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味吃播与顶流花瓶》 海上漂来的男子 七月,泽村。海风比往年大上许多,整个村庄都仿佛笼罩在海风的腥咸中。 这是一个信息交通及其闭塞,村中大部分人都姓楚的家族村落,他们靠海吃海贫穷至极,苟延残喘延续到今日仅剩十几户人家。 下午三点,村落中除了小孩老人,有手有脚的男女都在海边捕鱼捞虾,唯独一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是特例。此时这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正坐在家里,对着一台破旧的电脑吃吃喝喝,看起来十分快哉。 “老铁,最后一个麻辣大章鱼了啊,吃完我就下播了啊!明天吃什么海鲜屏幕打给我!” “再放点辣椒面啊?行!没问题!” 长发红裙浓妆艳抹的年轻人纤细的手抓起还热乎的大章鱼扔进装满辣椒面的罐子中,直到将章鱼滚成亮红色,年轻人张嘴咬上章鱼圆滚滚的头,“滋——”黑色的墨汁顺着嘴角喷出来,与艳红的辣椒粉,嘴唇上的死亡芭比粉混合成了怪异的颜色。 年轻人吃得津津有味,对着镜头笑道:“刚才让我加辣椒面的那个老铁,不是说要给我刷小汽车么?又诓我?” “既然这样今天就到这了,喜欢的老铁给个关注,明天见。” 楚凡起身拔掉电源,随即拿过一旁的垃圾桶吐了起来。他吐了好长时间,胃里的酸水都要呕出来了,胃才舒服了点。他喘着粗气扔掉了热死人的假发,汗水早已花了妆。 “嗡——”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楚凡看了眼号码,随意抹了两下嘴,接起电话,“大外甥,什么事啊?是不是你妈又……” “哎!不是不是!小舅,有新鲜事了!捡到仙女!不!不!是捡到天仙了!” 楚凡一头雾水,“说明白点。” “哎呀,就是今天我和三丫在海边抓螃蟹,然后你猜怎么着,我们在沙滩上发现一个男人,长得可可可好看了!比小舅你还好看!比天仙还好看!现在三丫把人弄家去了,说是老天爷赏给她的,要强占了他!你快来看看!” 楚凡不假思索的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楚凡来到三丫家,一踏进门就看到小屋里站了不少人,乱嗡嗡的,一个个的眼睛都钉在了床上。 这时一个极其好听的男声响起,“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 这声音磁性悦耳,与这间屋子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你是老天爷送我的男人呀,乖乖,不要怕。”三丫话音刚落,周围人哄笑一片。 “滚开,别碰我,你在说什么胡话。” 楚凡故意轻咳一声,很快床边围着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三丫胖墩墩的身躯带着满面笑容向楚凡跑来,两手抓住楚凡手臂将他拉到床边,伸手往床上一指,“二叔,快看我捡到的男人!” 楚凡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床上一看,原本嘴角挂着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身体也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人。楚凡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这人只是躺在床上,眼睛冷冰冰的,他也能从里面瞧出星河来。 不仅是眼睛,还有眉毛、鼻子、嘴吧,也都生得极好,皮肤又白,连手指都漂亮精美的让人移不开眼。想必从小养尊处优,连重活都没做过。 楚凡喉结动了一下,心脏跳得厉害。 真比神仙还美。 “喂!”程扬被眼前这个穿着裙子化着怪异的妆容,不男不女的人盯得心里发毛,他皱着眉头不去看对方不忍直视的脸,说道:“你们要多少钱,我可以给。” 楚凡回过神,目光移开看向三丫,说道:“这人我要带走。” 三丫从小脑子不大好使,村里人都让着她,连楚凡也是,这是楚凡第一次不让她,她顿时哭闹起来,“为什么二叔要带走他!和我同龄的燕子三春都有男人了,就我没有!” 楚凡伸手揽住三丫肩膀,耐心哄着:“丫丫,听叔说,你觉得这人是打哪来的?” 三丫抽抽噎噎的说道:“天上。” “这就是了,他啊是下凡考察的神仙,还要回去禀报玉帝呢,我们要是强行把人留下,玉帝发怒,三丫可就再也吃不到大螃蟹了。” 三丫通红的眼睛盯着楚凡,哭声也渐渐小了,“真的么?” 楚凡摸了摸三丫的头,“是啊,这样,叔下次去县里带上丫丫,丫想买什么叔给买什么?不哭了好不好?” 三丫这才停止哭泣,恋恋不舍的去抓床上神仙的手,神仙的手又白又漂亮,她还没摸过什么感觉呢。 程扬厌烦的将伸过来的胖手打开,“别碰我!” 三丫一愣,揉着被打红的手又要犯病,楚凡摸了下三丫的头,对床上的人说:“跟我走。” 程扬一动不动,眼里充满警惕。 楚凡又说:“不和我走,你就留下来做她男人吧。” 程扬这才动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腿,声音冷冷的,“我走不了。” 楚凡去看他的腿,才发现对方小腿处的布料被血染红了一片。楚凡二话不说,半蹲下身体,“上来,我背你。” 一直看热闹的楚河及时出来拍马屁,“小舅,别累着你,我来背吧。” “用不着。”楚凡身体往后倾,抓住对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用力将人拉到背上,缓慢地向外走去。 楚凡一米七几的个头,却背个一米八几的大活人,走起来多少有些吃力。楚河怕楚凡累坏了,紧忙跟着,时不时瞅一眼楚凡背上的仙男,不解的问:“小舅,你怎么想的啊?为什么不让他留在三丫那啊?三丫还喜欢他,不挺好的?” 还没等楚凡瞪他,程扬就先瞪了一眼这个晒得像块黑炭的男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有病吧?” “哎,你骂啥人啊,要不是我和三丫救了你,你早死了。” 程扬小时候被家里人捧着,长大了被粉丝捧着,哪受过这种侮辱,当下握紧拳头锤了一下背着他的楚凡,“我他妈宁可死了!” 楚凡被锤得咳了一声,倒也不生气,“年纪轻轻死了多可惜。” 这一拳力道不轻,程扬没想到对方还能和颜悦色,随即愣了一下,火气也消了不少。心想这不男不女既然能把他带出来,说不定也能帮他离开这里。他语气平和了一些,“我叫程扬。” 楚凡哦了一声,“我叫楚凡。” “我是说,我叫程扬。” “嗯,我叫楚凡。” 程扬:“……你……你不认识我?” 楚凡有点累了,喘着粗气把程扬放在土路旁的砖头堆上,疑惑道:“那你认识我?” 程扬不放弃,“你们真不认识我?” 楚凡和楚河面面相觑,“我们应该认识你么?” 程扬一时语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到底被水冲到个什么鬼地方啊? 楚凡没太把程扬说的话当回事,眼睛盯着程扬左耳闪耀的钻石耳钉,心里想着程扬这个名字真好听。 程扬宽慰自己要乐观不能慌,耐心的向他们解释说:“我是个明星,很有钱的,你们救我一命我不会忘记,如果你们帮我联系到我经纪人,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楚凡目光移向程扬受伤的腿,没说话。 楚河听着小仙男的话陷入沉思,几秒后看向楚凡,“小舅,啥是明星啥是经纪人?” 程扬:“……” 楚凡这时候已经蹲了下来,撩开了程扬的裤腿,他看着程扬小腿上向外翻出红肉的刮痕,眉头一皱再次把程扬背起来,“你的伤要赶快处理。” 随后打发走楚河,加快脚步将程扬背回家中。 楚凡把人背到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药。程扬坐在床上看着足以称为家徒四壁的房子,想着如果楚凡帮他和外界取得联系,他愿意给楚凡换个好点的房子。 楚凡拿到药,在程扬面前蹲下,将药粉撒在应该是被礁石划开的皮肉裂痕里。程扬忍着疼,拧着眉头问:“你们这没医院么?这粉末是什么啊?能有用么?” 楚凡笑了下,这个笑在这张花花绿绿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没事,村里人摔破皮都用这个药。” “……不是,摔破皮和我这个伤能是一个程度么?” “信我的,没问题。”楚凡拿出纱布,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程扬回想了一下,眼神就有点阴郁,“在鱼岛参加野外生存综艺,那天我挑战海上热气球,热气球飞一半出故障了,我就掉到海里了。再睁开眼睛就在这了。” “为什么要参加这种节目,又苦又危险啊。” 程扬目光沉了沉,要不是因为上个月他再次被网友评选为光有好脸蛋没有真本事的花瓶流量艺人,经纪人才不会逼着他接下这档他根本不想去的洗白综艺。到时候拿了倒数第一,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避开楚凡的问题,反问:“对了,今天几号了?” 楚凡低眉顺目细心的为程扬包扎,“5号了,我这是泽村,鱼岛是哪?我不知道。” 程扬没听过泽村,“7月5号么?” “对。” 程扬呆滞了片刻,他竟然在海里飘了三天。 楚凡正在做包扎的最后一步,给纱布系蝴蝶结。他的想法很简单,漂亮的人就该配漂亮的蝴蝶结。等他系完,也没急着起身,而是抬头仰视着上方干干净净漂亮的脸蛋,仿佛仰望着他的神。 程扬低下头,认真看着楚凡,“我说真的,送我离开这,我留在这里没什么用。” 楚凡点了下头,又把目光向下。 程扬浑身湿透,夏季单薄的裤子紧紧贴着肌肤。 楚凡先是摸了摸鼻子,随即大方的笑了下,“你这玩意真大。” —————————————— 注:本文后期改动过剧情细节,其他非晋江的网站皆是剧情残缺的不全文章,十分影响观感,欢迎小伙伴来晋江支持正版,你将收获一只可爱的作者。 小仙男 程扬脸色一变,立刻并拢双腿,抄起身后的枕头甩向楚凡,怒道:“死变态,你狗眼往哪看呢?” 楚凡及时站起躲开了甩向他的枕头,他笑了笑,再次往程扬腿间瞄去,见看不到了,略微有些失望。 程扬眼底阴鸷,由于气愤面颊染上两团红晕,同时失血过多苍白的嘴唇也浮现出了几分诱人的血色。 这小模样勾得楚凡心里痒痒,想舔一口。 “开个玩笑嘛,怎么还害羞了?”楚凡笑嘻嘻的,“你多大了?” 程扬冷着脸不答。 楚凡眼睛又一次瞄上程扬左耳上闪闪发亮的耳钉,程扬的一切让他觉得无比新鲜,他将手伸了过去,“你这耳钉真好看,是钻石的么?我还是第一次见钻石呢。” “别碰。”程扬打开他的手,眼神凶狠,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咬他。 楚凡耸耸肩,讪讪的收回手,扭开头走到电脑前坐下,“问你年纪也不说,不说算了,我自己查。” 程扬这才注意到那台破到不知道能不能叫做电脑的东西,他深吸口气压住怒火,开口道:“19。你这电脑能不能借我用下?”现在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陌生人不会帮他和外界取得联系,他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19啊,”楚凡转过来晃了晃手指,“我大你7岁,叫我楚哥凡哥都行,你衣服湿了也该换换了,我家没有你合身的,你在这等会,我去楚河那借一套。” 楚凡一走,程扬也顾不上腿伤了,单腿蹦到电脑桌前,却惊喜的发现了楚凡临走时忘记揣走的手机。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机打给经纪人,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程扬焦灼地等待接通,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他非常不适,连空气味道都令他窒息。 几声嘟嘟响后,“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程扬不信,又打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结果。他原本苍白的脸,这时变得更白了。 楚凡借衣服回来,就看到程扬攥着他的手机杵在电脑桌前一动不动,他把衣服扔到一边,扶着备受打击的程扬坐在椅子上。接着打开电脑,输入开机密码,“打不通的,我们这里去年海岸线又扩延了,把信号缆淹了,和外界联系不上,只能村里用用,我这台电脑勉勉强强还能上网,你试试行不行。” 程扬看着屏幕上屈指可数的应用软件,除去主机自带的基础功能,就只有慢手直播和影片大全这两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应用。 “你没有绿信么?” 楚凡想了下说:“就是那个交友软件是吧?知道,但是没装,我没什么人可以聊天啊。” 程扬深吸口气,打开软件商店下载绿信,可下了好几次都无法安装,他的忍耐力已经濒临极限,鼠标被他摔在桌上,“为什么安装失败?” 楚凡心疼坏了,赶紧检查鼠标有没有破损,“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安装失败我也没办法,这电脑太破了,买的时候就是好几手的,应该是哪里出问题了所以安装不了才便宜啊。” 程扬的怒气值已经要决堤,楚凡开口道:“你那个绿信有没有网页版?” 程扬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搜索绿信网页版,然后网页版提醒他——“请手机扫二维码登陆。” 要不是程扬年轻力壮,他真有可能被气死,他要是有手机还登他妈什么网页版?!草! 楚凡一看程扬又要摔鼠标,先一步抢来了鼠标护在怀里,指了指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我这个手机能扫么?” 程扬看了一眼那个按键都磨掉漆的老年机,陷入了沉默。 楚凡劝他赶紧换上干衣服,他也不理人,就一动不动的坐着。 很久后,程扬动了一下,漂亮的眼睛转向楚凡,“你电脑哪里买的?” “县城。” “那有车站么?” 楚凡正在对着镜子卸妆,彩妆在他脸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有,不过去县城很困难,因为要出海坐船,那个船只有每年一月才来。” 程扬就又沉默了,他笔挺的坐着,眼睛望着窗外蔚蓝的海岸,宛如一具精美的石像。 晚八点,夜空中点点星光落入大海,这是一天里海洋与天空距离最近的时刻。小小的渔村没有城市的喧嚣明亮,沿海的灯塔向四周散发着昏黄柔圆的光晕,并不耀眼,却是指引晚归渔民找到回家路的明灯。 距离灯塔最近的一户院落亮起了白炽灯,楚凡在院子中间支起了一口大锅。 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村民走进了这不大的院子,他们径直奔向窗边,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小村子人少,消息传播快,下午三丫捡到小仙男的事彻底在村里传开了,去赶海还没见过程扬的村民为一睹小仙男惊世容貌,拎着鱼虾就跑来了。 程扬依旧坐在电脑桌边,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回过神时发现窗边围满了黑压压的人,大晚上的,冷不丁一看还吓他一跳。这些人是陌生的,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看。那惊奇喜悦的神情和他儿时第一次去动物园看孔雀一模一样。而如今他却变成了那只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孔雀。 这一切让程扬愤怒、惊恐又作呕。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眼神如刀子剐在他们身上。胆小的村民嘀咕着神仙生气好看归好看可也太凶了,摇摇头走了,但很快又会挤进来下一个。 程扬瞪累了,狠狠摔了一下鼠标,吼道:“楚凡——” “哎——”门外的楚凡立刻应了一声,心疼道:“别摔鼠标!” 楚凡打开锅盖,朝围在窗边的村民叫道:“行了行了,别看了,这可不是白看的,把今天捞到最好的给我!” 一个十七八岁大男孩抓紧了手中渔网,不满叫道:“六叔你这也太黑了吧?我们不就看看?人也不能掉块肉。” “小五你还学会顶嘴了?别废话,赶紧的!” 小五不情愿的磨蹭到楚凡面前打开渔网,楚凡抓起里面最大的一只龙虾扔到锅里,把人往门口一推,“赶紧滚蛋!” 打发走一个,楚凡又继续吼:“看够了没,把好东西留下,人走。” 年纪小的不敢违抗,交了货,还会恭恭敬敬的叫楚凡一声,有叫楚凡二伯的,有叫四叔的,有叫小舅舅的。年纪大的,也有叫楚凡叔伯的,可也有理都不理扭头就走的。 等小院子彻底清净下来,楚凡也收了满满一锅蹦乱跳的海鲜。楚凡挑出一些扔水桶里养着,剩下的点火煮上。他看着锅里又觉得差了点什么,扭头往外走,等他从楚河家抢来海鲜酱一脚刚踏入自家院门,就听到了程扬的骂声:“他妈哪来的疯婆子?别碰我!” 楚凡眉头一皱,放下海鲜酱就往屋里跑,刚一进门就看见程扬摔了鼠标。鼠标被摔掉了一块儿塑料壳,楚凡心脏疼了一下,却也顾不上捡起,拉开堵在程扬面前虎背熊腰的女人,说道:“云姨,怎么了这是?他惹到你了?” 程扬一时间没认出卸妆后换回男装的楚凡,心想这村里终于有个长相能看的人了。 被楚凡叫云姨的女人是三丫的母亲楚三云,女人黑黑壮壮,是长年出海打鱼锻炼出的体型。楚三云剜了楚凡一眼,指着程扬道:“当然是把我女婿请回去。” 楚凡愣了下,笑道:“云姨你是不是打鱼太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 楚三云冷哼一声,“我说什么你不清楚?这男人既然是我家三丫捡的,那就是我家三丫的,我要带走有什么错?” 楚凡温和的眼冷了几分,“何必要分的这么清,要真按这个算法,人是楚河和三丫一起发现的,撕开一人一半么?” 楚三云被楚凡话上这么一堵,火气更大了,“楚凡!你太不像话!别仗着自己辈分大就欺负小辈!”她伸手去抓程扬,却被楚凡先一步用身体挡住。 程扬诧异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容貌清秀标致又伶牙俐齿的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这人是今天下午那个穿着刺眼红裙眼线涂在卧蚕上妆化得像鬼一样,和自己好声好气说话的楚凡。 楚三云骂道:“三丫傻我可不傻,趁我赶海了,你就欺负三丫把人诓骗到你这,你看看你还有个做长辈的样子么!” 楚凡冷笑,“说什么诓骗,人是三丫让的,下午在三丫那邻里乡亲的都听到了,要不叫窗外大伙出来做个证?” 早就闻声赶来躲在窗外偷听的左邻右舍吓得纷纷缩回了头。 楚凡虽然模样白净,人也单薄,但真不是好欺负的主,真拉下脸子,连村长都要让三分。 楚三云年纪大了,黄土都要埋到腰的人了,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说不定能吵过楚凡,可她现在这样,只有被气得气喘吁吁撒泼的份,“少给我来这套。你这个小白眼狼啊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倒恩将仇报和三丫抢人。和你那个死了的爸一样没良心!今天人我就要带走!” 楚凡眼睛冷冰冰的扫过楚三云,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纸页泛黄年头颇久的本子,声音不大,却让楚三云心里发颤,“不用让着我,既然你非要算这么清,不如好好算算,算清楚了,人你就带走。” 楚三云看到账本的刹那气焰就已经弱了一半,再听到楚凡的话,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慌张,“有什么可算的,一码归一码。” 楚凡嗤笑一声,拿着本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楚三云,“不是你要算的么?” 楚三云额头开始冒出细汗,气焰又弱了几分,“三丫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我也是为了她着想,你把人抢了去总得给我们娘俩一个说法吧!” “说法?”楚凡看着手里厚厚的本子,笑了一下。 楚三云咬了下唇,知道自己是要不来人了。以往无论闹得多大,楚凡都没有拿出本子的时候。其实她原本没想要人的,只是想借这个由头闹一闹要点钱。但见到真人后,她就改了主意,恨楚凡不为三丫着想,平日里三丫长三丫短满口应着会帮三丫找个好人家,可三丫真捡到了这么个宝贝男人,他却给骗走了。他留着有什么用?不还是欺负三丫是个傻子么! 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头发白了一半的女人手柱在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汗珠一颗颗从面颊滚落。 楚凡收起本子,拿出钱包,恢复了以往温和的声音:“我给你说法,要多少。” 楚三云捂着胸口,咬了咬牙,伸出三根手指。随即不甘的看了程扬一眼,又伸出两根手指。 楚凡抽出五张红票子,楚三云黑着脸抢过来,哼了一声,“算了,我家三丫那么好的姑娘才不稀罕这个小瘸子!” 随着楚三云的离开,躲在窗外偷看热闹的村民也就散了。 楚凡转头去看程扬,“你没被她吓到吧?她就这样的,一缺钱就找各种理由闹。” 程扬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底一片苍凉。 闹了这么一出,他就值500块钱? ※※※※※※※※※※※※※※※※※※※※ 关于为什么不能打电话,却能上网。 1.电话可以打,但只能村内通话,与外界无法连通。 2.岛上可以用网络与外界联系,但也不稳定,这属于文内的一个剧情需要的设定。 最后大家不要用正常世界的眼光看小渔岛,文里世界一切架空,而这个岛属于这个架空世界的未解之谜,有点类似于百慕大三角。 第一个夜晚 小院这次总算安静了。 夏日炎炎,即便是夜晚,呼进肺里的空气也是湿热的。 楚凡家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破旧的台式电扇,扇叶一转动就会发出扰人心绪的嗡嗡声。 此时这台电扇正对着程扬散发凉意。 楚凡擦掉额头的汗,看着又一次陷入沉默的程扬,风扇的凉风将他的头发吹出各种形状,长长的睫毛时而颤动一下,也让楚凡的心尖跟着颤了一下。 程扬清清爽爽,丝毫不受夜晚炎热的影响,楚凡目光移向程扬放在椅背上白细的手腕,呆滞的盯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了上去。入手的肌肤带着几分凉意,这让浑身燥热的楚凡一时清凉了不少。 程扬感到手腕上传来令他不适的热度,回过神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汗津津的手,立刻挣脱掉,冷冷的说:“别碰我。” 楚凡也不恼,“我扶你去吃饭,你应该很久没吃过饭了吧?不饿么?” “不饿。” “还是吃点吧?你受伤了身体需要营养。” “我说了不饿,你是不是聋!” 楚凡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程扬愤怒吼他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嗯,那你还在这里坐着么?你坐很久了,累不累?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程扬别开头看向窗外,平静的说:“不用了,让我自己待会儿。” 楚凡想说你已经一个人待很久了,但看到程扬显然不想与人说话的倦怠神情,汗湿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转身出去了。 门外楚凡打开锅盖,看着里面香气四溢的龙虾鲍鱼海参,心想可惜了,他特意挑了最好的。 楚凡再回到屋里时,程扬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左耳上已经没有了钻石耳钉。 想必一定是很宝贝的东西,所以才被收了起来。楚凡有些怅然,本来还想再多瞧瞧的。 他轻叹口气,又凑近一些,仔细端详着这张把他迷的神魂颠倒的面孔,今天他在这张面孔上见到了太多疏离愤怒抗拒。此时这样温和柔顺的睡容他还是第一次见,却依旧惊艳的摄人心魄。 楚凡把程扬扶到床上,他不怪程扬对他的态度,反而佩服程扬的心理承受能力,换做别人来到这样一个陌生贫穷又闭塞的环境,未必能比程扬做的好。程扬已经足够冷静克制了,何况程扬才十九岁,村里和程扬同龄的孩子这时候还在沙滩玩沙子呢。 楚凡刚把薄毯盖在程扬身上,程扬就醒了,他先是迷茫的看了一会儿四周的环境,直到看清了楚凡,眼中立刻警惕起来。 楚凡说:“你不是困了么?睡吧。” 程扬踢开薄毯坐起来,身上潮乎乎的衣服让他很难受。 “我要洗澡。” 楚凡愣了一下,“这么晚了,浴室在外面,里面没有灯。”他看到程扬的衣服皱巴巴的,摸了一下还湿着,“再说你腿上有伤,你把干衣服换上,先将就一晚吧。” 程扬沉声道:“我要洗澡。” 楚凡看了他一会儿,知道现在的孩子脾气拗的很,叹了口气,“好吧,我背你过去。” “不用。”程扬推开楚凡伸过来的手,“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啊,你都不知道浴室在哪。”楚凡也不管程扬是不是会发火,快速抓起程扬的手臂挂到脖颈上,另一只手搂紧程扬的腰,把人往床下带,“小孩子别这么任性,真想腿废了不成?” 程扬睨着楚凡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楚凡扶着程扬走出去,他们村子根本没有条件在屋里装浴室,都是在院子里用热水袋和石棉瓦简易搭的。楚凡家还算好的,年前在县城淘来一个二手浴缸,至少可以躺着洗澡,不像别人家只有站着冲水的份。 简易浴室里黑漆漆的,没有灯,楚凡小心翼翼扶着程扬坐在浴缸边缘,“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拿个手电筒。” “不用了,就这样吧,你出去。” 楚凡没走,“你腿坏了,一个人不方便,花洒那么高你躺在浴缸里就够不到了。” 楚凡自说自话,把日晒一天的热水放入浴缸中。 伴着哗哗的流水声,楚凡听到程扬说:“你最好不要对我抱有什么幻想,我不是同性恋。” 楚凡放水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哦”了一声。 浴室一片漆黑,程扬缓慢地脱下了衣服。楚凡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衣服的摩挲声以及水花溅出的声音。 楚凡不忘唠叨:“你把小腿放在浴缸外,别沾到水。” 他没有得到程扬的回应,于是不放心的摸向浴缸边缘,直到摸到程扬垂在浴缸外的小腿,才满意的收回手,“我去给你拿衣服和浴巾。” 楚凡走后,程扬瘫软在浴缸里,手指不经意刮蹭过浴缸边缘却沾了一手泥。他眉头紧皱,快速洗净泥土,随后双手缓缓罩在了脸上。 他快要疯了。 楚凡取衣服和浴巾的路上,非常不爽自己怎么就为了省钱没在浴室里装灯呢,什么都没看见,也太亏了! 等他取完回到浴室,“衣服什么的我挂在这了,你伸手往上摸,有个绳子的。” 程扬嗯了一声,随即开口道:“有烟么?” 楚凡不怎么抽烟,但口袋里是会随时备着的,他迟疑的拿出烟盒,“你会抽?小孩子还是不要抽烟。”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比我妈都叨叨。” 楚凡拿他没办法,摸着黑把手探了过去,黑灯瞎火的,想摸程扬的手没摸到,反而摸到了温热光滑一块一块的,手感紧致的肌肤。 程扬:“……你他妈摸哪呢?” 楚凡惊喜的抽回手,想不到程扬身材这么有料,他摸到了好几块腹肌! “你经常健身啊?” “烟呢?” 楚凡这次给对了,程扬叼着烟背对着楚凡点燃,打火机的亮光只亮起了一瞬,楚凡瞪大了眼睛,却也只在这一瞬隐约看到程扬的身体轮廓。那是成年人结实精壮的轮廓,长手长腿,他买的这个小浴缸不能完全装下程扬。 程扬把打火机扔给楚凡,深吸了一口烟,火星亮起的一瞬,照亮了程扬的眼。 这双眼漂亮深邃,但楚凡发现他不能从里面看到闪亮亮的星辰了。 “咳咳咳,”程扬猛咳了起来,“草!你这什么烟啊?怎么这么难抽,太劣质了吧!”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抽的。” “好抽?”程扬又吸了一口,继而咳嗽一声,“你这烟多少钱一盒?” “两块五。” 程扬:“……你总抽这个?” 楚凡被勾的也想抽一口了,他也摸出一根,“不经常。” 程扬吐出烟来,“你们村要是有人得肺癌死了,那就是抽这烟抽死的。” “……”楚凡默默把刚叼在嘴上的烟放了回去。 “呸,真的难抽。”程扬一边骂着,一边吞云吐雾。 “你要不别抽了,万一抽出病来,我们这地方可没医院。” 程扬不理,火光一下一下的亮起,烟雾缭绕下程扬的面孔模糊不清。楚凡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人距离自己非常遥远。 只要楚凡不说话,程扬几乎不会主动和楚凡说话,小小的浴室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片刻后楚凡开口:“你先把腿伤养好,在我这留半年,半年后我送你走。” 程扬吸掉最后一口烟,娴熟的撵灭烟头,“为什么是半年?” 楚凡将浴巾罩在程扬头上,“你忘了?我说过的,每年一月份才会有一艘大船经过这里去县城,你就在我这安心住几个月吧,几个月很快的。” 程扬还要再问,楚凡转身,“我先出去了,你洗完叫我。” 这天晚上,程扬躺在比地板还硬的床上,睡在完全陌生的环境,怎么也睡不着。他只要一闭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下午村民看他如同看待观赏动物的眼神。以及那个把自己当做一件物品抢来抢去的女人,这是与他三观完全不同的差异。 这种差异是可怕的,如果楚凡说的半年后送走他是在骗他,那他大概会被迫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只要一想到这些,程扬就冒了一头冷汗。 但很快更让他冒冷汗的事情发生了,早已经熟睡的楚凡蹭到了他的怀里。楚凡的身体很热,像个小火炉,还不停说着梦话,“好凉快……” 程扬知道自己的体温要比常人低上很多,但楚凡怎么可以这么热? 程扬烦得不得了,推开一次,楚凡就再钻一次,最后程扬也累了,推不动了,任由楚凡在怀里打滚。 夜,深了。连大海也睡了。 泽村,这个距离海洋最近的小村庄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但对于生活在泽村的村民来说,夜晚是短暂的,他们每天早起出海夜晚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情。 村里唯一能够睡到自然醒的,只有楚凡。因为楚凡的生活足够简单,起床,吃饭,直播,睡觉。 上午十点,楚凡睡醒了。 程扬昨天身心俱疲,到现在还在睡着。 楚凡先是看了好一会儿程扬的俊模样,随即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的海鲜粥。这是昨晚楚凡怕程扬饿特意给他做的,显然程扬并没有吃。 楚凡叹口气,他是真的拿程扬一点办法也没有。 洗漱过后,楚凡到海滩上转悠了一圈,离老远就看到了楚河,不知道楚河在干什么,蹲在一块礁石后偷偷摸摸的。 楚凡悄悄过去,说道:“玩什么呢?交出来。” 楚河哆嗦了一下,见是楚凡,笑嘻嘻的说:“小舅,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早上在海里捡的。”说着把一个包着塑料膜的四方块递给楚凡。 只一眼,楚凡就手快的抢了过去,楚河不认识那是什么,可他认识,这是一部智能手机。 手机包裹着防水塑料膜,并没有进水,很可能是程扬的。 楚凡仔细收好手机,踢了一脚每天只会在沙滩上偷懒的楚河,转身离开了。 回去路上楚凡确认了手机是程扬的,因为手机壁纸是程扬本人照片。楚凡纠结了,他不知道要拿手机怎么办,连做饭时都是心不在焉的。 最后他拆了防水塑料膜,将手机扔进了装着海鲜的水桶里。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刚想把手机捞出来,接着响起“咣——”的一声,水桶被人踢倒了,龙虾跑的到处都是。 程扬瘸着腿捞出手机,一拳打在楚凡身上,咬牙切齿骂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 【再三强调!!!不要带入现实!!!纸片人不要带入现实!!! 岛上设定是一个闭塞了几千年,民智未开的地方,村民想法简单直接。有好人,也有坏人。 楚凡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一月会有大船可以离开。楚凡到底会不会让程走,包括他做的一些事情,后面都会写出来,不要看到这里就妄下定论。 这本完全属于自割腿肉,建议口味广的读者入。文三观≠作者三观。 最后:文中的人物都是不完美的纸片人,是纸片人,不要带入现实。谢谢大家。】 第一顿饭 楚凡无辜地耸了一下肩,“没干什么。” 程扬没空和楚凡算账,用力甩出手机里的水,抓起衣角擦干净手机紧张地按向开机键。几秒钟后,黑漆漆的屏幕亮了。 屏幕亮起的刹那,楚凡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他揉了揉被打痛的肩膀,委屈的说道:“这不没事,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程扬没理楚凡,所有注意力都落在手机上,然而下一秒手机就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 “有充电器么!”程扬抓住了楚凡手臂。 这是程扬第一次主动与楚凡肢体接触。 楚凡目光从对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移向对方的眼睛,他在这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映出的自己。 这一瞬,他很想永远占据这双眼睛,更想永远占有这个人。 楚凡静默了片刻,开口:“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你这个手机能用的充电器。” 程扬眼里短暂亮起希冀的微光又逐渐暗淡下去,双手从楚凡手臂滑落,沉默着收起了手机。 楚凡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了。他知道自己不该窃喜,因为这里的一切对才十九岁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程扬来说太残酷了。他心疼程扬,但他不能帮他。 “你腿流血了。”楚凡蹲下来看着程扬小腿的伤口渗出了血,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龙虾挂在纱布上。他摘下小龙虾拿给程扬看,笑道:“看看,让你用受伤的腿踢水桶,连小龙虾都夹上你了。” 程扬看都没看一眼,侧过身躲开楚凡,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 楚凡望着程扬抗拒的背影,再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 程扬回去后就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楚凡惦记着程扬腿伤,过去叫他上药,可无论他怎么叫程扬都不回应。一开始楚凡只当他在生闷气耍脾气,后来察觉出不对,掀开被子才发现程扬睡着了。 程扬睡得很沉,看起来疲倦至极。 楚凡摸了摸他的脸,找出药箱给他换药。 这天下午楚凡没在屋里直播。 他叫来楚河帮他把电脑搬到门外,还再三叮嘱楚河不要弄出声响。台式电脑挪动起来非常困难,要先把显示器搬走,显示器方方正正有小型电视机那么大,楚河搬得时候不小心弄出了声音,就被楚凡踢了一脚。 楚河哀怨的看着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睡觉的小仙男,心说都怪你个懒鬼我才挨了小舅一脚。 二人把电脑、电脑桌、机箱全部搬到院内后,楚凡擦掉头上的汗,找到凉快的地方开始化妆。 楚河也要歇着,楚凡却摆摆手,指使道:“大外甥,你再给小舅搭个遮光亭呗,以后小舅就在外面直播了。” 楚河:“……” 楚河从小被楚凡使唤,不满归不满,可还是老实的搭起了亭子。楚河手脚利索,木工电工都会,不一会儿就搭好了。 他擦擦汗坐到楚凡身边歇着,拿过冰水倒在杯里,随即问出自己的疑惑,“小舅,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把小仙男留在你这里要干什么啊?还忍着三丫妈闹了那么一通。” 楚凡停顿下来喝口水,又道:“还有你为什么要这么让着他,他凶你你都没反应,还怕打扰他睡觉在外面开直播,我真是不懂了。” 楚凡拧出那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十块钱一只的死亡芭比粉口红,由于天气过于炎热,口红膏体都变得黏糊糊,涂在嘴上像糊了一层墙腻子,故作高深,“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楚河最讨厌这种遥远莫测的话,什么以后不以后的,谁知道以后是多久。 “小舅,我看你是敷衍我。” “别废话,歇够了就再去把浴室装个灯。” 楚河:“……” 程扬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头坐起来,也许是昨晚洗澡着凉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 屋子里静悄悄的,楚凡不在。程扬穿上鞋往外走,忽然注意到腿上换了新纱布。 程扬推开房门,入眼是不远处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洋,海鸥在水面盘旋,白云一朵一朵重叠向更高处延展。 从海岸吹来的风掀起程扬额前的黑发。 程扬在繁华都市生活太久,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景色。如果是来度假他愿意住上一阵子,可他是被困在这里,风景再美也失了滋味。 他收回目光审视起这个破旧、脏乱的院落,接着目光一骤,定在了楚凡身上。 楚凡坐在一个简陋的遮光亭里,穿着一件红红绿绿的连衣裙,带着红色波浪假发,炎热的温度让他脸上妆容糊得乱七八糟,看着又土又惊悚,直播间的观看量也少得可怜。 楚凡不知道程扬在看他,脸上挤着傻笑,手里抓着一只沾满辣椒粉硕大的象拔蚌,毫无吃相可言的塞进嘴里,一开口说话辣椒粉就会喷出来。 “谢谢刷小汽车的大哥,问我辣不辣啊?不辣,这玩意一点也不辣。” 但显然不是这样,程扬注意到楚凡辣得脖子都红了。 楚凡狼吞虎咽吃掉最后一口象拔蚌,拍掉手上的辣椒粉,愉悦的说道:“明天想看我吃海星?可以的没问题,蘸芥末也没问题,只要你们爱看。那今天时间到了,我下播了,老铁们再见。” 楚凡一拔掉电源,脸上笑意瞬间化为乌有。他立即捧住冰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一壶冰水喝完,忽然脸色一白,拿起垃圾桶拼命干呕。 程扬抱着手臂皱了皱眉,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楚凡吐完,擦干净嘴巴,这才注意到程扬,他下意识去遮摄像头,随即想起来已经拔了电源,这才松口了气。 “你……站这里多久了?” 程扬将楚凡的反应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开口,“刚一会儿。” 楚凡“哦”了一声,见程扬盯着象拔蚌壳子看,解释道:“这是直播,我每天下午都会直播吃东西的。是不是吵到你了?你饿不饿啊?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扬目光转向这个扮相丑陋却一直讨好自己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是不是半年后我就能离开这里?” 楚凡收拾着满是辣椒粉的桌子,声音没什么异样,“嗯,没骗你。” 程扬盯着楚凡,片刻后放下抱着的手臂,双手插入口袋里,“好。”他转身进屋,“是饿了,我不吃太差的,做什么你看着办吧。” 楚凡停下手里动作,打开电脑将直播间设上密码,随后看向程扬消失的门口,回想着方才程扬的反应与语气,隐隐觉得或许这次程扬不会再折腾了。 傍晚十分,小院中间的饭桌上摆满了海味。 楚凡想到程扬不是这里人,做饭时用了不少心思,除了水煮海鲜外,还做了爆炒龙虾和酒酿螃蟹,主食则是他拿手的海鲜粥。 程扬看着桌上这些,眉眼间神色淡淡的,没太大反应,毕竟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不足以让他对着满满一桌海鲜惊奇。但他也没说什么,因为长时间没吃过东西太饿了,而且饭菜不算太难吃。 楚凡没吃多少,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程扬。此时的程扬身上少了一些攻击性,眉眼低垂多了几分温顺感,在傍晚柔光的照射下,肌肤奶白面色如玉连毛孔都看不见,当真一点瑕疵也无。 楚凡是越看越喜欢,怎么看都觉得程扬好看,可真好看。 造物主造人可太偏心了。 不过程扬在楚凡家吃的第一顿饭,到底是没有吃顺遂。 两个中年男人骂骂咧咧从院外进来,他们边吵边打,四十岁的人了,还灵活的和小伙子一样。 嗓门最大的楚平率先开口:“楚叔,你来评评理,楚常这个老东西,借了我家的手电筒,弄坏了不说,现在还死不认账说没有。” 被告状的楚常推搡了他一下,“谁是老东西?你才是老东西,我们一个年纪的。” 楚凡见程扬不舒服的皱了下眉,脸上就不太高兴了,“不就是个手电筒的事,至于么还来找我评理,说吧要多少钱。” 楚平脸红脖子粗的辩解道:“这不是钱的事!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凡不想听他们扯淡,赶紧摆摆手,“得得得,不用跟我客气了,你们在这等我。” 楚凡走进屋里,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目光转向了沉默吃饭的程扬。楚平也不脸红脖子粗了,笑呵呵的说:“这孩子真的太俊俏了,你叫什么啊?” 程扬垂着眼,优雅的肢解一只海蟹。 楚常撞了一下楚平,挤眉弄眼的,“咋样,不理你这个老头子吧?” “你才是老头子……” 楚凡这时从屋里出来,两人使个眼色,立刻闭上了嘴。楚凡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红票子,看程扬还在吃饭似乎没有太生气,松口气说:“够了吧,快回去吧,就因为一个破手电筒,都没出海?都四十来岁人了,别瞎折腾。” 楚常楚平嘿嘿一笑,被比他们年纪小这么多的楚凡训斥,脸上也挂的住,临走前还让程扬多吃点,有空去他们家串门。 程扬见人走了,问道:“怎么又是和你要钱的?” 楚凡夹起一块龙虾肉,习以为常道:“谁让我辈分大又有钱呢,以后这种事是经常有的,你别被他们吓到。他们啊,总是有各种五花八门哭闹的办法来要钱,刚才这两位演的这么一出,也是这个目的。” “你可能对有钱有什么误解。”程扬瞄了一眼破烂的房子。 楚凡笑了两声也没解释什么。 程扬又道:“或许你和这里其他人相比算有钱,但这也不是一直无条件给他们钱的理由。” “没事的,反正他们要的不多,我直播赚的钱又没处花。” “那他们就有处花?你们这连商店都没有吧?” “还记得我说一月份来的大船吧?那船就是个移动商店,什么都有,他们攒钱留着买年货。” “算了,”程扬懒得说了,“你既然喜欢被吸血,我也不说什么。” 楚凡眼睛笑弯了起来,“你这算关心我么?” 程扬觉得楚凡太自作多情,一时反感,饭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起身往屋走。 “哎,你吃饱了么?”楚凡叫道。 程扬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程扬走进浴室,这是他的习惯,不洗澡他会睡不着。随后他发现浴室里有灯了,灯泡不大,朦胧中带着柔和的光晕。 程扬脱掉衣服躺入半个小时前刚被楚凡从里到外刷洗的干干净净的浴缸中,闭上眼睛,能听到遥远的海浪声。 他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穿着破烂衣裳,睡在破烂的床上,还有抽了能炸肺的烟。 他发自内心的期盼着半年快点过去,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很久后,浴缸里的水变温了。 程扬有些困了,他睁开眼睛,却发现浴室里站着一个人。 这人低头俯视着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似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掉在浴缸里。 楚凡原本清秀的面孔,在这一刻,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猥琐。 渔村生活 程扬下意识想遮一下身体,随即又觉得这太矫情。他忽视掉楚凡炙热的视线,跨出浴缸,扯过浴巾围在腰间往外走。 楚凡伸手拉住他,脸有点红,眼睛死死盯着浴巾似是想和浴巾打一架,“你先等会儿。” 程扬挣脱楚凡的手,不耐烦的看他,“怎么?” “啊!三丫来了,在屋呢,你先别过去了免得她见了你发疯。” “那又能怎样?我还怕她不成?” “她发起疯来很可怕的,我也拦不住,咬人的!”楚凡说着小心翼翼掏出一盒烟,“抽烟么?这个你应该会抽吧?” 程扬不觉得楚凡能拿出什么好烟,但还是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就把烟盒接过去了,拿出一根叼在嘴里。从他耳后黑发滴下的水珠缓缓滑过喉结,模样性感极了。 楚凡屁颠屁颠的给程扬点上烟,看着程扬坐在浴缸边缘舒服的吞云吐雾。 程扬眯着眼,把玩着手里烟盒,“你怎么会有中华?抽么?” 楚凡摇摇头,他可舍不得抽,“其实就这一盒,还是今年年初,一个在外面混好了的亲戚回来时送我的。你省着点,其实烟抽多了不好的。” 程扬不理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烟,眼睛看着窗外夜色。 楚凡又问:“你抽烟的姿势看起来很熟练,抽多久了啊?” 程扬弹弹烟灰,懒散的回了一句:“没多久,两年。” “当初为什么抽烟?” 程扬吸着烟,又不说话了。 一根烟抽完,程扬掐灭烟头准备回去,楚凡还想多留他一会儿,程扬哪里会听,扭头就走了。等他回到屋里,发现屋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很显然三丫根本就没来。程扬知道楚凡骗了他,可又没什么办法,他除了楚凡这里还能去哪呢?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操蛋了! 程扬想到他十七岁出道,圈里那么多老男人盯着他,他都不惯着没谁动得了他,可在这儿他却要忍受楚凡这个土包子藏都不藏一下的心思,他就非常不爽。 楚凡跟在程扬身后进来,看到程扬的脸色他也知道自己撒谎被识破了,咂咂嘴抱怨着外面人怎么都这么聪明,要是也和村里人一样简单就好了。 但他没做任何解释,上柜子里翻出几件衣裤放到床上,“你看看穿哪个?这是我今天上午让裁缝新做的,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穿别人衣服的。” 程扬挑了一套纯白色的短袖短裤,刚把短袖穿上,就意外的发现非常合身。 楚凡笑道:“合适就好,今天趁你睡着,我量了你的尺寸。” 程扬沉默不语,眼前这个男人太过于细心了。 “不过没做你的内裤,裁缝都是女人这个也不好做,可况你那里的尺寸我可没量。”楚凡大大方方说着调戏的话语。 程扬皱了下眉,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性骚扰感到恶心。 但楚凡又说的很真诚,“你先空着穿吧,明天我去给你做,我学过缝纫,虽然手工不太好,但这两块布料的东西还是会的,你记得把尺寸告诉我。” 程扬很想说不用了,但又怕楚凡趁他睡觉时偷偷的量,何况真空着和楚凡睡一张床有点太危险了。 以至于今晚二人躺在床上后,程扬在他们中间放了几个枕头隔开,并且警告了楚凡睡觉不要乱动。 楚凡自然是什么都应的,他侧着身痴迷的看着背对自己的青年,后背宽阔脊背挺直,身上还散发着他喜欢的味道。 可家里是没有沐浴乳的,都是用没什么味道的肥皂,楚凡每次洗澡就闻不出气味,但程扬身上就香香的。 楚凡感到疑惑,难道漂亮的人连香味都是天生的么? 这天晚上,楚凡做了一个极致快活的梦。 梦里重复着晚上他在浴缸里看到的活色生香,程扬明明脸蛋看起来那么嫩那么少年,可身体却一点也不少年,尤其是腿间。 梦中的程扬将他拉入水缸,柔软的舌头一下下舔着他的唇。 楚凡太开心了,以至于梦外都傻乐了起来。 * 程扬就算是在村里住下来了。 程扬没来的时候楚凡家三五天才会来人窜门,程扬住下后,楚凡家里几乎天天都要来人,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程扬身上有一种魅力,只要见过他的人,都无法忘记他的美貌,这也是他在娱乐圈耍大牌心安理得,当花瓶也有恃无恐的原因。所以现在来楚凡家的,一大半是冲着程扬去的,而且不会空手来,都会带些稀罕的玩意讨程扬欢心。 可程扬的脾气太过于肆意,这样随心所欲的脾气是从小被惯坏的,无论别人待他多好,他要是不想理就一句话都不会说,想理人了,和你敷衍两句,再想多问,他要么甩出一句你烦不烦,要么墨镜一戴眼睛一闭,彻底装死。 可即便脾气性格糟糕成这样,在村里也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走到哪里村民都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俨然一个村宠。 楚凡也恰恰好儿程扬这一口儿,他爱死了程扬这种肆无忌惮的脾气,在他眼里的程扬是美丽的张扬的野性的,总之就是特别带劲儿。 比起陷入爱情毫无分辨能力的楚凡和已经成为程扬粉丝的全村男女老少,楚河应该算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了。虽说他也无法抗拒小仙男的长相,但比起外在他更看重内在。小仙男是他见过的人里,脾气最糟糕的人。 简直就是有王子病! 每天什么也不干,要么是躺在床上睡大觉,要么是躺在沙滩上睡大觉,还让小舅给他搭遮阳亭,做冷饮。小舅也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迷魂药,每天开开心心的伺候人家,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饭,连小龙虾都一颗颗剥好放在他碗里,就差拿勺子喂他了。可就算这样小仙男一不顺心还是会对小舅发脾气,小舅在村里那么霸道的一个人竟然就那么纵着他,由着他。 毕竟在楚河心中楚凡才是神仙般的人物,他从小仰慕的人,现在被程扬压了这么一头,自然对程扬一百个不满意。 而被楚河吐槽的程少爷自然是不清楚这些的,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冷眼对待向他示好的人有什么不对。他从没求着谁对他好,他又为什么要给予回应? 何况每天被当做观赏动物,烦都要烦死了。叫楚凡不让这些人过来,楚凡总是温和的笑笑说谁让自己是长辈呢,邻里乡亲的,总不能拒绝的。 看看,一个看着什么都顺着他的楚凡,实则硬气着呢。 至于为什么楚凡辈分这么大,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程扬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泽村是家族村落,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楚,楚凡则是族长继承人,从出生起辈分就很高,村里人除了真正上了年纪全白了头发的老人,剩下的几乎都是楚凡的小辈,十岁左右的孩子都有叫楚凡小爷爷的了。 程扬是搞不明白这个辈分怎么算的,别说程扬了,连楚凡自己都算不明白辈分,反正别人叫他什么,他应什么就是了。 这天楚凡刚下直播,天气越来越热,总在外面直播妆花的速度越来越快,本来想让楚河装个电风扇,但看粉丝很喜欢他花了妆的鬼样子,就不了了之了。 他卸完妆,去冲了个澡,回到屋里发现程扬坐在床上看一本叫《海洋与人类》的书。 楚凡擦着头发坐在程扬身边,疑惑的问:“你这书哪来的? ” “别人送的。”程扬头都没抬一下。 “哪个别人啊?” “不认识。” 楚凡见程扬这么敷衍,也就没再问了。他这里任何娱乐项目都没有,破电脑也就能看看视频玩点小游戏,但一天里网络信号最好的时候只有自己直播的时间段,其他时间信号差到怀疑人生。现在能有人投其所好送书给程扬打发时间还是挺好的。 “怎么今天没去海边,我以为你去了的。” 程扬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摇了下头,“太晒了,会晒黑的,我不喜欢。” “你也会么?”楚凡没怎么被太阳晒过,皮肤与长年在海上捕鱼的村民不一样,与程扬光泽白皙的皮肤也不一样,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我怎么不会,我也是人。” 楚凡笑了一下,“神仙也会被晒黑么?”显然是故意夸程扬才这样问的。 程扬知道私下里村民都这么称呼他,其实就是在外面这样叫他的粉丝也不少,恭维夸奖的话从小听到耳朵长茧子,所以既没有表现出被人夸奖的谦虚羞涩,或是大方的接纳,而是一点反应没有,早就习以为常了,“嗯。” 楚凡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粉色小瓶子递给程扬,“这个是防晒,你要涂么?” 他还是希望程扬多去外面走走,不要总闷在屋里。 程扬也不期待楚凡能拿出多好的东西,随口一问:“多少钱买的?” 楚凡想了想,“好像一百块,当时化妆品店售货员非要我买的,其实这么贵我是不想要的,好像是个牌子。” 程扬这才抬眼眼了一眼,还真是个比较出名的国货牌子,虽说是比较平价的国货品牌,但总比楚凡那些连名字都没有,几十块钱批发买来的彩妆要好很多了,也不怕用了烂脸。 不过,显然是没有的。楚凡每天都要化妆卸妆,皮肤还是光洁如初。 所以自从有了防晒霜,程扬闷在屋子里的频率又变少了。但同时看着程扬把那么贵的防晒涂了全身躺在海边日光浴,晚上回来又和自己抢卸妆水,楚凡似乎听到了钱钱飞走的声音。毕竟程扬真的太浪费了,无论吃穿用度样样挑剔,虽说村子里要啥没啥,但只要楚凡能拿到的,都会给程扬最好的。 就说程扬穿的那件短袖的布料,可是村里一户蚕人家,养出的最好的蚕丝。养蚕人都没来得及用那么好的蚕丝呢,就被他买来给程扬做衣服了。 可就这样程扬还不满意,说衣服穿着不舒服,穿几天就要扔。 楚河看不下去总是吐槽程扬有王子病,就希望楚凡什么时候能想通把程扬踹走,变回他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小舅舅。 不过显然楚凡是不能让楚河如意的,他还没把人吃到嘴呢,怎么可能放人? * 七月中旬,雨水增多。 海上气候无常,电闪雷鸣,村民减少了出海次数。 小小的渔村没有娱乐项目,大伙不去捕鱼,要么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聊家常,要么几个人凑在一起打麻将。 程扬也是闲的发慌,就和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年轻凑局打麻将,中年人的局他不爱去,觉得他们抽旱烟又吐痰还一身汗味,他闻一下头都疼。 然后青年局上,就只有程扬一个人抽烟,他抽烟不像那些老烟鬼,吸着旱烟一大口一大口像个喷烟机呛得人直咳嗽。程扬抽烟是优雅的,叼着楚凡给他的好烟,吸一口然后两道烟徐徐的出来,不呛人也不让人烦。更何况长的实在赏心悦目,都愿意和他玩。坐在几个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堆里,眉眼容貌绝佳,发育的好连个头都要高上其他同龄人一截。所以程扬每次开局,不少男女老少围观,不大的小屋里满了人,就为了看这个不属于他们小渔村惊鸿一瞥的少年。 程扬又规矩多,哭闹的小孩不许去,烟鬼酒鬼不许去,话痨也不许去。所以真到了那围观的村民都一个个安静着呢,不知道还以为是去上课。 不过有时候确实像去听课,程扬心情好了,就给他们讲讲那本《海洋与人类》中打鱼捕捞的理论知识,也不说多,挑重点偶尔那么两句,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 心情不好了,就什么也不说,输了也不给人钱,赢了钱也不拿走,就这样视金钱如粪土。 楚凡没少跟在后面给他堵钱窟窿,毕竟跟他玩的都是些小辈没什么钱,程扬一不给钱那几个小辈就跑来跟楚凡哭诉小仙男又赖账了,楚凡只好多给他们一些,让他们有足够的钱跟程扬玩。 可后来程扬就不输钱了,程扬一开始没摸准这里的打牌规则,所以会输。但人聪明,门清了后谁也打不过他,把把赢钱,偶尔输了看热闹的村民还主动帮他补钱。这么一来和他打牌的小辈不干了,一个劲儿输钱还有什么意思,楚凡只好多掏钱补贴给小辈们让他们继续陪着程扬。 所以这么绕了一圈,成了楚凡自己倒贴钱给程小少爷找乐子了。 这天下午天气终于转晴了。 楚凡直播完,以为这个时候程扬不是去打牌就是在沙滩晒太阳,进了屋才发现程扬哪也没去,躺在床上睡下午觉。 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照射进来,程扬背对阳光睡着,像只慵懒的猫儿。 楚凡坐在床边看着他,程扬的腿已经恢复很多了,纱布数量在逐渐减少。 楚凡盯着那条修长有力的大腿,鬼迷心窍的伸手摸了上去,顺着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的小腿一直缓慢的往上摸。 楚凡的脸开始发红发热,心脏也跳的剧烈。就在他想探索更多时,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臂。 程扬睁开了眼。 海边 楚凡干笑两声,“看看你腿伤。”说着就要把手抽回来,程扬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依旧紧紧攥着楚凡手腕。 “放开啊,我去做……” 程扬忽然一个用力把人拉到了跟前。 “……饭。”楚凡猝不及防身体前倾险些趴在了程扬身上。此时他们贴得极近,脸对着脸,眼对着眼,甚至能够嗅到彼此的呼吸。 程扬审视着楚凡,虽说不难看,但也是自己以前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面孔。他太明白楚凡的心思了,甚至已经懒得戳破对方拙劣的谎言。 楚凡诧异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吞了吞口水,“怎、怎么了?” 程扬一言不发,眼睛冷冰冰的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楚凡扭头避开了程扬如刀子般的视线。 原本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就是摸了两下又不会掉块肉?可真对上程扬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时,他不由的心慌想要逃离。 “扬扬?怎么了?快放开吧?哥手有点疼。” 程扬皱了一下眉头,终于开口:“别这么叫我!”接着他甩开楚凡手臂,起身下床对楚凡给出最后警告:“我不喜欢男人你还想我说多少遍?” 楚凡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 程扬侧目瞥了一眼不声不响的楚凡,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久后,楚凡缓过神来,摸了下心脏作痛的位置。 这天晚上程扬回来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楚凡知道程扬生气了,主动示好了几次程扬也不理睬,晚上睡觉还睡在最边上,想和楚凡保持距离意图越发明显。 楚凡算了算日子,程扬到这里也有半个月了,可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程扬第一天来的状态。 楚凡盯着后背对着自己入睡的程扬,实在心有不甘。 次日一早,程扬就出门了,一整天没回来,连饭也没吃。楚凡知道程扬是不会饿着自己的,就凭程扬在村子里的人气,想去谁家吃饭谁家都会欢欢喜喜的接待他呈上最好的美味。可这么久了,程扬从没在别人家吃过饭,之前在小五家打牌一打打一天,到了中午小五做好饭叫程扬来吃,每次程扬都会拒绝。午饭都是他做好了,三菜一汤,营养均衡,摆成漂亮的形状装进饭盒,再屁颠屁颠给程扬送去的。 所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楚凡警惕起来,出门找了程扬一趟,小五家没有,楚河家没有,程扬可能出现的人家他都找了没有。眼看要到直播时间,楚凡不得不回去直播,把找程扬的任务交给了楚河。可由于惦念程扬,楚凡直播时好几次发呆愣神,粉丝都掉了几个。 好不容易熬到直播结束,楚凡连妆都没卸就又去找程扬了。可还是没找到人,他都想去村委会借广播喊了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因为楚凡知道如果一个大活人有意要躲,借什么都是没用的。 到了晚上,楚凡做了一桌好菜,坐在院内的小桌旁扇着蚊虫等待程扬回来。 不知等了多久,楚凡身上被蚊子叮得包都有五个了,院门口才终于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楚凡立刻站起来,笑道:“饿了吧?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你今天去哪了?” 程扬手里拿着两本厚实的书,与楚凡擦肩而过,神情冷淡,“我吃过了,以后不用刻意等我了。” 楚凡看着一桌子的菜,握紧拳头,追进屋里,“晚上吃的什么?吃的好么?” 程扬没说话,找出衣服去洗澡了。 楚凡愣愣地,坐到床边等程扬回来。程扬回来后,楚凡想和他好好谈谈,程扬说了句我困了,就往被窝一钻眼睛一闭装听不见。 楚凡在心里叹口气,一夜无眠。 第二天楚凡睁开眼,身边的人又不见了。楚凡意识到这样真的不行,连饭都没吃就去找程扬了。 清晨的海边透着一股凉意,楚凡走得急,上身只穿了件宽松的背心,海风一吹背心里灌满了鼓鼓的风。他沿着海岸线寻找,冰冷的海水一次次没过脚踝,再往前走,海岸越来越高,礁石遍布海水也很深,楚凡觉得程扬不应该在那边,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说话声。 楚凡顺着声音走过去,一眼就瞧到了程扬。程扬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低着头平静地看着一本厚重的书,海风吹动着他的头发,吹动着他雪白的衣角。 在程扬身边围着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程扬不喜欢小孩所以瞧都不瞧一眼。小孩子们虽然喜欢这个长相漂亮的哥哥,可也不敢过于亲近,就乖乖的坐在程扬身边看他读书。 楚凡停下脚步,默默看着远处和谐的画面。 几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才五岁,也最调皮,在程扬身边爬来爬去。 沿海的礁石都很高,加上雨季海岸线又向岛上推进一点,礁石下的海水深不可测。 楚凡觉得孩子们在这里玩太危险了,正要过去把他们带下来,此时最小的一个孩子楚梦爬到了程扬的腿上,肉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狠狠拍着楚凡连摸一下都觉得奢侈的大腿。很快她的视线又被一只小螃蟹吸引,爬动着去抓小螃蟹,小小的手掌跟随小螃蟹的轨迹探向礁石下面,突然膝盖一滑整个人大头朝下掉入了海里。 楚梦的哥哥楚玄立刻去抓妹妹,不仅没抓住人自己也滑到了海里。 楚凡眼睁睁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拼了命往前跑,程扬却先一步跳进了海里。这时一个大浪拍过来,等楚凡跑到跟前,只看到了暗藏汹涌的海面,其余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楚凡慌忙叫道:“程扬——”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海浪声。 另外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抱住程扬的腿不肯撒手,“呜呜呜楚小爷爷,我害怕。” 楚凡蹲下来抱住两个孩子,腿都在打颤,他一边安慰着两个孩子,一边快速摸出手机打给楚河,“你在哪呢?快过来,我在礁石滩这里,楚梦和楚玄掉海里了,程扬下去救了,都好几分钟了,我连人影都没看到,你他妈快点往这跑!” 楚凡打完电话,手都是颤抖的。他死死盯着涌动着的大海,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看似平静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海是怎样夺走他父亲的生命的。 这导致楚凡一生都恐惧大海,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不会游泳的成年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凡喊得喉咙发干。炎炎夏日楚凡不觉得热,他浑身都在发寒,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全无。 他怕极了,怕这个如凶兽般的大海再次夺走他重要的人。 其中一个男孩哽咽着问:“小爷爷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楚凡嘴上安慰着孩子,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又过了不知多久,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指着海面叫了一声。楚凡急忙看去,只见一个白影时而在海上冒出头颅时而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楚凡捂着胸口紧张地追随那抹白影,直到“扑通——”一声,忽然涌出的水花溅到了楚凡脸上,冰得楚凡一个激灵。 程扬一手举着一个孩子露出水面,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楚凡又惊又喜一时缓不过神,拍着胸膛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程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吼道:“发什么愣啊?抱孩子啊!” “啊!”楚凡立刻接过两个湿漉漉的孩子,六岁的楚玄会点水性,还活蹦乱跳的,哭声响彻云霄。楚梦呛了好几口水,楚凡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楚梦就咳嗽着吐出了水。 程扬从海里爬上来,趴在礁石上累得像条狗,骂道:“草!最烦小孩了,麻烦精。” 楚凡见程扬冻得浑身打颤,伸手一摸,程扬浑身冰凉。清晨海水冷得彻骨,难为了程扬在海里泡那么久。他想都没想就抱住了程扬给他取暖,早就把之前程扬警告他的话抛在脑后了。不过显然程扬也没想起这个,他现在真的很冷,而楚凡就是个天然小暖炉给予他源源不断的温暖。 程扬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双手早已经不自觉地搂紧了楚凡的腰,身体也紧紧地贴合着楚凡。 楚河这时才带着几个孩子的家长跑来,见人一个个没事,都松了口气。 楚凡这次被吓得不轻,怒气滔天,抱着程扬指着楚梦和楚玄那个酒鬼老爸骂道:“楚深,你会不会做父亲!楚梦这么小你就敢让她来海边!” 一大清早就喝点小酒上头的楚深辩解道:“这……这……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也不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带他们吧?” 楚深和楚凡年纪相同,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楚凡也照顾他从没对他说过重话,可这回真把楚凡气到了。今天好在程扬在把两个孩子救了回来,可万一没救回来呢?万一把程扬也搭上了呢?看着楚深没有一点歉意的样子,楚凡冷下了脸,开口道:“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两个孩子就不用你养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楚家人全都安静了。 楚深一下子酒醒了一半,抱起两个孩子后退两步,眼里满是紧张,“凭!凭什么?我辛苦生养的孩子!” 程扬在听到楚深说辛苦生养的孩子时,总觉得话里哪处怪怪的,但也没过于在意,反倒惊讶了一下楚凡在村中地位如此之高,连人家亲生孩子该在哪里养育都管得了。 两个孩子听到要离开爸爸,惊魂未定更是呜呜直哭,楚深艰难地哄着孩子眼圈也跟着红了。 程扬这时看了一眼楚凡,皱了下眉,“吵死了,我要回去。” 楚凡点点头扶着程扬站起来,黑着脸对惊慌的楚深说:“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就真的不用养了。” 算是给了楚深一次机会。 楚深紧紧抱着两个孩子,盯着楚凡离开的背影,憋屈的叫道:“我他妈当初就不该回来,就不该回来受这个气!” 周围的楚家人都叫他赶紧别说了,楚河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以为小舅想让你回来?!”说完小跑向楚凡。 楚凡把刚才楚深的话听在耳里,心想要滚就赶紧滚,他还不愿意养酒鬼呢。 楚河跟上来把外套披在楚凡身上,“小舅,你穿上点,别感冒了。” 楚凡摇摇头把衣服递给程扬,程扬嘴上说着,“不用,我才没这么娇气。”身体却很诚实的穿上了衣服,因为程小少爷这个人真就非常娇气。 楚河朝程扬翻个白眼,对楚凡道:“小舅你别生他的气。” 楚凡摇摇头,“他真的不能这样了,成天酗酒,都五年了吧。今年上船的名额,再加三个吧。” 楚河愣了下,“小舅你真打算让他们出去?就楚深那个样子,会活不下去的!” “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楚凡点燃一根烟,抽了两口就掐灭了。 程扬听的云里雾里,但也不是一点也不明白。他想楚凡在村里的地位大概有权将楚家人逐出村子,而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决定赶走楚深和他的孩子。至于楚深应该是在外面被老婆抛弃生活不下去了才回到了村里靠楚凡接济度日,一个不负责任的酒鬼楚凡不想养了也说得过去。 程扬不想掺和他们村里的事,也不想寻根究底,毕竟半年后他就要离开了,没必要知道太多。 回到家里后,程扬换上一身干衣服,由于救人消耗太多体力,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楚凡则马不停蹄的做饭,等饭做好叫程扬起来吃时,才发现程扬脸颊绯红,呼吸炙热,显然是发烧了,连包在腿上的纱布都往外渗着血。 楚凡解开纱布一看,程扬腿上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经今天这么一折腾,又撕裂开了。 缝针 楚凡立刻翻出药箱,找出退烧药和消炎药将程扬扶起来圈在自己怀里。可毕竟程扬比楚凡高大很多,将人扶起来并不容易。经楚凡这么一动,程扬反而醒了,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无力的后脑在楚凡肩上晃来晃去,看着周遭环境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靠在楚凡怀里。 “做什么?”程扬推拒着楚凡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脑袋晕乎乎的浑身乏力。 “我这是怎么了?” 楚凡搂住程扬火热的身躯,将水和药递到程扬面前,“别乱动,你发烧了,先把药吃了。” “怎么还能发烧?做个好事遭报应了?” “快别说这么多话了。”楚凡无奈,捏着药片送到程扬嘴边。 “近一点!我吃空气啊?”程扬不爽地看着距离自己嘴巴还有一段距离的药片,拧着眉头主动凑到跟前咬住了药。 楚凡看着程扬柔软的薄唇滑过手指,大脑突然空白了几秒。 “苦死了!水呢?”程扬瞪着干发愣的楚凡抢过水杯一饮而尽,气得一把将楚凡推开,“一动不动想什么呢?行了药我吃完了,我要睡了别打扰我。” 楚凡回过神,指向程扬受伤的腿,“你还不能睡,不觉得疼么?” “……草!”程扬这才注意到小腿的伤口又裂开了并且还在不断流着血,“我没觉着疼啊?” 楚凡看着程扬迷迷糊糊的眼神,十分肯定程扬已经烧懵了,不然不可能不知道疼,也不可能主动从自己手指里咬出药片。他不禁回想起方才的画面,心想果然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哎,楚凡,我这怎么办?”程扬身子一歪再次靠在楚凡身上,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楚凡耳侧。 楚凡按住程扬的头拨向一边,他这个二十六岁老处男可受不住这个,虽然他有乘人之危的心思,但现在也不是乘人之危最好的时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楚河的号码,吩咐道:“你去趟顾缘那里,跟他要麻醉剂、消毒水、酒精。” “小舅?”楚河的声音十分震惊,“你真要找他?” 楚凡看了一眼又要迷糊过去的程扬,“快去,他要是不给你,抢也要抢来!” 十五分钟后,楚河满头大汗地拎着药箱走进来。他以为楚凡受伤了才会要这些医疗用品,一刻也不敢松懈马不停蹄的一路小跑,直到这刻他看到了受伤的程扬,心里总算踏实了。 “他这是怎么弄的啊?”楚河将药箱打开放在楚凡身边。 楚凡数着药箱里的药,“之前的腿伤又扯开了,你来扶着他我给他处理伤口。” “他腿伤还没好呢?我还以为好了呢。” 楚凡瞥了楚河一眼,松开搂住程扬的手臂,“你一天天粗心大意能注意到什么,这半个月他腿上就没少过纱布。” “我可不觉得我粗心大意,小舅你身上这件衣服就和昨天不是一件,我够细心吧?”楚河说着双手扶住了程扬的肩。 本来楚凡已经够轻手轻脚的了,程扬还是醒了,睁眼刹那正好瞥见楚河扶住他的手,他眼神一冷推开楚河,“别碰我。” 楚河一愣,揉着手臂叫道:“你这人太不识好歹!” 楚凡赶忙扶住垂着头坐都坐不稳的程扬,拍拍楚河的肩劝道:“你别放心上,他生病了爱闹脾气。” “小舅!”楚河迷惑又无奈,“他都十九了,成年人了,你还当他三岁小孩呢?” “我乐意,你快点扶着!” “行行行!我扶!我服!你俩我都服!我是真不明白了。” 程扬猛然抬头,“我才不用你扶!我自己行!” 楚河:“……” “算了,不用你了。”楚凡使了吃奶劲将程扬挪到床头靠在墙壁上,又在程扬身体两侧塞了几个枕头固定住他,“这回行了吧?” 程扬懒懒散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肘顶在枕头上,手掌撑着脑袋,像个大爷似的又要睡过去,语气敷衍:“凑合吧。” 楚河翻了个大白眼,“小舅你到底被灌什么迷魂汤了,这哪是天上掉神仙啊,我看是掉个大爷啊。” 楚凡无奈笑笑抬起程扬受伤的腿平放在床上,“好了别说了,一会儿醒了不好弄了。” “我看瘸了更好。” 楚凡不高兴地瞪楚河一眼,拿出医用消毒水,趁程扬昏睡着一瓶全倒在了程扬腿上。 程扬一个激灵疼精神了,骂道:“楚凡你他妈往我腿上倒什么了?!” “消毒水,你忍忍。” “我忍个屁!给你腿上割一刀倒一瓶试试?!” 楚凡按住程扬乱动的腿,示意楚河按住躁动的程扬,楚河不情愿地刚要上手程扬就把他手甩一边去了,咬着牙关说道:“用不着他,我能忍。” 上一秒还说忍个屁下一秒就改口我能忍,楚凡心说程扬真是烧得颠三倒四了。 楚河气得直在心里“问候”程家祖辈。 楚凡撕开针筒,取出适量麻醉剂,亮晶晶的针头在程扬眼前晃来晃去。 程扬很想把腿缩回来,“你这针干不干净啊?” 楚凡安慰道:“是新的,刚打开的,你看包装袋还在垃圾桶里。” 程扬探头去看,下一秒大腿就被扎了,他浑身一抖,狠狠瞪着楚凡,“不是你会不会啊!这他妈也太疼了!” 楚凡将麻醉剂尽数推进去,利落地拔针,“麻醉针哪有不疼的?放心吧,我是专业的!” 楚河附和的点头,“对,兽医专业。” 楚凡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补刀专业!”随即转头看向程扬,安抚道:“别听他瞎说!我也就偶尔看看牲口。” 好在很快麻醉就起了效果,程扬感觉不到疼了,就又有点迷糊。 楚凡麻利的穿针引线,程扬盯着看了一会儿,黑着脸嘱咐道:“缝好看点,不要留疤,我不喜欢。” “好,我手法很好的。” 楚凡想着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但他争取把创口减到最小。 正如楚凡所说,他的缝合手法真的很好,楚凡自幼学医,缝合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缝好程扬的伤口后,楚凡给他敷上消炎药包上纱布,这一切都做完程扬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楚凡盯着程扬看了一阵,随即托起程扬头颅把人平放到床上盖上薄毯,又浸湿了毛巾敷在程扬滚烫的额头上。 楚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忙前忙后毫无怨言的楚凡,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楚凡彻底忙完才注意到楚河还留在屋里,“怎么没走?” 楚河指向药箱,“顾缘说剩下的给他送回去。” “是剩下不少新的,”楚凡整理了一下把药箱递给楚河送他出门,“顾缘还说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大方?” “他说这是你第一次开口求他,他肯定要给你面子。” 楚凡皱了下眉,“知道了,回去吧。” 楚河捧着药箱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转头认真地问道:“小舅,你喜欢程扬?” 楚凡愣了一下,“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快走吧!” 楚河不走,“小舅你总是把我们当小孩,我都成年了。你告诉我,你对他是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楚凡看着面前早已经褪去少年人青涩面孔的楚河,有点纳闷当初捡到他的时候明明那么一小点,是什么时候长大了呢? “嗯,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楚河失落的垂下头,抱着药箱离开了。 当晚程扬就退烧了。程扬退烧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第二才是吃饭。因为发烧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让程少爷很不舒服,一不舒服少爷脾气就上来了,瘸着腿就往澡堂跑,楚凡愣是没劝住。 楚凡没办法只好站在浴室外叮嘱程扬腿千万别沾水,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程扬回应,他只好趴着窗户缝往里偷看,紧接着就被程扬泼来的热水浇了一脸。 楚凡碰了钉子擦着脸往回走,心说还是发烧的程扬可爱。 * 由于腿伤,接下来几天程扬很少出门。楚凡也规矩了许多二人关系有所缓和。 程扬有时闲着无聊就会坐在摇椅上看楚凡做吃播。但大多数时候他看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因为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他并非不了解吃播,以前经纪人心血来潮让他吃东西直播过几次,反响不错热搜挂了好几天,当时也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图。 毕竟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无论是网络吃播、游戏主播还是网红,都是一个快捷吸引流量赚钱的手段,很多明星也跟随潮流与网红合作卖货,这些程扬都是能够接受和理解的。 唯独楚凡这种土味吃播不行,他以前凑巧看到过几个土味视频,视频里的主播丑态百出,刺耳的大嗓门、夸张到极致的动作、尴尬到令人头发发麻的剧情,以及吃着奇奇怪怪的食物,边吧唧嘴边喊老铁666。这些都是他无法接受的网红模式,程扬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种低俗丑态的东西。 而楚凡现在做的就是他曾经多看一眼都会心生厌恶的。所以程扬这两天腿好一点了就想法子到外面躲清净,如果再看下去他晚上可就真没办法和楚凡睡在一张床上了。 楚凡也发现了自己每次直播,程扬就一瘸一拐的出去了。有时候是去打牌有时候会坐在沙滩上看书晒太阳,什么时候直播结束程扬才回来。 程扬不喜欢看他直播楚凡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在想要不要换一种方式直播呢? 这天外面下着小雨,程扬不喜欢阴雨天就没出门。 他靠在床上继续读那本没看完的《海洋与人类》,时而喝一口楚凡做的冰镇西瓜汁。 程扬现在读的这一章叫《隐形岛屿》,讲的是有这样一个岛屿它周围的洋流和地带的形成十分特殊,同时岛屿周边的海面终年雾气笼罩磁场紊乱。想要找到这个岛屿,只有在每年一月份才有机会。这个月里奇怪的洋流走向和海面雾气都会消失,磁场也会回归正常,是船只出入的最好时机,一月一过这个岛屿再次进出困难,很多海洋探险者都在寻找这个岛屿中迷失了方向。 至于这个岛屿为什么会这样,迄今为止科学也给不出具体原因,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之一的谜团。 程扬目光久久停留在神秘岛屿的名字上,有人走进来脚步声不断向程扬靠近,程扬头也没抬的问道:“你们这里叫什么?” “泽村啊。” “我是说,大一点的名字。”程扬端起冰镇西瓜汁。 “蓬瀛岛啊,怎么了?” 书上最后一段,这样写着: 这个神秘的岛屿,有一个名字——蓬瀛。 程扬赶紧喝口西瓜汁缓缓,楚凡的声音从头上方传来,“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程扬抬起头,还没从身在蓬瀛岛的事实中缓过神就再次受到了惊吓,一口西瓜汁全喷了出去。 “怎么了啊?不好么?新做的啊。” 楚凡身穿当下土味网红最流行的穿衣风格,衣服是紧身的,裤子是九分的,鞋是露出一片大脚背的。 要多辣眼有多辣眼。 程扬抽过纸巾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儿,由于实在是无法直视楚凡,别开目光缓缓吐出四个字,“大可不必。” “?” 楚凡不解,“不好看?可我看我直播频道里那些人都这么穿啊。” 程扬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穿?跟风?吸粉?” 楚凡在程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吸粉啊,我看他们这样穿有很多粉丝看,况且我见你不怎么喜欢我穿女装。” 程扬微微皱眉,“你不需要迎合我的喜好,我又不是你的粉丝也不是你的受众群体。至于想吸粉容易,人设、文案、内容输出,你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楚凡不懂这些,他直播这么多年,都是别人怎么做他就跟风怎么做。 程扬看出楚凡不懂,放下西瓜汁问道:“你为什么做吃播而不是做短视频达人?” “我又没有摄像机拍不了视频,而且我要卖海鲜,吃播是宣传渠道。” 程扬点头,“你现在有多少粉丝?” “一万多。” “做多久了?” “五年。” 程扬:“……五年才一万多粉丝?太少了吧,你每天直播这几个小时白播了?” “没啊,都是铁粉,每年他们都会订好多海货的!” 程扬无奈,“你快直播了吧?今天吃什么?” “面包蟹。”楚凡有问必答,毕竟这可是程扬第一次主动问他这么多话。 “不会还蘸辣椒粉吧?” “是啊!” “你不腻么?!吃完就吐有意思么?” “可粉丝爱看啊!他们高兴会给我刷小汽车!” 程扬:“……” 楚凡看程扬不说话了,赶忙问:“你是有什么想法么?啊!你是明星应该很懂这些吧?” 程扬盯着楚凡的脸看了片刻,缓缓开口:“赶快把这身脱了以后别穿了,看得我难受,换上你衣柜里那件红裙子,就是我第一天见你你穿的那件然后把你所有假发和化妆品拿来给我。” 他顿了顿,又道:“别问为什么,趁我还没反悔。” 我是你叔 楚凡隐隐猜到程扬要做什么,到衣柜里找出红裙子直接穿在身上。 程扬:“我不是让你把里面衣服脱了再穿么?哪有穿着衣裤还穿连衣裙的,你自己不觉得别扭么?” “我平常直播就把衣服穿在里面,习惯了。” 楚凡脱下裙子,解开上衣扣子褪下九分裤。 程扬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楚凡,没想到平日里穿上衣服瘦巴巴的人,屁股倒是有那么二两肉。 楚凡穿好连衣裙看向程扬,“这回可以了吧?” 程扬翻书的手一顿,“可以。” 楚凡皮肤很白,骨架又小,红色的裙子非常衬他。 “扬扬,帮我拉一下后背的拉链,我够不到。”楚凡转过身,露出一大片光洁的后背。 然而等了半天没人回应,楚凡以为程扬不愿意帮他,正要放弃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程扬的声音。 “近一点。” “啊?” 下一刻楚凡就被程扬攥住手臂拉到了床边,楚凡还没站稳腰就被短暂地碰了一下,后背衣料在快速收紧。 “谢谢。” 楚凡要转过来,然而这只手不再是短暂的触碰而是彻底按住了他的腰。 “等一下,没系腰带。” 程扬双手探向楚凡身前,拉过垂在裙子两侧的红色裙带一次次缠绕到楚凡腰间。 楚凡感受着腰上不断收紧的力道,悄悄向后瞥了一眼,只见程扬漂亮的手游刃有余地摆弄着腰带。其中一根手指被红带子缠住了,修长纤细,让楚凡特别想握一下。 程扬系好腰带,视线从楚凡的细腰上移开。楚凡的腰很细,盈盈一握,他两手就能掐住。 “好了,把化妆品拿来,坐到我对面。” 楚凡拿来后坐到程扬对面。楚凡穿着的连衣裙比较短,一坐下立刻露出两条雪白的大腿,程扬睨了一眼觉得奇怪,楚凡怎么连腿毛都没有?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从细白的手臂再到圆滑的肩膀,露出的肌肤皆是白嫩光滑瞧不见汗毛。 楚凡注意到程扬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笑问:“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没有汗毛啊?” “没有。”程扬移开眼,从床上一堆瓶瓶罐罐里挑出一瓶爽肤水。 “哎呀,你好奇也正常,好多人都好奇过的。其实我也不是天生这样的,小时候身体不好喝了很多中药,好像是一不小心把雌性激素弄高了,所以就这样了。”楚凡坏笑着盯着程扬,抬手解开了胸前的扣子,露出胸膛,“我这里也要比寻常男人大一些的。” 程扬漫不经心的抬眼,视线一下子落在了眼前的光景上。他盯着看了几秒,移开视线,开口:“我还以为能大多少,也没什么不一样,顶多就是你不健身也能有那些男人健身了两个月的胸肌。” 楚凡见程扬一点反应也没有,失望之余又不甘心,“要不你摸摸?手感肯定不一样!” 程扬:“……” 程扬扔了手里的爽肤水,“收回去吧,我困了要睡午觉。” 楚凡心道不好把人撩翻车了,赶忙捡起爽肤水重新塞到程扬手里陪笑道:“别别别,快化快化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 程扬沉默了片刻,见楚凡认错态度良好才重新拾起手上动作。 楚凡这回老实了,一动不动坐着,任凭程扬在他脸上涂涂抹抹,连胸前的扣子都忘了系。程扬给楚凡化妆时瞄了好几眼,楚凡也没发现。 十分钟后,程扬拿起一个红色假发戴在楚凡头上,“好了。” “这么快?我自己化每次都要好久的。”楚凡拿起镜子,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他看着镜子里漂亮的红发少女,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少女和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扬扬你也太厉害了!不愧是做明星的!这一点也不像我啊!完完全全就是个女孩子!”楚凡系上扣子,指了指自己胸口,“如果再垫高一些就更像了。” “没必要。”程扬抱着手臂靠在床边,“说了几次了,不要这么叫我,我听着别扭。” 楚凡装作没听见,又问:“你以前应该经常化妆吧?” 程扬挑眉,“没有,我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你我是第一次化,看别人化多了就会了。” 楚凡正要好好夸一番程扬,房门就被推开了。 楚小五举着一把破烂的雨伞,啃着一根黄瓜,目光落在程扬身上,“小仙男打不打牌啊?三缺一。” 程扬下雨天极其不爱动,“不去了,改天晴了再说。” “哦,行,”楚小五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朝后背对着他的楚凡说:“叔,要直播了吧?那我走了。” 楚凡一转头,楚小五嘴里的黄瓜“啪”得掉在了地上。他震惊地盯着面前秋水明眸,妖艳却不俗套,肌肤雪白的少女,抢先开口:“你!你!你是谁!仙女么?你怎么穿着我叔的衣服!” 楚凡瞄了程扬一眼,程扬耸耸肩。 “仙女!你是怎么来到这的!”楚小五激动地一个箭步蹿上来握住楚凡的手,“你是小仙男的妹妹小仙女么?” 楚凡开口:“我是你叔……” 楚小五张大了嘴巴,“仙女你怎么发出了我叔的声音!你把他吃了么?” 楚凡抬手给了楚小五一巴掌,“我是你叔。” “……叔?”楚小五石化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尴尬地拎着伞跑了。 “小五这孩子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楚凡转身收起床上的瓶瓶罐罐,“应该快到直播时间了吧?” 程扬开口:“你今天就这个装扮直播吧,平常的声音就好没必要装女人,然后不要蘸辣椒粉了。我每天看你蘸辣椒粉都难受何况你的粉丝,用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个海鲜酱就不错。” “好,听你的。” 下午一点,楚凡准时坐在摄像头前,打开了直播。 屏幕里,红裙少女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老铁们又见面了,猜猜我今天吃什么?” 直播间的粉丝惊讶地看着直播里的美女,纷纷询问美女是谁原来的主播在哪。 楚凡解释说:“我就是楚主播,换了新妆容,大家喜欢么?” 公屏上粉丝立刻表示喜欢楚凡的新妆容,弹幕里不停在刷女装大佬真美。 楚凡夹起提前准备好的面包蟹,拨开蟹壳取出紧实的蟹肉蘸起秘制酱料,没有像往常一样张大嘴夸张的吃掉,而是正常的咬了一口咀嚼。 一个老粉评论:主播给我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面包蟹看起来很好吃啊! 刚入直播间的新粉说:主播人美,吃东西看着也舒服,想买主播的面包蟹! 楚凡就这样按着程扬主意播了两个小时,第一次他的直播上了频道热榜,粉丝直线飙升,很多粉丝表示楚凡吃的东西很有食欲,尤其是蘸蟹肉的秘制酱汁,都在问楚凡怎么调的。 程扬始终坐在旁边,当他看到直播间里无论是人数还是热度都足够多的时候,他凑上前去挤进了镜头,说道:“我是程扬。” 楚凡先是一惊想把程扬推出去,待看到屏幕里程扬的样子才松口气。由于他把美颜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没人认出他身边的程扬就是当红顶流程扬。 程扬自然也发现了视频里不像自己的问题,调了几次也没调回正常。 楚凡低声说:“是摄像头坏了,所以没有美颜也会把你拍的不像你。” 程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楚凡又道:“没用的,就算你说了真实身份,也没人能找到蓬瀛岛。” 程扬沉默了一下,强忍着踹电脑的怒意,黑着脸离开。 程扬回到房中时心情差到极点,只能靠睡觉缓解坏心情。 楚凡停了直播走进来,对床上的程扬说:“原来你帮我改造就是想利用直播这种方式离开这里?” “嗯,算是吧。”程扬翻个身背对楚凡,“不过失败了不是么?” 楚凡坐在程扬身边,有点伤心,“你想用直播间可以和我说,没必要这样让我空欢喜。” “你会给我用么?你空欢喜什么?”程扬眼中升起一抹愠色,“为什么是这种责怪我的态度?我才是空欢喜吧?今天的直播怎么看你都是赚的,无论是粉丝还是你喜欢的小汽车。” 楚凡深吸口气,“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说过了半年后就送你走。” “别装了,楚凡你不如想想刚才我出现在镜头里时你的表情是怎样的,收回你那惊慌的表情再跟我说你刚才的话才能有点信服力。” 楚凡拳头紧了又紧,忽然转身用力扳过程扬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是我承认我不想,因为我喜欢你我会有私心。但我不会拦你,腿长在你身上你可以走,不管你相不相信。可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么?我想你也用我电脑查过了吧,网上没有一点关于你失踪的消息,显然你的公司把这件事压下来了,今天即便你在直播间告诉所有人你就是明星程扬也不会有人信吧!这不也是你没有一时冲动说出真实身份的原因么?” 程扬一个翻身将楚凡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捏着楚凡肩膀,眼底一片凉意,他冷笑,“楚凡你说的没错,我除了你没有别的选择。” 楚凡还是第一次看程扬笑,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冷笑。 程扬甩开楚凡怒气冲冲离开,楚凡愣了一阵下床去追程扬,心想自己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呢? 楚凡一路小跑到了海边才追上程扬,腿长的好处就是一瘸一拐也能走得飞快。 小雨没停,程扬没拿伞,楚凡怕他感冒,宁可自己浇着也要把伞罩在程扬头顶,“真是的,怎么一生气就要跑,好了回去吧。” 程扬冷着脸,一股脑地往前走不说话。 楚凡又不是没领教过程扬的脾气,拉住程扬手臂,放软了语气,“你这腿要不要了?跟我回去吧,你也不想感冒吧,明明发烧才好。” 程扬把人甩开继续往前走,楚凡只好继续追着程扬,他走得急脚上穿了一双遇水就滑的拖鞋,一个不注意踩到水坑里摔了跟头,雨伞也飞出去了,漂亮的裙子精致的妆容也湿得一塌糊涂。 楚凡裙子单薄,这一摔膝盖手臂都破皮了,他缓缓爬起来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破皮的膝盖,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无比刺骨,他有点难受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小祖宗。 然而下一秒楚凡就被人搂着腰提了起来,程扬捡起地上的雨伞,给楚凡拍掉裙子上的泥,半垂着眼眸,“算了,回去吧。” 回去路上由程扬举着伞,楚凡摔坏了膝盖走的很慢。 程扬忽然开口:“不该为我这样,我们只是彼此的过客,即便半年后你不让我离开这里,我想我也没办法在这个地方生活一生。”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即便生活了,我也不会快乐。” 楚凡抬头看他,笑了一下,“程扬,我会让你走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至少对你是真心的。” 程扬看着笑容苦涩浑身湿透的楚凡,到底没说出心里想的那句“真心能值几个钱”。 到了晚上,小雨仍旧下着,雨点打落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吵。 楚凡辗转反侧睡不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喃喃地问:“海岸线可能又要缩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岛就没了,到时候你会记得我么?” 程扬闭着眼睛呼吸声平稳。 楚凡看他一眼,“别装了,我知道你也睡不着,扬扬。” 果不其然楚凡一这么叫,程扬就开口了,“我真是不明白你,表面上一副让着我的样子,可哪次不是得寸进尺?不让你叫非要这么叫。” “为什么不能这么叫?我觉得亲切啊,那我叫你程程?” 程扬皱眉,“你就不能正常叫我名字?” “不,那太生疏了。”楚凡翻身盯着程扬,月光下程扬的脸庞散发出迷人的美意,他小心翼翼的往程扬身边凑了凑,程扬立刻警觉起来翻身背对楚凡。 楚凡叹口气,直勾勾盯着程扬的背。程扬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时从来都穿着短袖长裤就像防贼似的,今日衣服被雨淋湿了才换成了背心。 程扬宽肩窄腰,蝶骨像蝴蝶展翅一样漂亮,楚凡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在程扬右侧肩胛骨上有一个纹身,纹的是一个红色的鹿角。 楚凡伸手摸上去,指腹摩挲着纹身,疑惑的问:“这个鹿角有什么含义么?” 程扬像是被触碰到禁忌,猛然推开楚凡,怒道:“你有完没完?” 打牌二三事 楚凡被程扬突然一推,猝不及防滚到床边,险些摔下床。还没等他缓过神,就被人揪住了领口拽回到了床中间。 “你突然推我干嘛,吓我一跳。”楚凡拍着胸口缓口气,一抬起头正对上程扬森冷的目光。 暗夜中,程扬的眼神与野兽无异。 楚凡知道自己这是又把程少爷惹火了,好声好气的哄道:“好了,我不摸就是了,别气了,生气睡觉对身体不好。” 楚凡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以退为进的手段程扬真的看腻了。他揪住楚凡领口的手没有松开,“你这样有意思么?” “什么啊……” “能不能不装了?”程扬眼神越发冰冷,手上也更加用力,“试探我底线是不是特好玩?” 楚凡身体被扯得向前倾斜,越来越紧的领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握住程扬手臂向外拉扯,“好了我和你道歉,快放开吧,我这衣服布料不结实的,你再扯下去……” 伴随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楚凡感到胸前一凉。 程扬抓着从楚凡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也愣了一下,“你这什么破衣服,太不结实……” 楚凡此时半跪在程扬面前,身上穿的系扣衬衫完全被扯开,扣子都飞了好几颗。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耀在他裸露的身体上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楚凡的身躯在这一刻充满了朦胧美意。 程扬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扯过薄毯塞到楚凡怀里,骂道:“你他妈知不知羞耻!为什么不穿内裤!” 楚凡还是第一次被人扒衣服看光光,脸皮再厚也有点没反应过来,“啊……我洗了……我以为这个衣服长遮得住……” 话音刚落,被撕烂的衬衫缓缓从楚凡肩膀滑落下去,露出一片好光景。 程扬满腹怒火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发了,他眼神阴沉沉的,骂了句“草”,转身背对楚凡躺下。 “我睡了别他妈再烦我了!” 楚凡低头看着被程扬扯烂的衣服,哭笑不得,这可是他唯一一件睡觉穿着舒服的衣服啊。 次日。 下了一夜的小雨停了,天空依旧死气沉沉。 程扬一夜没睡好,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搂着什么都没穿的楚凡,他都要神经衰弱了。 楚凡这一晚睡得还算不错,正在梦里和程扬上演不可描述呢,忽然就被推醒了。他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着一大早心情不好脸蛋却非常好的程扬,笑眯眯地招手,“早啊。” 程扬可不领这份情,朝楚凡发火,“你睡觉能不能不往我怀里钻?还有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楚凡坐起来晃着赤条条的身体下床找衣服,“昨晚懒得再找了,有什么啊,都是男人怕什么。再说了,”楚凡穿上衣裤,暧昧的瞧向程扬,“不是我往你怀里钻的,是你主动搂住我的。” 这句楚凡真没撒谎。其实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程扬睡着后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抱住他,还是那种双手搂住他的腰,两腿死死锁住他的腿,非常粘人的抱法。楚凡经常被抱得动弹不得,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睡一晚可累死人了。 程扬显然不信楚凡的鬼话,面对楚凡暧昧又露骨的视线内心极度反感,可又实在懒得大动干戈,毕竟无论对楚凡发多大的火都无异于打一团棉花。 早饭过后,程扬开始看书,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 楚凡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其实早就摸透了程扬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只要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不想说顶多不理人,可要是跟他来硬的他能把房盖掀了。 外面还是阴云密布,这种情况村里人是绝对不会出海的。楚凡怕程扬总这么闷着会郁闷,想着给他找找乐子。正好楚小五来了,问程扬要不要去打牌。 程扬放下书,“走吧。” “你这腿还没好,一瘸一拐的怎么去啊?我骑车送你去!” 楚凡主动给自己找事干,推出了他那辆许久没骑的老式自行车,拍拍后座示意程扬坐上去,“来,我车技特别好!” 程扬持怀疑态度,楚凡眼睛一弯,“你的腿如果再出问题,绝对会留疤痕的。” 程扬思忖片刻,坐在车后座上,不情愿的说:“走吧。” 楚凡露出得逞的微笑,程少爷这么爱漂亮的人,自然不会接受腿上多出一条疤痕。 楚凡稳稳地踩着自行车载着程扬往小五家骑,楚小五来的时候可没骑车只好跟在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想楚叔太不厚道了! 楚凡家与小五家离得远,一个在村东,一个在村西。 这条去小五家的沙土路弯弯曲曲,一侧是蔚蓝的海岸线,一侧可以经过村内所有村民家。 程扬观察着他们经过的每一户庭院,大部分庭院都已经荒废无人,院内长满了杂草。荒废的院落数量庞大,显然这里曾经也是一个规模很大的村庄。 到了楚小五家,屋里早就坐满了准备围观程扬的村民。由于是年轻人组的牌局,屋里年轻人多一些,男男女女有十几人,村里二十岁左右年轻人差不多都来了。他们一见到程扬和楚凡立刻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虽然都是热情的,但对程扬是只敢远观的欣赏,对楚凡则是恭敬的寒暄。 程扬准备坐下时,发现楚小五为了让他坐得舒服特意为他准备的虎皮椅被别人坐了。他扫了眼坐他虎皮椅的人,男的,很壮,就懒得再看了。 楚小五见程扬没坐下,赶紧让出自己平日里坐着也非常舒服的沙发座椅,等程扬坐下后,他才向程扬介绍起坐虎皮椅的男人,“小仙男这是我表哥楚蔚,你应该第一次见他,他总是出海我都不常见的。” 楚蔚身材壮硕,手臂上肌肉一块一块的,小鼻子小眼,眼珠一转带着几分猥琐的神态,笑道:“只闻其名,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我最近吧,腰疼,借你椅子坐坐。” 程扬垂着眼,摆弄着麻将不说话。 楚蔚笑容僵在脸上,想着这人太不识抬举。 坐在程扬右手边的楚栎和程扬打过几次麻将,是村里孩子的老师,比楚凡小上几岁却很懂察言观色,眼看楚蔚和程扬之间的氛围不对,说道:“咱们开始吧?” 楚凡今天没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喝着茶水看程扬他们打牌。 程扬缓缓吸着烟,左手边摆着一盘果脯时而吃上一颗。从开打到现在半个小时,已经连赢三次了。 楚蔚骂骂咧咧,每打一张牌都好像恨不得把牌拍碎。 楚凡看着暴躁的楚蔚,这也是他今天留下来的原因,楚蔚在这群和他同龄的小辈里横行霸道惯了,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再碰上程扬那个脾气,俩人很可能打起来。他坐在这里,多少能压着点楚蔚。 程扬倒没怎么关注楚蔚,就觉得这人牌品太差,很吵,下次不会再和这人打牌,另外,得让小五把虎皮椅子拿去烧了。 楚蔚抖着腿,盯着程扬打出一张二条。 程扬不动声色,将手里的牌一推,“胡了。” 第四次连赢。 楚蔚看着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彻底不爽了,“怎么总有人走狗屎运啊?是不是今早踩了狗屎?” 程扬吸口烟缓缓吐出,“可能踩了你吧。” 反击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楚蔚攥紧拳头,瞪着程扬,“你他妈是不是找……” 楚凡在这时放下茶杯,恰到好处得咳了一声。 楚蔚深吸口气,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屋内围观的村民都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楚凡在,不然以楚蔚的脾气肯定早把小仙男打了。小仙男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大块头,保准儿挨揍的份儿。就楚蔚长年捕鱼的体格他们也拉不住呀,把人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楚小五机灵,紧忙打圆场,“表哥我听说你交了女朋友?女方是谁呀?漂亮么?” 楚蔚立刻得意起来,“不告诉你,别瞎打听!” 屋内其他几个和楚蔚关系好的听到这么个惊天大新闻,也七嘴八舌的打听了起来。 楚凡皱了皱眉,走出门外拨通了楚河电话。 “怎么了小舅啥事?” 楚凡语气带着点凉意:“我听说楚蔚有女朋友了?谁?” “哎呀小舅,假的,你别当真他就是要面子随口说说的。” “知道了我挂了。”楚凡刚挂断电话,就听到屋里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笑,果不其然他这个大辈儿一走屋里氛围顿时轻松了。 楚凡想着要不要让他们再高兴一会儿自己再进去,接着听到楚蔚大声说道:“我看楚叔这么护着这个小白脸子,说不定小白脸子有独到之处,搞不准楚叔孩子都怀了才这么服服帖帖。你瞪什么瞪?不就是个玩意,装……草!” 只听屋内传来麻将掉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东西倾倒的声音。 随即传出小五的惊呼,“别打了!别打了!” 楚凡往屋内跑,就怕程扬挨打,程扬腿坏了肯定要吃亏的。结果到了门口,屋内是完全相反的景象。楚蔚躺在地上身上身体压着桌面,额头流着血。程扬受伤的那只脚踩在桌面上,一手抓着带血烟灰缸,嘴里叼着烟,戾气逼人,“我看你才是个玩意儿。” 一旁围观的村民看着程扬漂亮的脸上露出的狠厉之色,在心里默念果然玫瑰都是带刺的。 楚小五和楚栎围在程扬身边,也不敢动手抓他,只好这么盯着他生怕他把人打死,烟灰缸砸脑袋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干什么呢?”楚凡一开口,楚小五见了救星,立刻扑了过去,“叔你快管管,刚才我表哥说了不中听的话,小仙男忽然掀了桌子就把人打了,我们怎么拉也没拉住。我们现在也不敢碰他了,一碰他就更急了。” 楚凡走过去仔细检查程扬一遍,“你没事吧?他打到你了没?” 楚小五心说叔你看不见么?是小仙男把我表哥打了,他可一点没吃亏! “没事。” “没事就好,”楚凡看向躺在地上却还是不服气骂骂咧咧的楚蔚,拍拍程扬的后背给他顺气,“你也别气了,我给他看看伤。” 程扬又狠狠踩了楚蔚一脚,这才善罢甘休,找地方坐着吞云吐雾去了。 楚凡欣赏着坐在窗边独自美丽的程扬,心想他的扬扬怎么连打架都这么带劲儿呢? 众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把楚蔚扶起来,楚凡给楚蔚看了伤口,额头上破开一个小口子,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 楚蔚面红耳赤不甘心地瞪着程扬,大吼道:“叔!你得给我做主!你不能为了一个外人不帮我!” 楚河也在这时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楚凡转头看向刚进门气喘吁吁的楚河,说道:“楚蔚也二十一了吧,也到该离开村子的年纪了,船上的位置再多留一个给楚蔚吧。”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楚蔚震惊地看着楚凡,“叔!!!” 秘密 不大的小屋,此刻异常安静,安静到可以听清窗外一波一波的海浪声。 楚蔚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叔?你竟然为了这个外人要把我送出岛?” 楚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向柜子找出金疮药,再拿着药回来。从始至终楚蔚的眼睛都死盯在楚凡脸上,楚凡的神情与往常一样温和且毫无攻击性。 楚蔚流露出几分期待,想着楚凡说不定是在开玩笑。 楚凡将金疮药敷到楚蔚头上,楚蔚面对这样和颜悦色的楚凡,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松口气,笑道:“小叔,你看你,没事吓唬我干嘛。” 楚河瞥了楚蔚一眼,怪他太没有眼力见。他太了解楚凡了,楚凡处事上惯于先礼后兵,一开始就和蔼可亲反而是最没有商量的余地的。 楚凡为楚蔚包扎好伤口,睨向楚蔚抱有侥幸的笑脸,缓缓开口:“本来去年就该送你离开了,不是么?” 楚蔚瞪大了眼睛,心脏咯噔一下,“叔?你什么意思?” 楚凡擦擦手走过去坐到程扬身边,看向楚蔚斩钉截铁的说:“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等一月份外面的船进来了,你就跟着离开村子,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楚蔚瞬间脸色惨白,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楚凡为他包扎时亲切的模样,头脑一热怒火攻心,扯下头上的纱布摔在地上,吼道:“楚凡你太虚伪了!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要把我逐出村子!我告诉你,”他指着楚凡牙齿咯咯作响,“我父母还在这里,我是不可能走的,你想把我赶出去没门!” 楚蔚这般不客气,楚凡自然也不会惯着他,冷下了脸提高了音量说道:“那就看看你我谁说了算!” 楚蔚一脚将虎皮椅踢个稀碎,“呸!你算个屁!” 程扬瞧了眼地上七零八落的虎皮椅,捏起一颗果脯放到嘴里,想着这下用不着楚小五烧了。 围观村民都倒吸口气,心道楚蔚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浑。楚小五见形式不妙,偷偷给楚蔚爸妈打了电话,前因后果一讲楚蔚爸妈脸色一变,更是恨铁不成钢,他们这个混蛋儿子跟谁犯浑不好,怎么偏偏对上了楚凡。 楚蔚此时脑子里已被怒火烧断了弦,毕竟在小辈里横行霸道威风惯了,今天当着大伙的面,面子丢光了不说,明明是自己挨打受伤,楚凡竟然偏向那个小白脸子,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不配当族长!见色忘义的同性恋!恶心! 楚蔚越想越憋屈,他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以前看在爸妈面子上才忍让楚凡,可人楚凡压根就没拿他当回事啊!楚蔚额上青筋爆起,见什么踢什么,抓到什么砸什么,一边闹一边叫嚷,“大伙都看看,楚凡这个长辈是怎么为了个小白脸子欺负自家人的!” 楚凡看着他犯浑也不阻止,楚凡不动屋里都是些小辈就更没人敢阻止了。 楚小五痛心疾首的看着被楚蔚踢坏的家具,期盼着楚蔚父母快点来。 程扬瞧着这场热闹没太多想法,就是楚蔚太吵了,让他有点烦。 他瞄向楚凡,“你们这没医院,得了精神病都没法治吧?” 见缝插针的讽刺功力十分精湛。 好在楚蔚闹了没多久,楚蔚爸妈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还稍上了七十多岁的老村长。楚小五看着自己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家,恨楚蔚恨得牙根痒痒。 楚蔚爸妈见到乱打乱砸的楚蔚时心都凉了一半。楚蔚妈楚蔚爸这么会算计的人,都怀疑他们是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遇事只会横冲直撞的蠢蛋! 楚蔚一见到自己爸妈,如同见到了救世主立即扑过去大声诉苦,“爸妈楚凡为了一个外人,要把我送出岛了!” 楚蔚妈狠狠拍了楚蔚一下,不停地使眼色,“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快叫小叔!” “我他妈才不叫!” 楚蔚妈伸手往死里掐了楚蔚一下,看向楚凡不好意思的笑道:“他小叔你别和个小辈一般见识,你也知道平日里楚蔚其实可尊重你了,今天出门喝了点酒脑子不好使了,你别放心上。” 楚凡笑笑,“尊重我?算了吧,你的好儿子都揣测上我是不是怀孕了。” 楚蔚妈脸上笑容一僵,“他那是玩笑话!疯话!你别在意,我叫他给你道歉。” 楚凡摆摆手,轻叹口气,“是他到了该出岛的年纪了,本来去年就该轮到他了。” 楚蔚爸憨厚的笑笑,搓了搓手说:“他小叔你看啊,你爸在的时候不都说了是出去还是留在这里都是自愿的么?” 楚凡点了下头,“是没错,”他停顿一下,又问:“那你们做好你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了么?” 楚蔚爸妈连连点头,“做好了!做好了!” 楚蔚叫道:“我他妈不愿意!他楚凡是不是管的太宽了!老子处不处对象他管的着么!” 此刻楚蔚爸妈只想把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踢到大海里去。 楚凡耸耸肩,“你们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呢。不过我也把话说清楚,今天不是我欺负你们儿子,一切都是他先挑起的祸端,可我也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记仇把人送出岛的,是楚蔚不合适生活在这里了。” 楚蔚妈见楚凡铁了心,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抱着楚蔚哀嚎道:“儿子呀,你就要和爸妈分开了!我和你爸身体不好,以后你也不能养老送终了啊!” 楚蔚爸抹了抹眼角,“他小叔,这事就不能再商量一下么?” 楚凡想了想,“嗯?既然这么舍不得,你们一家三口一起走。” 此话一出,楚蔚妈惊得连哭声都断了一下。她呆滞片刻,随即握住了老村长的手,“你快劝劝吧,我们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在这生活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还要离开自己的家乡,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楚凡十九岁就开始和他们周旋了,脸子一拉,“别演了!你们俩多大岁数?还不到五十?你们一家三口都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出去生活了?不就是被我养习惯了还想继续喝我血么?!” 楚蔚爸妈被楚凡一语戳破心思,楚蔚妈哭声更大了,抓住老村长的手摇得更加用力了。 老村长七十九岁了,满头白发,虽说身体还算硬朗,可也受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但他确实拿楚凡没办法,楚凡不似他爸多少还能听听自己的话,这孩子从小就硬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现在的情形,他又不得不开口:“小凡啊,今天这事前因后果我也听说了,是楚蔚不对,让他跟你道个歉,送他出去的事要不再放放?” 围观的老一辈村民也在这时帮着楚蔚说起了话,小辈里倒是没一个开口的,一来他们是程扬的迷弟,二来楚蔚先撩者贱确实欠揍,而且早在他们中间败光好人缘了。 老一辈村民七嘴八舌的,“是啊,小蔚虽然脾气坏了点,可怎么说都是亲戚,他要不肯就先拖一拖,别撕破脸啦!” 楚蔚妈又狠狠掐一下楚蔚,训斥道:“快和你小叔道歉!” “不用和我道歉,”楚凡看向程扬,“和他。” 屋里瞬间静了一下,大伙面面相觑。 程扬不禁多看了楚凡几眼。 楚凡又说:“你想接受就接受,不想接受就算了。” 这下再迟钝的也能看出来程扬在楚凡心中地位多么不一般,多么不能惹了。 楚蔚爸拽了拽楚蔚衣服,“快!和程扬道歉!” 楚蔚脸色难看至极,攥紧拳头咬着后槽牙就是不肯低头。 村里人连连叹气,没救了,楚蔚爸妈聪明了一辈子本来可以和儿子在岛上混吃等死的,如今却被儿子连累要离开家乡外出谋生,果然儿子不能太宠着,楚蔚这么个脾气就是被惯坏了。 楚蔚爸脸色铁青,看向程扬说:“你就原谅他吧?他就是喝多了不清醒,你看你也把他打了,是不是也该消气了?”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程扬身上,几个年纪大的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劝程扬得饶人处且饶人。 程扬抱着手臂,眉头皱了一下,看这情形他今天要是不接受楚蔚的道歉,反倒成了千古罪人? 程扬觉得好笑,这算道德绑架? 楚凡皱了下眉,拽起程扬往外走,“算了,我们回去。” 程扬看了这么一出大戏也累了,第一次痛快的赞同了楚凡的提议。 楚蔚爸急得额头冒汗,正要去拦楚凡,楚河抓住他的手臂说道:“小舅做的决定什么时候变过?村里人都在,就别继续丢人了,给他留点好印象,你们离开那天说不准会多给你们点钱。” 楚蔚爸深吸口气,到底收回了手,沉默着低下了头。 楚蔚妈一拳垂在楚蔚身上,哽咽着骂起了拖累他们的儿子。 楚凡出门前带走了老村长,老村长叹气,“小凡啊,你啊,还是不懂事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楚凡撇嘴,“你这么大岁数了不好好养老乱跑什么?我看不是我不懂事,把你折腾来的才不够懂事!” “你呀,伶牙利嘴!说不过你!” 回去的路上,由程扬骑自行车,他一条腿垂在半空不使力,另一条没问题的腿踩着脚蹬慢吞吞的往回骑,骑行速度非常之慢,和楚凡走路速度一样。 原本程扬要自己走回去,可楚凡说路太远腿会废,程扬就打退堂鼓了。 楚凡叫楚河载他回去,不仅楚河不情愿,程扬也说用不着,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回事,好像自从认识就不对付。 楚凡与楚河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村长,老村长说:“楚凡啊,你啊,处事时要再柔软一些才行啊。” 楚凡失笑,“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爸够柔软吧?他当族长时你也不是没看到他们闹成什么样。你看我这么不柔软,他们不还是蹬鼻子上脸?哪次跟我要钱不是又作又闹,我不也给他们了?” 老村长深深叹口气,看着村庄大海,语重心长的说:“不是钱的事,泽村是他们的根啊。” “我没逼他们,”楚凡解释说:“但楚蔚不行,他想谈女朋友了。我也明确说过不可以谈吧?村里有些年轻人对这个规定意见很大,楚蔚就是其中之一。我就这么一个人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吧?真到时候和谁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不就没办法了?这种事开个头,就收不了了。” 程扬听着楚凡的话,心说这族长的管理范围真够宽的,连谈恋爱都不让。 老村长又一次长叹了口气,“算了,随你折腾吧。 把老村长送回家后,楚凡载着程扬回去。 闹了这么一出,程扬虽说心有疑问,可还是什么都没问。 楚凡却主动说起了这些,“我不是挤兑楚蔚,只是年轻人不该留在这里的,”他指向一侧荒废的住宅区,“这里以前都有人生活的,后来就都离开岛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了。村里现在留下的除了念旧的老人,年轻人几乎没多少了,还有些年纪太小了我也没办法让他们离开。至于楚蔚,如果他做好一辈子打光棍的准备,我是不会让他走的,但你也能看出来吧,他想找女朋友的。” “有什么不妥么?” “因为村里人几乎都姓楚啊。” 程扬顿时明白过来,楚凡这是在禁止近亲结婚。 程扬不再说话,楚凡想着事情也忘了搭话。 他们楚家人从古至今生活在这座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普通的捕鱼生活。后来有人发现了离开岛屿的办法,仍旧是没有多少人离开。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蓬瀛岛才是他们一生的归宿,灵魂的最终去处,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要紧紧与这座岛连结在一起,这里是他们的命。 直到楚凡太爷那辈,身为族长的太爷爷看着日渐缩小的岛屿以及村中越来越少的人口,他为了让楚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定——逼着楚家人离开蓬瀛岛到外界生活。 但这个想法非常难以实施,一年只能出去一次不说,他们也没有较大可以抵御风浪的船只,并且离开的人也没办法适应外界的生活。 于是太爷开始组织村民造大船,到楚凡爷爷那辈才造出了可以载许多人离开岛屿的大船。 大船试驶的那天,楚凡爷爷让自己的弟弟带着他两个刚成年的儿子离开岛屿,还留下一个儿子跟在身边,就是楚凡的父亲。楚凡的叔公和两个叔叔负责在外界寻找适合楚家人的生存环境,楚凡的父亲则留守村中。折腾了四代人,在楚凡十七岁那年才彻底为楚家人铺好了后路,至少离开村子去外界生活的楚家人不会没有住的地方。 楚凡从小跟着老中医学医,期间被送出岛在外面学了三年,十七岁那年才回来。也是那一年他父亲送走了第一批主动愿意离开岛屿到外界生活的楚家人。至于那些不愿意离开的大闹特闹的,他父亲一死,这些难题通通留给了楚凡。 但楚凡这人长相和内里非常不符,看着文弱秀气,实则非常强硬,不仅定下了族内禁止恋爱结婚的规矩,且用了八年的时间,送走了大批不愿意离开的楚家人,也没人敢反对他。 楚凡回过神后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三丫和三丫妈这么抢你了吧,除了够帅,还有就是你是外姓人。外姓人在我们村子是非常稀有的。现在村里的外姓人,除了你是被海水冲过来的,其他人都是海上探险队的队员,他们在一月份闯到这里探险,然后错过了最佳时期出不去了就和村里的姑娘自由恋爱了。有的选择为了心爱的姑娘留在这里,有的则带着姑娘离开这了。像燕子三春的男朋友就是这么来的,她们明年也要跟着船离开了。可三丫是个难题,所以她妈很急。但她们不该那样,她们的观念太守旧了。” “那你让他们母女俩离开不就好了?” “就她们母女俩,离开我怎么生活?在这我还能养着他们。” 程扬不禁多看了楚凡一眼,“你还真有奉献精神。” 楚凡嘿嘿一乐,“我对你也很有奉献精神呀。” 程扬见楚凡又搞这一套,好不容易萌生出了一点欣赏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闭起眼睛不说话了。 楚凡享受着载着程扬慢悠悠骑车的闲适时光骑到家门口,看到门口站着个男人怀里抱着两个孩子。 楚凡停下车,男人迟疑着开口:“小叔……” “抱着孩子等多久了?” “没多久。”楚深今天没喝酒,说话的声音都温软了许多。 楚深这人其实长的不差,虽然皮肤要略微黑一些,但五官标致,眼睛亮晶晶的,不喝酒的话气质会非常柔和。 楚凡打开院门,“进屋说吧。” 楚凡家就一室一个小厨房,无论是睡觉还是接待客人都要在这个小卧室里进行。 程扬犯了懒,躺在床上看书。楚凡切了两块西瓜递给楚梦和楚玄吃,两个孩子喜欢漂亮哥哥,就主动坐在程扬身边看着他读书。 楚凡和楚深二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楚凡看他,“有什么就说吧。” 楚深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听说,你想把我和两个孩子送走?” 程扬无语,怎么又是这事? 不过听着八卦也并非全然没用,至少可以肯定一月份可以坐船离开蓬瀛岛的事是真的,楚凡没骗他。 楚凡实话实说,“是这么打算的,你也回来五年了,不该每日酗酒颓废。” 楚深急道:“可、可是我离开这里和两个孩子怎么活啊?” 楚凡无奈了,“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楚深你该清醒了,你见过外面的世界,知道外面无论是环境还是条件是什么样的,你想你的两个孩子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你可以颓废烂在这里,你的孩子呢?让他们每天面对着大海?受不到高等教育,没有好的医疗条件。你看看楚梦和楚玄都被晒成什么样了?” 楚深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楚凡确实说到了他的痛处,他恨自己的懦弱,更对不起两个孩子。 “可是我一离开这里,那个男人就会找到我了,他肯定要和我抢孩子的!没了孩子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生下来他们,我……”楚深说着哽咽起来。 程扬原本不想听乱七八糟破烂家长里短,却凑巧听到楚深说生孩子,把他给听迷糊了。 楚凡看了程扬一眼,见程扬在专心看书表情自然无异,才松了口气。 楚家人有一个秘密,外界鲜有人知,那就是楚家的男人可以生育。 楚凡要守住这个秘密,也要守住神秘的蓬瀛岛,所以他才极力阻止程扬在直播中出现,关于蓬瀛岛和楚家人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显然程扬把他误会个彻底。他也懒得解释了,毕竟程扬又不会信。 不过楚家男人并非百分百可以怀孕,并且楚家喜欢同性的男人还是少数,只要不做检查他们也不会清楚自己是不是可以怀孕的那一个。 但楚深两样都中了,既喜欢同性,又可以生育。 楚凡将思绪拉回,看着忧虑重重的楚深,“这事定了,至于那个男人,我会给你送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的。” “真的么!他、他很厉害的,万一他找到了。” “那万一他放弃你了呢?” 楚凡话音刚落,楚深脸色变得苍白,他苦笑了一下,“也是,他那种三心二意的人,肯定是放弃我了的。” 楚凡叹气,果然是碰到了渣男啊。 “好了,你回去吧。” 楚凡起身走到床边,楚梦和楚玄正乖乖的啃着西瓜,由于小脑袋一直盯着程扬的书看,西瓜红色的汁液喷了程扬一裤子,程扬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裤子,西瓜汁落在上面十分明显。 楚凡悄悄抱起楚梦和楚玄递给楚深,“快抱走吧,一会儿他发现裤子脏了,你的娃就惨了。” 楚深可听了不少关于程扬厉害的传闻,和楚凡说,“他救了我的孩子,你帮我谢谢他。”接着就一溜烟跑了。 楚凡看着楚深离开的背影,不禁回想起楚深。 楚深是第一批被送离岛屿的人,那年十七岁,和自己一样大,那时候他们关系也还不错。楚深主动选择离开岛屿的前一夜,拉着自己憧憬未来,眼里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希望。他说自己出去后要在外面努力生活,开一家甜品店,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 可不到四年,楚深就回来了,还带着两个他生育的孩子。楚深不肯说他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讲那个让他怀孕的男人在到处找他,他只好回村躲着。这一躲,就是五年。 如今时过境迁,楚凡总觉得惋惜,当年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少年就这样被岁月抹去了。他轻叹口气,转身去做午饭。 等做好了叫程扬吃饭时,楚凡发现程扬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裤子,脏裤子就搭在床头。 楚凡注视着程扬,忽然觉得可能程扬的脾气要比自己想象中好一点。 不然自己那样对他,他应该早就像打楚蔚一样打自己了吧? 又或者自己对于程扬来说,是不是还是有些不同呢? 看电影 晚上,楚蔚一家三口又来了一次。 楚凡早有预料,提前锁上了院门,无论他们怎样叫喊就是不开门。一家三口碰了钉子,但又不敢大闹怕再激怒楚凡,最后只好认命。 楚蔚一家走后,楚凡看时间还早,想着做点什么。 程扬显然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依旧在看书。灯光下的他明艳动人,熠熠生辉。 楚凡心跳加快了速度,吞了吞口水问程扬,“要不要看电影,我今天趁着网好,下载了几部。” 程扬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书上,没发现楚凡的异样,“也行,不过怎么看?你的电脑不是在外面?” 楚凡一愣,心想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再搬回到屋里就太折腾了,而且他一个人也搬不了啊。 难得程扬想看,楚凡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想了想说:“要不就去外面看吧?我在摇椅上多放几个软垫坐起来会很舒服的,外面还黑着天应该还会有看露天电影的感觉?” 程扬合上书,淡淡道:“差远了好吧。” 楚凡试探着问:“要不,去试试看?这部电影口碑很高的。” 程扬确实看书看得乏了,想换点别的什么看看,“电影名字是?” 楚凡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忘了。” 程扬:“……”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凡走到床边伸手去扶程扬,程扬打开楚凡的手,放下书,睨他,“这么两步路我还是能走的,用不着扶我。” 楚凡乐了,“成成成,您是爷,我给您搬椅子去。” 夏日的夜晚,天地静谧微风温柔。阴沉的天空也终于化开了乌云,布满繁星。 程扬躺在摇椅里,怀里捧着楚凡给他拌的水果沙拉,身体跟随着摇椅的节奏闲适悠然地摇摆。 楚凡播放好电影,坐到程扬身旁的小板凳上,悄悄欣赏着程扬散逸疏懒的模样。 此时电影已经放过了片头进入了正片,楚凡将目光从程扬的脸上移开,心脏跳得有些快,程扬不知道这部是什么片子,楚凡是知道的。 他伸手探向程扬受伤的腿,“我给你换药。” 程扬盯着屏幕,“嗯”了一声。 楚凡将程扬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解开了纱布。他看着程扬腿上的伤口,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明天就可以拆线了。 屏幕里投射出来的光影忽明忽暗,画面里一群人在酒吧狂欢。 楚凡将手放在程扬腿上,程扬的腿修长笔直线条流畅,有肌肉却不夸张,手感紧实光滑。 楚凡的目的早已经偏离了上药,程扬也没注意,专注地盯着屏幕疑惑这是什么垃圾电影。 楚凡拿起药水倒在手心,轻轻覆盖上程扬的伤口。有了药水的顺滑,手心碰过的肌肤似乎要比之前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就在楚凡的手从程扬小腿滑到膝盖上时,程扬忽然颤了一下。紧接着从电脑里传出两个男人运动的喘息声。 楚凡抬起头看了眼屏幕,脸有些红的瞄向了程扬。 程扬看着不堪入目的画面拧紧了眉头,楚凡放在他腿上摩挲的手让他头皮发麻。 他转头看向楚凡,楚凡面颊微红正用一种猥琐暧昧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程扬羞愤至极,一把推开楚凡拔腿就走,也不管药上没上完。 楚凡眼疾手快拉住了程扬,视线暧昧,“你好像有反应了。” “草!”程扬对楚凡的脸皮能够厚到这种地步已经想不到要骂什么话了,“有反应也不是因为你!” 楚凡舔了一下唇,态度无比真诚,“要不我帮帮你?” “用不着!”程扬狠狠甩开楚凡,又一脚踢翻了椅子,可怜的老摇椅就这样当了程少爷的撒气桶。 楚凡看着程扬走进浴室,想到刚才程扬的耳朵都红了,他心里就痒痒,想做点什么让程扬的耳朵更红。 楚凡已然被美色冲昏了脑子,想也没想就要往浴室里走,这时程扬从窗口扔出一块板砖,怒道:“你要是今天想被我开瓢,你就进来!” 这块板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楚凡脚下,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楚凡看着还差一公分就能砸到自己板砖,终于冷静了,开瓢还是不了吧。 突然起了色心的后果就是,程扬从浴室回来后,揪着楚凡扔到了沙发上,不准让他上床。 楚凡委屈的叫道:“我的床!凭什么我睡沙发!” 程扬可不认为楚凡是无辜的,冷冷的看着他,刀子一样的目光把楚凡扎得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了。 只要楚凡不说话,屋里永远都是安静的。 程扬躺下后看着窗外星光点点的夜空,开始怀疑人生,他今天怎么就忍住了没给楚凡开瓢呢? 次日,程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楚凡早就做好了饭,坐在沙发上边欣赏着程扬的睡容边等待他醒来。 见程扬醒了,楚凡露出温和的笑容,态度和蔼可亲,“来吃完饭吧?做了你爱吃的。” 仿佛昨晚的事不曾发生。 程扬不理他,直接无视楚凡,下床洗漱吃饭。 他算发现了,不能给楚凡好脸,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 早饭一过,被冷落的楚凡学乖了,拿着把小剪子,毕恭毕敬的询问程扬,“你现在有空么?该拆线了,我给你拆线。” 程扬专心看书,眼睛也不抬一下,仿佛没听到楚凡的话。 楚凡知道自己又又又把程少爷惹了,放软了语气说:“好了昨天晚上我不对,我道歉,其实我也不知道那部片子是那样的,我乱下的,你要相信我。” 程扬默不作声,楚凡的道歉是他见过最不值钱的。 “而且昨晚我也没对你怎样啊,我就给你腿上了药,后来看你那样想帮帮你,你还冲我发脾气。”楚凡开始了他擅长的倒打一耙,“我当时也第一次看那种片子啊,我也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后来还让我睡沙发,沙发那么硬我腰都疼死了。” 楚凡本来长得清俊,装起委屈来也是像模像样。 程扬飞快地瞄了楚凡一眼,现在的楚凡和昨晚的楚凡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清纯委屈,昨晚的痴汉猥琐,演技真是没得挑,不去做演员太可惜了。 楚凡见程扬不为所动,就又说:“今天不拆线明天就不好弄了,你也不想留疤痕吧?我也是为了你好,别和我置气了,昨天不也没发生什么嘛?” 程扬想拆线还是有必要的,这才动了一下,把受伤的腿伸向床边。 楚凡立刻明白了程扬的意思,拎着药箱蹲在程扬脚下,麻利的给程少爷拆线。由于他这次缝合的很仔细,程扬腿上并没有留下很明显的疤痕。 程扬却不是特别满意,想着回去之后做激光祛疤手术。 又过了几天,这几天里楚凡格外老实,就等程少爷消火。 眼看程扬消火了,多少能理理他了,楚凡就又恢复到老样子。 这天下午直播前,楚凡坐在屋里唉声叹气。 程扬被他叹气叹得书都读不下去了,抬眼瞧他,“你又是怎么了?” 楚凡抹一把没有泪的眼,“唉!你不帮我化妆后,粉丝掉的特别快,都没有人给我刷小汽车了。唉!” “你那天没学会么?” “你就化了一次还那么快,我怎么记得住,唉!” 楚凡又连着叹了三口气,“唉!唉!唉!” 程扬:“……” 楚凡期望的目光投向程扬,“你教我化妆吧?好不好?如果粉丝再掉下去,我们全村人都要没法过日子了,你就忍心看着他们没饭吃?他们是那样的淳朴可爱。唉!” 程扬:“……够了,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当天程扬教起了楚凡化妆,然而楚凡没学会。 在楚凡软磨硬泡下,程扬又教了一次,楚凡还是学不会。 程扬特别想敲开楚凡的脑子,看看脑子里有什么。这么简单他看一遍就会的东西,楚凡这个直播五年经常化妆的主播怎么就能学不会呢? 但真就学不会,开始程扬以为楚凡是装的,后来意识到有的人天生手残,无论是写字画画还是化妆,就是怎么练也不好看。 所以第三次楚凡求他教的时候,程扬佛了,戴着墨镜往沙滩上一躺,躲清净去了。 楚凡知道程少爷没耐心了,不愿意教了,就换了主意,一有机会抓到程扬就求着他给自己化妆。 但化妆这个事吧,完全看程扬的心情,程扬想化,心情好,就能把楚凡化妆成仙女。心情不好不想化,人就跑了。 所以楚凡的妆容是非常不稳定的,一天一个样,也就造成了他直播间的观看量像是坐过山车忽高忽低,以前楚凡的粉丝会猜楚凡明天吃什么,现在楚凡的粉丝猜楚凡明天化什么妆。 危机 小小的渔村,夏日总是漫长悠然。 七月末,空气里的咸湿更重了。 不知不觉程扬来到这里一个月了。自从程扬腿伤痊愈,他出门的次数日渐增多,楚凡白天见不着程扬人影,晚上见到人了想聊上几句,想多了解了解程扬,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天又是楚凡独守空房的一天。 临近晌午,楚凡坐在门槛上清洗着下午直播要用的小龙虾。聒噪的风扇被他搬到了身边吹风,可他依旧觉得热。 活蹦乱跳的小龙虾被楚凡捏在手里,一手握着刷子熟练地给小龙虾洗澡。 院门被推开,发出陈旧生锈的咯吱声。 楚河从门外进来,穿着花裤衩白背心,光脚踩着凉拖,是最清凉的打扮。 “小舅,”楚河高兴地叫了一声楚凡,双手端着酒坛子来到楚凡面前,身影挡住了照耀楚凡的烈日,“我妈做了果酒,让我给你拿来尝尝。” “又是葡萄的?”楚凡眯着眼睛抬头看他,楚河似乎又黑了点,一笑起来衬得牙齿尤其洁白闪亮。 “小舅真是料事如神!” “你妈除了葡萄的也没做过别的了吧?怎么不换点别的做,我都喝够了,”楚凡擦擦汗,继续埋头苦干,“放屋里吧。” “得咧!” 楚河把酒放进屋后,出来坐在楚凡身边,笑嘻嘻地看着楚凡,“小舅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做!” 楚凡摇摇头,“算了,我想喝的你做不出来。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没去抓螃蟹?来我这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楚河拿过一旁的蒲扇给大汗淋漓的楚凡扇风,“不过被你猜对了,是有点事。” “什么事,说吧。” “小舅你能不能去给孩子们教几天书?楚栎有点感冒了,怕传染给孩子,今天就没上课。” “我当是什么事,”楚凡将洗好的小龙虾放到另外一个水桶中,“我不成的,我下午要直播,你问问程扬吧。” “他?”楚河瞪大了眼睛满脸不信,“小舅你脑子坏了?找他?别说教小孩读书了,我看他都能打小孩,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小孩。” 楚凡洗完最后一只小龙虾扔进水桶,对楚河的反应不觉得意外,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是这样看待程扬的。他甩甩手上的水,让电扇再靠近自己一些,说道:“你试试,他会答应的,他这个人的内心要比他展现出的外在秉性柔软多了。” 说完楚凡就低头笑了下,他可是和程扬完全相反的性格。 楚河不可思议,“小舅我觉得你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楚凡眼角带笑,也不急着辩解,而是反问道:“你有多久没看到沙滩上搁浅鲸鱼了?” 楚河寻思着说:“是挺久了,按理来说每年这个月份会搁浅好几条的。不过这和程扬有啥关系?” 楚凡瞟他一眼,“怎么没关系?你以为程扬去沙滩晒太阳是白晒的?搁浅的鲸鱼都被他一个人推回去了。他也不和我说,要不是有人凑巧看到我也不知道。” 楚河不服气的说:“这算什么,这很正常吧,我们村里人看到鲸鱼也都会推回到海里的啊。” “村里的野猫你也没见过了吧?” “是啊,怎么了?” “他都养到村中一家没人住的废弃院子里了。” 楚河切了一声,“我小时候也这么干过有什么了不起。” “你妈前天走夜路摔断腿也是程扬把她背回去的。” 楚河:“……” 楚河这次想要找话反驳却反驳不出来了,他妈眼睛不好,前天晚上去亲戚家串门雨天路滑就摔了,天又黑路上也没人,他妈疼得动一下都不敢。后来不知道在哪冒出个年轻人问她什么情况接着就把她背回家去了。那天他没在家,屋里没开灯,他妈说小伙子把她送进屋就走了,也没看清他的脸,就说是个很高说话声音很好听的年轻人。 楚凡见楚河不说话了,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其实除了海边那次救人,他后来气说要别人养楚深的孩子时,也是程扬打断了他,他才给了楚深一次机会。 程扬做的这些事,是隐藏在肆意外表下的柔软,一般人很难察觉。毕竟程扬的矫情、臭脾气、王子病也都是他真实的毫不掩饰的秉性,因此没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内心会是柔软的。 楚凡也是在被人告知程扬会一个人把搁浅鲸鱼推回海里,给流浪猫喂食做着这完全不符合他作风的举动后,才开始换一个角度观察程扬。 渐渐地他发现也许程扬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不然不会睡着后无意识的抱着他。他睡沙发那晚,程扬抱不到东西,明显没有睡好。后来是抱住了枕头,才进入深睡眠状态。 楚凡像是挖到了宝藏,而且是只有他知道的宝藏。有了这些发现,楚凡对程扬的求知欲短时间超过了占有欲。他很想知道程扬是天生这样的性格?还是后天改变?如果是后天改变,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改变的呢?以及程扬肩胛骨上的鹿角纹身,开始抽烟的原因,也应该有着他所不知道的故事。 程扬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从前他爱慕程扬的容颜,如今他更想要深入挖掘对方藏于内心的秘密。 楚河看着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入迷的楚凡,停下了摇扇子。 楚凡立刻回过神,“继续别停。” 楚河:“……” “小舅,今天也太闷热了,”楚河摇着扇子看向烈日当空,“总觉得有点闷热的不正常啊。” 话音刚落,就从门外急匆匆地进来一个人。这是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材壮硕,面容憨厚。他是村长的长子,中年人里极少数比楚凡辈分大的,楚凡见了也要叫一声平哥。 楚贵平长年出海打渔,楚凡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楚贵平能来他家更是稀客中的稀客。 楚凡站起来,“平哥你怎么来了?” 楚贵平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小凡你知道小五去哪了么?我给他打电话关机。” “没在家么?今天上午他来找程扬打牌,你去过他家了么?” 楚贵平一拍额头,“坏了。今天小五来我家一趟借我的渔船,我当时没在家去木匠他家借扳手了,顺便聊了一会儿天,回来的时候我爸说小五把船借走了,关键是我的渔船昨天打鱼的时候有块钢板松动了漏水,我还没来得及紧上,他就把船借走了。我刚从他家回来,家里没人!” “行你先别急,我给楚天打电话问问,他和小五关系好,应该知道小五去哪了。” 楚凡安慰着楚贵平,心也慌得厉害,他摸出手机打给楚天,很快楚天接通,“怎么了三伯?” 楚凡打开免提,“你知道小五去哪了么?” “知道啊,打牌去了啊,小五不是和平叔借了船嘛,他就和程扬、楚栎他们,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小辈到船上打牌去了,小五说今天天气好,海上打牌有感觉。” 楚凡的脸刷一下白了,一个漏水的船竟然还载了一船的人出海!!! “小五他们走多久了?” “三个多小时了吧?怎么了三伯,他们还没回来么?” 楚凡耳朵里嗡嗡的,楚贵平已经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楚河说话也结巴了,“小、小舅,你别急,我去叫人。” “不行!”楚凡叫回楚河,又问楚天,“船上大概有多少人?” “好像十几个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楚凡挂断电话,对楚河说:“去借艘大船,把楚常楚青叫着,再叫两个水性好的,到海边集合。记得别让村里其他人知道!这种时候人多只会越来越乱!” 楚河用力点头,拿出平生吃奶的劲跑了出去。 楚凡则拨通了楚小五的电话,结果和楚贵平说的一样,关机。又给楚栎打,还是关机。 楚凡和楚贵平快步往海边走,楚凡问:“以你的经验,你的渔船被海水灌满需要多久?修复难度有多大?他们自己能不能修上?” 楚贵平擦了把冷汗,“被灌满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如果船上有经验丰富的应该不难,可船上都是些没经验的小辈,况且船上没有工具,而且,”楚贵平顿了顿,望向异常平静的海水,指着海天连接处过于明艳的红云,“以我的经验,很快海上就会有暴风雨。” 暴风雨 楚凡望着远处那片异样暗红的云,从怀里摸出了烟点燃。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里,二人谁都没再说话。 很快,楚河带着楚常楚青和另外两个水性好海上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跑到了楚凡身边。 楚凡扔了烟,走向大船,“快点吧。” 楚河正要跟上去,楚凡停下脚步,厉声道:“不行!你留下!” 楚河急了,“小舅你又不会水,你跟着去干什么!再说,你那身体也受不了啊。” 楚凡严厉地目光瞪向楚河,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我是族长!我必须去!但你不能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村子里还要靠你!” 楚河急得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他不想楚凡去,换谁上去都好但就不能是楚凡,可他知道,他根本就劝不动楚凡。 楚凡也根本不给楚河再劝自己的机会,毅然决然跟着楚贵平上了大船。 这是村子里最大的一艘船,抵御过无数次航海时遇到的强劲风浪以及恶劣环境。 大船在海平面上迅速的行驶,楚凡站在船头,面色苍白地看着一望无际暗藏汹涌的大海。 楚青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楚凡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逞强,还是坐下来吧。” “不用了,我没事。”楚凡双手紧紧握着护栏,由于力度过大指节都泛了白,海风中掺杂着飞溅起来的水雾打湿了楚凡的衣服。 楚青神情凝重地叹口气,望着楚凡的侧脸,想到当年这孩子一个人撑起楚家时也不过才十九岁,如今一晃都快三十了,真是把半辈子都耗在楚家了。 不远处好几艘渔船迎面驶来,渔船上的楚家人看着只有年末大丰收时才会启用的大船,朝站在船头的楚凡喊道:“小叔——,这是干啥去啊?马上就有大暴雨了,我们都回来了!” 楚凡和他们招招手,喊道:“没什么事——,你们看到平叔的船了没?” “没看到啊——” 楚凡把接下来路过的渔船都问了个遍,都没有人见到楚贵平的渔船。他们村子小,哪个渔船是谁家的,村民都互相都认得,也都会借着开。况且楚贵平的渔船要比其他人的渔船大,更是显眼好认。 楚凡捂着胸口长呼口气,宽慰自己一切要往好处想。 虽说他们面对的是汪洋大海,但找起人来难度并不算很大。由于蓬瀛岛地势洋流特殊,能够出海捕鱼的线路只有两条。 一条村里人经常去捕鱼,那条线路安全且鱼虾肥硕。 另一条风景秀丽,但鱼虾少,村里人并不常去。 这时又迎面开来一艘行驶快速的渔船,三春和她的探险队男朋友外放着动感音乐,在海上愉快的冲浪。 三春见到大船头站着的楚凡,双手圈在嘴边,叫道:“哇!难得看到小叔叔出海,小叔叔你这是去哪呀?” “你看到你平叔的渔船了没?” “看到啦!早上碰见,去鱼少那条线啦!” 楚贵平听到,立刻改变航行方向开去另外一条航线。 三春搂着探险队男友,蹦蹦跳跳的和楚凡挥手,“再见啦小叔叔,此行愉快呀!” 与此同时,广阔的海平面上,一艘渔船正在缓慢的下沉,船身倾斜到了45度,船尾已完全没入了海里,只剩下尖尖的船头露在海面,但要不了多久,连船头都会被海水淹没。 此时船头的栏杆上,攀爬着十几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每个年轻人都不约而同的在怀里抱着一块木板。 有几个小青年已经被吓得哭了出来,面对没有尽头充满未知的大海,没有谁是不怕的。 在渔船顶端的栏杆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叼着烟,是这些人里最为沉着冷静的一个。年轻人被打湿的头发自然形成了微微的波浪,烈日照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现出一层柔和的光辉。年轻人的面容惊艳动人,像极了刚出水的漂亮人鱼,又或者是海洋上飘荡的美丽精灵。 要是换做往常,其他人的目光早就投向了这个面孔还稍稍有些稚嫩的年轻人,欣赏着他超凡脱俗的容颜。可现在这种情况没人还能有心思欣赏程扬,都在想着如何保住自己小命。 程扬吸着马上就要烧完的烟,望着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向远处涌动的海水,眼里映出海面上细碎的微光。 程扬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运气,别的明星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的悲催事,他竟然碰到了两次。 渔船又一次剧烈晃动了一下,楚小五惊呼着贴紧栏杆,“大家抓紧!千万别松手!” 船身的倾斜程度已经达到了90度,淹没速度增加,大家都清楚渔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冰冷的海水淹没到所有人的腰部时,一颗颗麻将也漂浮在他们身边,此情此景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楚小五气得抓起一颗麻将扔得老远,哭喊道:“是我害了你们!我不该出什么馊主意出海打牌!” 程扬微微皱眉,“闭嘴!省点体力!” 楚小五被吓得哭声戛然而止,小嘴向下弯起了一个委屈的弧度。 楚栎咳嗽了一声,本来就感冒的他这下头更晕了,他晕乎乎的想,他死了他的学生们怎么办呢? 真是万分后悔出来打牌了。 虽然船上的人全都水性很好,但让他们游回到岛上是万万做不到的。没有谁能有这样强悍的体力,他们只能等待有渔船路过这里。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保存体力,没人知道要等待多久,若是等到夜晚更是难熬。黑夜里的海洋危机四伏,骤降的温度、逐渐消耗的体力都会成为他们内心的洪水猛兽,比起毫无预兆的死亡,在恐惧中面对生命的消耗才是最可怕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海水完全吞没掉渔船后,所有人都抱着浮木漂浮在海上。 一艘平日里可以抵御风浪的中型渔船被大海这样轻而易举的吞没,亲眼见证的人无一不心惊肉跳。 已经有人不受控制地遐想自己是否将要这样死去。 海平面上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 这些从小靠海吃海,把富足寄托在大海的年轻人,在这一刻却没有把希望寄托于海洋。 海洋是不会拯救他们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所有人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这时有人瞪大了双眼,他似乎看到远处有一艘正在向他们驶来的大船,一开始他以为是幻觉,但随着渔船越来越近,他立刻惊叫起来,“喂!我们在这——” 所有人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纷纷向大船挥手。 程扬抬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船船头,面色苍白的楚凡。 楚栎嘀咕了一句:“小叔怎么了来了,他有恐海症啊。” 程扬听在耳里,心情有些微妙。 楚凡这一路上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太害怕了,可无论是身为族长必须对族人负责的大义,还是从个人对程扬的私情,他都必须咬牙坚持到底。他不能够表露出害怕和恐惧,来和他一起寻人的村民就没有不怕不慌的,他要是慌了才是真的没有了主心骨。 楚凡的眼睛已经瞪得干涩模糊,可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看了什么。 好在他终于看到了在海面上漂浮着的人影,他焦急的在这些人里寻找程扬的面孔。 当他与程扬视线相交在一起时,楚凡紧紧握住栏杆已经失去血色的手,终于松开了。 楚贵平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了,这些孩子坐着他的船,要是真出了事,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乡亲父老。 他停下大船,放下救生梯,和另外三个中年人下海救人。 楚凡一动不动,站在救生梯旁边紧紧盯着程扬。 每一个被救上来的小辈在路过楚凡时,都要被楚凡劈头盖脸骂一顿。 唯独程扬上来时,楚凡问他:“冷不冷?” 程扬看着他,心软了一下,半垂下眼,生硬地回答:“我没事。” “没事就好!”楚凡露出愉快的笑容,露骨的眼神在程扬湿透了的身体上扫视了一遍。 程扬:“……” 他刚才是疯了,才对楚凡心软! 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救上船,楚凡查了查人数都够,一个也没少,这才放心给楚河去了一个电话。 “都没事,你放心吧。” “小舅你还好吧?你不能受这种惊吓的!” 楚凡望着天边似乎更加鲜红的云,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我没事的,先不说了,挂了。” 楚凡攥着手机迟迟未动,眉头紧锁。他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大海在酝酿着什么,此时的大海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楚贵平一直留意着异样的天空,将大船速度开到最快,他在努力和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赛跑。 楚凡来到船舱,所有人都在船舱里歇着聊天。 楚青不可思议的问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小辈们,“就贵平那艘渔船,也就能坚持两个半小时不沉,你们是怎么做到坚持了三个多小时才沉的。” 楚小五光着膀子拧干衣服上的水,眼睛还有些红,看向一旁喝着热水却不拧干衣服的程扬,说道:“全靠小仙男。” 瘦瘦的楚涵说接话道:“你都不知道,当时打着打着牌,船就进水了,大家都慌了,想找工具修上,可根本没有工具。是小仙男说用铁丝固定甲板,然后又找到了水泵,让我们把水都抽出去。我们不停往外抽水才暂缓了下沉速度,真的是太惊险了!” “是啊,”楚小五穿上半干的背心,“后来还是小仙男看船已经没法救了,让我们每人从船身拔掉一块木板抱着,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飘过来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慌的,就是厉害!从今以后我就是小仙男的小弟了,我以后跟着你混,你说东我绝对不往西!” 楚小五这么一表忠心,又有几个十几岁的表示要拜程扬当大哥,几个人你争我争,险些打起来。 程扬:“……不了吧。” 楚凡站在船舱门口默默看着一脸拒绝的程扬,心里是高兴的。 劫后余生,小辈们都心情愉悦,没一会儿又聊起了打牌。 楚小五撇撇嘴觉得可惜,“最后那把我马上就要赢了,真是打牌不利。” 楚凡走进去坐到程扬身边,瞪着楚小五,“还敢说打牌?看我回去怎么揍你!” “别,别呀。” 看热闹的都哄笑起来,巴不得楚小五被打。 下一刻,船舱里忽然黑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黑天了?” 楚凡和楚青几个年长的立刻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接着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所有人都东倒西歪,楚凡没站稳直接摔进了程扬的怀里。 甲板上驾驶大船的楚贵平望着头上方黑压压的积云,闪电在云层中一闪一闪,平静的海面也渐渐翻滚起来。 暴风雨马上来临。 停船 船身颠簸地更加剧烈了,楚凡勉强扶住程扬的腰才站稳。 结果又一个大浪,船舱里的人惊呼着从一边被甩到另一边,楚小五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滚了好几下。 楚凡弯腰想要去捞楚小五,大船又是一次摇晃,楚凡一个趔趄再次撞入程扬的胸膛。 由于惯性,楚凡这一撞冲劲十足,不仅撞出“咣”得一声,还撞得他脑子发懵。 程扬皱眉看着楚凡。 楚凡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见程扬脸色不悦,他赶紧站直,一只手摸上程扬的胸膛,“呀,是不是撞疼你了?” 程扬:“……你说呢?你脑袋多硬心里没数?” “我给你揉揉。” 程扬拿开楚凡乱动的手,“用不着。” 这时楚小五又一次尖叫着从楚凡身边滚过。 楚凡还想去捞,程扬却不想再被撞了,搂住楚凡的腰把人按到墙壁上,“别乱动了。” 楚凡诧异地看向头上方近在咫尺的面孔,程扬一手撑在墙壁上,目光望着窗外,眼里蕴藏担忧。 大船依旧在猛烈晃动,汹涌的海浪声充斥夹杂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楚贵平的声音从船舱外传来:“起大浪了!大家先找地方站稳,千万别乱动,别摔破了头!” 船舱里被甩来甩去的人都纷纷寻找抓手,有的贴紧了墙壁,有的扶住了柜子,还有人选择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 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的楚小五选择躺到楚凡和程扬脚边,一个是全村最厉害的小叔,一个是什么都会他刚认的老大,待在这俩人身边他心里踏实。 所有人都在等待风浪平静,楚青避重就轻地说着安慰众人的话。 程扬始终凝视着窗外,神情严肃。 楚凡故作轻松,伸出食指在程扬微微起伏的胸膛上画了一个圆圈。 “?”程扬低头看向楚凡毫无血色的脸,呼出来的气息喷向楚凡。 楚凡被程扬的气息弄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笑道:“你这样我,是不是就是电视剧里说的壁咚?” 程扬:“……” 这一瞬他有把楚凡嘴缝上扔海里的冲动。 “轰隆隆——” 一声巨雷毫无预兆地响彻云天,闪电、大浪、狂风接踵而至。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甲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船身摇晃幅度更大。 船舱里的小辈都吓坏了,他们其中也不乏有过出海打鱼的,可从未遇到过这样恶劣的天气。 楚小五已经抱住了程扬的大腿,呜咽着问:“老大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啊?” 楚凡脸色更白了,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要到甲板上看看。 程扬瞥他,“这回不装了?” 楚凡敛起笑容,故意叹气:“我装也是想让你心情轻松点,扬扬你真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啊。” 说完,他推开程扬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程扬看着楚凡连走路都在打颤的腿,目光沉了沉,抬脚跟了上去。 船舱外大雨倾盆,甲板上已经积了不少水。 楚凡一出来就被大风吹得险些摔跟头,这时候的海洋像极了发怒的猛兽,大浪一个接着一个,海水从蔚蓝变成深黑色。 楚贵平浑身湿透,艰难地驾驶着大船。 楚凡来到楚贵平身边,声音发颤,“平哥,你给我透个底,我们怎么办。” 楚贵平伸手抹了把脸,“不能开了,小凡。现在的风浪强行开回去有可能翻船,最好的办法还是停船等暴雨停歇,可我不敢说这暴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万一暴雨一直下……” 后面的话楚贵平没说,一直下的后果他们都心照不宣。 楚凡深吸口气,攥紧了拳头,“我知道了!听你的,停船。” 楚贵平咬紧了后槽牙,使劲控制着方向盘,暴雨中停船的阻力十分巨大,楚贵平手臂青筋暴起,用了全力才停住了大船。 楚凡心脏砰砰直跳,他知道楚贵平在赌,把毕生捕鱼的运气都赌在了停船这个决定上。如果赌输了,他们连同这艘大船将会从此消失在这片汪洋中。 楚凡是害怕的,没人能比他还怕,在船上多呆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可他必须忍耐,必须陪着楚贵平赌。 船舱里的人见大船不再行驶,都磕磕绊绊一窝蜂的涌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楚凡沉着脸把所有小辈骂了回去,楚常、楚青出海大半辈子的人了,当下明白了楚凡和楚贵平的用意。 此时海上环境已经恶劣到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硕大的渔船在海面上如一叶扁舟,摇摇晃晃随时有翻船的危险。 楚贵平喊道:“楚常、楚青快卸船帆——” 几个中年男人在甲板上艰难地控制着巨大的船帆,大风将船帆刮得哗哗作响。 楚常、楚青合力往下摇动船帆,两个人的身体被船帆拽得摇摇欲坠。 暴雨打在身上刺痛且彻骨。 直到船帆被全部收起,一直剧烈摇晃的大船才逐渐趋于平稳。 同时楚贵平也独自装好了抽水泵,按动开关,抽水泵自动将甲板上沉积的雨水抽回到海里。 楚凡望着这一切,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如今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等待天命了。 他跌跌撞撞的往回走,腿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听使唤了,一只脚绊住了另一只脚,直挺挺地往前扑去。 然而预料中的摔倒没有来临,楚凡这才发现自己腰上多出一条细瘦有力的手臂。 程扬不耐烦地开口:“真麻烦。” 随即勾起楚凡的腰拎着楚凡扔进了船舱。楚栎拿出一件救生衣递给楚凡,“小叔快穿上吧,我们都穿上了,就差你了。” 楚凡抬头去看,船舱里每个人都橙艳艳,看得他有些花眼。 他接过救生衣,“哪找的?” 楚小五又递给他一杯热水,“叔快暖暖,救生衣是我老大找到的,让我们穿。” 楚凡转头看向程扬,程扬叼着烟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 等楚贵平他们进来的时候,楚栎分了剩下的救生衣让他们穿。这几个中年人听到是程扬的主意后,第一次对这个年纪轻轻长相漂亮却沉着冷静的小孩刮目相看。 船舱里生起了火,碳火和木头在铁盆里噼里啪啦作响,所有人围在火盆边烤火。船舱外暴雨仍旧在下,海洋上陷入黑暗。 火盆上方吊着的铁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鱼汤,楚贵平用一次性纸杯分给每人一杯,鱼是船上唯一能吃的食物。 每个小辈都欣然接受了,这种时候能有的吃已经不错了。 但分到程扬这里,程扬嫌弃地瞄了眼锈迹斑斑的铁锅,“我不喝。” “干嘛不喝,挺好喝的。”只和程扬有过一次接触的楚涵劝道:“喝点吧,补充胶原蛋白。” 了解程扬脾气的楚小五撞了一下楚涵,悄悄在楚涵耳边说:“别劝啦,再劝他就该生气了,在我家打牌都不吃我家饭的,他外地人有那个什么癖……对,洁癖。” 楚贵平的手还僵在程扬面前,楚凡从容的从楚贵平手里接过鱼汤,“给我吧平哥。” 楚涵年纪也不大,脾气直,听说程扬有洁癖,不顾楚小五的劝告说道:“我奶奶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程扬有点不爽了,“那你奶奶应该让你喝泔水,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周围看热闹的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强忍笑意。 楚涵一愣,正要还口,楚小五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就他老大那个脾气,可不管这是在哪儿,真把人惹急了整口锅的鱼汤都能扣楚涵脸上。 鱼汤分完,所有人捧着一次性纸杯“吸溜吸溜”在那喝,程扬嫌烦,一个人坐到窗边看着汹涌的大海。 楚凡走过去将鱼汤递给他,“真的不喝么?补充体力很好的。” “不喝。” 程扬宁可喝暖壶里的热水,也不会喝这口鱼汤。 楚凡也不劝了,劝不动。 他想到程扬第一次飘到这里时,程扬一整天都没吃饭,当晚给他做的海鲜粥他碰都没碰一下。 楚凡坐到程扬身边,他和程扬身上都湿漉漉的,烤了一会儿火弄得衣服半干不干,真能把人难受死。 他摸出手机又拨了一次楚河的电话,还是无法拨通。实际上他十分钟前已经给楚河打了两次,但信号断了,打不过去。 楚凡担心楚河那边能不能瞒住还在村子里的人,不过可想而知非常困难,海上暴雨岛上也不会平静,这么多人没在任谁都能发现端倪。 瞒不瞒得住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千万别出海找他们。 现在的海洋,太危险了。 时间缓慢地走过,暴雨仍未停歇。 船舱里的人已经不怎么说话了,从开始的互相安慰,到现在的焦虑、疲惫至极。 人类在这一刻非常渺小,他们只能祈求上天让暴风雨快点停歇。 楚凡看向身边的程扬,程扬靠在墙壁上,闭着眼,身体跟随船身的摇摆而小幅度晃动。 程扬是倦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储存体力。 楚凡盯着程扬看了一会儿,感叹世事玄妙,让他遇见了程扬这种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人,如今还能够和程扬一起经历这遭。 楚凡轻声问:“扬扬,你睡了?” 程扬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楚凡想了想,伸手抚上程扬的脸,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程扬的头发很香,楚凡闻了又闻,是淡淡的花香。 楚凡想到家里的洗发水是茉莉花味道的,程扬每天早上都会用来洗头。 楚凡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船舱里的人已经倒下了一大片,有人抱着膝盖埋头不动,有人蜷缩在地板上烤火,等待是无尽漫长的枯燥。 楚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已经听不到雨声了。 他的视线正对上程扬,程扬俯视着他,这个眼神看起来很不妙。 ……很危险。 楚凡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不知道怎么他的头枕在了程扬的大腿上,自己的一只手还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带你泡温泉 此情此景,楚凡总算明白为什么程扬的眼神看着像是要杀人了。 程扬动了一下腿,发出警告:“还不快起来?用我抬你?” “那就不麻烦程少爷了,我自己来可以的。” 楚凡依依不舍地把手移开,内心在尖叫,啊啊啊碰到了! 这个! 实在是太超越程扬的年纪了! 楚凡心里想的完全写在了脸上,眼波流转间还频频瞄向程扬。 程扬小脸一黑,用力抬起膝盖,把慢吞吞起身的楚凡撞得一下子坐直了起来。 楚凡捂着后脑勺,疼得泪花都快飙出来了,“扬扬,你这太狠了吧?” “这是告诫你别想些不该想的。” 楚凡:“……” “过分了啊,我心里想什么你还管?” 程扬眉尾一扬,声音低了几度:“你说谁过分?” “……”楚凡被盯得心惊肉跳,第101次服软,“我过分行了吧。” 算了,他才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此时船舱里的人都还在狼狈的睡着,唯独楚凡和程扬醒着。 楚凡看向窗外:“雨停了么?听不到雨声了,我出去看看。你困了就再睡一会儿吧。” 程扬淡淡“嗯”了一声。 楚凡刚一踏上甲板,清凉的海风迎面扑来。 暴风雨已经停了,乌云散了。海天广阔,天地宁静。 夜空上繁星明亮,星河灿烂,仿佛伸手就能碰到星星,这是楚凡人生中天空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楚凡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八点。 没想到竟然这么晚了。 楚贵平一个人站在船头抽烟,他抽的是旱烟,烟雾一大股一大股往外喷,壮硕的身躯完全被烟雾笼罩。 楚凡走过去摸出洋烟递给他,“要抽这个么?” 楚贵平摆摆手,“不了,你那个不管用,还是我这个解乏。” “也是。”楚凡点燃手里的烟,自顾的吸了起来,“平哥,我们算是熬过这一遭了。” 楚贵平弹弹烟灰,露出质朴的笑容,“是啊,熬过去了,有惊无险。等下就可以开回去了,要不要叫醒大家?” 楚凡摇摇头,“让他们睡吧。” 程扬出来透气,见二人靠在栏杆上抽烟,也走了过去,一手伸向楚凡,“给我一根。” 楚凡下意识掏出烟盒,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我给你的好烟呢?” 程扬抢过烟盒拿出一根再把烟盒扔给楚凡,“抽光了。” “抽光了?你抽的也太费了吧?” 程扬叼着烟,低下头,娴熟地一手挡风一手打火,短暂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程扬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徐徐烟雾,皱着眉咳嗽了一声,“草!这烟还是这么劣质!我很省了,你也不看看就一盒烟我抽了多久!” 楚凡捏着手里的烟盒,晃给程扬看,“我一盒烟能抽一年!” “你那叫抽烟?我一周都看不见你抽一根,你要是改成抽一次就抽一口,别说一年了,十年你也抽不完。” 楚凡歪着头看程扬,“那你监督我,看我能不能抽十年?” 程扬弹了下烟灰,“少做不切实际的梦。” 楚凡笑了笑,望着程扬隐于黑夜中的侧脸,他这辈子做过最不切实际的梦就是想和程扬在一起。 楚贵平听着二人的对话,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楚凡。现在的楚凡与他知道的楚凡不太一样,他知道的楚凡在谁面前都架子大,辈分压人,明明才二十六岁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现在的楚凡却是这样活泼,有朝气的。 不过这其中原因楚贵平很快就想清楚了,楚家的担子到底还是太沉了。 “你们年纪小,烟还是要少抽的。”楚贵平扔了烟,转身去升起船帆。 船帆升起,大船缓缓开动。 岛上的灯塔散发着微光,是深夜航船的明灯,大船平稳地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 楚凡和程扬靠在船头,海风清抚过他们脸,带来阵阵咸湿的味道,是小小渔村独有的气息。 楚凡主动和程扬聊天,程扬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就在快要到达岛上的时候,楚凡手机响了起来。 是楚河发来的短信,楚河在信号中断这段时间里,给他发了几十条短信,打了几十通电话。 楚凡正要给楚河回拨过去,等在岸上的人们已经发现了大船,他们打开手电筒,无数道光亮照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呼喊一声声在海面回荡。 大船一经靠岸,村民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冲进船舱去寻找自己的家人。 还在船舱睡着的人们忽然被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自己的父母亲人紧紧抱住,哭声震天。 楚凡听着这些声音,不知怎的,眼眶就有些红。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没有父母了。 楚凡拍拍程扬肩膀,“走吧,我们回去吧。” 二人并肩往船下走,接着一个人影直直朝楚凡扑过来,一下子紧紧搂住了他。 楚凡一愣,楚河这个傻小子差点把他勒死。 “小舅你没事!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楚河说的语无伦次,这时候从船舱里出来的楚家人也都纷纷围住楚凡,楚河刚一撒手,楚栎的母亲接着拥住了楚凡,她眼里带着泪,“哎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吓坏了吧。他小叔啊,我们没了你怎么成呢,这些臭小子真会给你找麻烦!” 七十几岁的老村长被人搀扶着上船,连自己儿子都没来得及去看,直接奔向了楚凡,握住了楚凡冰凉的手,他的声音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接下来仿佛是什么大型感恩会,每个楚家人都要抱上楚凡一下。虽然楚凡并非他们的孩子,但楚凡是不同的,楚凡是他们楚家人的主心骨,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们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楚凡于他们,于情于理都至关重要。 似乎证实着,楚凡这些年耗在楚家的光阴并没有白费。 但白费与否,楚凡从没想过,也从没埋怨过,这是他的命,是他从出生起就要准备挑起的担子。 程扬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独自离开。 程扬一个人慢悠悠往村里走,路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捏到软软的烟盒,才想到他已经没有烟了。 即便此时,与楚家人经历了共患难,他依旧想要离开这里。 楚凡从后面追上程扬,喘着气问:“回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有想吃的,你随便吧。” “好!” 到家以后,楚凡做饭,程扬在浴室里洗澡。 楚凡做好饭,洗完澡的程少爷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楚凡端着海鲜粥陷入了到底要不要叫醒程扬的纠结中。 次日,程扬先楚凡醒来。 程扬感到臂弯里暖乎乎的,转头一看,楚凡又钻进了他怀里。他皱了皱眉,把楚凡推出去,起身下床。 弯腰穿鞋的时候,程扬不经意间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海鲜粥,他端起来吃了一口,然后吐了出来,隔夜饭太难吃了! 程扬出门洗漱,他有专用的洗漱用品,都是他来后楚凡给他倒腾来的新的。 他用着粉红色脸盆,粉红色牙桶,不明白楚凡是怎么想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买这么土这么粉的东西。 楚河进来的时候,程扬已经洗漱完了,在院子里拉伸。 “我小舅呢?” 程扬睨他一眼,“自己不会看?” 楚河趴窗户看了一眼,“还睡呢。那个,你们睡一张床啊?” “就一张床,不睡那睡哪?” “你可以睡沙发啊。” “你怎么不去睡沙发?” 这俩人对话一向火.药味十足。 楚河:“哎!哎!我家有床我睡什么沙发!” “要不你给我打一张床,不然屁话别那么多!” 楚河差点脱口而出矫情精,好在还没忘自己是求人家来了,及时住嘴,憋了一会儿问:“楚栎生病了,你能不能帮他带几天课啊。” “不能。”程扬端起脸盆晃悠进了屋。 楚河觉得小舅骗了他,还夸程扬心地善良呢,他看还是那副臭德行,“理由呢!” 程扬根本就不鸟他。 楚河:“……” 中午的时候楚河又来了,程扬出去了,就楚凡一个人在家。 一进门楚河就叫道:“小舅你骗人!程扬根本不答应帮楚栎上课。” 楚凡笑了笑,“那是你方法不对。” “啥方法?” 楚凡秘密的向楚河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楚河把耳朵凑过听,然后笑了,“哈哈哈小舅真有你的。” 楚凡所说的办法就是让楚河把几个孩子领到程扬身边,告诉孩子们无论漂亮哥哥走到哪儿,都要紧紧跟着。楚河照办,那一天程扬走到哪儿屁股后就跟着几个小不点,成了渔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程扬怒气冲冲去堵楚河讨说法的时候,身后几个小孩也掐着腰傻呆呆的看,气势都没有以前那么足了。 程扬到底是给孩子们带了三天课,等楚栎感冒好了,程扬反而感冒了。 程扬这次感冒来势汹汹,几天都不好,人也变得懒懒散散,每天除了躺在床上看书哪也不去。 这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楚凡熬了一碗燕窝给程扬,“一会儿和我出去一趟。” 程扬头也不抬,“去哪?” “带你去泡温泉,对你感冒有好处。” 第一吻 在蓬瀛岛上,有一处天然温泉。 这处温泉在楚家人看来非常神奇,神奇到什么程度呢,每个刚出生的楚家人都会被带过去泡上一泡,至此童年时期几乎不会生病。 楚家人视此温泉为神仙赐给他们的瑰宝,并定下规矩每个人一生中只能泡两次,出生一次,结婚一次。并且每次泡时都要提前沐浴焚香,以保证不污染泉水。 直到楚凡这代,这种传统仍在延续。 但楚凡并不赞同,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充满矿物质的活泉水,既不会被弄脏,也没有包治百病的功效。感冒时泡一泡发发汗就算最厉害的用处了。所以没必要搞沐浴焚香那一套,一生泡两次就更扯淡了,谁想泡就去泡,没必要守着老规矩。 可村里人压根就不听他的。 楚凡骑着三轮车,程扬坐在车里,脚边放着几个小竹筐,里面装着洗漱用品和食物。村子距离温泉的路程很远,一来一回儿差不多小半天,楚凡怕程扬会饿,提前准备齐全。 程扬还是第一次离开泽村,一路上见识到了蓬瀛岛另一面风貌。道路两边风景旖旎,林木葱郁,上空时而传来悦耳的鸟鸣。 楚凡早就看惯了这些自然景观,也就没什么心思看风景,想着温泉的事和程扬吐槽,“你说是不是村里人太把温泉当回事了,我早就把泡温泉的规矩改了,可他们怎么也不听。害得我带你去都要偷偷摸摸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可不得了!你不是楚家人不能泡的!” “那有什么,”程扬看着四周风景,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听你的?” “因为没必要,还有沐浴焚香什么的,他们把温泉神化了。” 程扬紧了紧遮阳帽,样子依旧风淡云轻,“他们总要有点信仰。” 楚凡听着愣了一下。 程扬又道:“要是没了这层信仰,这个温泉可能就没有包治百病的功效了。” 楚凡随即明白过来,心想还是程扬通透。既然只是个普通的温泉,却能在不少楚家人身上应验,倒不是真有温泉神,而是信仰导致的心理暗示。 “你说的对,相信温泉能包治百病身体健康的话,很大可能就会健康。这种心里暗示也并非没用。”接着楚凡就来了个彩虹屁,“扬扬真厉害,什么都懂,是我见过最棒的了。” 程扬:“……能不能别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怎么能是恶心人?我这是在夸你啊。” “闭嘴。” 楚凡:“……” 二人来到温泉时,正好是晌午,天气异常炎热。 程扬已经喝空了一瓶冰水,他站在温泉旁,看着冒着热气的泉水,有点后悔跟着楚凡来了。 楚凡蹲下来把手伸进水里搅了搅,“还好也不是特别热,进去吧扬扬,发发汗好的快,不然你这都难受多少天了,万一严重了成了肺炎,我们这又没个医院……” 程扬皱眉,“知道了,闭嘴!” “好好好,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楚凡一走,程扬脱下了短袖短裤,围上浴巾缓慢地走进了温泉。 温泉水清澈微烫,程扬刚一坐进去身上就冒汗了。 楚凡拿着吃的喝的走过来,坐在温泉外的石壁上,“我带了炸丸子煮鸡蛋和酒,你要哪个?” “酒?”程扬眼里闪出一丝兴趣。 “对,楚河妈做的葡萄酒,不喝就浪费了,我想着泡温泉喝点葡萄酒应该也会挺不错的,就带来了。” “那就葡萄酒吧。” 楚凡倒出一小杯递给程扬,“不过要少喝,这个酒精浓度很大的,楚河妈兑了白酒的。” 程扬接过葡萄酒,对楚凡的絮叨左耳进右耳出,他喝了一口,味道也还算凑合。 楚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手拄着下巴,看着程扬红扑扑的脸蛋问:“要不,我也进去泡泡?” 程扬一个冷眼瞪向楚凡,楚凡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那算了。” 温泉周围风景宜人,繁茂的树叶将烈日遮得密实。 楚凡吃着炸丸子喝着葡萄酒在这样风景秀丽的地方,看着喜欢的人泡温泉,别说多惬意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一坛葡萄酒空了。 楚凡有点迷糊,头晕晕的,有些醉了。 他抬手碰了碰程扬肩膀,“扬扬,我们该回去了。” 程扬没动,他靠在岩壁上,闭着眼,两颊一团酡红,模样慵懒微醺。 楚凡的目光被这样的程扬吸引,他盯着程扬,忽然觉得自己更醉了。 程扬这个人,令他迷醉。 他趴在程扬头上方,认真看着他爱慕的男孩,实在是太过于明艳耀眼。 无论是眉眼、鼻子还是唇。程扬的嘴唇形状很好,许是喝酒泡温泉的缘故,淡淡的红色,看起来也很柔软。 楚凡忽然鬼使神差的凑了上去,用自己的唇贴上对方的。 触碰到的刹那,楚凡连心都酥麻了。 嗯,是很柔软。 楚凡醉得厉害,他也是第一次亲人,不太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 他心脏砰砰直跳,兴奋地不能自已。 下一刻,他的视线毫无征兆地对上了程扬睁开的眼。 这双眼里冰冷愤怒,像一把扎人的尖刺,刺得楚凡心跳慢了半拍。 以至于程扬拳头砸向他的时候,他只是傻呆呆地看着,没有快速躲开。 楚凡捂着脸被程扬打倒在在地,霎时酒醒了一半,“啊……扬扬,我喝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程扬愤怒地从温泉里出来迅速穿上衣裤,拳头紧紧握住,俯视楚凡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他咬牙切齿,“楚凡!你他妈真是恶心人!” 楚凡心里难受,他可不想和程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他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有些发轴,不像清醒时总有一百句辩解的话等着程扬,而是捂着着脸委屈的叫道:“都说喝多了啊,你怎么能打人呢!” 程扬狠狠瞪着楚凡,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楚凡我吃你的住你的才忍着你!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楚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肿了起来,这一拳当真是一点情面没留。 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可心里怎么也不舒服,可笑他还妄想过觉得自己于程扬来说是不同的。原来不过是考虑到寄人篱下强行忍着,还真是委屈他了呢。 楚凡傻站在原地,心里的苦涩直接蔓延到嘴里。 再回过神时程扬已经不见了,楚凡骑车去追,程扬走得很快,他一直望着对方背影却怎么也追不上人。 就好像他们的关系一样。 一个围追堵截,一个避之不及。 自这天从温泉回来之后,楚凡能感觉到程扬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像以前他还有挽回的余地,这次程扬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说话更是不可能。 楚凡宁愿程扬对他大发一次火,可程扬像是摸到了楚凡的软肋,光这样不理他,楚凡就焦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又过了几天,二人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 但楚凡安慰自己,只要程扬住在这,他总是有机会和程扬和好的。 八月中旬,迎来了楚凡二十七岁的生日。 生日这天,楚凡谢绝了村里人的邀约,一个人做了一桌子菜等程扬回来,准备和程扬好好道个歉,也想程扬能陪他过一次生日。可这天晚上,程扬没有回来。 楚凡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这段时间里,程扬叫了几个小辈,清理出了一户很久不住人的荒废院落,程扬几乎天天往那跑,指挥小辈们把这栋房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美名其曰送给楚凡做生日礼物,小辈们也没多想,还觉得有趣,就一起帮着瞒着楚凡。 楚凡捂着心口,自嘲的想这可真算是一份大礼。 * 楚凡站在墨色的大门外,手里拎着水果,踌躇再三推开了大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可以说是第一次来程扬的新住处。院子里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几只猫咪趴在门口懒散的晒太阳。 楚凡走进屋里,笑吟吟地说:“我给你带了点水果,怎么忽然就来这住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然后他就看到桌上果篮里什么水果都有。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楚凡放下果篮在屋里转了一圈,屋里什么都不缺,桌子上的饭盒里还有早上没吃完的海鲜小炒。 看起来,离开他,程扬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 楚凡坐下来,随手拿起床边一本书,等待程扬回来。 一本书第一页没看完,大门就被推开了。 程扬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边说话边来到屋内,程扬道:“新书已经看完了,我去拿来还你。” 楚凡一眼就看到了轮椅上清瘦儒雅的青年,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轮椅男也看到了楚凡:“好久不见了。” 程扬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楚凡,眉头皱了下,“你怎么来了?” 楚凡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我来给你送点水果,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他快步离开程扬的新住处,临走前顾缘的笑容不断在他脑海浮现,他早该想到的,程扬总是旧书看完换新书,他哪来的那么多书,村里唯一书多的就是顾缘。 原来他们二人早就搭上了。 楚凡没有回家,在路上给楚小五去了一个电话,他肯定楚小五也帮着弄房子了。 通过楚小五,楚凡得知程扬吃住用的东西都是村里人帮着凑的,一日三餐是楚涵给送来的新鲜鱼虾。 这架子,可比他楚凡足多了。 楚凡来到村委会,打开广播,说道:“从今以后,村里人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接济程扬,否则就是和我作对。” ※※※※※※※※※※※※※※※※※※※※ 顾缘之前有提过,给程扬腿缝针时,让楚河去顾缘家借的药。 顾缘和程扬之间是清白的,啥事都没有~ 过往 楚凡坐在村委会里抽了根烟,其实楚凡很少抽烟,他烟瘾不大,只是需要镇定的时候,才会抽两口。 他承认,他是有点被刺激到了。 程扬和谁交朋友他都不在意,唯独顾缘不可以。 与此同时楚小五正和楚河在沙滩上捡海螺,听到楚凡广播里的话后,楚小五愣在原地不动了。 楚河也听到了,但他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下。 楚河看向发呆的楚小五,叫道:“小五你干什么呢!赶紧捡啊!” 楚小五这才回了神,哭丧着脸对楚河说:“完了,我和老大关系那么好,又帮他弄房子什么的,小叔不会生我气吧?” 楚河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不能,小舅不是这样的人。” 楚小五的心这才踏实了点,继续趴在地上挖海螺,他一边挖一边琢磨,“你说小叔为什么这么做啊?他不是和老大关系很好么?我记得上一次被小叔这样对待的人还是顾缘,但小叔那么对顾缘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顾缘害了小叔的父亲。可我老大应该和小叔没仇啊。” 楚河抓了一把沙子扔向楚小五,“小舅和顾缘的事你还是少说为妙,万一让小舅知道你提这事!有你好果子吃!” 顾缘这个人,在泽村是一个禁忌话题。 谁想提了,都要关上门偷偷的说,绝不能传到楚凡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外人听起来,会觉得离谱,甚至有些狗血的往事。 楚凡从没提过母亲,因为他没有母亲,他是父亲生的。而让他父亲怀孕的男人,则是顾缘的父亲。 这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楚凡的父亲楚辰阳在一次从外界回村途中遇到恶劣天气失足跌到海里,被一支路过的海洋考察队救了。考察队的领头人是一位年纪轻轻,就荣获各项奖项的海洋学教授顾慎。 在楚辰阳养伤期间,他与顾慎互生情愫,情难自制有了楚凡。但最终他们没有在一起,顾慎要追逐名利,楚辰阳要撑起楚家。二人各奔东西,楚辰阳怀着楚凡回到村里,顾慎和一个女人结婚生了顾缘。 楚辰阳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姓顾的扯上关系,可在楚凡十九岁那年,顾缘来了。 顾缘要见见楚辰阳是个怎样的男人,把他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和他妈离婚。等见了真人,他毫不客气地说了侮辱楚辰阳的话,楚凡一怒之下揍了顾缘。 顾缘愤怒至极连夜开船离开,那天海上风浪特别大。 楚辰阳和楚凡坐船去追,两艘渔船你追我赶,顾缘由于速度过快一下子翻了船。他和船一起沉入了海里,腿也卡在了甲板缝隙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楚辰阳立刻下海救人,在水下折腾许久才把顾缘推上船,可他却再也没有上来。 顾缘的腿,也是在这次遇难中被甲板卡断了。 到了第二年入岛期,顾慎进来找顾缘,也想看看楚辰阳过得好不好。在得知楚辰阳的死讯后,他呆滞了很久,打了顾缘一个巴掌,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他没有驾船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后来住在海边的村民说,那晚他听到了顾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持续了很久,最后伴随一个大浪,顾慎的哭声连同海浪彻底消失在了岛上。 自那以后,顾缘在岛上生活下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留在岛上。他的腿需要长期用药,每次出岛他都会买一些医疗用品带回来。 楚凡恨他,巴不得他离开岛上永远别回来,眼不见心不烦。但顾缘就像一只乱嗡的苍蝇,一直留在村里膈应着楚凡。 楚凡就下令不许村里人接触顾缘,让他自生自灭。顾缘病病殃殃能活到现在没死,也算一个医学奇迹。 * 广播后第三天,楚凡和往常一样坐在门口清洗直播食材。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频频望向门口。 他在等,等程扬主动来找他。 程扬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没有村里人接济,一定没办法生存下去。 楚凡知道自己这种办法也许会适得其反,让他与程扬之间的关系更加破裂。但他没办法了,如果不把程扬圈在身边,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和好的机会,并且他不能给顾缘和程扬留这么多相处空间。 当楚凡快洗完一桶海鲜时,大门忽然被踹开了。 程扬怒气冲冲走到楚凡面前,揪住楚凡衣领,怒问:“楚凡!你他妈到底要怎样!” 楚凡知道,程扬被逼急了。 这两天他了解到程扬的新住处还没有打通水管,饮用水都是楚小五给送的,现在楚小五不敢送了,程扬只好自己去村口的老水井打水。今早他给看守水井的村民打了电话,不用想也知道程扬没打成水,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楚凡注视着愠怒的程扬,好声好气的商量,“扬扬,回来住吧。一个人住也没人伺候你,回到我这吃喝送到你面前不好么?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我那天真的喝醉了,不是故意的。我保证,这次你回来,我睡沙发,你看行不行?” 程扬怒火不减,冷笑一声,“楚凡,你可真有意思,把我逼到这种程度就是为了回来跟你住?你这人就这么欠.干?” 楚凡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扬扬别说气话了。” “别他妈这么叫我!”程扬推开楚凡,一脚踢翻了海鲜桶,转身往大门口走,“行,那你就接着逼,看我回不回来!” 楚凡看着又要远去的身影,狠了狠心开口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 程扬身体一僵,猛然停住脚步。 “你可以不信,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这段时间想必你也清楚了我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现在在程扬眼里楚凡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狡猾又谎话连篇的王八蛋。 但不得不说,楚凡的威胁很管用,恰好捏住了程扬软肋。 程扬拳头紧了又紧,气得浑身发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楚凡!算你狠!” 说完厌恶地看了楚凡一眼,怒火滔天走进屋里,将楚凡的枕头被褥全都扔在了沙发上。 这天晚上,二人各怀心思,带着隔阂,又一次同居了。 这一次,楚凡真的乖乖睡到了沙发上。 楚凡看似赢了,似乎又输得彻底,他明明付出这么多,对这程扬这样好,可对方连个笑脸都不给他。 * 第二天,楚凡做好早饭,程扬洗漱完来吃,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却又有很大不同。 饭桌上气氛异常,程扬埋头吃饭,一眼也不愿意看楚凡,仿佛看一下就会脏了眼睛。他快速吃完,撂下筷子起身就走,一秒也不多待。 楚凡不强留他,过阵子老村长大寿,这段时间他要忙着准备,也没空陪程扬。 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再和顾缘接触。” 顿时把程扬的火气点起来了。 程扬满腹火气无处发泄,最后将所有怒火转化为讥讽,句句刺着楚凡,“你他妈未免管的太宽,你以为谁都像你有那个龌龊心思?” 楚凡被刺痛了,尽管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程扬还是在楚凡脸上捕捉到了受伤的情绪。 程扬心里痛快了点,带着快意走了。 离开的程扬无处可去,村里没人敢接触程扬,连楚小五见了程扬都躲的远远的。所以大多数时间里,程扬要么抱着猫坐在自己新住处的院中,要么去海边坐着,又或者离开村子看看岛上风貌。不拖到晚上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现在楚凡的住处对他来说就是个临时吃饭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 * 这段日子里,楚凡每天都想与程扬和好,但每天都失败。他面对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漂亮的、疏淡的程扬。 程扬在他们中间建了一堵墙,楚凡每每想要跨过去,程扬就会加高那堵墙,让楚凡狠狠摔下来。 每当夜深人静时,楚凡就会躺在硬板沙发上叹气。 这天楚凡也在叹气,一叹他和程扬僵持不下的关系,二叹程扬睡觉总是翻来覆去让他也睡不着。 程扬的翻来覆去源于他睡觉没抱东西,就像小朋友一样,不抱东西他是睡不好的。 但程扬本人,却根本意识不到。 夜,静悄悄的。 在程扬翻来覆去不知道第多少次时,楚凡蹑手蹑脚走到程扬床边,将枕头塞进了程扬怀里,程扬一抱住枕头立刻老实了。 楚凡痴痴的注视着程扬温顺的睡容,想着如果有一天程扬也能用这幅温顺的神情对待自己就好了。他下意识将手伸向程扬,忽然清醒过来又收回了手,他要克制,不能再碰程扬了。 楚凡起身回到沙发上,正准备入眠,“啪”地一声,枕头滚到了地上,程扬又开始翻来覆去。 本来最近楚凡就被程扬折磨得精神衰弱,这下更是睡不着了。 第二天,俩人都明显的萎靡不振。 楚凡清楚自己为什么没睡好,程扬却只以为自己刚回来住还没适应。 到了晚上,程扬又开始翻来覆去了。 楚凡再一次把枕头塞进程扬怀里,程扬抱了没多久,枕头就又滚去床下了。接连几天如此,楚凡和程扬的黑眼圈日益增长。 又是一天深夜,楚凡像以往一样把枕头塞进程扬臂弯的时候,忽然被程扬牢牢抓住手臂拽到了怀里。 睡梦里一点也不安稳的程扬在抱住楚凡的刹那,沉沉地睡了过去。像是小朋友抱到了心爱的玩具,心满意足。 楚凡几次想钻出来都被紧紧箍着没成功,他又不敢太大动作,程扬要是醒了,肯定要说是他主动钻的,然后又得发一通火。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楚凡在程扬醒来前下了床。 之后的日子里,每晚楚凡都要充当程扬的抱枕。 这样的关系维持久了,连楚凡都觉得不可思议,白天程扬对他视若无睹,看一眼都嫌烦,晚上却在抱着他睡觉。如果有录像机楚凡真想把程扬晚上的样子录下来然后放给他看,那程扬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发酒疯 老村长八十大寿前三天,楚凡为寿宴的事忙前忙后,比他儿子楚贵平都忙。 老村长为村子付出一辈子,没办过一次生日,于情于理楚凡都要为他好好办一次。 楚贵平为人子也想为父亲办个像样点的,与楚凡一拍即合,但他到底不是个细心的人,粗枝大叶的,连流程都记不住,楚凡干脆全揽下了。 楚凡给老村长办得隆重,从邀请函到地点布置菜品准备,处处细节想得周到。 村里其他人也同样重视老村长大寿,他们每次出海回来打捞上来最肥美的海鲜都会送到厨子家作为寿宴食材。 老村长不想这么张扬,可又拗不过村民们的好心,更拗不过楚凡。 因此楚凡和程扬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这几天里,程扬可以说是村中最清闲的一个,每天什么也不做,抱着猫混日子。 程扬乐得自在,楚凡就没那么好过了,一边要忙老村长的寿宴,一边要抽空给程扬做饭,每天两头跑,连和程扬多说句话的空闲也没有。 当然,即便是有,程扬也不理。 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缓和。 楚凡每天热脸贴冷屁股,要说一点情绪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楚凡能忍,比任何人都能忍。只要忍耐没到极限,楚凡就不会爆发。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对程扬只能软着来。 到了老村长生日这天,渔村里热闹非凡。 室外空旷的沙滩上,村民早早搭起了舞台、凉棚、桌椅板凳、挂上五色彩灯。 到了晚上彩灯一亮,小孩子踢着皮球在桌椅板凳间追逐打闹,不远处就是露天灶台,锅里炒着热辣的小龙虾,爆炒的烟香四处弥散,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味。 宴席没开前,村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以前这么大操办的还是婚宴,可自从楚凡当了族长,就再也没有婚宴了。 小渔村的结婚生育率极低,七年间只有三对异姓情侣结婚,生育了五个新生儿,算上楚深回村时带的两个孩子,渔村里只有七个小朋友。 这七个小朋友,一直由楚栎教他们读书识字。 泽村有个老传统,没开席前,楚家人都会先自娱自乐打上几把牌。 程扬听说能打牌,就来了。他最开始在小辈们的牌桌上打,小辈们因沉船一事对程扬很是感激,但不久前楚凡的禁令让他们不得不躲程扬远远的,实则心里非常过意不去。等楚凡解了禁令,他们就开始向程扬示好,人都是有慕强之心的,程扬年纪轻轻什么都懂又长得好看,小辈们总是会不自觉地靠近程扬听他吩咐。 所以程扬要打牌,即便小辈牌桌上人已经够了,也会有人主动起身给程扬让位。 程扬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又酷又拽的模样,谁也不让着,小辈们一个个都快输没底裤了,但为了程少爷开心,只能硬着头皮打。 楚小五在输光最后一元零花钱时,哭丧着脸看向程扬,说出了牌桌上另外三人的心声,“老大,你玩够了没啊?” 程扬眼皮子抬了一下,扔了手里的牌,站起来往别的牌桌去,“不打钱的,没劲。” 显然还没打够,又换去了别的牌桌打。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扬打遍了每个牌桌,把楚家人赢了个遍,他来前准备的袋子都快塞不下钱了。 但这些钱加起来其实没多少,村民们玩的小,大概能有二百。程扬懒得数,这是他估算出的数字。可在这样贫穷的小渔村,这些钱在村民眼里不是小数目,他们盼着赶快开席,不能再让程扬赢了。 有的年纪大点的想赖账,程扬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去他们口袋里抽钱,同时还补一句:“这点钱就赖账?至于么?” 基于金钱观的不同,在程扬看来赢的这点钱还不够他冰箱里一瓶水贵。 终于熬到开席,牌桌上的楚家人才松了口气。 上菜期间,老村长由楚凡搀扶着出来,他先是上舞台讲了一番话,然后非要每桌都走一遍挨个谢过。 小渔村人不多,一共才放了七桌。 老村长每到一个桌前,桌上的人都会拿出礼物送给老村长,有人送鸡蛋有人送水果有人送补品,送物的远多于钱,毕竟钱在村子里太稀罕了。 轮到程扬所在的饭桌时,几个小辈都递上了自己的贺礼。 楚凡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程扬,笑吟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送到老村长面前,“这是扬扬给你的,提前放在我这了。” 老村长正要接,程扬忽然推开楚凡手臂,把刚才赢得满满一兜子钱挂在老村长手上,开口:“这是我送的。” 程扬当着楚家人的面,当场拒绝了楚凡的好意,一点面子也没给楚凡留。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 楚凡僵笑了一下,对老村长说:“那您就收着吧,扬扬的心意。” 老村长看了看程扬又看了看楚凡,在心里叹气一声,收下了钱。 楚河在隔壁桌看着这一切,在心里骂程扬不识好歹。 最后一道菜是牛肚锅,每个桌上都要上一锅。 楚凡扶着老村长往下一桌走,端着牛肚锅的厨师走在楚凡身后,就在楚凡经过程扬身边时,厨师一脚踩到了地上的皮球,脚一滑手一松,皮球向前滚去,满满一锅红油泼向楚凡。 楚小五叫道:“小叔小心!” 楚凡下意识回头看,红油扑面而来,程扬皱了下眉。 楚凡一惊伸手去挡,千钧一发之际,楚河冲过来搂住了楚凡,滚烫热辣的菜汤尽数泼到了楚河背上,楚河痛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你傻不傻?冲过来干什么!快!我带你去冲凉水!” 楚凡说着拉起楚河就走,临走前目光怪异的看了眼距离自己最近却不动声色的程扬。 不仅楚凡,连楚小五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老大没有拉小叔一把,明明那么近,只要拉一下小叔就能躲过去,楚河也就不会受伤了。 面对楚小五的眼神质疑,程扬冷冷地看向他,楚小五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宴席外,楚河坐在椅子上,脱下了上衣。好在今天他穿的正式,没像往常只穿着背心。 楚凡将凉水浇到楚河通红的背上,给他抹上烫伤药,“还好,不严重。” 楚河捡起一根小木棍在沙地上划道道,问楚凡,“小舅,你和程扬还没和好啊?刚才他都没救你。” 楚凡手上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别问这么多没用的,涂好了,我回去了,你在这晾一会儿。” “小舅!”楚河不依不饶的问:“他都不救你,你喜欢这种人干嘛?” “这不是你该问的!” 楚凡扔下这句话,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回到宴席。 宴席上程扬没在,饭才动了一半显然还没吃完。 “小五,程扬呢?” 楚小五啃着鸡腿,指了指舞台后面,“好像往那边走了。” 楚凡到舞台后找程扬,舞台后是片海滩,他刚走出去就看到程扬和顾缘坐在一起。 顾缘将一本书递给程扬,伸手拍了下程扬肩膀,然后用自己酒杯碰了碰程扬的酒杯,二人有说有笑。 楚凡胸膛剧烈起伏,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他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了。 楚凡再次回到宴席,坐到了程扬位置旁边,一言不发倒上了酒。 楚小五以及桌上小辈可从没见过楚凡这种模样,浑身低气压,板着脸,眼睛里死气沉沉。 没过多久程扬端着空酒杯回来了,楚凡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拿起酒坛就给程扬杯里倒满了酒。 程扬看向楚凡,皱了下眉。 楚小五赶紧打圆场,“今天老村长寿宴,大家高兴,多喝点没事的!” 好在程扬不讨厌这酒,他之前喝了两杯觉得味道不错,本意也是还想再喝。 楚凡跟着喝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和程扬满上。 程扬瞧出了楚凡的不对劲,想是喝多了耍酒疯也就没理他,喝完这一杯摔了筷子走人。 楚凡看着程扬离去的背影,气得又喝了一杯。 等楚凡喝足了走后,楚贵平和他媳妇急匆匆的来到桌前,拎起酒坛子摇了摇,见里面酒空了,急忙问楚小五,“这酒谁喝了?” 楚小五啃着鹅大腿,“就小叔和程扬喝了,我们没喝。” 楚贵平瞪了媳妇一眼,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说说你,怎么能把大补酒和普通酒搞混呢!好在就他们俩喝了,要是一桌子人都喝了,你说得多危险!” 楚贵平媳妇支支吾吾的问:“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 楚贵平揉揉太阳穴,“这酒超过两杯绝对受不了的!公牛喝了都能撞断圈门去找母牛!不过没办法了,希望他们吐几口,能好点。” 楚凡回去的路上,浑身发热,脑袋发热,哪儿哪儿都发热,他只当自己是被气的。 回到家中,程扬已经躺在被窝里了。他背对楚凡闭着眼,双颊微红,身体燥热,喘息急促沉重。 楚凡见程扬喝完了酒就躺在床上舒服的大睡,自己却要睡硬邦邦的沙发,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今天强忍的怒火,在酒精的激发下一下子爆发了。 他怒气冲冲掀了程扬的被子,扑到程扬身上,双手死死抓住程扬肩膀,怒道:“我难受的要死,你凭什么说睡就睡!程扬,你看不到我的好!今天眼睁睁看着我被烫,这都算了,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和顾缘接触!” 没有什么要说的 程扬猛然睁开眼,狠狠推开楚凡,眼里迸发出怒火,“你他妈发什么酒疯?” 楚凡被这样一推,更加来气了,又一次扑到程扬身上喊道:“不是不愿意别人碰你么!我忍了这么久没动你!怎么顾缘就能拍你肩膀!我抓一下就不行了?我偏不!我就要抓!” 此时程扬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对劲了,他强压着身体里的邪火,一脚将楚凡踹到床尾,攥紧拳头起身往外走。 喝醉的楚凡战斗力惊人,一把将要跑的程扬拽回到了床上一股脑的扑在程扬身上,这次一扑也发现了程扬身体的变化,楚凡冷笑,“我一提顾缘你就这样了?” “滚。”程扬青筋暴起,发狠地推开在他身上乱蹭的楚凡,眼神阴森森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楚凡撕咬下块肉来。 “操他妈!不可能!”楚凡也是疯了,伸手去扯程扬的衣服,同时咬上了程扬的唇。 程扬脑子“轰”地一声,仿佛有根弦一下子断了。 接着楚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程扬一手死死掐着楚凡后颈,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他妈不就没人要太空虚,上赶着让我睡么!行!我满足你!” * 其实最开始,程扬只是想羞辱楚凡一下,他恨楚凡把他逼得太紧了。 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切脱离了轨道,程扬失控了。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美妙快意,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无论后来楚凡怎样向他求饶,他都不曾停下。 程扬清醒过来时,钟表上的时针正好指向“3”的位置。 楚凡早已经筋疲力尽,昏睡了过去。 程扬抓起被单遮住楚凡满是痕迹的身体,迅速下床打了一盆凉水洗脸,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和楚凡发生关系。 可他不敢回想,其中滋味太销魂蚀骨了。 只要一想,他就身体滚烫,头皮发麻。 * 楚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全身像散架了一样,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屋子里静悄悄的,程扬没在,不知道去哪了。 楚凡浑身难受,他跌跌撞撞走到浴室洗澡,镜子里的他脖子被掐出一道青印,程扬差点没搞死他。 想到这楚凡就有点郁闷,本以为是他搞程扬,结果反被程扬搞,这太挫败了。 楚凡洗完澡回到屋内,程扬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凡擦着头发,走路一瘸一拐的,“今天我可没做午饭,我要累死了,还要睡一会儿。” “嗯。”程扬站起来把床让给楚凡,声音低低的,“你睡吧。” 楚凡看向走去门口的程扬,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程扬脚步一停,“有。” 他转过身,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的和楚凡说话:“昨晚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可这话在楚凡听来,就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所以我就这样平白无故让你睡?” 程扬皱眉,“昨晚是你先主动的,我也是喝多了才发生的这种事情。” 楚凡一股火气涌上来,“你也知道喝多了是不能控制的?那我上次喝多了不就亲了你一下!你至于半个多月不给我好脸色么!” 程扬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可以补偿你,条件你随便开。” 楚凡正要提条件,程扬又说:“我迟早会离开这里,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如果是钱的话多少都没问题。” 话里明摆着要翻篇这事,还要与楚凡划清界限。 “你把我当鸭子了?睡完给钱就算了?” 程扬耷拉着眼皮,继续沉默。 楚凡很难受,不仅仅是程扬拿他当鸭子,更让他在意的是他想要的程扬不会答应,就算他降低了标准只和程扬维持肉.体关系,程扬不想再做第二次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 其实他本可以强行把程扬留在渔村,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强留程扬。最初的种种拖延只不过是他不能让蓬瀛岛曝光。 出岛的机会真的一年只有一次,他想在剩下的半年时光里用真心打动程扬,让他心甘情愿的和自己在一起。 但显然无论付出多少真心,都是失败的,像程扬这种漂亮见过世面的大明星,又怎么可能瞧上自己。 虽说他心有不甘,但暂时没有再激怒程扬的想法,无论是床上打架还是床下打架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他。 楚凡最终还是没有提他最想要的,他有点倦怠了,“你想翻篇这事可以,我的条件就是你不能再接触顾缘。” 程扬毫不犹豫的答应,“好。” 经此一事,程扬自知理亏,对楚凡和颜悦色不少。 楚凡也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那么努力想要缓和的关系,一炮就有用了。 楚凡终于可以不用睡硬沙发了,可他又不想挪走了。他身体不舒服,要是回床上睡程扬又得抱着他不利于身体恢复。 所以接下来两天楚凡继续睡着沙发,也不给夜里翻来覆去的程扬抱,渐渐的程扬就又因睡不好而萎靡不振了。 这天楚河来找楚凡,楚凡正在和程扬吃饭。楚凡脖子上的手印还没下去,楚河一眼就瞧见了。 他走过去扒开楚凡的领子看,“天啊小舅,你脖子咋啦!这大青印子!” 楚凡怕被楚河看到更暧昧的痕迹,赶紧打开楚河的手,问他,“你来什么事啊?” “小舅,我妈让你看看我后背。” “后背?”楚凡放下筷子,“烫伤还没好么?你坐下来我看看。” 楚河坐在楚凡前面的小板凳上脱下了背心,楚凡一看就皱起了眉头。楚河常年海边打滚儿皮糙肉厚的,被烫伤这么多天伤口也还没好,有的地方还起了水泡。 楚凡有点不敢想,这要是烫在自己身上会什么样。 “我去给你拿药,你是不是这几天下水了?伤口都发炎了!” 楚河嬉皮笑脸,“下次不下水了!” 楚凡一走进屋,楚河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他看向坐在对面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程扬,压低了声音问:“我小舅是不是你掐的!还有他身上……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程扬喝口果汁,不屑地睨着楚河,“你管的着么?” 楚河很少发火,但他真的忍不了程扬了,猛然揪住程扬领口,怒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欺负我小舅了!” 程扬冷眼看楚河,不知怎的,忽然就想激怒他,“是,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他妈傻逼!”楚河一拳挥向程扬,程扬反应及时一手接住了拳头,程扬个子高力气大,楚河从小干重活力气也不小,二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程扬另一只手掐上楚河的脖子,嘴上也不客气,“你这么愤怒干什么?你喜欢他?可你们楚家人禁止近亲吧?” 当真是一点也不肯吃亏。 楚河瞪着程扬直磨牙,“我和小舅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程扬愣了一下,手上力道也跟着减弱了一点。 楚河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王子病矫情精,楚凡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对了,我昨天新摘了点椰子,你给你妈拿回去吃。” 楚河只好愤愤不平的收回手,又乖巧的坐在了板凳上。 楚凡拿着药走出来,没发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将药擦在楚河后背上,“你要是再下水,看我打不打你!” 楚河拉住楚凡的手晃了晃,“我保证,绝对不再下水了。” 程扬看着这一幕,眼神沉了一下,用力撂下碗筷,“我吃完了。” “哦,”楚凡把手从楚河手里抽出来,转头去看程扬的碗,“怎么剩了?剩下的拿给猫吃吧,你今天回那里么?” 程扬不说话,冷着脸,扭头就走了。 楚凡心纳闷,谁又招他了……? 他回过头拍了一下楚河,“你是不是又跟他拌嘴了!你总惹他干什么!他脾气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楚河痛叫着求饶,“我没有!我哪敢啊!” 这天晚上程扬洗完澡出来,楚凡已经躺在了沙发上,穿着单薄的小背心,超短裤,大白腿晃悠悠的挂在沙发上,后颈上除了被掐的痕迹,还有一个牙印。 是那天程扬咬的。 程扬躺在床上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后把灯关了。 楚凡快热死了,也睡不着就拿着扇子煽来煽去。 程扬更是睡不着,他都好几天睡不好了,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楚凡那晚红彤彤水汪汪的眼睛,小腰细,身体软,就像梦魇一样。好不容易熬睡着了,也不踏实,总觉得怀里少点什么似的。 “你不能不别煽了!又没多热!”程扬心烦意乱的。 “扬扬你不能这样啊,你吹着电风扇,让我不煽风,你这叫什么来着……叫何不食肉糜!” 程扬深吸口气,把电风扇脑袋掰向了楚凡,“这回能不能不煽了!” 楚凡感受到吹来的凉风,心满意足的长呼口气,“那你呢?你不热么!” “不热!” 楚凡点点头,“也是,好像真没见你热过,上一次摸你,你的皮肤也比常人温度低点。” 程扬:“……” 屋里又安静下来了,只剩下风扇的声音。 程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楚凡这几天对程扬的翻身有免疫力了,听着也能睡着。当然关键原因是那天被折腾的太狠,透支了太多体力,直到今天他也没缓过来。 就在他要沉沉睡去时,程扬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楚河说,你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楚凡清醒了一点,“是啊,没想到他这么秘密的事都告诉你!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程扬:“……” 楚凡翻身看向黑暗里程扬的方位,“楚河是我捡来的,那时候我十三岁,跟我爸到外面县城买年货,回来的时候大船上人都走空了,我就发现了楚河,也不知道是他家里人不要他了,还是自己走丢了,反正他就只会哭,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冰水 一说起小时候的楚河,楚凡彻底精神了,喋喋不休的讲:“楚河小时候特别好玩,我刚捡回来那阵,谁都不理只黏着我,我只要一走他就哇哇大哭,睡觉都要和我一被窝。” 程扬不吭声,楚凡就继续说:“有一次他跟我去海边摘燕窝,结果他被海燕追着跑了一路,鞋都丢了。” 楚凡想到了好玩的事,嘿嘿一乐,“还总说什么长大了要娶我。” “我要睡了。”程扬清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他不耐烦地翻个身,“没人愿意听你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楚凡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又惹着程少爷了,“啊,那你睡吧。” 程扬闭上眼,依旧是翻来覆去的一夜。 * 蓬瀛岛一年四季,晴日最多。 今天风大,温度也适中,楚栎叫来楚河一起带着小朋友们放风筝。 楚河后背的烫伤依旧没有痊愈,今天的药还没上,他想着昨天刚麻烦过小舅又和程扬发生了争执不太适合再去,就让楚栎帮他上药。 楚栎叫小朋友们先自己玩一会儿,他坐下来给楚河上药。寿宴那日楚河护着楚凡被烫他就在旁边桌看得一清二楚,当时楚河穿着牛仔外套,他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伤得这么严重。 楚河当真是逢人就吐槽程扬,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说:“你说小舅是不是帮了个白眼狼,程扬离小舅那么近,一伸手的事就能让小舅躲开,他倒好,一动不动,海里的石头都没他心肠硬!真不知道小舅喜欢他什么。” 楚栎推了推厚重的眼镜,转头瞧向沙滩上玩得开心的孩子们,开口道:“我不这样认为。他只带了孩子们三天,孩子们至今都会问我漂亮哥哥什么时候再来。孩子们能这么喜欢他,就说明他不是多坏的人。” 楚河气呼呼的,“我看你也被他下迷魂药了!他那是伪装!小孩们能懂什么。” 楚栎无奈开口:“怎么成我被下迷魂药了?明明是你对他偏见太多。你被烫那天我就在对面桌什么都瞧见了,是你没看见。程扬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最开始是要伸手拉小叔的,但你跑过来了,那时候你和小叔脚下有个皮球,他就去踢皮球了,他要是没把那个球踢走,你和小叔肯定要踩到摔倒的,真要那样你烫的可就不是后背了!” 楚河不敢相信的看向楚栎,“真的假的?你没骗我吧?” “真的!我骗你干什么!”楚栎拍了一下楚河脑袋,“你要辩证思维看问题,怎么怪这怪那的,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个球么!先是害厨师摔倒,又险些让你们踩上,要不是你当时脑袋一热冲过去,程扬早就把小叔拉走了,多来了个你他才要去踢球。” 楚河猛然站起来,穿上背心就走,楚栎拿着药叫道:“药还没上完呢!” “不用你!我找小叔上去!一会儿回来,你们等等我再放风筝!” 楚栎口中的程扬让楚河有了危机感,他原以为反正程扬总归是要离开的,他会有很多机会不急于一时,但现在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 楚河一踏进院门就看到楚凡正满头大汗的洗被单,被单又大又厚,楚凡洗得非常吃力。 “小舅,你咋不用搓衣板呢?” 楚凡擦擦汗,“搓衣板坏了,你家有没,给我拿一个。” “没有,我家不用搓衣板。” “行吧,”楚凡继续洗被单,“你干什么来了?” 楚河在楚凡身边蹲下,嘿嘿笑道:“小舅,我来找你上药。” “你妈不能给你上么……哦,你妈眼睛不太好了,我把这茬忘了。”楚凡甩甩手上的水在衣服上蹭了蹭,“你等着我去拿药。” 楚河乖巧点头。 楚凡拿药回来,楚河已经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坐在小板凳上。 “行啊你!”楚凡拍了他一下,“我发现你小子身材不错啊,什么时候练的,腹肌都出八块了?。” 楚河背过身,方便楚凡擦药,“早就有了好吧,你对我一点也不关注!” 楚凡挤出药膏抹在楚河背上,“你是怎么做到的,也没见你锻炼过啊。” 楚河瞄了楚凡一眼,起了别的心思,“干活多就有了,程扬是不是没有?” 楚凡如实回答:“有啊,扬扬也都有,跟你一样也是八块,他还有人鱼线。” 楚河撇撇嘴,“切,我听探险队的兄弟说,他那都是在什么健身房练出来的,肉都不实,也没我有力气。” “力气嘛……”楚凡想到了他差点被程扬搞死的那晚,非常中肯的说:“他力气很大的。” 楚河:“……” 涂完药,楚河要先把背上的药晾干,也就没走。他来到洗衣盆前,把手伸了进去,揉搓着被单说:“程扬真是的,都不帮你干活,我要是有像小舅这么好的人对我,我肯定什么都干绝不让他受累。” 楚凡坐在小板凳上歇着,楚河的这番话不禁让他打量起楚河。他很久没这么认真的观察过楚河了,楚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孩,五官已经长开,棱角分明,身强体壮麦色皮肤,是个可靠的大人了,都想谈恋爱了。 “你是看中村里哪个姑娘了?告诉小舅,小舅给你介绍。” “没有啊。” “没事,别害羞跟小舅说说,是不是萍萍?萍萍确实漂亮!” “没有!真不是!你别瞎猜了!”楚河赶紧转移话题,“程扬呢?” “他在屋里睡觉呢。” 楚河叹气,“唉!我可真是羡慕程扬的好福气啊,有小舅这样的人伺候着,不像我啊什么都会干就是找不到想被我伺候的人。” 楚凡听着怪怪的,心想是不是楚河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啊,不是两情相悦可就难办了。 然而屋里的程扬并没有睡着,把楚河阴阳怪气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接下来的几天,楚河天天都会来找楚凡上药,衣服一脱露出精壮的身材,就那么在楚凡眼前晃来晃去。 有时候程扬也在,他也毫不避讳,不是勾着楚凡的肩膀就是搂着楚凡的腰,楚河从小就这样,楚凡早就习惯了也没当回事。 程扬却觉得十分扎眼。 这天程扬从外面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楚河说:“小舅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连做饭都不会啊,这怎么成呢天天累着你,我可什么都会做,我要是在你家蹭吃蹭喝绝对不让你碰一下锅。” 程扬猛然推开门弄出极大的声响,他这几天晚上睡不好再加上楚河的挑衅,导致情绪一直低气压。 楚河看到了脸色不悦程扬,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笑眯眯地和楚凡招手,“小舅我在外面等你。” “嗯,”楚凡笑笑,“我换好衣服就去。” 楚河出门后,程扬坐在床上看向大门外停着的三轮车,“去哪?” 楚凡脱掉了被汗水浸湿的短袖短裤,“他让我陪他去泡温泉,他有点感冒了。” “他又不是没手没脚,用得着你……”程扬转头去看楚凡,这时候楚凡正在换内裤,全身光溜溜的,程扬呼吸一滞,“你怎么换衣服都不背人?” “你有什么好背着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楚凡套上衣服,揉了揉鼻子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冰水,“我好像也有点被楚河传染了,我也去泡泡,你要去不?” 程扬冷着脸,“不去。” 楚凡也不知道程扬怎么回事,心情总是不太好,要是楚河一来那就更不好了,他时常担心俩人打起来,好在楚河保证过不和程扬打架。 保证那天程扬恰巧听到了,楚河是这么说的:“小舅你也知道我,我从来不打架,程扬那个脾气我受点委屈没什么,我能忍的他要是看我不顺眼拿我撒气也行,只要他别为难你。” 程扬当时就有暴揍楚河一顿的打算。 楚凡走后,程扬躺在床上准备睡一觉,眼睛刚闭上,他就又睁开了。 * 楚河骑着三轮车载楚凡来到温泉,楚凡怕热一点也不想泡,但他担心自己感冒严重了传染程扬,于是多抱上几瓶冰水穿着小短裤坐进了温泉里,楚河也跟着坐了进去。 楚凡擦擦额头的汗,对楚河说:“也就你能跟我泡温泉了,其他人都瞎讲究。” 楚河笑眯眯的,“小舅,我给你揉揉肩吧。” “成,我也放松放松。” 楚凡转过身,雪白的后背呈现在楚河眼前与楚河的麦色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楚河将手碰到楚凡肩上,轻轻揉捏着似是怕捏坏了。楚凡闭着眼舒服的享受着楚河的服务,楚河目光盯在楚凡背上,问道:“小舅,你后背怎么青了一块儿你磕到哪了?” 楚凡先是身体僵了一下以为是那晚程扬留下的,后来一想这么长时间肯定消下去了,就想到是不久前走路没注意撞门上了。 “啊,是我不小心撞门了。” “我给你揉揉,”楚河粗糙的大手摸上楚凡的背,“揉开淤青好的快。” 说完手掌用力按向那处淤青,楚凡没受住疼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不仅把楚河叫的面红耳赤,还多叫出个人来。 程扬走到温泉前注视着姿势暧昧的两个人,将手里拎着的冰水毫不客气地砸到楚河头上。 “楚凡,你少拿了一瓶冰水。” ※※※※※※※※※※※※※※※※※※※※ 【首-发:rouwenwu9.com (woo1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