来说都是一份动力,这些动力加在一起,最后汇成了强大的力量,汇成了三月的春风,汇成了耀眼的光束……让我不再是孤独的码字人,让我知道我写的小说有人喜欢,让我有信心埋头创作圆满完本。 感谢我的作者朋友们,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相识相交,互相支持鼓励,交流切磋,一起拼字,一起笑,给枯燥的码字过程增添了不少乐趣,让写作多了更多的开心。 感谢我的编辑大大,遇到问题时常要麻烦大大,在这里给大大道一声辛苦了。 如意知道自己这本书尚有很多欠缺的地方,笔拙,水平也有限,但是如意也在这本书的写作中得到了锻炼提升,实则获益良多,我相信下一本书一定写得比这一本好。 有亲爱的你们与我一路同行,诗和远方的美景,指日可见! 最后如意想借用书中的一句话祝福朋友们:祝大家所得皆所期,如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