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缘》 嫁良缘 第1节 ?嫁良缘 作者:吃个砂糖橘 简介: (悍勇心细异姓王&沉静坚韧美娇娘) 传言定北王楚琰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行军打仗凶猛悍勇,因边关战事吃紧,二十有五尚未娶亲。 圣上念其功绩,有意为其赐下婚事,明国公得到消息不忍心让爱女远嫁,便壮胆进宫面圣,将落到二女儿头上的婚事转给长女赵锦芊。 赵锦芊得知消息抗争不成,心灰意冷,怀着忐忑之心远嫁西北。 新婚之夜,新郎半夜匆匆赶回,夫妻俩初见,楚琰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胡子拉碴,格外潦草,形象就如传言那般,直接将新娘子吓哭了。 好在婚后日子越过越好,赵锦芊方才明白传言不可信,眼前人便是良人。 而楚琰也慢慢发现,自家王妃胆子一点也不小! 小剧场: (新婚第二日) 楚琰:皇帝老儿眼光不错,我家王妃处处都好,就是胆子小 爱哭,不好哄。 副将:王爷,王妃来了。 楚琰:有本王在,王妃想怎样就怎样。 赵锦芊:…… 注: 1、先婚后爱,男主女主相差九岁; 2、男主性情粗中有细,女主娇美而有韧性 3、日期都按农历; 内容标签: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锦芊,楚琰 ┃ 配角:顾远 ┃ 其它:甜文、先婚后爱 一句话简介:悍勇心细异姓王&美娇娘 立意: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第1章 婚事 ◎听闻定北王虎背熊腰,杀人如麻◎ “姑娘,姑娘,打听清楚了。” 赵锦芊近来心中总觉得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似乎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上午难得有雅兴,与好友在茶楼小聚,竟然听闻宫中有消息传出,圣上有意让明国公府与远在西北的定北王结亲。 她当即坐不住了,带着丫鬟匆匆赶回国公府,派丫鬟出去四处打探消息。 定北王是谁?那可是大晋唯一的异姓王,还是手握重兵的战神。 传闻定北王长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十六岁上战场,十八岁时,老定北王重伤无法再上战场,他便开始独挑大梁,杀敌军无数,打得隔壁西州国闻风丧胆,护得大晋安稳。 这样的英雄人物万民敬仰,赵锦芊自然也不例外,格外钦佩。 只是这种敬仰与钦佩建立于对方远在西北,遥不可及,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基础上,若是谈及婚嫁,哪个姑娘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嫁给定北王,就能拥有尊贵的王妃身份,但是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要远离盛京父母亲人,去那西北苦寒地,人生地不熟就罢了,还要整日担惊受怕,那得多熬人啊! 两相权衡之下,王妃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吸引人了。 “如何?”赵锦芊迫不及待问询。 她身边按例有四个大丫鬟,彩珍与彩珠负责对内,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而青玉与碧玉负责对外,另有乳母桂嬷嬷统管院子事务。 此番出去打探消息的是碧玉。 碧玉面上带着笑容,目露喜色,回道:“回姑娘,外面都在传是咱们二姑娘。” 赵锦芊闻言,蹙起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倒垂眸陷入沉思。 她是明国公嫡长女没有错,但现任明国公夫人并非她的生母,应是她嫡亲的小姨。 生母大周氏生她时难产大出血过世,而后外祖家借口不放心年幼的她,在生母过世未满一月,便让小姨小周氏以照料她的名义匆匆嫁进来做续弦,而二妹妹赵婧钰其实比她只小了八个多月。 甚至因为妹妹非足月生,自幼身体不好,十岁前汤药不离身,父亲也偏疼些。 明明她们一块长大,吃穿用度、读书学艺也差不多资源,却养出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妹妹美名在外,有第一才女之名,外人提到皆是夸赞,相比之下,赵锦芊则低调多了,且外人谈及她时,皆褒贬不一。 故而,每次两姐妹同出一地,即便赵锦芊容貌更出众,也会因为其他方面而沦为妹妹的陪衬。 她不想争,也争不过,姐妹俩一旦有冲突,父亲总会训斥她。 小时候她也经常在想,为何做姐姐的就非得让着妹妹,明明错的并不是她啊! 而每一次她被父亲训斥,作为继母的小姨就会过来安慰她,不管她做什么,总会帮她说话,护着她,那时候她心中还有些宽慰,觉得小姨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懂的东西越来越多,慢慢发现有些东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她也越发收敛,学会了藏拙,慢慢成为府上的半透明人。 “除了我们明国公府,可有其他府上的传言?” 赵锦芊继续询问,依她之见,倘若给定北王选妃赐婚乃真事,不可能只传他们一家。 碧玉摇摇头,道:“并未有其他府与此事相关的传言,不过奴婢听说荣安长公主府的永福县主已经定亲了。” “哦?定的哪家?”赵锦芊有些诧异。 “听闻是黄阁老的嫡长孙。” 在碧玉看来,只要不是自家姑娘,谁嫁都一样。 不过,她还是按照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复述给赵锦芊,生怕遗漏什么影响其判断。 “嗯,知道了,你先去歇着吧!”赵锦芊摆摆手,让碧玉退下了。 碧玉退下,屋内便只余赵锦芊一人,分外安静。 没人在,她便也不注重什么仪态了,直接躺倒床榻上,凝眉思索今日所得消息发生的可能性。 定北王手握重兵,只忠于圣上,他的婚事不能牵扯太多朝中关系与利益,但又必须给足亲王体面,那么定北王妃的人选就得多加权衡。 荣安长公主年迈,府上荣光早已所剩无几,加之儿孙都没什么出息,手中只有两三份闲差,反倒是养在长公主膝下的永福县主素有美名,综合下来,乃极好的人选。 可如今永福县主匆匆定下亲事,应当是长公主寻门路提前得到什么消息。 除去此人选,适龄且相对体面的人家便还剩他们明国公府。 二妹妹同样美名在外,也到了适婚之龄,父亲明国公一向老实没主见,更没有什么才干,只在工部任七品员外郎,一家人就靠世袭国公的爵位吃饭,在京中还算体面。 赵锦芊是家中嫡长女,没有妹妹先她出嫁的道理,即便圣上最终选中了赵婧钰,她这个姐姐也得尽快定亲出嫁,为妹妹让路。 可是,按照父亲对二妹妹的疼爱,以及正院那位一向的做派,他们真的会让二妹妹远嫁西北吗? 思及此,赵锦芊不由轻叹,茫然地望着床帐顶。 …… 定北王的父亲幼时在京城,一直到十五才去西北,曾是晋元帝伴读,情分匪浅,只可惜英雄早逝,二十二岁那年便战死沙场。 现如今晋元帝四十有五,故友逝世多年,留下唯一的子嗣也为江山稳固镇守西北,他心中的牵挂并非作假,给这个子侄选妃的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原本相中了姑母的孙女永福县主,只可惜刚放出风声,对方便火速定亲,说生气倒也谈不上,就是心里不太舒坦。 好在京城贵女并非只有那一家,他就将主意打到明国公府去了。 目前已放出风声三天有余,未见什么动静,想来明国公心中也明朗,愿意这门亲事。 思及此,晋元帝心下大慰,满意地抬眸看了太监总管一眼,吩咐道:“传明国公。” 明国公在工部无事可干,正喝茶,听闻圣上召见,不敢耽搁,匆匆忙忙赶过去,路上偷偷询问小太监情况,小太监只道不知情。 他无法,只能低垂着脑袋跟过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 这两三日京城各种传闻他也听说了,只当是空穴来风,并未在意,毕竟定北王在西北那么多年,已二十有五,要赐婚早就赐了,怎会等到如今。 故而,他即便听到传言也不放在心上,不予理会。 只是圣上突然召见,他心中瞬间没了底,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思索间,他人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口,趁小太监进门回禀之时整理仪容仪表,收敛思绪。 “明国公,圣上有请。” 小太监再度躬身出来,恭恭敬敬将人请进门。 “多谢。” 明国公战战兢兢跟着进门,全程不敢抬头,行大礼。 晋元帝自明国公进门便不停打量对方,看到明国公一副怂样,顿时露出几分嫌弃神色,很快就收起来了。 “爱卿平身,赐坐。” 等明国公坐好,他才询问起工部事宜,君臣相谈还算和谐。 就在明国公心神放松,以为只是谈论公事时,晋元帝突然话锋一转,询问起明国公儿女情况,又像是刚得知明国公有两个适婚年纪的闺女般,面色和蔼,关切起晚辈婚事。 “微臣惭愧,平日公事繁忙,儿女的教养,以及他们的亲事都由内子操持,未见内子提及,想必已经在相看,还未定下。” 在明国公看来,小周氏持家有方,将家中所有事情都处理地井井有条,儿女也乖巧懂事,比原配嫡妻还能干,内宅之事根本不必他操心,他自然也不会多事过问。 平时有什么需要他拿主意,小周氏自然也会与他说。 只是圣上问起,他总不能让圣上觉得自己不关心儿女,便只好用那点公事做挡箭牌,希望在圣上面前留个好印象。 “都未定下?那正好。”晋元帝轻笑出声,看识趣的明国公越发顺眼。 “朕手中恰巧有一门极好的亲事,听皇后提过,你府上二女皆蕙质兰心,次女尤为出众,才貌与永福齐名,可是如此?” 嫁良缘 第2节 此话一出,明国公便知传言恐怕要成真了,一时间既兴奋又为难,犹豫一瞬,才硬着头皮应道:“圣上谬赞,小姑娘家家,都是外人抬举而得的虚名,自是比不得县主。” “爱卿过谦了。”晋元帝摸了摸胡子,继而又道:“定北王人品能力不必朕说爱卿应当也清楚,朕赐下婚事,让他做你女婿如何?” 晋元帝说完这话,便微眯眼眸,紧盯明国公反应。 虽是征询意见的问话,但他作为帝王,并不想从明国公口中听到反对的回答。 “微臣惶恐,定北王乃国之英雄,小女……” “哎,爱卿不必过谦。”没等明国公将话说完,晋元帝便开口将其话打断,声音微沉,继而问道:“朕觉得两孩子般配极了,爱卿觉得呢?” 明国公抬眼,正对上晋元帝微眯的眼眸,帝王在上,不怒自威,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事已至此,他心中明白,这门亲事必须要成。 “是……是,吾皇圣明。”他垂下头,心中五味杂陈,竟辨不清楚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忧。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晋元帝重新露出和煦笑容,随即又问了明国公一些别的事情,就让其退下了。 明国公从御书房出来,鲜少得帝王召见的他只觉得疲累感蔓延上心头。 他站在御书房门口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好再耽搁,匆匆回工部官署告假,而后又匆匆赶回府中。 圣上赐婚无论对于哪个家族都是无上荣宠,多的是求而不得之人。 事已至此,明国公心头那点犹豫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毕竟战神定北王很快就要成为他赵敬的女婿,单这层关系就足够他扬眉吐气后半辈子了。 只不过思绪一转,他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西北苦寒之地,又随时可能面临战乱,即便是贵为王妃,日子恐怕也比不上京城普通世家的宗妇安稳舒坦。 次女婧钰自幼便出挑,如珠似宝疼爱十几年,明国公自然舍不得,也担心女儿娇弱的身体顶不住远嫁的奔波,也顶不住西北的苦寒。 但圣上指名,他又如何能拒绝? 想到回府之后需要面对妻女,还要心存感恩提前传达圣意,明国公更是头疼不已。 第2章 赐婚 ◎爱卿恐怕是会错朕之意了◎ 明国公府。 小周氏正在与管家谈话,盘查府上半年的账目,又吩咐旁的安排。 “即将入秋,给各院主子各添四套秋衣,二姑娘那边,花色、料子、样式都让她自己挑,她向来讲究,不喜欢旁人做她的主,下人们也添两套吧!” “是,夫人。” 管家恭敬应下,倒是没问其他人。 “大公子后日回来,记得派人去书院接他。”小周氏瞥了管家一眼,谈及儿子,倒是露出几分笑意来。 “是,夫人,老奴路上再带点吃食,公子路上若是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管家在宁国公府二十多年,对府上之事再清楚不过了,有些事不必小周氏特意吩咐他也知该如何做。 明国公府两位公子,大公子赵文安乃是小周氏所出,上月刚满十三岁,而二公子赵文勇是府上梅姨娘之子,十岁,这一嫡一庶同是国公之子,却在方方面面有天差地别的差距。 “嗯,还有……” 小周氏很满意管家的识趣妥帖,还想再多补充两句,却听见外面传来下人的行礼声,不由诧异,忙起身往外迎接。 没等她到门口,明国公就跨着大步走进来。 小周氏也顾不得安排管家再做别的事,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管家向明国公躬身行礼,而后垂首低眉,慢慢退出去,厅中便只剩下明国公夫妻俩。 “公爷怎这个时辰回来了?”小周氏跟在丈夫身边重新回到茶桌旁,亲自给丈夫斟茶,“工部没事需要忙活了?” 明国公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端起茶盏喝了两口,继而才将今日圣上召见所言之事缓缓道出,小周氏的面色也从一开始的欢喜逐渐沉下来。 事言毕,夫妻俩一时间相顾无言。 “圣上赐婚乃无上荣光,已是婚嫁事宜当长幼有序,哪有越过芊儿让钰儿先定亲的道理,可现下情形,我去哪给芊儿寻未来夫婿?” 说着,小周氏一脸为难,继续说道:“且定北王这门亲事许多人想攀都攀不上,落入咱们国公府也算是祖上显灵,万里挑一的好亲事,只不过……” 小周氏话音一转,故意顿了顿,眼眸瞬间发红,看着明国公不忍道:“只不过我们钰儿自幼体弱,娇养多年,若是远嫁西北,如何能受得住千里奔波,万里飞雪?” “再者定北王二十有五,足足大了咱们钰儿近十岁,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定北王这般年岁又这般身份,虽未娶妻,但府上侍妾定然不缺,咱们钰儿天真烂漫,我们府上也和谐,如何斗得过其他人,这……这若是嫁过去,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这不是要挖我心肝吗?” 小周氏原本只是想装模作样演场戏,趁圣旨未下试图替女儿避开这门婚事,谁知越说心里越难受,到最后微红的眼眸不禁落下泪来。 她想起长公主府的永安县主,可不是得到风声赶紧定下亲事了吗? 思来想去,到底是自家男人太没用,故而忍不住起身走到明国公身边撒泼,娇捶了他两下,而后顺势倚入他的怀中小声啜泣。 小周氏本就深得明国公的心,夫妻十多年,只要小周氏落泪,他便会手忙脚乱,只觉得那落的不是眼泪,是他的心头血。 “夫人莫哭,莫哭,为夫这也是没有办法。” 明国公轻拍小周氏后背安抚,无力又无奈道:“我们钰儿品貌出众,皇后娘娘亲口夸赞,圣上也点名次女,为夫……为夫也舍不得,但也不能因为她抗旨不遵,累一家人受罪啊!” “我不管,钰儿今日又病了,若是知道此事还不知会如何呢?” 小周氏一向贤良体贴,头一次如此大反应,如同一个急于护仔的母狼,让明国公招架不住。 他想起次女小时候生病,总是分外依赖自己,那小可怜模样,光想想就心疼不已,如此体质,就算顺利嫁到西北,恐怕也难以为定北王府开枝散叶,娇娇柔柔,到时候膝下一堆庶子庶女,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想到这,明国公不禁叹了一口气,转而想起自幼平庸的长女,模样像她早死的娘,也还算过得去,管家之事教教也能懂,最重要的是长女自幼身体好,鲜少生病…… “都是赵家的姑娘,芊儿是长姐,理应先于妹妹出阁,不如我进宫与圣上再重新商量,让芊儿嫁吧!她身体底子好,无出挑之处,就怕圣上不同意。” 明国公见小周氏已经将情绪平稳下来,便试探性提议,许是怕小周氏爱女心切,再度难受,他就多解释了几句。 小周氏闻言心头一喜,可还是要装出慈母模样,退出明国公怀抱,含着泪道:“那怎么行?” “芊儿虽不是我所出,可也是我辛苦拉扯大的,我疼她比钰儿更甚,您这么多年都看在眼里,若是芊儿知晓让她远嫁,心里该难过了,且外人明面上恭贺,背地里还不知多少人要戳我脊梁骨呢!姐姐泉下有知……” “好了好了,夫人,你不必忧心,我知你心,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芊儿是姐姐,护着弟弟妹妹那是应该的,你不必多言,我这就进宫,我是她爹,你是她母亲,她若懂感恩,就不该有怨言。” 说着,明国公定了定神色,眸光坚定,大步走出厅门,完全没有斟酌小周氏话中之意。 “公爷!” 小周氏娇娇柔柔追到门口,泪眼望着明国公走远,装出极力劝阻又无能为力的模样,眼泪顺着她姣好的面容滑落。 只片刻时间,她就被心腹丫鬟扶回客厅,还关起了门,似乎在刻意遮掩什么。 院中做活的下人见状皆好奇不已,只知夫人哭了,公爷离家,却不知具体发生何事,暗地里悄摸摸八卦。 消息很快就传到清波院赵锦芊耳中,她在公府生活了十多年,顿时在这恍如蒙上迷雾的消息中闻出些许不对劲,赶忙吩咐碧玉四处打听。 她的右眼皮跳动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 另一边,明国公从府中出来直接坐马车入宫求见晋元帝。 出门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想法子说服晋元帝,把婚事改到长女身上。 毕竟在他看来,次女乖巧优秀,远嫁西北着实舍不得,但长女不一样,以长女的资质,留在京城恐怕也嫁不了太高门第,无法帮扶家中,若能嫁去西北成为王妃那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他一路上不断说服自己,也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没有错。 但真到了御书房门口,却不禁打起退堂鼓来。 “公爷稍等,容奴才先入内通报。” “有劳公公了。”明国公客气回了一句,随即忐忑垂首,在门外等候。 明国公去而复返,晋元帝心下诧异,略一思索,只当他真有事回禀,让人将他请进来。 “微臣拜见圣上。” 明国公进门立即行大礼,连头都不敢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怂气,让上首的晋元帝不禁蹙起眉头。 “爱卿平身。”晋元帝道声道,随即又问:“爱卿去而复返可是有公事忘记回禀?” 明国公在工部领的乃是闲差,哪有那么多公事要禀?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他一听晋元帝问话,便知是有意敲打,不由心头一紧,退意更甚。 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他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只好如实道明来意。 因担心晋元帝降罪,明国公一开口,就先言语铺垫一番,说次女身体如何如何差,期间偷偷抬眸观察晋元帝,不见生气兆头,又大着胆子将长女里里外外夸了一遍,用了不少平日里不可能用到的夸赞之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重视自己长女呢! 晋元帝全程不吭声,静静地听着明国公自卖自夸,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皇后对赵家姐妹俩的评价。 妹妹美名在外,确实聪慧,事事出挑,时常能在各种场合见到,只不过心气高,加之父母疼宠,外人也捧得高,有些忘乎所以了,无端多了几分小家子气。 姐姐倒是少见,只知相貌出众,瞧着不争不抢,算是无功无过吧! 不争不抢,无功无过,也就是不会冒头博美名,但是这么多年也未听到谁谈论其错处,可见是个大智若愚的聪明孩子。 思及此,晋元帝不由露出些许笑意来。 在明国公复返宫中时,晋元帝其实还在姐妹俩之间犹豫。 以皇后的评价,自然是姐姐更适合嫁进王府,但是妹妹在外有美名,选妹妹的话就能在名声上扩大自己给定北王这个侄儿赐婚的善意,臣民们自是无话可说。 只是这点犹豫在明国公一番操作一下得到了答案。 这心啊!都偏到天边去了。 “爱卿所言朕明白了,只不过,爱卿恐怕会错朕之本意了。” “朕先前确实多夸了钰丫头两句,但长幼有序,且与皇后商议过,芊丫头更沉稳,更适合王府主母之位,朕要赐婚的对象也是芊丫头。” “爱卿啊!尔等家事朕不便多管,只是为人父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朕乏了,无事便退下吧!” 晋元帝摆摆手,不想再看到明国公没出息还拎不清的模样,直接将他打发走了。 明国公得晋元帝两三句敲打,顿时冷汗直流,不敢再继续留下碍眼,匆匆告退,岀御书房大门时还不小心拌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啃泥。 “圣上。” 太监总管伺候晋元帝半辈子,最擅长揣摩帝王心,看到明国公身影消失,他才轻声唤晋元帝。 晋元帝回神,轻嗤一声,淡声道:“琰儿年纪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将拟好的圣旨拿过来吧!” 嫁良缘 第3节 “是。” 于是,明国公前脚刚回府,后脚赐婚圣旨便跟着过来了。 第3章 争取 ◎爹,同是亲女,为何您总厚此薄彼?◎ 圣旨来的又快又突然,主子们、下人们都来不及反应,府上瞬间乱套了。 管家吩咐人将香案摆上,小周氏也赶忙换上诰命服。 传唤来到清波院,赵锦芊不由心下一沉,连忙吩咐彩珍彩珠给她梳妆,无论如何,圣旨都不可怠慢。 待她匆匆赶去大堂,地上已乌泱泱跪了一地,明国公与小周氏都在,招呼着宣旨公公喝茶。 宣旨公公不急不缓地与明国公交谈,余光瞥到赵锦芊的身影,笑道:“正主到了,咱家就开始宣旨了。” 明国公笑着应是,余光扫过堂下众人,未见次女身影,不由蹙起眉头。 “明国公嫡长女赵锦芊接旨!” 宣旨公公一声唱喝,明国公夫妻也顾不得其他,赶忙跪到地上,赵锦芊则跪在人群最前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明国公赵敬之女赵锦芊……” 公公尖细的嗓音不停传入赵锦芊耳中,她跪伏于地,盯着地面出神,想到父亲今日二进二出,想到正院那位遮遮掩掩的落泪,她心头瞬间明朗起来。 圣旨上那些与她搭不上边的夸赞之辞,听在耳中,赵锦芊只觉得心口发凉,曾经遥不可及的西北,往后将是她度过余生的栖息地,那素未谋面的战神王爷,也将成为自己无论苦甜都要共度余生之人。 “赵大姑娘,接旨吧!” “赵大姑娘,该接旨了。” 宣旨公公轻唤两声也没能唤回赵锦芊神思,还是小周氏见状怕宣旨公公不悦,回宫在圣上面前乱说,才轻推了赵锦芊一把,将她神思拉回笼。 赵锦芊回神,下意识抬头,却不曾想正对上宣旨公公含笑的眉眼。 “赵大姑娘接旨吧!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臣女赵锦芊接旨。”赵锦芊声音发沉,酸涩涌上心头,并未将公公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随口祝福。 圣旨传完,管家便有眼色地往公公手中塞了一个荷包,公公掂量两下,顿时笑眯了眼,吉祥话说了一堆,而后由管家将其送出府门,下人们也纷纷退下干活去了。 大堂处转眼就只剩下赵家几个主子还有主子们的心腹。 明国公站在原地望着宣旨公公的身影远去,才捋了捋自己长须,满脸欣慰。 回头正想和长女说两句话,余光瞥见次女自檐廊处款款走来,看着她那一身精细打扮,明国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圣旨降临,尔却姗姗来迟,成何体统?” 待赵婧钰走到跟前,明国公忍不住厉声训斥。 赵婧钰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反应,顿时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小心翼翼凑到明国公身边,娇声哄人道:“爹,您消消气,女儿不是故意的,只是头一次有圣旨降临,女儿要郑重对待,自然要盛装打扮。” “只是……只是……”赵婧钰抬眸偷看了赵锦芊一眼,而后装出拘谨模样,瑟缩一下,支支吾吾道:“只是今日主角乃是姐姐,她到场了,宣旨公公便不管其他人到没到场,直接宣旨。” “女儿无法,只能先藏身廊后,默默等待,不然中途出来,岂不是更失礼数?” 赵婧钰一番歪理下来,明国公顿时不说话了,小周氏赶忙出声佯装训斥女儿,实则在替她开脱,明国公面色和缓,这事也暂时不了了之了。 “只希望小马公公未曾注意到你,否则全家都得被你拖累。”明国公又不痛不痒训斥一句,才彻底摁下此事。 “爹,女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赵婧钰继续撒娇卖乖。 看着一家三口旁若无人地温馨画面,赵锦芊站在一旁宛如一个外人,不由冷笑。 赵婧钰安抚好了父亲,目光不禁转向独处一旁的赵锦芊,最终停留在圣旨上,两三步走到赵锦芊面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呀,姐姐,恭喜你啊!圣上赐婚,往后妹妹见到你还得行大礼了。” “妹妹还没见过圣旨长何模样,姐姐能否让我好好瞧瞧,开开眼界?姐姐不会介意吧?” 虽是问话,可赵婧钰半点没有要等赵锦芊同意的意思,直接将圣旨抢过来,而明国公与小周氏正在商量其他事,并未注意到女儿们之间的小动作。 “不能,我跟介意。” 赵锦芊冷声回答,没等赵婧钰打开圣旨查阅,便又重新将圣旨抢回手中,“不该你涨的见识,就别瞎好奇,老实点。” “姐姐……” 懂事以来,赵锦芊头一回疾言厉色地回怼赵婧钰,不留半点情面,而赵婧钰则直接愣在当场。 “别喊我姐姐,这么多年来,你又何尝真心将我当成姐姐?” 赵锦芊不想再陪赵婧钰演戏,直接将她的话打断,看向她的目光冷若寒霜。 姐妹俩的声音都没收着,特别是赵锦芊的呵斥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明国公夫妻。 明国公闻声抬眸望去,就见两个女儿相对而立,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缩着脖子委委屈屈,望过来的目光显然还含着泪水,他当即怒了,也不问缘由直接下论断。 “芊儿,你在干什么?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他一声怒喝,大步走过来,狠狠瞪了赵锦芊几眼,沉声继续训斥:“你怎变得如此蛮横不讲理?太让为父失望了,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一模一样的说辞,十几年来,赵锦芊不知听了多少遍,也不知向赵婧钰低了多少次头,今时今日再听这话,心境却是以往完全不同了。 她看着父亲将赵婧钰护在身后,听着父亲一模一样的训斥,内心平静无比,没有嫉妒,也没有了委屈。 年少孺慕,总渴望得到父亲一点疼爱,一句夸赞,只可惜从未如愿,父女之情也在十多年日月更替间消磨,唯一仅剩的一点点,也被那道圣旨冲散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锦芊抬眸对上父亲责怪的目光,不躲不避,也没给多余的表情,淡然开口道:“大理寺判案都得讲究证据,父亲一句不问就给女儿定罪是否过于武断了?” 明国公没想到赵锦芊会反问,他一看到两个女儿发生争执,就会下意识训斥赵锦芊,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从未想过会有别的回答,不由愣了一瞬。 “芊儿,不准对你父亲无礼。” 小周氏看到赵锦芊开口反驳,也觉得很意外,但她依旧走到赵锦芊身边,想像以往那样站在赵锦芊这边安抚她,继续维持自己慈母的形象,谁知赵锦芊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避开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父亲总是不问缘由直接给我定罪,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最终都成了我的错,而您也永远护在赵婧钰身前,对我恶语相向,明明我只比她大八个月。” “就连取名字,她是钰,我就是芊,锦绣富贵,亦无法改变乃草木的事实。” 赵锦芊抬手指着赵婧钰,眼睛却始终盯着明国公,一字一句,声声控诉,终于将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疑问问出口了。 “父亲,女儿就想问您一句,同是亲女,您为何总是厚此薄彼?” “啪!” “孽障!” 赵锦芊此问话一出,根本没时间防备,明国公那一巴掌就直接落到她脸上,将她直接扇倒在地,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就连明国公自己也不例外。 “芊儿……” 明国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在外人看来是个没出息的怂货,在内却从未有人敢挑战他家主的威严。 赵锦芊方才的话对明国公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冲击,明晃晃地指责,不满地控诉,女儿怎么能指责父亲呢? 他心慌意乱,一方面安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一方面看着赵锦芊嘴角的血迹个通红的半边脸,心怀愧疚,站在原地伸着手不知所措。 “芊儿,快,快给你父亲道歉,他最疼爱你了,只要你认错道歉,他便不会再计较你的口舌之失,你……” 小周氏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去扶赵锦芊,一边开口劝说,如今亲事定下,她可不想父女俩闹掰,横生枝节。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赵锦芊就直接将她推开,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以及眼角的泪水,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道:“道歉?绝无可能,我赵锦芊没有错,也不会再道歉了。” 说着,她借着青玉手臂力道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面对如同她娘亲一样倔强脾性的长女,明国公心慌不知所措,下意识又厉呵道:“站住!” 赵锦芊闻声确实停下了脚步,等着对方下一句话。 “别以为圣上赐婚让你做王妃你就有恃无恐,只要你在这个家一天,你就得听老子的。” “我能让你坐上王妃高位,也能让你零落成泥,皇恩浩荡,出嫁之前你最好乖巧懂事点,不然,别怪为父无情,我明国公府可不止你一个姑娘。” 这几句话明国公几乎是嘶吼出来,喊完后,便抚着心口,不停喘气。 赵锦芊会停下脚步,其实心中还抱着两分侥幸,不曾想听到的却是一番威胁,这一刻,她心如止水,真真正正放下了。 她缓缓回过身,目光掠过面前的一家三口,最终停留在明国公脸上,看得出其面色很不自然,乃是强撑的威严。 “父亲。” 赵锦芊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低头认错了。 “您今日已经入宫向圣上陈情,这门婚事才落到我的头上。” “怎么?您还要再去一趟,改口告诉圣上我这个嫡长女有多不孝,有多不堪吗?还是要进宫推翻自己先前各种借口,告诉圣上二妹妹有多贤良,多有才华?” “呵,爹,您老歇一歇吧!” 说完,赵锦芊不再留恋,也不再回头,毅然决然离开大堂,顶着一路上下人们打量的目光,眼神空洞,带着青玉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她们主仆二人一回到院子,彩珍、彩珠还有碧玉立马围了上来,看着赵锦芊高高肿起来的左脸,心疼不已,却又不敢当面询问,只能在给赵锦芊上完药,再偷偷询问陪同在旁的青玉。 她们四个丫鬟自小就陪在赵锦芊身边,青玉也心疼自家姑娘,便毫无保留地将整个经过一五一十道出,顿时引得其他三人满心愤慨。 “原本我还担心姑娘远嫁会受委屈,现在看来,还不如早点嫁出去,即便将来不得姑爷的心,可看在圣上赐婚的份上,也能留有一份体面,富贵一生。” 彩珍喃喃念叨,其他三人也身有同感,点头附和。 第4章 前夕 ◎我的东西,谁也别想贪了去。◎ 丫鬟们讨论今日发生之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们也同仇敌忾,一起偷偷骂明国公和小周氏母女。 与她们的愤慨相比,赵锦芊则淡然许多。 她上完药便躺到床榻上,呆呆望着藕荷色的床帐顶,脑袋空空,整个人仿佛没了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彩珍扣响屋门,回禀道:“姑娘,夫人差人送来甜汤,您可要趁热喝点?” 赵锦芊听到,但没有回应,彩珍便知她的意思,端着甜汤离开,不再打扰。 门外没了声音,赵锦芊才从床榻上起来,径直走向梳妆台,望着铜镜中面庞红肿的脸,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抚摸着完好的右脸,半晌后拉开手边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并打开它。 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块玉佩,是娘亲生前贴身佩戴之物,岑嬷嬷在被赶出明国公府前,偷偷将这枚玉佩塞给她,让她好好保管。 嫁良缘 第4节 两年前,她才意外得知这玉佩是娘亲与父亲的定情信物。 曾经承载着少男少女万千情丝的玉佩,如今瞧着只觉得讽刺。 “娘,年少情深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拼命生下我,您可后悔了?” “既然深情不在,这玉佩女儿帮您毁了,帮您断了,您应该不会怪女儿吧?” 赵锦芊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随即迅速敛起,无神的眼眸微微发亮,满是坚毅。 碎裂声简短而清脆,玉佩四分五裂,碎渣随处飞溅,赵锦芊漫不经心回眸,瞥了一眼碎裂的玉佩,没有半点难过。 而后,她呆坐片刻才站起身走向屋门。 屋门由内打开,光线瞬间照过来,让赵锦芊有些不适,眼睛也下意识眯起,待适应后,她才发现四个丫鬟围了过来,皆满目担忧。 “别担心,姑娘我好着呢!彩珍,你进来收拾一下,彩珠我饿了,弄点吃的过来。” “哎。” “哎,奴婢这就去。”彩珍彩珠赶忙去忙活,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青玉,拿着这个信物,去将我娘留下的嫁妆单子取回来。”赵锦芊悄然扫过院子里,确认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吩咐,“记得小心点,走侧门,别让桂嬷嬷发现了。” 桂嬷嬷虽是赵锦芊乳母,但是小周氏掌权这么多年来,心早已不在赵锦芊身上了。 小时候赵锦芊能满心依赖小周氏,甚至以为小周氏就是她亲娘,从未质疑,也全是因为桂嬷嬷。 她七岁之前,岑嬷嬷还在府上,两位嬷嬷一起照顾她。 岑嬷嬷见她依赖小周氏,也不忍心告知真相,不想让小小姐成为没娘的可怜孩子,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即便是赵锦芊从别处知晓不是亲娘,也能感受到爹更疼爱妹妹,可是当她一脸天真询问时,嬷嬷也只是笑而不语,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脸。 而后小声安慰她,道:“姑娘还小,开开心心过活就行,有些事等年纪再大些自然而然就懂了。” 桂嬷嬷则与岑嬷嬷不同,她总是在赵锦芊耳边给小周氏说好话,美化小周氏所有的行为,试图就这样一点点蚕食赵锦芊自己的感受与想法。 好在当时有岑嬷嬷在,赵锦芊才不至于长歪。 七岁那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岑嬷嬷被赶出明国公府,只来得及给她偷偷塞东西,却来不及说太多。 且因为岑嬷嬷知道的事比较多,她怕小周氏发狠要灭口,离开明国公府就立马出京城,东躲西藏,主仆间偶有书信往来,躲了两年,确认事情过去了,才悄悄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青玉迅速将信物收入袖袋,左右瞧瞧确认无旁人注意,才给赵锦芊行礼退下。 生怕被发现,她还特意提了篮子,打着给赵锦芊买点心的幌子离府。 望着青玉的背影远去,赵锦芊才收回目光,与碧玉对视一眼,主仆俩便转身入了屋,还顺手关上屋门。 …… 怂了半辈子的明国公终于硬气起来了。 明国公与定北王结亲这事已经以传言方式预热多日,故而圣旨下达,大家伙并不觉得意外。 各种讨论依旧不停,只是事成定局,大家在遇到满面春风的明国公时就会忍不住调侃两句。 当面恭维,背地里任然会嘲笑他,说他只是走狗屎运,实则还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婚已赐,钦天监那边很快就测算出吉日,晋元帝不想婚事再出变故,便选了最近的一个日子,定在今年腊月初八。 如今七月初,秋风刚吹入京城没多久,一切还来得及。 从京城到西北樊城需要一个多月车程,算上中途耽搁,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赵锦芊出阁送亲日子便定在孟冬初六了。 “青玉,你将这两份豢抄的嫁妆单子分别送给夫人和公爷。” 自从赵锦芊与明国公父女翻脸谁也不退让之后,她不需要再演戏,自然也不会去正院给小周氏请安,私底下甚至连父亲母亲都不喊了。 “是,姑娘。”青玉做事一向稳妥,直接应下,而后又有些担忧问道:“您不直接跟过去当面盘点清楚吗?” “不必,御赐的婚事,公爷这么好面子急于让自己立起来,又怎会允许夫人做手脚?就算这么多年吞进去不少,真盘点,她也得乖乖吐出来,如若不然,呵!” 赵锦芊一声冷哼,慢慢垂下眼帘。 说起来,这份嫁妆背后的关系有点复杂。 周家如今做主的老夫人并非赵锦芊亲外祖母,她的亲外祖母原是商户女,嫁给了外祖父这个穷书生,外祖父才能一步步升至五品京官。 而后亲外祖母生大周氏时难产坏了身体底子,熬了四年终撒手人寰,那时候周家如今的老夫人还只是个妾。 许是因为出身商户,所以赵锦芊的亲外祖母精打细算,懂得留后手,过世前给赵锦芊母亲铺好了路,不禁保住丰厚的嫁妆,还凭借恩情,为年幼的女儿谋了一桩好亲事。 女儿身边照顾的人也都是精心挑选,这才使得大周氏能平安长大,顺利嫁进了明国公府。 同是也因为亲外祖母的远见,即便大周氏已经不在人世,也依旧有人偷偷帮着赵锦芊。 “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奴婢这就去。”青玉福了一礼,便退下办事去了。 青玉刚走,赵锦芊又将信物交给碧玉,让她出府联系亲外祖母娘家人。 “彭家虽是商户,大事上帮不上忙,但是几代走来,家中姑娘都少,出嫁时给的嫁妆自然丰厚,还特意造了册,外祖母出嫁后用出去的那些也有单独的账册留下,附在嫁妆内给娘亲带来国公府。” “你先去布庄跟长兴表哥大声招呼,正院那边若是盘不清楚,他会来帮我,我的东西,谁也别想贪了去。” 表亲关系隔了一层,但是赵锦芊如今是准定北王妃,且那份嫁妆还是从彭家出来的,她主动求助,彭家人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是,奴婢这就去。”碧玉不敢耽搁,匆匆福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屋内此时便只剩下赵锦芊自己,她摇晃手中茶盏,垂首盯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嫁妆单子各自送到明国公与小周氏手中,接连好几日都不见有动静,赵锦芊也没有紧追不舍,反正还有三个月时间,足够与他们周旋。 家里的破事赵锦芊并不担心,反倒是千里之外樊城定北王府的情况才是她该惦记的。 亲王婚事由礼部主持操办,不需要明国公府插手,喜服也是由宫里尚衣局的绣娘来做。 七月初十,皇后娘娘召见,小周氏便带着赵锦芊入宫,喜服尺寸便是那日就量好了。 出宫回府之后,赵锦芊静心待嫁,时不时派人去正院提醒两句嫁妆事宜,在她刻意提醒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嫁妆便全部盘点清算清楚,确实少了一小部分。 赵锦芊未追究,只当还国公府养她十几年的债了。 明国公夫妻俩为弥补大窟窿,私房钱都快贴完了,皆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明国公府,他们可不想出点什么事传到圣上耳中,倒时侯可不仅是嫁妆问题了。 赵锦芊拿到单子,亲自核对一番,娘亲留下的嫁妆自己国公府公中出的那部分皆记录在册,没有缺漏,她这才放下心来,也不再找正院那边的麻烦,相安无事又度过了半个月。 中秋佳节一过,彭家那边由彭长兴出面,也送了一份嫁妆过来,数额一点不比本家姑娘出嫁少。 “祖父让我给你送嫁妆过来。” 彭长兴的祖父与赵锦芊外祖母是亲兄妹,因着这层关系,近几年赵锦芊也慢慢与彭家人联络起来。 而众多表兄弟里,她与彭长兴关系最好,可以说是脾性相投。 “多谢表哥。”赵锦芊微微一笑,始终端着贵女姿态,客气疏离,“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表妹客气了。” 因身旁有明国公府的人在,他们不好过于热络,彭长兴心中明白,也是客客气气,有礼有节,进退得宜。 他命人将东西放下,当着赵锦芊的面盘点清楚,让她心中有数,册子一对接,他便头也不回离去。 赵锦芊看着一院子东西,又看看面前装了银票的匣子,心中有些动容。 虽说她与彭家交好乃是双方互利之事,但是人家送过来的嫁妆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银票数额也不低,而且彭长兴这些年也确实帮了她不少忙。 “姑娘,院子里那些……”彩珍小声提醒,只说前半句。 “让人抬入库房,送嫁时再一起带去西北。”赵锦芊抬眸看了彩珍一眼,转而看向院内,淡声吩咐。 “是,姑娘。” 彩珍她们四人都围着新嫁妆忙活,桂嬷嬷见赵锦芊身边没人了,一双小眼滴溜溜直转。 她照料赵锦芊十几年,能明显感觉到赵锦芊这段时间对她的疏离,猜测其可能知道她给小周氏通传清波院内的事宜了。 可转念一想,小周氏乃赵锦芊名义上的母亲,母亲关心女儿乃人之常情,她作为乳母,伺候在小主子身边,按时回禀并无不妥之处。 再者,王妃的乳母,跟过去就是泼天富贵,外人见了都得让三分,她可不想被丢下,白白失去机会。 思及此,她挺直腰杆,大步朝赵锦芊走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个月正常日更,这个月只能说尽量哦 第5章 出嫁 ◎远赴西北度余生◎ 赵锦芊并不知晓桂嬷嬷心中所想,此时她正悠闲地品茶,欣赏院中小厮丫鬟们忙碌。 “姑娘,嫁妆如今齐全了,册子可要老奴帮您收好?有老奴在,您安安心心等着做新娘子就好,需要操心之事吩咐老奴去做。” 桂嬷嬷今日的笑容可比往时要热切多了,言语间更尊敬妥帖,可依旧改不掉那股子想要替主子作主的劲,让人听了浑身不舒坦。 赵锦芊闻言,当即将目光转向桂嬷嬷,那漫不经心的眼神自下而上扫了桂嬷嬷几下,面色不变,却依从本心婉拒了。 “嬷嬷前些天不是说腿疼?可好些了?” 没等桂嬷嬷回话,赵锦芊接着道:“您老为我操劳十几年,如今正好可以歇歇,活计交由让彩珍她们做便可,至于嫁妆单子,我还需多看几遍,暂且先自己保管吧!” 说完,赵锦芊露出温柔浅笑,还不忘补一句:“嬷嬷不必忧心,我已经长大了。” 这一番话下来,桂嬷嬷不由心下一沉,只是她还不死心,想继续争取,她张了张嘴,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赵锦芊敛起笑容,眸光锐利了几分。 “嬷嬷这些年管着我清波院所有事宜,账目也精细,着实太辛苦了,不如我让彩珠替您分担一些如何?” 此话一出,桂嬷嬷顿时瞪大了双眼,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低下头,不敢再与赵锦芊对视,也不敢再挣扎。 “多谢姑娘体恤,老奴腿伤已经好了七八分,手头的活也不辛苦,不必找人分担,库房那边恐怕需要人,老奴过去帮您盯着些,免得那群小子毛手毛脚。” 桂嬷嬷匆匆行礼告退,心道:“姑娘真的长大了,不好哄了。” “嗯。”望着桂嬷嬷匆匆离去的身影,赵锦芊眸光暗了暗。 背主的东西,苦劳再高也不能留在身边了。 解决完嫁妆事宜,明国公府诸位主子皆默契地保持距离,只有赵婧钰眼红赵锦芊的丰厚嫁妆时不时来清波院找存在感,说几句酸话,一副没脑子的骄矜模样。 赵锦芊懒得理会她,一家人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故而她总是三两句话便将人气走。 孟冬初始,宫中女使奉命将刚完工的喜服送到明国公府,让赵锦芊试穿,若是不合身,余下几日还能再改改。 嫁良缘 第5节 喜服铺展开来,大衣霞帔,裙摆绣了鸳鸯,整套喜服金线塑边,足足镶坠了六十颗珍珠,因婚期定在腊月,喜服有五层。 而后女使们便服侍赵锦芊穿喜服,替她挽发戴金冠,好一番折腾,才打理妥帖。 赵锦芊望着镜中的自己,婉约妍丽,璨若滢霞,复而转身走出屏风在,顿时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她的小脸未施粉黛,肤如凝脂,在喜服的映衬下多了几分红润气色,美得宛如天宫仙子。 “姑娘,您可真美,说是天上仙女也不为过了。” 青玉嘴甜,眸中满是欢喜,夸赞的话一句接一句,引得屋内众人笑声一片。 如此和谐欢乐的气氛,最终却被一声轻嗤打断,屋内几人皆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只见赵婧钰面色一滞,心中很是不爽,但碍于宫中女使还在,得保持自己良好形象,赶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娇柔地询问大家为何都看着她,随即又违心地夸赞赵锦芊几句。 赵锦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从妹妹口中听到夸赞自己的话,也明白那并非其心中真正想法。 “多谢二妹妹夸赞。”她淡然一笑,随口客套。 而后,女使们又帮着赵锦芊脱下喜服,顺利完成今日的差事,到底是宫里来人,赵锦芊也不好失了礼数,便命青玉陪同,送女使们离府。 女使们前脚刚走,赵婧钰后脚便露出真面目,三两步上前就想扒拉喜服,被赵锦芊抓住手腕,挡了下来。 “妹妹,看也看过了,上手就失礼数了,与你平日美名可不相符。妹妹若是对凤冠霞帔感兴趣,想嫁人了就去正院找夫人,她是你亲娘,定然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这不欢迎你,请离开。” 这门亲事到底怎么回事一家人心中都很清楚,赵婧钰狠狠瞪了赵锦芊一眼,道:“别以为嫁给定北王成为王妃就了不起,那破地方,本姑娘才不稀罕。” 赵婧钰后退两步,颇得意道:“娘说了,以我的才华样貌,往后出嫁定然比你好,嫁皇子也使得,倒是你这个不孝女抢我嫁妆,还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王妃的尊贵,你……” “住口!” 赵婧钰越说越得意,她的话也越说越刻薄,殊不知皆落入了明国公的耳中。 他难以相信如此大逆不道,不知所谓的刻薄话是从他最满意也最疼爱的女儿口中说出,一时间怒气上涌,顾不得其他,大步走进来打断了姐妹俩的争执。 “简直不知所谓,皇子龙孙岂是你能肖想的?” 明国公怒目而视,整个人失去了没有往日的慈爱与温柔,而后指着赵锦芊对赵婧钰质问道:“这是你长姐,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你怎可如此恶毒?” 赵婧钰长这么大头一次被明国公骂,当即红了眼,满是不可置信唤了声“爹”,她不甘心,父亲怎么能骂自己,应该护着自己才对。 “爹,是姐姐她……” “闭嘴,我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你竟还不知悔改,妄想往你姐姐身上泼脏水?道歉,给你姐姐道歉!” 她想为自己争辩,只是刚开口就被明国公无情地打断了,泪水簌簌而落,有口不能言,心中的委屈无限放大,看向赵锦芊的目光满是怨恨。 “道歉!” 明国公看到女儿的反应便知其不知错,面色越发冷凝,忍不住厉声呵斥。 赵婧钰自幼被捧的高,父母亲人夸赞,外人也捧着,且她向来是压在赵锦芊头上,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让她给赵锦芊低头认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凭什么?我没错,她也不配!” 赵婧钰放声嘶喊,捂着脸跑离清波院。 “你你你,孽女!”明国公望着次女远去的背影,气的心口发疼,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作孽啊!” 望着这一场父女间的闹剧,赵锦芊有些恍然,如同做梦一般。 原来,被父亲护在身后是这样的感觉,只是她这个年纪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了。 “芊儿,你妹妹还小,被你母亲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看,爹是护着你的。” 明国公一脸歉意,自以为公允地开口,可听在赵锦芊耳中却是分外刺耳,不禁冷笑出声。 感情一切都没有变,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思及此,她沉声道:“我累了,公爷自便吧!” 说完,赵锦芊也不要管明国公的反应,径直入了里间。 明国公吃了冷刀子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女大避父,他也不能跟进去将女儿训斥一顿,只得气呼呼甩袖离开。 这一夜突然刮起了北风,整个京城正式进入寒冬。 因那日父女三人不欢而散,清波院总算是安静下来,平和度过最后四日。 赵婧钰不再过来找麻烦,明国公夫妻俩也不再打着关心的名义登门自找不痛快,赵锦芊很满意。 孟冬初六。 卯时初一到,赵锦芊就被彩珍、彩珠唤醒。 她睡眼惺忪,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茫然地望着两个陪伴她十多年的丫鬟。 “姑娘,卯时了,您该起来洗漱用膳,晚些客人们要来,宫里送亲的队伍也要过来接您,正院那边通传,辰正我们就得出发前往西北樊城,可耽误不得。” 彩珍念念叨叨,手下的动作忙活不停,“您用了早膳之后,喜娘子就要开始给您梳妆,大公子背您上花轿。” “嗯。” 赵锦芊耳中听着彩珍复述今日安排,才想起今日自己要出嫁了。 明国公府,她生活了将近十七年,曾经让她满腹怨言的家。 从今往后,她不用再面对赵婧钰的冷嘲热讽,也不必再见到小周氏假惺惺的面庞,亦不用再因为父亲的偏心而伤心难过,可她却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心头也空落落的。 “姑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彩珠看到赵锦芊这样反应,还以为她身体不适,赶忙关切问询。 “我无事,让碧玉端早膳过来,洗漱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赵锦芊闻言立马回神,压下心头那点空虚感,配合彩珍彩珠拾掇自己,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一想到漫漫远嫁路,她还是逼自己吃完了整碗饺子。 “姑娘,吃不下咱们就不吃了,您莫要勉强自己。”彩珍全程随侍在一旁,鼻头不禁发酸,心疼不已。 “没事。”赵锦芊并非矫情的姑娘,知晓彩珍心疼她,忙笑着安慰,“时辰还早,要是不吃点,没到午时就得饿,路上可不比家里面,你们几个也要多吃东西,没得给其他人添麻烦。” “嗯,奴婢们已记下。”彩珍恭敬颔首应下,收拾桌面便退下了。 给赵锦芊梳妆的喜娘子乃皇后安排过来的,手艺格外了得,对赵锦芊也是恭恭敬敬,话少做事麻利,尽量不坏任何一点规矩。 辰初一过,宾客们陆陆续续登临明国公府,赵锦芊最好的朋友靳露也来了。 靳露并非高门贵女,她爹寒门出身,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正五品鸿胪寺少卿的位置。 五品官职,若是放在别处,门第属实不算低,但是放在权贵遍地的京城却是不够看的,也正因如此,她们二人的相识相知并成为好友算是天大的缘分了。 “西北苦寒,我即便未曾去过也知传闻不假,但是定北王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为民付出十年心血,紧守国门,抵御外敌,人品自是不必说的,至于外面传他虎背熊腰,杀人如麻,说他有多可怕你尽量别放在心上。” 靳露自进了清波院就一直陪伴在好友身边,几度欲言又止,直到外头有人喊,新娘子即将要上花轿,她才边落泪边叮嘱赵锦芊。 “芊芊,我娘让我告诉你,夫妻相处与别的人际往来不同,切莫一开始便带有偏见,长相并非最重要的,人品好,护着你才是最好的,你要沉下心仔细辨别。” “对方好,你记得要打开心扉,夫妻和和睦睦才长久,别被你爹影响了判断。” “对方若是不好,你也别较真,爱睡哪屋睡哪屋,你就做好王妃的本分便可,记下了吗?” 没等赵锦芊回答,外面又催了一遍,靳露忙后退两步,看着红盖头落到赵锦芊头上,隔绝彼此视线,她的眼泪落得更狠了,怎么也擦不完。 好在她没忘记娘亲的叮嘱,悄悄将打包好的画册塞给碧玉,叮嘱她路上记得给赵锦芊看,碧玉皆不舍地一一应下了。 挂满红绸的马车缓缓驶离,赵家人皆站在门口目送车队离开。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让女鹅今天就跟女婿见面,没写到,明天再见吧!哈哈哈 第6章 初见 ◎小王妃胆子小,被吓哭了◎ 小周氏擦着眼泪,哭得很含蓄,其他人的脸上也没看出多少不舍。 只有二公子赵文勇放声大哭,看得出是真的难过,真的舍不得。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再明白不过了。 整个赵家除了姨娘,也就大姐姐对他最好,如今大姐姐远嫁,家中就少了一个对他好的人,他恨不得自己也是陪嫁,能跟着姐姐去西北,长大也能护着姐姐,可是他也舍不得撇下姨娘。 “大姐姐,路上饿了记得吃东西,饿肚子会伤身体……” 眼看马车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赵文勇撒开腿就追出去,一边追一边放声大喊,最后在路边哭得不能自已,还是明国公嫌他丢人,命人将他架回府中,还狠狠瞪了梅姨娘,似在责怪她教出这么丢人又没出息的儿子。 梅姨娘面色不变,低眉垂首,不予理会,权当自己没发现明国公的不满。 送亲队伍离京,明国公府也没热闹多久。 毕竟大部分人会过来,都是看在晋元帝面子上,做给晋元帝看,吃饱自然就散了,而靳露一家就是最早离开的那一批人。 他们家的马车是平时只靳大人自己用,今日一家三口坐里面显得有些拥挤,不过他们都不怎么在意。 差不多回到自家巷子口,突然有人策马飞奔而过,将靳家年迈的马儿吓了一大跳,跑出一段险些伤到人。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靳大人与靳露各挑起一边窗帘子,望着已经策马远去,红衣恣肆的少年,父女俩心思各异。 靳大人想的是明天上朝要参顾侯爷一本,教子无方,在城中纵马,当罚。 而靳露想的则是西北路远,希望芊芊路上别遇到这种只图刺激,不要命般纵马的纨绔,不然即便不受伤,也会被吓一大跳。 与此同时,赵锦芊坐在送亲马车上打了两个喷嚏,忙抬手揉了揉鼻头。 “姑娘可是着凉了?”彩珍担忧问道。 他们车队现在还未离开京城地界,外面天气尚可,并不算特别冷。 “我无事。”赵锦芊淡声回答,担心丫鬟们瞎操心,她继而笑道:“估摸是文勇在家念叨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赵文勇追着哭时,送亲的车已经要拐出街巷,沿途皆是喜庆燃放的炮竹,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故而赵锦芊并不知后续之事。 “文勇给我准备了一包吃食,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塞进马车,想必是担心我路上饿了,那糕点花样,一看就知道是梅姨娘的手艺。” “十多年了,我倒是不曾想到出嫁前最后的温暖竟然来自他们母子。” 赵锦芊边说边打开油纸包,看着那些零嘴吃食不由感叹,无声叹息。 “那也是姑娘您心善,您对小公子好,时常护着他,梅姨娘虽不爱争抢,但也不是不懂感恩之人。” 彩珍以为赵锦芊要吃点心,忙给她提前倒一盏热茶。 “其实也没什么恩不恩的,我们是各取所需,相互帮衬罢了。” 赵锦芊心里明白,梅姨娘是有所求,但是文勇性真可爱,对她这个姐姐的欢喜做不得假。 嫁良缘 第6节 聊着聊着,她突然想起离京前安排的事情,担心车外面的人听到,便压低声音询问彩珍,道:“陈展那边可叮嘱好了?” “姑娘放心,一切叮嘱妥当,若有进展,他会写信回禀。” “嗯。”赵锦芊点点头,心中有数便不再说话了。 西北遥远,路途乏味无趣,甚是难捱。 送嫁的第一日晚间,赵锦芊躺在驿馆的床榻上,一天的马车颠簸让她感觉得身体发酸,全身疲累。 第二日开始,她便换了常服,将精致华美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等到了西北樊城再重新穿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慢慢沉下心来,适应了马车颠簸,也开始有兴致欣赏沿途不同于京城的景致。 山河湖泊,异地美食特产,即便是扛着锄头路过的老农,都能吸引她好奇的目光。 耕牛在田间地头漫步吃草,农家小童就坐在牛背上,唱着当地小曲。 车队路过村子,自有孩童跑出来围观,身后还跟着几条不同毛色的家犬,时而狂吠,时而又仰望着小主人,欢快地摇尾巴。 此情此景,让赵锦芊想起自己的孩童时期,也曾养过一条雪白毛色的狮子狗,是岑嬷嬷给她买的,只可惜狗儿一时贪玩跑到赵婧钰院子附近,被赵婧钰吩咐下人们打死了。 赵婧钰还故意将死去的狗儿送到清波院向赵锦芊示威,又去父亲面前告状,害赵锦芊最后还挨了训斥。 赵锦芊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父亲当时的神情话语,他说:“一条狗而已,能有你妹妹重要?吓到你妹妹,打死便打死了。” “姑娘,那条狗儿长得真像咱们毛毛。” 今日是碧玉同乘马车随侍,她趴在马车窗边,指着村口一条白色的狗儿幼犬,满脸兴奋。 赵锦芊顺着碧玉手指指向望去,一条白色农家幼犬进入视线中,随即她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瞧着像罢了,隔那么远,哪里能看清是不是真的像? 车队继续往西北方向走,除了中午吃饭和晚上歇息,几乎就没停过,越是往前走,天就越冷,路也越发难走。 时值冬月下旬,送亲车队终于进入西北地界,暂住曲阳城中官驿。 这一夜突逢大雪,北风呼啸,犹如猛兽嘶吼,让听的人心惊胆颤。 驿馆条件简陋,岑嬷嬷担心赵锦芊受不住寒冷,特意命人多烧一个炭盆,还往被窝里塞了两个汤婆子。 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碧玉陪赵锦芊睡,帮忙暖被窝。 碧玉欣然接下这个活,自家姑娘香香软软,她还赚了。 大雪连下两日,封了官道,众人都在担心,若不能在吉日赶到樊城,那就麻烦了,也不好回京交差。 好在第三日雪终于停下,定北王府收到消息也匆匆派人赶来曲阳城迎接。 楚长丰原是定北王楚琰的贴身护卫,自幼便跟在身边,后楚琰接了世袭王位,他也成为副将,乃是楚琰的心腹。 因是王府家生子,先祖有功,得以冠上主姓。 “末将拜见赵姑娘。”楚长丰单膝跪地,隔着屏风恭恭敬敬给赵锦芊行礼,因还未正式拜堂成亲,按规矩还不能称为王妃。 “楚副将不必多礼。” 随即赵锦芊有询问了接下来的安排,楚长丰大致说了一下,便告退继续安排后续事宜了。 初七午时,一行人住进了樊城官驿,众人半点不停歇,与王府派人的丫鬟小厮开始布置驿馆,赵锦芊明日将从驿馆出。 婚礼由随行礼部官员主持,王府管家早已安排妥帖了,符合亲王规制,也结合西北当地的部分习俗。 这一夜,赵锦芊几乎彻夜未眠,内心忐忑不安,满脑子都是自己对于未知生活的揣测与一些不好的幻想,好不容易入了眠,没多久,就被青玉唤醒,早早起来梳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强打着精神。 “姑娘昨夜可是没睡好?”望着自家姑娘眼底的乌青,岑嬷嬷心疼不已,安抚道:“姑娘莫怕,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只是有一事老奴需提前告诉您,听闻十日前边线又敌军异动,王爷亲自带人巡边去了。” “边境防线情况复杂,如今尚未回来,今日恐怕要委屈您了。” 说着,岑嬷嬷担心赵锦芊伤心难过,心中多想,便继续安慰道:“不过姑娘放心,王府还有老王爷坐镇,旁人也不敢看轻了您。” 赵锦芊原本浑浑噩噩,可一听这个消息瞬间清醒了几分,忙问道:“王爷今日回不来吗?那……那可还要行拜堂仪式?” 岑嬷嬷点点头,稍有些犹豫,随即坦白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暂且委屈您与公鸡拜堂,那公鸡身上绑了王爷生辰八字,与它拜堂就相当于与王爷拜了。” 换作别家,新郎无法到场也会由亲兄弟代为行拜堂仪式,偏偏王府就剩祖孙俩,一根独苗苗无人可替,就只能委屈赵锦芊跟公鸡拜堂了。 正主不在,跟旁人或者跟鸡行拜堂仪式于赵锦芊而言并未有太大区别。 军情重要,她并非心无大局之人,自不会因此有什么意见,加之王府安排处处妥帖,除了楚琰是真的赶不回来,其他方面的重视程度赵锦芊自己也能感受到。 “我不委屈,嬷嬷放心,我都明白。”楚琰不在更好,她还能多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慢慢适应,慢慢接受,也能自在些。 既然都无异议,接下来的婚仪流程便正常进行了。 因新娘子在京城已经进行前部分仪式,到了西北便接着进行后半截接亲拜堂等仪式便可。 初八午时一过,楚长丰便抱着绑了生辰八字和红绸的大公鸡来到驿馆接新娘子,热热闹闹接了人,又热热闹闹回王府。 火盆已提前摆到王府正门,花轿一来,满地炮竹瞬间燃放,噼里啪啦响彻半边天,不少百姓冒着寒风小雪过来看热闹。 对于他们而言,定北王就是西北的天,他们安居乐业的底气,王爷要娶王妃,他们心中高兴,纷纷前来贺喜,讨点喜糖喜钱。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他们王爷身着大红喜袍的模样,定然英俊威武,哪是那只大公鸡所能比的? 跨过火盆,赵锦芊迷迷糊糊被人扶着进了王府。 王府大堂内此时坐满了人,炮竹一路喜迎,除了角落一位长发高束的姑娘,其他人都伸长脖子往外看,满脸笑意。 “新郎、新娘到!” 司仪一声高呼,赵锦芊就被人簇拥着进了大堂,手中花球红绸的另一头牵的正是楚长丰与那只大公鸡。 拜堂仪式很顺利,并未耽搁太久。 楚琰不在,新房内的其他仪式公鸡也无法代劳,便只能等他回来再补齐了。 新房就是楚琰的卧房,不过已翻新一轮了,院中原本没有丫鬟婆子,还是老王爷临时命管家分派过来的。 “王妃稍作休息,老奴让人准备好吃食,一会儿送过来您先用着,晚些再送来热水。” “嗯,知晓了,你去忙活吧!” 赵锦芊发话,婆子确认无事需要她,便恭敬行礼退下。 前厅喜宴如何热闹都与赵锦芊无关,她独自用完晚膳,沐浴换上寝衣。 昨夜几乎未眠,今日又早早起来,她此时困倦不已,随口叮嘱守夜的彩珍两句,便躺到了宽敞的拔步床上。 一刻钟不到,就彻底睡了过去。 王府修有火墙,屋子里一点也不冷,两个月长途跋涉早已改掉赵锦芊认床的毛病,她睡得格外舒坦。 屋外北风依旧萧萧而过,冷得让人颤栗。 四更锣声响,彩珍突然被一阵低声交谈吵醒,她听到外面有人唤王爷,顿时清醒,赶忙起来打算进里间唤醒赵锦芊,谁知刚下床,房门就被推开了。 “王……王爷。” 彩珍借着微弱的起夜灯看到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怎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说话也结巴了。 “嗯。”楚琰只瞥了彩珍一眼,并未说什么,直接往里屋走去。 他刚回来,还未沐浴收拾,只是衣裳都在新房之中,屋中有他素未谋面的王妃,随从不方便进来取,他就只好自己进屋拿了。 楚琰二十多年来鲜少跟姑娘家打交道,自是不明白姑娘家可能存在什么想法,他担心吵醒红帐内的赵锦芊,故意放轻脚步,拉来柜子时,也尽量放慢动作。 “谁?谁在那?” 赵锦芊迷迷糊糊听到一点响动,身处陌生地方的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借着红烛光亮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她顿时警惕起来。 姑娘被惊醒,声音娇中带了点暗哑,听在楚琰耳中酥酥麻麻的。 “是……是谁?是王爷吗?” 楚琰拿衣裳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红帐“嗯”了一声。 初为人妻,丈夫回府,赵锦芊理应起来伺候。 于是,她匆匆忙忙起身下榻,鞋子都忘记穿了。 “起来做甚?我不需要你帮,继续睡吧!” 楚琰训斥将士们习惯了,并未认识到自己言语间有多凶。 而赵锦芊恰好刚抬头,看到楚琰背光的高大身影压迫而来,那一脸大胡子,配上凶巴巴的拒绝话语,就以为楚琰不喜她,双眸瞬间发红,眼泪也随之滑落。 第7章 夫妻 ◎让你来还不行?◎ 赵锦芊千里赴嫁,一路颠簸,吹了多少寒风,受了多少冻,足足瘦了十来斤,她都没有喊过一声苦,也没落过一滴眼泪。 甚至让她跟公鸡拜堂她也没有一句怨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与夫君初见就被嫌弃了。 难道定北王早有心仪之人? 还是说定北王并没有心仪之人,但是夫妻见面后对她这个王妃不满意? 赵锦芊心中复杂,委屈又难过,赤脚站在原处沉浸于自己想象之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哭什么?地上凉,把鞋穿上。” 楚琰大步走近,看到从赵锦芊面上滑落的晶莹,眉头不由蹙起,下意识抬手想帮赵锦芊将眼泪擦掉,但转念一想,又怕自己的动作太唐突,反倒令赵锦芊哭得更凶,毕竟他在盛京生活多年,那些贵女们皆娇气得很。 思及此,他还是顿住了手,没有付诸行动。 西北偏远,如今正是腊月苦寒天,在外巡边条件有限,故而楚琰在吃住方面皆很随意,就连身上这套衣裳也是穿了好几日,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但也从其他将士耳中知晓夫妻间的一些相处之事。 看到赵锦芊下榻,他便猜测可能是想服侍他更衣,但是这等小事他自己就能解决,并不需要人伺候。 且天寒地冻,他也不是矫情之人,何必折腾一个远嫁而来的小姑娘? 故而才出声制止。 明明是好意,是一种爱护,怎么小王妃反倒哭了? 楚琰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妻俩相对而立,一个默默落泪,一个垂首思索。 嫁良缘 第7节 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定北王头一次感觉到棘手,面对泪流不止的赵锦芊,他手足无措,想哄人,却又不知该如何哄。 “姑……王妃别哭了,别哭了可好?算了算了,让你来还不行?” 说着,楚琰将干净衣裳往旁边的椅子上放,随后站在赵锦芊面前,身形挺拔,摊开双臂,垂首盯着赵锦芊发顶,等着对方帮忙脱外衣。 “嗯?” 赵锦芊闻言好似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不是想替我更衣吗?”楚琰抬了抬手臂,示意赵锦芊可以动手了。 “更……更衣吗?” 楚琰生得高大,又因是习武之人,体型要比京城中的贵公子们健硕许多,两人站在一起,将赵锦芊衬得格外娇小,头顶堪堪过了其肩膀。 “嗯。”瞧着小王妃人畜无害的模样,楚琰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板着脸,生怕自己流露出不耐烦神色,又将人惹哭。 肯定答复落入耳中,赵锦芊略有些犹豫,回想起路上所看过的画册,望着楚琰满脸大胡子的凶巴巴面庞,虎目锐利,虽然害怕,但也明白那是夫妻间都要经历之事,自己既已嫁过来,就不可能一直躲着。 思及此,赵锦芊红唇紧咬,似做了天大的决心,英勇就义般咬牙去解楚琰的腰带。 只不过,她解了好一会儿,扯了又扯,那腰带依旧稳稳束在楚琰腰腹上,尴尬缓缓涌上心头,将她原本害怕的思绪冲击消散,注意力也全部集中到腰带上去了。 “怎么解不开?” “怎么回事?为什么解不开?” 赵锦芊一边努力捣鼓,一边碎碎念,与那根腰带较起劲来,完全忘了自己什么处境。 按理说,姑娘出嫁,母亲都会在婚前教会如何服侍夫君,也会提点夫妻相处之道,只是赵锦芊生母早死,婚前有与小周氏闹僵了,根本没人教她。 而宫里的嬷嬷也只是教导规矩礼仪,旁的并未多言,就连教导洞房的画册还是靳露塞给丫鬟帮带过来的。 岑嬷嬷已不是公府的奴仆,故而出了京城才入车队,伴赵锦芊出嫁,便以为她在京城已经有人教了,毕竟明国公府再不济也是百年世家,圣上赐婚,没有疏忽赵锦芊这个待嫁女的道理。 “好了,本王自己来。” 楚琰一把摁住赵锦芊胡乱折腾的手,深吸一口气,拉着她的手直击腰带暗扣,困扰赵锦芊的难题瞬间解开。 “解开了,你歇着去吧,不必等本王。” 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楚琰顺手捞起一旁的干净衣裳,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外间关门声传至耳畔,赵锦芊下意识望过去,里屋已没了楚琰的身影,想到方才楚琰那句话,不由心下一沉。 “完了完了,王爷该不会生气了吧?”赵锦芊手足无措,暗恼自己笨手笨脚,“不用等他,那还洞房吗?” 新婚之夜,新郎官是赶回来了,但好像被她惹恼,该如何是好啊?新郎不动她,那她就不算正式成为定北王妃,往后若是也不待见她,那她无依无靠,如何在西北存活下去? 赵锦芊美目流转,心中也随之百转千回,身上的力气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被人抽干,失魂落魄得慢慢走回床榻边,一屁股坐到软和的床沿上。 楚琰让她先睡,不必等,可她又如何睡得着? 既然睡不着,那便诚心诚意地等着,没准楚琰回来看到她在等,就心软了呢? 赵锦芊也确实是没法子,所以才将希望寄托于一个杀敌无数的将军会心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手臂般粗壮的红烛静静燃烧,只偶尔发出噼啪声,烛油沿着烛身滑落,很快就凝结在根部,形成一大坨蜡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赵锦芊终于在紧张且忐忑的心绪中等来了开门声。 楚琰以为赵锦芊会乖乖歇下,故而才等烘干长发再回来,毕竟夜已深,他也没打算做什么。 谁曾想一入屋就对上姑娘明亮又小心翼翼的双眸,不由愣了片刻。 “王爷。”赵锦芊双掌交握放至腹部位置,一见到楚琰,立马站起来,乖乖守在床旁,很是拘谨。 “嗯。”楚琰惊诧只在一瞬间,很快便恢复坦然,似漫不经心般问一句:“不是让你不必等,先睡吗?你怎还在等?” 他眉头一蹙,声音一出,赵锦芊就忍不住多紧张几分,但对于问话,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她害怕,担心对方更生气,所以不敢不等吧? “行了。”见赵锦芊不吭声,独自站在床尾边,弱小又无助,楚琰忍不住叹气,认命地指了指床榻里侧,对她说道:“你今夜就睡里面。” “夜深了,别干站着,上来。” “嗯,好。”赵锦芊声如蚊鸣,始终不敢抬头看楚琰,麻利得爬上床,睡到了最里面,乖得不像话。 她一把拉过棉被,直接盖到脖颈处,双目紧闭,棉被下纤细的身躯崩地笔直,紧张地等待接下来要发生之事。 楚琰望着床榻里侧的人,很是无奈,想了想,便走向柜子,重新拿一床棉被出来。 床榻下沉感格外明显,赵锦芊就知是楚琰躺下了,宽敞的床榻在她心理上瞬间变得狭小起来,仿佛手偏一点,就会碰到楚琰,于是她身体崩得更紧了。 可是,她左等右等,久久不见被褥掀开,身旁的楚琰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事情发展似乎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微微侧过头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打量楚琰侧脸。 西北苦寒,比西北更偏的蒙国更甚,苦寒便罢了,可用资源还少,故而每年一到十月,对面就开始蠢蠢欲动,侵扰边境百姓。 楚琰身为边境守将,西北这片区都是他的封地,他有义务紧守国门,故而整日奔忙在外,胡子已是几月未处理,遮住了他小半张脸。 可即便如此,依旧遮不住他那一双剑眉星目以及高.挺的鼻梁。 赵锦芊以为他睡着了,打量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到最后干脆翻身侧躺,看得更细致。 楚琰自幼习武又身居高位,手中掌着西北十万大军,警惕性要比旁人高,他并非真的睡着,故而也能真切感受到来自身旁的炙热视线。 “你若是睡不着,那我们便做些夫妻该做之事,如何?” 楚琰一忍再忍,想着赵锦芊一路劳累,今夜就让她好好歇息,只是对方这样的炙热视线明显是不累。 思及此,他睁开眼,迅速侧头,捕捉到了赵锦芊来不及收回的打量目光,声音低沉,随即没等赵锦芊反应,直接欺身而上,将自己的被褥一掀,直接入了赵锦芊的被窝。 赵锦芊偷看被当场抓到,心虚却来不及遮掩,惊慌间,腰部被一只手束缚住,一个翻身,她便被楚琰高大的身躯压在下面,推都推不动。 事情反转太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赵锦芊下意识攥紧身下的被褥。 四目相对,光线忽明忽暗,楚琰的双眸似乎有魔力,深深吸住了赵锦芊。 “要开始了。” 话音一落,楚琰便俯身而下,赵锦芊紧张地闭上眼睛,脖颈处渐渐传来几阵酥麻,以及被胡子扎到的轻微刺痛,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渐渐的,赵锦芊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时而感觉自己身处云端,脚下踩着软绵的云朵,整个人晕晕乎乎,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时而又觉得自己身处地狱,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浑身酸痛难忍,仿佛在经历酷刑。 她知道自己哭得很惨,楚琰也不断柔声哄着她,只是说话不算话,每次说要结束了,也未见停,偶尔停顿,也只是帮她翻个身罢了。 哼哼唧唧间,赵锦芊睡过去了,楚琰也意犹未尽地停下,爱怜地拭去赵锦芊残留睫羽上的泪珠。 而后,他披衣下榻,命人抬水进来,亲自替赵锦芊收拾,重新帮其穿上寝衣,盖好被子,自己则连叹几口气,去净室草草结束最终战斗。 待他重新回到床榻上,已是寅初,外面风雪依旧簌簌而落,北风萧萧不停歇。 楚琰没有入赵锦芊被窝,而是捡起自己那床盖到身上,侧身用目光仔细描摹赵锦芊尚带红晕的小脸,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皇帝老儿还算有良心,给他选的王妃很美,也很乖,不枉费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只不过,小王妃似乎有点胆小。 姑娘家娇气点很正常,他护得住,就是胆子小有点麻烦,到底是一府主母,而且对方似乎很怕自己。 妻子怕丈夫,如何能和和美美过日子? 楚琰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倦意上涌,也入了眠。 第8章 敬茶 ◎不必离本王这般远◎ 翌日,天已大亮,赵锦芊才悠悠转醒。 她手臂微伸,酸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混沌迷茫的脑子一下子变得清明,回想起昨夜楚琰将她双手高举头顶,仅用一只手掌便能轻松将她控制住,力气大的惊人。 想到这,赵锦芊娇嫩面庞上早已消褪的绯红再度染上,随即她看向自己的手腕,果不其然,一道暗红的印子在她细白的手臂上格外明显。 “莽夫。” 赵锦芊低声暗骂,一激动,身体其他地方也跟着隐隐作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越想越委屈,便悄悄骂两句,出出气。 “骗子,只会哄人的大骗子,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早知道……” “吱呀”一声响,赵锦芊赶忙闭嘴,紧张地往里屋门望去,没一会儿就见楚琰从门外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只隔着床帐瞥了赵锦芊一眼,尽可能放柔声音,道:“辰正时刻,要起来给祖父他老人家敬茶,晚些本王还有军务要忙,你自己再回来补眠,亦或是让管家殷叔同你介绍府中情况。” 以往王府没有主母,府中事务只能交给殷叔这个大老粗管,做不了主的,才问他与祖父,如今他娶了王妃,府上有主母自然要归主母管。 “什么,辰正了?怎么没人喊我?”赵锦芊一听时辰当场就急了,赶忙忍着身体不适起身。 “不急,你可慢慢来,祖父他老人家也刚起没多久,其他事具体如何你自己拿主意,如此安排你可有异议?” “没……没有。” 赵锦芊连忙摇头应声,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纠结楚琰有没有听到她方才骂的那些话。 “嗯,我在外面等你,早膳到祖父院中用。” 楚琰自有他的顾虑,斟酌一番后,发现确实不知该与赵锦芊聊什么,叮嘱完便转身大步走出去了,随后彩珍彩珠进来伺候,青玉碧玉也帮忙收拾。 在京城时,赵锦芊虽然没有太多突出表现,也没为自己谋取什么美名,但是她一向守规矩,没与小周氏彻底闹掰时,她每日晨昏定省,都会提前去请安。 即便是闹掰以后,也少有睡到这个时辰,竟然连夫君何时起来都不知晓。 “彩珍,过来给我梳妆。” 事不宜迟,她动作得快些,免得初见长辈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往后就按我在京城时的作息,到时辰你们几个记得将我唤醒,莫要耽误了正事。” “是,奴婢们记下了。”四个丫鬟互相看对方一眼,异口同声应下。 随后就见碧玉笑盈盈凑过来,贼兮兮地对赵锦芊说道:“姑娘,可不是奴婢几人失职,是王爷不让我等打扰您,说您连日劳累多睡会也无妨。” “真是他说的?”赵锦芊闻言有些诧异。 体贴她劳累没有错,但是从楚琰口中说出来,她就觉得有些怪异,复而又想起自己为何会如此累,始作俑者便是那开口关切之人。 当然,这也只是赵锦芊私下自己腹诽,不会傻到告知丫鬟们。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一个刻半钟时间,赵锦芊便带人走出来了。 因是新婚,她特意挑了颜色喜庆的衣裳,出门前,彩珍还帮她将斗篷披上。 “王爷,我……臣妾已收拾妥当,我们走吧!” 嫁良缘 第8节 就像彩珍几个还不习惯改口叫“王妃”,赵锦芊也不习惯在楚琰面前的自称。 “嗯。” 楚琰颔首,目光将赵锦芊上下打量,最后察觉到她不自在,才转向别处,自顾自先走,在前面引路。 其实,楚琰在打量赵锦芊同时,赵锦芊也在偷偷观察他。 白日里的定北王没有夜里瞧着凶狠可怕,只是这极具压迫感的身量以及半脸大胡子着实没法让人亲近起来。 赵锦芊垂首跟在楚琰身后,一边想着事情,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与楚琰已经隔开一段距离,赶忙小跑着追上去。 她发现楚琰步伐跨度很大,一步能顶她两步,故而也不敢再分神,生怕自己动作慢了给对方添麻烦。 楚琰往日里公务繁忙,走路一向脚底生风,今日考虑到赵锦芊身量矮他那么多,已是故意放缓速度,不曾想这样的速度在赵锦芊看来还是快了。 听着身后传来小王妃断断续续的疾步声,楚琰下意识收小了步调,等赵锦芊追上来,他才开口道:“你是本王王妃,王府主母,不必跟在我身后那么远,即便按规矩,也只需要慢半步。” “是,臣妾知道了。”赵锦芊乖乖应下,心里腹诽不断。 是她想远远落在后面吗?自己腿多长,步子有多大心里没点数吗? 可腹诽归腹诽,赵锦芊还是尽力跟上,不过,她也发现楚琰说完那话之后,走路慢了不少,她不由松一口气。 松鹤堂。 老王爷正在厅中等候,这个年逾六旬的老将受伤隐退近十载,早已褪去昔年刀锋般的锐利,增添了平静岁月带来的慈祥。 “回禀老祖宗,王爷与王妃已侯在厅外。” “让他们进来吧!”老王爷笑着轻抚胡子。 他每日坚持习武,不曾懈怠,身子骨硬朗,双眸也依旧明亮。 孙媳妇他可是盼了好些年了,府中没有女性长辈,他一个老头子也不知该如何张罗,请媒婆帮牵线,臭小子还推三阻四。 眼看独苗苗的年纪就要奔二十六了,依旧那副模样,无奈之下,他这个做祖父的,就只能得空就往京城送几封信,好在圣上顾念旧时情分,赐下婚事,就是苦了人家姑娘,千里迢迢嫁过来。 其实,赐婚圣旨送来樊城后,老王爷就已经看过赵锦芊的画像,也曾派人到京城打探过,未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便放心了。 反正圣上赐婚,再怎么样,人家姑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望间,楚琰与赵锦芊便进了门,老王爷直接忽略人高马大的孙子将目光投向赵锦芊,越看越满意。 夫妻俩走到老王爷面前,双双跪下叩首,随后就有丫鬟端来热茶。 “孙媳拜见祖父,祖父请喝茶。” “好好好。” 老王爷连道三声好,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随即递给赵锦芊一个大红封,“拿着,祖父给你的见面礼。” 敬茶认亲过程很顺利,一家三口人和和乐乐,随即早膳一样样摆上桌,格外丰盛。 “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就让厨房多做了几样,你随意,欢吃什么就夹什么。” 老王爷给赵锦芊的感觉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就好似普通人家疼爱儿孙的长辈,和蔼可亲,赵锦芊便也乖乖应下了,露出浅淡笑容来。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就只剩下三人的吃饭声,以及碗筷轻微碰撞声。 赵锦芊第一次跟楚琰爷孙吃饭,很拘谨,只默默喝着眼前的粥,偶而夹一个面前盘里的饺子。 楚琰平时在军营里都是与士兵们同吃同住,也不讲究,吃东西快而不粗俗,时不时好奇地看向身旁的赵锦芊,自然也注意到她的拘谨。 想了想,就用公筷挑了饺子以外的其他食物放赵锦芊碟中。 赵锦芊看着碟中多出来的东西心下诧异,下意识抬眸望向楚琰。 “吃吧!多吃东西才能长高。”楚琰自以为体贴,鬼使神差低声说了一句。 赵锦芊: …… 这句话大可不必说出来。 老王爷原本还欣慰于孙子终于开窍了,懂得疼媳妇,谁知还是高兴地太早了。 他佯装咳嗽,试图缓和一下尴尬气氛,而后夹起自己碗碟中的油香,打圆场道:“油香乃是隔壁宁州的特色吃食,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赵锦芊看了老王爷筷子上的食物一眼,笑着点点头,随即顺着梯子就下,夹起自己碟中油香轻咬一口,嚼了几下,只觉表皮酥脆,内里软糯有点嚼劲,即便已吞下肚,依旧唇齿留香。 不过到底是油炸之物,赵锦芊吃完那一个便克制地收手了。 这一顿,她直接吃撑了。 因为楚琰怕她吃不饱,一个劲给她夹,起初她不好意思拒绝,默默地将东西都吃掉,后来实在吃不下了,才弱弱地在桌底下扯了扯楚琰衣裳,提醒对方。 楚琰只看了她一眼,倒没说什么。 西北地貌不比中原和南边,也没那边富裕,故而粮食对于当地百姓而言是珍贵之物,即便富贵于王府也不例外,几乎也不会去浪费。 所以,等赵锦芊与老王爷吃饱,楚琰又将剩余的那点食物都吃完了。 早膳过后,夫妻俩一起从离开松鹤堂。 楚琰因还有正事要忙活,就没有陪赵锦芊回院,叮嘱好下人引路,便大步离去,往府门方向走。 此时雪晴,王府的粗使丫鬟小厮正忙着清理路面和院落的积雪,树梢枝头也都是光秃秃挂着冰和雪。 “姑……王妃,可要奴婢去请管家?”青玉想起今早王爷的话,询问赵锦芊道。 “嗯,请他过来吧!” 赵锦芊摇摇头,一进屋子,碧玉跟在后面立马就将门关上了。 “我初来乍到,还需先熟悉人,其他事宜后续再谈,你让管家只带府上下人的名册过来便可,账册之类的以后再说。” “是,奴婢这就去。”碧玉看了青玉一眼,应声出去请人了。 岑嬷嬷听到赵锦芊如此安排,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王妃做得对,先了解管事们的脾性作风再说,到底都是王府老人,我们不好一来就抓权,无端让人诟病,心有不满,反而适得其反。” “嬷嬷说得对,我正是此意。”随后主仆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管家殷叔刚忙完手头之事,便见碧玉由人引过来,道:“殷叔安好,王妃请您过去一趟,带上府中花名册就好。” “王妃说了,您管理王府事务多年,劳苦功高,也最熟悉府中情况,接下来一段时间暂且还是您来管,待熟悉府中之事,再论其他。” 殷叔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碧玉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回道:“有劳姑娘传话了,你先回明远院回禀,我稍后就到。” 二人你来我往,很快碧玉便告退回去了。 她走后,王府的护卫小队巡逻至此,领头小队长望着碧玉远去的背影对殷叔道:“叔,那就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不愧是京城来的姑娘,长得可真俊。” 小队长是殷叔亲侄儿,名唤殷磊,还有点本事。 “去去去,收起你的哈喇子,你小子可别瞎打主意。” 殷叔往那小队长的屁股就是一脚,殷磊利索地躲开了,挠着头乐呵呵离去。 半日忙碌,赵锦芊大概了解了王府情况,整个人开始显出疲态,就让殷叔退下了。 是夜,暮色四合早已看不清道路,赵锦芊左等右等,肚子都要饿扁了,也不见楚琰回来。 第9章 询问 ◎你可是害怕我?◎ “碧玉,你再去院门口瞧瞧王爷可回来了?或者去找殷叔,问问王爷今夜还回不回来?” 新婚第二日,赵锦芊想等楚琰回来再一起吃晚饭,谁曾想干等半晌,连个人影都不见。 人不见回来就算了,也没一句口信,她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等? 不等吧!又觉得自己初为人妻,应当尽到为人妻的本分。 若是继续等,万一楚琰忙完事情觉得时辰太晚干脆直接宿在军营,那她岂不是饿着肚子白等一夜? “是,奴婢这就去。”碧玉小跑着离开,刚到院门伸长脖子张望,便见对面游廊处出现两个高大身影,一前一后正往这边走来。 她连忙定睛辨认,确定是楚琰才转身跑回院子,奔向正屋。 “王妃,王妃,王爷他回来了。” 赵锦芊一听这话,顿时露出笑容来,吩咐道:“彩珍,命人传饭吧!” “彩珠,去打盆热水过来,一会儿方便王爷净手。” 安排好一切,赵锦芊又回想前后安排,确认没什么遗漏之处,才带着碧玉、青玉到院门口迎接楚琰。 楚琰此时边走边与身旁副将楚长丰谈事,余光忽而瞥见自己院落灯火通明,门口处似乎还站着几个人,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成亲了。 “此事不着急,天色已晚,明日再议。” 楚长丰也瞧见了门口的人,有眼色地停下脚步,抱拳告退。 人走后,楚琰独自在原地站立片刻,望向门口的身影,心中如同被鸟羽轻轻拂过,酥酥麻麻,那种感觉难以言说。 可转念一想,夫妻俩今早见面,小王妃还很拘谨,不像是会主动凑过来的人。 而且,平日他在军营之中经常无意间听到将士们闲聊乱七八糟之事,哪家妻妾又争风吃醋,家中女人又是如何讨好家主…… 思及此,楚琰抬头又往远门看了几眼,心头蓦然生出些许不悦,大步朝院门口走去。 天寒地冻,赵锦芊只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手脚就开始发凉了。 “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她盈盈行礼,声音清泠柔婉,除了没有抬头看楚琰,其他一切都好。 “嗯,不必多礼。” 楚琰伸手扶她,触及她冰凉的手时刚舒展的眉头再度蹙起,言语不禁多了几分严厉,道:“可是等久了?如今腊月天冷,本王归期不定,你不必出来等,王府里如今就你我还有祖父三个主子,只需在祖父面前注意些,你我夫妻间没那么多讲究。” “没……没有,碧玉说您回来了,臣妾才出来。”赵锦芊察言观色,发现楚琰似乎很不高兴,赶忙解释。 “嗯,还不算太傻。” 说着,楚琰握住赵锦芊的手,牵着人快步往屋里走。 这一举动让赵锦芊很是意外,起初她想躲,速度没楚琰快,就只能任由他牵,目光触及二人交握的手,不禁羞红了脸。 夫妻俩一入屋子,丫鬟们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将晚膳摆上桌。 楚琰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倒没说什么,夫妻俩安安静静吃完这顿,他才对赵锦芊道:“以后你饿了就先吃,不必特意等我回来。” “嗯,臣妾知晓了。”赵锦芊恭顺地应下。 嫁良缘 第9节 而后下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伺候两位主子,直至亥时初,夫妻俩才双双躺到床上。 被子床帐还是成亲用的正红色,院子、屋内的红绸也需挂满七日才能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夫妻二人之间也渐渐弥漫起丝丝暧.昧,昨夜发生之事同时窜入他们脑海中。 赵锦芊此时紧张不已,回想起新婚夜甚至还有些后怕。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耳旁突然响起楚琰低沉醇厚的声音。 “睡吧!” 仅仅两个字,宛如天籁音,赵锦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起了别的担忧。 嬷嬷说这个年纪的男子在那方面都比较贪,让她注意些,莫要一味隐忍迁就,反伤了自己身体。 但是,王爷怎跟嬷嬷说的不一样?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还是王爷嫌她昨夜的哭得太吵? 赵锦芊越想越睡不着,猜不透,心中很不安。 而另一边,楚琰也有点睡不着,独属于姑娘家身上的清香气息一直在他鼻尖萦绕,搅得他心猿意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昨夜又初次尝到甜头,怎么可能不想? 只是赵锦芊昨夜哭得太厉害,一直喊疼,可怜极了。 王妃本就胆小害怕他,若是连日折腾,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吓坏了。 思来想去,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只能忍忍,打算缓两日,夫妻间熟悉点再试试。 于是,他们夫妻二人各想各的,同床异梦,也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 翌日晨起,赵锦芊的身边早已没了楚琰的身影。 “王爷何时起的?” 彩珍彩珠进来伺候,赵锦芊便随口问一句。 “回王妃,王爷卯时初就起,卯初二刻离府。”彩珍一边收拾被褥一边回答,“奴婢听在咱们院伺候的老人说过,王爷作息规律,因军营较远,王爷每次回府皆是卯初就得起,厨房那边刚准备忙活,所以王爷都是上街随便买点东西就离城了。” 赵锦芊点点头,倒没有继续问其他,想着还是得先守好她王妃的本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早膳过后,赵锦芊继续让殷叔过来。 今日她就要将王府平日里的人情往来情况了解清楚,便于今后的交际,免得疏忽失了礼数。 “您嫁进来前,王府没有主母,与各家女眷皆没有什么往来,年节有礼上门,老奴就按规矩备点回礼让人带走。” “至于哪些人可亲近,军中大将的亲眷皆可接见,比如王畅将军、常虎将军等,老奴给您列个名册,名册以外的人,您等王爷回来再问问。” 其实殷叔什么都懂,只是考虑到自家王爷满脑子都是军务,以前不与女子接触就罢了,如今有了王妃,还是那样早出晚归,若不制造点机会,夫妻间的感情何时才能培养出来? 而且,王妃一个小姑娘家家远嫁樊城,身边没有熟识的朋友亲人,内心定然不安,若是王爷还不懂体贴,无意识的就冷落人家,还不知晓心里多难过呢! 这样下去,小主子更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来。 殷叔心中不禁感叹,也越发坚定了适当“卖傻”的决心。 “嗯,多谢殷叔指点。”赵锦芊温柔浅笑,心中大概有数了。 “王妃不必客气,此乃老奴职责所在,当不得您一声谢。” 两人客套寒暄几句,殷叔便告退忙活其他事去了。 傍晚,殷叔亲自送来拟好的名册,赵锦芊大致看了一遍,了解各家情况,有不清楚的地方,她也主动询问殷叔,至于楚琰那边,她并没有询问什么。 她是王妃,西北除了老王爷与楚琰就她最大,不需要去巴结谁。 亥初就寝,楚琰没忍住闷声干大事,奋战竟比新婚夜还久些,赵锦芊根本招架不住,哭得嗓子都哑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见到楚琰就害怕,也变得越发恭顺了,甚至好几次受不住,心中就会产生要给楚琰纳妾的念头。 得知她有这种想法,岑嬷嬷心疼之余,头一个不赞同。 “王妃三思,您与王爷新婚,这很正常,时间长了便好了,切不可因一时担忧做出让自己后悔之事。” “王妃再尊贵,没有孩子傍身也不行,若是再弄几个妖精进来,岂不是更难培养夫妻情分?” 赵锦芊何尝不明白?只是抱怨两句罢了,并非真想不开给自己夫君纳妾。 “老奴说句难听的,王爷每日都回来是因为规矩如此,今日乃你们成婚第七日,往后还不知多久能见一次。” 说到这里,岑嬷嬷也担心,毕竟王爷不近女色二十余载,就是这几日,也是隔日叫两三回水,并不算贪那事。 其余时间早出晚归,夫妻间短暂的交流相处也看不出他对自家姑娘到底有没有喜爱? 若能一直给予正妃尊重,相敬如宾过一辈子倒还好,就怕以后有了侧妃、侍妾开枝散叶,自家姑娘心细,恐怕还是会很难过。 “嬷嬷放心,我都晓得。” 赵锦芊握住了岑嬷嬷满是皱纹与老茧的手,安抚她老人家。 是夜,薄雪纷纷扬扬又落一地,赵锦芊没等楚琰一起吃饭,而是吩咐厨房将他那份温在锅里,待他回来再让人端上桌。 “王爷。” 此时,赵锦芊正在做针线活,门外忽而传来行礼声,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向门口。 “王爷。” 姑娘家笑脸相迎,但楚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进门先看赵锦芊一眼,转而便看向桌子,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刚要询问,便听赵锦芊吩咐丫鬟道:“青玉,你去厨房将王爷晚膳取回来。” “是。” 青玉领命匆匆往外走,而后赵锦芊才将注意力全部放回楚琰身上,一会儿吩咐彩珍去打热水,一会儿又踮起脚尖想帮楚琰抚去肩上的雪,很是殷勤。 “雪凉,本王自己来便可。” 楚琰伸手抓住了赵锦芊的手腕,等她自己站稳才松手。 他将斗篷解开,随手挂到里间门口边的木架子上,净手净脸,收拾一圈才重新回到桌子旁。 “怎么就一碗饭?你可用过了?” “嗯,已经用过了,这是臣妾特意命厨房给您留的,您快趁热吃。”赵锦芊笑得一脸心虚,伸手去帮楚琰打了一碗汤。 毕竟楚琰先前或许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让她不必等,而她今日却是真的没有等。 “我今日就是……”她想解释,却不知该解释什么。 “嗯,就是什么?”楚琰以为她有事要与自己说,便抬眸询问。 “就是……我就是饿了,才没等您。”随着这话说出,赵锦芊的脸刷一下就尴尬红了。 第10章 沟通 ◎本王看起来很凶很可怕?◎ 如此耿直的回答,加之姑娘通红的面颊,楚琰不由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心下好笑,道:“本王先前不是告知你不必等了?” “你安心,本王说过的话都作数。” 楚琰若是一直高冷便罢了,竟还郑重回答,他轻笑时,连遮了半边脸的大胡子都跟着在振动。 赵锦芊闻言又羞又恼,捂着发热的脸转身快步走入里间,坐到梳妆桌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真是丢死人了。” 她此时此刻格外后悔,人家王爷都没问,自己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去解释?倘若她不开口,王爷压根不会想那么多,更不会往这方面想。 楚琰吃饭很快,命丫鬟收拾桌面后,他便入里间拿干净衣裳,出去前悄悄瞥了赵锦芊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入寝后,赵锦芊故意背对楚琰侧躺在床榻里面,还在为晚膳时的事情而窘迫,不知该如何面对楚琰。 “明日之后,我每三日回来一趟,歇一日。”楚琰也侧身躺,望着赵锦芊后脑勺低声道。 许是七天相处让他渐渐适应成婚的日子,又或许是赵锦芊今晚的反应让他看到了与前几天不一样的妻子,提及自己行程时,他刻意没有自称“本王”,也故意说得详细些,一边注视赵锦芊的反应。 “嗯,臣妾知晓了,您在军营要照顾好自己。” 赵锦芊顿了顿,干巴巴开口,这话一听就很敷衍,言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听不像夫妻间对话,更像是普通朋友间的交际寒暄。 帐内有片刻沉默,楚琰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薄唇紧抿,目光依旧不离赵锦芊的肩背后脑勺。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锦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放才的回话略有些不妥,刚想转身说点其他话来弥补,谁曾想刚转至一半,被褥掀起,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猝不及防一声惊呼,她整个人落入楚琰怀中,顺势被其压在身下。 “王爷……” 赵锦芊瞪大的双眸,眼神中的恐慌瞬间入了楚琰的眼,让他看得真真切切。 “你怕我。”楚琰肯定道。 而后,他似难以接受般复问:“我看起来很凶很可怕?” 赵锦芊此刻确实被吓到了,又或者说她嫁过来几日对楚琰一直心存惧意。 在京城沉稳理智,能够冷静应对家中糟心事的她,面见皇后娘娘时依旧能淡定端庄的她,却在面对自己夫君定北王时总是莫名慌张,接二连三犯小错,着实太不应该了。 明明嫁过来几日过得很是舒坦,楚琰也没给她立规矩,甚至原本要守的规矩都贴心的让她随意。 “我……我没有……” 赵锦芊眼神闪躲,嘴里说着“没有”,却不敢与楚琰对视,甚至连回话都磕磕巴巴,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你有,你都不敢正眼看我。” 楚琰居高临下紧紧盯着赵锦芊,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言辞肯定,隐隐还含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怒火,自称也变了,紧接着道:“你与本王说话总低着头,夫妻相处刻意与本王保持距离,甚至行房时本王都能感觉到你的抗拒。” “你说,本王长得当真有那么吓人?还是你如此反应另有缘由?” “我……我没有……”赵锦芊声音略有些哽咽。 楚琰统领西北军,平日里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犯错就训,做得好也不会吝啬夸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而他寡了二十几年,自然也不懂该如何与女子沟通。 他每一句肯定的言辞都像是在提交证据,每一句问话,也如同在质问,似乎非要赵锦芊承认自己就是害怕一般,逼得赵锦芊喘不过气来,眼眶瞬间发红,泪水也肉眼可见夺眶而出。 “你,你哭什么?怎么又哭了?” 楚琰双臂用力,一个侧身坐起,松开了对赵锦芊的桎梏,看着姑娘转身默默流泪,当即懊恼不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连声叹息。 “王妃,莫哭了可好?可是我说错了?”想了想,楚琰又躺下凑到赵锦芊身边,伸手扒拉她纤瘦的肩膀,“你别只顾着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锦芊没理他,抖了抖肩膀,试图将他的手抖开,没成功,干脆也不管了,依旧背对他独自流泪。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别恼。” 嫁良缘 第10节 楚琰无奈至极,不管他如何说,赵锦芊依旧不为所动,本就不会安慰人的人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帐内再度安静下来,隐隐有几声姑娘的低低抽泣。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左右,抽泣声没了,楚琰猜想赵锦芊应当已经冷静下来,便翻个身,什么也不说直接凑过去,自赵锦芊后背将人拥入怀里。 他感觉到姑娘身体一僵,但并未推开他。 “你既然已经嫁进王府成为我的妻,你我就是一家人,除去军务事宜,我去哪儿都会提前告知你,你在府中遇到何事也可与我说,没什么好怕的。” “你与其他人是不同的,就好比我与旁人说话,会自称‘本王’,而与你说话,就可自称‘我’,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西北不是京城,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也不必小心谨慎担心得罪谁,这里除了祖父与我,你的地位最高,只有旁人巴结你的道理,可明白了?” 男人醇厚的声音不停在耳畔响起,每一句都站在赵锦芊的立场上分析阐述,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安全感,就好似在对她承诺,告诉她你身后有人撑腰,大胆点,没什么可畏缩的。 赵锦芊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暖流,身体渐渐软下来,感受着来自后背的温度,以及头顶与自己秀发搅和在一起的大胡子,嫁过来七日,她第一次感到了心安。 “嗯,臣妾明白了。”她低声应下,夫妻俩意外闹出的别扭也在这一刻解决了。 “明白就好,夜深了,睡吧!” 经此一事,楚琰也意识到七天对于他们夫妻而言还是太短了,短到让他们夫妻缺乏最起码的沟通,更别提培养夫妻感情了。 想到这,他暗暗叹口气,手臂一用力,轻而易举地帮赵锦芊翻个身,“睡吧!” 他垂眸看着乖乖倚偎在自己怀中的姑娘,缓缓闭上双眸,脑海中还在不停地思索,下次该避免将人惹哭,毕竟小王妃泪浅,而不小心惹哭了,又该如何哄? 在他目前的认知里,哄姑娘可比行军打仗还难。 思来想去,那就伴着赵锦芊轻微呼吸声入眠了。 腊月十五清晨,赵锦芊悠悠转醒,天已亮,身侧的人也早就离府去城郊军营。 这一别,夫妻俩再见面就是三日后了。 赵锦芊吃完早膳,整个人坐在屋子里取暖,府中情况前些天几乎都了解清楚了,此刻闲来无事,就只剩下正在发呆可做。 “王妃,您要不要出去走走?”碧玉一进门,就见主子木愣愣坐在原处,就只剩下眼睛还在偶尔眨巴。 王府内主子都没几个自然无趣,但是樊城地处边境,时常有外地及别国商客路经,外面各种铺面,还有很多临时摆出来的小摊子,所售卖之物在京城就是花重金也未必能买到。 “奴婢前两日出去,看见街上有许多新奇玩意,价格还公道,别的尚且不说,就以西洋镜为例,这里只需要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块不大不小的,若换作在京城,起码要收二十两,足足多了十九两。” 碧玉绘声绘色描述樊城街上情况,满脸笑容,甚至在提及西洋镜时,还从自己贴身佩戴的荷包中拿出一块小镜子递给赵锦芊,继而道:“王妃请看。” “这块是奴婢从卖西洋镜的小摊子上买的,所有镜子中最小的一块,只要十文钱,可随身携带,方便极了。” 赵锦芊接过小镜子,瞧着做工虽然粗糙了些,但也并不影响使用,携带也确实方便。 碧玉那张嘴说个不停,所描绘的场景皆是京城看不到的,直接勾起赵锦芊兴趣,想出门的心蠢蠢欲动。 “真有你说得那么有趣?”赵锦芊将信将疑,不过能这般问,说明她的心早已随着碧玉的描述飞出王府。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有趣得紧,还有许多当地吃食,有些香得很,有些不太吃的惯。”碧玉说了玩的,又开始念叨起吃食来。 最终,赵锦芊还是没能顶住诱惑,让人备马准备出门。 在京城时,赵锦芊想出门得先去正院与小周氏请安,得小周氏应允才可出去。 如今王府只有老王爷一个长辈,而她自己也是王府主母,是否还需要告知老王爷一声? 赵锦芊稍加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 “我初次独自出门,还是与祖父说一声为佳。”她随口说一句,就带着青玉前往松鹤堂,老王爷在院内客厅见了她。 得知她只是想出门,过来报备,便慈爱笑道:“你是王府的主母,这点小事自己做主就行,不必来我这里报备,若有需要带的东西,便找殷全那老东西就行。” “是,祖父,孙媳明白了。”赵锦芊回之一笑,又关切询问老王爷这些天的身体情况,爷孙二人你来我往,倒也愉快。 赵锦芊刚离开松鹤堂,老王爷便让人去寻殷叔,让殷叔点十几名护卫护送赵锦芊上街游玩。 樊城不比京城安稳,即便是严管也偶尔会出现敌国奸细,带上护卫安全些,也能避免其他人不知情百姓的冲撞。 殷叔收到命令,便马不停蹄安排下去,点了自家侄儿殷磊那一小队,算是存了点私心。 “叔,就知道你对我好。” 殷磊听闻碧玉也要陪着王妃出门,心头顿时乐开了花,笑容不断,嗞着一口大白牙,连殷叔看了都忍不住嫌弃。 “行了,瞧把你得意那劲。”嫌弃一句后,殷叔言归正传,而后叮嘱道:“王妃第一次出门,你紧着点,莫让人冲撞了,若是没护好王妃,不等王爷惩罚,老子就先打你一顿。” “是是是,您老就放心吧!” 殷磊继续贫嘴,听自己二叔说个不停,直到王妃她们主仆三人出来,才收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3 13:41:51~2022-12-14 18:1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2瓶;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礼物 ◎可以买了送夫君◎ 赵锦芊此番出府只带了青玉和碧玉,出门前岑嬷嬷担心她冷,让人准备了两个汤婆子,衣裳也让她穿最厚实的那一套。 王府门口,殷叔与她大致说了老王爷的吩咐,又简单提及樊城不安全之处,接着便介绍殷磊给她们主仆认识。 “这是老奴侄儿,也是王府护卫分队长,名唤殷磊,您有何事直接吩咐他就行,他小子就平日闹腾些,忙正事时还是很靠谱的。” 殷叔一褒一贬,几句介绍下来,已经让殷磊这个人在赵锦芊主仆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待他叮嘱完,马车才缓缓离开王府,奔向热闹的街巷。 王府所处巷子位于樊城南面,马车需往城中心走两刻钟才能到达城中心最热闹之处。 一路往北走,拐出南枝街口,便到达中心街头,喧闹声越发清晰。 “王妃快看,卖镜子的胡商。”碧玉掀开半边窗帘子,指着不远处小摊子上的摊主,一脸兴奋地对赵锦芊道:“他的摊子今日好像摆了别的玩意,生意还挺好。” 赵锦芊也好奇,闻言朝外面望去,就在主仆俩闲谈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王妃,已到茶楼,您可要上去歇一歇?”殷磊在车外轻叩两下车壁,起到提醒作用,方才恭敬回禀,等待赵锦芊接下来的吩咐。 西北民风彪悍,不论男女。 若是起了战事,女子也能提刀砍人,女子也能顶半边天,故而这里的百姓没有太多男女大防的讲究,只要守本分,随便上街玩耍,也不必带帷帽遮挡。 甚至还能看到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吆喝声比男子都坦荡。 “不必歇了。” 赵锦芊看了碧玉一眼,她立马明白什么意思,赶忙出声回答殷磊的询问,继而从窗边探出去,笑魇如花,道:“殷侍卫可是樊城本地人?” “是啊,属下土生土长本地人。”殷磊一瞧问话的是碧玉,立马露出灿烂笑容,挠着脑袋回话,耳朵根随之发红。 “如此正好,一会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你可别藏私。”碧玉忍不住捂嘴偷笑,瞧他那一脸憨样,总想逗趣几句。 “碧玉姑娘放心,离府前,二叔都与属下交代过了。” 二人就这么闲谈几句,赵锦芊才被青玉扶下马车。 她站在马车边环顾四周,察觉到四周百姓的目光不停朝他们这边打量,想了想,还是决定戴上帷帽,这样逛街也能自在些。 赵锦芊主仆三人在前,殷磊带着三名护卫两左两右护在一旁,其余护卫不远不近四散开来,不影响主子逛街的雅兴,也能在主子遇险时第一时间冲过来护卫。 樊城中心街没有京城瞧着富贵,铺面老旧,各种各样的小摊子参差不齐地摆放,走一段空路,就会扎堆几个摊子。 西北水少,天冷沐浴容易干燥伤皮肤,百姓们没有药膏和面油,整个冬天下来,便鲜少换洗衣裳,身上几乎都穿着灰色棉麻袄子。 “咱们这边腊月时常有大风大雪,百姓们要养家糊口,不得不出来做生意,只是大家伙也不傻,都寻了背风之处扎堆摆,还能在几个铺子中央烧个火盆,一块暖和。” 殷磊一边警惕观察四周,一边与赵锦芊介绍路边的摊子,瞧见当地好吃的食物,他也会提议赵锦芊尝一尝。 就这样,主仆一行慢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赵锦芊双腿有些累了,便带着丫鬟走进一旁的首饰铺,打算一边歇息一边挑选心仪首饰。 首饰铺相比其他铺子装潢精致许多,一楼摆了几个木架子,主要卖些银制、铜质的首饰,还有少量做工粗糙的金饰,整整齐齐摆放,方便百姓们挑选。 赵锦芊主仆一进门,就有小伙计满脸堆笑迎了上来,目观她们衣着,都不必询问,直接将她们往二楼上请。 二楼分为两部分,一边是接待贵客的雅间,另一边则是供贵客挑选的精美首饰。 赵锦芊先去看了那些摆放出来的首饰,这样的做工在樊城已是难得,只是她在京城见多了好东西,嫁妆中随便一样都比这里的好,故而只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趣了。 “夫人若是没有看上这些,小店还有一副红宝石头面,不知您可有兴趣看看?” 那副红宝石头面乃是镇店之宝,是掌柜自己画图,请京城的老师傅帮忙打造出来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两年过去了,愣是没能卖出去。 “可。” 赵锦芊颔首,小伙计立马将她往里间请,还热情的让人送上茶水点心。 一刻钟后,小伙计去而复返,不仅捧着那套头面回来,还将掌柜也请过来了。 掌柜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笑得一脸和气,款款而谈介绍他自己设计的头面。 赵锦芊一边听,一边查看盒中头面,用料确实金贵,做工也精细,就是头面样式显得有点老气,不适合她如今的年纪。 “不是小人吹牛,咱们家这套头面整个樊城都找不出第二套,如此精美,如此华贵,正好与夫人您相衬。” “听夫人您的口音不是咱们樊城本地人,倒像是京城那边的口音。” 青玉与碧玉对视一眼,而后青玉客气接话道:“掌柜的好耳力。” 那掌柜得了夸赞,心中更激动了,继续游说,道:“小人前年年初去过京城,这套头面就是当时请京城的老师傅帮忙打造,您瞧这锻造工艺,累丝花丝都是按京城贵人高要求制作,还没京城卖得贵,只需八百两。” “还有宝石镶嵌,您看看这个包边工艺,又看看宝石打磨手艺,咱们樊城可找不出第二家有这等货色的铺子了……” 赵锦芊看着掌柜在眼前唾沫横飞一个劲夸那套头面,心中顿生悔意,早知道掌柜如此能说,头面她便不看了。 好不容易等掌柜那张嘴消停,她才悠悠回了一句:“头面确实精美少见,只是头面样式过于老气,我这个年纪恐怕压不住,若是在京城我或许就买来送长辈了。” 此话一出,掌柜面上肉眼可见失落起来,毕竟这头面制作的图纸乃他亲手所制,只可惜两年了,也没寻到知音,今日还被嫌弃太老气,他心里苦。 过了好一会儿,许是掌柜也觉得尴尬,赶忙重新露出笑容,客套道:“就知您识货,只可惜缘分终究浅了些,咱们铺子什么都有,玉器也不少,您可随意看看,送亲友,送长辈,送夫君都可。” 掌柜是生意人,被拒绝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问题,他很快就打起精神继续推荐自己铺子里的好货。 赵锦芊在这边没有朋友,长辈的继续敬茶那日已经送过了,至于夫君,她思绪一顿,不禁想起楚琰那满是大胡子的面庞。 嫁过来七八日了,确实没给他送过礼物。 嫁良缘 第11节 “你们这也有适合男子佩戴的玉饰吗?能否拿来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掌柜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忙给小伙计使眼色,让他去拿货。 小伙计在铺子里做活已有五年,掌柜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什么意思,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挑了三块店里最贵的玉佩一一摆放在赵锦芊面前,随即掌柜又热情介绍起来。 赵锦芊没怎么用心听掌柜的话,目光一一掠过眼前三块玉佩,一眼就相中了右边雕刻白泽神兽的和田羊脂白玉,玉佩不大,便于佩戴在脖颈上。 白泽象征祥瑞,自古就有能逢凶化吉保人平安的说法,适合守边境护百姓,时常上战场的楚琰。 想了想,赵锦芊便指着那玉佩温声对掌柜道:“就它了,包起来吧!” 掌柜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连声应下,小伙计速度也快,一刻钟不到便将东西打包好送上楼,青玉结了二百两后,掌柜与伙计又乐呵呵将赵锦芊主仆送出铺子,还不忘客套让她们下次再来。 从铺子出来,赵锦芊一行往存车的茶楼走,今日之行已尽兴,歇一会儿便回去了。 回王府的路上,碧玉还不忘吐槽首饰铺的掌柜。 “还有两日王爷便能回府,知晓您特意给他挑了礼物,定然很高兴。” “或许吧!”赵锦芊随口接了一句,并不打算多聊,耳边听着碧玉叽叽喳喳说些有趣事,她不禁想起楚琰,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军营做甚。 是操练将士们,还是读军报处理军务? …… “阿嚏……阿嚏……” 樊城十里外,楚琰正在批阅军报,一边与几位将军分析如今边防守备的疏漏处,探讨如何调整已达到更高层次的防守。 正说到关键处,他突然感觉鼻子发酸,毫无防备地连打两个喷嚏,下一瞬,在场几人皆关切望过去,正在论述自己想法的常将军也跟着停下来。 “本王无事,常将军请继续说。”楚琰面不改色,仿佛方才打喷嚏的不是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王爷还需保重身体才是,这种天若是染上风寒,可不容易好。” “是啊,是啊!” 王畅将军开口,其他人连忙附和。 “本王无事。”楚琰又复述一遍方才的话,不悦的眼神扫过王畅将军,嫌弃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的胳膊都没本王粗,你都没病本王怎么可能病?” 随即大家伙哄堂大笑,王畅也跟着乐呵呵,并未将话放在心上。 等大家笑够了,他才斟酌着回怼一句,开个小玩笑:“末将这话可是有依据的,您前些天日日跑马回城陪王妃,路上风大雪大,可不就容易染上风寒?” “一下打两喷嚏,不是风寒难道是有人在想您?” 此话一出,配合王畅将军那双眯缝眼,怎么看都感觉话里话外有种说不清的暧.昧气息,大家伙的眼神瞬间变得八卦起来,都在好奇自家王爷会如何回答。 赵锦芊在拿到名册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夫人登门请安,她几乎都接见了,所以在场的将领也都听自家夫人说过,王妃貌若天仙,整个樊城找不出第二个那么美的姑娘了。 提及家中小王妃,楚琰先是一愣,随即忆起赵锦芊在他面前时的恭顺模样,又止不住想起晚间夫妻的交缠,她那么胆小爱哭,怕他怕成这般模样,应当不可能在想他吧? 思及此,楚琰平静的心顿时起了波澜,不过他还是嘴硬回了一句:“那是当然。” 他言辞笃定,话音一落,在场诸将都忍不住起哄,闹腾了近一刻钟,直到楚琰不悦瞪眼,他们才消停下来,重新谈及正事。 作者有话说: 楚琰:那是自然,我媳妇自然是想我的 第12章 哄人 ◎你可知姑娘家如何哄?◎ 营中众人有分寸,闹两句玩笑,差不多就收,而后就继续认认真真商讨正事,甚至因为意见不合吵起来,声音嘈杂,众将争得面红耳赤。 如此场面,偏偏坐在上首的楚琰走神了。 他的耳畔还在回响众将的争论声,心思已经飞回城中府上了,直到争论声渐消,大家伙齐齐望向他,等待他的决策,他才在楚长丰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蒙国虎视眈眈已非三两日,如今年关将至,前两月蒙国皆没讨到什么好处,他们为了年节好过一点,恐会憋着大招。” “杨将军与王将军的布局防守图本王皆看过了,边境西北角有祁山,可采用杨将军的防守提议,借地势之优越条件,弓箭手在暗,骑兵巡逻在明,从日巡八轮增添为日巡十轮,以双回交叉之势交错巡逻,弓箭手则定点,可保战力,又可减少疏漏,主防西州国。” “东北角多草地沙漠,不易藏身,工事九月已加固,此番便如王将军所言,巡逻骑兵除了刀、枪外,各配连弩一把,工事驻守,内配刀车,以防蒙国骑兵侵扰村子百姓。” “后续事宜也交由二位督办,其他人各自忙活手头之事,若逢变故相互支应,第一时间前来回禀,再做打算。” 楚琰一番总结安排,众人纷纷领命,确认他没有后话交代,这才纷纷行礼告退。 众将离去,营帐中便只余楚琰与楚长风主仆。 楚长丰候在一旁,看着他家王爷再度沉思走神,还以为遇上什么难为之事了,几度欲言又止,想询问什么情况,又怕自己逾越。 主仆俩就这么各自沉默,半晌过去,楚琰终于有了动静。 “长丰。” 楚琰沉声轻唤,随即抬头看向楚长丰,他眉头紧蹙,虎目半眯,这眼神让楚长丰一度觉得自己无意间可能犯了错,脑海中也不停回想近来自己办事的情况,弱弱应声:“属下在,王爷有何吩咐?” “你……”楚琰刚开口,又立即收住,总觉得难以启齿,“本王问你一句,你可害怕本王?” 楚长丰: ??? “或者说,你看着本王这模样,可觉得长得可怕?” 楚长丰闻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敢随意回答,同时也忍不住抬眸打量了楚琰两眼,那副模样犹犹豫豫,又不太敞亮的模样,无端使楚琰心头涌上一团火。 “你那贼眉鼠眼的偷看做甚?本王就坐在你面前,又不是不给你看,偷偷摸摸,两个大老爷们,就不能光明正大,敞亮点看?算了,你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楚长丰: …… “爷,属下自幼便在您身边,属实不好辨。再者,您向来公私分明,属下若是犯错都是主动领罚,事情若是办的好,还能有奖励,没什么可怕,至于您长相……” 楚长丰下意识又抬头看了几眼,耿直又疑惑道:“您相貌堂堂,以前在京城时也是众多贵女心心念念的翩翩少年郎,来了西北之后,也依旧很受欢迎,怎会可怕呢?” 他着实想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何突然如此发问,也不知其经历了什么才生出这等不清晰的认知。 “那王妃为何怕我?”楚琰听了手下人这般说,回想起以前的事来,心里的疑问无意间便紧问出口,随即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变得有点不自在。 “王妃?” 楚长丰这才明白主子疑惑所在,挠了挠头,又瞟了主子两眼,直至楚琰危险的眼神瞥过来,他才犹犹豫豫猜测:“可能,可能是您胡子太久不清理把俊脸挡住了,显得潦草,加上西北风雪肆虐,乍一看,略显沧桑老气,小姑娘都不爱这种,何况王妃还是京城人士,应当……应当也不例外。” 楚琰:…… 京城多是权贵子弟,即便是普通人家,也大多富庶,不必整日风吹日晒,以读书为主,习武也只是花架子,为了挂个文武兼备的美名罢了。 没那么糙,自然也没有那么强壮的体魄。 楚琰思来想去,竟然觉得楚长丰所言有些道理。 “本王沧桑老气?难道不是成熟稳重?”楚琰忍不住白了楚长丰一眼,他才二十几,正当好年纪。 他看不上京城那群酒囊饭袋,觉得男儿当志在四方,守国护民,故而也绝不可能去学那群酒囊饭袋。 不过,胡子确实该清理了。 腊月天寒地冻,风雪大,留胡子可护着脸不那么容易冻伤,等来年开春再说。 三日一晃而过,腊月十七申时正一过,楚琰观天色,等了等确定没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处理,便起码带着楚长丰与三名护卫策马回城了。 风雪已晴,他们从北城门入,途径中心街,看到城中摊贩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收拾,甚至有胆大的与楚琰打招呼。 楚琰只颔首回应,若是看到感兴趣的东西,也会随口问几句,被问到人则会激动回答,而后与其他人炫耀。 马儿哒哒继续往前走,楚琰的余光忽然瞥见首饰铺那相对簇新的门面,转眸上抬,就看到“金玉阁”三个烫金大字,格外夺目,当真是俗气。 若是放在平时,他定然不会多看一眼,可如今不一样,他回来时还在思索如何与小王妃相处才能减少她对自己的害怕? 法子没想出来,便想走一步看一步。 “王爷,属下听闻金玉阁的首饰很受夫人姑娘们喜欢,您看要不要……” 就在楚琰准备走时,楚长丰突然策马凑过来,低声询问,说一半留一半,但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楚琰瞥了他一眼,望着金玉阁的牌匾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另一个护卫,大步走入金玉阁中。 小伙计一看到进来的人,赶忙迎出来,恭恭敬敬行礼,笑得一脸谄媚。 “把你们铺中最好的首饰都呈上来。”楚琰一脸威严,没那闲工夫在此周旋,便单刀直入,道明来意。 “是是是,草民这就去。” 定北王就是西北百姓的天,特别是在樊城,谁人不认得? 小伙计很有眼色,也怕自己招待不周得罪定北王,赶忙连声应下,小跑着去了掌柜歇息的屋子,急哄哄说明情况。 掌柜原本有些犯困,一听定北王登门,当即精神百倍,叮嘱小伙计道:“王爷要买首饰定然是要送给京城嫁过来的王妃,你赶紧去把咱们镇店之宝取出来,再取两套上等头面,以供王爷选择,快去,小点心。” “哎!” 小伙计匆匆跑去后院库房,掌柜也整理自己衣裳,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才出去招待贵客。 楚琰不懂挑选,简单问了掌柜几句话之后,那小伙计便将首饰取出来了。 三个精美盒子摆在他面前,里面的金饰各有特色。 掌柜不肯放过这等好机会,就卯足劲介绍一堆,将自家东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楚琰听得不是特别明白,什么累丝花丝他也不懂,半刻钟后,他终是受不了了,直接抬起手掌,制止掌柜滔滔不绝的输出,指着那套红宝石头面道:“就它了。” 掌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双眸发亮,颇为真诚地奉承道:“王爷真乃草民知音啊!此头面是草民所制图纸,请京城老师傅做筑,乃是本店镇店之宝。” “您放心,整个西北都找不出比这还精美的首饰了,王妃定然会喜欢,草民这就让人包起来。” “是给您直接带回去还是草民派人送您府上?”掌柜过度的热情,笑得满脸褶子,让楚琰越发没耐心起来,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直接给本王就行,多少银两,结账吧!” “回王爷,这套头面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皆是上等,故而价格也会相对高些,要……要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 楚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惊愕,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一套首饰竟然要一千两! 本朝粮食分级别,普通粮食单价为十文一斗,十斗为一石,一两银子就能买十石普通粮,一千两银子若是换成军粮,那就得有一万石了。 “回王爷,是啊!这是纯金打造,还嵌了宝石,采用的也是本朝最精细的打造工艺,若放在京城卖,起码得要一千五百两。” 掌柜生怕楚琰降罪,赶忙小心翼翼询问:“王爷您若是要,草民给您打九折,收您九百两如何?” 楚琰沉默了,并非他舍不得这一千两,只是他这个人向来讲究实用,将银子花在刀刃上,头一次高价买这等中看不中用之物,心里着实很不得劲。 嫁良缘 第12节 不过转念一想,首饰如此精美,如果真的像掌柜说得那般好,买下送到小王妃面前,她肯定会喜欢,也算是值了。 “嗯,包起来吧!” 楚琰思索的过程中谁也不敢打扰,直到他开口,掌柜与小伙计顿时松了一口气,笑得格外灿烂。 楚长丰也收到自家王爷的眼神,不情不愿去结了账。 主仆俩一块走出金玉阁,楚长丰为了自己花出去的九百两心疼不已,念念叨叨地提醒主子记得还钱。 楚琰没理会楚长丰的唠叨,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小心翼翼抱着首饰盒翻身上马,待走到人少的地方,便一甩马鞭,跑向王府。 他心中此时此刻已经开始想象赵锦芊看到首饰时的喜悦笑颜了。 …… 定北王府明远院。 赵锦芊知道今日楚琰要回府,午歇起来便开始张罗院中下人里里外外地忙活。 她前段时间与楚琰一块吃饭,经过几日观察,发现楚琰虽然什么都吃,从不浪费,但也能从中发现他偏爱酸甜口的食物,每次饭桌有酸甜口的吃食,他总能多吃半碗饭。 故而,赵锦芊便吩咐厨房今日多加两道菜,糖醋排骨与红烧鱼。 至于洗漱用的热水,也要提前备好。 一切安排妥当趋于平静,她就独自在屋内一边做衣裳,一边等待。 按规矩,男子的里衣都是由自家夫人亲手所制,楚琰与赵锦芊没成亲前,楚琰的衣裳不管里外都是府中绣娘在做,如今成亲了,赵锦芊为人妻,没有躲懒的道理。 毕竟是自己夫君的贴身之物,她也觉得自己做比较妥当。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古时男子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不会轻易剃光胡子,一般成年开始蓄胡子(成年年纪每个朝代不同)日常修剪,达到美观效果,且唐以前,有种刑罚叫“髡刑”,是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刑罚。大家知道几天,小说的话,我还是喜欢清爽点的,哈哈哈 第13章 被坑 ◎小别如新婚花烛夜◎ 碧玉从院门口匆匆跑进来,满脸笑意。 赵锦芊闻言,也放下手中即将完工的衣裳,温柔浅笑,起身往外面走,打算去门口迎接。 楚琰若是每天都回来,她也懒得迎接了,只是他们还处在新婚时期,一别三日,还是出去迎接为好,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这个妻子不上心。 夫妻俩过日子,总该相互体谅、相互理解。 楚琰体谅她远嫁无亲友,平时让她随意,也不与她瞎讲什么规矩,府上唯一的长辈也护着她,日子比京城时还自在舒坦,都是这桩婚事为她带来的福运。 而她也理解楚琰在外不容易,风雪无阻,甚是辛苦,便为他打理好家中一切,增添多点家的温情,让他回到家中能吃口热乎饭,有人嘘寒问暖。 至于夫妻之情,想来日久天长,总能有的。 赵锦芊身上披着保暖的斗篷,手中也捧着热乎乎的手炉,望着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露出了笑容。 “王爷。” 她盈盈屈膝行礼,下蹲至一半,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拖住,人也不得不站起来。 “不是说过让你不必出来等吗?回吧!”楚琰不赞同道。 随即,夫妻两一前一后慢慢走进院子里。 赵锦芊吩咐丫鬟们上饭菜,楚琰则先进里屋,将礼盒轻轻放到赵锦芊梳妆台上,才出外间净手,夫妻俩一块吃完饭。 其实从楚琰进门,赵锦芊便注意到他手中那个神神秘秘的盒子,只是对方没有要与她说的意思,她也不好开口询问。 这顿饭夫妻俩都很沉默。 原本相处几日他们也熟悉了一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建立深厚情谊就分开三日,如今小别重逢同桌吃饭,氛围好似又回到了敬酒那日的拘谨与尴尬。 楚琰在吃饭过程中看了赵锦芊好几眼,直到吃饱放下筷子,他才出声提醒道:“给你买了礼物,放在里间,去看看吧。” 许是因为第一次给姑娘送礼,楚琰心中既期待又有些紧张,面色很不自然,路上想好的说辞在开口的瞬间竟是忘记了。 心里的别扭劲与他外形截然不同,干干巴巴扔下一句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出屋。 他打算先去净房收拾一下,留点时间让赵锦芊自己高兴高兴,免得她欢喜又不敢当面表现出来。 楚琰自认为很体贴,出门后心头放松不少,眉眼也染上笑意。 而另一边,赵锦芊实在无法透过楚琰那半脸大胡子去探究其心中的变化,她有些茫然。 王爷方才板着脸,看不出小别重逢的喜悦,看上去依旧威风凛凛,也不像生气。 只是扔下一句话就走算怎么回事? “王妃,您看,王爷心里还有您的,明日的生辰,今夜王爷便将礼物给您带回来了。” 碧玉在一旁,笑得格外灿烂,道:“奴婢今日还与青玉姐姐讨论了,奴婢说庚帖有王妃生辰八字,王爷定然也看过,怎么可能不知晓?青玉姐姐竟还不相信,非说王爷瞧着不像心细之人,您赶紧回屋看看吧!” 赵锦芊闻言不由蹙眉,难得严肃一次,看向碧玉,训道:“王爷如何哪是尔等可私下议论的?没规矩,罚尔等一月月银,往后当谨言慎行,退下去找嬷嬷领罚。” 碧玉在赵锦芊板脸时便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耷拉着脑袋挨训,随即与青玉一块行礼告退。 待两丫鬟离去之后,赵锦芊轻叹,随即命人收拾饭桌残局,自己往里屋走。 这屋子她住了十日,已经熟悉里面每一样东西,目光在扫视一圈,最后停在了梳妆桌面多出来的盒子上,对于盒子里的物料她心中也好奇不已。 盒子很精致,上面雕刻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图纹。 赵锦芊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心头既紧张,又隐含着期许。 成婚以来,他们夫妻间勉强只能算是相敬如宾,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夫君的礼物。 礼盒打开,里面的物件也随之出现在眼前,赵锦芊当即愣住,看着面前略有些眼熟的红宝石头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套头面可金贵,虽然不太适合她,但也说明楚琰有心了。 赵锦芊思及此,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将礼盒合上。 大概过了两刻钟,楚琰收拾好自己,披着半散的头发重新回到主屋。 他常年习武,脚步比较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外面天色早已黑全,屋内此时点了三盏烛灯,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姑娘专注秀美的脸庞至上,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柔和。 楚琰就这样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赵锦芊跟前,停下脚步,刻意放缓语气道:“府上有绣娘,你需要何物就让她们做,亦或是吩咐丫鬟做,天黑,容易伤眼睛。” 男人黑色绣金纹理的靴子无意闯入视线,声音也在耳畔响起,赵锦芊忙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过去。 “王爷。” 她轻唤一声,揪着手中衣裳起身,“没关系,还有几针就做好了。” “王爷可是累了?您先歇息,臣妾去旁边补完那几针。” 说完,她以为楚琰要歇息,赶忙往梳妆桌边的绣凳走去。 楚琰:…… 楚琰被这话一噎,总觉得心里不得劲,也没从赵锦芊脸上看到想象中的喜悦,难道是还没看到礼物? 不应该啊!那么大一个木盒子,如此显眼,不可能注意不到。 “礼物你可看见了,喜欢吗?” “嗯,喜欢,很精美,多谢王爷。” 赵锦芊落完最后一针,抬头朝楚琰笑笑,随即打一个结,用剪刀将针线剪断。 平静,实在太平静了,很不对劲!肉眼可见的敷衍! 楚琰眉头一蹙,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赵锦芊,静静打量,似乎想从她的各种动作和反应中看出点什么,好搞明白她的心中想法。 “礼物你喜欢就好,本……我正好路过首饰铺,那掌柜说是镇店之宝,一顿夸,我也看了一眼,觉得还不错,便买下了。” 他有意多说几句,试图与赵锦芊多点交流。 “多谢王爷,臣妾很喜欢,只是……只是这头面太贵重,要八百两,让您破费了。” 赵锦芊没想到楚琰会主动与她解释,不过话里话外没有提任何生辰相关的字眼,想来这副头面并非是特意准备的生辰礼,故而她也识趣地没有提及。 “臣妾也给您准备了礼物。”赵锦芊有点不好意思,略有些忸怩地将刚刚完工的白色里衣递给楚琰,“您试试合不合身?” “给我的?”楚琰原本听到赵锦芊说八百两,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没等他开口问,便见赵锦芊羞涩地将衣服递过来,稍微有些愣神。 “嗯。”赵锦芊点点头,又道:“您先试,臣妾去给您拿礼物。” 赵锦芊所说的礼物便是那枚羊脂玉佩,她用盒子装好放在了梳妆桌的抽屉里,将衣服塞给楚琰之后,她便快步走向梳妆桌。 楚琰垂眸看了看怀中衣裳,又抬头看看赵锦芊,也不矫情,将新衣裳往床上一扔,便快速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强壮挺.拔的上身,肌肉纹理清晰可见。 新衣裳套到身上,他又动了动手臂,尺码很合适,不松垮,也不会太紧影响手臂动作。 “可还合身?” 赵锦芊手里捧着盒子走过来,见楚琰已经换上,便随口问道。 她这话一问出口,楚琰便直接转过身,示意她自己来看。 男人精.壮的胸膛直接呈现在眼前,赵锦芊当即眼神闪躲,羞得垂下头,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看一眼,没一会儿,就把小脸憋红了。 “吸气。” 楚琰垂眸,看着眼前只能看到头顶的姑娘,忍不住笑出声,分别三日之后相处所带来的尴尬在此刻全部一扫而空。 他突然抓住赵锦芊那些小盒子的手,将盒子抢过来,随即扯着赵锦芊的手往自己胸膛一摁,声音维哑,压低时,充满磁性,“合不合身你自己看看,自己摆弄便知道了。” “王爷……” 赵锦芊用力一扯,慌乱地想将自己的手扯回来,下一瞬,双脚突然离地,将她吓了一大跳,惊慌喊道:“王爷,王爷,您快放我下来……唔……” 两唇相触,楚琰的吻越发霸道起来,毫无章法地细细研磨,双臂力道不自觉收紧,赵锦芊根本招架不住。 衣裳落尽,意乱神迷之时,楚琰突然停了下来。 他双臂半撑在赵锦芊头边,望着眼前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的姑娘,眸光如狼,俯身而下。 赵锦芊迷糊间只觉得耳朵发痒,躲避时却听楚琰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若是不喜欢我的大胡子,等来年开春我便剃掉,如此可好?芊芊……” 芊芊…… 嫁良缘 第13节 楚琰头一次这般唤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蛊惑,仿佛要将她拉入深渊一起沉沦。 赵锦芊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只知翌日醒来身旁早已没了楚琰的身影,自己身上的衣裳也不是昨夜那身。 “彩珍……咳咳……彩珍……” 嗓子又干又哑宛如刀割,赵锦芊没忍住直接咳嗽起来。 彩珍彩珠此时就候在外间,听到声响赶忙推门而入,给赵锦芊倒水,服侍她洗漱梳妆。 忙活完这些事,赵锦芊的喉咙也恢复不少,一想到昨夜的动静,又见两丫鬟满脸喜气,她便明白她们都知道了,顿时羞臊不已,暗暗在心中骂了楚琰几句。 “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在书房,叮嘱奴婢们莫要打扰您歇息儿,等您醒了,再去书房请他。”彩珍笑道。 她话音刚落,彩珠又忍不住接话道:“王爷还吩咐厨房按您平日喜好准备早膳,等您醒了再一块吃早膳。” “这些话都是王爷说的?”赵锦芊面露诧异,显然不相信楚琰会跟丫鬟说这种琐事。 “那倒不是,王爷叮嘱奴婢们莫要打搅您,而吩咐厨房那事的确是奴婢亲耳听到,且王爷起的这般早却还未吃早膳,可不就是在等您吗?” 彩珍分析地有理有据,赵锦芊虽然不太相信,可依旧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便让碧玉去书房请王爷回来吧!” “哎,奴婢这就去。”彩珍应下,快步走出。 书房那边,楚琰正在阅览兵书,听楚长丰通传便知是赵锦芊醒了,不由软和了眉眼。 “对了,昨日买首饰的金玉阁王妃好似也去过,你抽空调查一番,倘若真是个奸商,便想法让他吃点苦头。” 第14章 谈心 ◎夫妻谈心,慢慢走入感情正轨◎ “这是你昨日垫付的九百两,收好。” 楚琰将楚长丰好不容易攒下的媳妇本还回去了,不过他想到昨夜赵锦芊无意间提到的八百两,总觉得自己被坑了。 一百两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若真敢坑骗到他头上,那可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了。 楚长丰将银票收入怀中,拱手作揖领命告退。 正屋外间,早膳已摆上桌面。 “碧玉,王爷那边……” 赵锦芊刚要询问楚琰的回话,转头便见楚琰跨着大步走进来,询问声戛然而止,她忙上前行礼,“王爷。” 楚琰伸手虚扶,夫妻俩一起落座。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途中两人都没说话,不过,楚琰能感觉身边人的目光不住往他身上投,很明显,他就是想忽略都不成。 “我脸上有花?” “啊?” 楚琰倏然转头,正好捕捉到赵锦芊仓惶闪躲的目光,忍不住勾起嘴角,厚脸皮道:“你我是夫妻,你若想看,就光明正大看,我又不是不应允。” 赵锦芊经昨夜的相处,又收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对楚琰的印象改观不少,明白他这个人只是不太讲究,并非如传言那般可怕。 于是两人一起用饭,她头一回认认真真打量了楚琰的长相,发现除去那些碍眼的大胡子,单看五官,楚琰这副相貌就是到了京城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谁曾想,她刚在心中感叹两句,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时,偷看的行为便被楚琰抓住了。 发现就发现了,楚琰竟然还如此直白说出来,赵锦芊顿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一声不吭埋头吃东西,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这副皮相王妃可还满意?” 赵锦芊想钻地洞,想降低存在感,可楚琰偏偏不如她的愿。 发现一直害怕自己,从不敢正眼看他的小王妃竟然偷看,楚琰心情无由来格外愉悦,又见小王妃低着头,那模样一看就是做贼心虚,于是,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王妃,还满意吗?” “满……满意……” 赵锦芊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当即羞得抬不起头来,满脸通红,直接红到了脖颈下面,磕磕巴巴回答,愣是不敢抬头,嘴里的饺子也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她声音小如蚊鸣,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楚琰爽朗大笑,她茫然抬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了,小脸红了又白,白了有红,这回是被气的。 “你……你……你是故意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你你……不理你了。” 赵锦芊气急,语无伦次,一边红眼眶一边出声控诉,竟忘记了对面人是她一直挺害怕的定北王。 她越想越委屈,早膳也吃不下了,直接起身小跑进了里屋,反手将门关上。 这个过程变化速度很快,快到楚琰来不及反应,门“砰”地一声响,将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待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时,里屋门紧闭,人已经被他气跑了。 “王妃刚刚可是哭了?”楚琰后知后觉,侧头询问随侍在旁的彩珍。 彩珍“扑通”一声连忙跪下,一个劲请罪,明明自己都怕得要命,还不忘替赵锦芊解释,生怕楚琰生气降罪于自家姑娘,冷落自家姑娘,没一会儿,额头都磕红了。 彩珠和青玉碧玉候在门外,听到动静也赶忙进来一同下跪磕头,她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认错就对了。 她们如此反应,楚琰见状哪里还坐得下去? “行了行了,将东西送去厨房热一热,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退下吧!” 楚琰摆摆手,忍不住叹气,随即在原位上坐了一会儿平复内心才起身走向里屋。 里屋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 赵锦芊此时扑在被褥上默默流泪,以为是彩珍彩珠她们,忙抬头望过去,泪水模糊了双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并非是几个丫鬟。 “王……王爷?”她抽抽噎噎,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实,赵锦芊朝楚琰吼完便后悔了,只是动作比脑子快,竟然还耍起了小脾气,落入现下进退两难的境地,也是活该。 她不顾礼数,还当着丫鬟的面给王爷甩脸色,乃大不敬,王爷定然是生气了,赵锦芊默默地想,悔恨不已。 因是御赐的婚事,王爷暂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彩珍她们呢?会不会被迁怒? 彩珍她们的请罪声她都听见了,可没等她出去,外头又重新归于平静,她此刻心乱如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臣妾错了,还望王爷恕罪,莫要怪罪到彩珍她们身上,与她们无关的,都是我……都是臣妾的错。” 姑娘跪伏在地上,纤弱的小身板因抽噎而微微发颤,说话声带了浓重鼻音,显然刚哭完,看上去可怜极了。 楚琰原本想进来哄人,还没开口,人就跪下请罪了,主仆几人倒是默契,全都认为他是坏脾气之人。 他此时此刻既堵心,又很无奈。 脚步声很轻,慢慢停在了赵锦芊眼前,让她紧张不已。 “在你们心里,本王就是那等喜怒不定,是非不分之人?” 楚琰蹲下来,用食指轻轻挑起赵锦芊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望着她楚楚动人的面庞,醇厚的声音缓缓吐出,直接问出心中的无奈。 赵锦芊并未这么想,也恍然发觉自己与彩珍她们几个确实都反应过头了。 “不……不是……” 她修长的睫毛微微一眨,一滴眼泪违背她的意愿夺眶而出,顺着她的右脸颊滑落,最终湿了楚琰轻挑其下巴的手指,夫妻两都不由愣了一下。 楚琰只觉得那滴眼泪是烫的,匆匆收回了手,随即双手同出,一齐抓住赵锦芊的手臂直接将人提了起来,一把拥入怀中。 “没人怪罪你,本就是我不顾你的意愿开玩笑在先,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又怎会怪罪?” 楚琰尽量放柔了声音,决定借此机会与赵锦芊好好谈谈,终归夫妻俩要过一辈子,能说开最好,若是不能,他也不强求,应有的尊重他会继续给予,却不会像这段时间这般有耐心了。 相敬如宾也没什么,总会他是三军主将,西北的王,肩上的担子重,而家庭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圣上给你我二人赐婚,不仅祖父派人去打探,其实我也悄悄托人,你可知他们带回来什么消息?” “他们都在为我打抱不平,认为圣上猜忌,说赵家两位姑娘年龄相仿,大姑娘除了样貌,平庸无才没有任何出挑之处;二姑娘则美名传遍京城,才貌双全,然而,圣上赐婚偏偏选了处处不如二姑娘的你,还有你背后那个没什么助力,也没什么隐患的娘家。” 说到这,楚琰垂下眼眸,想看看赵锦芊的反应,却只看到她倚靠在自己胸膛的乌黑脑袋,便抬手在那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赵锦芊今日只用一根簪子固定头发,被他一揉,发丝失去禁锢,顿时散落开来。 她没理会自己的头发,心口闷痛,隐隐有些难过,却选择了不吭声,默默等待楚琰的接下来的话,想知道他是否也这般想?是否也希望嫁过来的人是二妹妹。 “我十五岁之前也在京城生活,京城权贵什么作风我自然清楚,对于传回西北的消息也只是半信半疑,反正圣上赐婚,无论是谁,都得娶。” “你我成婚前一个月,顾侯府上传来信件,乃是表弟顾远所书,提的也是你,说你与家中父母闹崩了,虽国公府极力对外隐瞒,但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又如何能瞒得住?” 楚琰轻笑,胸膛微微震动,手臂力道不经意间紧了紧,继续道:“我当时就在想,一个必须远嫁,却在婚前与娘家闹蹦的姑娘,不是缺心眼,便是敢爱敢恨有魄力。” “你……你真的这么想?” 赵锦芊很诧异,忍不住动了动身子,抬头看向楚琰。 “那是自然。”楚琰不想与她对视,又将她的头往自己胸膛摁下,“不过,后来蒙国和西州国接二连三侵扰边境地界,我几乎没能停歇,你那边之事便不再关注了。” “也不知京城里如何传我之事,让你如此害怕,如此担忧,还是你本就是我猜测的前者,单纯只是不折不扣的缺心眼?” “你才是缺心眼。”赵锦芊咕哝着反驳两句,心中莫名安定下来,“我与小周氏他们闹崩并非冲动之举,不过背后是何原因,还不能与王爷多说。” “王爷,我没娘家能给予支持,你可会失望?” 赵锦芊心中犹豫,但也大概明白楚琰与她说这么多背后的用意,她不傻,自然也想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故而犹豫过后,她还是决定多问几句,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最好。 定北王府乃是纯臣,祖训摆在那里,他们只会忠于天子,谁做天子,他们便忠于谁。 听到赵锦芊问话,楚琰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不以为意,随后坚定回答:“不会。” “王府历代只忠于圣上,那个位置坐着谁,便忠于谁,不需要用联姻巩固地位,也不准参与党争,你要记下了。” “按理说,圣上不会插手我的婚事,恐怕是他老人家见我二十好几未闻喜讯,又考虑到家中无女性长辈张罗,担心王府绝后没人替他守边境,这才赐下婚事。” 说到这,楚琰发现赵锦芊依旧乖乖倚在自己怀中,眼眸流转间又起了坏心思,故意弓起身子,在赵锦芊疑惑之际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所以,王妃与本王都得努力才是,不然岂不是枉费圣上一番苦心了?” 男人呼出的热气还在耳边萦绕,声音也不停回响,后知后觉的赵锦芊脸颊瞬间染上绯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那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直让楚琰心动不已,目的达成,他忙在赵锦芊没完全反应之际迅速松开搂人的手,匆匆在其通红的脸颊亲一口,转身哈哈大笑得意离去。 赵锦芊摸着方才被亲的脸颊,又望着楚琰出屋子,耳边是楚琰爽朗的笑声,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又是故意的……”赵锦芊忍不住在原地跺了几脚。 她此时是又气又恼,心中却隐隐露出几丝甜蜜,几分复杂,那种感受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着实不太能说得清楚。 不过,从此以后,她倒是心安了,接下来如何生活,又该如何往前走,路途明朗,幸福可期。 作者有话说: 嫁良缘 第14节 明天见 第15章 生辰 ◎休沐日得好好培养感情◎ 楚琰从正屋出来时,脸上还余留方才的笑意,如春日暖阳,溶解寒冬冰雪,让院中见到这一幕的下人都很诧异。 不过,他们没有忘记王爷往日的威严,没敢多看,也没敢当场议论,恭恭敬敬目送楚琰走出后院。 主子一走,丫鬟们三两凑头,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哎,你们方才听到王爷笑声了吗?” “听见了。” “不是说王爷王妃吵架了吗?我看不像。” 那丫鬟还想继续说,正好岑嬷嬷走过来,赶忙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岑嬷嬷凝眉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什么也没说,推门入了正屋。 …… 楚琰与赵锦芊交心之后,并未在后院停留,直接去了前院书房。 他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整个人容光焕发,步步生风,明眼人都能看出王爷与往常有很大的不同。 进入书房之后,他努力摈除杂念,专注于眼前军报与西北三城的杂务折子。 只是他一份军报都未能批阅完,外出调查金玉阁事宜的楚长丰就回来了。 “爷,属下直接找那掌柜去了,经相关账册核实,他确实没坑人。” 随即楚长丰便将掌柜自己画图,因不满意樊城那些师傅的手艺跑去京城另求高人,最后被人骗,又遇上好心的黄师傅才得以铸造成功的整个过程一一道明。 听完后,楚琰沉默了。 楚长丰临了还不忘补一刀:“依属下之见,掌柜那点“精明”能将铺子经营到如今规模已实属难得,故而属下也没为难他。” 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弄清楚便罢了,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嗯,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楚长丰退下后,楚琰便独自一人在书房继续处理公事。 临时午时,殷叔突然匆匆忙忙赶过来,没等其他人通传,自己叩响了书房门。 “王爷,老奴又是回禀,可方便进去?” 楚琰执笔动作一顿,听出是殷叔的声音,便道:“进来吧!” 随即他继续忙活,殷叔进来也没再抬头。 殷叔入门恭敬行礼,而后将一份册子放到楚琰书案上。 “王爷,今日乃是王妃生辰,老王爷做主让奴才办个小宴会请各家夫人过来热闹,前两日您不在府上,老奴已经与王妃一起商议下了帖子,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您看看册子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加完善?” 说是征询宴会安排建议,实则他是怕楚琰醉心公务,连个礼物都不知道准备,特意提醒罢了。 “今日王妃生辰?为何无人提前告知本王?” 成亲之前,楚琰只看过赵锦芊的画像,并未细看庚帖,所以并不知道今日是赵锦芊生辰。 “难怪,难怪昨夜她身边的丫鬟如此高兴。” 楚琰低声喃喃,想通了原来丫鬟们高兴并非只是因为他回府,还因为他给赵锦芊带了礼物。 他垂眸轻笑,竟感到庆幸,当时的心血来潮误打误撞被丫鬟们误会了。 随即,他拿起殷叔放过来的册子粗略看了几眼,方才道:“本王没有可补充的事,您下去忙吧!” 宴会未时正才开始,楚琰稍加思索,便起身回了后院。 午膳相比早膳丰盛许多,荤素搭配,四菜一汤,赵锦芊知道楚琰饭量大,用厨房的小碗每次都得五六次,故而今日她特意让人用大碗。 “臣妾做主给王爷换了大碗,还望王爷莫怪罪。” “怎会怪罪?”楚琰含笑落座,显然是早上的好心情延续到当下了,“劳芊芊费心了,如此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芊芊。 称呼一出,赵锦芊不由想起昨夜的缠绵,情浓之时,楚琰便是如此唤她,要了一回又一回,思及此,她娇美的小脸染上绯红。 夫妻同桌而食,各吃各的,不发一言,但一顿饭下来萦绕在二人之间的气氛显然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饭后,楚琰问及下午办宴会之事,赵锦芊皆一一回答。 “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身后有我在,只需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可,莫要有太多顾虑。” “王府库房有不少好东西,首饰也不少,我已命殷叔整理成册,改日你也去瞧瞧,有喜欢的就拿出来用。” 楚琰边说,边伸手将赵锦芊拉起身,握住赵锦芊的手,捏了捏,粗糙的大手与细腻纤弱的小手对比差距格外明显。 “嗯,臣妾知晓了,多谢王爷。”赵锦芊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头有丝丝甜意蔓延开来。 未出阁前,她也曾与好友一起幻想过将来,那时的她觉得自己许是会嫁个翩翩君子,夫妻俩举案齐眉,做些红袖添香的雅致之事。 然而现实却恰恰相反,她最终嫁的不是文人,而是满脸大胡子的武夫。 她前些天害怕楚琰,一来是因为其魁梧壮硕的外形,二来便是楚琰行房时的凶悍让她没少受罪,身子受不住,却还无法拒绝。 加之她远嫁于此,面对陌生的环境心中不安。 “谢?你要如何谢?” 楚琰突然俯身凑过来,二人的脸靠得极近,胡子末梢都能触到赵锦芊皮肤,让她感觉脸有些痒,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你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楚琰不满意赵锦芊下意识的反应,长臂一捞就将人揽入了怀中,让她想躲也躲不掉。 “我,我没躲,有人在呢,您快松开。”赵锦芊左右挣扎,愣是挣不开,“是您胡子扎到我,我才躲的。” 楚琰:…… “如此,那我与芊芊道歉可好?”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没等赵锦芊反应,双脚突然离地,惊呼未出口,她就被楚琰打横抱起,大步往里屋走。 “王爷,王爷,天还亮着,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赵锦芊彻底慌了,光天化日之下,二人若真做点什么,她这个王妃的脸该往哪搁?还如何出去见人? 楚琰明明看出来赵锦芊误会了,可他依旧没有立马解释,眉眼笑意掩都掩不住。 他抱着赵锦芊进屋,径直坐到床沿边,如同抱孩子一般让赵锦芊横坐在他的腿上。 “天亮怎么了?天亮本王就不能抱自己媳妇了?”说话间,楚琰双手用力,将赵锦芊身子往上掂了掂,“放心,我心中有数,不过芊芊想到哪去了?” 想到哪去了?当然是想到晚上去了,楚琰明知故问,捏了捏赵锦芊发红的耳垂,“芊芊怎不回话了?” 赵锦芊明白楚琰是故意使坏,所以压根决定继续沉默,不理会他。 “既然芊芊不想说,那便算了,谢礼我就自己来取了。” 楚琰闷笑,胸膛不停振动,随即伸手挑起赵锦芊下巴,待她抬头对视,才一点点逼近。 赵锦芊看着那双越发逼近的眉眼,心不由扑通扑通直跳,楚琰漆黑如墨的瞳孔如同似乎带着魔力,要将她卷入其间。 她攥紧拳头,紧张得闭上了双眼。 楚琰看看怀中人红润的唇瓣,又看看拿不停颤动的眼睫毛,一副英勇赴义的模样直接将他逗笑了。 目的达成,楚琰越看越觉得小王妃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倒是没亲下去。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晚些还需招待来客,你先午睡两刻钟。” 楚琰抱着赵锦芊起身,随后将人轻轻放到床上,顺手就将她的绣鞋除去。 “王爷,我,我自己来就好,哪能让您……” “行了行了,怎么不能让我来?脱都脱了,别瞎矫情,本王自己想如何就如何,你受着就行,记住了吗?” 以楚琰对自己王妃短暂的了解,若是他不霸道些,小王妃定然又得惶恐啰啰嗦嗦一堆,夫妻俩再辩下去,客人都要来了。 “别废话,歇着吧!” 赵锦芊果真乖乖点头了,见楚琰要走,忙出声问道:“王爷歇晌吗?” “城中还有些急事需处理,我先去书房准备东西,未正之前出府一趟,下午你有什么事自己做不到就去找殷叔。” 交代好这些事,楚琰又忍不住回头捏了捏赵锦芊的脸颊肉。 嗯,手感很好。 随即满意地大步离,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他前脚刚走,后脚明远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就悄悄议论起来,都说自从王妃嫁过来,王爷越发爱笑了,回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一次,岑嬷嬷看见丫鬟婆子们议论也没训斥,自家王妃得王爷爱重乃是好事,今日王妃生辰设宴,来的都是樊城有头有脸的夫人,越多人知晓王爷与王妃恩爱越好,能暂时绝了一些人的心思。 等王妃有了孩子,顺利诞下王府长孙,她也算是完成了夫人的临终托付,也不用再整日为赵锦芊担心了。 …… 未初二刻,女客们陆陆续续登门,赵锦芊也收拾好自己准备前往用来招待客人的清湘院。 楚琰原本要出门了,可突然不放心赵锦芊,又回到明远院看看。 “王爷,您不是要出府吗?” “嗯,正要走,你去清湘院,我出府,可同行顺一段路。” 楚琰接过青玉手中的斗篷,亲自给赵锦芊披上,又替她扶了扶发间的金簪,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夫妻俩才一同离开明远院。 一路上,楚琰又与赵锦芊说了不少各家之事,赵锦芊听得很认真,一直到了清湘院附近才停下。 “总之,你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必有太多顾虑,后宅之事影响不到男人们,进去吧!” 不知怎的,楚琰心中总不放心。 樊城这边即便是各家夫人,也大多泼辣,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而自家王妃娇娇柔柔,说话慢声细语,恐怕连吵架都吵不过。 思及此,他又忍不住打量赵锦芊。 嫁良缘 第15节 “王爷,怎么了?”赵锦芊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就是簪子又歪了。”楚琰面不改色地胡诌,抬手替赵锦芊扶了扶根本没歪的簪子,道:“我出府了,晚上回来陪你用饭。”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赵锦芊站在原地目送楚琰远去,正要收回目光时,刚好看到楚琰被人拦下,姑娘一袭水绿色袄裙,盈盈屈膝行礼,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楚琰点点头,那姑娘的笑容也瞬间灿烂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8 21:19:47~2022-12-19 17:2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思慕 ◎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姑娘赵锦芊也认得,名唤宁燕儿,乃是楚琰下属的亲妹妹。 听殷叔说过,宁副将是为了救王爷而死,生前对这个妹妹最为疼爱,故而王爷在宁副将战死后,也时常命人照拂宁家母女。 渐渐的,宁燕儿就成了王府常客。 赵锦芊没嫁过来之前,宁燕儿都是以探望老王爷为由登门,亦或是做点什么东西送过来感谢王爷对她们母女的照拂。 月初赵锦芊嫁过来之后,她就多了一个陪王妃聊天解闷的由头,一来就是大半天。 说实话,虽然宁燕儿经常来,但是赵锦芊与她是真的不熟,即便对方登门,也只是相互客套,明明年纪相仿,但两人脾性不投,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赵锦芊在京城见多了表里不一的人,故而一与宁燕儿说话,她便只这位“乖巧懂事”的宁姑娘别有所图。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说到底,她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府的男主子想不想。 “怎么又是那个宁姑娘?”整个明远院中就属碧玉最讨厌宁燕儿,“王妃您瞧,奴婢就说这人是奔着王爷来的,您还不信。” 赵锦芊侧眸瞥了她一眼,没接这句话,反而道:“先进院,别让里面的夫人姑娘们久等了。” 碧玉也知此刻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愤愤地瞪了宁燕儿所在方向一眼,这才愤愤然跟在赵锦芊身后进到清湘院中。 这个时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彩珍彩珠给岑嬷嬷打下手,安排小丫鬟们给客人们添茶上点心,关注着屋内的炭盆。 樊城不大,在座众人都相互认识,不需要介绍就能各自找到一起交谈的伙伴,整体还算愉悦,气氛和谐。 赵锦芊一进门,众人纷纷起身迎接,向她行礼,她微微抬手,“诸位免礼,今日本宫生辰特邀请诸位过来一聚,不必拘谨,大家伙好好热闹热闹。” “能得王妃邀请,乃是我等福气。” 接话的是西北节度使的夫人冯氏,在西北,除了定北王府主子们,就属冯家人地位最高,故而有冯氏接话,众人也就只有附和的份。 经过两三个回合的寒暄,宁燕儿与最后两位夫人也到了。 宁燕儿一进门,就含笑给赵锦芊行礼。 她余光扫过在场众人,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赵锦芊,杏眸流转,柔柔弱弱道:“臣女方才在半路遇到了王爷,王爷多问了几句家中情况,故而耽搁了些许时间,臣女来迟,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下意识屏住呼吸,将目光流连在赵锦芊和宁燕儿之间。 有人抱着看戏的心态,暗道王妃娇娇柔柔,看起来也和气,不像是个会玩心眼的,总不能被宁燕儿那丫头拿捏了吧? 又有人觉得宁燕儿是在作妖,仗着自家哥哥救王爷而死,王爷多加照拂便以为自己特殊,了不得了,竟然在王妃面前玩心眼,终究只会是自取其辱。 场面一度安静,宁燕儿装出小心翼翼的瑟缩模样,可赵锦芊坐在上面,将她各种微笑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并未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怎么会?宁姑娘多虑了。” “王爷曾与本宫夸赞过宁副将,称其骁勇忠诚,还让军中众将士学习与缅怀。” “对于手底下的将士们,王爷皆看重,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只要为国为民做过贡献,王爷皆会命人照拂其家人,他见到宁姑娘,多问几句也是应当,本宫钦佩守边的将士们,自然也会努力成为王爷的贤内助,宁姑娘不必有心理负担,先落座吧!” 宁燕儿故意挑拨将话说得模棱两可,想营造自己被王爷看中的假象,却被赵锦芊几句话转寰过去了。 而且赵锦芊话里所表达的是大义,不禁赞了已逝的宁副将,还顺口捧了捧楚琰,比宁燕儿所表达之意不知拔高了几个度。 宁燕儿面色一僵,便知自己算计不成,忙垂下头,露出回想起哥哥的伤心模样,回道:“王妃所言极是,哥哥最是敬重王爷,他在天有灵若是知晓王爷如此赞誉,定然会高兴不已。” 话已至此,也算是过去了,冯氏与其他夫人纷纷开口岔开话题,屋内很快就恢复和乐气氛。 赵锦芊自始至终皆带着得体的微笑,聊的差不多,她便回头看了碧玉一眼,眼神示意。 碧玉立马意会,连忙走出屋,吩咐丫鬟婆子端来三个炭炉与锅子,加入浓汤,生肉与菜品也纷纷上桌。 在京城时,每年一入冬,各大酒楼亦或是各府上最受贵人们欢迎的便是热锅子,若是放点辣味,那叫一个香飘十里,让人垂涎欲滴。 樊城其实也有这种吃法,只是没有京城人那么讲究,准备用料也没有京城人那么精细。 赵锦芊喜欢辣锅,便与几位同样口味的夫人凑成一桌,其他人也按照自己的喜好纷纷落座。 宁燕儿其实不太能吃辣,但是她出门前还得了母亲叮嘱,有她自己的打算,故而愣是厚着脸皮去了赵锦芊那一桌。 她太年轻,见识也浅薄有限,心中那点小九九轻而易举就被大家伙看出来了。 不过,作为主家赵锦芊都没说什么,她们自然也就全当没看出来,不予理会,相互交谈时,也通通故意忽略她,与她保持距离。 眼前锅里红艳艳的汤底已经开始冒泡,随侍的丫鬟连忙动起来,将切成薄片的羊肉、猪肉下入锅中。 羊肉、羊杂之类的肉食经过王府厨子的特殊处理,腥臊味已基本去除,再经辣锅一煮,便只余鲜辣,刺激着众人味蕾。 芋头、山药等存货也一点点入锅,泡好的干菌菇也纷纷入了锅。 腊月里蔬菜难得,只余提前收货存放在地窖的菘菜,还有提前腌制的酸菜。 一顿饭下来,赵锦芊吃得格外满足,其他夫人姑娘也很欢喜。 对于被辣得泪流满面的宁燕儿,赵锦芊也贴心地吩咐碧玉送上茶水。 碧玉本就讨厌宁燕儿,赵锦芊让她去倒茶,她就故意倒热茶水,还颇为“体贴”地关怀,叮嘱其趁热喝,免得天冷喝凉茶水容易染风寒。 主家事事周到,毫无可挑剔之处,宁燕儿无处宣泄,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默默承受。 本就辣得受不住,又怎敢碰那杯热茶水?等热锅宴一结束,她就匆匆忙忙告辞离去了。 其他夫人、姑娘也都恭恭敬敬地与赵锦芊寒暄,陆陆续续告辞离去。 今日这顿生日宴,乃是赵锦芊成为定北王妃后首次以个人名义发出邀请,让樊城肱骨的家眷们相聚一堂,共品美食佳肴。 也因今日一聚,让众人多了解了赵锦芊几分,明白远嫁而来的定北王妃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算计的软柿子。 送客事宜交由岑嬷嬷与殷叔安排,赵锦芊则先一步回到明远院。 “彩珍彩珠,让人打两桶热水过来。”赵锦芊揉了揉笑得发僵的双颊,略有些疲惫地吩咐。 热锅子确实很好吃,只是每次吃完身上都有一股散不去的味道,得及时沐浴换洗。 彩珍、彩珠都知道自家王妃的习惯,立马就退下安排了。 碧玉陪伴在赵锦芊身边,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忍不住询问道:“王妃,您可看见宁燕儿离开时的表情了?” “奴婢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见到她有苦难言只能忍着,还真是痛快。”碧玉幸灾乐祸,继续吐槽道:“她不会真以为大家伙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吧?真是可笑,目的都要写在她自己脸上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还妄想从中挑拨。” “不必管她。” 赵锦芊眼尾也挂着些许笑意,淡声道:“王爷身份尊贵,有这种想法之人恐怕不少,旁人如何考量不重要,反正最后还是要看王爷自己的意思。” “有些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往外传。” 碧玉点点头,道:“王妃放心,奴婢有分寸。” “只是今日众人都在场,我等不乱传,旁人可未必。” 赵锦芊微微抬眸觑了碧玉一眼,没接这话,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眼,碧玉立马就明白了其间意思,忙赞道:“妙,还是王妃脑子好使,别人传出去,可与咱们无关。” 主仆俩刚聊完,彩珍就引着四名粗使丫鬟将热水抬进来,门窗关紧,伺候赵锦芊沐浴。 酉时正刻左右,楚琰忙完公事回府。 他并未急着回明远院,而是先寻殷叔问了今日热锅宴的情况。 “回王爷,一切都很顺利,您不必担心。” 今日宴会,殷叔虽然没有全程在场,但是他安排了几个小丫鬟密切关注,有事要第一时间禀告,故而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也很清楚。 “可有人不配合故意寻事?”楚琰继续询问。 “有是有,不过王妃处理得极好,没让外人占一点便宜。”说到这,殷叔满意地赞道:“王妃不愧是京城高门培养出来的姑娘,手段温和,却内里藏刀,处理事情的方式比老奴想象中厉害,根本不需要咱们操心。” 楚琰听了这话,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妇人间的小话他没兴趣,就只询问了口角情况,殷叔斟酌着回答了。 “宁燕儿,呵!” 楚琰轻嗤,这人他倒是有印象,乃是宁朗的妹妹。 宁朗在世时,时常提起自家妹妹,爱护之意大家伙都知道,故而在其护主战死之后,楚琰没多想,特意吩咐人对宁家母女多加照拂,就怕家中没有男丁,她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 至于宁燕儿偶尔找借口登门,他只当自己不知道,权权交由殷叔处理。 原先楚琰不愿意成亲,老王爷存了点私心有意纵容宁燕儿登门,不曾想两三次下来,楚琰依旧不为所动,后面也死心了,让殷叔妥善处理。 而后宁燕儿再登门,殷叔便寻由头将人客客气气打发走,久而久之,宁燕儿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赵锦芊嫁进王府,宁燕儿故态复萌,登门的次数渐渐又多起来。 思来想去,楚琰还是觉得应当早点解决,断了宁燕儿的念想。 他压低声音吩咐殷叔道:“宁朗战死也有三年了,想必也放心不下家中亲眷,你得空就找樊城媒婆都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人选,到时本王让王妃出面牵根红线,再出一份嫁妆,也算是给了她们母女体面。” “是,老奴明白了。”殷叔颔首应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五工作任务重,后天周六考个试,请假两天,周日傍晚正常更新哦,一会儿我挂个请假条,比心 第17章 牵线 ◎王爷是想让我做个挂名媒婆?◎ 明远院。 赵锦芊正斜躺在小榻上翻看话本子,时不时抬眼看看门口。 此时天色已暗,夜幕很快覆盖整个樊城,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半点要消停的意思。 嫁良缘 第16节 檐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烛光若隐若现,倔强地为主子照亮前面小半段路。 楚琰与殷叔交谈完事情,就直接回后院,一进门,便看见赵锦芊闲适品茶看话本子的平静画面,莫名心安。 “看什么呢?如此入神,连我进门都不知晓。”楚琰步伐很大,进门没几步就走到了赵锦芊面前,轻轻推开赵锦芊的腿,与她一起挤在小榻上。 “看话本。” 其实,楚琰一进门赵锦芊就发现了,只是她想起今日宁燕儿当众说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怪楚琰,若不是他与宁燕儿说话,哪会还会出现这样的麻烦? 虑及此,她顿时起了耍小性子试探一二的念头,想知道楚琰会如何反应。 故而一听见问话,她就随口回答,与此同时将手中书合上,故意不给楚琰看,接着俯身穿上家用的睡鞋就站起来走开,一副不想跟楚琰挤的做派。 她一走,楚琰也发现了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起身跟上,询问道:“芊芊要去哪里?话本好看吗?” “就那样吧!传饭。” 赵锦芊依旧面色淡淡,言简意赅地回答,听起来很是敷衍,面对楚琰时没有平时的害怕,也不见半点羞涩,似乎不太想理人,对于楚琰的问话也表现出了些许不耐烦。 如此明显的不同,楚琰就算再不懂女人心也看出问题了。 “你在生气?”虽是问话,但楚琰说得格外肯定,“因为今日宁燕儿那虚虚实实、模棱两可的话?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本王还不知晓的事情?” “我没生气。”赵锦芊抬头看到楚琰一脸认真,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好在及时控制住,转身背对着楚琰,继续闷声“嘴硬”道:“因为王妃的身份,大家都敬重我,捧着我,我高兴着呢!” “不对,你撒谎。” 楚琰根本不相信赵锦芊的话,当即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掰转过来,又捧着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看着本王眼睛再回答一遍,你到底是不是在生气?” 先不管赵锦芊生没生气,反正楚琰气有点上头,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 四目相对,一边是看穿一切的笃定,另一边则是演过头的心虚。 没一会儿,赵锦芊就在夫妻俩的眼神对战中“败落”,快速低下头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而楚琰则以为自己猜对了,不忍心再逼赵锦芊承认,二话不说就将人搂入怀中,轻拍其后背,温声安抚。 “好了好了,生气就直说,不想见的人便直接拒绝,你是定北王妃,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就没人敢让你受委屈,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去迁就他人。” “听殷叔说,你在外人面前游刃有余,本王还以为你是真厉害,没想到竟是只纸老虎,不顶用,自己还委屈上了。” 楚琰边笑边嫌弃,可手臂却将人拥得更紧了。 赵锦芊自然不是真的纸老虎,但是她存心试探楚琰的反应,此时也不好露出真面目开口反驳,只得继续保持沉默,乖乖依偎在楚琰怀中。 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夫妻俩相拥半晌,直到彩珍在门口询问是否现在将饭菜送进去,楚琰才松开手。 没一会儿,彩珍彩珠便提着食盒进门,将饭菜摆上桌。 赵锦芊吃完热锅没多久,现下并不觉得饿,不过,她还是陪着楚琰随便吃了一点。 饭桌边上,几盏油灯默默燃烧,火光时而跳跃,明黄的光线映照四周,照向饭桌前一大一小的身影,给夫妻俩的面庞增添几分柔和。 自腊月初九二人第一次同桌而食,至今整整十日,他们之间的相处越发有温馨之感,也越发像两口子了。 几个丫鬟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不已。 饭后漱口,睡前泡脚,伺候主子们忙完这些事情,几个丫鬟先后退下,屋内就只余楚琰与赵锦芊夫妻。 楚琰开口问一句,便熄了大灯只余下一盏辅助视物的起夜灯。 夫妻俩平躺在床,各自盖一床被褥,中间隔开一点距离。 就在赵锦芊以为今夜平静无事之时,楚琰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侧身躺看向床榻里面的人影,道:“我让殷叔得空去找城中媒婆,若有合适儿郎,恐怕得你出面帮忙牵根红线了。” “牵红线?牵谁的红线。”赵锦芊瞬间清醒,也跟着侧躺,夫妻俩都看不清彼此面容,“可是宁家姑娘?” “嗯,你放心,不必你事事出头,到时侯,我自会安排其他说得上话的女长辈前去与宁夫人商议,只要她识趣,后半辈子自会有人照拂她们。” 楚琰这些年的所有安排已经足以抚慰英灵,即便后续只给抚恤金,不额外叮嘱照拂,宁朗在天有灵也能理解,他问心无愧。 “王爷的意思是让臣妾做个挂名媒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赵锦芊正值花季,自然看得出宁燕儿对楚琰的心思,恐怕对方不会轻易应下亲事,不仅如此,双方还有可能就此结下梁子。 她乃定北王妃,不怕得罪人,只要她不想,那宁燕儿根本没机会靠近伤她,就怕到时候传出闲言碎语,旁人觉得她容不下人,还欺压已故将士亲眷。 而且还是王爷首肯,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在赵锦芊万千思绪纠缠不清之时,楚琰的目光似冲破黑暗看透了那抹复杂,下一瞬,赵锦芊便感觉脸颊上多出一只粗糙的手掌,正细细摩挲她细嫩的肌肤。 “芊芊不必多虑,本王待下一向公正,好意还是恶意,大家不傻,一眼就能明白。” 楚琰肯定的话语在黑夜间再度安了赵锦芊的心,接下来夫妻俩都没再开口,长夜漫漫,来自掌心温热的触感渐渐蔓延到楚琰的四肢百骸。 不接触还好,一接触,某些念头便挥之不去了,楚琰看向赵锦芊的目光也越发热切起来。 “时辰不早了,就寝吧!”楚琰微哑着开口,话中深意直接让赵锦芊羞红了脸。 “嗯。” 赵锦芊轻声回应,下一瞬,黑影来袭,屋内温度快速攀升,热浪涌动,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再睁眼时,天色大亮,枕边人早已没了影。 “彩珍,咳咳……彩珍……” 赵锦芊喊了两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当即在心中骂了楚琰两句“莽夫”,怪他不懂怜香惜玉,夜里折腾这般狠。 她挣扎了一会儿,确定嗓子实在用不得才慢慢抬起发酸的手臂去扯床头铃,手臂一用力,身上其他地方也跟着酸痛起来,令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大骗子。” 彩珍、彩珠听到声响立马推门进来,赵锦芊也赶忙闭上骂人的嘴巴,生怕被丫鬟们听到丢脸丢到姥姥家。 彩珠昨晚守夜,最是清楚昨夜的动静,也不多问,兢兢业业伺候,就是伺候赵锦芊换衣裳时,看到主子身上的淤痕心疼不已。 “水,喝水……” 赵锦芊的喉咙如同吞刀子一样难受,又干又疼。 “奴婢给您倒茶。” 彩珍在旁,立马就出外间倒热茶,担心一杯不够,她干脆将整壶茶水都提进里间了。 三杯茶水下肚,赵锦芊感觉喉咙舒服不少,也没那么疼了,便继续问道:“王爷……” 她刚哑着嗓子开口,彩珠立马接话,道:“回王妃,王爷天还未亮就顶着风雪离府去城郊军营了。” 顿了顿,补充道:“王爷也未曾与奴婢们交代何时回来,估摸又是三日。” 赵锦芊闻言点点头,主仆三人不再交谈,她的喉咙也在早饭过后慢慢恢复了。 …… 腊月天寒,朝短夜长,转而就过了两日,如今离除夕仅剩最后十日,十日一过,这一年才算是真正过去了。 临近年关,殷叔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开始与赵锦芊商量接下来的年节安排。 “所需采购之物可按照往年来准备,无需为了本宫添加其他东西。” 赵锦芊翻看往年的记录以及各家回礼,接着道:“年礼就按照各家份例回赠,也不必改动什么,若是有特别的情况,再回禀就是。” “是,老奴晓得了。”殷叔痛快应下,他也觉得年礼都差不多,没必要变来变去,麻烦。 “今年家中情况相对特殊一些,给下人们过年的赏银翻一倍,本宫来出。” 赵锦芊所言特殊情况指的是她远嫁而来,成了王府的女主子。 十二月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王府,都算是喜月,多花一点钱,下人们高兴,伺候起来只会更加卖力。 此做法从侧面论道,也算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手段。 “王妃所想老奴明白,不过哪用您花自个嫁妆,走公中账就行,若是被王爷知道您花自己嫁妆贴补,恐怕要怪老奴不懂事了。” 殷叔想得简单,王妃是女主子,王府的产业自然也是王妃的产业,王妃有什么想法吩咐一声让他们这些下人去办就成,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赵锦芊闻言想了想,觉得殷叔所说很有道理,她确实太见外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谈完年节安排,殷叔又提起宁燕儿的婚事。 “王爷吩咐了,让老奴有进展就向您回禀。” “城中有点名气的媒婆共有三人,老奴皆亲自登门详谈了,不过,她们目前手头上并没什么合适人选,只能与老奴保证会多加留意,有消息就过来告知。” “嗯。”赵锦芊点头,温声道:“此事不着急,姑娘嫁郎乃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人品好、家世匹配,还得双方看对眼能够一起走下去,急不来,让媒婆精细些,慢慢来。” 到底是用自己的名头牵线,赵锦芊可不想好心办坏事,落下埋怨。 作者有话说: 同事们阳得差不多了,没人对接工作,摸鱼更一章,哈哈哈 感谢在2022-12-21 15:26:00~2022-12-22 17: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问医 ◎我这有两本册子,王爷可学习一二◎ “老奴省得,王妃请放心。” 王爷为何突然要插手别家姑娘的亲事,殷叔心里门清,自然会办得妥妥贴贴,不让主子们烦心。 主子们安心了,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他心心念念的小主子也能早点到来。 王府有后,老王爷也能早些抱上重孙,然后去找那些个老伙计们显摆。 此事交代清楚,后续只要等待便可,没什么需要赵锦芊操心,她每日吃吃喝喝,看看话本,做一下绣活,日子倒是比出阁前逍遥自在多了。 楚琰每三日回来一天,每次回来在夜里总是热情地让赵锦芊招架不住,仿佛多日未曾进食的饥汉子,要个没完没了。 甚至在距离除夕年节还有四天之时,他就不去军营了,留在家中与赵锦芊一起做过年前的准备。 只有军中有急事,他才会短暂离开处理,其余不太紧急事宜皆交由军中其他将军忙活。 短短四五日下来,赵锦芊整个人都变得疲劳不堪,蔫蔫巴巴,看上去很憔悴。 她原本已经不怕楚琰了,可这几日下来,她一到晚上就紧张,快活是有的,可痛苦更甚,她情愿不要那种快活。 “王妃,王爷一会儿要出府一趟,特意遣楚副将过来询问,您可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帮忙捎回来?” 嫁良缘 第17节 楚琰这几日都是如此,出门前必定要询问,什么吃的用的玩的,只要赵锦芊开口,他都会买回来。 “不必了,今日除夕,家里什么都不缺,让他回来早些,陪伴祖父他老人家吃年夜饭。” 赵锦芊斜靠在小榻上,坐无坐相,躺又不完全躺,整个人无精打采,说话也感觉不得劲,哪里还有半点京城贵女的端庄?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怎么舒服怎么来。 “是。” 碧玉轻声应下,转身出去之时还不忘帮赵锦芊关上屋门。 …… 前院书房。 楚长丰转述了碧玉传达的话,楚琰听完只点了点头,并无太大反应,随即主仆二人一起出了王府。 因是年节,银装素裹的樊城开始装点上一抹抹喜庆的红色,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皆笑容满面。许多平日里吃不到的特色吃食也在这两日陆陆续续在街头露脸。 楚琰骑马路过,随意扫了那些吃食几眼,威严冷峻的面庞蓦然柔和几分。 他们二人在中心街穿行而过,到了西街庆凉路,最终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楚长丰下马轻叩门环,里面很快就传出主人家的询问声。 “谁啊?” “是我,楚长丰。” 楚长丰侧头看了一眼楚琰,大声回应,随着里面脚步声靠近,门一下子就由内打开了,露出一位青年男子笑盈盈的面庞。 “呦,今日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男子名唤苏云轴,乃是现任太医院院首的亲孙子,是个受不住束缚的叛逆性子,三年前因为与父亲吵架,一气之下跑来了樊城,而后就一直在帮楚琰做事。 他并非楚琰门下人,有需要时楚琰才会派人过来寻他,其余时间很自由,没人管他。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苏云轴缩了缩脖子,又抬头望了望天,补充道:“进来说,喝杯热茶。” 说着,他侧身让路,楚琰淡淡瞥了他一眼,率先走进门。 这是座一进的小宅院,进门就能看完全貌,楚琰环顾四周,直接往按了暖墙的正屋走。 屋内炉子上沸水袅袅冒着水汽,苏云轴提起水壶,给楚琰主仆各泡了一杯茶,身子暖和了,楚琰才淡声开口:“本王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请教。” 楚琰此话一出,楚长丰立马起身,识趣地端起茶盏出去守门,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楚琰与苏云轴面面相觑。 “什么事?” 苏云轴见楚琰一脸肃容,还亲自登门,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问道。 楚琰眼神闪了闪,满是胡子的糙脸上竟然出现几丝犹豫,而后他正了正神色,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你是医者,可知行房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行房时的问题?”苏云轴一噎,目光从楚琰的脸上慢慢往下移,随即露出诧异神色,不可置信问道:“王爷,您,您这是那个不行?还是……哎呦……” 苏云轴一句话没说完,头顶就挨了楚琰一巴掌,他不满地抬头,正好对上楚琰危险的眼神,刚想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又咽了回去,屋内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讨好地笑了笑,给自己找补道:“我就说,依王爷这身形体魄,怎么可能不行,哈哈……哈哈……” 楚琰懒得与他计较,直奔正题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为何每次行房,女子都会受罪,痛到难以抑制?” 赵锦芊的反应其实楚琰都看在眼里,他已经尽可能温柔,可依旧无济于事,每晚都只能草草了事,长期以往不仅影响夫妻感情,还可能成为大问题。 而且“痛”说明身体不适,若是继续强来,对赵锦芊身体也不好,楚琰自然不会拿自己王妃的健康开玩笑。 他忍一忍问题不大,但是就怕问题出在赵锦芊身上,有病治病,一拖再拖,只会越发严重。 苏云轴凝眉沉默,他并非不经人事的愣头青,自然明白楚琰的意思,看向楚琰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他们二人自幼相识,分别多年重聚也有三年多了,关系尚可,偶尔也会相互调侃,现下朋友需要帮忙,苏云轴自是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思索片刻,也不回答楚琰的话,径直起身走向衣柜,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包裹返回,将包裹递给楚琰,而后道:“喏,您要的‘药’,拿回去好好看看,这几本可是我的珍藏宝贝,如今市面上都买不到了。” 楚琰疑惑地接过包裹,一看苏云轴那贱兮兮的模样,总觉得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便想打开看看。 “哎,等一下,您急什么,回去再看。”苏云轴一把按住楚琰解绳结的手,眨了眨眼睛,给楚琰一个暧.昧的眼神,“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看,细细钻研,想来你自己就明白了。” 苏云轴这话云里雾里,给的东西也神神秘秘,让楚琰忍不住轻嗤一声,倒是没再坚持,当即拎上东西走人。 “哎,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不必了。”楚琰随口应一声,由苏云轴亲自送到门外。 看着主仆二人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拐角,苏云轴才喃喃道:“可真无情,利用完就走。” 他含笑摇了摇头,快速回院子,关上大门。 楚琰主仆俩从庆凉路出来就原路返回,路过小吃食摊子,便下马买了一些,裹在斗篷内,没耽误什么时间就回到了王府。 小吃食在他们回到王府之后尚有余温,他就命人送回后院给赵锦芊,自己则去了书房,按照苏云轴的要求屏退左右,关起门来。 他面色沉静,将包裹放到桌子上,快速将其打开,印入眼帘的是几本封面精美的书,看上去应当是画册。 “装模作样。” 楚琰嘀咕一句,随即翻开画册,几页下去,他只觉得满头黑线,忍不住低声骂道:“好个苏家小公子,出手的果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画册精美,里面的人和景都画的格外逼真,画作旁边还有注解,颇为详细。 他一边不屑嗤笑,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翻看,一本结束,两刻钟都过去了,他终是明白,原来这一切问题都出在他身上。 事关尊严,这样的问题不管出在哪个男人身上,恐怕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有问题吧? 楚琰默默地想,随后将余下两本画册也快速阅览完毕,一个时辰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合上画册,深吸几口气平静内心,调整好自己心态,方才重新走出书房门。 “主子,王妃身边的青玉姑娘方才过来询问您是否已经忙完,团圆家宴即将,该去松鹤堂了。” 楚长丰正想叩门通传,还未来得及行动,楚琰就走了出来,他赶忙上前回禀。 “嗯,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寻殷叔他们一块吃顿饭,好好过个年。”楚琰拍了拍楚长丰肩膀,眼尾染上笑意,直奔后院。 天色渐暗,竟是纷纷扬扬落起小雪,四下无风,檐廊下的灯笼也点燃照明,静谧中又透露着即将到来的热闹。 明远院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到这个时辰已经差不多忙完手头所有活计了,就等着主子们去松鹤堂,他们就能插空吃一顿好的。 “王爷。” “王爷。” 楚琰一进院,丫鬟婆子们竞相给他行礼,众人皆是满脸喜色,他也一一颔首回应。 他的目光投向正屋位置,内里烛光柔和温馨,映照出赵锦芊纤细的身影。 这个时辰,赵锦芊已梳妆完毕静静等候,只待楚琰回来与他一起前往松鹤堂陪老王爷好好吃一顿年夜饭。 “芊芊。” 男人醇厚的嗓音传来,赵锦芊立马回神,绽放笑颜。 她三两步迎出来,替楚琰整理一下衣领,柔声说道:“总算回来了,祖父那边该等急了。你瞧瞧可还需要带别的东西,若是不需要,咱们就赶紧过去吧!” “嗯,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过去便可。”楚琰主动拉过赵锦芊的手,轻轻捏了捏,而后才牵着她慢慢往松鹤堂走。 屋内屋外温度相差格外大,楚琰出门时随手给赵锦芊塞了一个手炉,至于二人交握的那只手,他也尽可能地将赵锦芊的小手整个包起来,尽量不让她受冻。 松鹤堂距离夫妻俩居住的明远院并不算远,步行一刻钟就能到达。 作者有话说: 事情耽误了,这个点才码完。 感谢在2022-12-22 17:19:19~2022-12-23 15:2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秋风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除夕 ◎不一样的体验◎ 夫妻俩一入厅,立马就有下人迎过来,恭恭敬敬接过他们解下的斗篷,端热水伺候他们净手,待他们收拾完毕,才在前引路,夫妻俩一同给老王爷请安。 老王爷自打不管事以来,日子越过越滋润,常年征战落下的身体病根经过几年的细心调养已无大碍。 如今他除去每日晨练,其他时间不是溜猫逗狗,就是出府拜访那些陪他征战多年的老伙计,几个老人家聚在一起聊往事,喝茶下棋,偶尔斗个嘴。 “你们来了?” 老王爷自寝屋昂首阔步走出来,脸上满是笑意,六十好几的人了,那股精气神竟是半点不输年轻人。 “祖父。” “祖父。” 夫妻俩异口同声给老王爷请安,随后三人一起笑盈盈往摆饭的前厅走,未到门口,就已经闻到好酒好菜散发出来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天冷,孙媳与殷叔商议过后便命人准备了两个热锅子,一个羊肉汤口味,暖身滋补,另一个则是红锅,殷叔说您爱吃辣食,巧了,红锅正配年节的喜气。” 赵锦芊乖巧地述说自己的安排,老王爷闻言心下熨帖,爷孙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围绕着辣锅子开心闲聊起来。 楚琰在旁安静地听着,不吃辣的他根本插不上话。 老爷子爱吃辣,他清楚,自家媳妇嗜辣他也知晓。 看着赵锦芊提及辣食就发亮的双眸,还有那品尝辣食后的满足脸庞,他无奈勾唇。 难得爷孙俩投缘,无福消受这等美味的楚琰并未过多参与,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吃另一个羊肉锅,偶尔帮赵锦芊与老王爷夹菜。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无端冒出一个念头,这个羊肉汤锅该不会是赵锦芊注意到他吃不得辣,所以故意为他准备的吧? 他看了几眼羊肉汤,又偷偷观察一番正在专心吃饭的赵锦芊,答案不得而知,好在他也并未过多纠结。 一顿晚膳下来,一家三口皆很满足。 约摸戌正左右,老王爷困意上涌,就寻了个借口将夫妻俩赶走了。 回院的路上,夫妻俩都没有说话,二人之间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又因为这种默契导致两种大相径庭的想法。 赵锦芊害怕楚琰夜里的勇猛,一想起除夕守夜定然逃不掉她就心慌,磨磨蹭蹭半晌,走得格外慢。 嫁良缘 第18节 而楚琰虽然尽力配合赵锦芊行走的步调,但其实心中是有些急切的,恨不得将人扛起大步回去,能早点验证那三本画册的效用。 夫妻俩就这么慢吞吞走了一半路,楚琰心中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伸手握住赵锦芊的手,委婉提醒道:“芊芊,外面冷,你的手都发凉了,小心染风寒。” 赵锦芊闻言身影一僵,愣是嘴硬说不冷,还说要守夜赏雪景,直接将楚琰气笑了。 他可不是那等文邹邹附庸风雅的酸腐书生,实在没有兴趣欣赏这些冷冰冰的,随处可见的雪。 “看来这天确实太冷了。”楚琰突然停下脚步,冷不丁感慨一句,连带着赵锦芊也跟着停下来,目露疑惑。 “不然,芊芊王妃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想必走这么多路也累了,你莫担心,还有本王在呢!” 楚琰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俯身凑到赵锦芊耳边,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一句:“本王是你男人,照顾你是应当的,莫要客气。” 直白又羞人的话灌入耳中,令赵锦芊心头一颤,下意识往四周看去,确认没人注意他们,悬着的心才松开。 可回想楚琰方才的话,她的脸颊不禁染上绯红,耳尖也微微发起热来,支支吾吾,愣是不知自己该回什么话。 没等她缓解此时的羞赧心绪,就见楚琰突然后退半步,快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并且毫不收敛地哈哈大笑起来,脚底生风,走得格外快。 赵锦芊一时不察直接惊呼出声,下意识伸手搂住了楚琰的脖子,着急道:“王爷,还在外面呢,您快放我下来,旁人该看见了。” “不放!”楚琰果断拒绝,脚下的速度加快,不以为意道:“看见就看见了,又有何妨?本王还怕他们看不成?” 说着,他还故意松了松手,做出手滑的假动作,将赵锦芊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赶忙收紧搂住楚琰脖子的双臂,身体不由僵住,心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然而下一瞬,楚琰爽朗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中气十足,恐怕半座王府的人都能听见。 事已至此,赵锦芊总算反应过来了,感情楚琰是在故意使坏逗她玩呢!这让她气恼不已,抬头不高兴地瞪了楚琰两眼,又用力捶了楚琰两下,心里才舒坦些。 “你,你太过分了,我不理你了。” 她想骂楚琰几句,却发现十几年的贵女教养让她在骂人方面言辞匮乏,半天憋不住一句来,好不容易来一句,听在楚琰耳中却有种撒娇的感觉,令他越发心猿意马,笑得也越欢实。 经此一遭,赵锦芊总算是明白楚琰的脸皮比她想象中还要厚得多,干脆由他去了,也真的不再理会他。 担心走回院子的路上被下人们看到而丢脸,赵锦芊连忙转过头。 而楚琰抱她的高度正好方便她埋首在其脖颈侧下方一些,她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如何就如何吧! 楚琰步子大,走路又快又稳,很快就将人抱回明远院,进到正屋外间,他才慢慢地把怀里人放下来。 双脚落地,赵锦芊心里终于踏实下来了。 彩珍彩珠两个丫鬟留在院子没跟去松鹤堂,现下见到王爷将王妃抱回来,便以为她出什么事了,第一时间上前关心问询。 赵锦芊臊得慌,自是不好意思如实说,只能三两句暂时先敷衍过去。 可彩珍彩珠与青玉碧玉一样都是陪伴她长大的,哪有那么容易被忽悠? 没一会儿,赵锦芊就发现彩珍彩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乐呵呵退下去端泡脚水了,屋内便只余他们夫妻二人。 “为何这种眼神看我?”楚琰直接坐到赵锦芊身旁,明知故问,“你看,就这点路,有我在,回来速度快了不少,还是屋里暖和。” 赵锦芊见他没有一点反思觉悟,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哼哼两声,将脸别来,不理会他。 “不说话?芊芊出息了,胆子大了。”楚琰喜欢看赵锦芊生气时各种生动的小表情,总觉得现下的她才是这般年纪该有的模样。 没有瑟缩与害怕,灵动而明媚。 “别气了,气大伤身。”楚琰伸手握住赵锦芊肩膀,将她的身子掰转过来,“天黑没什么人看见,再者本王抱自己王妃,哪个敢嚼舌根?好了好了,多大点事,不至于。” 楚琰一边轻哄,一边将人往怀里搂,满是大胡子的下巴在赵锦芊头顶蹭了蹭,包容又亲昵。 这一刻,赵锦芊的内心无比平静,甚至莫名生出几分欢喜,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奇异感觉。 夫妻俩正粘糊着,彩珍彩珠一人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因端着水,她们脚步声有点重,一下子就将赵锦芊的神思拉回现实,她有些紧张,仓惶地推开楚琰,眼神闪躲,生怕被两丫鬟看出问题似的。 楚琰原本暖香在怀,却因丫鬟进来被无情推开,顿时心生不悦,故而彩珍彩珍刚放下水,他便开口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退下吧!” 两盆洗脚水罢了,他自己就能解决,何必留两丫鬟在此杵着影响夫妻俩培养感情? “是。”彩珍彩珠恭敬应声退下了。 洗脚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赵锦芊趁楚琰出去倒水之际赶忙擦干脚入了被窝,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与楚琰隔开好躲避即将要面临之时。 半刻钟后,楚琰去而复返,看到赵锦芊裹紧被子装睡,不由觉得好笑。 他家王妃还真是可爱,竟然天真地以为小小被子能阻拦他的热情。 “王妃可是睡着了?”楚琰擦干脚,并未第一时间掀被子,而是凑到赵锦芊面前,明知她在装睡,还故意询问。 果不其然,赵锦芊没有一点反应,好似真的睡着一般,可那双跳动的眼皮却出卖了她的实际情况。 楚琰见状没忍住直接闷笑出声,随后用力一扯被子,突破了赵锦芊防线,将人紧紧拥入怀。 若说被子被扯开赵锦芊尚且能沉得住气,那么楚琰从脖子开始亲她,手掌也在她身上游走时,她就彻底绷不住了,哼哼唧唧,还用手去推楚琰,却愣是推不动。 “呀,可是我将芊芊吵醒了?” “你你你,你明知故问,你你你,今日除夕,歇一晚可好?我……我累了。” 赵锦芊在心里将楚琰骂了几百遍,想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无赖之人,明明看穿了她所有的小把戏,却不直接拆穿,反倒将计就计,装模作样戏弄她,占她便宜。 楚琰看着眼前人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中的冲动越发难以控制了。 他哑着嗓子道:“无妨,累了你先睡,卖力的活我来做。” 说着,他整个人迅速伏到赵锦芊身上,脑海中回想画册上的内容,一点点攻克赵锦芊心理防线,没多久,赵锦芊便随着他的动作沉沦,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烛火欢快跳动,拔步床上热浪翻涌,赵锦芊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了,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还在想今日的王爷与平时格外不同。 今日的王爷很无赖,也很温柔。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概下午三点左右更新 感谢在2022-12-23 15:27:21~2022-12-26 10:4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细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变化 ◎新年伊始,蜜里调油◎ 除夕一过,新的一年便正式开启了。 自年初二开始,王府门庭若市,平日里有交集的人家都陆陆续续登门,赵锦芊选择性接待了。 还有不少送礼上门之人,皆由殷叔及其他管事代为接待处理。 定北王于樊城及周边其他县城的百姓而言,那就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其受敬重的程度都在年节得到彰显。 除去平时打交道的人家,那些乡绅土豪也会备上礼物亲自送过来,还有不少普通百姓将家中的好东西土特产送到王府,以表一家人的敬意。 只是这些东西从来都进不了王府,到门口就会被侍卫拦下,而后劝阻他们原路返回。 年年劝退,年年阻拦,但是每一年都会有不少人过来,如此反反复复。 好在今年殷叔早有准备,特意命人在王府所处的巷子口张贴告示,告知百姓莫要再来送东西,也莫要私闯王府地界,违者关押处罚。 还派人在巷口守着,来一个拦一个,刚柔并济,仅用两日时间,消息就传遍樊城及周边县城,第三日开始,当真无百姓再过来送东西了。 年初四拂晓,赵锦芊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迷迷瞪瞪睁开双眼朝身侧看去,床上已经没有了楚琰的身影。 她循着声音抬眸,透过轻薄的床帐看见楚琰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正要蹑手蹑脚往外面走。 “王爷。” “王爷可是要去城郊军营了?” 赵锦芊脑子还未清醒,嘴倒是快,咕咕哝哝问出来,还带了几分刚醒来的嘶哑。 楚琰闻声回头,应道:“可是我吵醒你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 帐内相对暗一点,楚琰看不清赵锦芊样子,等一会儿没声,他就以为赵锦芊睡过去了,不由轻笑摇头,打算继续朝外走。 只是他刚抬脚未来得及动,床那边再次传来动静。 “外面冷,您要穿好衣裳再出门。” 赵锦芊从床榻上慢慢爬起来,在楚琰诧的目光下一步步向他走来,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臣妾来帮您。” 姑娘满头乌发披在身后,额前碎发向脸颊两边垂顺,在起夜灯昏黄的光线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婉。 许是醒得太早,她还不习惯,话落,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眸子盈盈有水汽,瞧着比方才明亮了些。 楚琰的目光不禁紧盯赵锦芊娇美的脸,微愣之际,手中衣裳就已经被眼前人抢走了。 “王爷,别看了,抬手。”赵锦芊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抬手配合。 这一拍,他这才恍然反应,眼神闪了闪,下意识顺从于赵锦芊的话抬起手臂,一声不吭。 两人靠得极近,他看着赵锦芊为了他忙忙碌碌,感受到那双夜里柔弱无骨的双臂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不断摸索。 他心里清楚,赵锦芊不过是为了伺候他更衣,帮他将衣裳整理妥帖,努力尽到为人妻的责任罢了。 只是各种各样的细致动作于他而言无异于清晨撩火,着实无法让人平心静气。 楚琰喉结滚动,几经调整无果,便一把抓住了赵锦芊“作乱”的双手,呼吸无意识地加重了。 “怎……怎么了?”赵锦芊抬头,对上楚琰热辣的目光,深沉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雄狮。 这样的眼神她嫁到王府之后,见过许多回了,每回都将她折腾不轻。 虽说这些天楚琰很温柔,昨夜也贴心地没有闹她,但现下天已蒙蒙亮,外面的下人来来往往走动忙活,这个时辰楚琰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只会让她感觉很荒谬,残余的那点困意瞬间全部消散。 “王爷,整理好了,再不出门就晚了。” 赵锦芊笑笑,手腕悄悄使力想将自己的手扯出,却发现在绝对力量面前,她那点力道根本不够看。 “王爷,您抓疼我了。” 最终,赵锦芊放弃了挣扎,似娇似恼,开口埋怨,夫妻俩一个垂首一个抬头,愣是这么僵持好一会儿。 “疼吗?” 嫁良缘 第19节 楚琰声音微微有些哑,关切问询,然而没等赵锦芊回答,下一瞬他便猛地用力紧紧将赵锦芊箍入怀中,低头含住她的耳朵,柔软的唇瓣渐渐往下,在脖颈处流连,亲得赵锦芊身子发软才罢休,双双扑倒回床榻上。 就在赵锦芊以为他兽性大发之时,他倏然停下,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道:“边防一切妥当,营中应当没什么事,这次离府不必三日我便能回来,等我。” 话落,他迅速起身,这回不再停留,关门声停,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赵锦芊还维持方才的动作,气息逐渐平稳,回味起楚琰的话,只觉得心口暖又发甜,不禁露出粲然笑容。 此时天色尚早,府中也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事情需要处理,她想了想,干脆重新回到被窝里补眠。 屋外冰天雪地依旧,屋内火墙隔绝,暖如春,很快她就入了眠。 是日午后,赵锦芊正倚靠在小榻上看话本子,碧玉快步走进来,传话道:“王妃,樊城比较有名的林媒婆登门,说手头如今有一个还不错的后生,殷叔问您可要见一见?” 年前让媒婆们留意,年后就有消息,速度比赵锦芊想象中快得多,她合上话本略一思索,便回道:“见一见吧!” 听闻这林媒婆有点能耐,那张嘴格外能说会道,她想见识一番。 “是。”碧玉退下,很快就领着一位妇人走进来。 到底是王妃,还是京城来的贵女,林媒婆初次与如此尊贵之人打交道,心里有点紧张,刚进门时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礼。 “免礼。” 赵锦芊端坐在上首,淡声道:“碧玉,赐坐吧!” 林媒婆原本心里没底,而后听到赵锦芊温柔悦耳的声音,又听是给自己赐坐,悬着的心落下不少,趁谢恩坐下之时偷偷抬眼,一睹王妃娘娘芳颜,只一眼,便惊为天人,赶忙垂下头,不敢再多看,生怕多看两眼会亵渎京城来的仙子。 厅中安静片刻,赵锦芊不动声色地观察林媒婆的一举一动,见她是个利落人,行事也端正,才开始进去正题,询问那个后生的情况。 论做媒,还是林媒婆专业,问到的,没问到的,她都一一说道清楚,言辞间夸赞居多,但是也不会盲目吹嘘。 而男方的不足之处,她会简单提一嘴,只提醒不多言,就怕说少了,后续出问题王妃寻她问罪,可若是说多了,就显得她介绍的后生不靠谱,相当于自砸招牌,她又不傻,这样的事可做不得。 “说来也巧,那个郑轩还是在王爷手底下做事的,是个百户,王妃若是不放心,可以等王爷回府您再问问,即便王爷不知道,他手底下的将军们也会知晓。” 林媒婆是真的想促成这门婚事,一旦成功,名头打出去,找她做媒的人只会更多。 “您放心,民妇做了这么多年媒婆,促成的亲事也有百来桩,风评一向不错,殷管家也晓得。” 赵锦芊领略了林媒婆的能说会道,心中还算满意。 不过,她并非草率之人,只一个还对比不出好坏,便道:“嗯,本宫知道了。” “只是婚姻大事草率不得,待本宫后续打听清楚再商议别的,你先回去,若还有其他不错的后生,也一并过来说说。” 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选最优,更何况娶妻嫁郎这等终身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林媒婆能理解,便恭恭敬敬应下,而后跟在碧玉身后离开了。 林媒婆一走,赵锦芊立马让青玉去请殷叔过来商议,都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多一个人商量,就多一份稳妥。 殷叔哪里懂做媒? 思来想去,最终二人一致决定等楚琰回来问问知不知道郑轩情况,再做打算。 若郑轩是个不错的儿郎,她就给节度使夫人冯氏下帖子,让冯氏帮忙走一趟宁家,再安排双方相看,如此一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成,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忙忙歇歇,一日就过去了。 楚琰连续在家多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赵锦芊已经习惯两人的生活,一起吃饭,一起做亲密事,恩爱缠绵,最后相拥而眠。 前些天都是如此,今日楚琰去了军营,白天忙碌倒,还有丫鬟们陪伴,赵锦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夜里只余自己一个人,翻来覆去愣是迟迟难以入眠,就连被窝也不够暖和了。 亥时初一过,赵锦芊再也受不住,唤守夜的彩珍进来,往被子里多添两个汤婆子,身体才慢慢暖和起来。 身体暖了,困意也渐渐上涌,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入了眠。 或许是因为赵锦芊睡前一直在想自己与楚琰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所思就有所梦,一入梦,她便见到人了。 梦里的楚琰还是那般耍无赖,言语上故意错意逗她,身体也缠着她占尽便宜,就连大胡子扎人的感觉都是如此真实,一度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不过,这一觉睡得还算踏实,翌日醒来,只觉得浑身舒泰,精神抖擞。 这一日倒还算清闲,赵锦芊翻出绣篓,做了一个蓝灰色荷包,绣上雄鹰与楚琰的“琰”字。 午时过后,她让人备马车,带着碧玉、青玉前往樊城唯一的书铺,主仆三人在里面待上半晌,淘得十本还不错的话本,满意归府。 转而三日过去,初六下午,赵锦芊就吩咐厨房晚膳多做两道菜,而后如同一个贤惠妻子般等待夫君归家。 不过别家贤惠的妻子都是一心扑在丈夫身上,她则不然,吩咐完所有事情之后,她就全心扑到新话本故事中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6 10:47:12~2022-12-26 21:2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弄哭 ◎此事你不必管,让冯夫人办吧◎ 酉正左右,天幕渐渐遮蔽下来,目光所及的距离越来越短,定北王府各院落陆陆续续掌灯。 檐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胡乱转圈,一边不能消停,一边还得兢兢业业照亮前路。 楚琰带着满身风雪回到府上,随手将马鞭扔给一旁的侍卫,大步流星直接往明远院走。 他穿过花园,走向通往院子的最后一条游廊,借灯笼微弱的光眺望对面,却不见院门口时常等待的纤瘦身影,心底有些许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王爷。” 楚琰一进院,就有丫鬟给他行礼,他随口“嗯”一声,脚步不停,转而便到正屋门前。 门未关,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榻上专注看书的姑娘,也不知在看什么书,竟是连他回来也没有反应。 “咳咳……咳咳……” 楚琰进门前假意咳嗽两声,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赵锦芊身上,期待她发现自己后的高兴模样。 “咦,王爷回来了?” 赵锦芊看书看得太入神,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感情渲染到了极点,眼看她的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就要随着故事发展而感动滑落,不曾想在此等关键时刻,两声咳嗽直接将她沉浸于故事内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她下意识抬头,脑子尚且未反应过来,熟悉的问候就已脱口而出。 此时此刻,她的面上还停留着因话本故事而难过的神色,开口说话间,酝酿许久的眼泪终究还是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这样的变故,连赵锦芊自己都始料未及,赶忙扔下话本,抬起袖子快速擦拭掉,略有些窘迫。 “怎么了?看本书怎就看哭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楚琰并非爱看书之人,平日里只看兵法、战役相关的书籍,闲暇时,顶多看看本国史记,旁得书几乎不会碰,也看不下去。 “没,没人欺负我。”赵锦芊摇摇头,走过来替楚琰拍掉身上残留的雪,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王爷路上可还顺利?” 楚琰颔首,心里还是惦记着赵锦芊落下的那两滴泪。 许是因为第一印象太深刻,在楚琰看来,赵锦芊即便大胆很多,也改变很多,可内里依旧是初见时那个爱哭的姑娘,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当真不是因受委屈而落泪?” “不是。” 赵锦芊立即矢口否认,继而解释道:“话本故事太感人,这才沉浸其中,让王爷见笑了。” 她既然如此说来,楚琰也不好揪着此等小事不放,夫妻俩默契转移话题,用晚膳时,赵锦芊提及林媒婆所说的郑轩。 “冯夫人昨日已登宁家门,一切妥当,宁夫人与宁姑娘都同意了,郑轩此人若真如媒婆所说那般可靠,就找合适时间安排其与宁姑娘相看。” 除了郑轩,还有一位乡绅家的公子,是个读书人,殷叔见过,觉得还不错,冯夫人征询了宁家母女的意见,打算都相看了。 “此人名讳倒是听过,只是我不曾与他接触,恐怕不能给出什么有用提议。” 楚琰垂眸想了想,吩咐随侍在一旁的青玉跑腿,到前院唤楚长丰过来一趟。 他统帅三军,不可能面面俱到,而楚长丰乃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下属,平日里除了完成吩咐下去的事,还会时不时在军营中搜罗一些琐碎消息,不放过任何细微,以便于辅助正事决策。 故而,他不知道的小事,楚长丰可能会知晓。 青玉到前院时并未见到楚长丰,询问之下方知他自己去了大厨房,青玉略微迟疑,便也跟着寻过去了。 与此同时,明远院的楚琰夫妻俩也很快解决完这顿饭,只余下些许残羹冷炙,由彩珍彩珠她们收拾干净。 “芊芊先洗漱,几句话之事,问清楚我再传达于你。”楚琰往院外看了一眼,见楚长丰已经在外等候,便温声叮嘱。 赵锦芊原本也不打算出去听,当下应得痛快,道:“嗯,有劳王爷了,您快去。” 她看着楚琰出门,才吩咐碧玉她们准备泡脚的汤药。 夫妻俩分别三日,今夜恐怕又是干柴烈火,特别是楚琰,依照他的贪劲,今夜赵锦芊都别想好眠了。 戌时正左右,漆黑的夜空纷纷扬扬落起了雪,按照往年的气候,雪几乎在二月底才会停,三月开始渐渐回暖。 楚琰从外面回来,身上是清洗过后的爽利。为了节约时间,他找楚长丰问完话,就直接去了净房,打理好自己直接回寝屋,不必他开口,碧玉等几个丫鬟一见到他,就自动自觉退下了。 此时里屋内烛火微微跳动了两下,赵锦芊自泡完脚后就觉得全身舒缓,左等右等不见楚琰回来,干脆躺回床榻上慢慢等,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她的被窝渐渐暖和,人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芊芊,睡着了?” 突然,即将入眠的赵锦芊感觉身下床板一沉,动静不大,但浅眠的她还是被惊醒了。 随即男人醇厚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似在提醒,却又带着无形的诱惑力,令她瞬间清醒过来。 四目相对,楚琰乌黑的瞳孔如同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又似那表面平静实则暗藏危机的漩涡,有意无意地要将赵锦芊卷入其间。 “没,还没睡,臣妾在等您消息呢,如何?楚副将如何说?” 在定北王府内,大部分人都是自小就认识楚长丰,即便后来他立下汗马功劳被楚琰提拔为副将,大家伙也都习惯唤他楚侍卫,只有赵锦芊以及她从京城带来的人会按官职称呼。 “媒婆所言基本属实。”楚琰一边回答一边迅速钻入被褥之中,强有力的手臂立马揽上赵锦芊的腰,微微发力,人便入了他的怀,“此时你不必紧跟着,交由指挥使夫人去做便可。” “她怎么说也是一位长辈,由她出面更妥帖,也能免去许多莫须有的闲话。” “嗯,都听您的。” 其实,即便楚琰不提这一茬,赵锦芊也是这般打算,只要最终结果如心中所想便可,其他琐碎还不至于让她纡尊降贵,面面俱到地处理。 赵锦芊轻声回应,感受到楚琰粗粝的手掌在她后背游移,夫妻俩的呼吸彼此交融,越发急促起来,渐渐地,她将宁燕儿的事抛诸脑后,全心应对眼前的局面。 自除夕夜开始,赵锦芊就发现楚琰整个人都变了。 特别是夜里行房事之时,他整个人变得格外温柔体贴,虽说还是一样勇猛,但却给了赵锦芊别样的体验。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每次都不同,从中规中矩,到大胆开放,有些花样当真让人羞愤不已。 嫁良缘 第20节 “芊芊,今夜换个花样可好?” 楚琰忙活之余隔着床帐将目光投向赵锦芊的梳妆桌,回想起画册上内容,心念涌动,跃跃欲试。 他本就是果决之人,念头起,便要付诸行动。 “芊芊,好王妃。” 赵锦芊浑身瘫软,此时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直到自己被楚琰抱到梳妆桌边,看着铜镜中羞人的画面,深埋心底的贵女教养突破重围重新唤醒了她的理智。 她,接受不了这种方式的欢好。 “王爷,别在这……” 楚琰听到赵锦芊拒绝的话起初并未在意,依旧沉浸其中,直到赵锦芊实在绷不住大哭起来,还直呼大名,骂他是混蛋,那模样是前所未有的委屈与可怜。 “楚琰,你混蛋……我,我不理你可……” “芊芊莫哭,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 楚琰慌了,一边哄人一边用衣裳紧紧将人裹住,担心赵锦芊受寒,只能重新将人抱回床榻上。 “芊芊莫哭了,以后都不这样了,我错了,莫哭莫哭。” 楚琰诚恳道歉,慢声细语地哄人,用尽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方法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赵锦芊自己哭累了,才消停。 不过,赵锦芊是真的恼了,后面说什么也不让楚琰碰她。 楚琰心中暗暗叫苦,可也明白自己有错在先,只好顺着赵锦芊来,自己草草疏解,心中早已将犯浑的自己骂了好几百遍。 看着赵锦芊眼睫还挂着泪珠的委屈睡颜,楚琰叹了一口气,用帕子轻轻替她拭去泪水,又用热水洗了布巾替她擦脸擦身子,忙活完所有事才小心翼翼拥着她入睡。 翌日,赵锦芊从楚琰怀中悠悠转醒,这一觉她睡得还算踏实,整个人神清气爽。 只是腰侧完全挣脱不开的手臂又让她忆起昨夜的不愉快来。 “哼。” 她知道楚琰醒了,可心里还是有些生气,并不想理会他。 “王爷,臣妾要起了。” 赵锦芊用力推了推楚琰,这句话说得格外生硬,并且试图脱离他的怀抱,几番挣扎,却发现不仅没挣脱开,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王爷,松手。” 楚琰没应,继续闭着眼睛装睡,只是在赵锦芊挣扎之际他迅速更换动作,手臂一松,下一瞬埋首于赵锦芊颈窝,用他遮了半张脸的大胡子蹭了蹭,手臂再度收紧。 赵锦芊:……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赖之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战神,初识只觉得凶神恶煞,眼神锐利能将人看透,让人无端心生惧意。 而后夫妻相处越发和睦,赵锦芊也慢慢发现楚琰粗糙外表下,别样体贴细致的一面,不过到底还是心存敬畏,想着自己还要再温柔些,再贤良些才足够配得上王爷的好。 可是,谁能告诉她现下是怎么一回事? “不急着起,再睡一会儿。” 楚琰声音低哑,继续在赵锦芊颈窝附近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他照着画册中提及的夫妻相处之道,故意放低身段黏着赵锦芊赖床。 赵锦芊身子一僵,不仅没有出言抗议,竟是连挣扎的动作也小了不少。 看来,哄媳妇确实得厚脸皮适当耍无赖,比他之前能想到的所有法子都好用。 初次尝试,出奇的有效,楚琰埋在赵锦芊颈窝的面庞悄悄勾出笑容,暗道苏云轴那不正经的小子又多了一种用处。 作者有话说: 我是确认自己没阳才回家,结果家里爸妈都阳了,感觉我也快了 感谢在2022-12-26 21:26:37~2022-12-27 18:2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细雨 20瓶;栀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事成 ◎解决了宁燕儿之事◎ 休沐日最重要的是歇息,陪伴家人,但楚琰也并非一点正事都没有,故而,感觉夫妻间的状态慢慢回暖后,他见好就收,大胡子扫过赵锦芊面庞,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起身了。 樊城早春的天依旧寒冷,晨起雪已停,丫鬟小厮们正手脚麻利地清理路面积雪,露在外面的双手被冻得通红。 楚琰迅速穿好衣裳,趁着赵锦芊调整心绪以及梳妆洗漱的时间独自来到明远院演武室。 他的目光从一整排兵器上扫过,随后停留在那杆离他最近的稠木红缨枪上,没有半点犹豫就将长.枪取下来,一个回身,枪头耍出一朵漂亮的枪花,枪尖凛冽生寒,伴随着他锐利的目光招招带风,令人望而生畏。 此枪法乃是楚家衍公自创,后面由衍公的嫡孙,楚琰的高祖楚志勇陪伴高祖皇帝打天下而闻名,并凭借这一精妙的枪法以及高祖的勇猛立下汗马功劳,才有了他们楚家世袭王爵之位。 楚家有家训,凡是男丁满五岁就要开始启蒙、习武,七岁便可练习家中枪法及其他武艺兵器,而后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加大难度与训练。 楚琰在武学上的领悟力比他父亲强,在京城时,由老王爷安排的人教习武艺,该学的东西都学了。 因父亲战死,楚家就只剩下他一个继承人,于是他十五岁不到就领命离京来到西北,在祖父的指点下,所习武艺日益精进,十六岁第一次跟着祖父上战场,而后进步神速,无人能比, 他不仅学得快,还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根据实战改变及完善原有枪法和自己习得的武艺,使所学越发灵活适用于战场对决,也能更好的在战场上保护自己。 “锵!” 楚琰一个回手收势,长.枪在他手中旋转一圈,而后顺着他手臂力道落回兵器架,枪身一弹,与旁边的大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铿锵声。 随即枪身摆嗡声回缓,演武室重新归于寂静。 “王妃收拾妥当了?”楚琰侧眸望向门口的碧玉,询问道。 “回王爷,王妃遣奴婢过来传话,您可要回屋一起用早膳?” 楚琰颔首,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让人摆饭,本王稍后就到。” 碧玉得了肯定答复,顿时露出笑容,领命回去传话了。 再度见到楚琰,赵锦芊不由想起早时的接触,心里还是很不自在,一顿饭下来,夫妻俩没说几句话,随后楚琰就出门办正事去了,而赵锦芊也派人请指挥使冯夫人和宁家母女过来议事。 宁燕儿随母过王府之前曾偷偷派人打探,知晓王爷今日在府,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甘心,便特意美美打扮一番,希望能在自己亲事定下来之前迎来新的转机。 母女俩一碰面,宁母看到女儿的打扮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心中甚是无奈,提醒她道:“娘早就与你说过要抓住机会,你早干嘛去了?如今王妃进门,又是个天仙似的人物,哪还有你什么事?” 说着,宁母伸手将女儿头上的金钗拔掉,继而道:“若没有王爷首肯在背后撑腰,远嫁而来的王妃即便再尊贵,也不可能差使得动指挥使夫人,也不好将手伸那么长。” “你哥哥在时还好,可偏偏是个短命鬼,留下咱们母女相依为命,单单靠娘无法给你寻好亲事,且当初娘见王爷吩咐照拂咱们母女,便以为你哥哥在王爷那有点地位,这才出此下策大胆将主意打到王爷身上。” 宁母悠悠叹了几口气,又瞪女儿几眼。 “娘,我……” 宁燕儿还想说说自己的看法,希望有机会能再争取一番,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母开口打断了。 宁母不满道:“闭嘴,你可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想作死?今日你给老娘老实点,贵人们保媒选的后生总不会太差,若是成了,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自己当家做主不必看人脸色,比给别人做妾强多了。” “娘说的话,你可记下了?你这丫头别在此关键时候犯糊涂,连累了老娘就别怪我揍你。” “哦,知道了。”宁燕儿垂首,而后不情不愿跟着母亲出门了。 她们母女俩来到王府时,指挥使冯夫人已经与赵锦芊聊了好一会儿了,气氛融洽,都是天南地北随便闲聊,直到她们母女俩到来,才开始谈及正事。 冯夫人先将两个后生的情况大致与宁家母女说清楚,好坏皆提一嘴,赵锦芊则在一旁观察母女俩的反应。 “大致便是如此,婚姻大事,条件摆在那里,最终还是要两个孩子看对眼才成,免得凑成怨偶,宁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冯夫人满脸和善笑容,俨然是一位处处体贴,处处为小辈打算的长辈。 言尽于此,还在贵人面前,宁夫人无论心中如何作想,现下都只能陪笑点头。 “您说得对,不知媒婆可说过男方那边何时有空见面?”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未见面之前听再多好话也只能当做基础参考,具体情况如何,还是得双方见一面才好评判。 “你看三日后如何?”未过元宵,大多数人还处在相对清闲的状态,冯夫人便试探性定一个时间,“就在敦安寺见面,上午与秦家公子相看,申初郑轩那孩子从军营赶回来再见,你看如何?” “嗯,我看成,就按夫人所言安排。”宁夫人瞥了一眼女儿,又看看上首始终面带笑容的赵锦芊,笑着回答。 事情敲定下来,气氛瞬间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冯夫人牵头又说了其他事情。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冯夫人与宁家母女才接连起身告辞。 赵锦芊也不留她们,各送了一份礼物,让青玉、碧玉代为送客,后续之事,基本与她没多大干系了,就等一个结果。 正月十一,冯夫人与林媒婆陪同宁家母女前往敦安寺,当日酉正左右,赵锦芊在王府等到了冯夫人派人传达的消息,只说好事将近。 翌日傍晚,夜幕渐渐笼罩樊城,楚琰也踏着夜色回来,晚饭时,赵锦芊与他提及这桩婚事,言语间皆带着几分欣喜。 “此事一成,臣妾便算是半个媒婆了吧?”赵锦芊笑着打趣自己,继而又道:“臣妾原本以为宁夫人会选秦家公子做女婿。” 楚琰一挑眉,很给面子接话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宁夫人一双儿女,唯一的儿子从军战死,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我便以为她会给女儿挑个读书人。” 楚琰点点头,眼神示意赵锦芊继续说。 “秦家家境富裕,不愁吃穿用度,秦公子还是个读书人,相貌听闻也不差,怎么看都是一桩极好的婚事,选秦公子,不必有太多安危上的担忧,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安安稳稳过日子,这对于边境百姓而言极为难得,谁家没有从军的儿郎呢? 楚琰将赵锦芊的想法听在耳中,也在想赵锦芊嫁给自己之后是否也对未来存在担忧? “芊芊所言极是,但秦家家大业大,内里关系也复杂,未必有你想象中好,秦家公子是读书人不错,但科举取士,层层取优,以他的目前的学识,能走到哪一步未可知。” 楚琰笑着将现实摆到赵锦芊面前,待赵锦芊陷入沉思之时,他又补充道:“最主要的是郑轩无父无母,是个百户。” 夫妻俩对视一眼,赵锦芊恍然大悟,这种情况下,换作是她,估计也会选郑轩。 “到底是旁人的事,莫要想太多,吃饭吧!”楚琰给赵锦芊夹了一块鸡肉,又给她添了半碗汤。 赵锦芊还在想事情,下意识端起汤,喝了两口。 日子不知不觉度过,他们也成婚一月有余,夫妻之间的相处也少了最开始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多了些相熟之后的随意。 甚至连赵锦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楚琰给她布菜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当,坦然受了。 屋内烛火跳动,影影绰绰,柔和的光映照在他们夫妻身上,显得越发温馨美好了。 嫁良缘 第21节 …… 是月十五,元宵佳节,樊城到处张灯结彩,老百姓们皆携老扶幼纷纷涌上街头,四周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花灯、火龙,还有各式各样的特色吃食摊子以及当地特有的民俗活动。 这是赵锦芊嫁来樊城度过的第一个年头,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格外新鲜有趣。 元宵节到来之前,她就听府中丫鬟婆子谈及许多元宵的美事,心向往之,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夜里出行,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王妃不如问问王爷的意思?”青玉也想出去看看,便小心翼翼提议道。 “还是算了。”赵锦芊犹豫半晌,终究觉得不妥当,“王爷公务繁忙,休沐日都难得空闲,我怎能拿这种小事去打扰他?” “外面的热闹,不看也罢。”赵锦芊很快就说服了自己,“青玉,你去……” “王妃,王妃。” 赵锦芊话还没说完,碧玉便咋咋呼呼小跑进来,匆匆福一礼,笑道:“王妃,楚副将先行回府传话,府上马车已经备好,两刻钟后王爷回来接您上街看花灯。” “当真?”赵锦芊双眸一亮,不可置信反问。 “真。” 主仆几个对视一眼,欣喜溢于言表,屋内几人很快就忙活起来,替赵锦芊梳妆更衣,还时不时说几句玩笑话。 为了带媳妇看花灯,楚琰其实从元宵前两日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不仅提前将手头所有公事处理妥当,还第一时间做好了出行安排,当夜夫妻俩要去哪里,看什么热闹,他皆了解清楚,心中也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27 18:24:44~2022-12-29 10: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元宵 ◎夫妻上街,难忘元宵◎ 戌时初左右, 楚琰从城外策马回来,匆匆回院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带着赵锦芊出门了。 王府门口, 两个威严的大石狮子傲然立在两侧,彰显王府的尊贵不可侵犯。 赵锦芊扶着楚琰的手登上马车,刚坐下, 楚琰就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她有些诧异, 忙往旁边挪了位置,车内多出一个人, 原本宽敞的空间也瞬间变得逼辄起来。 “本王身上有刺?”楚琰未看赵锦芊一眼,却突然问道。 “啊?”赵锦芊茫然抬头望向楚琰,竟是反应不过来, “什么?王爷身上怎会有刺?” 说着, 她好似要求证自己所言一般, 目光在楚琰身上扫了一圈。 楚琰:…… “既然无刺, 你为何离这般远?” 楚琰侧眸,长臂一捞,将赵锦芊捞入自己怀中, 动作快捷突兀,令赵锦芊猝不及防,鼻子直接撞到他坚实的胸膛之上,低声惊呼,好在天冷穿的衣裳厚实, 不至于撞伤鼻头。 “这样就好多了。” 赵锦芊:…… “既成了夫妻,就要有夫妻还有的亲密样子, 切莫像陌生人亦或是普通朋友那般疏离。” “樊城可没京城那么讲究, 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汝是吾妻,不是别人。” 楚琰的大胡子扫过赵锦芊头顶,刚想亲昵地用下巴蹭一蹭,忽而想起今夜她特意打扮过,满头珠翠,发髻也梳得整齐漂亮,赶忙停止那个念头,下意识的动作也顿住了。 “芊芊可听明白了?” “嗯。” 赵锦芊依偎在楚琰怀中,轻声应答。 许是二人年纪相差有些大,她总觉楚琰与她说话时偶尔会带有教导孩子般的温和语气。 且二人相处,楚琰也会将她置于被照顾的一方,比如出门叮嘱她穿上披风,带上手炉;比如吃饭时会顺手帮她盛汤;再比如她落泪亦或是偶尔发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楚琰也会放柔了声音给她讲道理,安抚她的情绪。 诸如此类琐碎细节在他们的夫妻相处间频频出现,渐渐抚慰了赵锦芊远嫁过来的不安之心。 一个多月了,此时的她甚至会庆幸自己能嫁给楚琰,不仅成了王妃拥有尊贵的地位,还能同时得到长辈的疼爱和丈夫的尊重。 上无婆母需要侍奉,也没有碍眼堵心的侧妃、小妾、通房,日子顺心得意,很是自在。 若是能这么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赵锦芊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但是想得多了,难免又会思虑起一些未来可能会问题,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身边人会一成不变。 定北王府本就人丁凋零,老王爷那一辈因为边境纷争不断,所有心思都花在戍边之上,完全顾不上其他,而公爹又英年早逝,婆母随着去了,二老的情况皆发生在意料之外,人力不可挽回。 可到了楚琰这一辈,边境尚且安稳,他又是大龄未有后,即便他不着急,祖父作为长辈,往后恐怕也得着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如今他们成婚刚过一月,肚子没有动静实属正常,但三个月、半年,乃至一年过去都怀不上,光是这么想想,赵锦芊心里顿时倍感压力。 真的到了那等地步,即便长辈不提,她作为正妻是不是也要大度主动给夫君纳妾? 赵锦芊知道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但是她心里不愿意,也不想这么做。 “芊芊在想什么?怎的不说话?” 楚琰低沉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瞬间将赵锦芊胡乱飞的思绪拉回来。 赵锦芊不由一怔,她想得多,却不能说实话,便柔声回道:“臣妾在想樊城的元宵灯会是不是也如京城那般美?” 京城富贵地的灯会华美璀璨,自然不是边境小城所能比拟,楚琰二十几年的岁月里,一半在京城,一半在樊城,两地情况他都知晓。 “若单单论灯会,樊城如何能与京城比?”楚琰轻叹,回想起自己初到樊城那一年的种种,“但是我个人偏爱樊城的元宵,温情充满年味,乃是冰雪荒凉地里的一抹亮色,也是老百姓对来年的憧憬。” 楚家人世代守护这片土地,那种情感非赵锦芊目前所能体会,但是她也有努力去感受,去理解,去融入,去绽放。 随着楚琰话音落下,马车内瞬间变得沉静,相比之下,外面的喧闹声就越发明显起来。 约摸过了半刻钟左右,马车停下来,楚长丰在车外恭敬唤道:“王爷、王妃,茶楼到了。” 马车需要地方停放,故而楚长丰早前就到茶楼订下主子们歇脚用的雅间,也方便将马车停到茶楼的马房。 “嗯。” 楚琰出声回应,松开了赵锦芊,而后帮她检查发髻发饰,确认没有乱才率先下车,并在车旁等着搀扶她。 街道上人来人往,比之往时热闹了不止一点两点,不少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心些。” 赵锦芊扶着楚琰手臂,还未踏上马凳,楚琰又开始不放心的叮嘱。 “嗯,看着呢!”赵锦芊心下熨贴,不由露出粲然微笑。 夫君贴心,她心中自然高兴,垂头看着马凳,刚抬起右脚,突然整个人腾空,另一只脚也跟着离地,下一瞬,她便已经下了马车。 赵锦芊:…… “如此下车,安全也快捷,不耽误事。” 楚琰动作极快,毫不费力地将人拎下车,而后接过彩珍手中的水红色斗篷粗手粗脚地帮赵锦芊系上。 “往后记得多吃点东西,太轻了。” 赵锦芊:…… 方才在马车上,她在心中悄悄夸了楚琰不少话,现下却有些后悔了。 大街上人如此多,这个男人竟然直接将她“拎”下来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竟然还嫌她瘦,她这样不好吗?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腰细腿长,她自己甚是满意,可不想吃成胖子。 “饿不饿?先寻地方填饱肚子再闲逛,如此安排可好?”楚琰问道。 “嗯,都听您的。”赵锦芊笑着回应,想了想,又补一句:“可我想吃的东西很多,能否都买一些尝尝?” “自然可以,你我是夫妻,用敬称显得过于生分,芊芊换个称呼可好?” 平时赵锦芊在称呼上总是用敬词,楚琰不满意已久。 他只希望他们夫妻能像普通夫妻那样过日子,恩恩爱爱,相互体贴,而不是像王爷与下属,总觉得那般太客套,太生分了。 先前差点意思,如今夫妻俩感情日益精进,是到了提出不满的大好时间了。 赵锦芊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仰头望着楚琰,试探性唤但:“夫君?” 这一声“夫君”,娇柔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直击楚琰心头,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嗯。” 楚琰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做那些想要但不合时宜的动作,回应也尽可能清冷,上扬的嘴角却是没有要下来的迹象了。 赵锦芊垂眸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乖乖跟在楚琰身旁,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楚琰冷淡回答的背后掩藏的是满心欢喜。 樊城元宵的街头热闹是热闹,可以欣赏花灯的路段却很短,没什么精致的花灯,只有些许手艺人做出来买的传统花样,完全勾不起赵锦芊的兴趣。 楚琰将她的反应皆看在眼里,二人一路往北街走,看杂耍,看草龙,看百姓耍社火,混入百姓中去,载歌载舞,与民同乐。 “小心点。”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都往同一个方向走,楚琰小心翼翼地将赵锦芊护在怀中,楚长丰与殷磊则带人护在四周,中间还夹着彩珍彩珠两个丫鬟,形成一个保护圈。 直到挤出那一片区,四周才松快起来,他们也得以找到合适的地方草草吃了些东西。 戌时正左右,楚琰又护着赵锦芊来到西街龙王庙附近,带她逛庙会,吃了些许当地特色小食,给她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直至亥时,他们才回到茶楼附近,启程回府。 夜已深,王府内静悄悄的,老王爷没有年轻人那么多精气神,早早就睡下了,那些忙完一天活的下人们也早已歇下。 他们回到明远院,原本寂静的小院又再度热闹起来。 赵锦芊今夜在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双腿如灌铅,又累又酸,洗漱完毕,沾枕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楚琰今日从军营匆匆赶回来,只来得及换身衣裳便陪赵锦芊出门了。 现下从街上回来,他便认认真真给自己清洗一番,回到里屋已是接近亥时正。 嫁良缘 第22节 “竟是睡得如此快?”他轻手轻脚躺到床上,而后凑到赵锦芊面前仔细端详她的睡颜,捏了捏她的脸,又嘀咕道:“看来是真的累了。” 夫妻三日不见,他心中虽然也想,但看到赵锦芊睡得这般香着实不忍心打扰。 “罢了罢了,明日再说。”他叹了一口气,动作轻柔地将赵锦芊揽入怀中,没多久也入了眠。 …… 转而三月中下旬,樊城告别冬日以来的寒冷渐渐回暖。 冰雪消融,草木复苏,百姓们也开始准备新一年的耕种计划,从育种到翻地播种,整个流程下来便到了四月下旬,棉袄也彻底换下来。 四月二十二,楚琰忙完营中之事便打算带着楚长丰回城。 春去夏来,一个季度过去了,他的大胡子变得更长更潦草。 回城之前他心念一动,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吩咐楚长丰备热水,当即将它们全部刮掉了。 当他再度走出营帐,不少士兵望着他,满是新奇神色。 他一走,大家伙就纷纷议论起来,都说王爷留胡子与不留胡子判若两人,那副俊朗面容险些认不出来。 第24章 胡子 ◎被王爷皮相所迷◎ 回城的路上, 楚长丰不敢分心,专注策马,追赶飞奔在前的楚琰。 他的马儿奔跑的速度稍微慢一点, 就有可能被甩开落下。 “主子,您慢点。” 楚长丰在后面大喊,心中叫苦不迭。 从主子吩咐他打盆水时, 他就敏锐地察觉事情恐怕不简单, 也大概猜到了主子用意。 果不其然,下一刻, 主子就当着他的面将蓄养半年的胡子剔除干净了。 其实,剃胡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往年这个时候楚琰也会清理, 只是今日他处理起来尤为细致, 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没了胡子, 楚琰自己也很习惯, 但目光触及镜子中清爽十倍的自己,他又莫名感到满足。 回城的路上,他的脑海中总会无端浮现家中王妃身影, 想象着她看到自己现下模样会是怎样的反应? 惊讶肯定会有,就是不知会不会欢喜?亦或是王妃更喜欢有胡子充满男人味的自己? 楚琰思来想去终是不得结果,内心某种想法不由自主变得迫切起来,想尽快回府,尽快出现在赵锦芊的面前, 去揭晓答案。 许是娶了一位有年岁差距的王妃,他总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 竟如同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样, 忍不住将心思放在那点情情爱爱上, 还时不时会做些幼稚的事情。 不过,有些好处也只有在成亲之后才懂,幼稚便幼稚吧!夫妻间恩恩爱爱总比之前整日与一群大老爷们在一块的好。 那时光听旁人旁人讨论,自己半句插不上,只能绷脸威严训斥,浑话听过不少,就是不知其间最真切的感受。 好在远在京城的圣上闲来无事赐婚,让他身边总算有了贴心人。 四月底的樊城虽然还未到穿短褂的时候,但已经比前几个月暖和很多,郊外能看到葱葱郁郁的草木,还有辛勤劳作的老百姓。 狗子们跟着家中主人出来,在田间地头打闹奔跑,拉了一日犁的老牛也赶在太阳落山前饱餐一顿。 路过回城前的最后一个村子,楚琰策马的速度终于放慢下来。 他举目四望,周围阡陌交错,泥瓦房分布错落有致,炊烟袅袅盘旋而上,拂过粗犷的老树梢头,与天边云霞相融合。 “爷,村子可是有何不妥?” 楚长丰追上来,见楚琰不停打量村子,还以为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忙凑近压低声音询问。 楚琰侧眸瞥了他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没好气道:“没问题本王就不能欣赏落日了?” 楚长丰:…… “那边。” 楚琰指着一幢矮屋门口,吩咐楚长丰道:“看见门口的黄狗了吗?” 楚长丰点点头。 “去把那只同颜色的幼崽买下来。”楚琰话音刚落,又见屋中慢悠悠走出另一只白色幼崽,接着补充道:“白色那只也一并买了。” “是。”楚长丰抱拳领命,下马朝那户人家跑去。 他越靠近那户人家,守在门口的狗儿无论大小都警惕起来,朝着他狂吠,屋中主人听到响动赶忙出来查看,得知楚长丰来意,二话不说,痛快应下了。 楚长丰见这户人家只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孩子,便多问了两句,才知老人儿子死在战场上,儿媳改嫁,就只剩下他与孙子,靠编制草席为生,遇上圩日还会到城中卖泥塑,勉强能糊口。 “军中不是发了抚恤银吗?每月每人有二两银子,您没收到吗?” 楚长丰诧异问道,二两银子不多,也养不起一大家子,但是养活一老一小完全足够了,怎还会过得如此拮据? 提起儿子还有抚恤银,大爷便忍不住落泪,但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反复复说一堆,都是没收到的意思。 战亡的将士家人拿不到抚恤银乃是大事,楚长丰瞬间没了寒暄的心思,眉头不禁蹙成一团。 “这点银子大爷您拿着,给娃多买点吃食,他爹是英雄,他将来也不会是孬种,咱们樊城的娃娃都是好孩子,您家的篓子就给我装狗,可行?” 大爷原本觉得五两银子太多,说什么也不肯要,楚长丰只好把孩子拉出来说事,又管大爷要了篓子,态度强硬,大爷才勉强收下,连连道谢。 “您要谢就谢我家主子,我只是个办事的。” 楚琰双手揪起狗的后脖,直接扔进背篓里,又不动声色地与大爷随□□谈几句,才笑着离开。 转身之际,他便敛起笑容,神色沉重朝楚琰走去,来到跟前,第一时间回禀此事,言辞间皆是对军中蠹虫的不满与愤恨。 弟兄们出生入死,舍小家为大家,那些蠹虫却踩着弟兄们的尸体上位,贪得无厌,实在该死。 “主子,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传到军中恐会让弟兄们寒心啊!” 如此浅显的道理楚琰又怎会不明白? “此事你亲自督察,未查明之前切莫打草惊蛇。”楚琰抬头看一眼那户人家的门口,发现大爷依旧站在原处望着他们主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先回府。” 楚琰话音一落,马蹄哒哒很快就跑起来了。 楚长丰也知此事处理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急不得,赶忙背上竹篓,翻身上马追在楚琰身后离去。 他们主仆回到王府已是酉正,樊城自入夏以后便是朝长夜短,故而此时夜幕尚未降临,天边残余艳丽的云霞。 二人一前一后往明远院走,路上忙活的下人纷纷行礼,而后又偷偷打量与往时不同的王爷。 碧玉负责在院门口等信,瞧着人影一上游廊还愣了一下,待确认是楚琰,才转身小跑回院报信。 “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碧玉满脸兴奋,“王爷的胡子没了,简直就是……就是……反正俊得很,您快去瞧瞧。” 碧玉想描述楚琰长相,却发现自己读书太少,愣是说不出一个有用的词。 “胡子剃了?”赵锦芊放下手中绣帕,抬头诧异问道。 “对啊,奴婢亲眼看见的。”碧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您要出去接王爷吗?” 赵锦芊原本不想出去,听碧玉这般说顿时心生好奇,想了想,决定出到院子里迎接就好。 一来心意尽到,能展现做妻子的体贴,二来也能提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看没有胡子的王爷到底什么模样? 于是,楚琰一进院子,夫妻俩都默契停下脚步,隔空对望。 赵锦芊看到楚琰的瞬间,双眸发亮,渐渐染上笑意,而楚琰见赵锦芊出来迎接他,心里也欢喜。 “看傻了?” 楚琰最先反应过来,含笑走到赵锦芊面前,看她慌乱地收回目光,心下满意,顿时起了坏心思。 他故意附身凑到赵锦芊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丝□□导,问道:“芊芊对我这副皮囊可还满意?” 话音一落,他便发现赵锦芊的耳朵肉眼可见红了,目的达到,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格外爽朗,中气十足。 赵锦芊本就面皮薄,哪里经得住这等撩拨?当即又气又恼,慌乱回头看向院子四周,却发现丫鬟婆子们都很有眼色,早就躲开了。 “你……你,你怎这么烦人?又胡说八道。” 赵锦芊说话结结巴巴,随即握拳捶了楚琰胸膛两下,只是那点力道对于楚琰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反手手便抓住了赵锦芊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作乱。 “芊芊怎不回答?满意吗?若是新婚夜这副模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 赵锦芊知道他又故意使坏逗人,便决定不回答,不理会,红着脸瞪他一眼,用力扯出自己的手转身跑回屋了。 “芊芊。”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窈窕身影,楚琰无奈摇摇头。 他先将两只狗崽交接丫鬟婆子们照料,而后到净房打理自己,并不急于其他事情。 赵锦芊回屋独自待了一刻钟左右,心绪慢慢平缓,却迟迟不见楚琰进来,以为自己方才越矩的动作惹楚琰不快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王爷不是那等肚量狭小之人。”她嘀咕一句,略微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起身走出屋子。 院内,碧玉等几个丫鬟正在围着狗崽讨论什么,叽叽喳喳,很是热闹,还时不时发出欢快笑声。 “青玉碧玉,你们在干嘛?” 赵锦芊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便疑惑问道,只是众人注意力都在狗崽身上,她的声音太小,没人听见,自然也没有得到回应。 她驻足凝眉好一会儿才跨步往台阶下面走,停在碧玉身后,下一瞬,狗崽崽的嘤咛声便传入她耳中。 “王妃,您看,王爷带回来的狗崽。” 彩珍在碧玉对面蹲着,抬头就看到赵锦芊了,连忙托起白色狗崽,笑道:“您瞧,与咱们毛毛一个颜色,就是瞧着品种不一样。” 毛毛是赵锦芊小时候养的松狮犬,后面被赵婧钰命人打死了。 其他人看见王妃过来,立马起身给她让路,恭恭敬敬候在一旁,院子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赵锦芊看到狗崽也心生欢喜,蹲下,小心翼翼摸了摸黄色狗崽的后背。 “王妃,您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两只狗崽都是母的。” 赵锦芊闻言垂眸认真思索一番,才柔声回答:“白的就叫白雪,黄的就叫杏果吧!” 名字取得格外贴切,狗崽崽似乎也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朝着赵锦芊叫唤两声,丫鬟们见状都忍不住笑了。 晚饭时,赵锦芊总忍不住抬眸偷看楚琰,一副欲言又止的难为模样。 嫁良缘 第23节 “芊芊有话直言便是,想看大可光明正大看,若是想夸我,留在饭后独处时再说会更好。” 楚琰知道赵锦芊脸皮薄,又开始意有所指地说浑话。 然而下一瞬,他就得了赵锦芊两个白眼。 “您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经过夫妻将近半年的相处,赵锦芊的脸皮其实已经厚了不少,还摸索出与楚琰的专属相处之道。 “王爷怎想起买两只狗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双更,开头几天需要适应,未必能做到,后面慢慢就稳定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5章 战事 ◎蒙国异动,边境恐怕要有战事了◎ “时常听营中兄弟提及, 都说姑娘家喜欢有毛的动物,回程路过一村庄,正好看到就买下来了, 芊芊喜欢吗?” 楚琰本就不擅长说那些文邹邹的花言巧语,便如实相告,临了还不忘确认赵锦芊喜好。 之前他送了一套贵重首饰给赵锦芊, 却未见其欣喜, 颇有些遗憾。 不过,二人成婚相处半年下来, 他发现赵锦芊根本不缺首饰,且那些从京城陪嫁过来的首饰比他送的那一套还要精美,也就释怀。 这回心血来潮送两只狗崽, 想必赵锦芊会喜欢, 方才他在净室已经听到她与婢女说笑, 还给狗崽取个名字。 若是她不喜欢就不可能笑得如此欢快, 也不可能亲自给狗崽取名字。 “嗯,喜欢,多谢王爷。” “儿时嬷嬷送我一只松狮犬, 我甚是欢喜,只不过后面被人打死了。” 赵锦芊第一次在楚琰面前提及自己的过往,又是这等伤心事,心情难免低落,面前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没事, 都过去了,先吃饭, 往后你在家中想养什么就养什么。” 在这方面, 楚琰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他在野外时常打猎, 没养过猫猫狗狗,实在不懂如何安慰,便干巴巴回一句,又往赵锦芊碗里夹了两块鸡肉,生硬地转移话题。 事情过去多年,赵锦芊也并非是那种会沉浸于悲伤过去的人,只不过因新得了狗崽崽,感慨两句罢了,楚琰如此生硬安慰,反倒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暖融融。 “总之,多谢王爷。”赵锦芊粲然一笑,礼尚往来,将鸡腿夹到楚琰碗里,“王爷平日里辛苦,也要多吃点。” 夜幕沉沉而落,遮住了樊城白日里的勃勃生机,却遮不住夫妻俩夜半时分甜蜜的火热,连月亮都不禁羞入云层之中。 翌日,赵锦芊醒来身旁就没了楚琰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晓其与楚长丰离府办事去了,早膳只有她一人食用。 楚琰主仆出府便来到苏云轴住处,直言需要他配合走访调查抚恤银贪墨一事。 “我非军中人,手伸不了那么长,名不正言不顺,军中如此多能干的将才,你不用,来找我一个局外人,是否太过荒唐了些?” 苏云轴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出去转一圈,给穷苦百姓义诊,又或是自己在家中饮茶作画,悠闲自得,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他与楚琰虽是朋友,都不想掺和太多事,搅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你不想帮本王?”楚琰挑眉,随即微微眯起锐利的眼眸,很快又重新睁开眼睛,悠哉道:“本王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苏云轴在京城长大,不是傻子,当即品出楚琰话里的危险,可就是嘴硬不妥协,“呵,本公子乃是良民自由身,即便不同意,你定北王又能奈我何?” “确实不能如何。” 楚琰嗤笑,无意多言,重重放下茶盏,冷声吩咐楚长丰道:“苏公子思念京中亲人,只是苦于旅途遥远艰险无人护送,你回府挑两队护卫全程护送。” “哎,王爷……”苏云轴顿时有些急了。 “另拟书信送到禹王府安宁郡主手中,就说苏公子畅游天下,识天下美人无数……” “行了行了,王爷,在下任凭您差遣,真是怕了您了。” 苏云轴几番插嘴都没插上,拦也拦不住。 他心里明白,楚琰这家伙一向说到做到,他若是继续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愿做,那楚琰定然会派人将他送回京城,顺带将他卖给刁蛮任性的安宁郡主,让他求生不成,求死不得。 “你我自幼相交,哪回受伤不是我回家偷药给你用?你倒好,真狠心,半点不想我好过,还让不让我活了?” 提起过往苏云轴就不禁来气,气呼呼做回原位猛喝两盏茶,又抬眸瞪了楚琰几眼,嘀咕骂道:“要无赖的家伙,怕不是本公子上辈子欠你钱了吧?” “你知道就好,落本王手中我该你有此一劫。”楚琰没有半点强迫别人的愧疚感,“放心,此事并非让你一个人办,主要还是长丰在做,你就如平日里义诊那般接触阵亡将士的家属,多问些相关情况。” “事情办妥,以你我二人的关系,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你。” “屁,哪回让我做事不是这么说?你倒是兑现啊!如何不亏待我?长春街田氏饼铺摊的饼都没你定北王的大,本公子胃口小,可吃不下,哼!” 提及这个,苏云轴再度来气,连不雅词汇都蹦出来了。 “你苏公子性子刚硬,也可以不吃。”然而,楚琰根本不将他那点气当一回事。 斗完嘴,楚琰摆摆手让楚长丰去酒楼订几个菜回来,二人小酌了几杯,慢慢开始谈论正事细节安排。 此时樊城虽已入夏,一切都处于正常发展之中,可也不能因此放松警惕,让敌国有机可乘。 蒙国一般入冬前异动会加大,但平时与西州国一起不分季节年月,依旧会不间断骚扰边境,趁机抢掠百姓东西。 军中出现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恐会酿出更大的问题,危及边境安稳。 “非本王危言耸听,治军再严,也无法控制所有人的心,趋利者无论处于各种境地,都能扣点东西出来满足其私欲。” 楚琰倏尔长叹。 西北地域辽阔,又有敌国虎视眈眈,管制难度本就大,他乃三军统帅,西北的王,所涉之事并非仅限于军中。 若仅凭他一人即便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做得过来,还得将事情细化,分到下属手中,各司其职,共同撑起西北一片天。 然水至清则无鱼,驱人办事不可能一点甜头都不给,小打小闹他即便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可松缓。 “道理都懂,把控起来却不容易,有些人吃到甜头只会变得越发贪,欲壑难填,此番正好借此机会肃清一批失去良知与底线的人,给那些真正办事之人多点向上的机会。” 楚琰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苏云轴旁听只觉得热血沸腾,当即学着楚琰模样端起酒碗猛灌下肚,烈酒烧喉,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范围,直接被呛住咳嗽起来。 “呵,没用还逞强,不要命了?” 楚琰忙给他递茶,给他拍了拍后背,嘴上也没闲着,对苏云轴好一阵嫌弃。 约摸未初时分,楚琰与苏云轴才谈妥事情起身离开。 他在路上并未多停留,买了点心、酱肘子就直接回王府。 明远院中,赵锦芊午睡未醒,院中下人做事皆轻手轻脚,生怕扰了王妃好梦。 彩珍彩珠守在门口打瞌睡,主子有需要也能及时进去伺候。 大家伙都谨守规矩,只有新来的狗崽崽满院窜,偶尔叫唤两声,被负责照料的丫鬟抱走了。 楚琰回到院子,随口询问两句,便将买回来的东西递给彩珍,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往里屋床榻方向走。 床榻紫色床帐垂落,影影绰绰遮挡住内里赵锦芊窈窕的身姿,她乌黑的长发半铺在枕头上,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楚琰没出声,解开外衣,也小心翼翼躺到床上,打算午歇半个时辰。 “嗯,王爷?” 他刚躺下,身躯挪动,睡在里面的人儿受到惊扰悠悠转醒,脑子尚未清醒,话已问出口。 “嗯,可是我动作太大把你吵醒了?无事,继续睡吧!” 楚琰明知故问,顺势将人揽怀中,轻轻拍了拍赵锦芊后背,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夫妻俩都睡得格外踏实,竟是比预计时间多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已到申时。 赵锦芊想起床,楚琰没让,夫妻俩又腻歪了一刻钟,直到彩珍敲响房门,说楚长丰有急事回禀,楚琰怕耽误正事,才不情不愿起身,迅速披上外衣。 “芊芊若是还觉得累,便多睡一会儿,晚些恐还有得累。” 楚琰最后那一眼意味深长,使得赵锦芊混沌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娇嗔道:“楚副将还等着您说正事,您竟还有心思说浑话,赶紧去吧,莫要耽误正事才好。” 言罢,赵锦芊翻了个身,面朝里,背朝外,不再理会楚琰。 楚琰见状只是笑笑,直接出屋子。 明远院外,楚长丰满脸焦急神色,不住朝里面张望。 通常休沐日他都是自己在外院,若非有紧急军情,他都不可能过来打扰王爷。 “王爷,出大事了。” “城郊那边传来消息,蒙国约摸一百骑兵在呼伦那边嚣张地转了一圈,抢了村子里一些东西,无百姓伤亡,随后被弟兄们赶走了。” 蒙国侵扰本不是什么特别之事,但楚长丰特意提及,当是还有下文,楚琰凝眉未吭声,示意楚长丰继续说下去。 “据王将军消息,此番蒙国侵扰更像是一种试探,派出的人马与以往有明显不同,警惕防守以及作战皆有一定章法,双方交手,对方也只是草草应对,不恋战,也不留恋抢到得东西,走得十分干脆,不像他们以往的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引起重视。” “另,我军埋在西州的探子秘密传回消息,西州二皇子集结十万人马屯聚在祁山对面的楚山城中,二皇子好战,恐怕来者不善。” 西北毗邻西州国与蒙国,向来是兵家重地,国之大门,不容有失。 仅是西州,楚琰还不放在眼里,但若是他们与蒙国联合发兵攻打,腹背受敌,楚琰和西北军再厉害,恐怕也得出大血。 “命人持续跟进,半刻钟后,你随本王出城。” 主仆俩就这么站在明远院门口将事情谈完,随即楚长丰领命离开,楚琰也转身回正屋。 他神色凝重,一见到赵锦芊便直言道:“蒙国与西州有异动,安定几年的边境怕是要生战事了,府上事宜往后要劳芊芊多费心。” 作者有话说: 我真是栓q,昨天刚说要双更,23年第一天到底还是中招了,又咳又晕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腰酸背疼,好离谱,计划可能要后推几天,我尽量(18章修改了一点点关于男主与苏云轴交情的内容) 感谢在2022-12-30 22:49:31~2022-12-31 23: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忧心 ◎西州攻打肃县,迎来首胜◎ “怎么回事?” 嫁良缘 第24节 赵锦芊生于京城, 长于天子脚下,目光所及多是岁月静好,荣华富贵。 而后远嫁樊城, 至今已有半年,偶尔上街,看到的也是当地淳朴的民风, 还有热爱生活, 满是笑容的当地百姓。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也从未真正体会到真正的民生疾苦, 脑海形成的苦难形象也只局限于书中描绘与自己想象,终究过于浅薄。 “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楚琰伸手替赵锦芊将碎发别到耳后, 继续叮嘱:“这段时间若无非出门不可的缘由, 尽量别出门, 即便要出去, 也需谨记多带护卫莫要落单。” 他能将眼线安排到别国边境,别国自然也有本事将探子安排到樊城来,防守再严, 也难免有些小疏漏,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还是小心为上。 “嗯,我不出门,家中有我。有祖父, 有殷叔,还有那么多护卫, 您尽管放心。”赵锦芊心中有担忧, 有紧张, 也有一点点尚未显现出来的害怕。 而这一丁点害怕,也要夫妻相拥之后渐渐平复。 男人强有力的心跳灌入耳中,坚定霸道,一如他这个人一样可靠。 “我走了。” 楚琰最终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大步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也不曾回头看一眼身后人。 日头已开始往西,这个时辰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按理都该回家了,偏偏此节骨眼上出事,楚琰作为西北的王,就只能往家的反方向走,有他和西北军在,其他人与动物才有家可回。 赵锦芊心里都明白,可还是止不住失落,晚膳没有胃口,就寝夜不能寐。 与此同时,城郊军营灯火通明,所有大将齐聚主帅营帐。 杨、李二位将军已到樊城西北防线所处的肃县待命,密切关注西州国的动态。 蒙国游牧为生,他们的骑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加之蒙国人体型高大,魁梧有力,乃是不容忽视的强劲对手,便由楚琰亲自督守。 “王爷不必担心,都是些手下败将,咱们能打他们一回两回,就能继续干他丫的,打得他们屁股尿流,滚回草原深处龟缩。” 说话的振威将军姓鲁大壮,庆城人士,没读过什么书,十五岁就参军,凭着一股子力气,又学了点武功二十年来立了不少军功,一步步坐上将军位置,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不过,人无完人。 此人有勇无谋,容易暴躁冲动,会是一把好用的刀,却不能掌大权,平时也只有楚琰的话他才服气,愿意听。 楚琰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只要将要求说明白,他就能完成得极好。 “鲁大壮。” 鲁大壮说得正欢,上首的楚琰突然冷声点他名字,警告的眼神一扫,他立马闭上嘴巴,缩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那比楚琰还高出半个头的身量,壮实无比的身躯,可不是缩缩脖子便能隐藏的,众人瞬间皆朝他看来,随后又默默移开目光。 “今夜便到这里,鲁大壮、王深留守巡查,其余人先回去歇息,寅时正刻张义、张良接替。” “末将领命!” 点到名字的将领皆起身领命,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退下。 待人走完,楚琰才放松心神,捏了捏眉心缓解疲惫。 “主子,时辰不早了,你可要先歇息?”楚长丰在旁小心翼翼询问,“时局变化,大事还得您拿主意,您先歇息,有事属下再唤您。” 楚琰颔首,起身往屏风后面走,待他歇下,楚长丰才熄灯在屏风外面随意搭几条长凳将就一宿。 四月底未到雨季,樊城上空月明星稀,虫鸣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热闹,也因此衬得整个营地安静更甚。 巡逻的队伍每两刻钟就会从各个营帐旁走过,火光一现很快就离开,并不会影响里面的人睡觉,整个西北军营地仿佛都陷入沉睡之中。 约摸到了寅初,营帐之外突然有单骑飞奔而来,马蹄哒哒,强有力的声音冲破夜空,落入营地门口值守的士兵耳中,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急报急报,速速开门,肃县急报,速速开门!” 单骑越来越近,守门士兵一听是肃县急报,确认其传令兵身份后立马开门放行。 人进来,又立马关上大门,打起精神继续警戒。 传令兵先是见了鲁大壮与王深两位将军,如实汇报肃县军情,而后才跟着两位将军匆匆来到主帅营帐。 这个时辰,楚琰原本尚在梦中,然外面动静太大,没等楚长丰喊他便已清醒过来,当即披上外衣,唤楚长丰点灯,只片刻时间,他就恢复了往时的清醒状态,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 “王爷,他娘的西州人出兵打咱们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到集结兵力攻城,想来蓄谋已久,真他娘卑鄙无耻,他们白日里睡够了,就不让俺们晚上睡,专挑大家伙熟睡时挑事。” 鲁大壮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大骂,义愤填膺,不骂心里不舒坦。 “还好您有先见之明,让老杨他们过去盯着,不分白天黑夜,都警惕着,能及时反应,如今两边打起来了,嘿嘿……俺正手痒着,王爷,不如您派俺带兵过去支援吧!看俺收拾他们,嘿嘿……” 鲁大壮越说越欢,还是王深受不了他那张嘴,忙扯他几下,提醒他王爷面前注意些,他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闭上嘴巴,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楚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移至跪在地上的传令兵身上,询问起具体情况。 传令兵不敢隐瞒,一一回答了。 “西州攻城突然,按照行程距离推断,他们应当是天刚黑便分批次出发了,走的应当是山道,还好杨将军与李将军早有准备,此战及时应对。” “对方预估多少人马?”楚琰凝眉,沉声继续问。 “回王爷,夜黑难以辨别准确数量,不过杨将军根据声音推断,西州此番应当只派出三万左右兵马。” 早前收到暗线消息,西州屯聚了十万兵力,今夜只出动三万,一来要试探,企图攻己方不备,探一探实力。 二来应当是二皇子谨慎,担心蒙国使诈,便打算在蒙国动手前暂留后路,保存实力,若有不妥随时抽身。 “再探。”楚琰食指轻叩扶手,沉声道:“鲁大壮、王深,你们二人轮流到林县附近巡查,辅助蒙靖。” “末将遵命。”鲁大壮与王深对视一眼,齐齐出声领命。 寅正来得很快,楚琰也没了睡意,与楚长丰一起在营帐中等消息。 相比肃县的兵荒马乱,战火纷飞,樊城这边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急报吵醒的不仅是楚琰他们,普通士兵营帐内也有不少人清醒过来,都没了睡意。 战争对于他们西北人而言曾是家常便饭,许多士兵往上几代人都战死在沙场上,为国捐躯。 可自从十年前楚琰来到西北,屡战屡胜,他们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安稳日子,谁不想媳妇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与家人共度一生,享受天伦之乐呢? 按照西北军的规矩,敌军异动兵临城下,到彻底胜利之前,他们都不能擅自离开营地,否则视为逃兵,受军法处置。 而他们上战场之前也只能请人代写,留下一封遗书,若是不幸战死沙场,自然有人将信件与抚恤银送到家中;若是命够硬,能够或者回来,便自己亲手毁掉,拿着奖赏光荣回家探亲。 西州国半夜攻打肃县,这一战直至拂晓才消停下来。 肃县两万守军伤了四千,死了两千,而楼下西州攻城起码伤亡一半。 自古以来皆是守城比攻城容易,故而西北军将士伤亡虽比西州少,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卯正左右,肃县传令兵快马传来喜报,几乎是一路喊着进了军营。 “报!” “西州退兵,我军胜!” “报!” “西州退兵!” 传令兵一路奔向主帐位置,路上不少士兵都听见了,营中起床准备训练的将士们也全部听见了。 大家伙纷纷松了一口气,相视皆是笑意。 主帐之内,楚琰听到捷报并没有太大反应,他眼睫低垂看着面前的沙盘,继续听传令兵汇报双方伤亡情况。 “伤亡兄弟的名册以及斩杀敌军情况尚未完全统计出来,杨将军命标下传问,不知王爷可有指示需要传达?” 楚琰头也不抬,到:“都是军中老将了,不必本王多言,他们自然清楚如何处理。” “阵亡将士与功绩簿梳理完毕立马送来,其余事情以杨将军命令为主,让他们替本王守好肃县。” “是,标下得令。”传令兵行了大礼,立即告退,快马加鞭赶回肃县传达王爷指令。 此时天已大亮,一轮红日冉冉自天边升起,偶有微风吹拂,将漫天血腥气带入肃县城中。 城外尸横遍野,令人触目惊心,城中亦是随处可见伤兵,以及从城楼之上抬下来的士兵尸体,气氛压抑。 昨夜的喊杀声宛如还在耳际徘徊,城中百姓亦是整夜未眠,待声音停歇,他们才敢起床到街上打探消息。 各家门户一开,便自动挂上丧幡,家中男人们也自动上城门边帮忙搬搬抬抬。 于边境百姓而言,谁家没个男丁在军中?谁家族谱没有几个战死的男儿? 换句话说,军中将士们都是自家儿子,不管哪个战死,他们都会挂幡,待战事结束,再一起哭丧安葬。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到了他们自己这一辈自然也不例外。 不是不心疼自己孩子,只是无可奈何啊!这座城总要有人守护。 第27章 变故 ◎王妃,西州与蒙国同时出兵了◎ 在西北, 不仅是肃县如此,其他县城也是这般情况。 安稳时,老百姓享受天伦, 好好过日子,平时相处偶有摩擦,也是该吵就吵, 该闹就闹, 谁也不让着谁。 但是一到战时,他们又能团结在一起, 配合军中将士们守住这座城。 因西州进攻比预料中速度要快,还挑选在半夜发动战事,一切都很突然, 城外村庄以及散居的百姓还来不及转移, 此番全都经受了战争荼毒。 他们度夜如年, 借着夜色遮目东躲西藏, 其间不少躲避不及时的百姓被屠杀,好不容易躲到西州退兵,忙带着幸存的家人逃到肃县城, 希望入城中寻求庇护。 一夜逃亡,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渐渐围在城楼之下,望着满地尸体和弥漫血腥气的残骸如同疯魔了一般拼命撞门叫喊。 这扇西州攻打一夜未曾打开的大门于他们而言更是坚不可摧, 一门之隔,乃是生与死的拉扯。 他们都非常清楚, 入内才有未来。 “怎么办?开不开门?”城楼上的士兵经历一夜混战, 此刻也甚是疲惫, 看到楼下那一幕,格外揪心。 都是娘生爹养,又怎能真狠下心来? “先别开,快,快去回禀杨将军。” 城外慢慢聚拢过来的百姓目测有近两百人,两国边境相距太近,双方百姓在生活习性方面,以及穿着打扮都有一定相似性,不好辨别。 若是敌军乔装混在百姓中入城,战事再起,后果不堪设想。 守城军的背后是满城百姓,他们不敢冒险,也担不起犯错背后的责任。 故而,守城士兵谁也不敢擅作主张,忙急匆匆派人前去汇报情况,请杨将军拿主意。 杨将军与李将军来到肃县是为了公事,为了守城,时常要与肃县官员议事,方便起见,这些天他们二人都住在县衙里。 嫁良缘 第25节 昨夜夜半而起,奋战至天明,他们二人都有些累。 不过,他们担心敌军去而复返,来不及反应,二人一合计,便决定分开歇息,由李将军先睡两个时辰养精蓄锐,再换杨将军歇。 守城前来回禀的士兵直奔县衙,入大门就开始大喊:“报!” 此时,杨将军独自坐在房间里短暂歇脚,打算过一会儿再出去巡城楼,不曾想一坐下便忍不住打起盹来。 外头一声大喊让他立马醒过神,刹那间功夫心中已有无限个猜想,赶忙起身往外迎出去。 “报!” “标下见过杨将军。” 杨将军急着听事,没耐心摆架子,便伸手一把拉住来人,瞪着眼睛问道:“何事如此慌张?有事就给老子说,别整那些虚的。” “回将军,城外来了许多百姓,目测近两百人,许千户让标下前来汇报,接下来如何做还请将军明示。” 随后传话的士兵又说了城楼边其他情况,听完后,杨将军陷入了沉思。 约摸过了半刻钟,旁边的人都不敢吱声,以免干扰其思考,影响其判断。 “你回城门去告诉许柱开门放人,统一安置到城西桐雨巷,再派两个小队的人手到附近巡逻,防止有人闹事,本将军稍后就到。” 他们不能明知百姓在城外还见死不救,但逃难的百姓中有可能混入敌军探子,得安排人盯着谨防不测。 另外,还需放粮施粥接济逃难百姓,单靠他们可不行,还得城中百姓配合帮忙做点事。 “是,将军。” 那士兵领命,刚准备离开杨将军又出声叫住他。 “等等。”杨将军目光扫过四周,继而道:“让传令兵过来一趟,本将军有事吩咐。” 士兵自不会去深究上峰命令背后的用途,匆匆领命跑开了。 此刻时辰已接近隅中,日头高挂,气温逐渐攀升,虽比不上盛夏炎热,但是长时间呆在日头下也容易中暑气。 肃县城门外的难民经过一番挣扎始终未得进门,又累又饿,加之日头越发刺激,都没了精气神,纷纷靠墙坐下,勉强给自己找个支撑,也能短暂遮会儿阳。 青壮年倒是不打紧,最主要的是那些妇孺老幼,一夜逃命,能在敌军刀口下活命已是不容易,哪还有精力继续耗? 四周遍野尸骸无人敛,日头一照,热度攀升,血腥气也更加浓厚,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灌入鼻腔,使得他们更加煎熬却无能为力,只能认命地低声啜泣。 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紧闭的城门突然发出刺耳声响,而后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眸中盈满泪水。 “杨将军,请诸位乡亲随本将进城。不过,有些话咱们得说在前头,入城之后,所有人必须服从安排,只允许安安分分呆在城西,不可随意走动,违者逐出城门,生死勿论。” 许千户话音刚落,难民之中立马有人出声反驳,大声道:“我等乃是战争受害百姓,并非犯事,朝廷有责任安置却不能关押我们。” “是啊,是啊!” “我们不是犯人。” 附和声零零散散,此起彼伏,但其间有近一半的人没吭声,保持沉默。 许千户闻言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随后在领头说话的男子身上停了片刻,又默默移开,心中暗暗记下男子长相,待众人声音平息下来,他才沉着脸继续开口。 “肃县自有肃县的规矩,战事未了之前,自然有人给尔等安排好吃住之处,只管安心呆着便是,倘若不能接受,本将也不会强求,请便。” “如今丑话已经说在前头,诸位想必心中有数了,本将就不再多费口舌,没意见的乡亲现下就可随本将入城,不愿守规矩者还请自行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许千户突然停下冷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打算再添一刀。 他转头指着县城大门,用绝对口吻补充道:“这个门战事结束之前只开一回,下次再开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城破敌军杀入,要么就是我军打败敌军恢复往时安稳日子。” 许千户的话掷地有声,现场众人都沉默了,半晌后,所有人陆陆续续跟在他的后面入了城中。 望着人群往城西方向走,许千户给身边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立马意会,跟上那群难民,与其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士兵。 安排好此事,许千户又马不停蹄命人出城清理战场,不管是敌是友,皆尽早入土为安。 且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时间长了尸体腐蚀发生病变那就麻烦了,古往今来瘟疫的产生皆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可不防。 一切皆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杨将军到城门口时发现还有不少老百姓出城帮忙挖坑运送。 忙活整整一日,西州那边不见半点动静仿佛昨夜攻城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杨、李二位将军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换着时辰段来歇息,众人就这么警惕又安稳地度过了三日。 转而已入五月,肃县城中百姓渐渐恢复战前的生活,逃难入城寻求庇护的老百姓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出城回家了。 只是城门依旧紧闭不开,可他们即便是想,看着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兵也不敢轻易出声,只能默默等待。 杨将军是老将,经验丰富,将城中所有变化看在眼里,也连续不断地派人将消息传到樊城城郊主营,传入楚琰耳中。 楚琰根据这些天明里暗里收到的军情军报,传令众将切不可放松警惕,继续备战,做好一切准备。 “主子,您说西州与蒙国可还会继续起兵?” 待议事的众将离开主帅营帐,楚长丰才小声询问楚琰。 楚琰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楚长丰也有眼色地不再询问。 有些事情真正发生之前都不会有确切的答案,但胜利大概率只会属于做足准备的那一方。 西北乃是国门,西北起战事将会引起举国关注,生活在西北的官、民们更是实时盯着,消息一茬接一茬传到耳中,大家伙又安安稳稳度过几日。 就在大家以为虚惊一场时,五月初五,轰隆隆的马蹄声自樊城东北方向不断逼近,扬起尘土漫天,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报!蒙国大军已逼近我国林县。” “报!蒙国骑兵为先锋,预估十万兵马。” “报!西州卷土重来,已兵临肃县城楼之下。” “报!西州五万人马攻城,肃县将军正面对战……” 多名传令兵一趟接一趟往来两地给楚琰传递最新消息,他话听入耳,却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手中旗子根据战报不断在图纸上指指画画,渐渐地,脑子里形成了一幅将军交战实时画面,最终将旗子插在标志樊城位置的沙堆之上。 与此同时,樊城城门附近有个小厮听完消息撒开腿就往王府跑,在明远院门口将消息传入碧玉耳中,碧玉当即瞪大了双眼,转身往院内小跑。 “王妃,王妃,不好了,蒙国与西州国同时派兵攻打我们了。” 碧玉的声音仿佛携带了战鼓擂动的震撼,震得赵锦芊心头发颤,手中的针意料之外偏离了她制定的方向没入她的手指肉中。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将被针扎过的指尖含入嘴中,好一会儿才放出来。 “王妃您可还好?”彩珍亲眼看见针扎到自家王妃了,忙蹲下关切询问,而彩珠也转身到隔壁取药。 “本宫无事。”赵锦芊没心思关心这点小伤,目光已投向门口,一见到碧玉,立马问道:“如何?战事可还顺利?伤亡大吗?可有王爷消息?” 问题接二连三抛出,语气迫切,她话音落下,人已起身到了门口,指尖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啦! 第28章 坏消息 ◎林县沦陷,鲁将军战死◎ “回王妃, 您的问题奴婢……奴婢回答不上来。” 碧玉传话,刚得的消息正要回禀,却在赵锦芊几连问之下哑了声, 小心翼翼解释道:“楚十六那小子没跟奴婢说到这些,他只说肃县与林县都打起来了,至于伤亡情况还有王爷的消息未见提及。” 今日五月五, 艳阳照, 乃是祈福问安的节日,王府厨房里粽子都熬上了, 却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战事。 赵锦芊闻言不由怔愣片刻,很快就冷静下来,平稳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回到屋内坐下。 晨起时, 她还在想今日楚琰会不会回来吃晚饭, 现下看来, 这个思虑纯属多余了。 如今战局不明朗, 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楚琰作为主帅,当以大局为重, 自是不会扔下万千将士不顾。 “唉!只希望战事能早日结束。” 赵锦芊悠悠叹了一口气,用仅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而后抬眸往门口望去,门口一如既往的空荡荡,并没有意外之喜, 略有些失落。 不过,她很快振作起来, 吩咐碧玉继续派人出去打探, 若有前线的消息立马回禀。 她是楚琰王妃, 王府主母,她相信将士们有能力守护好国门,相信将士们能保护好百姓,相信军民相拥,也相信王爷是她的英雄。 而她处在后方,不给前线添麻烦的前提下若有机会能帮上一点忙最好。 “是,奴婢让楚十六继续出门打听,有王爷在,战事应当会很快结束了,王妃放心。” “嗯,去吧!” 碧玉离开后,赵锦芊挥挥手命其他人也退下,转而屋内便只余下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原处,格外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目光逐渐空洞,神思飞往厚实的城墙之外,在那处陌生的天地间试图探寻她想要的答案。 …… 是日午时一过,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雨幕遮蔽了视线,五步之内就完全看不清人,三国大军不得已被迫暂停下来对战,退守回各自安全防线内。 “他娘的,蒙国那群狗东西们也太能耗了,难缠得紧,若不是这场大雨来得及时,弟兄们恐怕连顿饭都没机会吃,还要继续与他们耗下去。” 鲁大壮领着他手底下的士兵策马回营便直接去了楚琰那处,整个人从头到脚湿了个遍,人家是落汤鸡,他身形高大壮实,堪比落汤豕,未入门便开始大骂起来。 “王爷,依末将看,等天晴咱们主动出击,给天杀的狗东西们一点教训,不然他们这群鳖孙根本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楚琰闻言瞥了鲁大壮一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继续倾听外面的落雨声。 西北少雨,今日这样的大雨更是很少能见到,若是放在往时,老百姓定然都高兴的不得了。 龙舟水,龙舟水,听闻南方每年端午前都会下一场,寓意后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年西北也有了,是不是很快就能结束战事,老百姓们也能安安稳稳地过后半年? 此问恐怕要归于玄学,世人能参透者寥寥,楚琰一介凡胎肉.体更加不可能参悟。 “不可鲁莽。”他冷声呵斥,面上沉静如水让人辨不清情绪,“累了半日,你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歇一歇,午后自然有你表现的机会。” 鲁大壮讪笑,摸了摸笔尖,他晓得王爷是在关心他,忙应道:“多谢王爷关怀,但末将还不累,还想与您好好说道说道战场上那点事,您此刻若是方便……” “本王不方便,你哪只耳朵听到本王在关怀你?”楚琰神色不渝,凉凉地看向鲁大壮,继而道:“本王那是嫌你碍眼,就你没眼色,去去去,赶紧回你军帐歇着吧!” “这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鲁大壮不以为意,憨笑几声,认定了王爷就是关心他,“主帅关心手底下将士不丢人,再说了,也没人敢说您闲话不是,您……哎呦……哎哎哎,爷,末将还没说完呢……长丰你小子怎么还动手……” 鲁大壮的声音渐行渐远,到最后彻底没了,楚琰的耳根才得以清静下来。 他背靠椅背,缓缓比闭上双眼假寐两刻钟时间,而后草草解决了午膳。 嫁良缘 第26节 外面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雨停了,四周散发清新的泥草气息,战场上的血迹也一并被冲刷干净。 若不是遍地尸体来不及掩埋,先前那场激战留下的痕迹就真的被完全抹去了。 “主子,雨停了。”楚长丰轻声将楚琰唤醒。 “嗯,外面情况如何?”好一会儿,楚琰才睁开双眼,眼白处有些红血丝。 “两边皆还没有什么动作,林县与肃县也未见消息传来,鲁将军雨一小,便策马赶往林县,此时应当已经跟王深将军汇合了。” 楚长丰话音一落,帐外突然传来几声大喊:“报!” “报!” “蒙国再度出兵。” “西州再度出兵。” 楚琰与楚长丰对视一眼,片刻间,传令兵已入帐,快速传达两城战事情况。 不知为何,这一次开战,楚琰心中突然生出不安,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事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林县。 此时硝烟四起,战鼓响彻半边天传达到林县以外的地界,鲁大壮三次带兵出城迎战,他的勇猛势不可挡,五次斗将,其间有三次把敌军将领挑下马,砍下头颅一双,令士气大振。 他很是得意,骂战更是半句不让,大嗓门一喊,脏话如粪涌,喷得敌军脸都气红了。 “对,骂得就是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吃牛粪羊粪长大的恶心玩意……” 边境百姓几乎都用方言交流,两国交界,双方通用,鲁大壮便是用方言破口大骂,军中其他将士也贡献不少力气。 士可杀,不可辱。 蒙国终被彻底激怒,两军相持,挥刀而上,刹那间冲杀声震天动地,一茬又一茬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鲜血飞溅。 鲁大壮与王深一马当先冲入敌军中心,蒙军应激立马变化阵型,骑兵为翼,步兵为腹,相辅应战,两军顿时陷入僵持之中。 约摸过了两刻钟,鲁大壮与王深对视一眼,由鲁大壮突围带兵抄蒙军后方,与王深所带兵力呈前后夹击之势,破解了蒙军的雁行阵,小胜蒙军。 鸣金声自蒙军指挥后方响起,蒙军暂退,鲁大壮他们也得以回林县稍作休整。 捷报很快就传到了楚琰耳中,他神色微凝,命人再探。 两军停战休整半个时辰不到,林县城外战鼓擂响,蒙军再度进攻。 “他娘的,这群鳖孙还没完没了了。”鲁大壮大骂一句,立马操上自己的精钢长.枪冲出歇息的地方,也不等王深,直奔城门口。 王深眼眸流转,在旁人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勾起一抹冷笑,随即与身边副将耳语两句,才捞起自己的长刀跟在鲁大壮身后奔赴战场。 两军再度对峙,交战一触即发。 鲁大壮直入敌军腹部,势如破竹,而王深清理完身边敌军后,悄悄与身边的副将对视一眼,见其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心安一半,当即杀到鲁大壮身边,与其一起并肩作战。 “哈哈,老王你终于过来了,俺的后背交给你,今日咱们哥俩杀个痛快,彻底将这群狗东西赶回老家。” 西北军的兄弟们都是过的交情,多少次外地入侵,他们皆同心协力将人赶出去了,兄弟间的信任足矣让他们将自己的后,交由兄弟帮忙守护。 鲁大壮自然也是这般想,后背无忧,他才能心无旁骛地斩杀敌军。 他要立军功,他要继续升官,他要给妻儿老小更好的生活,而他,也信任王深。 “好,老鲁你放手大干去吧!”王深大声回应,手中动作却是片刻不停。 这一战一如往时又不同以往,鲁大壮得了王深一句保证,整个人如同宝剑出鞘,长.枪一挥,转眼间又干掉了五六个蒙兵。 他一心杀敌,殊不知危险正一步步朝他而来。 这一刻,双方皆杀红眼,战场混乱达到极点,鲁大壮右脚一勿,一把大刀便落入他手中,下一瞬就飞了出去,穿透一个蒙兵后心飞向下一个蒙兵。 与此同时,一把锐利的刀刃悄悄靠近他的后背,在他毫无防备之下扑哧刺入他的身体。 他闷哼一声,手中动作无意识凝滞一瞬,身前的蒙军立马反扑过来,四杆长枪抓住空子敏捷刺向他的前心,这一瞬,他忽略了战场上混乱嘈杂的声音准备扑捉到了兵器没入自己身体的“扑哧”声。 “啊!” 他抓住那几杆没入胸腔的枪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压紧牙关,奋力往前一推,枪头完完全全没入了自己的身体,随后一声厉呵,最后一次挥动陪伴自己征战多年的长枪,拼尽最后的力气给自己报仇了。 倒下的前一瞬,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妻儿的身影,闪过父母布满皱纹的面庞,还有王爷赠予他长.枪时所寄予的厚望。 他不甘心啊!想不明白为何身后有好兄弟王深,自己却依旧死在了这里,明明战局对他们有利,也对他有利。 …… “报!” “林县城破,鲁将军战死。” “报!林县城破,鲁将军战死。” 传令兵一路快马加鞭大喊入了军营,直奔楚琰所在的帅帐。 人未到,声先至,听到此等噩耗,楚琰当即从座上站起,大步朝帐外走,一见到传令兵立马揪着其领子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见求援?王深呢?” 传令兵自己也说不清楚城为何会破,明明局势一片大好,突然间蒙军就扭转了战局,鲁将军死于敌军长.枪之下,王将军也深受重伤。 “唉!” 楚琰听完传令兵回禀,一把将其推开,转头对身后诸将下令道:“火速集军,张义随本王带兵前行阻截敌军,夺回林县,其他人率领余下兵马入樊城加固城防,若有事,听从老王爷调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3 21:47:47~2023-01-07 00: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深不知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战局 ◎西州战败,蒙国僵持◎ “王爷, 万万不可,您带兵入城守城,末将与张义前往拦截敌军。” “末将附议, 还望王爷三思啊!” 楚琰命令下达,将自己置于险地,张良第一个出声反对, 其他将军也跟着跪下附议。 三军主帅当镇守后方, 与城池共存亡,怎可将自己置于险地冲锋陷阵? 楚琰侧眸扫过众将, 神色不愉,在他看来,主帅虽重要, 却不该成为易碎的花瓶只躲在后方, 闭目塞听, 单靠凭传话或者回禀, 如何能出良策,设良计? “不必多言,此番过去并非要与蒙国拼命, 只是本王作为主帅,前往接应能够借此机会探清具体情况,方可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林县城破,国土丧失,遭殃的乃是城中百姓, 还有林县与樊城中间居住的乡亲,而他楚琰若不能尽快夺回城池, 就将成为千古罪人。 按照他对林县布局以及鲁大壮他们的了解, 不可能这般毫无预兆的战败, 着实太令人匪夷所思。 他不想怀疑自己人,却深知人心难测,虽不能武断下定论,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是意外还是阴谋,亲自前往看看便知。 不过,现下局势不明朗,刚失一城,有些事心里明白便可,切不能轻言出口以免扰乱军心。 “樊城要提前做好安置难民的准备,更要加强防守,以免被敌人钻空子。” “周峥。” “末将在。”一旁相貌偏儒雅的将军出列。 “难民安置监管一事交由你负责。” “末将领命。” “包柏,褚西昌。” 楚琰又看向另一边的大胡子将军与身形较矮的另一名将军,他们立马站出来,“樊城守备安排你来负责,褚西昌配合。” “是,末将领命。”两位将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回答。 都是配合多年的兄弟,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大概在想什么。 安排好当下最重要的两件事,楚琰便摆手让他们先离去,而后才看向张良张义两兄弟。 “张义随本王前往林县。” “是,王爷。”张义领命。 楚琰刚安排一半,一旁的张良看了弟弟一眼,忍不住问道:“王爷,大家伙都有事可做,末将呢?不如让末将也去林县吧!” 他与张义乃是亲兄弟,二人大多时间都是分开行事,一人出就得有一人留下。 可守城、安置难民都有人做了,他留下也无事可做,还不如跟去林县还能斩杀敌军,与弟弟一起护在王爷身边。 “不急,本王另有要事安排你做,你这样……” 楚琰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猜测与安排告知兄弟俩,张良张义听完很是愤怒,同时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这只是本王怀疑,尚且有带查证,尔等切不可泄露出去,免得军中互相猜疑乱了军心。” 张良张义兄弟俩对视一眼,各自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待内心平静下来之后,才双双抱拳作揖,异口同声道:“末将谨记王爷军令,愿立下军令状,当尽己所能,不辱使命。” 楚琰点点头,很满意兄弟俩的表现,摆手让他们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至于军令状就免了,张家人自爷爷辈便跟着楚家,兄弟俩的父亲当年也死在了祁山那场战役,对楚家对圣上忠心耿耿,不必多此一举。 张良张义两兄弟刚离开,楚琰便迅速换上盔甲,楚长丰整合完军队回来,主仆俩一同离开。 偌大的营帐来不及全部收拾,只能在规定时间内拆除部分带走,其余依旧留在原地。 十万军马兵分两路,各自奔赴不同的使命。 因情况发展迫切,楚琰先领三千骑兵赶往林县接应王深等余部,步兵则充当援军在后追赶,节约援助时间。 一路上大家伙都卯足了劲奔赴,越靠近林县心神便越紧绷。 道路沿途已有不少拖家带口出逃的百姓,男丁以及有点力气的年轻妇人皆手握道具农具,满脸警惕,至于老孙稚童则被他们护在中间,一脸愁苦,哭啼抹泪,但是谁也不敢中途停下。 楚琰带领三千骑兵火速通过,也只是瞥了百姓们一眼,并未勒马停留。 “方才过去的可是王爷?” “好像是。” “有王爷出马,咱们林县很快就能回来了吧?” “不知,这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猜出来的,还是早些到樊城为好,不添乱……” 嫁良缘 第27节 百姓们的议论,楚琰不得而知了,约摸又过两刻钟左右,三千骑兵终于随他到达林县附近,看着眼前乱局,林县守城军明显已经落在下方了。 “传本王命令,援助林县,杀!” 楚琰一声会下,身后的三千兵马瞬间冲过去,兵力不多,但大大减轻了守城军的压力。 林县的守城军只有两万,以防守为主兵力绰绰余余,可谁也没有想到鲁大壮会战死,而城门会突然大开。 他们遭受了蒙军内外夹击,腹背受敌,如同行尸走肉般重复砍杀、阻拦的动作,他们不愿意成为弃城的罪人,故而接到将军撤离的军令也执着地不肯离开。 经过众人奋勇顽抗,他们坚持到现在体力已到极限,身边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越来越少。 “援兵到了,是王爷!” 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宛如神助,他们的体内瞬间生出一股强大的支撑力,原本尽显疲态举步维艰的将士们再度变得勇猛起来,一个个开始反杀蒙军。 将士们变得信心满满,卯足了劲要将蒙军赶出去,夺回林县,只有王深例外。 林县为何会破城沦陷其他人专注于战事恐怕没有注意到,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想到楚琰对待叛徒的手段,他不由心凉了半截,竟冒出冷汗来。 鲁大壮战死乃是他的手笔,有助手打掩护,制造了意外战死的假象,而林县城破,到时候众人定然自顾不暇,乱作一团,他才能趁乱做其他事情,待下令撤退之后,他再想办法弄伤自己迷惑其他人就行。 战场上刀剑无眼,胜败也是军中常事,想来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他自认为计划很完美,前面也格外顺利,但是偏偏算漏了人心。 楚琰带出来的兵就没有孬种,即便王深下令弃城撤退,也没有人听从离开,一个个不要命地坚守在林县。 王深无奈,士兵都没放弃,他作为将领就更加没有离开的理由,只能继续留下寻找更合适的机会。 眼看守城军快坚持不住了,他也悄悄在心里盘算着离开,盘算着如何保全自己。 但是没等他寻到好机会,战场局势突然反转,西北军援军赶来了。 “将军,咱们怎么办?”王深的得力心腹一路拼杀来到王深身边,着急询问到。 王深的所有安排都是经他手去办,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跑不掉也蹦不开,若事情败露,谁也逃不掉。 “将军,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快拿主意啊!” 拿主意? 王深何尝不知事情严重性?可他现下也不知该怎么办。 蒙军凶悍,他连手中大刀都不敢停歇,更别谈其他了。 待身边蒙军清理得差不多了,火光电石之间,王深看到心腹一眼,眸中闪过厉色,趁其他人不注意竟悄悄下狠手,那心腹致死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衷心拥护的将军手中。 “瑞生。”王深装模作样扶了一把,在其耳边道:“没了你,那些事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与本将有关,你安心去吧,本将定会帮你照料家人。” “将……将军,你……”那心腹双目圆瞪,一句话未完便咽了气。 王深心下大安,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情况,才挥刀重新加入战局之中。 此战胶着,胜负难定。 西北军援军到来,蒙军的援兵也紧随其后,谁也不退让,经过一天一夜奋战,竟出现两军共占一城的僵持局面,后蒙军鸣金,两军对战暂时停歇。 仲夏的西北干燥炎热,经历战事的林县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往时摆满摊子货物的街道此刻满是残骸尸体,斑驳的血迹散满地面还有房柱,整齐排列的房屋塌的塌,烧的烧,还冒着火气,血腥味冲上九天,随处可见伤兵与逃不出去的重伤百姓。 楚琰满身血迹带人走过这条路,面若寒霜,看到路边百姓与士兵的尸体痛心不已,一肚子气无从发泄。 “王深呢?” 楚琰突然停下脚步,蹲下伸手探了探躺在路边的小男孩鼻息,确认已经没气了,才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片刻之后,他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到了小男孩身上。 “回王爷,王将军伤得不轻,此时在伤兵营中处理身上的伤,您要去找他吗?” 两军停战之后,张义第一时间寻找王深所在,他知道王爷的心病,王深作为幸存的将领,理应成为第一嫌疑人,待战后需停职配合调查。 张义与王深关系尚可,也希望一切只是意外,希望与王深无关。 但是这不代表他会重义徇私,若是查出叛徒当真是王深,他也会毫不留情遵循王爷指令。 对于叛徒,就是抽皮扒筋也不为过,那样才能告慰枉死的弟兄们。 “不必,战事未了,当下应以攘外为主,内账等夺回林县再清算。”楚琰起身,慢慢仰头望天。 是日未时正,肃县那边传来大捷消息,西州国退兵,递交国书求和。 时至当下,西州国与蒙国联合入侵取得实际性胜利,将整体战局往前推动了一大步,形成一胜一僵持的局面。 …… 樊城。 林县战事经历一天一夜暂时停歇,而逃难的百姓们也终于来到樊城之外。 因楚琰提前部署安排,难民们顺利进入樊城之中,吃上了两天来第一顿饱饭。 作者有话说: 转阴了,慢慢恢复,明天开始双更,冲鸭 第30章 施粥 ◎芊芊的考量,街头施粥◎ 樊城街巷上除了官府搭架的大铁锅, 还有城中富户自发支起的粥棚,完全足够解决难民的吃饭问题。 至于住处,则暂时将他们安置到城西土地庙前方的空地, 官府安排人手搭了不少简易木棚给他们住,虽简陋,但好歹也算是有个落脚地了。 原本沉寂的樊城也因为难民的到来而变得喧嚣起来, 青壮年都被拉去帮忙干活, 妇人们也跟着去街上打粥熬粥。 不过,街上乱糟糟, 家中有年轻小闺女和孩童的人家则会提前叮嘱,不让他们出门,以免遇上心术不正的坏人。 要知道难民虽可怜, 但不能保证每一个都是好的, 就怕自己好心做事, 却反被恶心玩意盯上。 定北王府。 赵锦芊得知林县城破心惊不已, 又听说死了不少人,越发担心起楚琰在战场上的安危。 她不停地命人出去打听,实在打听不到便转而询问殷叔, 殷叔有军用渠道,有些外头不知道的事他也能知晓。 “王妃放心,有咱们王爷在,林县迟早能拿回来。” 殷叔一边回禀,一边安抚赵锦芊, “老奴也是战场上下来的,再清楚不过了, 咱们王爷有本事, 这么多年, 受过最重的伤是初上战场腹部所中那一刀,其他都不算什么,他知道如何避害。” 楚琰腹部那道疤痕赵锦芊有印象,除此之外,他身上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疤痕也不少。 赵锦芊未曾有机会一一细数,粗略预估也得近百。 “嗯,本宫晓得了,殷叔,您老退下忙活其他事去吧!” “是。”殷叔躬身行礼,退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老奴一整日都在府上,您若是有什么事,直接让碧玉丫头去唤便可,至于外头的事,您无需过多忧心,肃县能大败西州,整体局势便全部聚集到林县,想必那边也能很快结束了。” “嗯,看您操心了。” 殷叔离开后,赵锦芊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就这样考虑一刻钟左右,她才再度回神。 她眼神坚定,浅浅露出笑容来。 难民是一茬接一茬,她乃王府主母,整个西北都是他们家的封地,他们的家。 如今家中有难,城中百姓能自发帮忙,她又岂能坐视不管而心安理的享受荣华? 赵锦芊越想越觉得自己该行动起来,为百姓们也做点什么。 “碧玉,你替本宫给殷叔传个话,本宫要出去施粥,问他王府施粥大棚安在何处了?” “娘娘,您要亲自去?”碧玉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要施粥您吩咐一句,奴婢去就好,哪有让您亲自握勺的理?” 在碧玉看来,她家王妃出嫁前娇养家中,成婚后也是尊贵的王妃,哪能去伺候别人? 就算王妃自己想去,她也舍不得让主子做活,多少要劝阻一番,绝了主子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别说奴婢要劝您,就是嬷嬷和殷叔估摸也不会同意,外头多乱啊!您要是出什么事,奴婢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再者,您还有奴婢们,需要干活吩咐奴婢们就是,何必自己辛苦。” 碧玉煞有介事地找理由,试图说服赵锦芊,还给屋内的彩珍彩珠使眼色。 赵锦芊将丫鬟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柔声道:“你啊你,才多大点事,又何须废如此多口舌?” “难民们都从林县逃来,刚经历了战争,死里逃生,眼睁睁看着家园毁损,亲人死在自己眼前,一辈子心血毁于一旦,此时的他们正是伤心不知所措的时候,樊城官府、百姓积极为他们提供便利,让他们安心。” “王爷作为一方管制者,算是代天子守城治城,王府如何做实则代表了王爷的意思,官府做了什么,当权者又做了什么,其实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此番若能真心实意处处为百姓着想,那百姓定然会感激于心,也会更拥护王爷,更拥护圣上,西北也当越发安稳,军民同心。” 赵锦芊言辞恳切,柔声细语地述说自己的看法。 她的决定并非只是心血来潮,也非突发奇想,而是认认真真地考虑清楚才付诸行动。 女眷并非只是夫君养在后宅的小废物,也可以成为夫君的助力。 碧玉听完赵锦芊这番话,下意识看向彩珍彩珠,三个丫鬟好一阵沉默,而后碧玉才恭恭敬敬行礼退下,前去寻殷叔传话了。 殷叔在王府伺候了大半辈子,得知赵锦芊要亲自去施粥也很诧异,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赞誉有加。 “娘娘心存大义,也是为了咱们王府,为了西北,我甚是佩服。去年娘娘刚嫁入府中,老王爷与王爷就曾私下叮嘱我,他们说娘娘是京城的姑娘,能嫁来西北已实属不易,往后府上事宜皆有娘娘做主。” “对了,碧玉姑娘,王妃可说了何时出门?” “回殷叔,现下便可出门。”碧玉面带笑容,高兴于殷叔对赵锦芊的评价,也为先前自己那些浅薄的理由而羞愧。 看来,还是她觉悟不够,还得多历练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碧玉姑娘回去传话,我吩咐人准备马车,稍后会安排我家那小子带人护卫左右,你让王妃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哎,有劳殷叔,奴婢这就回。” 碧玉应完,笑盈盈地离开,刚出院子拐角便遇上了匆匆迎面走来的殷磊。 “碧玉姑娘!” 殷磊不曾想能在此见到碧玉,那双大眼瞬间明亮了几分,不自觉加快脚下的步伐,一下子就停在了碧玉面前,憨笑地盯着碧玉看,傻傻问道:“碧玉姑娘是来寻二叔的?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嗯,王妃要出府,稍后殷叔自会与你细说,你先进去吧!”碧玉点点头,含笑抬头,饶有兴致地打量殷磊通红的面庞。 “哦……啊!好的,我,我马上进去。” 碧玉的目光太过坦荡,殷磊本就喜欢碧玉,被心上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心里高兴,却又非常不好意思,原本只是有点脸红害羞,一番交谈下来,便直接红到脖子下了。 嫁良缘 第28节 “你脸红什么,还不赶紧进院?你我刚认识那会儿,可不是这样,我记得那会儿你脸皮可厚了,还故意找我说话,如今越发熟稔,你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碧玉性子活泼,人也机灵聪明,殷磊对她有意她早就看出来了,也不反感,故而才愿意多接触,殷磊送的东西她也全部收下了。 要知道她可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就是嫁管事或者那些没背景的小官都使得,可不是谁送礼都收的。 “那,那不一样……”殷磊挠头支支吾吾,想借此机会表明心意,又觉得太唐突,怕碧玉觉得他孟浪不可靠,“以前敬你是王妃身边人,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殷磊眼神闪躲,朝附近一顿乱看,就是没敢看碧玉。 “怎么不一样了?难道现在你就不敬我了?”碧玉就爱看他犯傻的模样,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逗他玩。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殷磊心下一急,原本黝黑的肤色胀红的更加厉害,直接胀成猪肝色,脱口而出问道:“碧玉姑娘,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什,什么?”碧玉没想到殷磊会直接询问,不由怔愣,脑中慢慢回味那句话,不知不觉间脸颊绯红,她匆匆垂下头,低声骂道:“呆子。” 骂完便又偷瞧殷磊一眼,跑开了,二人身体交错之际,她还撞了殷磊一下,没撞动。 “哎,什么意思?碧玉姑娘。”殷磊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聊的挺好吗?为何碧玉姑娘会骂他,话还未回答就跑了,“碧玉姑娘……” 他转身要去追,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自家二叔浑厚大嗓门,当即就停下脚步,怂了。 “臭小子,等你半天了,还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别逼老子抽你。” 殷叔对人对事都有不一样的反应,就好比面对碧玉那样的小姑娘,他就会做个慈爱好说话的温和长辈,柔声细语,就怕吓到小姑娘。 但面对自家子侄,还有其他那些皮糙肉厚的护卫小厮,他严厉为主,若是犯错,惩罚起来丝毫不会手软。 “来了来了,您老人家别催。”殷磊往碧玉离开的方向最后再看一眼,赶忙入了院,毫无悬念挨了自家二叔一脚。 殷叔办事一向妥帖,两刻钟不到,赵锦芊一行就顺利出门了。 一路上,赵锦芊故意打开车窗,观察街上的情况,终是亲眼看到了何为民生百态,何为流民千里。 逃难而来的百姓衣衫褴褛,皆愁容满面,孩童老人夹杂其间,还有不少人身负重伤,目光却依旧坚毅。 尚未真正经历战争的樊城收容难民后都变成如此形状,那饱受战火摧残的林县恐怕已是千疮百孔,满城尸骸了。 原来,真正的战争比她想象中可怕多了,就连史书中聊聊几笔残酷描述,都比实际含蓄得多,未经历过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想象得出来。 马车缓缓向前,赵锦芊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特别是目光触及那些幼小的孩童和年迈的老人家,她于心不忍,眼眶不知不觉间发红,豆大的泪滴顺势滚落下来。 “娘娘。”彩珍担忧地望着赵锦芊,为她递上帕子。 “本宫无事。”赵锦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心态。 经过一刻钟左右调整,赵锦芊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马车也缓缓停在王府架于城西的粥棚。 因王府这边准备的吃食要比别处好一些,有粥有馒头,还会配点咸菜,故而木棚前排队的人特别多。 王府的人忙得脚不沾地,负责打粥的婆子嗓子都喊哑了。 作者有话说: 奋战二更 感谢在2023-01-08 00:23:47~2023-01-09 00: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泡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3瓶;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捐赠 ◎捐钱捐物,女眷们的担当◎ “都有份, 都有份,谁也不准推搡,不然便不给了, 老人孩子优先。” “哎哎哎,你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不要脸,自己不排队咋还抢别人的?” “老子自己媳妇, 咋能叫抢?” 赵锦芊刚看了两眼还未来得及下车, 就听分粥的婆子与一男子吵起来了。 “你咋那么不要脸,是你媳妇就能抢了?还给她, 信不信老娘让护卫把你扔出去?” 那婆子一听,不乐意了,她是王府的人, 平时也特别注重规矩, 想男子这般不守规矩还嚣张的人, 她最讨厌了。 “王爷爱重咱们百姓, 你这老货岂敢当街伤我?再说了,女子有三从四德,出嫁不就得从夫吗?老子是她夫君, 她排队给老子打粥不是应该的吗?” 男子半句不让,言辞嚣张,更是一堆强盗逻辑的歪理,而他的媳妇唯唯诺诺,半声不敢吭缩在一旁。 这样的话不禁分粥的王府众人气愤, 在场的其他百姓心里也不舒服,就连车上的赵锦芊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露出不悦神色。 “我呸, 还三从四德, 真当自己是文化人了?没脸没皮的糟心玩意。” 打粥的婆子气急,反口继续骂,而队伍中男子的同村人也忍不住附和,道:“王四,你孬不孬?光窝里横欺负你媳妇算什么本事,有种投军打蒙国去啊!” “就是就是,蒙国打进来,你小子跑得最快,妻儿老娘都是俺们几个帮你救出来的,你算什么男人,呸。” 随着附和的人越来也多,王四脸上挂不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最后竟然还踹了他媳妇一脚,端着粥灰溜溜往角落躲,想跑掉,下一瞬却被其他人摁下了。 “你们快放开,不然老子要报官了。”王四本就不是硬气人,放两句狠话,被人捶几下就老实了,“我错了,哥哥,几位好哥哥,饶我这回吧!阿香,阿香,快来救我,我错了。” 此时赵锦芊她们已经下车往闹事处走。 碧玉挤在最前头,正好看到王四媳妇心软要上前,她当即将人拦着,用力将人扯回来,怒其不争骂道:“你傻不傻?这种狗男人还管他做甚?” “别看他嘴里说知道错,那是因为打不不过别人,不得已认错,你瞧他那贼眉鼠眼模样,心里定然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没准还盘算着怎么报复回来,你别理他。” 碧玉狠狠瞪了王四一眼。 “嘿,你个臭丫头,你胡说什么?贱蹄……啊……” 王四满嘴喷粪,骂碧玉的话没说完就立马被殷磊揪衣领提起来,一拳打倒在地,还狠狠踹了一脚,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便命人将王四拖走。 “把他关起来,三天不给吃饭,只喂水。”殷磊眼神锐利,这么一扫,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他震慑住了,“都排队去。” 民畏官乃是天性,殷磊穿着王府护卫队长的服饰,目露凛然杀意,百姓们半点不敢忤逆,只肖片刻时间,在场百姓便全部规规矩矩排好队伍,耐心等待前面分粥。 整顿完规矩,殷磊才走向赵锦芊,护卫在其身旁。 赵锦芊很满意殷磊的处理方式,冲他含笑点点头,径直走向木棚里侧,婆子他们也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行礼。 粥棚所用皆是放大号的厨具,赵锦芊尝试着用大勺打粥,只划拉两下,便不动声色得往边上走,看了一眼打咸菜的勺子,最后停在馒头笼前面。 “本宫今日过来帮忙,不必拘谨,继续干活吧!” 赵锦芊特意换了方便干活的轻便衣裳,面上挂着柔和笑容,百姓们都悄悄偷看她。 发馒头没什么难度,身边还有碧玉帮衬,主仆俩动作还算快。 因王妃娘娘亲自镇守,身边二十多个带刀护卫,老百姓们一个比一个老实,后半晌再没人敢闹事了。 她们主仆也一直在木棚里忙活到傍晚,一上马车,赵锦芊便完全不顾形象瘫坐下来。 “别看这活容易,做起来还真熬人,手不停地抬起放下,坚持半晌,酸得很,这双手臂明日恐怕就抬不起来了,腿也酸。” 赵锦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种粗活,当街站了半日不停歇。 “奴婢先给您揉一揉,待回府再让青玉姐姐替您揉揉捏捏,舒舒服服泡个脚,明儿您还是别来了,粥棚干活的人不少,不缺咱们几个,尽到心意便好。” 碧玉她们大多时候都是站着伺候,平时也也干点活,这半日她们适应还算快。 赵锦芊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碧玉和彩珍的按揉,感觉舒缓了不少。 “明日确实来不了,本宫还有其他事需要做。” 今日她不仅仅只是来施粥,还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了街上情况,发现私人小粥铺的量很少,单靠官府和王府的粥棚效率着实太慢了些。 有些难民午饭还没得吃上,时辰便快到晚饭时间了,粥棚的火整日未停,却依旧供不应求。 且街上往来有许多受伤的百姓和士兵,她悄悄问过殷磊,现如今西北确实缺药少药,殷叔已经派人去临近州城采买了。 “方才本宫已经吩咐殷护卫让人到各家发请帖,邀请樊城官夫人过府议事。” “娘娘要与夫人们商议何事?”碧玉好奇问道。 赵锦芊不答,神神秘秘道:“明日你便知晓了。” 夜幕逐渐四合,赵锦芊她们一回府上,明远院的丫鬟们便全部忙碌起来。 岑嬷嬷看着自家王妃满目疲倦,顿时心疼不已,将丫鬟们使唤得团团转,一会儿抬水伺候赵锦芊沐浴,一会儿又让人端来晚膳,伺候她用膳。 赵锦芊什么也不必操心,被动地接受便可。 忙忙碌碌到亥初,赵锦芊终于得以躺到床榻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许是太累了,她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过去。 夏夜清风徐徐拂过树梢枝头,漫天星光伴随着清冷的月光洒向西北大地,照在守城将士们冒着寒锋的刀刃上,增添几分难以察觉的肃杀之气。 林县南门城楼之上,楚琰手提半壶酒,坐在阶梯上仰望夜空,身旁是酒量不怎么行的苏云轴。 “哎,王爷,您想喝酒干嘛找我?我那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五杯倒,军营之中随便拉个人都比我强,您找我喝酒岂不是扫兴?” 楚琰闻言瞥了苏云轴一眼,没吭声,依旧自顾自喝着壶中酒。 “您怎不说话?好歹我也跟着你出生入死,酒喝不得,竟连粽子也没得吃一口,真是可怜。” 苏云轴贱兮兮地抱怨,谁知他话音刚落,楚长丰便端了两个粽子上来,放在二人中间,道:“主子,王妃差人送来的粽子,您夜里还未进食,不如吃个粽子吧!” 提及自家王妃,楚琰终于不再望天,转而盯着盘中粽子看,却发现粽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也是,厨娘依旧是那个厨娘,包出来的粽子自然也是熟悉的味道。 楚琰笑了笑,拿起其中一个递给苏云轴,打趣他道:“吃吧,免得你说本王小气,鞍前马后,一个粽子都舍不得请你吃。” “多谢王爷,只是这粽子乃是王妃娘娘对您的一片心意,就这么草率地进我肚子不太好吧?” 苏云轴嘴里假惺惺地说着不好,动作却很诚实,麻利地将粽子表皮扒的干干净净,下一瞬,粽子就入了口,而后满足地眯起眼睛。 楚琰将他的做派看在眼里,嫌弃地轻嗤一声,才开始吃自己那个粽子。 吃完,他又走到城墙边,朝樊城所在方向望去,四周漆黑一片,注定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长舒一口气,心道:“这个时辰,芊芊应当已经睡下了吧?” …… 王府明远院内,被人惦记的赵锦芊睡得真香,许是日有所思,熟睡后便入了梦。 嫁良缘 第29节 她梦到自己策马来到林县,看到城中满目苍痍,尸横遍地,厮杀叫喊声不绝于耳,手起刀落间,鲜血喷涌直往她而来。 “王爷,王爷,楚琰……” 她害怕地大喊,一边逃跑一边呼唤楚琰名字,周围的人如同疯了一般,只知道厮杀,似乎没人注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 渐渐的,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焦急慌张的情绪得以缓和下来。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王爷”,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楚琰浑身是血,几把冒着寒光的大刀自他身后来,眼看就要扎到他身上了,赵锦芊瞪大了双眼,心瞬间提起。 “王爷小心!” “啊!” 赵锦芊一声惊呼,整个人惊坐而起,大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到被褥上。 青玉和彩珠在外间守夜,听到赵锦芊尖叫立马起身推门而入,双双凑到床边关切询问,一个端茶,一个安抚,赵锦芊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醒来之后,她只要一闭上眼,梦中的场景便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也越发担心身处战场之上的楚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再次入眠。 翌日辰正,樊城能叫出名头的夫人齐聚定北王府,明远院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赵锦芊心中有忧虑,昨夜也没睡好,没那么多精力与人拐弯抹角,便直接道明今日邀约大家过来的原因。 “本宫不会强求诸位,皆凭自愿。”她慢悠悠端起茶盏,游刃有余地应对夫人们所有疑惑,含笑抬眸道:“男人们论功行赏,咱们也可造册立碑,总归都为樊城做了贡献,诸位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她们女眷虽上不了战场,但也能用别的方式来体现他们的价值,尽自己的一份力,没准还能因此在地方志上留名了。 其间利害关系众人皆明朗,大家伙都不愿意放弃此等机会,便争先恐后表态,你捐银子我捐物,出生商户的的夫人也愿意动用自家关系,帮着官家采购更多粮草物资。 一切都很顺利,赵锦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32章 反击 ◎夺回林县,蒙国求和◎ 此事一经商议决定, 便在赵锦芊领头下一步步开展起来。 到底是初经此等大事,赵锦芊在执行过程中还存在不少细节上的问题,好在有指挥使夫人冯氏和殷叔从旁协助, 遇上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傍晚回府前,赵锦芊特意到城中各大粥棚转一圈,发现相比前一日, 整体上还是发生了不小变化。 她与冯氏分开时, 冯氏还开玩笑道:“如今樊城内人人都道王妃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人美心善, 与咱们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愧天子赐婚,千里姻缘一旨牵。” “哪有这般夸张?” 赵锦芊也听到了那些议论, 能得百姓认可, 她心中甚是欢喜。 不过她做这些事并非为了博美名, 便谦逊地回应, 道:“乡亲们谬赞了,本宫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能跟天仙比?本宫只是动动嘴皮子, 事都是你们在奔忙。” “至于王爷,他的功绩可不是本宫能比肩,指挥使大人也是军中人,咱们为人妻不求别的虚妄,只求他们平平安安回来。” 冯氏点点头, 提及丈夫,她不禁柔和了目光。 他们年少夫妻, 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早已将他们的后半辈子绑在一起, 随着丈夫的官职越来越高, 她有过担忧,但更多的是心安。 “娘娘放心,按我家那口子的话来说,王爷就是那天将下凡厉害着呢!小小蒙国还构不成大威胁,没准再过两三日,捷报就能传回樊城了。” “但愿如此。”赵锦芊闻言与冯氏对视一眼,柔声笑答。 …… 林县。 敌我两军对峙整整两日后,终因一个荒诞的理由再度爆发对战。 蒙军物资紧张,这几日不是吃肉干就是喝稀粥啃馍,后方跟不上,今日便已经开始减少吃食份量。 而西北军拥有多方支援,每日都有炊烟冒出,香飘几里,他们借此机会休整军队,疗伤兵,恢复元气。 双方极大反差刺激到了蒙国士兵,他们每日虎视眈眈,最终以西北军炊烟飞到他们这边为由直接向西北军值守戒备的士兵动手。 对战一触即发,根本不必主帅发号施令,双方都忍了许久,谁也不想放过对方。 张义一马当先领军与蒙军缠斗,楚琰则带上一千多精锐悄悄走林县城中密道出城,突袭蒙军后方帅帐。 蒙国大皇子与二皇子势力不分上下,大皇子柯尔达主战,此番与西州国联合攻打西北便是他的主意,领兵之人自然也是他。 楚琰与科尔达十年来多次交手,早已暗中调查其为人能力,熟知其路数。 此人好大喜功,又骄傲自大,夺取林县半城已过好几日,现下心中恐怕早已按捺不住,想要一举夺取另半座城了。 这也是楚琰为何迟迟不动手的原因之一,他要挑战科尔达的忍耐力,给充足的时间让其自我消耗。 人在得利时心中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滋生出更大的欲望,容易因为一时成就而冲昏头脑,做出错误的自我能力评估,从而迫切追寻更好更高的层次,以满足自己无限高涨的欲望。 但急切情况下做出的决策大多基于理想之上,而忽略现实情况的不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楚琰深知这个道理,也熟知该如何运用。 前两三日,西北军看似什么没做闲散度日,其实是楚琰的攻心计。 蒙军在草原上就是雄鹰,是狼群,但他们离开草原,许多优势便无法充分发挥出来。 他们物资短缺,速战速决方是上策,可偏偏楚琰就是要耗着他们。 “主子,那个挂着虎皮的营帐就是科尔达的帅帐,安置在最中间,四周有重兵把守,恐怕没那么容易。” 楚长丰先于楚琰出城探察,已摸清目标的具体位置。 “再等等。” 楚琰往蒙军营帐看了几眼,又转头看看林县城楼上的“蒙”字军旗,眸光微暗,整个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箭,锐不可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战鼓三轮响,楚琰不禁勾起唇角,而后抬手示意身后将士们分散悄悄摸向蒙军营地。 他们在外披上蒙军战甲作为掩护,手臂绑上红绸便于自己人辨认,约摸一刻钟左右,才零零散散趁乱混进蒙军中间。 楚琰与楚长丰主仆俩目标明确,直奔挂着虎皮的帅帐,中途有人将他们拦下,他们便用蒙语与其交谈,成功接近帅帐。 此时,科尔达还不知危险即将到来,他正搂着歌姬醉生梦死,乐声频频传出帐外,中间还夹杂着各种男女调笑。 “呵,这狗东西还真会享受,将士们冲锋陷阵在前拼命,他作为主帅竟然不顾场合贪图享乐,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也不知道蒙军那些将士得知后会如何作想。” 楚长丰忍不住嘲讽。 “望风。” 楚琰迅速观察四周情况,并未应答楚长丰那番话,转而叮嘱一句,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手持令牌,充当传令兵角色,打算先混入营帐确认里面武力布局情况,再伺机动手。 “报!” “前线急报!” 楚琰用蒙语喊两声,立马有人出来迎接,召他入内。 帅帐宽大,科尔达坐在上首,左右各搂着一个美人,而下首只零散坐着几个幕僚,未见武官在席。 “如何?可是胜了?” 科尔达抬手制止乐声,而后盯着楚琰漫不经心询问。 楚琰来前给自己简单做了易容,科尔达并未认出他来。 “问你话呢?哑巴……啊……” 科尔达刚要骂,眼前突然寒光乍现,一把匕首自楚琰身上出,直奔他而来。 许是酒水上脑,科尔达反应迟钝,关键时刻竟忘记躲避了,匕首飞速没入他的心口,只取命脉。 事发突然,蒙国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科尔达两侧的歌姬最先反应过来,尖叫着跑开。 幕僚们当即冲向帐门口,嘴里大喊抓刺客。 “找死!” 楚琰面若冰霜,眼神一凛,在幕僚们喊出第二声前出刀结果了他们性命,而后径直走向科尔达,一刀砍下他的头颅,迅速撤离。 此时营帐外头因为歌姬逃出呼喊已乱作一团,周围士兵纷涌奔来,楚长丰找准时机以身作饵,将追兵引开,楚琰则趁机离开事发之地。 西北军在张义等将领得力指挥下一鼓作气将蒙军赶出林县城,直接杀红了眼。 肃县杨、李二位将军也领兵前来支援。 大势已去,蒙军不敌落荒而逃,乱势蔓延至后方,加之主帅身死,群龙无首,蒙军算是彻底乱了。 他们一路丢盔卸甲,边打边往草原撤离。 “众将听命,追敌十里,鸣金收兵。” 楚琰骑马在前,厉声下令。 草原深处他们并不熟悉,危机四伏,十里距离足够追击削弱敌军残余兵力,又能保证自己人的安全,乃最佳追击距离。 西北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在追击途中斩杀敌军一万人马,楚琰出手,与楚长丰默契配合,擒获蒙国大将一名,押解回樊城府衙,关押牢房之中。 蒙国战败,西北军追击十里。 鸣金收兵后,楚琰并未让军队撤离,而是就地驻扎威慑,不出两日,蒙国可汗便匆匆派使臣前来递交求和国书,要将公主嫁过来,以示诚意。 “主子,为何不直接打过去,灭了蒙国才好。” 此等结局,楚长丰只觉得痛快,一时间忘乎所以,脱口而出荒谬言论,当即便收到了楚琰警告的眼神,讪讪地闭上嘴巴。 “你真以为打下来便能高枕无忧了?”楚琰冷笑,继续说道:“蒙国地域辽阔,臣民居无定所,且因为当地百姓游牧为生,更具野性,管制远比打下来困难得多。” “即便真打下来,往后地方争端不断,恐怕难有宁日,倒不如震慑之余让他们保持独立。” “主子言之有理,是属下狂妄了。”楚长丰颔首认同。 西北军中有能力者不少,此番战事了,并不需要楚琰时时盯着,他便将各项事宜吩咐下去,而后策马赶回樊城。 林县大捷,消息传到西北各城,百姓们欢呼雀跃,林县逃难出来的百姓更是喜极而泣,全部汇集到樊城城门口,等待城门打开。 他们想回家了。 那些未来得及逃出来的家人恐怕已命丧于敌人刀下,想到这,众人心中愤恨不已,皆忍不住落下眼泪。 “王妃,娘娘!” “蒙国战败,被王爷带兵打得丢盔卸甲,咱们林县夺回来了。” 王府中,碧玉从别人口中得知此消息,便一路小跑回明远院,迫不及待地与赵锦芊分享这个惊天好消息。 嫁良缘 第30节 “真的?那太好了。”赵锦芊闻言当即站起来,兴奋地扶住碧玉肩膀拍了拍,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王爷呢?可有受伤?” 碧玉笑着摇摇头,安慰赵锦芊道:“娘娘莫急,战都打赢了,王爷应当也快回来了。” 彩珍几个在旁附和,整个明远院上下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战事赢了,男主子也准备回府,赵锦芊心中高兴,素手一挥,让岑嬷嬷给院中下人各赏赐一个月月银,天天被差使出去打听消息的楚十六则多得了两个月月银。 这些天,赵锦芊能时刻知晓外面的事,楚十六功不可没,也格外尽心尽力。 主仆几个兴冲冲安排好事情,话音刚落,就听院外传来其他下人兴奋的行礼声。 “王爷。” “王爷回来了。” 赵锦芊当即愣住,与心腹丫鬟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把将站在眼前的碧玉推开,直奔屋门口。 她跑到门口,又猛地停下脚步,单手扶着门框,遥遥望着院中挺拔的身影,视线渐渐模糊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9 22:04:34~2023-01-10 15:4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2瓶;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团聚 ◎小别胜新婚,甜蜜蜜◎ 未见时心心念念, 牵肠挂肚,可人真的回来了,赵锦芊心中又突生近乡情怯之感, 愣是没了上前的勇气。 她依旧扶着门框不敢上前,模糊的视线因为泪滴滑落再度变得清晰,一眨眼的功夫, 男人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芊芊, 我回来了,这些天劳你辛苦, 让你担心了。” 楚琰眉眼柔和,声音比战前还要温柔,话音一落, 赵锦芊便泪如雨下, 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哭的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 没事了,你男人厉害着呢,再来个蒙国也不在话下, 通通能赶出去。” “别怕别怕。” 楚琰哄人不在行,但是又舍不得媳妇一直哭,哭多了伤神,便开始插科打诨,想借此转移赵锦芊伤感情绪。 都说“小别胜新婚”, 应该快快乐乐,蜜里调油才是, 怎一见面就哭起来了? “你又浑说。”赵锦芊哭一场, 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 听到楚琰胡说八道,忍不住气道:“什么再来一个蒙国,呸呸呸,大家都平平安安才好。” “哦~” 楚琰故意拉长了尾音,抬手替赵锦芊拭去泪痕。 他微弓后背,一个劲盯着赵锦芊看,含笑逗她道:“原来芊芊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担心到哭鼻子,是我的错,我的罪过,怎么办?看来我得好好补偿才是。” “怎么补偿才好呢?”楚琰缓缓凑到赵锦芊耳边,压低声音,道:“给你买礼物,晚上多疼你可行?” “不对,应该是芊芊多疼疼我才对。” “你你你,不要脸。” 男人呼出的热气还在耳边萦绕,赵锦芊小脸刷一下红透了,情急之下一把将面前人推开,磕磕巴巴骂道:“再胡说八道,我,我便不理你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赵锦芊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丫鬟们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了,无人知晓他们夫妻间的亲密话,她松一口气的同时不满地瞪了楚琰几眼,哼哼两声,转头回屋。 “芊芊,你这样可不行,你家夫君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你不打算多关心几句吗?” 楚琰紧随其后,那张嘴依旧贱兮兮地说浑话,他喜欢看赵锦芊发小脾气时的灵动傲娇,那模样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 “呸,您是定北王,谁敢让您去爬死人堆?您别唬我了,再说了,您方才还说自己厉害,再来一个蒙国也不在话下,这会儿怎么又爬死人堆,不是应该大杀四方,将敌军斩于马下吗?” 赵锦芊嘴里说着反怼的话,阴阳怪气,可心里还是惦记着楚琰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她亲自给楚琰斟茶,娇嗔地瞪了对方一眼,道:“什么话你都乱说,就不怕犯忌讳,来,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厨房备了热水,稍后好好沐浴收拾自己。” “啧啧。” 楚琰将茶水一饮而尽,耳旁听着赵锦芊碎碎念,心下熨贴,道:“还是我家芊芊最好,最贤惠。” “别说了。”赵锦芊不由脸热,一边害羞一边嘴硬道:“我,我那是嫌你身上臭,怕你再不洗都要腌入味了。” “这样……”楚琰一噎,低头抬手臂嗅了嗅,那些骚话顿时说不出口了,“还真是,等着。” 他当即起身,放下这句话便朝外面走,刚走出门,脚步一顿,复而快步回头,“吧唧”在赵锦芊脸颊偷亲一口,随后大笑离去。 “幼稚。”赵锦芊单手捂脸,又羞又恼,低声念叨:“刚成亲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的,越发没羞没臊了。” 男主子战后首次回家,阖府上下皆很重视,什么都以明远院为先,院中需要什么便第一时间送来。 殷叔心情极好,得了老王爷吩咐命厨房准备一大桌子好菜,还特意差人到酒楼订下两坛子老王爷最爱的烧酒。 “我们爷孙已经许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日正是好机会,后生可畏啊,我家小子比我强,比他早死的爹强。” “大喜的日子,您老何必提那伤心事?” 殷叔前半辈子跟着老王爷出身入死,后半辈子成为王府管家,算是为王府奉献一辈子了,王府的所有事他都知晓。 “这有什么?”老王爷轻嗤,不屑一顾道:“我儿那是为国捐躯,乃无上荣光,老头子我不伤心,只可惜了琰儿他娘,年纪轻轻受不得打击,竟是随着去了,是我们楚家对不起她。” “世子妃重情义,在天有灵恐怕也不会认同您的看法,世子与世子妃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能在黄泉路上做伴想必也欢喜。” 殷叔这话有一定道理,世人在做任何选择都会有其一定的理由,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老王爷笑叹,他这一辈子见多了生离死别,早已看淡一切,他重情却不拘泥于情。 若换作他,即便丈夫战死,也定然要坚强活着,丈夫是割舍不开的情谊,孩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难以割舍的情? 勿论对错,只是个人选择罢了。 殷叔光凭老王爷一声叹息便明白其心中所想,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非单纯的对错所能评判,也非他一个下人能多嘴的,便识趣不吭声,静静陪伴老主子,直到夕阳西下,晚膳时辰到了,他才退下张罗其他事。 楚琰沐浴过后,便缠着赵锦芊亲亲我我,夫妻俩黏黏糊糊地睡个囫囵觉。 他心中有分寸,思及晚膳要与长辈同食,不好失礼,便没有做什么太出格之事。 夫妻俩一觉醒来,楚琰只觉得神清气爽,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尽。 “殷叔已派人过来请,你快些起来,莫让祖父就等。”赵锦芊轻轻推了楚琰一把,知晓他一醒,“我知道你醒了,莫要再装。” “不急,再眯会儿。”楚琰继续紧闭双眼,搂着赵锦芊耍无赖,“祖父是过来人,小别胜新婚的道理他老人家懂得,不会怪咱们去得晚,没准还会体谅咱们特意吩咐厨房上菜晚些。” 楚琰不提这茬还好,毕竟谁无缘无故会往那方面想?偏偏他这么随口一提,赵锦芊听在耳中,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也对,他们夫妻俩一个下午不出屋,下人们还不知如何猜想呢? “王爷,快些起来,不准再磨蹭了。”赵锦芊下意识加大了动作,“再躺下去,旁人该乱想了。” “快些,你不起也成,先将我松开。”楚琰脸皮厚不怕丢人,赵锦芊可不一样,她还要脸呢! “乱想便乱想了,本王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能管旁人心里怎么想?芊芊莫忧心。” 楚琰还想拖拉一会儿,却见赵锦芊小脸一拉,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忙妥协道:“好好好,这就起,王妃之命,小的自当遵从。” 说着,他眼眸流转,趁赵锦芊不注意捧着她的脸猛亲两口,一个翻身顺利落地,随手扯过外衫得逞大笑着往外间走,速度飞快,生怕赵锦芊反应过来打他似的。 “你,你……” 赵锦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娇嗔低骂一句:“无赖。” 他们夫妻俩成亲半年,早已度过新婚时相互试探阶段的陌生,感情一日比一日精进。 三国对战之前,楚琰总是该正经时就正经,高大.挺.拔的身形,处事细致妥帖,每回站在身旁,都能给赵锦芊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平日里夫妻相处,他又喜欢说浑话,耍无赖,故意逗赵锦芊玩,周围没有外人时,他甚至愿意为赵锦芊低头,放低身段说些题外话哄人开心。 这么大块头,愣是窝着身子埋首在赵锦芊颈窝,仿佛没有脾气般。 如此大反差,在家中处处以媳妇为先,赵锦芊不知不觉间便入了心,婚前曾担心过的问题皆未出现,日子过得甚至比当初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状态还要好得多。 不过,她有时候也会招架不住楚琰三天一变的跳跃想法,似乎不知疲倦,新意频出,让人防不胜防,真是又气又爱。 如今战事结束,楚琰凯旋回府,赵锦芊细算一番,发现他们夫妻俩前前后后竟然已超过半个月没见面了,成亲以来还是头一次,难怪夫妻俩同处半晌楚琰竟没有一刻正经样。 “芊芊方才还催着起身,现下怎反倒赖床不起了?” “我没有。” 赵锦芊胡思乱想之际,就听楚琰打趣的话从外间传进来,她连忙出声否认,迅速下床让彩珍彩珠进来服侍,手中动作无端多出几分慌乱。 彩珍彩珠全程低着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主子们感情好,恩爱甜蜜,她们看在眼里,心中也甚是欢喜,巴不得主子们一辈子都这样才好。 丫鬟们动作麻利,主仆间默契配合,赵锦芊很快就收拾妥当,出到外间,与楚琰一同前往松鹤堂。 此时天色渐暗,偶有清风自廊前吹拂而过,带走炎炎夏日的闷热。 游廊上的灯笼微微晃动,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楚琰夫妻一行路过时才喧闹一阵。 赵锦芊全程没说话,任由楚琰牵着自己往前走,偶尔抬头,便能看到楚琰坚毅的下颚,以及下巴半个月新长出来的胡茬。 白日里,夫妻小别重聚,她未曾注意到,怪不得与楚琰亲近时她会感觉有什么扎到自己肌肤,原来是半个月未清理的胡子,她心里暗暗念叨,盘算着如何提醒楚琰清理掉。 松鹤堂很快就到了,进门前,楚琰提前松开了赵锦芊的手,夫妻俩一起入内。 “来了?坐吧!” 老王爷斜眼将孙儿上下打量一轮,见其精气神十足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便一眼也懒得多看,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赵锦芊,当即露出慈爱笑容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双更 第34章 发糖 ◎甜蜜日常◎ “芊丫头这些天辛苦了, 不愧是我楚家的孩子,有种,好样的。” 老王爷越看赵锦芊这个孙媳妇越满意, 连连称赞,直夸得赵锦芊小脸发红,很是不好意思。 “还是圣上他老人家有眼光, 知晓老头子我没用, 亲自出马给我家臭小子挑媳妇,一挑一个准, 好孩子,赶紧做,你殷叔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都是你们爱吃的食物。” “祖父谬赞, 孙媳哪有您说得这般好?”赵锦芊顺着老爷子意思坐下, 谦逊道:“能嫁给王爷是孙媳的福气, 有您与王爷给我撑腰,我才敢随心做事,也几乎都是冯夫人她们走动, 孙媳未敢居功。” 嫁良缘 第31节 “哎,当得当得,祖父说你行,你就行。” 爷孙俩你一句我一句,不停推拉, 聊得欢愉,和乐融融, 倒显得一旁的楚琰格格不入, 仿佛赵锦芊才是亲孙女, 而他就是那个不受待见的上门孙女婿。 听着听着,他便有些不耐烦了,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话,看着老王爷道:“行了行了,你俩也不嫌累的慌,芊芊脸皮薄,您老夸两句意思意思就行,这般夸个不停,多让人难为情啊!说那么多,还不如从您老的小金库挑几样宝贝给芊芊,那才叫实在。” “去去去,老头子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事还用你提?” 老王爷不高兴地瞪了楚琰一眼,嫌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转而又和善地对赵锦芊笑,“芊丫头别理这小子,没眼色的臭小子,祖父给你准备了礼物,不像某人,就靠一张嘴,磕碜得很。” 爷孙俩斗嘴,赵锦芊谁也不帮,就在旁边捂着嘴偷笑,不管哪个与她说话,她都点头附和,到最后楚琰便开玩笑说她是墙头草,两边倒。 一顿饭下来,三人皆尽兴,楚琰喝了不少酒,双颊泛着绯红,不过他酒量还不错,脑子尚且清明,走路稳稳当当,一出松鹤堂大门,便主动牵赵锦芊的手,丫鬟们则在身后远远跟着,不打搅主子们。 赵锦芊其实有些不自在,她接受十多年贵女礼教,总觉得当着其他人的面与夫君有亲密举动不太好。 尽管只是牵牵小手,她也觉得臊得慌。 “别动。” 楚琰紧了紧手掌力度,让赵锦芊的挣扎成为徒劳。 “来时就这般牵着,回去自然也如此。” 他侧低头,借着游廊两边微弱的灯笼光线望向赵锦芊发顶,许是酒意开始上头,有种想揉一揉的冲动。 不过到底只是空想,并未真的付诸行动。 “来时我便不让你牵,不合规矩,是你非要牵。”赵锦芊不满地喃喃反驳一句,随即便沉默了。 楚琰也不说话,在他看来,小王妃就是脸皮太薄,多牵几次估计就能习惯了。 夫妻关系不同于其他关系,还是亲密些为好,若整日端着,中间夹杂一堆规矩,整日为条条框框所累,那样的关系还能叫做夫妻吗? 相敬如宾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两个没感情的人搭伙过日子,各自勉强罢了。 他可不想那般过日子,成亲了,便是与妻子组合一个新的家,要和和美美过自家的小日子。 至于外人如何说道,他管不着,也不会浪费精力去理会,可若是谁敢在外胡乱嚼舌根,让他们夫妻俩因为乱七八糟的言论生分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西北的王,可不是摆设,战场上勇猛,平日里依旧威严不减。 赵锦芊知道自己拗不过楚琰,又见四周乌漆嘛黑,除了身后心腹丫鬟,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便也不再拘泥所谓规矩,乖乖由着楚琰牵。 许是楚琰在旁的原因,她感觉格外心安,两人交握的手掌也在不断传输彼此掌心的温度,牵扯着彼此的心,暖意融融。 这一刻,赵锦芊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她一点也不抗拒,只是那点拘谨,那点难为情限制着她的反应与行动,让她开口便是那等口是心非的话。 她悄悄抬眸,却看不清楚琰面容,只能看到楚琰一半藏在暗影里的轮廓。 “想看便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是怎么回事?你我可是拜过天地,正儿八经的夫妻,我人都是你的,哪用得着偷偷瞧?” 楚琰唇角微微勾起,心中愉悦无比。 多年的军旅生涯练就了他极高的敏锐度,看似专注于前路,实则也时刻注意身旁人的动静。 “我才没有。” 赵锦芊下意识开口否认,脸上的热度却是不断攀升。 “你我可没拜堂,若说拜堂的才算真夫妻,那我夫君应当是那只大公鸡。” 赵锦芊越说越小声,开口时并未觉得有问题,越说越感觉不对劲,竟开始心虚起来。 楚琰闻言,当即停下了脚步。 他依旧一言不发,思虑片刻之后,仿佛才想起当时的情况,突然道:“好像是这个理,但大公鸡身上挂的是本王的生辰八字,故而再怎么论,你都是本王王妃,也只能是本王的人。” 虽看不清面上神色,但赵锦芊通过楚琰说话的语气和自称也能判断他此刻不高兴了,一番话说得格外郑重,还透着难以言喻的霸道。 没等赵锦芊从心头的悸动中反应出来,她的身体便猝不及防地腾空而起,吓得她惊呼出声,紧紧搂住了楚琰脖子。 “走了,王妃,随本王回家咯!” 楚琰使坏目的达到,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抱着人大步往明远院走。 “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这么坏吗?”楚琰轻笑接话,不要脸地继续补充:“还是说这么无赖?” 赵锦芊没应,显然是猜对了。 “芊芊骂人好没新意,要不我再教你几句,往后吵架也能多骂两句解解气,我保证不还口,你觉得如何?” 赵锦芊依旧不理会,她总算是明白了,外人面前正经威严的王爷实则内里无赖得很,只是在外人面前不好施展,故而回到家中便彻底放飞,故意胡说八道逗人玩呢! 越理他就越蹬鼻子上脸,不理不睬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怎不吭声了?”楚琰随口问一声,没得到回应,也不再自讨没趣,脚底生风,加快了步伐。 明远院中,丫鬟婆子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洗漱沐浴用具,处处妥帖。 楚琰在军营都是自己打理,从不用丫鬟,回到家中也如此。 夫妻俩分开收拾,忙活间,赵锦芊满脑子都是楚琰气人的模样,亏她刚嫁过来那会还如此怕他,实则是自己脑补过头了。 “王爷对您真好,怕您累着,都直接抱回来了。” 碧玉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竟比赵锦芊这个主子还高兴。 “王爷跟您在一起总哈哈大笑,想必对您钟意极了,关看看就高兴。” 赵锦芊: …… 她真想敲开这丫鬟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傻乎乎的,瞧着就容易被骗走,看来得叮嘱青玉她们,让她们盯着些碧玉,免得一不小心被哪个臭男人哄走了。 赵锦芊还未说话,旁边的彩珍便插嘴道:“娘娘,依奴婢看,碧玉这是想嫁人了,奴婢瞧殷磊侍卫就很不错,天天给咱们碧玉送东西呢!” “就是就是。”彩珠也接话,揶揄地看了碧玉一眼,道:“今日送吃食,明日送个小玩意,还有来有往,碧玉花了三日做一个荷包,也不知道送出去没有。” “你们别说了。” 碧玉没想到两个好姐妹会出卖自己,脸颊当即就红透了,赶忙扑过去要捂彩珠的嘴。 “哎哎哎,娘娘救命,这丫头要杀人灭口了,哈哈哈……” 因在主子面前,她们三人点到为止,很快就消停下来,继续认真伺候,赵锦芊这才得机会单独问话。 “殷磊侍卫确实不错,还是殷叔的侄儿,是门好亲事。” 赵锦芊饶有兴致地开口,笑盈盈望着碧玉,问道:“本宫若将你指给他,你可愿意?” 身边四个大丫鬟与赵锦芊年纪相仿,一块长大,感情与别的丫鬟不同,赵锦芊尊重她们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去是留,她都支持。 “奴婢,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就想陪您一辈子,现在伺候您,等小主子出生,奴婢再去伺候小主子。” 碧玉犹豫一瞬,但很快便表明自己的立场,嫁人会不会幸福她不知道,但是她明白娘娘觉不会亏待她,呆在娘娘身边肯定会幸福。 “你这话本宫不爱听,本宫嫁妆都替你们准备好了,未遇到钟意男子便罢,若是遇上,可不兴留在本宫身边当老姑娘。” 赵锦芊正色道:“不仅是你,青玉、彩珍、彩珠几人也是如此,若有心仪的男子便告知本宫,本宫替你们把关,然后让你们风风光光出嫁。” 几个丫鬟听完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 “娘娘待奴婢真好。” 碧玉红了眼眶,支支吾吾道:“殷侍卫也没明确说喜欢奴婢,再看看吧!若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就只能说明他是个懦夫,奴婢才不要嫁他。” “嗯,是这个理。”赵锦芊暗暗记下此事,倒没再多问。 没一会儿,她便洗漱完毕,只留彩珍帮忙通发,其他三个丫鬟便让她们退下歇息了。 屋中烛火轻轻跳动,将里面人与物的影子都拉得老长,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琰大步走进来。 “本王来,退下吧!” 楚琰接过彩珍递来的木梳,一把摁住想起身行礼的赵锦芊,尽心尽力做起梳头丫鬟的活计来。 就是梳着梳着,屋内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粗重的呼吸越发靠近赵锦芊耳畔。 “芊芊,歇了吧!” “嗯。” 赵锦芊应声刚出口,整个人腾空而起,转而夫妻俩就双双躺到柔软垫子上,床帐垂落,摇曳生姿,迟迟不肯停歇。 作者有话说: 努力再肝一章,我慢慢调整双更的节奏,过几天习惯双更就好了,时间会慢慢调到傍晚,大家晚安,明早起来再看。 第35章 清算 ◎揪内贼,钓大鱼◎ 夏日有风, 自炎炎烈日底下吹拂而过,带着阵阵热意穿堂入屋,惹得人汗流浃背, 不想动弹。 赵锦芊接连三日睡醒已日上三竿,整个人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 总觉得自己耽误了不少事情, 可一回想,却发现根本没什么事需要她自己做。 “唉!都怪王爷。” 她忍不住叹气, 嘟囔一句,越发觉得自己在虚度光阴,活得像条咸鱼。 “娘娘怎么了?怪王爷什么?”碧玉好奇问道。 赵锦芊瞥了碧玉一眼, 懒洋洋回道:“没什么。” 她嘴里说着“没什么”, 实则心里暗暗吐槽了楚琰好几遍, 吐槽他不知节制, 在家三日,便没完没了缠了她三日,烦人得紧。 不过, 话说回来,赵锦芊突然灵光一闪,侧头笑盈盈盯着碧玉看,总算想起自己要做什么了。 光想没用,还得行动起来。 于是, 赵锦芊便拉着碧玉问东问西,开始给几个丫鬟物色合适的夫君人选, 将楚琰抛之脑后。 与明远院和乐喜庆的气氛不同, 樊城外西北军主帅营帐中人人面色凝重, 隐隐含着怒气。 因事情未公开,此时楚琰只召集了知晓内情的几个人,张良张义兄弟,以及楚长丰与苏云轴。 “王爷,证据确凿,抓人吧!”张良见楚琰还在犹豫,忍不住开口提醒。 人是楚琰要他去盯着,也是他与楚长丰一起调查此事,一件件一桩桩地调查,真相完完整整浮出水面那一刻,直接颠覆了他对于军中兄弟的认知。 都说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暗流涌动,特别是文官,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可他没想到往常义薄云天,互相交付后背的军中兄弟也有那种奸滑之辈,竟在背后捅刀子。 他能接受自己死在战场,死于敌人刀下,却不能接受被自己人捅刀子,光想想就觉得憋屈,也不知道鲁大壮九泉之下会不会难受?会不会气得大闹阎王殿? 嫁良缘 第32节 一个“利”字,一个“欲”字,害人不浅啊! “人自然要抓,但不是现在。”楚琰全程黑着脸,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什么。 “此时不抓更待何时?王爷,此等害群之马就该早些铲除掉,以免更多兄弟受他毒手。” 张义支持哥哥的提议,也觉得此事拖不得,早日处理,也能给那些枉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 “自是等待背后那条大鱼,光凭一个王深,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一整年的抚恤银全部贪墨,也没能力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勾结蒙国,况且,尔等调查之时,可查到他手中有大量财产了?” 张良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回王爷,怪就怪在此处,王深与鲁大壮一样,都是普通农户子弟,能做到正五品安众将军皆是靠军功一点点积累,家中确实全部的富裕,末将查过,他与其家人名下皆未见多余产业,至于现银,未得搜查其家中,尚且不知。” 先前光顾着愤怒,倒是忘了这一茬,细想来竟漏洞百出,明显还不可了结。 张良沉默了,他几度欲言又止,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干脆就闭了嘴。 “这就是本王现下不让抓人的原因之一,王深就是那钓鱼的饵,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将手伸进本王的地盘里。” 楚琰眸色一凛,瞬间迸发出浓浓的杀意。 “你们都过来,明日这样……” 楚琰目光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安排接下来的部署,张良几人边听边颔首,随即纷纷领命退下,开始展开行动。 转眼间,营帐内便只剩下楚琰与苏云轴。 战时,苏云轴帮忙医治伤员,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战事已了,除去重伤士兵医治,没什么地方用到他,便也闲下来了。 楚琰不赶他走,他便赖在主帅营帐中喝茶,甚是悠闲。 “苏公子就没别的事要做了?”楚琰埋头看军报,耳旁不停传来苏云轴各种小动作的窸窣声,想忽略都难,“本王记得昨日你还抱怨忙得没时间去找红颜知己,今日得闲又赖在这做甚?” “这您不懂了。” 苏云轴顿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叹息道:“您都说了是昨日的事与今日何干?” “知己另有蓝颜便不能再称之为知己,苏某不才,却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上赶着的人,这个知己没了,改日重新物色一个便是了。” “歪理。”楚琰轻嗤,知道他只是嘴上花,便也懒得再理会。 林县因战事整体毁损极大,房屋毁损,商铺损失,有些老百姓经营一辈子到最后竟什么也没了。 如此情况单靠老百姓自己,想重新将日子过好谈何容易? 他们身无分文,原始积累也毁于一旦,即便有力也不知该往何处使,就只能寄托于官府帮扶,起码先让他们能吃饱饭,能养活家中老小。 接下来好几日,楚琰每日都召见林县县令议事,亲自监督每一项恢复事宜的开展,包括赵锦芊领头各家夫人所捐赠的财物,他要求用出去的每一项都必须有账可查。 就这么盯了四五日,一切都慢慢进入正轨,他便放手让林县县令自己去忙活。 与此同时,张良张义兄弟俩紧盯王深七八日终于有了新进展。 “昨日王深休沐回家,午时一过就悄悄从角门溜出去,还特意换了府中家丁的衣裳,末将手下人一看,便猜测有猫腻,速速回禀。” 张良将昨日探到的消息一一禀告,不错过任何细节。 “王深乃斥候出身,末将担心手下人经验不足露马脚,从而打草惊蛇,便亲自前往跟踪,一路上左拐右拐未见王深与其他人接触,而后跟着他去了北城莆巷,亲眼看到他进了一处宅院。” “末将让人探查,乃是韩宅的后门。韩家乃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家主时常做善事,百姓中风评极好,且里面打手护卫不少,末将不敢轻举妄动。” 楚琰闻言点点头,他食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若有所思,半晌后,他突然开口问道:“韩宅旁边住的可是曹阁老?” 张良一愣,老实地点点头。 “呵!” 楚琰冷笑,睥睨的眼神投向营帐门帘处,悠悠道一句:“连这老东西都插一脚,看来,京城有人坐不住了。” “王爷的意思是……”张良意会,留半截话未说出口,等一个确认答复。 “继续盯着,除了王深,恐怕还有别的糊涂蛋,绝不姑息。”楚琰未正面回答,可什么意思只一眼便明确了。 曹阁老在朝时就不如黄阁老功绩高,家中子侄皆不成气候,他一告老,曹家便算是没落了。 听闻前几年,曹家嫡长女嫁给了二皇子安王做续弦,靠裙带关系勉强维持家族荣光,曹家算是跟安王绑在一起了。 如今晋元帝正值壮年,精力旺盛,皇子们明面上不敢太放肆,实则内里暗流涌动,朝臣们纷纷战队,想拼一个从龙之功。 即便是中立不参与党争的定北王府,相隔千里,暗中也收到不少拉拢示好,楚琰不为所动,专注于西北治理守卫。 “记住,西北的立场永远在天子身上,尔等是本王心腹,本王希望你们能拎清楚,莫要关键时刻犯糊涂,否则别怪本王不念多年情分。” “王爷放心,末将兄弟俩只忠于王爷,忠于圣上,绝不做那等不忠不义之事。” 张良张义对视一眼,双双表明立场,继续跟进内贼调查事宜。 西州国与蒙国求和,楚琰第一时间将求和书快马加鞭送入京城,另走密信渠道,言明内贼一事,请示晋元帝若有大鱼当如何? 帝王威严,哪能容许旁人侵犯? 晋元帝不带一丝犹豫,直接回信让楚琰彻查,不管多大的坑,都有他兜着,放手干即可。 与此同时,鸿胪寺官员也奉命离京奔赴西北接手两国求和协商赔付事宜,来者便是靳露的父亲,鸿胪寺左少卿靳大人与右少卿孔大人,而一路护送二位大人来西北的则是顾小侯爷顾远。 别看他年纪不大,又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但是他功夫学得极好,并且立誓要向表哥定北王看齐,做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此行也是主动请缨,让老侯爷替他谋的差使。 一行人急赶慢赶,花了一个月终于赶到西北边境。 楚琰安排楚长丰带人前去接应,一路护送至樊城驿站下榻,随后回禀王妃张罗宴请事宜,叮嘱殷叔多费心思,在王府设下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表哥,表哥!” “哎,长丰,我表哥呢?” “回顾世子,王爷还在军营,恐还需两刻钟左右时间,属下先带你去溯风院稍作歇息,您请。” 楚长丰尽职尽责,生怕委屈了顾家老夫人的宝贝孙子。 顾远要在王府住一段时间,按礼数要拜见府中长辈和当家主母,都是自家亲戚,更应该周全,他自幼淘气,却不是那等不识礼之人。 “急什么,本世子还要在那院子起码住一个月,什么时候去不成?你先带我去拜见老爷子,再去给表嫂请安,不然让我爹知道,回去肯定抽我,说我没家教。” 顾远生长于京城,却没学到京城人那套弯弯绕绕,耿直随性惯了,与赵锦芊年纪相仿,一向有话直说,故而在京城几乎没有朋友。 他最崇拜表哥楚琰,打小就喜欢跟在楚琰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直到楚琰离京,才少了联系。 “是,老爷子应当在院子里,属下领您过去。” 楚长丰笑着回应,直接带着顾远往松鹤堂走,半路使唤一个丫鬟前往明远院传话,也好让赵锦芊做好见客的准备。 老王爷跟小辈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关心一下顾远的读书习武进度,又问问候府情况,聊几句京城往事,便寻个借口,让顾远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2 16:18:15~2023-01-12 22:5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顾远 ◎讨嫌的表弟◎ 明远院中。 赵锦芊收到丫鬟传话, 当即便吩咐彩珍彩珠替她梳妆,还换了身方便见客的衣裳,而后在屋中静静等待。 同样生长于京城, 她自然知道小侯爷顾远的名号,就连自家那便宜父亲也时常私下用顾远为反面例子连续家中两个弟弟。 小侯爷张扬恣肆,爱打抱不平, 从小就是京城里的名人。 十多年来, 外面有关小侯爷的传言屡见不鲜。 小侯爷打了谁家公子,小侯爷又大闹了哪个酒楼茶馆, 顾侯爷除了兢兢业业当值,还要三天两头替儿子擦屁股,今日上王家赔礼, 明日就得上温家。 算得上是打遍京城无敌手。 相比顾远名扬京城, 赵锦芊还算低调, 不过因为有个“才女”妹妹, 也不算一点名气都没有。 顾远在松鹤堂没呆多久,很快就跟着楚长丰来到明远院,他左右瞧瞧, 一眼便看到了两只活蹦乱跳,到处跑的狗崽子。 “哟,表嫂养的狗崽?瞧那肥嘟嘟的身子一扭一扭,养的极好。” 顾远还是孩子心性,趁丫鬟进院通传, 他便蹲下用一根草逗狗崽,然后笑得前俯后仰, 很是欢乐。 狗崽也不认生, 谁与它们玩, 它们便冲谁摇尾巴。 “这狗不行,不认得本世子还一个劲摇尾巴,看不牢家门。” 顾远话音刚落,原本还热情摇尾巴的狗崽突然停下,望着他狂吠几声,一边吠还一边害怕地往后退。 变化来得太突然,顾远神色一滞,唇角微抽,嘲讽两句:“哟,还能听懂人话,知道本世子说它们坏话,开口骂人了,好狗好狗。” 得了两声“好狗”,小家伙们才哼哼唧唧消停,顾远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彩珍自院中走出来,恭恭敬敬朝顾远行礼,笑道:“王妃已命奴婢们在后厅准备茶水点心,世子请随奴婢这边请。” 顾远忙正了正神色,颔首回道:“有劳。” 随后便跟着彩珍往后厅走。 顾远是第一次来王府,没人注意他时,便四处看看,知道赵锦芊进来,他才起身乖乖行礼,半点看不出京城人士口口相传的纨绔模样。 “表弟不必多礼。”赵锦芊作为主家,自是承担了寻找话题的重任,便问道:“溯风院那边可去看过了?有什么需要另外添置你直接吩咐,殷叔会安排妥帖。” “回表嫂,还未来得及去看,不过我这个人不讲究,有个地方睡觉就好。” 顾远“嘿嘿”傻笑,偷偷打量了赵锦芊几眼,总觉得赵锦芊比出嫁前更好看了些。 旁人都追求才女,追捧贤妻,他则不然,他喜欢美人,所以京城那些公子哥都说赵家二姑娘才貌双全,他见了也只是轻嗤一声,不做评论。 毕竟,若说样貌,明显赵家大姑娘更出色,故而圣上下旨赐婚,他立马写信给表哥,直夸圣上有眼光。 “那怎么行?”赵锦芊继续客套,“你难得来一趟总不能委屈了,反正家中什么都不缺,需要什么你就吩咐人准备,爱吃什么,也可吩咐厨房添。” “行!那就多谢表嫂了。”顾远挠挠头,很不好意思。 楚琰不在,他不好在内院待太久,继续寒暄几句后,便寻借囗起身告辞。 刚走出门,他想起什么事一般匆匆回来,欲言又止,半晌才很不好意思请求道:“表嫂,我,我在京城比较浑,表哥估计不知道,你,你记得帮我保密,最好别提京城的事,行不行?” 顾远满眼祈求,双手合掌,将姿态放得很低。 嫁良缘 第33节 “若让表哥知道我在京城半点正事不做,还把名声搞得乱七八糟,他肯定会骂我,去哪都不肯带我了,我还想跟他去军营瞧一瞧,求你了,好不好?” “表嫂,求求你了。” 十几岁的少年郎,满脸讨好,赵锦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心有不忍,点头应下,但也因此心中莫名发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太好了,表嫂您真是人美心善,跟表哥天生一对,圣上眼光真好。” 顾远得了允诺,当即恢复灿烂笑容,一句话拍了三个人马屁,满足地离去了。 他人一走,赵锦芊无奈摇摇头,许是跟楚琰在一起久了,她如今看到顾远,竟生出长辈看晚辈的奇异感觉,明明相仿年纪,她却觉得顾远幼稚得很。 “娘娘,小侯爷怎么跟传言不太一样?这性子不是挺好的吗?” 碧玉望着顾远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才好奇问道。 “是不一样,所以说,传言止于智者,看人还得亲自接触才能下定论。” 赵锦芊随口回一句,转身回屋。 午睡时辰都快过去了,她得加紧时间补眠。 王府的接风宴定在晚上,赵锦芊睡下没多久楚琰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进屋,悄悄打量赵锦芊睡颜,大概半刻钟左右才出屋,得知顾远来过,便多问碧玉几句,随后直接前往顾远暂住的溯风院。 顾远负责护送使臣,路上一个月都没能好好睡觉,给老王爷与赵锦芊请安后,回到院子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始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他的睡姿一向没正形,四仰八叉,不知什么时候将薄被踢到地上。 “王爷。” 楚琰一入院,立马有小厮上前请安:“世子睡下了,可要奴才唤醒他?” “不必,你去忙吧!”楚琰抬手制止,瞥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毫不犹豫地推开,大步走进去。 同样是熟睡,但顾远的待遇可比明远院那位差多了。 楚琰走路的声音半点不收敛,走到床榻边看到顾远睡姿便一脸嫌弃。 他弯腰捡起被子,一把甩到顾远身上,只见对方吧唧两声嘴巴,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不由嘴角微抽。 “起来了,阿远。”楚琰唤一声没人回答,床上的人也没反应,“哎,睡那猪样,赶紧起来。” “别吵。” 这回顾远总算是有点反应了,嘟嘟囔囔一句,连眼睛都没睁开,翻身继续睡。 楚琰瞬间没了耐心,一屁股坐到床沿边,使蛮力将顾远身体掰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大声道:“阿远,你小子是八辈子没睡过觉吗?赶紧起来,有话要交代你,快些,别逼我抽你。” 这嗓门吼下来,顾远总算睁开了眼,茫然地望着眼前人。 “怎么十年不见,你小子还是那么傻?”楚琰轻笑,大手一抬,毫不客气地在顾远头上揉了一把,啧啧道:“这头发还不如小时候手感好。” 顾远: …… 他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望着眼前人的眼神逐渐散发光彩,猛地扑过去,欢呼道:“表哥!” “起开,多大人了,保持距离。” 楚琰是个有原则的人,受不得两个大老爷们搂搂抱抱,当即伸手挡住,将顾远再度摁回床上,正色道:“我找你有正事,赶紧起来收拾自己,随我去书房,别磨磨蹭蹭。” 说着,当即起身朝屋外走,没有一点要纵容顾远的意思。 顾远从小就喜欢跟在表哥身后,表哥的话他基本都会听从,此时也乖乖起来,粗粗收拾自己就跟着出屋了。 “表哥,你等等我。” …… 明远院前厅书房中。 张良张义两兄弟和指挥使云征已在里面等候,几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话,一个劲盯着门口,或者盯着唯一知道王爷行踪的楚长丰。 “你们盯我做甚?王爷去找世子了,很快就过来,等着就是。” 楚长丰本不想多言,可偏偏他们的目光太炙热,想忽视都难。 “早说不就完了,再者看你又怎样,难不成还会少块肉?”张义没哥哥读书多,是个糙汉子,忍不住说一句。 “自然不会少块肉,但被几个大老爷们盯着瞧,你不觉得恶心吗?若是姑娘家就罢了,谁想让几个糙汉子盯着瞧,你愿意吗?”楚长丰不甘示弱,立马便反怼回去了。 这下,张义自己哑口无言,愣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毕竟被几个大老爷们盯的人换作是他,他也觉得恶心。 都是兄弟,拌嘴的情况时常出现,张良与指挥使云征只在旁看着不理会,任由他们吵。 他们刚吵完,门外就响起了说话声,准确来说,是顾远咋咋呼呼的唠叨声。 屋中几人对视一眼,立马起身迎接。 顾远自来熟,也不认识人家就笑盈盈打招呼,一口一个将军,没一会儿都变成了老哥。 最后是楚琰自己看不过去出声制止,嫌弃道:“阿远,回来坐好,开始谈正事,别跟个猴似的。” “哦!”顾远乖乖坐好。 楚琰此次召集几人主要商议晚上的接风宴安排,他想借此机会将王深背后之人挖出。 其实,他心中已有怀疑目标,只是差最后一阵风。 王深明着与指挥同知周仲坤交好,实则是另一个指挥同知曲怀庭的人。 周、曲虽然同为指挥同知,但职责范围并不相同,曲怀庭偏武,而周仲坤偏文,主要负责军中大大小小繁杂军务自己军中账目。 “王爷怀疑是周仲坤?” 因两位同知都是云征手底下的人,未明确之前云征也有重大嫌疑,故而楚琰一开始让人瞒着他,命张良等人进行调查。 如今迷雾半开,云征嫌疑洗净,这么得力的手下楚琰不可能搁置不用,这才请他过来一起议事。 “非也,本王怀疑曲怀庭。”楚琰自信抬眸,看向云征道:“今晚你负责解决王深他们,命人盯紧王深,一旦他们接头,就地拿下,至于其他,自有本王周旋,张良、张义从旁协助。” “末将领命。” 随即,楚琰又细细做了安排,一切妥当,只等今夜行事。 “对了,动手时悠着点,能不见血最好,王妃对今晚的接风宴付出不少心血,满心期待,你们莫要吓着她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继续调,大概一周时间能稳 第37章 布局 ◎鸿门宴◎ 楚琰这话看似随意, 实则话里话外所要表达的意思格外明显,众人对视一眼,开始起哄揶揄。 他们早就听自家夫人提及王妃受宠, 原本不以为意,今日亲耳听到王爷叮嘱,才知这份宠爱恐怕比他们想象中更甚。 “去去去, 看来是本王对你们太好了, 连本王也敢打趣。” 楚琰说话时面带浅浅笑意,屋中几人便明白他没有生气。 不过, 他们并非没眼色之人,玩笑点到为止,很快就扯开别的话题, 不再揪着不放。 正事谈完, 楚琰没心思与他们闲扯, 直接将人打发走, 自己则回明远院补眠。 “主子……” 楚长丰还想说什么,却见楚琰大步流星,转眼就没了影, 只好默默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 明远院。 赵锦芊小睡两刻钟就起,询问晚上接风宴准备的进度。 因来客较多,府上两三个厨子根本忙不过来,殷叔便做主请了香满楼两个大厨帮衬。 “糕点、酒水、凉菜老奴命人采买现成的熟食,其他热菜现下应当都开锅了, 各处下人、侍卫皆安排妥当,娘娘放心。” 殷叔办事赵锦芊自是放心, 只不过想了解一下进度, 看看是否有需要补充地方。 “接风宴也有女眷, 记得准备些果酒,男人们喝的酒太烈,不适合女子喝。” 说是接风宴,但其实也蕴含着庆功的意思,好好犒劳将军们,以及为即将打舌战的使臣践行助威。 至于军中其他士兵,楚琰自有安排,总得让大家伙吃顿好的慰劳一番。 “娘娘所虑周全,咱们酒窖里应当还有些,老奴稍后命人取出来,您看可还有别的疏漏需要补充吗?” 殷叔用心记下此事,转而询问其他,能想到的赵锦芊都说了。 二人刚聊完,厅外就传来丫鬟们行礼问安的声音,殷叔耳力好,眼眸流转间便打定主意要告退。 “王妃若无别的吩咐,老奴先行退下将事情落实。” “嗯,辛苦殷叔张罗,若有难处,你随时可让人来传话。” 赵锦芊回应间,楚琰已进门。 厅中包括赵锦芊在内的四人纷纷行礼,随后殷叔恭敬退下,而彩珍彩珠也有眼色地跟在后面出去了,宽敞的后厅瞬间安静下来。 “时辰还早,足够睡个回笼觉,芊芊觉得如何?” 赵锦芊心里门清,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反问道:“王爷言之有理,您若累了,就回屋歇息,与臣妾说有何用?臣妾才刚睡醒没多久,还不困。” “芊芊王妃,谁教你这般阴阳怪气说话了?”楚琰长臂一捞,将人揽入怀,封印了赵锦芊胡乱说话的小嘴,好一会儿才松开,闷笑道:“明明知晓本王是何意,还故意装模作样。” “跟谁学的坏招,嗯?” 赵锦芊不答,身子还有些发软,干脆自暴自弃,放弃挣扎窝在楚琰怀中,听他继续说浑话。 “原本我只想抱着你小睡片刻,不曾想芊芊如此大方,竟让我得以多占点便宜,啧啧,多装一会儿又何妨?你说对不对?” “呸,我可没那意思。”缓了一会儿,赵锦芊发现楚琰越说越离谱,忙推开他,娇嗔瞪他一眼,“你少在那胡说八道给我扣帽子,没个正形,这是后厅,往来有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那咱们回屋?”楚琰当即抓住了自己希望听到的字眼,顺着杆子往上爬,握住赵锦芊的手,期待问道:“回屋就不怕被人瞧见,不必担心丢脸,怎么样?” 赵锦芊:……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芊芊果然最心疼我。” 说着,楚琰生怕赵锦芊后悔一般,立马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往隔壁正屋走,面上布满笑容,就差将“春风得意”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嫁良缘 第34节 院中丫鬟们都瞧见这一幕,纷纷垂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她们越这样,赵锦芊便越羞赧。 后厅与正屋只十来步距离,夫妻俩很快进屋,屋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好奇的目光。 “都怪你,大家伙都看见了。”赵锦芊别过脸,忍不埋怨,“这成何体统,下回可不能再这样了。” “好好好,小人只听王话娘娘的话,娘娘让我往东,我便绝不会往西,别生气,气大伤身,实在不行,你就打我两巴掌出出气。” 楚琰嬉皮笑脸扶着赵锦芊双肩,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还气呢?打吧,我绝不还手,身上的肉硬,你往脸上打。” 楚琰一边说,一边拉着赵锦芊的手就要往脸上招呼,赵锦芊以为他要玩真的,仓惶地收回手,说什么也不碰他。 “你你你,你又浑说什么?谁要打你,我才不打。” 晚上还有宴会,主家若是顶着一个巴掌印出席岂不是让人白看笑话? 堂堂亲王的面子又往哪搁? 赵锦芊总忍不住要闹小脾气,但是她有分寸,这等犯上伤自家男人尊严的事她可不做。 夫妻一体,打对方的脸,其实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我就知道芊芊舍不得。” 楚琰闷笑出声,粗粝的双掌捧着赵锦芊娇嫩的脸颊轻轻揉了揉,又忍不住落下一吻,遭到赵锦芊激烈反抗。 “哎呀,你这人真烦,又故意……故意招惹我生气,好玩吗?哼!” “不好玩。”楚琰识趣地收敛自己,“好了好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呸,每回你都这般说,却没有一次改。” 夫妻间的小情趣,赵锦芊闹点小脾气,差不多就得了。 她念念叨叨,窝在楚琰怀中,陪他小睡了两刻钟。 …… 接风宴安排在戌时初,酉正一过,客人便陆陆续续登门了。 殷叔作为王府管家,与楚长丰和碧玉一起在王府大门迎接宾客,岑嬷嬷则带着青玉在宴客厅招待已经到的客人,里里外外忙活,生怕疏漏怠慢了来客。 半个时辰下来,客人们来齐了,楚琰夫妻俩也在戌时初前相携入厅,接风宴正式开始。 两对舞姬自席末踩着碎步款款走来,纱袖一甩,候在一旁的乐师纷纷奏响手中的乐器,一时间歌舞相融,给众带来极致的享受。 载歌载舞,灯火通明,与夜空中清冷的明月以及漫天星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动一静,各有特色,无法相和谐,却又有恰到好处之感,并存于今夜。 赵锦芊全程带着温柔笑容,看着下首众人尽心,心里很是满足。 楚琰与下属闲谈时,不忘给赵锦芊夹菜,担心她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吃东西,装斯文,晚上饿肚子。 “王爷别夹了,吃不完这么多。”赵锦芊凑近些低声提醒。 夫妻俩各种小动作都被位置最近的冯氏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更明确的打算。 她时不时主动找话题与赵锦芊聊,一会儿夸席面菜品丰富美味,一会儿又夸舞姬们跳舞跳得好,虽然她看不懂,也欣赏不来乐理,但不耽误她说几句称赞话语哄赵锦芊开心。 宴会前半程和乐融融,大家伙都很高兴。 武官直爽,在鸿胪寺两位大人面前将蒙国与西州国大骂一顿,一个劲地让两位大人谈判时多要东西,能令对方招架不住割地赔款更好,更痛快。 “老杨说得对,靳大人,是你负责与蒙国谈判吗?” 李将军提着一坛子酒,越过旁边的杨将军直往靳大人那桌去。 他声音粗犷,一张口,整个宴厅都能听得见。 “你是不知道蒙国那群狗东西多没人性,抢掠东西就算了,竟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不放过,见人就屠,这回不让他们大出血,如何能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来,俺老李敬大人一杯,您若是需要人镇场子就找俺,包管做得妥帖。” 靳大人一个文官哪见过这等场面?对方提着酒坛子敬酒,豪情壮志说一堆,他也不好意思用面前的小杯子,便尴尬地笑笑,命一旁随侍的丫鬟拿个碗来,倒了满满一大碗,咕噜咕噜下肚。 “靳大人爽快,俺老李看不惯文官的矫情,但是俺佩服你,来,再干一杯,从今往后你就是俺老李的兄弟了。” 李将军一巴掌拍到靳大人肩膀上,险些将人拍倒,靳大人狼狈地稳住身形,肩膀火辣辣地疼,但还是客客气气干了第二碗酒。 楚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给顾远使了个眼色。 顾远原本认认真真吃饭,只喝了两杯,接受到楚琰的眼神,不情不愿放下手中大肘子,端了一碗酒前去解救靳大人。 靳大人不胜酒力,好不容易等来救星,当即松一口气,酒意上涌,趴到桌子上睡过去了。 一旁的孔大人酒力好些,但看到好搭档醉倒,他担心自己喝醉出糗,便装出自己也醉倒的模样,学着靳大人趴桌子。 今晚的宴会还邀请了告老还乡的曹阁老,不过他年纪大了,又自视甚高,压根不搭理这些粗糙不讲究的武官。 武官们也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会觍着脸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席面上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女眷们,其他人心思各异。 楚琰居首座,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中,手中酒盏缓缓转动,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转而已过半个时辰,席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席放水,王深就是其中之一。 他跌跌撞撞站起来,眼珠子一转,似没站稳一样歪歪倒下去,旁边的周仲坤以为好友醉了,忙起身搀扶。 “没……没事,老子没醉。” 王深一把推开周仲坤,没走几步又歪曲怀庭那边去了。 二人私下对了一个眼神,曲怀庭连忙起身搀着王深,对周仲坤道:“这还不算醉?光嘴硬了,老周你别管了,正好我也要去放水,扶他去便是了,同行还能有个照应。” “行,要不要喊人跟过去?” “不用不用。” 曲怀庭扶着王深,二人踉踉跄跄往茅房走。 张良张义兄弟得楚琰示意,也装醉不远不近跟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3 20:00:33~2023-01-14 14: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了结 ◎内贼除,使臣归◎ 与此同时, 楚长丰也悄悄离开,宴客厅之外,殷磊已经带着三十名王府侍卫分散侯在附近, 随时待命。 厅内歌舞升平,宾客推杯换盏间称兄道弟,桌上的好菜不知何时已全部凉透, 酒意上头搭配炎热夏夜, 众人皆是汗流浃背。 外面则好多了,偶有清风自树梢拂过, 柔柔吹在身上,给紧张气氛带来丝丝闲适。 “啪!” 殷磊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然而, 并没有打中那只嚣张的蚊虫, 还能听到它盘旋耳畔的嗡嗡鸣叫, 令人厌烦得紧。 “老大。” 楚长丰你出来, 殷磊立马迎上去,问道:“如何?主子让动手了吗?” “嗯,你带二十人去茅房那边, 听二位张将军号令,切记要沉得住气,莫要冲动坏事。” “老大放心,我省得,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殷磊继续追问。 “你先做好手头之事, 其他若有其他安排,自然会吩咐你, 赶紧去吧!”楚长丰拍了拍殷磊的肩膀, 催促他尽快前往。 “是。” 殷磊应下, 右手举起一挥,身后二十名侍卫当即跟了上去,转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楚长丰深深朝对面望一眼,吩咐其他侍卫就地分散值守,安排好一切,他才悄悄回到宴客厅,向楚琰微不可查地点头。 楚琰意会,低头饮酒,约摸过了一刻钟,他自桌底握住赵锦芊的手,待她望过来时,才低声询问道:“可是累了?让丫鬟陪你回院可好?” 赵锦芊其实算不上累,客人还在,她也还能继续坚持。 但楚琰这般询问,总觉得别有深意,一时间不好随意回答。 她转头扫了一圈下首情况,曹阁老心不在焉,好几个座位都空了,两位使臣醉倒,还有那些武官与顾远还在那对饮,不过,这喝酒气氛明显与一开始不同了。 “嗯,是有些累了,客人都在,我离席是不是不太好?” 赵锦芊敏锐地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便顺着楚琰问话应答。 “自然不会,你是王府主母,本王王妃,没人敢要求你什么,累了就先回去歇息,我让长丰送你们。” 楚琰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赵锦芊手背,夫妻俩目光相触,达成无声地默契。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莫要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随后,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赵锦芊才笑着与客人说一声,带着彩珍彩珠她们离去。 王妃离席,就成了男人们的主场,各家夫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夜渐深,樊城百姓大多已经入眠,四处静悄悄,整个樊城只余定北王府还热闹非凡。 王府西北方向的客院附近,王深与曲怀庭哪还有半点醉意? 他们二人藏身在角落,不知为何争吵起来。 因身在王府,他们吵得还算克制,不过谁也没有退让。 在他们看不到的方位,张良张义悄悄摸至附近,零零碎碎听到什么“抚恤银”“账册”,还有“阁老”“信件”等字眼,足以印证楚琰的猜测是对的。 张良侧头与弟弟对一个眼神,学了两声鸟叫,周围瞬间响起众多脚步声。 王深、曲怀庭心下一惊,立即意识到不对劲,且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对方出卖了自己。 “狗娘的,曲怀庭,你出卖老子!” “呸,别在这贼喊捉贼,不想死就分开走。” 曲怀庭一把推开王深,自茅房另一条路逃走。 “你给等着。” 嫁良缘 第35节 王深自顾不暇,暂时顾不得算账,匆匆朝另一边跑开。 他们反应迅速,却抵不住楚琰静心算计,两人都没走多远就被拦下来了。 王深被殷磊所带人手围困,而曲怀庭则被张良张义兄弟俩拦截。 此情此景,他们皆心下一沉,自知事情恐怕是败露了。 王深谋算较浅,第一反应竟是先发制人,直接动手,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王府二十个得力侍卫。 结局可想而知,不到一刻钟,他就被殷磊拿下了。 相比之下,曲怀庭则聪明许多。 “兄弟一场,张良,你们兄弟俩这是何意?” 他自知逃不掉,试图用言语试探,打感情牌,想借此牵动张家兄弟俩的恻隐之心,为自己谋条路。 “此处可是王府,尔等这般不太好吧?好歹同生共死多年,就是死你们也该让兄弟我死清楚。” “呵!”张义冷笑,嘲讽道:“曲大人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何须我们兄弟多费口舌?” “张义兄弟这话我不明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 “呸,误会你个大头鬼,少在这里假惺惺,这世上怎会有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曲怀庭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义无情打断,气愤道:“大哥,别跟他废话,先绑了再说,王爷那边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张义说着,下一瞬利落出招,曲怀庭被迫还手,在兄弟俩联手对招下节节败退,最终被张义一脚踹到墙根。 刹那间,十几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只能咬牙认输,被张良兄弟押送到楚琰面前。 此计划提前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其余人面对这番变故皆是一惊,喧闹的宴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楚琰,希望从他口中得知具体事由。 “王深从军有八年了吧?” “曲怀庭呢?本王来西北前你就已在军中,算起来十多年了。” “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楚琰自上座起身,缓缓走下来,最终停在王深和曲怀庭面前,语气不急不缓,如同往常与众将士闲谈时那样,只是眼神中多了闲聊不会有的凌厉。 王深与曲怀庭双双垂下头,看上去很颓丧。 “别跟本王说什么饶恕家中人,尔等所犯之事,诛九族都使得。” “罢了罢了,押下去,圣上自有定夺。” 楚琰转身不再看王深他们,摆手让张良张义将人押走。 “王爷,王爷,末将知道错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深头一回感受到未知命运的恐怖,他想起了家中老母,想起年幼的孩子,疯狂地呼喊起来。 他所犯罪行,万死难辞其咎,但家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何其无辜,不该被他拖累。 “王爷,王爷……唔……” 张义嫌他吵,直接脱下自己的鞋子塞入王深口中,拖着他离去。 人犯押下去,立马有人小心翼翼询问情况,指挥使云征粗略说清楚缘由,众人皆愤怒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捶那二人一顿。 相比武将们怒发冲冠,一旁的曹阁老则淡定多了,不愧混迹朝堂一辈子的老狐狸,见到这等场面也依旧稳如泰山,恍如一个局外人。 然而,楚琰并不打算放过他。 “好好的宴会变成这般模样,让阁老受惊了。” 楚琰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然而看向曹阁老却不是那么友善。 “王爷严重了,二位将军所犯之事罪不容赦,王爷行事果决令人佩服。” 曹阁老顿了顿,转而笑道:“只是老朽告老还乡,已不是什么阁老,这些事自然没有参与的权力,也不应该参与,席面也散的差不多了,恳请王爷准允老朽先告辞离去,改日再登门拜访。” “人老了,不中用了,宴会上吃吃喝喝也累人。” 楚琰不吭声,曹阁老的自嘲于他而言就如同放屁般不值一提。 “阁老既然累了,往来也麻烦,不如暂时在府中住下,等歇息好了再回去也不迟,您说本王这么安排如何?” “哪能如此麻烦王爷……” “不麻烦。” 楚琰没了耐心,面色一变,直接开口打断曹阁老的话,紧接着吩咐道:“殷叔,让人送阁老去客房。” “王爷这是何意?”曹阁老梗着脖子怒问。 他比楚琰要矮上一个头,仰头逼问的姿态多少有些滑稽可笑。 “阁老想什么呢?本王自然是为阁老考虑,夜黑风高,您又喝了酒,路上若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让本王背负坑害国家元老的罪责?” 楚琰抬眸瞥了殷叔一眼,接着道:“为了阁老的安危着想,阁老还是住一夜吧!” “殷叔,还不请阁老移步?” 今夜事多,楚琰可没有那么多耐心与老狐狸周旋,最后一句话满满威压。 曹阁老无法,他做阁老时都比不上楚琰的身份地位,如今只是一介草民,二人间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只能攥紧拳头,愤然离席。 他心中其实矛盾无比,隐隐有些担忧,却又自信的认为自己办事天衣无缝,尾巴扫得格外干净,任凭楚琰再厉害也不可能查到自己身上。 席间余下众人心思各异,不过大多是楚琰的人,对楚琰忠心耿耿。 长夜漫漫,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王深、曲怀庭被抓,曹阁老被限制自由,今夜一过,消息定然传遍整个西北,惊醒藏身其间的蛀虫。 故而必须趁热打铁,不给那些蛀虫有反应的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云征。” “末将在。” “你带两百人前往城东曲家,重点搜查曲怀庭书房,其他地方也不允放过,务必将账册搜查出来。” “末将领命。” “长丰,你带一百人到王深家,你们切记不到不得已别伤人,控制住便可。” “末将明白。” 云征与楚长丰异口同声回答,转身离去。 众人心情沉重,楚琰不发话他们就只能待在原位,心里门清,自然也不会傻到当出头鸟,无端给自己惹麻烦。 经过七八日努力,西北军清算叛徒事宜取得极大进展,还在调查叛徒的过程中拿到了不少证据,曹阁老终究没能保住晚节。 楚琰亲自手书一封,附上所有证据,有秘密渠道火速送入京城,送到晋元帝手中。 染指贪污将士们的抚恤银,勾结蒙国,致使国土短期丢失,又害西北军损失两位大将,件件桩桩皆是血的教训,晋元帝震怒,派大理寺卿亲自到西北对接此案,并将人犯押解回京。 与此同时,鸿胪寺两位大人也办完差使回京复命。 樊城城门口,赵锦芊命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到靳大人手中,让他代为转交好友靳露,而后坐在马车上,自窗口目送使臣车队离开。 第39章 出游 ◎芊芊,带你出城玩可好?◎ 使臣车队悠悠驶离樊城, 相比来时,归途明显难熬许多。 特别是临近午时,烈阳高照, 没多久,面上便泛了红。 “靳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西北比咱们京城还热?” 顾远骑马, 特意赶到靳大人马车旁搭话, “四周地势平坦,路上也没多少能遮阴的大树, 我都能看见上下浮动的热浪,这么走下去,没几天小爷恐怕就得中暑气。” “是啊!世子可要进来避一避?” 在京城时, 靳大人非常看不惯顾远, 觉得这等权贵子弟整日不务正业, 还三天两头惹事, 打架斗殴,简直浪费好出身。 要知道整个大齐不知有多少孩子想读书都读不起,还有那些贫寒学子, 他们需要苦苦支撑,历经千辛万苦考取功名才能有机会为国为民做事。 而权贵子弟享受富贵权势却只图享乐,不思进取,甚至欺压百姓,不将老百姓当人看, 着实让人愤怒。 不过,此番顾远奉命带人护送他们来西北, 经过近两个月的相处, 他对顾远算是改观了。 “不必了, 小爷从武,往后要像表哥一样守一方平安,做大将军,哪会怕这点日光?” 顾远昂首挺胸,提及楚琰时,内心的自豪感丝毫不带掩饰,面上也挂着得意的笑容。 “表哥昨日还说我有天分,是当大将军的料,表哥最有眼光,他说可以,那我就一定可以。” “世子所言甚是,王爷有眼光,您定然行。”靳大人就喜欢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后生,笑盈盈地附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二人一里一外聊得还不错,笑声频频往四周传。 不知聊了多久,顾远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哎,靳大人,你跟明国公可是有交情?” “算不上交情,差事上曾有过些许交集。” 靳大人不知顾远为何这般问,不过,明国公那样的人应当也不屑跟他有交情吧! “没交情的话为何表嫂私下唤您靳伯伯?”顾远兜一大圈子其实就是好奇赵锦芊命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且还给你送东西,也没见她给我送。” 靳大人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将顾远都笑懵了。 “原来世子想知道这事啊?”靳大人捋捋胡子,解释道:“王妃出嫁前与小女是手帕交,托了小女的福,得王妃一声伯伯,下官受之有愧,都是女儿家的东西,王妃托下官转交小女,并非给下官。” 顾远恍然大悟,突然想起圣上下旨赐婚后他帮楚琰打探消息,确实了解到表嫂有个手帕交,不过当时没太注意。 “哈哈哈……” 他尴尬地笑笑,试图转移话题。 “没想到靳大人还有闺女,我以为……”说到这,他又觉得询问姑娘家的话题很失礼,愣是生硬地一转再转,“我还以为靳大人只有一个公子,听闻令郎读书很好,是个举人,来年可要下场参加春闱?” 靳大人一眼便看出了顾远心思,没拆穿,顺着他的话聊起了自家儿子。 他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到后面,孔大人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低声念叨一句:“老狐狸。” …… 内贼清算,使臣也与蒙国、西州进行了和谈,三国签订国书,蒙国与西州成为大齐附属国,向大齐称臣,赔偿白银五千两,每年按时按量进贡。 嫁良缘 第36节 西州与蒙国都提出派遣公主前往大齐联姻,以示两国和谈的诚意。 靳、孔两位大人火速传信回京请示,最终拒绝了两国联姻请求,直言两国和平交流不该靠女子来维持。 西北至此迎来了不知能持续多久的和平日子。 七月半一过,大理寺卿一行抵达西北,通过三日交接将王深等人犯押送回京,楚琰终于得以闲下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七月十八,赵锦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楚琰的身影,询问才知他外出了。 对此,赵锦芊早就习以为常,也没问具体去了哪里。 她早膳刚用完,碗筷尚未来得及撤下,一抬头,就见楚琰面部表情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第一句话就说道:“芊芊,换身轻便衣裳,带你出门。” “去哪里?”赵锦芊面露茫然之色,很是不解。 她在脑海中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没搜寻到问题,一切都很正常,便试探性补充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我在,能有什么事?”楚琰观赵锦芊神色,猜想她估计又胡乱脑补了,不由露出笑意,“不过是见你整日窝在家中,想带你出去走走。” 他提起茶壶,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先前蒙国、西州国异动频频,哪里都不安全,我又每日忙于军务腾不出时间,如今倒好,所有事告一段落,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变故,便想带你出去走走。” “芊芊嫁进王府大半年,还没机会出城好好游玩一番吧?” 赵锦芊闻言眼前一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确实未能出过城。 “王爷真要带我出去玩?” 她在京城时便听闻塞外风光无限好,集合了红日戈壁,万里草原,还有绵延祁山养活了一众生灵。 一步一景,一处一风俗,乃是与京城完全不同的生活。 “那是自然,我何时骗过你?”楚琰伸出食指轻轻在赵锦芊鼻头一刮,阔气道:“走,换衣裳去,今日你想去哪就去哪,都依你。” 骗人的情况也有,答应的事情他几乎都会做到,除了在某事上张口就来,完了再放低姿态哄人。 赵锦芊心中腹诽,但是也清楚楚琰对她的好,乐呵呵地起身往正屋换衣裳去了。 出嫁前她学过骑马,不过学艺不精,从未单独骑过,更不敢让马奔跑起来。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换上了那套很喜欢却一直没有机会穿的马装,心道:“表现这般明显,王爷应当能明白她何意了吧?” 约摸一刻钟左右,赵锦芊扭扭捏捏从里屋出来,墨色长发高高,没有多余的配饰。 红色骑装更衬她白皙肤色,腰细腿长,将她外形上的优点无限放大。 “怎么样?不好看吗?” “好,好看。” 楚琰先是一愣,而后两三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双臂不自觉用力,将怀中人拥得更紧。 “整个西北都找不出比我家芊芊更好看的姑娘了。” “呸,油腔滑调,就你脸皮厚。”赵锦芊心里甜丝丝,还要嘴硬小声提醒道:“要出门了,晚些天都要黑了。” “嗯。” 楚琰终于松开了手,目光不离赵锦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思,随后突然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低喃:“走吧!王妃娘娘,带你骑马去。” 这趟出行,夫妻俩谁也没有带,同乘一骑,路过闹市,还有认得楚琰的百姓行礼问安,楚琰皆一一颔首回应。 他们夫妻前脚刚走,后面的百姓就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说王爷神武不凡,有人说王妃是天仙下凡,还有年轻姑娘感叹王爷王妃感情好,也希望自己将来能嫁个宠爱自己的好夫君,种种议论皆是好奇与艳羡。 不过,楚琰夫妻是不知道了。 他们一出城,发现路上没什么行人,楚琰便一甩马鞭,马儿瞬间就飞奔起来,将赵锦芊吓了一大跳。 “别怕,往后靠,若是担心迷眼睛,便闭上眼,到地方我再唤你。” 安抚的声音自耳旁响起,赵锦芊慢慢缓过来,开始享受跑马的快乐。 此时正值初秋,草木还是葱葱郁郁,日光照在身上还算柔和,驱散了晨起时早秋的微凉。 马儿跑起来速度飞快,耳边呼呼风声吹过,吹跑了楚琰刚出口的其他安抚话语,最终没一句落入赵锦芊耳中。 行至岔路口,楚琰才渐渐放慢速度。 “想去哪?看草原、欣赏戈壁落日、还是去爬祁山见识一番年鸟兽蛇虫?” 赵锦芊: …… 一路风吹,她脸上发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去祁山吧!那里比较近,一天来回还能玩上一个半时辰。” 楚琰考虑到自家王妃鲜少骑马,若去远的地方,大腿皮肤定然受不住,真伤到那就是活受罪了,他可舍不得。 “其他距离较远,待下回乘坐马车,我们玩上十来日,玩痛快再回家,今日去近的地方。” “嗯,都听您的。”赵锦芊对西北不熟,确实给不了什么建议。 况且,难得出来一趟,她整个人都在兴奋中难以自拔,眼中笑意尽显。 祁山位于大齐最西北的边境地带,此处山水相依,凌水源起西州国,穿过祁山流入大齐。 他们夫妻策马赶到凌水边停下,此刻已到午时初,日头渐渐浓烈,水面上波光粼粼,久看有一点点刺眼。 “真美!”赵锦芊沉醉于眼前美景,忍不住感叹。 楚琰轻笑,并未接话。 他翻身下马,伸手将赵锦芊抱下来,而后才牵马往不远处的大树走,把马栓在大树底下。 “芊芊,你在此处赏景随便玩玩,别乱走,我在四周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嗯,好。”赵锦芊乖乖应下。 她稀罕这个地方,风景怡人,就算什么都不做静静呆着,也很放松,很惬意。 只是独自一个人呆了两刻钟之后,她的心态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失控。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虫鸟鸣叫,夹杂着风吹植被的沙沙声。 “怎么还不回来?”赵锦芊嘀咕一句,不停地往楚琰离开的方向相望,她开始感到害怕了,脑海中浮想联翩。 在这等煎熬之中,她又独自待了一刻钟。 她谨记楚琰的话,不敢乱走,大半年来,她第一回如此想念自己的夫君,希望他陪伴在自己身边。 “芊芊!” 作者有话说: 昨晚太困了,今天补了两千字,这章全了 第40章 来信 ◎京城来信,母亲之死调查有进展◎ 楚琰来过祁山无数次, 对这里的地形格外熟悉,他想打点野味,但山脚附近连只野鸡都没有, 只能往更深处找,不知不觉间便走远了一些。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得了一只肥硕的野鸡, 足够夫妻俩饱餐一顿了。 因不放心赵锦芊自己一个人, 楚琰抓到野鸡立马就往回赶,还特意抄近路, 行至山脚下,远远眺望,便见拴马的树底下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一直盯着他离开时所走的路口, 瞧着很孤独, 可怜兮兮。 “芊芊!” 楚琰大声喊了两次, 赵锦芊才听到,她猛地转过身来,眸中瞬间有了光。 “王爷!” 赵锦芊当即回应一声, 直接撒开腿朝楚琰跑过去,一头扎进楚琰怀中,紧紧怀抱,委委屈屈道:“你怎么才回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好了好了,我错了, 下次出门多带两个人,也能陪你说说话。” 楚琰一手提着野鸡, 一手回抱赵锦芊, 轻拍其后背, 他特别喜欢小王妃依赖他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 不过,高兴之余他也在反思自己,今日出门着实太仓促了些,将一个弱女子独自留在这里也不对,若是遇上坏人,那便是后悔也晚了。 “还没吃过野味吧?我抓了一只野鸡,稍后烤来让你尝尝。” 楚琰举起手中野鸡,野鸡配合地叫唤,不停挣扎。 赵锦芊长这么大,见到活鸡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野鸡了,满眼新奇,好一会儿才应道:“好!” “我怎么觉得野鸡长得比家养的鸡好看,一会儿挑几根毛回去做燕子吧!这样能与彩珍她们一起踢,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嗯,楚琰很支持,痛快应道:“行,你若想要,别说做一个燕子,就是全装回去做鸡毛掸子都成。” 此地临水,楚琰处理野味很是方便,就是没有热水,拔毛比较慢,且处理好外形也难看。 他手法娴熟,用随身携带的匕首给鸡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全部扔入江中喂鱼,清洗干净再提溜到赵锦芊面前。 杀鸡的过程中,赵锦芊自己到附近捡回许多柴,全部堆在一起。 不过,她不会生火,只能等楚琰清理干净野鸡再过来忙活了。 “王爷,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赵锦芊跃跃欲试,主动给自己找活。 正好楚琰刚清理干净野鸡,便笑着将野鸡递给她,道:“野外没有盘子,只好劳烦芊芊帮忙提着鸡,我先生火。” 野鸡用一根木枝串起,光秃秃露出白肉,完全没了先前模样,小而圆的鸡眼泛着白,竟让赵锦芊心中生出几分不忍来。 “好……好吧!”她同意地很勉强,接过那只鸡干脆一眼不看,将头转向另一边看楚琰生火。 因是夏季,树上掉落的枯枝被热浪和日头晒得格外干燥,没一会儿,熊熊火苗便燃烧起来。 楚琰做了一个简易烤架,将鸡架在上面方便反转。 他先用小火烤炙,待鸡皮滋滋冒油时再将自己特意携带的调料一点点撒到鸡身上。 “王爷,这么大一只鸡调料撒在面上,肉会不会没味?” 烤了差不多一刻半钟,鸡肉的香味渐渐蔓延过来,连赵锦芊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烤鸡看。 “不会,我在鸡肚子里装了香料、调料,烤的过程中,那些都会慢慢渗入鸡肉之中,放心好了。” 楚琰抽空抬眸看了赵锦芊一眼,难得见到她如此随性的模样,不禁加深了笑容。 嫁良缘 第37节 “芊芊想不想吃鱼?”楚琰将鸡翻转几轮,看着逐渐变黄的表皮很是满意,“你若想吃我便去弄一条,烤鱼也好吃。” “不用了,一只鸡已经足够你我吃饱,多弄一条鱼吃不完便浪费了,下次再说。” 赵锦芊确实喜欢吃鱼,不过她见江水湍急,浅滩那似乎也没什么鱼,便担心楚琰为了抓鱼直接进水,她不想他去冒险。 现下这样就很好,一只鸡足够了,若想吃烤鱼,回府吩咐厨房做便是,反□□上有现成的,还不必让楚琰如此辛苦。 楚琰见她拒绝便不再强求,用匕首在鸡身上划了两刀,继而专心致志地继续烤鸡肉。 约摸又过两刻钟,喷香的鸡肉终于出炉。 楚琰提起整只鸡,远离火堆,待晾凉一些才掰下一个大鸡腿递给赵锦芊,调侃道:“馋了吧?还热乎着,赶紧趁热吃。” 夫妻俩言笑晏晏,这一顿吃得格在满足。 饭后,夫妻俩又相依坐在江边吹风,席席凉意自江面来,很舒爽。 他们就这么安安静静相伴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一骑双人踏着西斜的日光飞奔回樊城,结束了今日突然又新奇的出游。 折腾了一天,往返还是骑马,赵锦芊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颠簸散架了。 快乐是真的,疲惫也是真的。 府中有殷叔,院中又有岑嬷嬷打理,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并且他们夫妻一到家,丫鬟们就立马忙前忙后,抬水伺候,监督厨房晚膳,所有一切皆井然有序。 “娘娘,这是京城的来信,今日午时一过便到了,您不在,奴婢看了一眼,是陈展的来信,奴婢就帮您放在抽屉里了。” 彩珍一边替赵锦芊通发,一边提醒她信件存放之处,方便她稍后查看。 “陈展的来信?大半年过去,终于有消息了。” 赵锦芊抬手制止了彩珍通发的动作,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拿出来,一目十行,用极快的速度将信件阅览完毕,嘴里喃喃道:“娘亲的死果真有猫腻。” 其实她七岁懂事之后就觉得家中处处不对劲,总觉得相处起来很怪,所谓的小姨总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直到她十三岁那年在别人家吃席意外听到几位夫人谈及高门后宅的肮脏手段,她头一回对娘亲的死产生了怀疑。 不过,人在屋檐下,哪能想一出是一出由着自己性子来? 她乃弱势一方,在那个家中也没有话语权,就只能忍耐,直到圣上赐婚,她真真正正对父亲、对那个家失望了,便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 西北与京城相隔千里,她出嫁后无法时刻监控,便只能将此事全权交由陈展来办。 然而事情已过十几年,调查起来并不容易,陈展处处受阻,历经大半年才终于找到一条可能突破的线索。 “时辰不早了,你也歇息去吧!” 赵锦芊叹了一口气,命彩珍退下,独自一人排解不良情绪。 屋中点了两盏烛灯,在灯套中时而跳跃,发出噼啪响。 借助光线,她姣好面容映照在铜镜上,一蹙眉一勾唇都能清晰可辨。 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想透过自己的影子来与另一个人对视。 在京城时,赵锦芊就时常听旁人说她与母亲生得有八成像,但她只见过娘亲的画像,知道是个美人,不过画像失真,想来并未画出母亲的神韵。 “芊芊想什么呢?如此入神。” 楚琰洗头未干,披散着头发走进来,一眼便看见坐在铜镜前发呆的赵锦芊,好似魂飞天外,整个人没什么精气神。 他们结发为夫妻,大半年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锦芊。 “京城来信了?” 楚琰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件,犹豫一下,不见赵锦芊有阻拦的意思,便自己拿起来阅览,看完之后,便也明白赵锦芊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了。 他温柔地将姑娘拥入怀,情真意切,问支持的口吻道:“芊芊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是定北王妃,王府的主母,若是连调查自己母亲死因都要缩手缩脚,瞻前顾后,将来即便查清楚了,你又该用何种状态去为母亲讨公道?” “再者,你我夫妻一场,要相伴一生,这么重要的事你瞒着我偷偷做,我是否能理解为你不将我当夫君,不将我当自己人?” 说到这,楚琰竟生出几分不快来,丫鬟们都知道的事,他作为枕边人竟一无所知。 “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平日公务繁忙,做得都是大事,便不想因这等家事令你分心。” 赵锦芊闷声解释,倚靠在楚琰怀中,感觉无比踏实。 “夫妻一体,你娘就是我娘,我既然属于家中一员,自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 楚琰微微推开赵锦芊,逼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格外认真道:“往后可不准再如此见外了,明白吗?” “好了好了,明白了。”赵锦芊心下感动,却觉得楚琰认真的眼神有些烫,慌乱躲闪开了。 转而又觉得自己闪躲有敷衍对方的嫌疑,顿了顿,脑子一热,竟是一头扎进楚琰怀中,鬼使神差补充一句:“王爷对我最好了。” 此类话若是放在以往,她定然说不出口,即便勉强说出口,鸡皮疙瘩也得掉一地,今夜却是脱口而出。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越发习惯楚琰在身边,也越发依赖他了。 “你知道就好。” 楚琰回抱住赵锦芊,嘴角、眼尾皆止不住上扬,语气中也能听出几分得意来。 今夜过后,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更紧密几分。 若说先前只是彼此习惯,略有情义,那如今便是甜甜蜜蜜,真正将对方搁在心上,真正愿意彼此托付,有事及时沟通,而不是胡乱猜测,试探心意。 而且,赵锦芊发现楚琰特别好哄,两人吵架,即便是她的错,只要肯低头,软和语气说两句好话,楚琰就会顺着梯子下来。 好比“王爷真好”、“王爷真厉害”这类话,明显用来哄人的,大家伙都听得出来。 可偏偏战场上神机妙算,神勇无比的王爷特别吃这一套,甚至得了夸还会偷偷傻乐,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作者有话说: 1、古代叫毽子为“抛足戏具”,也有文人叫“燕子”,文中我用了燕子。 2、陈展是女主岑嬷嬷的义子,在第六章芊芊出嫁时提到过。 3、40章了,整章发红包啦 感谢在2023-01-15 16:49:31~2023-01-16 17:1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中秋 ◎母亲之死,过中秋◎ 自七月下旬陈展来信之后, 几乎每隔十日就会有新的信件送到赵锦芊手中,她都会第一时间回信。 赵锦芊的母亲大周氏生前带了两个陪嫁大丫鬟,一个是岑嬷嬷, 另一个名唤芳草,她们二人都是自幼伴在大周氏身边,有伴着她出嫁。 听岑嬷嬷说, 芳草在赵锦芊还没出生便因为接连犯事被大周氏赶出明国公府。 “夫人心善, 念旧情,芳草犯下此等大错夫人也没忍心要她命, 而是给她除了奴籍,还给盘缠才将她赶出国公府。” 聊起往事,岑嬷嬷连连叹气。 当年她也就十几岁, 与夫人一样纯真, 很多事根本就不懂, 也不明白, 如今到了这把年纪,历经世事,回想起当年却忍不住冒冷汗。 “嬷嬷可还记得当初芳草为何被赶出公府?犯了什么错?” 赵锦芊听得格外细致, 试图从岑嬷嬷的回忆中挖出些许有用的线索。 “当然记得,她心大了,竟敢爬床,在夫人有孕后与公爷暗度陈仓,妄想姨娘的位置, 呸!夫人临盆前一个月才发现,当即就气得险些早产。” 正是有了前车之鉴, 岑嬷嬷将赵锦芊的几个大丫鬟看得格外紧, 生怕有人动歪心思。 “难怪嬷嬷管奴婢们这么严……”碧玉在旁, 嘴比脑子快,竟将自己第一反应呢喃出口,下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一刻,屋中所有人都朝她看去,她整个人都慌了,赶忙解释道:“奴婢,奴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爬床的想法,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其实……其实奴婢喜欢殷磊大哥,真的,奴婢没有说谎……” 碧玉都快急哭了,反倒是屋中其他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行了,你个傻姑娘。” 岑嬷嬷实在受不住碧玉那傻样,轻轻揪起她的耳朵,笑道:“我对你们几个小妮子严厉不仅仅因为这个,只是不想你们毛毛躁躁丢王府的脸,也丢咱们娘娘的脸。” “是是是,嬷嬷,碧玉知道错了。”碧玉陪笑与岑嬷嬷撒娇,岑嬷嬷才松开她的耳朵,继续说当年的事。 “提起往事,不得不提娘娘的姨母。”岑嬷嬷看向赵锦芊,欲言又止。 “嬷嬷直言便是,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嬷嬷想说什么了。”赵锦芊敛起笑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大周氏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小周氏便以关心照顾长姐为由,被周家老夫人留在明国公府小住。 “夫人不想让她住下,可夫人心善,面对继母与妹妹,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那黑心肝的到底还是住下来了。” 小周氏每日都陪伴在大周氏身边,难免会遇上当时还风度翩翩的明国公,又怎可能不起心思? 只是她藏的好,明国公似乎对她也没什么意思,刻意保持距离。 而后芳草被赶出国公府,小周氏也被周老夫人接回家了。 “当时那老货说什么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当真可笑至极,她女儿都在姐夫家住了近两个月了,原先不怕人说闲话,怎这等节骨眼上就怕了?” 岑嬷嬷忍不住嘲讽,转而又变得忧伤起来,“那时老奴也傻,一心扑在夫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多。” “谁曾想夫人前脚刚走,那老货就迫不及待地将她女儿送进国公府做续弦,可悲的是公爷同意了。” 大周氏怀孕后,身边也没个年长懂事的人帮衬,她性子本就柔弱,周老夫人说几句关心的话,告诉她为孩子着想要多吃,养好身体,她便相信了。 最终导致胎儿偏大,后面出了点问题,得大夫提醒,才开始控制饮食。 按照当时的情况,孩子即便不好生,也不至于让大周氏血流不止,最终丧命,唯一的可能就是最后送进去的那碗参汤。 岑嬷嬷那时候不懂,直到小周氏生下赵婧钰,她便忍不住生出许多怀疑。 都说那孩子早产,可看起来与自家小姐刚出生那会儿差不多,而且老话常说“七活八不活”,那孩子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说什么孩子体弱,喝了很多年药,实则药渣岑嬷嬷悄悄偷来验过,只是些不伤身的普通补药,根本不是治疗弱症的药方。 并且在小周氏生下孩子没多久,府上陆续死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就是当时为大周氏煮参汤的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岑嬷嬷若是还想不明白那就真的是蠢货了。 只是她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便立誓守着小小姐,照顾她长大,偏偏这样的愿望小周氏也不允许她达成。 听完当年的一切,屋内几人都沉默了,气氛也压抑到了极点。 嫁良缘 第38节 正在这时,楚琰从屋外走进来,察觉到情况不对,便挥退岑嬷嬷与几个丫鬟,轻轻将赵锦芊搂入怀中,柔声问道:“可是娘的事又有新进展了?” “嗯。”赵锦芊闷闷回答,“王爷,我心里难受。” “别想太多,我们有仇报仇,有冤申冤,待拿到证据你只管反击,其他还有我。” 楚琰习惯性抚摸赵锦芊后背,每一句话都站在赵锦芊的角度为她考虑,积极提建议,还将自己的人也调给赵锦芊使唤。 “嗯。” 赵锦芊声音依旧闷闷的,只不过浮动内心渐渐安稳下来了。 而后夫妻俩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相拥在一起,享受彼此间给予的温情。 时至八月中,陈展在来信中提及找到了芳草的行踪,正在紧迫地往芳草目前所在的地方赶,赵锦芊便兴奋地将此事告知楚琰。 楚琰知晓芳草可能是重要人证后,当即便命人唤楚长丰过来,让他安排人手也赶过去,与陈展一起务必将人带回西北,以免出差池。 “陈展既然在调查当年之事,免不得接触明国公府的故人,这么久了,恐怕早已打草惊蛇,好不容易找到人,若当年母亲真地被小周氏所害,此等关键时刻,你那继母不可能没有反应。” “我的人不管是武力还是调查能力皆不弱,有他们在,总比陈展一个小伙计孤身奋战强。” 赵锦芊点点头,看向楚琰的目光满是崇拜与感动,忍不住赞道:“王爷你真好。” “那是自然。”楚琰瞥了赵锦芊一眼,面上的得意半点不掩饰,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陈展确实能干,是个好面子,待此事了结,你可以问他愿不愿意到我麾下做事?” 楚琰识才也爱才,依他所想,夫妻本就一体,王妃的人就是他的人,没毛病。 “行!能在王爷麾下做事多少人求之不得,陈展定然会愿意,到时候我当面问问他。” 能得楚琰赏识,赵锦芊也为陈展感到高兴,而后夫妻俩又温存半晌,天色就渐渐暗下来。 “王爷,王妃,酉时正了。” 今日乃中秋团圆佳节,楚琰特意赶回来陪伴妻子与祖父吃团圆饭,一起赏月。 “知道了,半刻钟后进来替王妃梳妆。” 楚琰立马松开赵锦芊,一边主动替她整理衣裳,一边回应彩珍的提醒。 不曾想,他没扯两下就被赵锦芊嫌弃拍开了手。 “好了,我自己来,都说别动衣裳,你偏不听,真烦人。” 赵锦芊抬眸娇嗔地瞪了楚琰一眼,赶忙加快速度收拾自己,还不忘埋怨念叨,“青天白日,也没个正形。” “就亲了一下,怎就没正形了?” 楚琰不以为意,摸着自己鼻尖有些心虚,不过还是没忍住反驳一句,声音很小,奈何屋子里很安静,都入赵锦芊耳朵去了。 当即,他就收到了一记白眼。 “呃,是本王错了。” 这下,夫妻俩都没绷住,对视一眼,便放声大笑起来。 酉正三刻,天色越发阴暗起来,王府内到处张灯结彩,花园中还挂上了各色彩灯,写上简单的灯谜。 下人们在不耽误活计的情况下猜出谜底,便能拿着谜题去找管事领赏钱,大家伙都很高兴,王府也终于有了过节的喜庆气氛。 碧玉闲不住,与赵锦芊说一声便跑去看了花灯,而后又匆匆回院,将其他下人的闲聊当八卦说给赵锦芊她们听。 “奴婢听府中老人说往年并没有这么热闹,因为府中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而后娘娘嫁进来,府内就多了许多小姑娘,殷叔这才安排了花灯。” “奴婢猜了两句谜,赚得十文钱。” 十文钱不多,但在碧玉看来就跟白捡钱似的,光想想就高兴。 “殷叔有心了。”赵锦芊含笑应答。 彩珍手巧,很快就帮赵锦芊挽好头发,选了两根金钗缓缓插.入她的发间,简洁大气,不失礼数,也不会在家人面前显得太过隆重。 赵锦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起身出外间,伴着楚琰前往松鹤堂。 两院相通的路上,不少下人与他们夫妻行礼问安,一个个笑容满面,乐不可支。 他们皆一一颔首回应。 松鹤堂中,老王爷穿了一身喜庆锦袍端坐于最上首,楚琰夫妻一入内,立马跪下给他老人家磕头。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哪那么多规矩,琰儿,出去喊人摆饭,芊丫头坐。” 都是一家人,老王爷不喜欢那么多规矩,磕个头就好,再多他就该赶人了。 赵锦芊顺着老王爷的意思坐下,笑盈盈地与他老人家交谈,等楚琰回来,身后跟着一排婢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祖孙三人六菜一汤,不讲究那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和和美美。 戌时正刻一到,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烟火照亮,整座城好似都跟着欢呼起来。 边地百姓穷苦偏多,看烟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怎能不激动? 而此时此刻,赵锦芊夫妻俩刚刚走出松鹤堂院门,皆默契停下脚步,仰头欣赏绚烂烟火,随后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双双露出笑容。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楚琰便悄悄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6 17:15:08~2023-01-17 20: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深不知处、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表哥 ◎表哥来,生意合作商议◎ 近来军营中没什么重要之事, 不需要楚琰特意盯着,只是练兵之事马虎不得,今日军中安排了集训, 他作为三军主帅需在场旁观阅阵,再从各部中选出头三名。 西北军中人人都想拿名次,半个月来每日操练, 这种氛围之下谁若是喊苦喊累, 就会被兄弟们鄙夷嫌弃。 “主子,热包子。” 楚长丰买了几个包子, 又让店家上了两碗豆浆,主仆俩随便填饱肚子,才一起出城。 相比外面的忙忙碌碌, 王府中的赵锦芊则悠闲许多。 不必晨昏定省, 府中也没有多少事需要她忙, 她几乎每日都睡到天大亮才悠悠转醒,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彩珍、彩珠。” 赵锦芊的声音有种掩饰不住的沙哑,又干又涩,难受得紧。 “彩珍……咳咳……” 连喊两声都没动静, 赵锦芊忍不住咳嗽起来,伸手去拉床头铃,过了好一会儿,彩珍、彩珠匆匆跑进来。 “娘娘恕罪,嬷嬷一大早让奴婢们都去前院帮忙, 想着您起不了那么早,便只留芽儿在院中, 芽儿方才正好去茅房了。” 赵锦芊身边的婢女往常时间都尽职尽责, 鲜少犯错, 偶尔一回,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误,便也懒得计较了,只严肃地回一句:“下不为例。” “彩珍,你先去给本宫倒杯茶水,我嗓子发干,难受极了。” “是,奴婢这就去。” 彩珍前脚刚出去,赵锦芊就问起彩珠到前院帮忙的情况了。 王府下人算起来也有近两百人,只要不是办大席,不可能存在人手不够的情况。 且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即便是奴籍,也是识字懂礼,平日里基本不用粗活,地位自然不是其他丫鬟所能比。 按理说,即便真的人手不够,也不可能她们放着自己的活计不干去前院帮忙。 “就是,就是老王爷他老人家要邀请老朋友,缺几个识字的人帮忙,殷叔就想到了奴婢们。” “对啊,就是这样,您不信可以问嬷嬷。”彩珠正好端茶进来,忙附和一句。 彩珠支支吾吾,找的理由也站不住脚,许是心虚,她说话越来越小声,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僵硬起来,而彩珍倒是坦然,只是表现有些过头了。 主仆十几年的情谊,赵锦芊一眼便看出了问题,只是她信任彩珍她们,心中猜测可能另有隐情,便不再追问,先洗漱吃个早饭,其他事情,过后再说。 彩珍彩珠对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自打感觉彩珍彩珠不对劲后,赵锦芊发现院中其他人也怪怪的,总感觉大家都在刻意避着她,能不说话就绝不开口,就连话唠碧玉都学会了沉默。 大家伙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赵锦芊满心疑窦,却没有逼着丫鬟们说清楚,她看破不说破,早饭吃起来都觉得没胃口,满心好奇。 不就是前院吗?吃完早饭她自己假装消食一探究竟,反正也只是几步路的事。 想明白这一点,她便不再纠结了,很快就解决了一顿饭。 赵锦芊自己在心中盘算清楚了,然而没等她付诸行动,王府门房那边就有人急匆匆送进来一张拜帖,将她的想法完全打乱了。 “娘娘,门房送来拜帖,说来人是个年轻公子,自称姓彭,奴婢猜测可能表少爷。”碧玉笑盈盈地将拜帖呈上。 赵锦芊闻言,双眸一亮,忙接过帖子快速浏览,果真是表哥彭长兴。 “太好了,表哥人呢?可还在外面?快快将人请进来。” “在呢!表公子自称是您娘家人,门房认不得也不敢擅作主张,便请他先等等,奴婢这就出去请。” 赵锦芊颔首回应,碧玉就快步离开了,彩珍彩珠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故人突降,所带来的喜悦非一言半语能描述清楚,大半年了,终于有“娘家人”念着她,来看她了。 “彩珍,快去沏壶新茶来。” “彩珠,你去厨房那边看看,取几盘新点心,另吩咐厨房中午多准备几个菜,我要留表哥吃中饭。” 赵锦芊兴高采烈地吩咐,话刚出口,她又觉得此举不妥。 王爷不在府上,别说不是嫡亲的表哥,即便是也属于外男,见一面问问话没什么,留饭却不一样。 “等一等,还是算了,拿点心便可,其他不必多言。” “是。” …… 王府大门处。 彭长兴一席锦袍长身玉立,耐心等待门房通传。 嫁良缘 第39节 他生意人,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即便与王府的人打交道,也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高门贵公子。 “人在外面吗?” “碧玉姑娘,那公子就在门外等候。” 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久,碧玉与门房的交谈声传入彭长兴耳际,他忙收敛神思,露出得体的笑容,看向碧玉他们。 “表公子安好,娘娘在府中等您,您请随奴婢这边请。” 碧玉知道彭长兴对自家王妃好,是为数不多的“娘家人”之一,所以对他特别客气,引路的同时也会给他介绍府中景致与其他注意事项,彭长兴偶尔接话,听得很认真。 通过碧玉的言语以及府中人对碧玉的态度,彭长兴大概能猜到赵锦芊在府中的处境,想来过得还不错,他也就放心了。 王府占地广阔,府中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皆有,既有南方的婉约精致,也有北地的不拘一格,落落大方。 游廊十八弯,七拐八拐,这路不是特别好辨认。 “咱们王府比较大,院落小路都多,表公子多来几次就能记住了。” “嗯,有劳碧玉姑娘引路。” 彭长兴知晓赵锦芊过得不错之后,便放松心神,带着赏游的心思欣赏王府景色,止不住点头称赞。 “您请。” 明远院位于王府最中心的位置,院门都比其他院落看上去气派,一入内,花团锦簇,两只狗儿在懒洋洋地晒太阳,看上去很是惬意。 碧玉在前带路,将彭长兴往后厅所在位置引,而赵锦芊已在里面等候。 “草民拜见王妃。” 彭长兴一进门就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待碧玉伸手扶他,他才笑盈盈起身,虽是娘家人,但礼不可废,该有的礼节一个都不能少。 “表哥一路可还好?怎么想到来西北了?别草民、草民的称呼自己,显得怪生分。” 赵锦芊见彭长兴神色坦然,一点也不拘谨,心中高兴,主动问起他的情况。 “是,都听娘娘的,我一切都好,此番来西北主要为了两件事。” 彭长兴先喝一口茶,随即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出。 “一来您出嫁已有大半年,虽时常通信,但两地到底还是隔得太远,祖父他老人家不放心您,便让我走一趟看看,给您带了不少京城特产,下午我差人送过来。” “来就来了,大老远的带这么多东西做甚?多麻烦啊!你让舅外祖父不用担心,我在樊城过得很好,比在京城好上不止十倍。” 赵锦芊心头暖融融,血缘虽远了些,但是也比明国公府那一家子强。 “不麻烦,有马车运送,不费事。”彭长兴笑着回应,继而柔声说起第二个目的来。 “二来父亲他想开拓西北的生意,你也知许多在西北很便宜的东西一旦运到别处卖,就能翻好几倍,如此大利润,父亲心动已久,只是过去边境不太平,且人生地不熟,便搁置下来了。” “如今蒙国与西州国战败,至少能太平三年,而且,而且……” 说到这,彭长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按照祖父的叮嘱如实告知赵锦芊家中人的想法,免得以后因为这事心生隔阂,坏了往日情分。 “而且王妃如今嫁来西北,也算是有了自己人,爹就想来试一试。” 话说出来,彭长兴反倒坦然许多,观赵锦芊神色,严肃补充道:“不过王妃放心,我们不会借您和王爷的名头胡作非为,只是考虑特殊情况,到时候还望王妃念及旧情帮一把,祖父的意思是分您三成利润,您看如何?” 这世间狐假虎威,一声不吭借别人名头做坏事的人可不少,反倒是彭家如此坦诚,还愿意主动让利的人少之又少。 片刻间,赵锦芊便有了主意。 “表哥这话就生分了,我一个女人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贪那三成利,不过,我倒是有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什么法子?王妃请讲。” 彭长兴听到赵锦芊拒绝,心头一凉,以为自己完不成父亲交代的事了,“不过”二字一出口,下一瞬,他又立马打起精神。 “今日军中有事,王爷不在府上,不知道哪日才能回来,待他回府,我与他提提此事,王爷若是感兴趣我再将你引荐给王爷,表哥觉得如何?” 朝廷每年军政批银皆有定额,能维持军中各项事务正常开展,但是一遇到特殊情况,亦或是想多照顾补贴战亡将士的亲属,就会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最后大多都是楚琰自掏腰包。 所以这就是为何王府明里暗里的产业不少,却依旧见不到京城贵族的奢靡场景的原因之一。 赵锦芊拿着那三成利没用,但是军中可能会需要。 彭长兴自幼就跟着父亲到处做生意,当即就明白了赵锦芊的意思。 他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略有些担忧问道:“王爷那边会尝试合作吗?” “放心,王爷点头一般都行,上头的那位其实什么都知道。” 赵锦芊点到为止,迅速转移话题,毕竟再聊下去就是大不敬了。 第43章 婚礼补办 ◎原来我说过的话王爷都记得◎ 彭长兴自然也明白, 配合地聊起其他小事。 约摸过了两刻钟,彭长兴往外看了一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便主动提出告辞,赵锦芊没有挽留,命碧玉送他出府。 “表哥如今在何处下榻?待王爷回来我也好给你下帖子, 昨日中秋节未来得及一起吃顿饭, 只能另挑合适时间了。” “王妃留步。”彭长兴也不矫情,直接告知自己住处, “在北街玉安巷尽头倒数第二家,考虑到在西北做的是长期生意,我便命人将那处宅子买下来了, 往后有事, 你可派人到那寻我。” “好。” 赵锦芊脚步停下, 站在后厅门口目送彭长兴的背影远去。 经此一遭, 赵锦芊将全部心思都放在方才方才商议之事上,想着该如何与楚琰提,让他更容易接受, 反倒把探究丫鬟们隐瞒之事抛之脑后。 午膳很简单,赵锦芊不挑食,没一会儿就吃完了,随后稍坐一刻钟,便回里屋午睡。 彩珍服侍赵锦芊睡下, 随后点燃安眠香,才轻手轻脚退下了。 炉香袅袅, 赵锦芊很快便睡着了。 许是安眠香起了作用,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睡得很踏实,不知不觉竟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已过申时初。 “娘娘您终于醒了?” 彩珍彩珠听到声响,立马推门走进来,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笑容,诡异得很,让赵锦芊疑惑不已,不禁蹙起眉头。 “你们出门捡到银子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确实是有好事,不对,应该是喜事。”彩珍神神秘秘回答。 这让赵锦芊很是不解,府上能有什么喜事,她作为当家主母,怎不见有人与她提及? “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彩珍话音刚落,岑嬷嬷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托盘,那抹红色格外亮眼,让赵锦芊根本无法忽视。 “嬷嬷,您……您这是何意?怎么将喜服拿出来了?” 身边人异样的举动让赵锦芊越发迷糊,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心里莫名生出期待,心口也随之快速跳动起来。 岑嬷嬷没有直接回答赵锦芊的话,而是先将喜服放到一旁,缓缓坐到床沿边上,看着赵锦芊温柔道:“姑娘长大了,如今已是别人的妻子,夫妻恩爱,嬷嬷总算能放心了。” “嬷嬷……”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环境变化的原因,赵锦芊忍不住红了眼眶,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此时脑子一片空白,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王爷疼爱您,尊重您,您往后也要更体贴他,做个好妻子,恩恩爱爱一辈子才好,那样夫人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也能安歇了。” 岑嬷嬷抱着赵锦芊,就如同小时候那般,轻柔安抚。 “今日是个好日子,王爷为了这一天花了不少心思,每一项安排都是他亲口下达,连喜服都是新的,王妃应该开心才对,往后将会一直幸福,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嗯。” 赵锦芊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闷声回应。 只是今日的冲击太大,她愣是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岑嬷嬷她们也不催,笑盈盈陪伴在她身旁,等她缓和好了,才叫喜娘子进来替赵锦芊梳妆。 新娘子的妆容比较繁复,花了半个时辰才打理好。 与此同时,外院书房内楚琰也紧锣密鼓焚香沐浴。 他洗澡换了三次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而后小心翼翼地穿上新婚当天没能穿上的喜服,对着铜镜反反复复整理,直到确实找不出不妥之处才安心。 “长丰,去看看喜堂是不是已经准备妥当,祖父他老人家那里如何了?” “是。” 楚长丰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多此一举费心整这一出,但主子有令,他就全心全力将事情办好。 “另外,再往后院走一趟,就说时辰还早,不必着急。” 随着吉时越来越近,楚琰竟然生出几分紧张之感。 二十六岁的男人,竟如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那般紧张又期待。 “是。” 楚长丰刚要走,突然又被楚琰叫住了。 随即就听他面色不自然地问一句:“长丰啊!其实二十六也不算年纪大对吧?” 楚长丰: …… 他可以不回答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吗?这样的问题也不应该从英明神武的定北王嘴里问出啊! “王爷正值青壮年,怎就扯上年纪大了?民间百姓们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您才二十六,得五六枝花了。” “去去去。”楚琰没忍住一脚踹向楚长丰,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本王这身形样貌,跟花有什么关系?行了,就不该问你,赶紧去办事。” 楚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边高兴,一边嫌弃楚长丰将话说得太直白,将人赶走后,他又独自一人在书房中等待,时不时去铜镜前看看,就怕有什么疏忽之处。 吉时根据夫妻俩生辰八字推算,定在酉时。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红日西沉,天边余下漫天红霞,为他们增添更多喜庆色彩。 赵锦芊由彩珍彩珠扶上花轿,一路抬到喜堂门口,贺喜声此起彼伏萦绕在耳边,随后弓箭射轿,她被人扶下轿子。 当自己的手被放入楚琰粗粝掌心的那一刻,赵锦芊的心中突然感觉圆满了。 她再一次嫁给了楚琰,夫妻俩正儿八经拜堂,不管从哪种角度考虑问题,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嫁良缘 第40节 往后她再也不能在吵架时抱怨没拜堂了。 原来,她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生气时的随口埋怨楚琰都会认真记在心里,然后尽自己所能去满足她,去弥补她所有的遗憾,一心成为她的依靠。 这一刻,赵锦芊突然好想哭,想倚在楚琰怀中哭,然后夸他能干,告诉他自己很高兴。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司仪话音一落,堂内立刻爆发一阵起哄声,比去年还要热闹。 而楚琰也在这阵起哄声中两三步走到赵锦芊身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笑三声,吆喝道:“娶媳妇咯!回家了。” 随后,在众人炯炯目光之下快步将赵锦芊抱离喜堂,远离了阵阵喧闹声。 明远院正屋。 楚琰缓缓挑开红盖头,露出赵锦芊明媚娇美的面庞,不由眼前一亮。 “芊芊,可还满意?” 他径直坐到床沿上,轻轻将身边人拥入怀里。 而赵锦芊侧眸望着不知何时已经挂满红绸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如今的心情已经不是“满足”二字所能概括了。 “我那回是在气头上才随口说一句,你怎还当真了?外人该笑话了。” “笑话就笑话,本王乐意。”楚琰不以为意继续道:“本王自己娶媳妇难不成还要他们同意?” “芊芊不必多虑,别的姑娘有的东西,你也得有,别的姑娘得不到的,本王也有能力满足你。”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在一片喜庆红色中享受彼此给予的甜蜜。 转而夜幕降临,两根粗壮的大红烛正在静静燃烧,照亮整个屋子,让人有种熟悉有陌生的感觉。 正在这时,屋门被人轻轻叩响。 “王爷,王妃,可要摆晚膳了?”彩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楚琰垂首看看赵锦芊发顶,又透过创看看外面的天色,沉声让她们进来,随即缓缓松开怀中人。 “先让婢女帮你卸妆,喜服厚重,行动不便,也先换下来吧!” “嗯。”赵锦芊点点头,正有此意。 拜堂仪式补办,让她了结了遗憾,但说到底成亲已大半年,他们之间也找不回初见的拘谨与羞涩,二人间的相处很自然,一句话一个眼神,生活上之事大多能想到一处去。 晚膳很丰盛,鸡鸭鱼样样具备,两个人足足上了八个菜,比昨夜中秋团圆饭都丰盛。 夫妻俩吃不完便赏赐下去,让下人们都沾沾喜。 深夜红烛跳动,喜帐摇曳,楚琰为赵锦芊补办仪式了却遗憾的同时,也补偿了自己洞房花烛夜的遗憾。 满室春色,热情似火,一度让赵锦芊忘记今夕是何夕,入目的红色也要晃动中失去原本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她脑子发晕,沉沉睡去,楚琰何时消停,她不得而知了。 屋外秋风徐徐拂过,红绸红灯笼也随之舞动。 明远院屋角,碧玉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她,便悄悄摸出院子,朝花园跑去。 她前脚刚走,岑嬷嬷后脚就从大柱子后面走出,望着碧玉兴奋小跑的娇俏背影,无奈摇摇头,嘀咕一句:“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 翌日日中,楚琰忙活完事情回府发现赵锦芊竟然还没醒,不禁有些担心。 他坐在床沿边上,抬手探了探赵锦芊额前温度,并未起热,顿时放心不少,只是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昨夜太不自持了。 “芊芊,芊芊,午时二刻了,起来吃点东西,若是还累再睡,可好?” “不吃东西伤胃,身体更吃不消,醒醒,先吃东西。” 楚琰轻轻推了赵锦芊几下,她才悠悠睁开眼,眼神空洞,并未完全清醒,神思则尚未回笼。 “醒了?认出我是谁了吗?”楚琰闷声轻笑,宠溺地捏了捏赵锦芊脸颊肉,“小懒虫。” “我不是虫。” 赵锦芊身子平躺下来,呆呆望着帐顶,半晌后才喃喃回一句。 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将自己和一旁的楚琰都吓一大跳。 “想喝水。” “稍等,我去给你倒。” 楚琰不敢耽搁,匆匆出外间,却发现茶水已凉,立马吩咐门口的婢女去准备,再度回里间时,他心虚不已,摸了摸鼻尖,老老实实站在床边,好似一个犯错小厮。 赵锦芊瞪他,他便厚着脸皮讨好笑笑。 “都怪你。” “是是是,都怪我,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作者有话说: 三十四章他们斗嘴,芊芊提到自己跟公鸡拜堂,哈哈哈,没遗憾啦 第44章 醋意 ◎隔了好几层,算什么表哥?◎ 楚琰脸皮厚, 无论赵锦芊做何反应,他都能接得上话,笑脸应对, 让人没法生气。 “好了好了,我明白,下不为例。”楚琰亲自上手将赵锦芊扶起来, 又贴心地替她准备衣裳, 主动伺候穿衣,哄人道:“芊芊, 别生气了,下不为例,保证不再犯了。” 赵锦芊没说话, 只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这茬也就过去了。 午膳厨房准备了羊肉面, 配上煎饺, 大补又能满足口腹之欲,赵锦芊很喜欢,吃得也比平时多些。 “差不多就可以了, 你早膳未吃,一下子吃太多小心撑着,过一个时辰想吃再吩咐厨房做便可。” 楚琰嘴里说着阻拦的话,手却是下意识夹起饺子就往赵锦芊碗里送。 “让我少吃,你自己又给我夹。”赵锦芊抬眸瞥他一眼, 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吃饱喝足,赵锦芊想起昨日彭长兴拜访提及之事, 便垂首思索, 想想该如何与楚琰开口最合适。 “王爷, 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你看看是否可行。” “什么事?” 楚琰放下筷子,认真看向赵锦芊,他不在府时,府中发生什么事情后续殷叔都会告知他。 只是昨日阖府上下都忙着为他们夫妻补办婚礼仪式,故而他也没来得及听殷叔回禀。 “昨日我表哥登门提到一件事,他们打算将生意做到西北来。” “表哥?哪个表哥?”楚琰回想赵锦芊娘家的各种关系脉络,实在猜不准是谁。 周家同辈有三个男丁,一嫡两庶,都能称之为“表哥”,只是赵锦芊与小周氏母女乃至整个周家都不对付,更谈不上什么情分,不可能为周家人牵桥搭线。 “就是彭家表哥。” 赵锦芊见楚琰面露疑惑,紧接着解释道:“就是我亲外祖母的娘家,我娘亲的外祖家。” “彭家历代经商,乃是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富商,我那丰厚的嫁妆几乎都出自彭家,一部分是外祖母当年留下的,另一部分是我出嫁之前,舅外祖父让彭表哥送至国公府交到我手中。” “我在京城生活了十几年,彭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时常帮衬我,只是官商之间隔着鸿沟,到底是有心无力。” 楚琰点点头,经赵锦芊这般解释,他基本明白了,边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做?” “做中间商,西北收货,外地卖,外地收货,西北卖,赚差价,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在遇到难处时帮一把便可,表哥说能让出至少三成利。” “王爷放心,表哥他们都是正经商人,不会借王府的名头行不轨之事,你平日不是总贴补军中吗?那三成利也非小数目,用得上。” “王爷,你觉得如何?” 楚琰倒不担心彭家人借他名头干坏事,他眼中揉不得沙子,彭家人若是真做了欺压老百姓之事,他也绝不会手软。 原本他只是看在赵锦芊面子上决定行个方便,并未多想。 但赵锦芊提到那三成利,他突然有了希望见一见那位表哥的冲动想法,或许见一面还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货。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不仅军中需要银子,帮扶百姓、抚恤伤亡将士也需要银子,而国库并非特别富足,处处要银子,拨到西北的那点根本不够。 楚琰最近也在发愁,府中存银大部分都已用出去,产业暂时未到收益之时,若不想办法挣银子,下一步就该变卖仓库物件了。 “芊芊,你那表哥可还在樊城?寻个机会请他过府吃顿饭吧!” 既是亲戚,人家大老远过来,他们夫妻总该有所表示,尽地主之谊。 “在,就住在北街,王爷若方便,今晚见一面如何?我提前派人去下帖子。” “可。” 楚琰点点头,此事便商议定下了。 “那我现在就去写帖子,免得表哥安排别的事情。” 说着,赵锦芊当即起身,也不管楚琰什么反应,匆匆忙忙直奔隔壁她的专属小书房,速度极快,转而便没了影。 楚琰惊叹与自家媳妇难得一见的速度,忍不住小声嘀咕:“有那么急吗?就担心表哥有事冲突了,怎不担心我离府今晚不回来?” 不知怎的,楚琰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对于自己方才的提议,隐隐感到后悔。 只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什么用。 他叹了一口气,起身也往小书房那边走,心道:“隔了好几层算什么表哥?况且即便亲表哥也是外男,请帖还是由我来写会比较好。” 小书房中,日光自窗台斜斜照射进来,为屋子增添了几分光亮。 赵锦芊伏案疾书,一缕青丝自额前垂落,偶有秋风吹进来,青丝便会随风轻轻摆动,温婉柔美。 楚琰进门也不吭声,直接走到赵锦芊身后,查看她写的内容,中规中矩又简洁明了。 “王爷,你看这么写可行?” 赵锦芊手笔,侧开身体示意楚琰看帖子内容,也就三句话,一眼便能看完。 “还行,只是有一点还需改进。” 嫁良缘 第41节 楚琰面不改色地点评,而后煞有介事地提笔沾墨,在请帖末尾署名之处添上自己的名字,与赵锦芊并排。 “既是邀请过府,自然是用夫妻名义下帖更显郑重,这样才妥当。” “是吗?自己人哪需这般讲究?”赵锦芊嘀咕一句,倒是没太较真。 “自然是。”楚琰眼眸流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随后收起那张帖子,询问赵锦芊道:“你表哥具体住在何处?我命人送过去,顺便认认路,便于往后走动。” “在北街玉安巷尽头倒数第二家,我未曾到过那边,具体还需到现场更清楚。” 赵锦芊没多想,直接报出彭长兴住址,心想往后男人们接触会多些,由楚琰出面确实更妥当。 帖子下了,她又立即吩咐厨房多备几个好菜,一切安排妥当,她才放下心来。 秋日午后的阳光并不是很强烈,柔和地照在身上很舒服,只不过伴着秋风多少有点不友善。 人若是在屋外头待上半个时辰左右,皮肤就会干燥发红,得用许多养肤膏药才能养回来。 因今日起得晚,现下赵锦芊无半点睡意,午睡的好习惯自然而然也没人坚持。 她闲来无事,便翻出新得的话本津津有味看起来,而楚琰军中无事,也没有再出门。 他搬来一些折子,与赵锦芊一起窝在屋中。 夫妻俩各忙各的事,互不打扰,但同处一室,总忍不住抬头打量对方,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觉得格外幸福。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眼便到了请贴上请客吃饭的时辰。 赵锦芊吩咐碧玉出去接人,他们夫妻俩则收拾妥当直接去前厅等候,只待彭长兴到场,立马便命人上菜。 “草民拜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 彭长兴初次见传闻中的定北王,心里格外紧张,连行礼都显得很拘谨,表现与单独见赵锦芊时判若两人。 “彭公子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坐吧!” 楚琰看了赵锦芊一眼,见其目光停留在彭长兴身上,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他自认为不是小心眼的人,便客客气气请彭长兴落座了。 彭长兴很拘谨,恭恭敬敬坐下,王爷不开口,他也不敢随便说话。 “彭公子一路上可还顺利?” “托王爷的福,一切都好,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两地差距大,刚到樊城那一日略有些水土不服,现下都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楚琰一开口,彭长兴心中有数,便打开话匣子一问答三句,试图慢慢拉进双方关系。 “无事就好。”楚琰一边接话一边打量彭长兴,对方努力找话,他自然也配合,“王妃在京城承蒙尔等照顾,说谢谢显得太生分,本王便不与你客套了。” “这些都是西北有名的菜肴,来,彭公子尝尝合不合口味?” 两男人你来我往,在双方的努力下,饭桌上的气氛很快便热络起来。 因稍后还要谈正事,不宜多饮酒,这顿饭约摸两刻钟就结束了。 赵锦芊先行离去,只余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彭家要开拓西北市场之事,王妃已于本王简单说明,那我们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吧!” 没有赵锦芊在场,楚琰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说话也没了顾虑。 “本王对此很感兴趣,只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既然你们决定在本王的地盘上做生意,并且想寻求本王庇护,那么眼下本王只有一问题,彭家能给出多大诚意?” 彭长兴常与各类商人打交道,说话做事习惯周旋,头一回遇上如此直白之人,不由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话回道:“草民原先与芊……王妃商议是说的是三成利。” “不过,王爷若是感兴趣,愿意合作,那我们彭家就能在西北得到更大的发挥空间,因此,草民愿意多加一成利,按月分成,王爷您看如何?” 楚琰垂眸沉思半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好,彭公子爽快,空口无凭,字据为证。” “草民正有此意。” 两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随后楚琰便带着彭长兴去书房,双方立下字据,将今日所议之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并落款盖印。 字据一式双份,彭长兴达到今日目的,含笑提出告辞,楚琰也不留他,吩咐楚长丰送他出府。 夜渐深,寒露凝聚在植被上,处处透着凉意,王府也在黑夜的笼罩之下更显庄严肃穆。 楚琰独自一人行走在长廊间,面上挂着占大便宜的得逞笑容,心情极好。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彭家人能争气些,帮他多挣点军费,以缓解身上的压力。 “芊芊乃本王贤内助也。”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栓q,写不完,我不信邪!啊啊啊…… 感谢在2023-01-18 23:45:31~2023-01-19 14: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小手段 ◎暗戳戳警告◎ 楚琰嘀咕一句, 迈大步走回明远院。 明远院内灯火通明,因夜已深,院中干活的丫鬟婆子已回房歇息, 只余几个守夜的丫鬟坚守岗位。 正屋烛灯映照下,赵锦芊纤细窈窕的身影投射在门窗之上,时而走动, 时而多出两个影子, 似乎在与丫鬟说些什么。 “王爷。” “王爷。” 小丫鬟行礼的声音提醒了屋中的赵锦芊,她连忙快步迎出来。 “王爷回来了, 谈得如何?可还妥当?” “还行,咳咳……”楚琰见赵锦芊满脸急切,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轻咳两声, 而后假模假样摸摸脖子, 阴阳怪气道:“哎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怎感觉喉咙不舒服,一个劲想喝水呢?” 赵锦芊: …… “王爷辛苦, 来,先喝盏热茶。”赵锦芊配合他演戏,温柔浅笑一副贤妻模样,亲自倒倒茶端到楚琰面前,“王爷, 请喝茶。” “嗯,还是芊芊会心疼我, 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不枉费我与某人周旋那么久, 这生意人就是麻烦。” 楚琰不清不楚地开口,嘴比脑子快,没多想便暗戳戳给彭长兴上眼药,说完也觉得不太妥当。 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堂堂定北王总不能因为一句话反复解释,那多没面子? 思及此,他决定闭嘴,先悄悄观察赵锦芊的反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后再根据她的反应调整回答。 “王爷此言何意?可是与表哥议事不顺利?” 赵锦芊心中疑惑,秀眉不禁蹙起,继而喃喃道:“表哥应当不是那等不通事理之人,他主动登门提议,应该不会扣扣搜搜绕弯子才对啊!可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赵锦芊的第一反应和她的态度。 楚琰原本为自己乱说话而心虚,正想着如何将话圆回来,谁曾想赵锦芊一开口便是质疑,字字句句都站在彭长兴的角度为彭长兴开脱解释。 并且,她认真的神情仿佛是在告诉楚琰,她很在意这个问题,故而出口三连问,想要得到满意回答。 “芊芊不信我?” 楚琰眼中的笑意瞬间淡下来,他垂眸低头饮茶,掩饰自己不悦的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彭公子周身读书人的酸腐,又有商人的圆滑,若不是我打直球直击重点,那点事恐怕谈到现在都谈不完,难道这不算麻烦?” “算了,本王累了,其他事明日再说吧!” 楚琰说完这几句话,没等身旁的赵锦芊开口就板着脸起身,随后命人备热水,径直往净房走,一个眼神都没给赵锦芊,留她呆在原处一脸茫然。 “怎么回事?生气了?” 赵锦芊疑惑地嘀咕,回想楚琰的反应,本能意识到对方生气了,可她又想不明白生气的点在哪里? 夫妻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欢而散,就寝后也各睡各的,中间隔了老远,一句话不说。 “王爷。” 赵锦芊小心翼翼呼唤,侧躺身子借起夜灯微弱的光线偷偷打量楚琰棱角分明的侧脸,自额头到高耸的鼻梁,再到薄唇下颚,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俊美的不像话,还带有男子独特的阳刚气。 “王爷,您睡了吗?” “嗯。” 楚琰心中别扭,本不想理会,奈何赵锦芊目光太火热,紧盯着没有半点收敛,着实忽视不了,便不情不愿应一声,而后再度沉默。 “您可是生气了?” “因为觉得臣妾不相信您?” 赵锦芊继续询问,连敬称都出来了。 “没有。”楚琰依旧冷冷淡淡,惜字如金。 “真没有?” “没有没有,本王一天天忙得很,可没空生气。” 楚琰继续否认,随即越想越生气,干脆翻身面向床外侧,背对着赵锦芊,拒绝交流。 夫妻俩同榻而眠,换作以往,楚琰早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了,又怎会将媳妇扔在一旁,背对过去,甚至连“本王”的自称都出来了。 他说自己没生气,赵锦芊是半句也不相信。 “您就嘴硬吧!”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选择了冷战? 赵锦芊厚着脸皮主动询问,对方也不理不睬,她心里也很不舒服,似有火气隐隐冒出,忍不住埋怨:“您不愿意说便罢,臣妾也不问了,免得您还嫌我烦。” “一辈子不说话才好,臣妾还能落个清净,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您贵为亲王,乃是西北百姓的战神,身边多得是贴心人,有我没我都一样。” 赵锦芊自言自语,一个劲念叨,念着念着,竟感觉很委屈,声音都不自觉哽咽,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偏离原来的问题。 “哪天您若是觉得臣妾碍眼了便说一声,有些事强求不得,大不了臣妾和离让贤,天地之大,那么多嫁妆也足够过一辈子了,没准还能遇上别的……” 嫁良缘 第42节 “呸,赵锦芊,你到底有没有心?” 楚琰再也听不下去,一个翻身将赵锦芊压在身下,生气地堵住她的嘴,唇齿相依,直到她呼吸不上来才松口。 “芊芊想和离?还想另寻新欢?”他一瞬不瞬得盯着身下人,眼中是丝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强烈的占有欲,恶狠狠咬牙道:“本王今日便告诉你,早点死了这条心,想都不准想。” “看来是本王平日太惯着你了,竟说出如此伤人之话。” 楚琰也委屈,他承认自己吃味,也承认自己生气不理人做错了,但是,但是夫妻吵架,哪对不是床头吵床尾和? 偏偏他家王妃不按套路出牌,都主动开口了,怎就不能哄他两句?瞎扯什么和离、贴心人。 “芊芊不准看其他地方,只能看我。”赵锦芊刚想侧头,就被楚琰阻止了,骂骂咧咧念叨:“小没良心的,我外面有没有贴心人你不知道?” “是我夜里不够贪,还是平日表现还不够明显?明日我就让殷叔将你嫁妆都锁起来,看你离开王府,离开本王还怎么活?” 楚琰咬牙放狠话,手中动作确实温柔一点不少,他亲了亲赵锦芊脸颊,声音也渐渐柔和下来。 “以后不准再提‘和离’二字,听见了吗?小没良心的。” “嗯,记下了。”赵锦芊闷声回答,忍不住瞪他几眼,埋怨道:“谁让你不理人,还板脸凶我。” “我生气不理人不对,但是谁让你处处替彭长兴那小子说话?芊芊好生霸道,你帮表哥说话,还不许我吃味了?我生气只是想晾一晾你,并没有其他念头,你倒好,舍不得哄我便罢了,还给我胡乱定罪,你说该不该罚?” 赵锦芊不回答,楚琰便一个劲询问,用自己下巴刚冒出来的胡渣去蹭赵锦芊的脸,一个劲闹她,直到她松口,夫妻俩才黏黏糊糊和好。 因昨夜要得太厉害,楚琰不忍心让赵锦芊继续受累,今夜便点到为止,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赵锦芊醒来时,身旁人尚未离开,少见的赖床了。 她并不着急起身,而是继续窝在楚琰怀中,打量其俊朗的面庞,摸摸眉骨,又点点鼻子,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看来芊芊对本王这副皮相满意得紧。” 楚琰强忍面上的酥麻感,任由赵锦芊的小手作乱,直到他实在忍不住了,才突然睁开双眼,下一瞬捕捉到赵锦芊来不及躲闪的笑意,忍不住闷笑,无赖道:“躲什么,芊芊想看就看,想摸就摸,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无需客气。” “呸,不要脸。” 赵锦芊顿觉得脸色,娇嗔瞪他一眼,一个翻身便脱离了他的怀抱,“我才不摸。” “是是是,芊芊不摸,是我想你了。” 楚琰黏黏糊糊凑过来,一大清早开始肉麻,惹得赵锦芊好一阵嫌弃,说什么也要推开他。 夫妻俩折腾半晌,才拉响床铃,让彩珍彩珠进来伺候。 早膳是肉粥和包子、鸡蛋,粥不顶饱,楚琰便多吃了三个包子两个鸡蛋,才停下筷子。 “王爷,长丰侍卫在院外等候,说有事回禀。” 青玉进门屈膝行礼,恭敬传话,而后立在一旁等待楚琰吩咐。 楚长丰昨夜便得楚琰吩咐,今日一大早出门,与彭长兴等人四处看铺子,又陪着彭长兴到衙门办理商铺第四地契、房契过户名。 有王府的人在,衙门的人不敢为难,也不敢要银子,只例行公事询问几句,就麻利将事情办妥当了。 前前后后,买铺子办过户,竟只花了一个时辰,速度快到让彭长兴恍惚,难以相信。 “嗯,你让他去书房等候,本王稍后就到。” 青玉应声退下,楚琰才看向赵锦芊,见她好奇,便解释道:“我让长丰陪彭公子他们买铺面办过户,由他在,衙门的人不敢为难。” 俗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京城天之脚下都如此,西北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只要底下人有分寸,贪念有度,楚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晓,尝到甜头,底下官员自然也会更卖力做事。 “嗯,明白了,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赵锦芊这回是长记性了,半句不问表哥彭长兴,楚琰若是主动说,她便听听,过后真诚地夸一句。 法子老土,但禁不住有效啊! 果不其然,赵锦芊话音一落,楚琰眼尾的笑意明显多了几分。 他将盘子内最后一个鸡蛋剥好放入赵锦芊碗中,叮嘱其一定要吃完,随后才起身离开,直奔前院书房与楚长丰商议正事。 是日中午,天色灰暗,没有日头照耀,樊城一日内降温了,百姓们纷纷将压箱底的袄子全部翻出来晾一晾味道,准备迎接漫长的寒冬。 楚琰应彭长兴邀约前往樊城最好的酒楼,打算借此机会商谈正事的同时,也能探一探彭长兴的心思,若有不妥,及时敲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9 14:52:50~2023-01-20 15:2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桂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谕令 ◎圣上传召,楚琰、芊芊回京◎ 倒不是他小心眼, 而是男人面对另一个男人时的敏锐直觉。 苏云轴与彭长兴是旧识,虽算不上顶好的关系,但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故而, 彭长兴听闻他在西北,且与定北王关系尚可,便给他也下了帖子, 如此一来, 饭局能热闹些。 “苏兄来了,快快落座。” 彭长兴前脚刚到酒楼点完菜, 后脚苏云轴就到了。 “多年不见,彭老弟还是一如既往儒雅不凡啊!” 苏云轴那张嘴一向能说,见谁都笑盈盈, 自来熟, 楚琰时常开玩笑说他是笑面虎, 谁若是得罪了他, 他面上不显,背地里会暗戳戳下药报复。 “哪里哪里,彭某满身铜臭, 不比苏兄药香扑鼻,济世救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很快就熟络起来,待楚琰来到酒楼时,他们已经称兄道弟, 都快找地方插香拜把子了。 午时的酒楼座无虚席,厨房炒菜的大锅就没消停过, 好在速度尚可, 并不需要等太久, 菜便上齐了。 此次三人酒局,相谈甚欢,彼此间也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楚琰开始欣赏彭长兴经商之能,以及彭长兴磊落的脾性,不禁惭愧于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 离开酒楼之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云轴非要与楚琰同行,全程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打量楚琰,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有屁快放,别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本王,本王已娶妻,也不好那一口。” 楚琰此话一出,当即得了苏云轴一个白眼,情急之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反驳道:“你定北王确实俊美非凡,英勇神武,但很遗憾,本公子也不好那一口。” “谁知道呢?”楚琰嗤笑,故意揪着这个话题就往苏云轴身上扯,“你跟我年纪相仿,至今不肯娶妻,身边也不见固定往来的红颜知己,若说没一点问题,谁信?” 苏云轴:…… “行,本公子懒得跟你争,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苏云轴自暴自弃,转而换了个话题,询问楚琰道:“哎,你家王妃娘娘突然多了个表哥,你慌不慌?” “本王有什么可慌的?那彭长兴能有本王厉害?再者,芊芊是本王明媒正娶的正妻,她心里只有我,至于彭长兴……” 楚琰顿了顿,客观评价道:“年少时喜欢个姑娘很正常,不过本王观其行事坦荡磊落,想必已经过去了,今日他提及自己未婚妻,满眼笑意,想来对那姑娘很满意,我等当诚心祝福,没必要揪着没影的事不放。” “也是,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苏云轴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叹。 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成家了,只剩下他还在与安宁郡主斗法僵持,谁也不退让,也不知道自己几年坚持到底对不对?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坚持最后一年,若还是想不明白他就妥协回京,毕竟郡主也等了他这么多年,他再混,也没有道理浪费人家姑娘那么多年清楚不负责。 或许成亲并没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每一对夫妻间相处都各有不同,也会存在不一样的幸福日子。 ………… 有定北王在背后撑腰,彭长兴顾虑骤减,开始放手大干,仅用两个月多时间,就在西北经商圈子里站稳了脚跟,开始稳中有升赚取利润。 如今已至十月底,整个西北地区都处于寒冬之中,四处白雪皑皑,北风呼啸,使得刚起步的生意又慢慢消沉下去了。 此等情况都在彭长兴的预料之中,经过两个多的摸索,他几乎摸清楚西北的情况,决定暂停走货,回京成亲,将自己终身大事解决好,再继续出来闯荡。 楚琰也知寒冬不利于走货行商,便与赵锦芊商议过后,在彭长兴回京前在王府给他办了送行宴,顺便麻烦他帮忙打听京城的一些情况。 “本王在京城有好几个线人,只是近来收到的密信各有不同,京城内许有变故。他们身份地位有限,所得也有限,本王就想试试别的渠道,你可愿帮这个忙?” 楚琰最近给晋元帝去了好几封信,回信皆很慢,这是以往不曾出现的情况。 因此,他也怀疑中间出了什么问题,这些天便没外往京城送信。 “王爷若需要,草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那就有劳彭公子了。”楚琰将信物递给彭长兴,嘱咐他遇到问题可找线人求助。 十一月初一,彭家一行人冒着风雪离开樊城,担心出问题,楚琰还特意派人一路将他们送出西北地界。 本以为这一别再见便是来年,谁曾想彭长兴一行刚离开樊城没几日,就有谕令降临樊城王府。 “万寿在即,朕夜里突梦贤侄,一晃十余载,时常想念,特召贤侄回京述职,克日启程,不得有误。” 谕令上短短几句话展示出晋元帝传召楚琰的迫切,以梦境为由显然不太能站住脚,这也更加肯定了楚琰的猜测。 他神情严肃地将此事告知赵锦芊,让她安排人手,尽快收拾好行礼。 “既然挂了万寿节名头,还得你我夫妻同行,只是京城恐怕有些变故,明日我骑马带小队先行入京,留下长丰带队护送你们一行,不必着急赶路,只需在万寿节之前到京即可。” “王爷……”赵锦芊欲言又止。 楚琰捏了捏赵锦芊耳垂,看似随意地笑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圣上正值壮年,英明神武非昏君,出不了大问题,此番召我回京,也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蒙国、西州国新败,对大齐俯首称臣,边境起码能安稳好几年,边境离了主帅暂时也不会有大问题。 加之蒙国、西州如今还需夹起尾巴做人,今年必定派使臣携贺礼前往京城贺寿,时机正当好,召楚琰入京既能叙旧,也能借此机会商量将来安排。 “嗯,臣妾明白。”赵锦芊仰头与楚琰对望,夫妻俩会心一笑,开始张罗回京事宜。 松鹤堂那边,老王爷得知此事并无太大反应,只叮嘱孙儿孙媳道:“咱们楚家手握重兵,若非圣上英明,恐要受到猜忌,尔等回京当谨言慎行,与皇子们保持距离,不忘祖训。” “孙儿(孙媳)谨记祖父教诲。” 临别前,老王爷多看了楚琰几眼,楚琰意会,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夫妻俩拜别祖父,双双离家,于樊城之外依依惜别,先后踏上回京之路。 风雪簌簌而落,寒意席卷全身。 赵锦芊坐在马车内思绪万千,不由回想起去年腊月,她坐着喜车千里赴嫁,那时候可比现在还冷,满心满眼都是对未知将来的担忧。 嫁良缘 第43节 如今再度踏上这条路,内心想法早已有了大反转,现下的她自信坦然,温和端庄,同样面对未知的将来,却不会再盲目担心害怕。 因为,她心中无明白,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楚琰都会提前做好准备,绝不会将她置于险地。 并且在她遇到问题时,也会毫不犹豫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车队一路沿着东南方向往前走,入目皆是皑皑白雪,官道被雪堆积,走起来并不顺畅。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万寿节在翌年正月,可慢慢前行,加之越往南,天越暖和,湿冷虽难耐,但路上少雪,走起来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楚琰一行骑马,用了不到一个月,便以抵达京城。 而赵锦芊他们车队中有女眷,还运送两车行礼,走得慢,比楚琰多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结束枯燥的行程,抵达京城。 城门口排队检查入城时,赵锦芊推开车窗朝外面看去,望着那巍峨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离京一载,见证岁月迁移的城墙一如往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娘娘,一年了,京城还是这样,瞧不出一点变化。” 碧玉也好奇地四周看,忍不住感叹一句。 “物是死的,自然不会有什么主动变化。”赵锦芊闻言轻笑,意有所指继续说道:“可活人尚在,总归会有变化,只是我们暂时未发现罢了,过几日想来就能知晓变化何在了。” 碧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就听赵锦芊突然又道:“等回樊城,就将你与殷磊的婚事办了。” “娘娘,好好的,怎突然提这事?奴婢才不要嫁给他。” 碧玉低垂眼眸,脸颊肉眼可见泛起红晕,心中害羞又欣喜,开口确实口是心非的拒绝话。 “呦呦呦,娘娘您别听她那张嘴混说,您瞧她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还嘴硬说不愿意,依奴婢看来,她的心都要飞出马车外咯!” “哎呀,你别乱说,外面该听见了,看我不挠你……” 彩珍在旁忍不住揭穿碧玉,故意打趣她,而碧玉被好姐妹打趣,面上挂不住,就想用动作制止,两人小幅度打闹,笑声都传到外面了。 赵锦芊看着丫鬟们玩笑,不参与,也不阻止,就这么看着她们笑,心中无比满足。 守城将士动作很快,一刻钟左右时间便检查完前面的队伍,终于轮到赵锦芊他们。 令牌示出,守城将士立马变得恭敬起来,例行公事检查所带行礼,便放行了。 车队离开,那守城将士还张望好一会儿,看着王府护卫高大威武的背影,心中崇拜又羡慕。 都是从军,差距怎就那么大?他若是也能在战神手底下当差就好了。 …… 京城的定北王府地处内城附近,离皇宫仅一刻钟车程。 楚琰此时正在御书房与晋元帝以及三位阁老议事,他的耳畔不停传来几个阁老争来辩去的声音,心神却在不知不觉间飞出宫墙之外。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红包随机掉落 第47章 重逢 ◎夫妻京中汇合,小别胜新婚◎ “嗯, 几位阁老所言皆有道理。” 晋元帝的目光往楚琰那边一扫,转而停留到三位阁老身上,见他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谁也不让谁,各说各的理,竟生出几分厌烦来。 “时辰不早了, 今日便商议到此, 尔等回去之后将各自提议写成奏疏,由黄阁老统一上呈, 都散了吧!” “圣上……”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商议清楚再上呈, 回吧!” 戴阁老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晋元帝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了, 有些事三天两头拿出来商议, 可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能拿出章程, 浪费一堆时间,却依旧得不到合理解决方法。 晋元帝统管全国政事,平日里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累死累活都感觉干不完,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听他们掰扯? 若人人都如此,都指望他这个皇帝,那他花国库银子养一堆人还有何用? “是, 臣等告退。” 黄阁老观察到帝王神色变化,识趣地领头告退。 关键人物都告退了, 楚琰一个边境守将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便自然而然跟着行礼准备走人, 谁曾想,礼未毕,端坐在上首的晋元帝就开口了。 “定北王留下。” 楚琰先是一愣,随后恭恭敬敬道一声“是”,心中不情不愿却半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暗戳戳地在心中腹诽,一边惦记那分别两月的小王妃。 晋元帝单独留下楚琰其实也没什么事,该谈的正事前一个月都已谈妥。 “琰儿今日在旁听了半晌,可有何看法?” “阁老们高见,圣上英明,自然能妥善解决问题,臣一介莽夫,守城打仗还算在行,若说处理文政之事,那就不太行了。” 楚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圣上您也知晓,臣当年在京念书回回都是垫底,还真不是读书的料,那些弯来拐去的文政事务还是得正经文官去办。” “你个小滑头。”晋元帝抬手指了指楚琰,心如明镜,不过倒也没为难他,如长辈谈心般温和笑道:“听闻定北王妃今日抵达京城,你们夫妻俩也有两月未见,朕都懂,方才就见你心不在焉。” “行了行了,你也回吧!明日你寻个合适时间带着赵家丫头进宫,人家丫头千里迢迢远嫁过去不容易,你可要好好待她。” 楚琰就等这句话了,当即表示自己一定会对赵锦芊好,随后行礼告退,一出御书房大门,便脚底生风般走得飞快。 他骑马回定北王府,刚到府门前就立马有护卫上前接过他的马鞭,替他将马儿牵去马房。 “王妃他们可到了?” “回王爷,已到半个时辰了。”守门的护卫老实回答,眼睁睁看着楚琰快步离去。 京城的定北王府布局与樊城的定北王府不太一样,京城的更精致,但是占地没有樊城的广。 正院取名苍松居,乃是原来楚琰爹娘的住处,而后他继承王爵之位,也顺理成章住进了这个院落。 苍松居没有松,倒是种了一棵红梅树,此时花开正盛,为整个院落带来浓浓生机,一入院中便有阵阵梅花香扑鼻而来。 “王爷。” “王爷。” 楚琰一路往正院走,中途不少下人给他行礼问安,他匆匆而过,并未理会,抵达正院门口才放缓脚步,面带笑容入内。 两个月的长途跋涉,赵锦芊身心俱疲,到京城没多久就歇下了,如今尚未醒来。 彩珍等四个丫鬟正在清点从西北带来的行礼,归类放置,方便今后取用。 楚琰的身影一出现,她们立即放下手中活计行礼问安,并告知王妃还在安睡。 “嗯,本王知道了,你们继续忙。” 楚琰没在外面停留,直接推门进入正屋,轻手轻脚朝床榻走,入目是青灰色罗帐盈盈垂落,影影绰绰可看到赵锦芊侧躺的窈窕身影。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脱鞋躺上去,而后侧躺盯着赵锦芊睡颜看,唇角微勾,眸中盛满笑意。 看了好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伸手拨开赵锦芊贴着脸颊的碎发,俯身贴近,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我的王妃,好久不见。” 他的动作、声音皆很轻,奈何赵锦芊赶路两个月一直没能睡好觉,睡眠浅,感觉身边有动静便悠悠转醒。 “可是我吵到你了?” 赵锦芊一脸茫然,面对眼前无限放大的面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就是太想你,亲了亲额头,不乱动了,你继续睡。” 楚琰得不到回应依旧忍不住碎碎念,抬手轻轻拍了拍赵锦芊后背。 “嗯。” 这一刻,赵锦芊终于反应过来,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欣喜,激动地扑入楚琰怀中,娇声道:“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不将我唤醒?” “刚回到,看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搅,时辰还早,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如何?” 既然人已经醒,楚琰就不再拘束自己,亲亲、蹭蹭,双臂紧紧抱着怀中人,并低头凑到她发间轻嗅发间幽香。 夫妻俩相拥入眠,缓解分别两月所带来的相思之苦。 是夜,寒风呼啸,漫天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了今年京城的最后一场雪,也带来一阵寒流。 与外面相比,只放了两个炭盆的屋里温暖如春,分别两月的夫妻俩干柴烈火,奋战至深夜。 最终还是楚琰体谅赵锦芊长途劳顿,考虑到明早需入宫面圣,才依依不舍草草收场。 翌日拂晓,楚琰便悄悄起身晨练,而后夫妻俩一同用早膳再一起进宫面圣。 晋元帝特意叮嘱他们夫妻进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心中好奇,想看看赐婚一年后小夫妻俩的真是状态。 若是他们恩爱感情好,那他心血来潮赐婚的举动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千里姻缘一线牵,撮合一对恩爱夫妻,也解决了楚家面临绝后的难题。 “你们小夫妻俩过得好,朕就放心了。” 晋元帝看着下首一对璧人,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吩咐总管太监将提前准备好的赏赐送上来,命人送楚琰夫妻出宫。 赵锦芊因远嫁之由,不得已省了三朝回门的礼节,如今出嫁一年整,意外得召回京,自然不能装作不知道而继续荒废礼节。 她姓赵,不管出嫁之前与家中人闹得多不愉快,在外人眼里,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关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圣上赐婚,她成为定北王妃,逐渐没落的明国公府也跟着沾光,地位稳中有升,渐渐从边缘家族慢慢回到众人视线之中。 “府中管事已经备下回门礼,稍后我陪你回明国公府一趟,呆得顺意便留下吃顿午饭,若不顺心,走个过场就回府,莫让外人诟病就成。” 出宫回王府的路上,楚琰温声与赵锦芊商议接下来的安排,赵锦芊也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回道:“嗯,我正有此意,倒是跟王爷想一块去了。” 夫妻俩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 明国公府。 明国公与小周氏提前收到消息,得知定北王要携王妃回娘家拜访,便要求孩子们也不能出府,早早候在家中等待。 赵婧钰见爹娘如此重视,不由嗤之以鼻,高傲地鼻孔朝天,一副谁也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而明国公嫡长子赵文安则神色淡淡,没什么明显反应。 嫁良缘 第44节 只有庶幼子赵文勇眼巴巴朝外面看,着急地等待心心念念的大姐姐。 去年他在赵锦芊出嫁后追着马车又哭又喊,丢了大脸面,被同窗嘲笑一整年,还是姨娘教他仗着大姐夫的名头怼回去,久而久之,那事才过去了。 虽然被众人嘲笑,被父亲嫌弃丢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去年真情流露的反应,这个家中除了姨娘,大姐姐对他最好了,他是真的舍不得大姐姐才哭的,姨娘夸他是好孩子,不丢人。 “大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赵文勇嘀咕一句打破了大厅原有的宁静,不过其他人都只是瞥他一眼,没人理会他。 “爹,大姐姐这次回来住多久啊?” “闭嘴,王妃已出嫁,没有留在娘家过年的理,再胡说你就回去陪你姨娘吧!” 明国公不悦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心中的嫌弃在面上显露无遗,对这个蠢儿子失望透顶。 训斥完赵文勇,他又将目光转向长子,神色才缓和下来。 明明同一个爹,两孩子差距却如此之大,看来,庶出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赵文勇莫名被训斥,心中难受不已,习惯性闭上嘴巴,垂首掩饰自己的不服气。 这一年来,他其实沉稳不少,读过的书都记得,习武也学得很好,算是真正开窍了。 原本他也可以像大哥那样成为父亲的骄傲,但是姨娘让他藏拙,不准表现出来。 一开始他不明白,还偷偷耍小聪明,直到吃了几次暗亏,他发现姨娘在府上的处境越发艰难,也渐渐明白了“藏拙”的深意。 如今的他,多了几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沉。 午时初,打探消息的小厮匆匆跑回明国公府报信,明国公才带着妻儿出府门口迎接楚琰夫妻。 碍于楚琰的身份地位以及帝王宠幸,一大家子都恭恭敬敬不敢露出丝毫不满,只有赵婧钰臭着一张脸,不屑一顾。 “钰儿,一会儿你尽量少说话,也给为父收敛些。” “知道了,不就是王妃吗?有什么了不起。”赵婧钰满口敷衍,不悦道:“等我嫁进寿王府,谁跟谁低头行礼还不一定呢!” 寿王是晋元帝第三子。 自曹阁老出事牵扯京中甚广,续娶曹阁老嫡长孙女为王妃的安王也被查出许多问题,安王一脉算是废了,与皇位彻底无缘。 安王陨落,三皇子寿王便渐渐突显出来,背后势力一点点起来,成为香饽饽。 第48章 不要脸 ◎姐姐应该感谢我才是◎ 京中不少人为了与寿王攀上关系, 纷纷盯紧他的后宅。 按规矩,亲王正妃下面还可以有两侧妃四位夫人,寿王妃去年六月因病早逝, 王妃之位暂时空出来,仅剩两位侧妃和两位已诞下子嗣的夫人。 亲王正妃之位即便是继室,也多得是人趋之若鹜, 但前任王妃留下一个嫡长子, 如今九岁,因自幼聪慧沉稳已被圣上册封为世子。 这一情况比较特殊, 成功拦下了那些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谁愿意让自家女儿去帮别人养儿子,还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即便继王妃进门之后生下嫡子, 也将永远被世子压一头。 当然, 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其间更多的可操作性。 高门后宅腌臜之事屡见不鲜, 只要能嫁进去, 九岁的世子再聪慧还不是任由人拿捏? 时间一长,再制造些意外,让孩子缠绵病榻, 慢慢斩草除根。 不过,王妃之位也不是谁想就能得到,寿王自己要挑,还需得到圣上首肯,才能迎娶继妃。 而赵婧钰便是那最终人选, 并且已将婚期定在来年二月。 “那就等你嫁进去再说,如今你给为父老实点。” 明国公看着自幼娇养的女儿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但只要赵婧钰一天没嫁进寿王府, 他就需处处谨慎。 如若不然, 传出一些不好的消息,事情就有可能发生变故。 一门双王妃,他这个做父亲的出门都能横着走,可不想到手的肥肉再跑了。 “嗯,女儿知晓了。” 赵婧钰不情不愿地应声,在定北王府马车到达明国公府前收敛不少,尽量扯出笑脸来。 另一边,赵锦芊与楚琰同乘马车刚经过闹市拐去明国公府所在的街巷。 京城的变化,以及明国公府的近况楚琰都已提前打听清楚,并在路上简略告知赵锦芊,好让她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对了,还有一事方才忘记提了,你那妹妹今年八月左右定了亲。” “定了哪一家,怎不见有来信提及?” 赵锦芊将记忆中可能结姻亲的人家都想了一轮,也不能确定,便望向楚琰等待他解惑。 “哪家?”楚琰轻笑,伸手捏了捏赵锦芊脸颊,随即半开玩笑嘲讽道:“你爹心不小,跟圣上做亲家。” “与皇家做亲?”赵锦芊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圣上五个成年儿子都已经迎娶正妃,二皇子、三皇子接连丧妻,二皇子已续娶曹家女,便只剩下三皇子寿王。 “芊芊可捋清楚了?要不要为夫说清楚些?” 楚琰故意拐着弯不说清楚,让赵锦芊猜,而后看着她认真思索的小模样又忍不住想逗她。 “不过,我们家芊芊那么聪明,想来已经捋清楚了,为夫满腔热忱终究是无用武之地。” 楚琰一直看着赵锦芊笑,言辞间故作遗憾,偷偷打量赵锦芊反应。然而,下一瞬他便收到自家媳妇的白眼。 “你又在混说。”赵锦芊娇嗔地瞪他一眼,躲开他作乱的手,继续嫌弃道:“你爱说不说,反正我自己也能猜出来。” 夫妻俩斗嘴亲热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刹那间,车外便传来明国公谄媚热情地招呼问安声。 “微臣恭迎王爷、王妃,路上辛苦了。” 楚琰、赵锦芊闻言默契地对视一眼,双双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先下车。” 楚琰俯身至赵锦芊耳边,压低声音说一句,立马敛容,严肃着一张脸下车,毫不客气地受了明国公一家的礼,才转身守在车边等待赵锦芊露面,亲力亲为将她扶下马车。 “慢点,小心点。” “嗯,多谢王爷。” 赵锦芊一看楚琰神色,便知其有意为她撑腰,戏精上身了,忙温柔笑笑,尽量去配合他。 夫妻俩凑近的瞬间,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楚琰说道:“王爷,演过头了,不过,我就喜欢你护犊子的模样,真俊。” 赵锦芊一边嫌弃他演得太过,一边又觉得很暖心,甜丝丝。 “你是我妻,我不护你护谁?” 话音一落,楚琰立马收敛神色,习惯性牵着赵锦芊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们夫妻俩的小动作自然而然地进行,都落入了赵家人的眼中,有人因为赵锦芊嫁对人而欣喜,也有人心里发酸,暗自盘算什么。 一家子人面上和和气气,恭敬谦卑,实则心思各异,每一个省油的灯。 明国公作为岳父,却要在女儿、女婿面前谨小慎微,卑躬屈漆,心中憋屈不已,但还要打起精神招待他们,处处周到。 他询问赵锦芊一路上的情况,顺不顺利,有没有遇到麻烦与危险? 又问问楚琰西北边境的现状,谈谈蒙国与西州国的野心。 他自认为自己做得极好,殊不知楚琰应对他时,心中很是不耐烦。 一家子随便闲聊,场面还算和谐,没有不长眼的人乱说话,故而楚琰他们便决定留下来吃个午饭,顺便回赵锦芊出嫁前的住处看看,将那些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一并带回定北王府。 大厅之内,所有人都在尽量找话题,只有年幼的赵文勇好几回想开口都插不上话。 他想单独问问长姐在西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也想听姐夫聊西北的生活,以及那些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只是一直等到吃饭时间,他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无奈之下,他耷拉着脑袋一个劲扒饭,时不时抬眸偷瞧姐姐、姐夫。 饭后,明国公请楚琰到书房坐一坐,小周氏则热情地拉着赵锦芊,宛如一对亲母女,笑魇如花,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母亲。 赵文勇太想念大姐姐了,犹豫半晌,他还是悄悄跟在小周氏她们身后,往赵锦芊成亲前居住的清波院走。 “王爷看上去对你很不错,处处体贴。” 小周氏挽着赵锦芊手臂,假惺惺找话题聊,“为人母,最操心的还是儿女,特别是嫁出去的女儿,将来你与钰儿都能将日子过好,我与父亲也就能放心了。” “夫人说得是,王爷对我确实极好,你与公爷不必为我担心,还是好好操心二妹妹的婚事吧!” 面对小周氏母女的假情假意,赵锦芊只觉得膈应,一出小花园,她便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来,与小周氏她们刻意保持距离。 随后停下脚步,转身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温柔笑道:“文勇,过来给姐姐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叫,叫我吗?”赵文勇感到不可置信,随后立马堆出满脸笑容,小跑到赵锦芊面前。 姐弟俩一年不见,靠近时皆很兴奋。 “哟,都快跟姐姐一样高了。”赵锦芊扶住赵文勇的肩膀轻轻捏了两下,夸赞道:“很结实,看来平时没少淘气。” “大姐姐,我才没有……” “好好好,是姐姐不对,误会我家文勇了。” 赵锦芊倒是没较真,让赵文勇陪她去清波院收拾东西,直接将小周氏母女俩忽略了。 赵婧钰自幼就被人高高捧着,家中有爹娘疼爱,在外也有第一才女的名头受人追捧,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 她当即便追到赵锦芊面前怒气冲冲地将她拦下来,指着她的鼻子道:“姐姐,你瞎吗?没看见娘在跟你说话?” “别以为当王妃就了不起,细究起来,你的王妃之位还是本小姐不要让出来的,姐姐能有今天应该感谢我才对。” “对了,你不仅要感谢我,对娘也必须尊敬,姐姐现下在做什么?呵呵,没教养的贱……啊……” 赵婧钰谩骂的话还没说完,刹那间,一巴掌落到她细腻的面颊上,将她打倒在地。 清脆的声响伴随着她的痛呼尖叫,白皙的面上很快显现出一个红掌印,在场几人瞬间都惊呆了。 赵锦芊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地盯着地上的赵婧钰,一字一句,开口斥责道:“呵,赵二姑娘当真是好大的脸。” “本宫与王爷乃是御赐的姻缘,什么时候变成你让出来的?堂堂亲王的婚事还能轮到你一个小小女子来让?还是说你能做圣上和王爷的主?” “一个虚头巴脑的“第一才女”名头就将你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当真是愚不可及,不知所谓的蠢货。” 嫁良缘 第45节 小周氏看到女儿被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冲过去搀扶,回头瞪向赵锦芊,虚伪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钰儿,赵锦芊你……” “国公夫人是应该好好管教二妹妹,竟敢指着本宫的鼻子辱骂本宫,对王爷不敬,不知礼数,没有教养,看来本宫要进宫与皇后娘娘讨个教习嬷嬷,免得二妹妹嫁进寿王府丢尽皇家脸面。” 赵锦芊早已不是当初只能忍气吞声的小姑娘,又怎会继续任由小周氏母女压在自己头上?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还用赵婧钰引以为傲的婚事威胁两句,随后带着赵文勇与几个丫鬟昂首离开,让小周氏母女留在原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想继续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 十八年了,赵锦芊头一次与小周氏母女正面冲突,直接反击,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此时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他们一行大步离去,很快就将小周氏母女甩在身后,没有她们母女在,气氛总算有了相聚的和谐温情。 赵文勇满眼崇拜地盯着赵锦芊看,由衷夸赞道:“大姐姐,你真厉害,太威风了,你看到母亲和二姐姐吃瘪的样子了吗?真痛快!” “以后我也要当大将军,然后带着我姨娘离开,这样,他们也不能欺负打压我们母子了。” 赵文勇到底还小,愿望真实却一点不简单。 本该无忧无虑享受家中疼爱的年纪,却想着能早点长大努力脱离这个家,看来,他们母子俩这一年过得并不好,甚至比先前十几年还要艰难。 第49章 回门 ◎一窝孬种◎ 赵锦芊怜惜地摸摸弟弟的头, 挤出一抹温柔笑容,鼓励他道:“文勇如此聪慧努力,定然能完成心中所想, 去成为你自己想成为的人。” “姐姐真是这么想吗?” 赵文勇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双眸亮晶晶,看向赵锦芊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嗯。” 赵锦芊笑着点点头, 抬手指着清波院的方向, 淡声道:“走吧!陪姐姐回院看一看。” 而后,姐弟俩默契地将话题翻篇, 不再提那些让人不高兴之事。 与此同时,楚琰被明国公父子俩请到了书房,三人闲聊几句之后, 明国公便不自觉扯到家国大事上来。 那张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满是褶子的脸上堆砌着谄媚的笑容, 让人不忍直视。 楚琰越听面色越沉, 渐渐失去了耐心。 加之身边还有个只顾着死读书的赵文安,书读得如何不清楚,但短暂接触下来, 楚琰便发现他这个人将读书人的“装”还有酸腐学到了起码七八成。 不管懂不懂,都先装出自己很懂的样子,虚伪地客套,一边渴望触摸权势,一边还要假清高, 非得显摆自己的与众不同。 “公爷言之有理,大齐有您, 繁荣昌盛强压各国指日可待。” 楚琰严肃着一张脸, 看起来威严不可侵犯, 嘴里却说着捧人的言辞,一时间竟让人琢磨不透,明国公父子俩高兴不是,担忧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接话,谦逊两句。 他们骨头越软,楚琰就越看不上他们,连嘲讽都失去了兴趣。 “本王在西北十载有余,对京城的许多事都不熟悉,人情往来也基本断了,今日陪王妃回门,有劳公爷一家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王爷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芊儿也是微臣捧在手心的孩子,娇纵惯了,脾气偶尔有些娇蛮任性,所有不妥之处还望王爷多担待,回头微臣就教训她。” 明国公摸不清楚琰脾性,听其如此客气,言辞间将长女赵锦芊与明国公府分开,不由心中忐忑。 他想起了长女出嫁前的状态,大有与这个家,与他这个父亲势不两立的架势,便猜想是不是长女在定北王耳边吹枕头风了?还是说长女做了什么让定北王不满之事? 亦或是成亲一载肚子依旧没动静,定北王心有不满,却碍于圣上赐婚不方便直言,就借回门的机会故意出言提点? 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明国公的心思千回百转,猜测出好几种可能性,总觉得问题一定是出在长女身上,忍不住心中腹诽,将长女反复骂了好几遍。 他的忐忑楚琰不知,也没兴趣,但是他说的话成功触及楚琰逆鳞,令楚琰淡漠的神色瞬间冰冷,眸中隐隐有怒火冒出。 “哼!公爷怕不是对本王王妃有什么误解,作为父亲,公爷当真失职得厉害,说是不堪为父也不为过。” 楚琰这话字字诛心,不留半点情面,训得明国公脸青一阵,白一阵。 “本王的芊芊脾性极好,善解人意,既有女子独有的贤良温婉,又有许多男子没有的气魄,三军对战之时,她召集各家夫人筹备资金,亲自上街施粥稳固民心,试问此等思维气魄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楚琰冷笑,看向明国公父子俩的眼神满是嘲讽。 “别说女子了,男子能做到的人都很有限,公爷能做到吗?还是贵公子能做到?呵,若真到遇到战事那一天,你们跑得比妇孺老幼还快,真是可笑至极。” “王爷,你……” 明国公想解释,想反驳,却被楚琰这番话怼得脑子一片空白,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而旁边的赵文安气得满脸通红,但是面对高大壮硕的楚琰,他没骨气,愣是不敢吭声。 “呵,一窝孬种。” 楚琰可不是什么那些文邹邹的读书人,他一个武将,整日在军营与糙汉子打交道,不是那种爱讲理的人。 再者,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跟人讲什么道理。 原先在西北,楚琰得知赵锦芊婚前与家人闹掰,后面又在调查生母死因,他就知道这家人不行,但未曾亲身经历,着实没法感同身受,只好在背后默默支持她,适当地给予帮助。 如今亲临国公府,亲耳听到明国公的话,楚琰突然觉得心寒。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若是身为至亲都无法去理解、去保护,那女子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楚琰一想到赵锦芊独自面对这样的家人生活十七年,就根本无法淡定下来。 明国公说他将长女捧在手心,可哪个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会在女婿面前说女儿不好的言辞,这不是在害自己的女儿吗? 短短半刻钟,楚琰已经在脑海中想象许多赵锦芊小小一只被人欺负的可怜画面,看向明国公的眼神瞬间透出一股凛冽杀气,将明国公父子俩都吓了一大跳。 “呵!” 好在楚琰理智尚存,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他冷笑一声,甩袖夺门而出,在路边随便抓住一个小厮便让其带路去赵锦芊出嫁前居住的清波院。 他一刻也不想留在明国公府了,他想尽快到回到赵锦芊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亲吻她的发丝,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 小厮被楚琰冷峻的神色所吓到,不敢质疑,也不敢耽搁,慌乱地在前引路。 明国公府是世袭国公府,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经过几代更迭,占地比京城许多府邸都宽敞,而清波院恰好处在国公府最南边,比较偏僻。 楚琰大步走在国公府小道上,越靠近清波院,他的怒火就越旺盛。 途径花园时,他偶遇了小周氏母女俩,只是没等那对母女开口,他便匆忙而过,全当没看见她们。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无情地将脸面丢在地上踩,小周氏母女俩都难以接受。 “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赵婧钰原地跺脚,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道:“你看,王爷竟然如此护着那个贱人,你当初说这不是好亲事才让赵锦芊嫁过去,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好得很。” 未见楚琰之前,赵婧钰轻信传言,还在幸灾乐祸,就等他们夫妻登门好在赵锦芊面前显摆,压她一头,谁曾想初次见到楚琰,她就被啪啪打脸了。 定北王与传言中完全不同,高大俊美,比京城任何一个王爷长得都好看,不仅如此,人还细心体贴,处处护着赵锦芊,听闻后院也没有别的女人,单单亲眼所见就让赵婧钰眼红不已。 她如今虽与寿王定亲,但嫁过去只是继室,府上还有一堆妾室,世子已九岁,根本养不熟了,除此之外,其他妾室膝下也有孩子。 没有对比还好,一有对比她就越发不甘心起来。 凭什么好处都让赵锦芊占了?明明自己才是赵家最优秀的女儿。 “钰儿乖,咱们眼光要长远,定北王再好也只是个异姓王,注定永远都是臣子,而寿王不一样,那是货真价实的皇子龙孙,若是命好,还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可不仅仅一个继王妃那么简单了。” 小周氏眼眸流转,察看四周环境,特意压低声音开解女儿,继续道:“赵锦芊再怎么说也是你姐,定北王就是你姐夫,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个手握重兵的姐夫对寿王而言岂不是一大助力?” “只要抓住太子错处,寿王顺理成章就成了那个位置的最佳人选,而你有个手握重兵的姐夫,别人岂敢动你的位置?” 小周氏眼界有限,所知所想都是明国公平日里不小心透露出来的,她知道妄议皇家事乃是大罪,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吭声,今日为了稳住女儿,不让她继续得罪定北王夫妻,才透露一些。 随着小周氏不断畅想,赵婧钰的脸色终于平和下来,也开始憧憬将来的风光日子。 她们母女俩的贪婪昭然若揭,不过此时也没人注意她们。 …… 楚琰跟着小厮一路往清波院赶,半刻不停,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退下吧!” 他淡声遣退小厮,独自站在院外深吸几口气,耳旁断断续续听到来自院中的欢快笑声,躁动的心绪才慢慢平缓下来。 “箱子先放这里,等离开时再搬。” “彩珍,那个不要了。” 能带走的东西赵锦芊已经命人收拾妥帖,一箱箱从屋子里搬出来,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她也命人放在原处。 她举目四望,院中每一处都很熟悉,每一个角落都有专属于她的回忆,只可惜往后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度踏入此地。 “唉!” 她轻叹一声,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并不知道身后何时多了一个人。 下一瞬,她就猝不及防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后背贴着楚琰前胸,夫妻俩亲密无间。 “你干嘛?如今在外面呢!”赵锦芊下意识挣扎,生怕夫妻俩如此不合时宜的赵文勇看见,“快松开,弟弟还在院中,别让孩子看见,教坏了孩子。” “怕什么,你那庶弟也有十一岁了,看到姐夫、姐姐亲热自己会避开,芊芊……”楚琰顿了顿,声音发闷,沉沉继续说道:“芊芊,你别难过,一切还有我呢!” 赵锦芊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说懵了,下意识回一句:“我没难过啊!你怎么了?” “芊芊,有我在你不必逞强。” “我真没难过。”赵锦芊无奈解释道:“我不仅不难过,我还很高兴,今日出了一口恶气,正痛快着呢!” 她推开楚琰禁锢腰身的手臂,转身认真的看着他。 “真的,不骗你,此地不方便说话,一会儿离开我再与你细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2 18:59:54~2023-01-23 14:2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拉拢 ◎天子跟前的大红人,礼物不断◎ “好了好了, 别板着那张脸,你跟公爷他们都聊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嫁良缘 第46节 “嗯。” 赵锦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琰也不是那等不懂分寸的愣头青, 立马点点头。 “既然如此,就找人搬东西吧!出嫁前我能力有限,又是千里远嫁着实不方便携带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能忍痛割爱, 挑了少部分比较重要的东西带走,剩下这些东西相对没那么重要, 自然而然就被留下来了。” “没想到时隔一年,我还有机会重新回京城,来都来了, 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楚琰的目光粗粗扫过地上摆放的箱子, 抬手示意不远处的碧玉出去喊人。 “东西交给下人操办, 我们先离开。” 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怎么了?” 赵锦芊观察楚琰神色, 只下意识询问一句,不见答复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选择牵起他的手, 陪同他离开。 马车上,楚琰主动开口聊起其他事情,绝口不提明国公那些话,以免赵锦芊知道后伤心难过。 而赵锦芊也识趣地没有询问,事后悄悄打听, 却也没打听出什么所以然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 时间悄然而过, 翌日便是除夕。 京城的定北王府门庭若市, 热闹非凡, 这是定北王离京担起大齐戍边重责之后首次留在京城过年。 十年磨一剑,当年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暴躁少年,成为后面赞誉与诋毁并存的定北王,百姓敬仰的战神,权贵富户眼里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他回京走在街上都会有异样的目光投来,特别是那些姑娘们,对他又怕又忍不住想看。 不过,无论别人如何诋毁,都不能改变定北王手握重权,又得圣上看重的现实。 那些权贵一边享受边境将士拼命换来的安稳富贵,一边还要私下诋毁见不得他人好。 然而楚琰回京,他们看到了实际利益,又觍着脸凑上来拉拢,希望能沾点关系,从中替自己,替家族谋取更多利益。 这人啊!着实双标恶心得很。 赵锦芊一开始还会认真应对,毕竟京城权贵满地,楚家人的根几乎都在西北,倘若在京得罪了人,他们夫妻一旦离京,那些人怀恨在心,于背后捅刀子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鞭长莫及,即便想反击保全自己,也恐来不及了。 史书上得不到好下场的功臣不下十个,赵锦芊知道,楚琰自然更清楚。 “芊芊不必忧心,今日为夫已经入宫跟圣上诉苦了,他老人家心如明镜,即便咱们不小心得罪人,也有他老人家盯着。” 楚琰刚从外面回来,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猛灌半壶热茶。 “这能行吗?”赵锦芊还是不太放心。 “必然能行,你就放心吧!” 楚琰不以为意,演戏谁不会? 说起来,他年少在京时就经常入宫在晋元帝面前演,每次闯祸,几乎都是晋元帝吩咐人替他摆平。 晋元帝最熟悉他的路数,明知他在装模作样演戏,也院子护着他,事后再训斥教育,罚他关禁闭亦或是罚他抄书背书,好让他长长记性。 “年少时,都是圣上帮我兜底,我什么样他老人家心里清楚。” 说着,楚琰就开始与赵锦芊聊起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来。 夫妻俩相差九岁,赵锦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时,楚琰便踏上了前去西北的道路,承担起家族的使命。 十年来,他们夫妻一个在西北苦寒地浴血奋战,守护大齐国土,历练得越发沉稳锐利,如同上弦的弓箭,蓄势待发。 而另一人则半知半解慢慢长大,困于后宅之中,一点点摸索后宅生存之道,明确自己的认知,看清许多曾经不明白的现实。 最终他们因一纸婚书捆绑在一起,她正值豆蔻青春,与家人闹掰,心灵漂泊惴惴不安,而他正好沉稳可靠,能包容她、能引领她、支持她。 夫妻俩慢慢互通心意,成为彼此的慰藉,相依相靠。 “王爷、王妃,寿王府递来拜帖。” 碧玉在门口通传,打断了夫妻俩互聊儿时糗事的兴奋和乐,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收敛神色,维持往时的正经威严。 “进来吧!”赵锦芊开口,待碧玉走进来行礼继续问道:“已登门还是先递拜帖?” “回王妃,寿王府管家亲自过来送拜帖,若是咱们府上方便,寿王殿下稍后就亲自登门。” 碧玉如实回禀,而后将拜帖双手呈到赵锦芊面前补充一句:“寿王府的管家还在等回帖。” 寿王此举看似将决定权交给楚琰夫妻,实则紧紧把握在他自己手中,楚琰夫妻若是没有拒绝,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若是楚琰夫妻俩婉拒,对他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反倒是楚琰夫妻频频拒绝京中权贵,如今连寿王殿下都不见,着实太过目中无人,容易引起其他人共鸣,招人恨。 且寿王即将迎娶赵婧钰为继王妃,将来他与楚琰就是连襟,定北王与皇子们保持距离没问题,但是距离过度那就是傲慢,是目中无人。 楚琰深知这是一个套,京城太多人盯着他们王府了。 “你去回话,本王与王妃恭候寿王殿下。” 碧玉一愣,侧眸看了赵锦芊一眼,随后低首顺眉,恭恭敬敬领命,转身离开。 她走后,楚琰牵过赵锦芊的手,轻轻在她手背拍了两下,目光直直望着门口,冷笑道:“且先看看他到底意欲为何?” “嗯。” 寿王府的管家没拿到回帖,不过得了碧玉的传话,他也面带笑容地离开定北王府,匆匆赶回寿王府回话。 “本王知道了。” 寿王府西南角有一座精美的小院,此处没有成群伺候的下人,只有寿王信任的心腹才可入内,乃是寿王府众人皆知的禁地。 里面金玉美器随处可见,小院里种满了花,无论什么季节都有应季鲜花盛开,美得与王府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管家一入尾,就全程低着头不敢乱看,默默跪在屏风前,等待主子的吩咐。 “命人备马车,两刻钟后本王出府,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管家得令,匆匆起身告退。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屏风后传出娇啍,还有粗重的喘气声。 “王爷,这个力道可还行?” 随即,一声男子沙哑低沉的问询传来,管家不由一惊,险些被门坎绊倒,当即慌乱地连滚带爬出屋,还不忘回头帮忙关好屋门。 外人都说寿王温润儒雅,满腹经纶,平时还没有架子,即便是面对老百姓,也能耐心应对。 然而回府之后,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伺候他的下人、心腹都十分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命丢了。 能进这座小院的也仅有五人而已,管家就是其中之一,故而他还知道自家王爷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寿王与已逝王妃也曾经是京城中人人称道的恩爱夫妻,可实际上,寿王不过是将王妃当挡箭牌罢了,至于后院其他女人,不过是拉拢朝臣的工具,他心中最爱的其实另有其人,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管家并未在此逗留,急匆匆离开做其他安排去了。 约摸未正时刻,寿王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地乘车离开王府,慢悠悠前往定北王府拜访。 另一边,赵锦芊估算好时辰,提前命人准备茶水点心,夫妻俩一块等待客人的到来。 没人时,楚琰总喜欢靠着赵锦芊坐,或者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芊芊瘦了,比在西北时轻了不少,看来长途跋涉还是太辛苦,一会儿我吩咐厨房每日煲点汤给你好好补一补身子。” 楚琰自顾自陈述事实,说着,他还动了动腿掂量两下,好似在给赵锦芊证实自己的说法似的。 “真的太瘦了。” “知道了,你不必一直说。”赵锦芊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回道:“我倒是觉得如今的身形最好,穿衣裳好看,长肉腰粗就不好看了。” 楚琰不赞同赵锦芊的说法,下意识单手掐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又往别处摸入。 “啪!” 下一瞬,他的手就被赵锦芊拍掉了。 “有话就说,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不准动手动脚。” “怕什么?有婢女在外,总不能让客人闯进来。” 话虽如此,不过楚琰还是听话不再乱动,而后与赵锦芊继续讨论到底是胖点好看还是瘦点好看。 “珠圆玉润显得有福气,太瘦对身体不好。而且我家芊芊不管怎样都好看,宛如天仙下凡。” “呸,你又混说。”赵锦芊瞬间露出笑容,娇嗔地瞪了楚琰一下,“什么胖点好看,我若是长成余嫂那般身形,你还会说好看吗?” 余嫂是樊城定北王府厨房管事,身形丰满圆润,为人爽朗大方,在府中人缘极好,因做饭好吃,赵锦芊还给她发过几次赏赐。 “余嫂?”楚琰回想一番,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由笑道:“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家芊芊就算胖,也是白白胖胖,有福气,无论如何都美。” “呸,油腔滑调。” 夫妻俩你来我往斗嘴,楚琰一个劲夸赞,反倒让赵锦芊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闹了好一会儿,青玉过来传话,说寿王殿下到了,他们才收敛,正了正神色,相伴走出待客厅门口迎接。 寿王今日披了一件湖蓝色大氅,身形颀长,面具温和笑容,若不看那张平凡脸,也还算是个风度翩翩佳公子。 “哟,多年不见,阿琰都长这般高了,这是弟妹吧?当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寿王只比楚琰大一岁,但言辞间却仿佛比他大一辈,加上那上下打量的眼神,让楚琰很是不爽。 “王兄说得哪里话,我们昨日才见过,何来多年不见?” 第51章 除夕 ◎寿王的秘密◎ 寿王没想到楚琰会直接拆台, 笑容一时间僵在脸上,面露尴尬之色。 “王兄请进,不必管他,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赵锦芊见状连忙扯了扯楚琰衣袖,笑着出声打圆场,场面才再度热络起来。 “弟妹放心, 阿琰什么性子本王知晓, 他那是在跟本王开玩笑,本王自然不会跟他计较, 是吧?阿琰。” 寿王干笑两声,转而又将话题抛到楚琰身上,还不自觉想伸手去抓楚琰手腕, 被楚琰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是, 还是王兄大气, 外面冷, 先进屋坐。” 嫁良缘 第47节 此刻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楚琰心中明白,点到为止, 倒没有一味与寿王对着干,他顺着杆子下,露出熟络笑容,半推半请与寿王一起入屋。 两人客套几句之后,赵锦芊寻了个借口离开, 将空间留给两个男人。 寿王今日带着目的前来,话里话外都在试探, 晓之以情, 动之以理, 半天下来愣是没提朝堂之事,格外沉得住气,楚琰不由心生佩服。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便当做自己什么都不懂,继续陪寿王演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陪着兜圈子。 今夜乃除夕,晋元帝在宫中举办家宴,届时寿王与楚琰都得按时参加。 楚琰虽不是真正的皇亲,但也是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的亲王,晋元帝与楚琰父亲年轻时关系极好,所以晋元帝也当楚琰是自家子侄,特意让他携妻入宫赴宴,一起过年。 宴会时辰按规矩定下,无法更改,寿王此时留在定北王府与楚琰耗下去着实没什么意义。 “时辰不早了,那本王就长话短说了。” 寿王耗费如此多口舌,自以为已经说动了楚琰,便自信坦然问道:“阿琰可想过让定北王府更进一步?” “定北王府几代以来都远离京城权势中心,在那西北苦寒之地戍边,手握兵权没错,位至亲王也没错,可阿琰你想过没有?” 寿王说到这故意停顿一下悄悄打量楚琰神色,见他意动,不由勾唇浅笑,继续游说。 “朝堂局势千变万化,这样的安稳又能维持多久?西北远在千里之外,即便京中有人,也难以在遇事之时给予快速应对,父皇信任楚家,全权托付,但将来太子皇兄继位你能确保他会如父皇一般继续信任你吗?” “阿琰啊!并不是本王危言耸听,而是按你实际情况分析。你如今非独身,做决定之前还需多为弟妹考虑,也多为将来的儿女考虑。” 这一刻,楚琰突然沉默了。 “本王言尽于此,所做所言都是为了你好,想来你自己心中也明白其中之意。” “事关重大,你不必急着回应,考虑清楚后再与本王喝一杯。” 寿王看看楚琰,又看看窗外的天色,神情越发笃定自信。 他拍了拍楚琰手臂,这回楚琰没躲开,就听他说道:“除夕宴近在眼前,没什么事本王就先告辞了,都是自己人,阿琰不必特意相送,走了。” “嗯,王兄慢走。” 楚琰本就没打算给寿王送行,便顺势应下,望着寿王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幽深,晦暗不明。 他深知寿王野心不小,也知晓其今日的试探与拉拢,可他没想到寿王竟如此大胆,无所顾忌,直言不讳,甚至连戏也不演了,开口便是挑拨游说。 “自以为是的蠢货。”楚琰忍不住暗骂一句。 若论关系的亲近,他与当今太子还更近一些,小时候母妃带他入宫,他就喜欢粘着太子。 即便太子生性不爱笑,也不怎么搭理他,但是他就喜欢整天跟在太子后面喊哥哥,太子有时候觉得他烦了,就忽悠他去找其他人玩。 后来年纪渐长,楚琰有了尊卑意识,二人间才慢慢开始保持距离,他身后也多了表弟顾远这个小跟班。 倒是寿王,双方一见面,他就感觉很不适,甚至在十四岁那年还发生了一件让他难以忘怀,恶心到想吐的事。 也是从那时候起,楚琰才知寿王其实是个断袖,只要寿王凑上来,他就不想给好脸色,还曾因为寿王越矩,将寿王暴打一顿挨了罚。 “晦气。” 往事不堪回首,楚琰越想越后悔,为什么今日不直接拒绝而是选择招待这个不讨喜的客人? 他忙摇摇脑袋,将那些难以启齿的回忆甩开,而后黑着脸到前院找楚长丰安排一些事情。 酉时初左右,楚琰去而复返,已换好新衣,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赵锦芊收拾妥当,再一起入宫。 今日的他与往时不太一样,过于安分了些,这让赵锦芊很不习惯,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待收拾妥当,她就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可是心情不好?” “嗯?” 楚琰闻声抬头朝赵锦芊看去,意识到赵锦芊在问话瞬间露出几分痞气,起身走到赵锦芊面前低头打量她。 “芊芊怎知我心情不好?如此明显吗?”他习惯性伸手捏赵锦芊耳朵,见她闪躲,露出得逞的笑容,继续道:“确实心情不好,被寿王那蠢货恶心的。” 赵锦芊不解其意,抬眸等待他的下文。 “人家得罪你了?还是回京一个多月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赵锦芊与楚琰相差九岁,楚琰年少时那些传遍京城的“豪举”她并不知晓,等她长大懂事了,京城舆论大方向早已被顾远带偏。 “非也非也。” 楚琰神神秘秘,俯身凑到赵锦芊耳边,压低声音道:“寿王是断袖,还因此有那种不为人知的癖好,我也是无意间得知,圣上恐怕也知晓,不过到底亲儿子,消息被压下来了。” “断袖?” 赵锦芊瞪大了双眼,惊讶不已。 “真的假的?王爷,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自然是真的,本王何时骗过你?再者,那蠢货还对本王……”楚琰嘴一快,话说一半忙停下,支支吾吾改口道:“还,还觊觎本王贴身侍卫,就是长丰,当年寿王那蠢货还跟本王讨要长丰,被本王打出去了。” 说着,他又怕赵锦芊不相信,眼神闪躲地解释:“你还别不信,长丰当年才十五岁,唇红齿白少年郎,不像本王,天天在外瞎跑,晒得黑。” “我信,谁说我不信了?不过,要论长相,长丰侍卫还是比您差远了,寿王怎么就看上长丰侍卫了呢?” 赵锦芊眉目流转,意有所指地盯着楚琰看,难得见到楚琰紧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下一瞬,她就被楚琰拥入怀中,猛亲一顿,连口脂都花了。 另一边,定北王府大门口,楚长丰刚刚安排好主子们的出行车辆,转头看向大门时,突然鼻子发酸,猛打了两个喷嚏。 他有点懵,抬手揉了揉鼻子,还以为自己受凉了。 不远处的殷磊见状,贱兮兮凑过来开玩笑,大声道:“老大,你这是干嘛了?受凉了还是被哪个姑娘私下念叨了……哎呀,老大,你踢我做甚……” 殷磊打趣的话还没说完,楚长丰便忍不住上前两步直接往殷磊屁股上踹了两脚,殷磊一时不察挨了一脚,仓皇躲开,还不忘回头控诉楚长丰“恶行”。 “你小子竟然还敢躲,再混说看我不削你。” 楚长丰放下狠话,训完人一转头,正好看到青玉自府中款款走出来,忙收整神色,迎上去,连说话声音都不一样了。 一旁的殷磊看了都不住啧啧称奇,不过他都懂得,便悄悄走远些,没有留下拖楚长丰后腿。 “青玉姑娘,可是王爷、王妃有什么吩咐?” 楚长丰有些紧张,想沉稳些,但是一面对青玉他就忍不住想笑,一时间几种反应集中在脸上,笑容就显得僵硬许多。 青玉是几个大丫鬟中最得赵锦芊看中的丫鬟,乃是岑嬷嬷特意培养的接班人,她处事老练,遇事沉稳淡定,办事鲜少出错。 “那倒没有,只是王爷王妃已收拾妥当,准备出府,按例我需出来看一看,等在门口伺候。” 青玉不急不缓地回答,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即便面对楚长丰,也没任何不一样的举动,仿佛眼前人除了是王爷心腹外,在她心中与其他侍卫并无两样。 她公事公办的表现让楚长丰有些失落。 “这样啊!” 楚长丰不由自主攥紧拳头,目光不离青玉娇俏的面庞,“青玉姑娘放心好了,我都安排妥当,马车、护卫皆就地待命,只等王爷王妃了。” “嗯,楚副将辛苦了。”青玉美目扫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含笑客气地回一句。 他们二人的声音其实不算大,只是在场其他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竖起耳朵偷听,没人吭声就显得安静不少,二人的对话也自然而然落入其他人耳中。 殷磊在旁听着,面上渐渐露出嫌弃神色,喃喃自语道:“老大不行啊,喜欢的姑娘都站在面前了,也不知道找话题聊。” “是啊是啊,我都替青玉姑娘感到尴尬。” 站在马车边的侍卫正好听到殷磊嘀咕,赞同地接话,道:“我若能有老大那么厉害,表现肯定比他好,那可是王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有能力长得还美,别处可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 那侍卫很是羡慕,不由自主多说了几句,不过,认同归认同,说多就越矩了,他心中有数,接收到殷磊眼神后立马闭上嘴巴。 那边,楚长丰确实察觉到青玉不自在的神色,不由懊恼,可他又实在找不出话题聊,绞尽脑汁却只找到了一个还算正常的借口。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忘记叮嘱殷磊,先去安排了。” “楚副将有事且先去忙,此处还有我,不必忧心。” 青玉心知肚明,默契接话,二人间的尴尬顿时得到缓解,为此,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独自站在原处看着楚长丰走向殷磊,才堪堪收回目光,幽幽轻叹。 第52章 除夕家宴 ◎皇家秘事,丢大脸◎ 酉时正, 楚琰携妻出门,夫妻俩同乘一辆马车缓缓出发。 冬日里朝短夜长,此时的畅春园内华灯初上, 往来的宫人忙碌个不停,大殿之中已经全部布置妥当。 酉正二刻便陆陆续续有宗亲到来,按照辈分地位一一落座, 或闲谈, 或安坐,表现各有不同。 楚琰夫妻俩的位置被安排得比较靠前, 位于太子殿下座位的下方,他们夫妻到来之时,大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还有人主动与他们夫妻打招呼。 赵锦芊出嫁之前, 只要两姐妹同在, 她都会沦为赵靖钰的陪衬, 被其他贵女孤立,根本没机会与更高层次的人接触,更不用说与他们交好了。 故而, 京中许多人,包括皇室宗亲她都认得,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也不知道该与那些人聊什么。 “芊芊勿忧,有礼有节, 言行得体便可,不必刻意相交。” 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 楚琰悄悄捏了捏赵锦芊的手, 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宽解, 又一次料准了赵锦芊的心思。 “莫要用那种眼神看本王,你的忧虑都要写脸上了,根本不必猜都能明白。” 楚琰破有些得意,二人成婚一年有余,从一开始的猜测试探,闹了不少笑话,到如今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意思。 “王爷最好了。” “哪里好?” “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些,别坏了定北王威风凛凛的形象。” 赵锦芊还来不及多夸两句,就见楚琰整个人靠过来了,赶忙打住话头,下意识看向附近,发现不少宗亲正悄悄打量他们,还会碰头窃窃私语,便伸手掐了楚琰一下,提醒他注意场合。 “放心,为夫心中有数,灭不了威风。” 楚琰闷笑,当即坐端正,面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只是在宽大袖子遮掩之下,依旧不愿意松开赵锦芊的手。 距离开宴只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晋元帝携皇后入殿,身后跟着清冷矜贵的太子殿下,还有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寿王。 总管太监一声传唤,众人纷纷跪下行大礼。 “众卿平身,今夜乃是家宴,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吃好喝好,都开心些。” 晋元帝一开口,大家伙都纷纷附和,可在场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傻傻将场面话当真,依旧恭敬应对。 乐声起,舞姬们踩着拍子款款踏入殿中,身段婀娜,舞步莲莲,好一场视觉盛宴。 赵锦芊垂首看着眼前一盘盘摆放精美的菜肴,又抬头看向那些百里挑一的舞姬们,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叹。 宴上一派和乐融融的场景,晋元帝偶尔询问晚辈几句,众人言笑晏晏,很是愉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琰感觉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嫁良缘 第48节 一时间,他唇角微微勾起,余光朝寿王座位方向瞥了一眼,随即故意碰倒桌上酒杯,一句话不必说,站在他身后的楚长丰便悄悄离开。 宴上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也无人在意楚长丰的去向。 “怎么了?” 赵锦芊听到声响回神望向楚琰,目光扫过地上的酒杯,随后关切询问道。 “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没什么大问题,袖口湿了,我出去一趟,芊芊莫要乱走,就在这等我。” 楚琰拍拍赵锦芊手背,起身离席,他一走,站在太子身后的侍卫也得了主子示意悄悄离去。 殿内持续歌舞升平,弥漫着阵阵酒气,纸醉金迷间,那些衣冠楚楚的宗亲们也渐渐显露些许本性,酒意上脑就有些分不清场合,丑态百出。 好在身边总有清醒的人及时制止,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相比之下,殿外则是另一种场景,夜空漆黑,畅春园中挂满了花灯,偶尔有人影走动,窃窃私语,不过整体来看还算静谧。 楚琰只身行走于宫中长廊之上,趁没人注意,慢慢走出畅春园,往隔壁玉梅园走。 在去西北接手西北军之前,他在京城就时常入宫,对宫中大部分地方都还算熟悉,不需要宫人引路,他都能准确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入玉梅园,阵阵梅花香气扑鼻而来,他目光随意一扫,就在墙角看到了楚长丰特意留下的标记,不由冷哼,随手销毁那个标记,立即往梅园的偏殿挪步。 梅园不大,复行数十步,他就偏殿附近与楚长丰汇合了。 主仆两耳语几句,又双双朝亮着灯光的偏殿看了看,一前一后离开玉梅园。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悄悄摸向偏殿,探查殿中的情况。 “主子,您说太子殿下会抓住这个机会下手吗?” 楚长丰望着那个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拿不准。 “呵,你问本王做甚?太子殿下要做什么与本王有何干系?想知道就问他去,不过楚家家训为何你切莫忘了。” “回畅春园,再不回去,我家芊芊该担心了。” 楚琰将手背到身后,言辞间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是,主子,长丰明白。”楚长丰垂首应下,瞬间明白了楚琰的意思。 寿王好男色,酒水下肚就忘乎所以,随便挑了个人尽兴,却正好玉梅园碰上了同样烂醉稀里糊涂的平郡王,干柴烈火,人之常情,顺势而生罢了。 至于会不会被人撞见,会不会被宣扬开来谁又知道呢? 楚家只忠于君主,不可能参与党争,偏帮任何一方,不管今夜会发生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主仆不过是衣裳恰巧被酒水打湿,过来更衣而已,想来谁也不会怪到他们头上。 再者太子殿下一向谨慎,到最后不管结果如何,应该都会定义为意外,而寿王酒后乱性,乃咎由自取,终将自食恶果。 定北王去而复返,还换了身衣裳,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只不过宴会中不小心弄湿或者弄脏衣裳乃是常有之事,大家也就没放在心上。 “总算回来了,你怎去那么久,宴会都快结束了。” “殿内太闹哄,有些难受,我换好衣裳就顺便在那里醒醒酒,估摸时间差不多才回来。” 楚琰侧身凑到赵锦芊耳边诉说,随即似不经意般回头,恰巧对上太子探究的目光,他神色坦然,微不可察一颔首,便撤回自己目光继续与赵锦芊聊别的事情。 宴会就这么热热闹闹一直到戌时正才有结束的迹象。 晋元帝年纪渐涨,精力远不及年轻人,便带着皇后先行离去,留太子负责收尾。 领头人都已走,时辰也不早了,众宗亲也陆陆续续告罪离开。 “芊芊累了吗?我们也回吧!” 楚琰含笑询问,没等赵锦芊回答,就起身向太子殿下行礼提出离席诉求。 “想来弟妹也累了,早点回去也好,夜深风大,路上要多注意些。” “多谢殿下关怀,臣心里有数,且放心。” 二人你来我往,说得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场面话,可赵锦芊总觉得听不太明白,言辞间好似被蒙上一层雾,眨眼间看清楚了,复而又被什么遮上。 在她迷糊间,楚琰与太子已经客套完了,转身牵住她的手。 “走了,该回家了。” 赵锦芊点点头,考虑到场合不对,倒也没多问,不过出宫一上马车,她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总觉得你更衣回来就怪怪的。” “能有什么事,一场吃吃喝喝的宴会,还是皇后娘娘督办,只要有脑子都不会在皇家家宴上惹事,放心。” 楚琰信誓旦旦,手臂一捞,将赵锦芊拥入怀中,开始胡说八道扯开话题,“芊芊可不能胡乱冤枉人,我今夜可什么都没干。” “哼,你说什么都没干,那肯定就是干了点什么不好直说的事。” 赵锦芊秀眉一挑,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嘴一快就将想法说出来了,不过,楚琰也没反驳,只神神秘秘补了一句:“芊芊别急,先等一等,明日你就知道。” 这话一出,瞬间勾起了赵锦芊的好奇心,她强忍着继续追问的念头,不停在脑海中猜测可能出现的情况。 夜风簌簌,没有宵禁的除夕夜一如往年那样热闹,老百姓们拖家带口纷纷上街游玩,小摊贩抓住好时机多挣点养家糊口的银钱。 辞旧迎新,长街通明,喜庆的笑容出现在每一个老百姓的面庞上,孩子们嘻笑打闹,小摊子坐满了吃夜宵畅聊一年往事的百姓,还有青年男女相约上街,男子言笑晏晏,姑娘羞怯又欣喜…… 欢声笑语悠扬传送,也感染了正好途径长街的楚琰夫妻,他们相视一笑,打开车窗,一起欣赏沿途热闹的街景。 回到王府,夫妻俩各自洗去一身纤尘,随后命人准备热茶点心,相倚坐在廊下,安安静静仰望漆黑的夜空,一起亲岁憧憬下一载。 子正打更,夜空突然划过一抹光亮,随后无数的火光冲向半空,瞬间炸开了花,明媚绚烂,耀眼夺目,点亮了整座城,掀起百姓们欢呼的高潮。 这一刻,连赵锦芊都情不自禁站起身,双手相合,含笑望着天空,甚是欢喜。 “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守着子时烟火,每次烟火绽放,妹妹都会兴奋地扑入父亲怀中,文安则会高兴地满院子跑,只有我笑盈盈地欣赏烟火,一转头却发现自己与家中的温馨和乐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每当这个时候,嬷嬷都会上前将我抱在怀中,哄我开心。” “再后来,嬷嬷被赶出明国公府,也正是那一年,家中多了文勇这个弟弟,往后的每一年,陪我过年的就成了他。” 回想起往事,赵锦芊感慨颇多,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如今物是人非,她早已不在意那些,也能坦然诉说出口。 “都过去了,往后每一年都有我陪你,将来还有咱们的孩子,老了还有孙儿承欢膝下。” 楚琰默默倾听,眼神中满是心疼,他起身走到赵锦芊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摁,温声道:“陈展他们已经找到人正在往回赶,等解决母亲那件事,我们便回西北,那里本王说得算,你想什么时候放烟火,就什么时候放。” “好!” 作者有话说: 初五迎财神,红包随机落,祝大家新年财运旺,顺顺利利。 第53章 八卦 ◎表哥,你在表嫂面前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翌日初一, 正月伊始,王府上下早早起来忙活,准备祠堂供奉先祖的祭品, 管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早膳过后,楚琰夫妻俩双双来到宗祠,在肃穆的气氛之下给先祖上香。 楚家祖籍在京城, 先祖的灵牌两地供奉, 不过祖坟还是在京城这边,安排了专人打理守候。 “当年爹与二叔祖阵亡便是千里扶棺葬入祖坟, 母亲受不住打击也随之去了,按照她老人家的要求,与父亲合葬。” 楚琰的二叔祖乃是老王爷亲弟弟, 年少时求而不得, 终生未娶, 他将一辈子都奉献在西北, 战死沙场于他而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可惜楚琰他爹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才导致楚家濒临绝后,只余楚琰一根独苗苗。 “等将来你我百年, 也得葬回来,若非碍于祖制,我倒是希望将来能与你合葬在祁山脚下。” 楚琰不喜欢京城,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够纯粹,不美好的回忆也多。 “大过年的, 高兴快乐最重要,何必想如此长远之事?再者, 只要有你在身边, 葬在哪里我都没意见。” 赵锦芊能感受到他低落的心绪, 主动挽上他的小臂,亲昵地开玩笑道:“到时候记得叮嘱孩儿们准备软和些的褥子,不然我睡不习惯。” “好好好,王妃娘娘,小人都听您的。”楚琰很是无奈,捏了捏赵锦芊的脸颊肉,继续念叨:“大过年谈论身后事,你倒是坦然一点也不忌讳。” “生死由命,没什么可忌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是,芊芊想得通透,不过我们总得先努力将孩儿们带到世上,才能做接下来的安排。”楚琰狡黠笑笑,突然俯身贴近赵锦芊耳边,痞里痞气道:“择日不如撞日,芊芊今夜辛苦些可行?” 赵锦芊着实没想到楚琰会突然将话题往不正经方向带,当即震惊地瞪大双眼,随后目光扫过四周,又羞又恼,脸颊发热,一下子红到耳朵根。 她抬手握拳就往楚琰身上捶了两下,恼道:“你怎又胡说八道,青天白日,你不要脸我还要,别笑了,有人看着呢,赶紧走。” “怕什么?都成亲一年多了,脸皮怎还如此薄,让我看……” “哎呀,再混说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哈哈……” 夫妻俩一哄一闹,到最后楚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顺了赵锦芊的意,夫妻俩快步回院。 新的一年,依旧有不少人登王府大门送礼,管家得令皆一一拦截下来了。 午时过后,靳露携礼登门,赵锦芊当即安排碧玉出门迎接,自己则站在苍松居门口张望。 离别一年多再度相见,姐妹俩紧紧相拥,久久舍不得松开。 “芊芊,我好想你。” “阿露,我也好想你,先前让伯父帮忙带回京的礼物你可喜欢?” “嗯,喜欢。”靳露想到爹爹从西北带回来的那套首饰,心中依旧欢喜的不得了,“你嫁去西北一年多可还好?难得你大老远还不忘给我准备生辰礼,没给你添麻烦吧?都说女子出嫁大多时候身不由己,你先顾好自己才对。” 赵锦芊拉着靳露进屋,吩咐彩珍奉茶,才一脸甜蜜回道:“放心好了,我在西北过得比在京城自在随意多了。” “就去赵靖钰所言,我确实应该感谢他们,不然,我又怎会有机会嫁给我家王爷?” “呦呦呦。”靳露猝不及防被她秀一脸,既为好友嫁得良婿而高兴,又不禁感叹事事难料,“赐婚圣旨下达之后,你我还整日担忧,商量该如何是好?如今想来,竟成了多此一举的笑话。” 说到这,赵锦芊心中也感慨万分,附和道:“是啊,当初焦虑得夜不能寐,好在虚惊一场,可见传言不可全信。”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没有久别的生分感,也没有因身份地位差距大而客套,一如分别之前无话不谈。 她们聊了这一年来双方所历经之事,谈及赵靖钰时,靳露突然想起今早上街听到的八卦事,便压低声音询问赵锦芊道:“哎,芊芊,今早的传言你可听说了?” “什么事?”赵锦芊满脸疑惑地反问。 “就是寿王那件事,你昨日不是进宫参加皇家家宴了吗?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靳露提醒已经足够明显,但赵锦芊依旧不知所云,很是疑惑,外面到底在传寿王什么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外面都在传寿王其实是断袖,昨夜在宫中酒后暴露本性,一见到俊秀的平郡王就把持不住,强拉着人家滚床单了。” 靳露平日里就喜欢看话本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懂的东西自然也比其他姑娘多,而且她性子爽直,在小姐妹面前更是懒得装模作样,开口没遮没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啧啧,就是那平郡王,参加个家宴,倒整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往后恐怕都没脸出门了。” 嫁良缘 第49节 平郡王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长相偏秀气,看上去斯斯文文满身书卷气,然而,他实际性格却与相貌大相径庭。 他脾气暴躁,冲动易怒,且纨绔好色,时常流连青楼楚馆,花天酒地,偶尔脑袋不清醒还会上街调戏民女,许多百姓一提到他就直摇头。 “外面真这样传?”赵锦芊蹙眉,一脸怪异神情。 她不由想起昨夜回家马车上楚琰说的那句“明日你就知道了”,这事该不会是自家王爷的手笔吧?这也太损了。 赵锦芊自顾自猜想,转而又听靳露幸灾乐祸的“啧啧”两声,说道:“这人啊还是不能作恶,不然还不知道老天爷何时看不过眼,随手给点难以启齿的教训,这辈子就只能缩着脖子苟活了。” “嗯,阿露所言甚是,只是这种事着实太令人匪夷所思。倘若真发生此等丑闻,宫中应该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保住皇家脸面,又怎会任由这消息流落街头巷尾?” 赵锦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是真事。 “再者,昨夜我们离宫还算比较晚,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不管真假,你切莫在外面说,以免惹祸上身。” “芊芊放心,我心中有数,也就在你面前说说罢了。” 靳大人官途走到现在很不容易,靳露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乱来给父亲添麻烦。 “不过,我确实好奇事情的真假,我们接触不到真相,但是王爷应该知道,你可以私下问一问。” 赵锦芊正有此意,便点了点头。 相聚的时光总是相对短暂许多,这半天下来,姐妹俩好似要将过去一整年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一次性都说完一般,半刻不停歇,欢声笑语时不时传出院子。 楚琰办完事情回来听到如此畅快的笑声,不由诧异。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走进去,而是唤来门口的丫鬟询问两句,得知靳露过来拜访,稍作思索便转身离开。 前院书房,顾远百无聊赖斜靠在椅背上,啃着早已凉透的点心,见楚琰去而复返,便好奇问道:“表哥,你不是要去找表嫂吗?怎又回来了?” “有客人来,我不方便留在那里。” 楚琰随口回了一句,看到顾远坐没坐相,一副痞里痞气的无赖模样忍不住蹙眉,沉声训道:“你这哪还有什么贵公子模样?时辰不早了,你不回候府还赖在这里做甚,本王可不会留你吃饭。” “不吃就不吃。” 顾远并不在意有没有饭吃,他今日过来主要想打听点事情,再顺便蹲一个人,便坐直身体,双眸亮晶晶问道:“对了,表哥,寿王与平郡王那事真的假的?表嫂的客人可是鸿胪寺靳大人家的千金?” “这二者间有什么关系吗?” 楚琰不想理会他,直接来到书案后坐下,准备查阅新到的军中密信。 “有关系啊!都是本公子想知道的事情,本公子就是两件事情的链接,表哥,你就告诉我吧!” “寿王跟平郡王真的有一腿对不对?我早就说过寿王是假正经,我爹非不信,还要将我打一顿。” 顾远一边念叨一边往楚琰身边凑,继续道:“还有,表嫂没嫁你之前我就打探清楚了,表嫂只有一个手帕交,就是靳大人家的千金,我今日在靳府没有蹲到人,你又说府上来客,就肯定是她。” “表哥,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楚琰不耐烦地听完顾远这堆话,凉凉地瞥他眼,没好气道:“你自己都去蹲人了,何必多此一举询问本王,当真是闲人事多,別靠本王那么近,滚远点。” “表哥。”顾远摸了摸鼻尖,尴尬地后退两步,“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你帮我在表嫂面前多说点好话,这样靳姑娘就不会老躲着我了,也不会一见到我就没好脸色。” “虽然靳大人时常弹劾我爹,以前也看我不顺眼,但是经过西北同行共患难,我出色的表现已经让他老人家完全改观。” “哎,表哥,你说我若是上门提亲要娶靳姑娘,靳家人会同意吗?” 顾远一张嘴就停不下来,念叨老半天,吵得楚琰头疼,恨不得立马将他轰出去。 就在楚琰准备骂人之际,楚长丰叩响书房门,恭恭敬敬提醒道:“王爷,客人走了。” 客人离开,他就能回苍松居。 “什么?走了?” 楚琰还未有什么反应,顾远就先激动起来,匆匆忙忙往外跑,边跑边大声与楚琰道别:“表哥,改日我再来。” 转眼,便没了人影。 苍松居外,靳露依依不舍地与赵锦芊道别,由碧玉领路自花园那边方向离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6 16:28:38~2023-01-27 21: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5瓶;初衷依旧 2瓶;yyyyyyyyy.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人证 ◎靳露与顾远,陈展回京◎ 今日, 是靳露第一次来定北王府,她对府中环境还不熟悉,过来时一心惦记着赵锦芊, 行走格外匆忙,根本来不及欣赏附近景致。 “碧玉,我瞧王府可比明国公府强多了, 一步一景, 富贵而不俗气,一看主家就是有内涵的人, 整座府邸看起来也格外有底蕴。” 靳大人寒门出身,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官职好不容易才升到鸿胪寺少卿, 兢兢业业获得的俸禄加上外出办差圣上下发的赏赐, 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只是京城富贵之地, 寸土寸金, 他们一家子想要在京落户定居却不容易。 如今他们一家住的二进宅子还是省吃俭用多年,好不容易才买下来的,相比京中权贵的宅院着实太寒酸了些, 甚至还比不上京城土著富户。 不过,他们一家子都很知足,欢欢喜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姑娘所言甚是,国公府虽说也有几代底蕴, 但他们只是面子还在,里子早就溃烂不成样, 子子孙孙一代不如一代, 都没落了, 自然比不得咱们王府。” 提及两府之间方方面面的差距,碧玉由内而外生出一股自豪感,笑容灿烂,越说越兴奋。 “嗯,也是。” 靳露嫣然一笑,看着四周景致,打心眼为好友感到高兴。 她们二人边聊边往外走,路过外院门口时,突然双双顿住脚步,特别是靳露,一路绽放的笑容瞬间凝滞,那反应着实太明显了些。 “靳姑娘,好巧,你今日也来王府做客了?” 顾远从台阶上一步蹦下来,厚着脸皮凑到靳露面前,满面堆笑,好似捡了什么大便宜。 “呵呵,是啊,好巧,世子今日怎么也过来了。” 靳露面露尴尬神色,有点不想理顾远,却碍于身份不得不接话。 “其实倒也不算巧合,我去你家没蹲到人,而到王府听闻府上有来客,一猜就是你,所以我便特意等在此处,不知你看到我可觉得惊喜?” 顾远一向脸皮厚,他自顾自念叨,好似没发现靳露的不自在一样,尽情释放自己的热情,让靳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节地继续微笑。 “不觉得惊喜也没关系。” 靳露没接话,顾远多少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打起精神,抓住此次机会询问:“我听闻靳大人近来都在关注那些有点能力的后生,是在给你物色未来夫婿吗?” “嗯,或许是吧!我爹没跟我说。” 靳露面色讪讪,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下脚步,做好随时走人的准备。 “那,那你有没有钟意的人选?”顾远支支吾吾,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觉得现在的人太能装了,长辈面前总是人模人样,背地里如何还不好说。” “恰巧,我乃京城人士,同龄人我都认得,即便是外地学子我也识得不少,或许能帮你摸一摸底,姑娘嫁郎,乃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哈哈……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他一个男子与未出阁的姑娘谈及婚嫁事宜本不合礼数,可话赶话,便止不住了。 顾远刚说完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就只能闭上嘴巴,默默等待对方的反应。 “嗯,那就多谢世子了,只是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他们会摸查清楚,不必我操心太多。” 靳露平日里也就看话本子一个爱好,看多了,心理接受能力自然要比别的姑娘强。 她能坦然接受与顾远在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交谈,丝毫不担心别人传闲话。 也能在听完顾远各种不符合世俗言论的观点后,含笑回应,大大方方道谢。 内心澄澈,那些乌七八糟之事也影响不到自己。 “时辰不早了,世子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没有,我就先回家了。” 说着,靳露便要越过顾远离去,刚走两步,又被拦了下来。 “等等。” 顾远忸怩地看了看跟在靳露身后的碧玉,随即将目光收回定格在靳露姣好的面庞上,支支吾吾又格外认真,眼含期许问道:“靳姑娘,你,你觉得我如何?” 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往前一步,而后又觉得此举唐突,默默后退两步,小心翼翼试探,双掌紧张地握起。 “我十九了,后宅无通房小妾,如今在羽林卫当差,家中就我一根独苗苗,不用担心妯娌间的相处问题,爹娘和善慈爱,平时也不怎么管我,足够自在,要不,你考虑考虑我?” “你放心,我人品绝对过得去,不信你回家问靳大人。” 靳露:??!! “你疯了?” 靳露猛地后退几步,警惕地望着顾远大声问道:“世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你你,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能不能靠谱些,别再胡说八道了。” “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与世子家世隔了鸿沟,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没可能,世子可明白我的意思?” 靳露深吸一口气,顿时心乱如麻,言语也开始失了节奏,变得混乱起来。 她原地踱步,心中是突然听到表意的慌乱,又夹杂着埋怨与些许气愤,平稳的心态随之一步步瓦解,分崩离析。 “我……你,哎呀,该怎么说呢?算了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我自己也乱,到此为止吧!世子莫要再问这种话了。” 说完,靳露匆匆行一礼,逃离般迅速离开。 顾远一拍脑袋,懊悔不已,望着靳露身影渐行渐远,手伸至半途,想喊出声,但话到喉咙处愣是喊不出口,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耷拉着脑袋也离开了王府。 夜幕降临,遮蔽了整座城,城中大街小巷纷纷亮起灯火,明明已经入了春却尚未有春意,依旧寒冷如昨。 苍松居内,赵锦芊与楚琰夫妻俩正在用晚饭,才吃了两口,碧玉突然匆匆忙忙跑过来,在门口稍作修整,随即满脸笑容慢慢走进屋子。 “王爷,娘娘,陈展回来了,就在外院候着,可要见他?” “陈展?” 赵锦芊闻言很是诧异,当即放下筷子,与楚琰默契对视。 “前两日收到信件还说在运城,怎如此快便回到京城了?” 京城与运城相隔需要七八日路程,即便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按理也要后天才能回到京城。 “回王妃,陈展未到运城就将信送出了,估摸传信的信使途中遇到什么事被耽误,才迟了好些天才到京。” 嫁良缘 第50节 如今人已经回到京城就在王府之中,信件如何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楚琰观察赵锦芊神色,适时吩咐道:“正事重要,你将他带来后厅。” “是,奴婢这就去。” 碧玉走后,赵锦芊激动的内心久久无法平复,忍不住起身走向门口,泪水不知不觉盈满双眸,她扶着门框,竟有些不知所措。 十八年了,她满心不甘,始终盼着那个真相,今日终于要得出一个结果了。 “陈展回来,当年到底什么情况也将一点点揭开,你很快就能替母亲讨回公道,让罪魁祸首付出应有代价,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了?” 楚琰走过来听到赵锦芊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安抚般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 “我那是心里高兴,没忍住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哭。” 赵锦芊倚在楚琰怀中内心无比安定,她吸了吸鼻子,嘴硬地反驳楚琰的话,愣是不肯承认自己爱哭。 “好好好,我家王妃娘娘并不是真的想哭,只是多年期盼终得结果的感触,心中情感充沛的表现,我懂,我懂。” 楚琰闷笑,手掌抚至赵锦芊腰间轻轻掐了两下,直到赵锦芊怕痒躲闪才罢休。 “别闹。”赵锦芊推开楚琰,娇嗔地瞪他。 “一会儿你陪我一起见陈展可好?我,我怕自己想得不够细致,错过别的信息。” “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总要一起面对,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跟着,放心吧!一切还有我。” 夫妻俩先前回门,楚琰就已经看清了明国公府那群人丑恶的嘴脸,也能大概想象出赵锦芊十多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想到小姑娘家可怜巴巴在明国公府长大,处处谨慎小心,被一群人打压欺负,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再联想二人成亲之初赵锦芊的表现,眸色渐渐变得深沉幽暗,晦涩不明。 他这个人不爱计较琐事,但一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不欠别人但也不可能让人欺负了去。 约莫一刻钟左右,陈展低眉垂首跟在碧玉身后来到苍松院后厅,此时楚琰夫妻已等候在内。 “草民拜见王爷王妃。” “平身。” 楚琰初次见陈展,面不改色地将他迅速打量一番,而后道:“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说正事吧!” “是。” 陈展没少听楚琰威名,心中很是紧张,虽好奇楚琰模样,想一睹战神风采,但也不敢抬头,就怕一个不注意犯了贵人忌讳。 “草民一查到芳草藏身之地就立马离京前往目的地,过宁川时遭遇阻拦,险些丢了小命……” 陈展从他离开京城时说起,到他遇阻被救,几人同行到达目的地,又因芳草提前得消息匆匆逃离,辗转往南,一路调查一路追,过程甚是曲折。 “草民与孙大哥他们分两路追寻芳草下落,终是在同州地界将她拦下了。说来也是运气好,我等若再晚一步,她就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据草民一年的调查与接触,国公府出手的可能性最大,其次就是周家那边,周家老夫人段位可比国公夫人高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7 21:14:00~2023-01-28 21:0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折桂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万寿节 ◎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展叙述自己的看法, 将猜测与实际相结合,有理有据,楚琰夫妻俩听完皆双双颔首。 不过, 他们都没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明确赞同,毕竟有些事情总比想象中复杂许多。 “嗯, 芳草人呢?” “回王爷, 人还在孙大哥那,他们盯着, 让草民先回来复命。” 定北王府如今备受瞩目,一且有些风吹草动,不少紧盯王府的人就会随风而动, 给王府带来许多麻烦, 还有可能影响他们夫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大周氏已故十多年, 即便真相在手也没有必要急着讨公道, 有些债禁不住讨,总得让对方慢慢还才解气。 赵锦芊不知楚琰所想,听完陈展的话下意识看向他, 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长林坊那边有座三进院子,暂时将人关去那里,待用到她时再接过来。”楚琰对陈展说完这话,转头看向碧玉,吩咐道:“地址长丰知晓, 你去前厅告知他一声,让他联系孙庭将此事办好。” “是, 奴婢这就去。”碧玉恭敬领命退下。 “陈展。” 楚琰转而看向下首的陈展, 面露欣赏神色, 先肯定了他一年来为调查此事所付出的努力,随即亲自询问他道:“早前王妃已在信中询问让你到本王手底下做事的意见,你原先痛快应下了,今日本王再问一遍,你可有改变主意?” “回王爷,能得您青眼获得这个机会,乃是草民的福分,草民高兴还来不及,万不会改变主意,还望王爷莫要因草民愚钝而不要草民才好。” 陈展心下惶恐,焦急地抬眸看向楚琰,当对上楚琰锐利目光时又匆匆忙忙垂下,紧张地攥紧拳头。 “好!” 楚琰大喝一声,当即哈哈大笑,三两步走到陈展跟前虚扶一把,而后道:“起来吧!一路辛苦,你先回去好好歇息,后日一早自己去找楚长丰混个脸熟,往后你归他管。” “是,王爷,属下告退。” 陈展的兴奋溢于言表,激动的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稳住自己心神,刚出苍松院,他就再也克制不住,连蹦好几下才迈着轻快的步伐渐渐远去。 此刻时间接近戌正,饭厅的饭菜也早已凉透了,青玉连忙吩咐其他丫鬟将饭菜全部撤下加热,等热好了再重新摆上桌。 “王爷如何打算?” 等待饭菜其间,赵锦芊与楚琰并肩回到饭厅,夫妻俩面对面坐下,消化今日消息所带来的冲击。 “陈展虽说已经将人带回来,可芳草说到底也是我娘的陪嫁丫鬟,她叛主求荣才被我娘赶出明国公府,会不会怀恨在心不肯配合?” “不会。”楚琰笃定道。 “人既然已经落到本王手中,那么无论她知道多少都有法子让她乖乖吐出来,只是母亲难产毙命,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开明国公府,只能证明她与小周氏联合想爬床。” “至于母亲血崩而亡最关键的乃是岑嬷嬷提及的那碗参汤,涉事丫鬟已死多年,如今死无对证,只能从别的方面来给小周氏一个教训。” 赵锦芊闻言点了点头,当即沉下脸,冷声接话道:“即便律法上不能让其定罪,我也要从赵靖钰出生开始揪起,总之,我绝不可能让她害了我娘还继续霸占我娘的位置,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 “不仅如此,我还要等赵靖钰风风光光嫁进寿王府后再找小周氏对峙,趁她得意时将她的伪装撕破,让她跌落,再度一无所有。” 人若是从未得到过某样东西或许还能开解自己去平静看待。 但若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并且享受其间多年,再猝不及防地失去,那样才叫真的致命呢! 加之寿王除夕夜丑闻被爆出,对于一向要面子爱显摆的小周氏母女而言绝对是极大冲击。 “依我对她们的了解,她们定然不会甘心,这两日赵靖钰必定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全家人都围着她转,而小周氏则会一边调查此事真假,哀怨造化弄人,一边舍不得寿王这个亲王女婿。” 赵锦芊轻嗤一声,面上笑容越发冰冷。 她自己其实已经看开了,不然也无法如此淡定地谈及家中往事,也无法正常分析小周氏母女,但是,她的神色反应却让楚琰心头发闷,很不舒服。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按兵不动,等待合适的时机。”楚琰忍不住叹气。 说实话,他不喜欢看到赵锦芊这样的神情,似经历了许多事,完全没有当下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他希望赵锦芊能心安理得的呆在他羽翼之下,快快乐乐过活,偶尔与他撒撒娇,闹闹小脾气,亦或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夸奖他,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与活力。 “小姑娘家家想那么多做甚,眉头都快皱成小老太太了,不是还有夫君我吗?” 楚琰朗声笑笑,就着凳子挪坐到赵锦芊身边,霸气地伸手将她揽入怀,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发顶,而后柔声哄人道:“放心,你的想法我都懂得,找准时机就去做,身后有我。” “嗯,就知道王爷最好。” 赵锦芊的脑袋紧贴楚琰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中甜丝丝的,感到无比满足与幸福。 约摸过了一刻半钟,饭菜热好重新摆上饭桌,夫妻俩才开始解决这顿晚饭。 “芊芊尝一尝这个。”楚琰给赵锦芊夹了一块红烧肉,又给她添了汤。 “多谢王爷,你也吃。” 夫妻俩相视一笑,吃饭的场景在明黄色的灯光下更显温馨和乐。 ………… 正月的京城依旧寒冷,外面冷风凛冽穿堂而过,带来阵阵梅花香气。 然相比之下,屋中就暖和许多,光是炭盆就摆了好几个,呼呼冒着热气。 今日初九,乃是万寿节,京城里有点身份的人物今夜都得入宫给晋元帝贺寿,各附属国的使臣也在年前基本抵达住进提前安排好的驿馆之中,默默等待传召。 “娘娘,王爷让人回来传话了。” “嗯,梳妆更衣吧!” 赵锦芊放下手中绣活,吩咐碧玉她们全部忙活起来,主仆齐心,也就花了两刻钟便收拾妥当了。 因有外族使臣在,命妇们都得换上诰命服饰赴宴,以示郑重。 “碧玉,赶紧去瞧瞧王爷可回府了?” 寿宴安排在酉正,他们夫妻得同行前往,不然外人该说闲话了。 “哎,奴婢这就去。” 碧玉转身刚要出门,门外就响起了楚琰豪爽的回应,“不必看了。” “我回来了,走吧!” 他朝赵锦芊伸手,随后十指交握,夫妻并肩出府,乘坐马车往皇宫赶去。 另一边,清和宫中热闹非凡,不少大臣已经携家眷落座,相互之间热络寒暄,默契地只交谈生活琐事亦或是聊聊家中儿女。 众人言笑晏晏,平日里的龃龉在今日通通消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特别好。 “呵,虚伪。” 顾远来得早,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懒懒散散,没正形,独自坐在自己位置上冷眼旁观那群老狐狸互相吹捧,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比一个狡猾却都在这装……哎呦,爹,你打我干嘛?我今儿可没惹您。” 他一句话没嘀咕完,就被自家老爹毫不留情地打了两巴掌。 “臭小子,管住你那张臭嘴,再乱说话老子抽你。” 平宁侯嫌弃地瞪了自家儿子两眼,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很不顺眼,特别是他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光瞧着就手痒,忍不住想动手。 嫁良缘 第51节 “我小声自言自语还招您了?又没有大声嚷嚷,您怕什么,这么小声谁能听得见?就您谨慎,平日上朝怎不见你怂,吵得都快超过督察院那群老头了。” “嘿,你这臭小子,老子说一句你就顶十句,反了你?我看你就是欠抽。” 平宁侯见顾远满脸不服气,竟然还敢顶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又往顾远身上打了两巴掌,动静一大,瞬间引来不少人关注。 还好他理智尚在,考虑到此等场合不适宜教训儿子,生生忍了下来。 最后父子俩凑头,他才低声威胁顾远道:“臭小子,还想娶媳妇就老实点,不然老子可不管场合,先打你一顿,大家伙可都看着呢,到时候我看谁敢嫁你,哼!” 平宁侯这番话若是放在以往定然没用,依顾远的脾气,没人嫁更好,他还乐的自在。 只是如今他心中有了想娶的姑娘,就相当于有了软肋捏在自己老爹手中,不可不服啊! 果不其然,几句威胁下来,顾远心中再不服气也乖乖闭嘴消停下来,这样的反应让平宁侯很是满意。 这一物降一物,他心里也对靳家丫头更满意了,并且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搞定靳超那老家伙,忽悠他同意嫁女。 临近酉时正,几位亲王姗姗来迟,楚琰夫妻俩也踩着时间点入了席。 随即不到一刻钟时间,帝后也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入场,宣布寿宴开始。 考虑到各国友好相处以及弘扬大齐国威,献寿礼关节就从去年战败蒙过、西州国开始。 大齐是何用意,其他附属国使臣皆心知肚明,默契地看向二国使臣,一声不吭静观其变。 一时间,整个宴会大厅的气氛都变得郑重严肃起来,其间暗流涌动,不管是其他国家使臣,还是大齐的官员,都私底下眼神交流不断,不少人将探究的目光投向楚琰,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待后续,而有的人心中愤恨却不得不隐忍下来。 “王爷,他们好像在偷看你。”赵锦芊与楚琰同桌,那些探究且炙热的目光她也感受到了。 “不必管他们,想看就由着他们看好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继续肝,明早醒来可看,晚安 感谢在2023-01-28 21:04:15~2023-01-29 23: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初衷依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等待 ◎赵靖钰与寿王的婚事◎ 楚琰名头大, 引人瞩目,早已习惯在各种目光下泰然处之,不管周围的视线有多么炙热, 他都能做到不以为意,直接忽略。 他担心赵锦芊拘谨不适应,还贴心地握住她的手, 随即冷脸抬眸, 用自己凌厉的眼神将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压回去。 “你收敛些,圣上都看着呢!” 赵锦芊知道楚琰用意, 心头暖融融的,不过还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多注意点, 免得引人非议。 既是万寿节, 圣上寿诞, 一切都当以圣上为先, 从蒙国开始,到本国官员献寿礼,晋元帝端坐于上首, 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半分不敛。 献礼过后,大殿之中开始载歌载舞,美酒佳肴先后摆到众人桌子上,咕咕冒着香气。 宴中活络气氛的都是男子, 女眷们则时刻保持端庄得体,或欣赏歌舞, 或安静吃东西, 总之一切都很平和。 不过, 万寿宴隆重盛大,其间也有特殊情况,比如最新传言不断的寿王与平郡王。 平郡王称病未到场参加此次宴会,而寿王作为帝王之子,无法避免,则全程黑着脸,连平日里的伪装都懒得继续了。 此番种种细节更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寿王有断袖之癖,并且在除夕与平郡王鬼混之事也因此实锤。 场内不少人偷窥寿王,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使得潜藏于他内心的阴暗无限膨胀,周身气质也越发阴沉。 没人与他交谈,他便沉闷地喝酒,时不时阴恻恻地打量坐在对面的太子,认为自己所经受的算计必定是出自太子之手,他内心愤恨无比,并暗暗盘算如何做能扳回一局。 太子一向敏锐,早就感受到对面如同毒蛇般的目光,也明白寿王这是恨上他了。 然而,他并不怕这些。 自幼为储,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阴谋手段,若是连应对这点小事的魄力都没有,那他也不必费心竭力守着这个太子之位了。 太子与寿王之间暗流涌动,场上其他大臣与别国使臣也没消停,明里暗里都热闹极了。 楚琰百无聊赖地喝着小酒,视线不断在殿中周转,将一切都收至眼底,不禁嗤笑。 “看来,今夜不太平,往后的好戏也该慢慢上演了。” “什么意思?” 赵锦芊一知半解,往楚琰身边凑近些,夫妻俩俯首帖耳说悄悄话。 “字面意思,即将有好戏可看了。” 楚琰悄悄递给赵锦芊一个“回去再说”的表情,言辞间依旧模糊不清,以防祸从口出,被别人听了去。 “原来如此。”赵锦芊装出已经听明白的模样,举杯抿一口茶水,侧首继续观看舞姬跳舞。 寿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大家伙都疲惫不已,终于等到帝后离席,宴会也逐渐散了。 众人陆陆续续离场,楚琰走前特意往太子所在位置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牵着赵锦芊大步离去。 夜里温度要比白日低,赵锦芊一出大殿门口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瞬,厚实的起风便落到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寒风。 她抬头偷瞧楚琰坚毅的下颌,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夫妻俩自然而然的甜蜜相处细节不经意间落入身后赵靖钰的眼中,回想起寿王种种传言,她不由嫉恨起赵锦芊来。 有些人和事都禁不起对比,不然孰强孰弱就一目了然了,就好比用寿王与定北王比较,很明显,寿王各个方面都比不上英勇神武的定北王。 此时此刻,赵靖钰格外后悔,若去年嫁给定北王的人是她,如今被呵护,被宠爱的人就是她了。 凭什么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要给有断袖之癖的寿王做继室,而处处不如她的赵锦芊却能嫁给定北王受尽疼宠? 她不甘心啊!凭什么? “钰儿。” 知女莫若母,赵靖钰一个神色变化小周氏就能猜到其内心的真实想法,担心被人看出问题,小周氏赶忙出声提醒,眼神严厉,用力扯了赵靖钰一把。 “娘……” “你闭嘴,别给我惹事。” 宫墙之内,本就需要小心谨慎,更不论今日还是圣上万寿,除了大齐文武百官之外,还有别国使臣,大意不得。 寿王断袖传言一出,小周氏满心不可置信,只是经过多日奔忙,她也逐渐冷静下来了。 对方是不是断袖不重要,只要亲王妃之位还属于她女儿,只要她还是亲王岳母,一切也就容易接受了。 大不了给寿王纳几房男妾,反正男人也生不出儿子,没人能越过她的女儿。 寿王之前能有子嗣,往后定然也会有,她何必忧心太多,徒增烦扰? “娘……” “有什么事是回去路上再说。” 小周氏瞪了赵靖钰一眼,赵靖钰乖乖闭嘴了。 回去的路上,小周氏苦口婆心地劝说赵靖钰,母女俩终于在寿王一事上达成了共识。 万寿节过后,京城平静了一个多月,楚琰夫妻俩也听从晋元帝的安排在京城参加完赵靖钰与寿王的喜宴才返程回西北。 二月十八,乃是万事大吉的好日子,寿王府与明国公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赵家嫁女,皇家娶媳,可以说是京中排得上名头的大事,一路上围观者众多,寿王府的迎亲仪仗按照算好的时辰赶到明国公府门口接亲,正常婚仪下来,比赵锦芊的隆重多了。 这一日,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婚仪现场,或在明国公府,或在寿王府,众人心思各异,有人单纯的只是凑热闹,有人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礼。 一顿饭下来,明面上贺喜声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实则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这对新婚夫妻的笑话。 “哎,芊芊。” 靳露突然凑到赵锦芊身边,神神秘秘道:“寿王殿下瞧着很高兴的样子,想必对你家二妹妹很满意,就是不知将人娶回王府后晚上跟新娘子睡,还是找他的男侍妾。” 赵锦芊: …… “天子允婚,寿王新婚之夜就只能呆在新房,不管他喜不喜欢赵靖钰,面子上都得过得去。” “不仅如此,在外他还需给予赵靖钰足够的尊重,至于他们夫妻私底下会如何相处就未可知了。” 赵锦芊压低声音与靳露耳语,简单说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她还有其他可以肯定自己说法的的理由,只是涉及朝堂,她不好跟靳露说太多。 “说得也是。” 靳露不以为意地笑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继续道:“你家二妹妹一向心比天高,与寿王刚定亲那会儿她就到处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未来寿王妃一样。” “啧啧,如今倒好,她如愿以偿了,就是不知背地里会不会气得呕血,一想到她气愤不已又无可奈何的憋屈模样,我就忍不住想高兴。” “行了行了,收敛些。”赵锦芊想得更多更长远,在她看来,真正值得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呢! 姐妹俩嘀嘀咕咕,直到楚琰命人前来喊人,她们才分开各回各家。 此时夜已深,热闹退散后的京城街道冷冷清清,除去吃完喜宴各家马车外,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 车轱辘倾轧在路上,发出阵阵滚动声音。 马车路过某个巷口,正好听到更夫打更吆喝。 “亥初了。” 赵锦芊呢喃一句,突然感到有点疲惫,便缓缓侧身侧头,往楚琰身上靠。 楚琰原本在闭目养神,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当即揽住赵锦芊肩膀,将她往怀中拢了拢,让她靠得舒服些。 “累了就眯会儿,到家我再提醒你。” “嗯。” 赵锦芊轻声回应,缓缓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寿王府正院内安静的不像话。 赵靖钰早已梳洗完毕端坐在大红拔步床沿上,安安静静地等待寿王回来。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忧,耐心等了许久也不见寿王回来。 “秋菊,你去前院看看酒宴可散了?” 嫁良缘 第52节 “是,奴婢这就去。” 秋菊自幼跟在赵靖钰身边,明白自家姑娘实际想问的并不是酒宴,而是寿王殿下,当即不敢耽搁,匆匆离开喜房往前院小跑过去。 她跑至半途,就见两名内侍跌跌撞撞扶着寿王往回走,就立马停下来,询问几句,又匆匆赶回正屋报信。 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却喝得烂醉如泥,赵靖钰看着躺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寿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就将手中茶杯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秋菊收拾残渣,冬梅去准备醒酒汤,夏桑你去打盆热水进来。” 事已至此,赵靖钰心中再不情愿也要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以免落人口舌。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寿王看,好一会儿实在受不了那种味道,就捂住自己鼻子,嫌弃的在眼前挥挥手,试图驱散萦绕在附近的酒臭味。 “王爷,王爷?” 赵靖钰试探性唤两声,发现寿王没有丝毫反应,忍不住抱怨道:“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她直接上手捻起寿王衣服,试图帮他脱掉外衣,只是她力气有限,折腾好一会儿也没有成功。 “怎么那么重?春桃,你过来帮我一下。” 赵靖钰大喊一声,此刻已完全失去耐心。 春桃听到吩咐赶忙上前搭把手,经过主仆俩的努力,终于帮寿王脱掉衣裳,随后赵靖钰又亲自替寿王擦脸脱鞋袜,什么都亲力亲为,尽到了三从四德中为人妻的责任。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头一回像婢女般伺候人,忙完这一切,赵靖钰已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你们退下吧!” 赵靖钰有气无力地挥退几个丫鬟,与寿王并肩躺在大红喜床之上,茫然地望着床帐顶。 对于新婚夜,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度过。 第57章 准备 ◎婚后的赵靖钰,暗自盘算的赵锦芊◎ 哪位姑娘婚前不憧憬着能嫁一个好夫婿, 疼爱自己,宠着自己?赵靖钰自然也是如此想。 然而,事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他们夫妻没有同房, 新郎烂醉如泥被人抬着回来,不省人事,而她这个原本该羞涩窝在夫君怀里的新娘却当了一回伺候人的婢女, 在满腔怒火中沉沉睡去。 新郎、新娘都睡了, 洞房花烛如同一个笑话,当夜便在正院传开了。 寿王脾性怪异, 能在正院伺候的下人都是经过几批处置慢慢剩下来的机灵人,算是院中伺候的老人了。 他们什么都懂,未听到正屋有声音, 也没听见主子们唤水, 大概猜到什么情况, 心中对于新王妃也有了新的评判。 翌日, 赵靖钰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寿王的身影,询问之下才知寿王已经吃完早膳去书房了。 “王爷可说什么了?怎不唤醒我?” 因是新婚,还是皇家媳, 按照规矩,今日一早他们夫妻俩要进宫给帝后敬茶,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到这里,赵靖钰不由着急起来。 她急急赶赶起身, 催促着秋菊替她梳妆,还吩咐春桃三人也忙活起来, 只要丫鬟们动作稍微慢些, 就会被她训斥。 “王妃勿恼, 是王爷不让奴婢们唤您,其他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您就放心吧!” 秋菊最了解赵靖钰,此刻倒还算淡定,她一边安抚赵靖钰的情绪,一边手脚麻利地伺候,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说给赵靖钰听,愣是将寿王形容成一个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你说得可是真的?” “回王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赵靖钰将信将疑,在得到秋菊肯定回答后适时露出了羞涩神情,昨夜的所有委屈与气愤都在这一刻消散,甚至心中还有几分隐秘的欢喜。 她就说嘛! 以自己的才华与美貌不可能连个男人都比不上,娘的话果真说的没错,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什么定北王,不过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即便同为亲王又如何,还能比圣上亲儿子尊贵不成? 等她坐上那个位置,别说一个赵锦芊,即便是定北王楚琰也得在她面前做低伏小。 其实,赵靖钰一直在心中记恨着赵锦芊打她那一巴掌,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她依旧愤愤,暗戳戳盘算着如何能打回去。 她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光明正大以牙还牙的机会。 就在赵靖钰忙着高兴之时,刁嬷嬷从外面走进来。 “王妃安。” 刁嬷嬷是寿王的奶嬷嬷,也是王府正院的大管事,负责照料寿王的饮食起居,管束府中下人的规矩,她走出王府,别人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嬷嬷不必多礼。” 赵靖钰自知刁嬷嬷在王府的地位,有心交好,便含笑回应,声音温柔得都快能掐出水了。 谁知她放低了姿态,对方却丝毫没有要与她多接触的意思。 “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是快些收拾为好,切勿耽搁敬茶的时辰。” 刁嬷嬷生性不爱笑,此刻绷着一张脸,眉目间显露出一点凶相,她言行间规规矩矩,提醒的话也听不出什么恶意,却让赵靖钰心里很不舒服。 “嗯,多谢嬷嬷提醒,准备妥当了。” “王妃心中有数就好。” 赵靖钰强忍着心中不快,眼睁睁看着刁嬷嬷走向喜床拿走了一块纯白的帕子,转身快步离开,甚至在出门前不忘回头用异样的眼神回头看赵靖钰一眼。 刁嬷嬷走后,秋菊忍不住嘀咕,试探性询问道:“王妃,嬷嬷把什么拿走了,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咱们?” 赵靖钰没回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了。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黄花大闺女,不懂那些很正常,而她虽然还未与寿王圆房,但是成亲前已经看过册子,也听娘亲说过许多,自然看出了刁嬷嬷眼神中的轻慢。 “娘娘,您可还好?” 秋菊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阴沉的神情,心中有些担忧,也有些害怕。 赵靖钰闻言依旧不吭声,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大喊一声,将梳妆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拨到地上去了。 动静很大,不仅将四个贴身丫鬟吓一大跳,还引起外面其他下人的注意,众人眼神交流,皆默契地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此时此刻外面不仅只有干活的下人,还有刚刚回到门口的寿王。 “王……王爷……” 春桃出去拿工具清理摔碎的东西,刚走到门口,就对上寿王平静无波,沉如寒潭的双眸,顿时心惊不已。 回想起当下屋内的场景,以及刚发了一通脾气的主子,她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两个字,完了! 她磕磕巴巴行礼问安,故意扩大声音提醒屋内的主仆几人,抖抖嗖嗖跪到了地上。 赵靖钰听到春桃警示赶忙收敛自己的情绪,整理自己的仪容,慌乱地催促秋菊她们收拾乱糟糟的地面与桌子,自己则快步迎出外间,生怕寿王进屋看到满地碎片而对她这个王妃心生不满。 “王爷安好,可是要入宫了?” “臣妾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赵靖钰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容,却因方才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而略显生硬。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寿王,安安静静等待寿王的回答,心中其实隐隐有些期盼,毕竟二人新婚,本该浓情蜜意才是。 “嗯,那就走吧!” 寿王扫了赵靖钰几眼,心中毫无波澜,随口敷衍一句,主动牵起赵靖钰的手,拉着她离开。 夫妻俩十指交握,一起往府外走,瞬间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如此亲密的举动,赵靖钰还是头一回,她一路上频频低头盯着二人交握的手看,心中甜蜜无比,也更加肯定了昨夜乃是意外,而非寿王的故意冷落。 “本王不胜酒力,昨晚让王妃受委屈了。” 一上马车,寿王便松开了赵靖钰的手,转而揽上她的肩膀,言辞间都是愧疚之意。 “你放心,本王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王爷,臣妾不委屈,能照顾王爷是臣妾的福气。” 赵靖钰心头微动,小鸟依人般倚入寿王怀中,那一刻,寿王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 通过寿王府后宅的情况就知寿王不仅仅只喜欢男子,不然也不会有子嗣。 只不过他许久不碰女子,略有些不适应罢了。 他们夫妻之间到底还不太熟悉,即便同处一车也没什么可以说的话,就这么静静地待着,直到马车停在宫门,才相携下车,看上去很亲密。 赵靖钰有些紧张,垂首跟在寿王的斜后方,夫妻俩先去乾清殿拜见晋元帝,给晋元帝敬茶,而后又去了栖凤宫拜见皇后娘娘,给皇后敬茶,最后去寿王生母德妃宫中,陪德妃吃完午膳方才离宫。 走走停停,半天折腾下来,赵靖钰感觉双腿都快要走废了。 回府之后,寿王半刻不在正院停留,转而又去了别的地方,赵靖钰心有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一句抱怨。 夜里,寿王按规矩宿在正院,终是与赵靖钰圆了房,只是动静大时间却很短,赵靖钰只顾着羞涩与难受,完全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三朝回门很顺利,寿王表面上处处体贴,哄得赵靖钰团团转,直接沉浸于新婚的甜蜜之中。 赵靖钰也因此得意了好一阵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高昂着头,如同一只高贵又急于炫耀的花孔雀。 特别是见到赵锦芊时,恨不得将寿王夸上天,仿佛这样就能打压赵锦芊似的。 对此,赵锦芊每次都是笑而不语,任由她作妖炫耀,看着洋洋得意的赵靖钰就如同在看一个笑话,甚至会配合的捧她两句,让她更加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一来二往,赵靖钰好似爱上了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有事没事就去定北王府找赵锦芊刷刷存在感,来一回起码待上一个时辰,来得次数越多,楚琰就对她越发不满。 姐妹俩如此相处了一个多月,这种和平相处的假象使得外人都以为她们关系很好,赵锦芊也不解释,由着外人误会。 转而进入四月,京城的天慢慢变得炎热起来,衣裳也越穿越薄。 朝堂之上,平静如昨,晋元帝也终于肯放楚琰回西北了,暂定离京时间为四月初八,乃是钦天监卜算出来的好日子,适宜出行。 日子定下之后,赵锦芊就开始着手安排打点,哪些东西要带走,哪些留在京城,她都要心中有数。 “母亲那事你打算何时处理?到时候我陪你去明国公府。” 饭桌上,楚琰问起赵锦芊的意见。 “离京在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赵锦芊叹了一口气,当即放下筷子,认真看向楚琰道:“明日吧!明日正好是休沐日,我爹在家。” “嗯。” 楚琰颔首,吃完最后一口饭,继续与赵锦芊谈论。 嫁良缘 第53节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追究起来本就不容易,你要做好与他们硬磨的准备,想要得到什么结果你也需提前想清楚了。” “我明白,总之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让小周氏好过,往后的明国公夫人是谁都行,但绝对不可以是她。” 赵锦芊的双眸一刹那间迸发出凌厉神色,言辞间格外坚定,让人见之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了。 这样的她与平日里的温柔完全不同,坚韧果断,充满了魅力,直叫坐在对面的楚琰移不开眼,喜欢的不得了。 “好,都依你。”他眉眼含笑,眸间满是宠溺,道:“芊芊心中如何想就如何去做吧!你的背后还有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你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三更 第58章 甜蜜 ◎贱兮兮的王爷,甜蜜小日常◎ “嗯, 王爷你最好了。” 楚琰说得笃定,又一向言行一致,赵锦芊波动的内心瞬间安定下来。 “是吗?芊芊倒是说来看看哪里好?” “王爷自然是哪哪都好。” “芊芊昨夜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夜你说……” “好了好了。” 赵锦芊一看事态发展不对劲立马起身奔向对面的楚琰,速度极快,慌张地捂住他即将胡说八道的嘴, 后怕道:“王爷, 王爷,可不能浑说, 旁边还有人呢!” 她话音刚落,彩珍彩珠便在楚琰的眼神示意下垂首离开,饭厅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 “这下没外人在了。” 楚琰淡定地拂下赵锦芊捂嘴的手, 反握在自己掌心, 随即望着她惊愕的小脸忍不住闷笑出声, 继续胡说八道:“芊芊, 没其他人在是不是就能肆无忌惮地聊聊昨夜了?” “不行!” 赵锦芊立马反驳,狠狠地瞪他一眼,随后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后退几步, 刻意离他远些,满脸戒备。 她如此大反应,落到楚琰眼中就好似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登徒子,真是让人无奈又好笑。 就这样,他们夫妻俩隔了几步距离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儿,楚琰才妥协笑道:“时辰不早了, 让人收拾桌子, 早点沐浴歇下, 明日还得早起。” 赵锦芊想想也是这个理,便点点头先回正屋了。 这段时间她总是莫名觉得困乏,怎么也睡不够,每天醒来都已日上三竿,连早饭都省了。 楚琰时常装作嫌弃模样笑话她,私底下则亲昵地唤她小懒虫,然后叮嘱丫鬟们不准打扰她睡觉,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时间一长,她自己也觉得如此不好,试图早起,吩咐几个丫鬟唤醒她,可每次醒来都感觉眼皮沉重如铅,泪流不止,难受的不得了,干脆不再挣扎,反正偌大的王府也没什么非她不可的事情。 而且,这段时间下来,许是日子过得太称心如意,她发现自己丰腴了不少,连脸蛋都开始变得圆润起来。 一到夜里,楚琰便搂着她不放,爱不释手。 “明日有正事要办,今夜还是当以养精蓄锐为主,王爷,要不今晚您睡旁边那个被窝吧?” 赵锦芊活动一下身子,推了推楚琰,不让他靠近自己,而后顺势将另一床被子也塞到他怀中。 “确实该养精蓄锐,但是你我睡一个被窝也能养精蓄锐啊!” 楚琰将怀里的被子随手往旁边一扔,大喇喇凑到赵锦芊身边耍无赖,嬉皮笑脸说道:“芊芊,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睡,行不行?” “哪有夫妻同床还分被窝睡觉?分开我睡不着,若是被人知道我定北王被媳妇赶旁边睡,我的脸往哪搁?好芊芊,我发誓,绝不乱来,你相信我。” 楚琰面露可怜巴巴的祈求神色,与他高大壮硕的身影形成极大反差,一点也不匹配,甚至还有点滑稽。 “上次你也发誓说安安分分睡觉,可最后呢?你还不是胡来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哼!” 赵锦芊气头上忍不住埋怨两句,转而又觉得自己太放肆,言辞间太没规律了,赶忙给自己找补,努力将声音放柔,娇嗔道:“再者,我又不是赶你去书房,别人怎知你我两床被子分开睡?王爷,您少忽悠我,我可不傻。” 赵锦芊在那种事上没少吃亏,今夜是铁了心要与楚琰分被窝睡,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也不松口,拐着弯也要坚定表明自己的态度。 楚琰无法,只能连声叹气顺了她的意,老老实实重新捡回那床被子,夫妻俩各睡各的。 夜渐深,整座城都陷入沉睡之中,四周静悄悄一片,落针可闻,偶有凉风拂动树梢枝头,下沉卷起黄叶漫漫,配合着廊下烛火荧光,无端多了几分隐秘的温馨浪漫。 夏虫不分昼夜鸣唱低吟,有喜有悲,彰显出夏日的热闹不凡。 与屋外相比,屋内则是另一种景象,起夜灯烛火轻摇,偶尔发出两声“噼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琰听到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芊芊。” “睡着了吗?” 他试探性唤两声,未得半点回应,当即勾起唇角,轻手轻脚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挤到赵锦芊的被窝里,将她轻柔搂入怀中,不忘呢喃一句:“都说不会乱来,你偏不信,小没良心的。” “好梦。” 最后,他亲了亲赵锦芊蓬松的发顶,满足地闭上双眼,没多久就入了眠。 翌日,赵锦芊自楚琰怀中醒来,脑子还有些懵懂,一时间竟没察觉哪里不对。 她动了动略微发僵的身子,茫然地盯着床帐顶醒神,终于想起了昨夜夫妻俩的僵持,察觉到了那点不对劲之处。 “王爷怎么这里?” “不在这去哪里?” 楚琰反问一句,懒洋洋躺着,右手依旧搭在赵锦芊腰上,面颊也一个劲往赵锦芊脖子处蹭。 他难得赖床,现下是半点不想动,就嘀咕道:“还早,我们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一会儿还要去明国公府。还有你别转移话题,昨夜何时跑我被窝里了?” “你的就是我的,你我夫妻何必如此见外?芊芊就是嘴硬,明明昨夜还往我怀里钻,想来是爱极了我的怀抱,没想到睡醒就不认帐了,姑娘家家可不能如此,你得对我负责。” 赵锦芊: …… 赵锦芊突然不想再纠结被窝的问题了,论厚脸皮耍无赖,她还真比不过楚琰。 而且楚琰成日与一群大老爷们呆在一起,只要他想,就能在片刻间说出一堆浑话,故意将人惹恼,然后自己哈哈大笑再轻声细语地哄人。 这番操作赵锦芊已经熟门熟路,大多情况下也都能面不改色陪他说笑,实在拉不下脸时就会狠狠瞪他,掐他的手臂上的肉,疼得他嗷嗷叫,心中也就舒坦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 楚琰半晌不见赵锦芊回应便知自己要哄人了,适可而止,伸手拉响床铃,提醒外面的丫鬟进来伺候。 随即,他又趁丫鬟们还没进来快速凑到赵锦芊耳边,柔声哄道:“我开玩笑呢,芊芊莫生气。” “实在堵心你就掐我,我皮糙肉厚任你造,别气了好不好?” 男人的声音温柔且富有磁性,萦绕在耳廓带来阵阵难以忽略的酥麻感,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 “我没生气。” 赵锦芊软声回答,用手肘推了推楚琰,示意他莫要挨那么近。 “快些松开,让碧玉她们瞧见像什么话,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王爷,楚琰!” 楚琰被媳妇用力推开,对上她气鼓鼓的小脸时心虚地摸摸自己鼻子,讨好的对她笑笑,不敢继续耽搁,当即用最快的速度起床落地,穿好衣裳。 没一会儿,青玉就带着彩珍几人进屋了。 青玉她们都是有眼色的丫鬟,又一直伺候在赵锦芊身边,了解两位主子的相处模式,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们进屋后全程垂首敛眉,候在一旁,等楚琰离开才放松心神动手伺候赵锦芊洗漱梳妆,开启新一日的忙碌。 她们一边做事一边打量自家王妃的神色,见她面色红润,眉眼染笑,便知她心情极好。 两位主子感情好,一直甜甜蜜蜜,日子才能越过越好,她们做奴婢的也跟着高兴。 因为今日要出门,所以梳妆也会相对繁琐一些,待赵锦芊收拾妥当出到外间,早膳已经摆上桌了,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楚琰也已经坐到桌前笑盈盈地望着她。 “快来。” “嗯。” 早膳没耽搁太久,辰正左右,的夫妻俩就一起出门了。 定北王府离明国公府并不算远,车程将近两刻钟左右,楚琰已经提前吩咐殷磊登门传话,时辰差不多,明国公便带着小周氏与两儿子到门口迎接。 许久不见,有两个亲王女婿的明国公明显比以前容光焕发了,如今的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围着他转,捧着他,令他很是得意。 不过他的得意只是面对那些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一旦面对两位女婿,他还得认怂,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逾越。 马车粼粼自巷口缓缓而来,明国公瞬间挺直腰板,轻咳两声,目光扫过身后人,见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神色才缓和些。 “文勇,一会儿见到你长姐与姐夫要老实点,你也不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当心中有数。” “是,父亲。” 赵文勇心中很不服气,一大家子都在门口等候,凭什么略过其他人单独叮嘱他?姨娘说得对,父亲那双眼总是刻板的只看他想看到的东西,而永远忽略其他。 大哥读书尚可,但在群英荟萃的书院之中也不过中等偏上,算不得拔尖,但是父亲就会无线放大他的优点,而忽略他自私懦弱又睚眦必报的缺点,从而在心中营造一个完美的儿子。 经过近两三年的挣扎,赵文勇算是认清了所谓的家人,即将十二岁的他依旧隐忍藏拙,不争不吵,就算被不公道的区别对待,他也只是面不改色的随口敷衍一句。 “你知道就行,为父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明国公不知自己小儿子心中的盘算,只以为他长大懂事了,考虑到他近来还算乖,没有惹事,便不再刻意说他,放眼望向越来越近的马车。 只消片刻,马车就缓缓停在了明国公等人面前。 “微臣携家眷恭迎王爷、王妃娘娘。” 明国公热情的招呼自车外传来,楚琰与赵锦芊对视一眼,默契地勾起一抹笑容。 这是他们夫妻成亲之后第三次正式登门,相距年初回来拜年已过去三个月了。 作者有话说: 红包来啦! 感谢在2023-02-01 14:57:18~2023-02-01 21: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庸楼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嫁良缘 第54节 第59章 对峙 ◎父亲这么多年来可有一丝愧疚?◎ 此次依旧是楚琰先下马车, 他一见到明国公就只是点头回了声“免礼”,并不想多说话,转而搀扶着赵锦芊下马车, 神色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慢点。” “我哪有那么娇气?” 赵锦芊旁若无人般含笑回应,那娇俏的神情落入小周氏眼中,就好似在故意炫耀一般。 特别是昨日赵靖钰才回娘家抱怨寿王的种种不当行径, 自己女儿过得不幸福, 又看到赵锦芊处处如意,她心中有了极大落差, 特别不舒服。 “有本王在,你只管娇气,本王护得住。” “别瞎说, 父亲与夫人都听着呢!” 楚琰根本没将赵家人当一回事, 自顾自与赵锦芊交谈, 言辞行为处处维护, 其实也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打了底。 他护着赵锦芊,双方对峙之时,明国公他们即便怒极也得掂量掂量他这个人的重要性, 而不敢轻易对赵锦芊出手。 “听见就听见了,你是赵家嫡长女,国公爷作为父亲,看到女婿对女儿好应当高兴才是。” 楚琰点到为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明国公, 意味深长地问道:“本王所言可在理,公爷?” 明国公那敢反驳, 谄媚回笑, 连连点头回答:“是是是, 王爷说得对,娘娘能得王爷爱重微臣高兴还来不及。” 翁婿俩你来我往,明明再正常不过的寒暄却聊出了唇枪舌战的效果,争锋相对却还要维持表面平和,连年纪最小的赵文勇都听出了问题。 不过,这没他吭声的份,只能默默听着父亲与姐夫的虚伪对话,再看看美丽依旧的长姐,若有所思。 言语拉扯过后,赵家人簇拥着楚琰夫妻进入明国公府之中,将虚情假意进行到底。 一行人沿着府中小路一直往前院客厅走,巡望四周熟悉的景致,赵锦芊忽而生出丝丝紧张,心也跟着乱了。 明明来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人证物证俱全,又有楚琰给她护地,乃是稳赢的局面,为何她会紧张害怕? 她很快就能为娘亲讨公道,为自己坎坷隐忍的成长讨公道,不是应该激动与高兴吗?为何临门一脚反倒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就在她思绪乱飞之时,一只温暖宽大又带有厚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暖意自手掌慢慢传达至她的心口。 “我在。” 如此简短的两个字却蕴含着大力量,瞬间将赵锦芊乱糟糟的心绪安抚下来,重新聚拢。 她忍不住侧抬头,对上楚琰柔和的视线,眼神比之方才更坚定了。 “嗯。”她点点头,眼尾染上了笑意。 今日楚琰夫妻在,上座便是他们的,赵家人则按辈分坐在下首位置,略显拘谨。 “今日本王陪王妃过来有一要事需与你们二老商议,不知国公与夫人可方便详谈?” 楚琰不喜欢来明国公府,也看不上明国公夫妻俩的做派,刚一坐下,他便开门见山提出此行的目的,有事说事,免得弯来绕去浪费彼此的时间。 “哦,对了,这事两位弟弟也可旁听,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神色坦然,就连屏退下人的意思都没有。 不知怎的,明国公的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失去控制了。 “有何要事,王爷请说。” 明国公此时虽忐忑不安,但总体还能稳得住,回完话忍不住看了小周氏一眼,随后挥手屏退赵家的下人,才抬眸望向上首的楚琰,默默等待他的接下来的话。 楚琰不动声色地观察赵家几人,心中大概有数了。 他转头看向赵锦芊,淡淡说道:“此事与王妃生母,本王的亲岳母有关,故而本王觉得由王妃来说比较妥当。” 一提起大周氏,明国公与小周氏双双变了脸色,而赵文安与赵文勇则是一脸茫然。 明国公娶了两任妻子,还是姐妹花,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赵文安兄弟俩自然也清楚。 如今赵家祠堂内还摆放着大周氏的灵牌,逢年过节他们兄弟还要单独给大周氏上香,那是他们兄弟,以及后面嫁进来的小周氏都无法忽略的存在。 他们兄弟虽没有见过大周氏这个主母,但是这么多年因为赵锦芊的存在也没少听人提及,也知大周氏在生赵锦芊时难产大出血而离开人世。 此乃全京城都知道的事,难不成还有别的情况不成? 赵文安暗自心惊,看到父亲母亲一眼,无意识间握紧了拳头。 赵文勇也隐隐有猜测,但不知是否准确,心疼地看向长姐。 他准备十二岁了,姨娘有空就会跟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教育他,让他明白很有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唉!微臣亡妻已逝多年,她若在天有灵看到王妃嫁得良婿,幸福美满,也能安息了。她一向温柔心善,只可惜老天不长眼,没能让她陪伴王妃成长。” 明国公深深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惦念亡妻的悲伤神情,假惺惺说些惋惜的话,其间还不忘偷偷打量楚琰夫妻俩的反应。 而小周氏心悬半拉,回想起当年之事她虽不后悔,但面对有定北王撑腰的赵锦芊,她还是莫名感到心虚,不敢轻易出声,以免说错话引火烧身,到时改口晚已。 明国公一番话令整个待客厅瞬间沉静,气氛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过了不止多久,只见赵锦芊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什么。 “母亲在天有灵得知我嫁得良婿自然会很高兴,至于她老人家能不能安息,可说不准。” 赵锦芊嗤笑,凉凉地注视着明国公,直击其内心,冷声问道:“这么多年了,不知在父亲心中可曾有多一丝对母亲的愧疚?” 明国公一脸震惊地看向赵锦芊,什么话也没说。 “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难产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我出生之后,母亲原本只是累虚脱为何最后会血崩而亡?种种疑点父亲可曾有细心探查?” “放肆!” 赵锦芊声声质问将当年血淋淋的真相一点点剥开在众人面前,如同尖刀扎入明国公心口,躲不了,也避不开。 他心乱如麻,脑子有一瞬间停止运转,最终绷不住一声厉喝,全然忘记长女已经出嫁,已经不是他这个父亲所能控制与训斥的人了。 “放肆?” 赵锦芊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用力一拍桌面,茶盏弹跳起来又回落原处。 “父亲好大的威风!” “这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知父亲享齐人之福时有没有想到我娘亲,想到她是如何痛苦而终?而她走后,你们又是如何对待我这国公府嫡长女?” “你扪心自问,如此结局让她如何安息?” 赵锦芊双目圆瞪,逐渐泛了红,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如同剥心掏肺,痛难以抑制。 她在为生母感到不值,也为自己十多年的成长感到惋惜与难过。 明国公捂着胸口,怒气上涌险些缓不过来,就这么望着眼前完全陌生的长女,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周氏心中震惊,第一时间扑到明国公身边替他顺气,而赵文安、赵文勇兄弟俩被震在原地,消化不了这惊天大秘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芊芊,手疼不疼?给我看看。” 楚琰满目心疼,握着赵锦芊拍桌子后逐渐红肿的掌心,声音如水般温柔,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的怒火即将压制不住了。 赵锦芊没回答,只红着眼眶可怜巴巴望着楚琰,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好似已经诉说了满腔委屈。 “傻丫头,巴掌应该用来打脸的,而不是用来拍桌子。看,伤到到了吧?有我在,事情总能解决了,再生气也不该伤害自己。” 楚琰声音缓和,轻轻地替赵锦芊揉手,平静的不像话。 只有身后的楚长丰明白,主子这是怒了,暴风雨前的宁静最可怕。 “青玉,给王妃添热茶,扶她到旁边好好歇一歇。” 楚琰冷声吩咐,青玉立马上前心疼地扶着自家娘娘,将她扶到客厅的后方。 安置好赵锦芊,楚琰才将目光转向赵家众人,目光冷厉,失去了所有温度。 “国公爷好大的威风!” “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以前你如何教养子女本王管不着,但芊芊既然已经嫁进王府,那就是本王的人了。” “本王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你又有何资格斥责本王王妃?” 说到这,楚琰大声怒喝,一掌拍向茶桌,桌角直接被他拍裂了,桌上的茶盏连连抖动,随后滚落于地,摔得四分五裂。 “王爷息怒,微臣,微臣……” 楚琰只用了五成力道,却吓得明国公夫妻坐立不稳,语无伦次,膝盖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赵文安见状立马仓皇跪下,赵文勇也紧随其后,只是他与其他人的害怕不同,看到如此厉害的姐夫,他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息怒?呵!软骨头。” 楚琰冷笑,越看堂下人越忍不住鄙夷。 今日之事当以赵锦芊的想法为主,楚琰不再多言,起身走到赵锦芊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问道:“芊芊打算如何解决?” “事情说到底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原本我还念及旧情不想闹得太难看,打算在家中私下商议就好,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赵锦芊此刻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明国公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平静无波澜。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王爷,将芳草与桂嬷嬷送官吧!我相信律法会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楚琰也是这般想,便点了点头,揽着赵锦芊的肩膀问道:“累了吗?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1 21:16:15~2023-02-02 18:0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10瓶;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闹大 ◎将明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 “嗯, 回家吧!” 因那碗汤药可能涉及毒害,加之小周氏的不轨之心,人证送官走流程需要时间, 等刑部立案后方能着手调查。 赵锦芊此时跟去衙门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回王府歇息片刻等待衙门传唤。 “事情让楚长丰去办,我先送你回王府。” 楚琰揽着赵锦芊肩膀, 将她护在怀中, 直接忽视跪在地上的赵家人朝外面走,打算离去。 嫁良缘 第55节 然而, 方才他与赵锦芊商量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所谈内容全部落入明国公与小周氏耳中,芳草、桂嬷嬷这两个名讳别人或许不知, 但他们夫妻再熟悉不过了。 桂嬷嬷是赵锦芊的奶嬷嬷, 暗地里却是小周氏的人, 曾帮小周氏做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每一件拎出来都足以让她跌落尘埃之中。 而芳草曾是大周氏的陪嫁大丫鬟,在大周氏怀孕期间爬床,与明国公私下苟合长达好几个月, 如今虽已过去十八年,但由于明国公对大周氏心存愧疚,一直没有忘记这个名字。 “王爷,不能报官,不能报官啊!” 明国公跪爬至楚琰跟前, 生怕报官之后事情闹大。 他窝囊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借女儿女婿的势风光一把, 如今一把年纪, 他可不想到头来晚节不保, 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微臣有错,微臣当年确实对不起文蓉,不该在她辛苦孕育时与丫鬟偷偷……偷偷苟合,当时,当时是芳草那丫鬟先勾引微臣,微臣当时年轻气盛,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实在不至于闹到衙门。” 文蓉是大周氏的闺名,那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 楚琰听到明国公那番话当即黑了脸,下意识伸手捂住赵锦芊双耳,生怕那些肮脏言辞污了她的耳朵,看向明国公的眼神也越发嫌恶。 一个长辈,抛开尊严在小辈面前不顾廉耻说出这样的话,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国公爷的矜贵得体? “王爷,这点小事着实没必要闹大,就按芊儿所言,咱们私下解决,不管是认错还是到文蓉面前忏悔,微臣,微臣都可以,只要您高抬贵手,别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双方都有利,您看如何?” “不如何!” 楚琰当即否决,嘲讽道:“国公爷,涉及人命之事如何还能称为小事?” 明国公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但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在为自己开脱,从而将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毫无男子顶天立地的担当,更别提“责任”二字了。 “人伦乃天性,但人与畜牲的区别就是人有礼义廉耻,能控制畜牲所不能控制的天性,如此浅显的道理国公爷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不明白,你自己非要做畜牲,就别将责任推给所有男人,别人跟你可不一样。” 楚琰不想再纠缠下去,护着赵锦芊甩袖离开,楚长丰与青玉则跟在后面,拦下了试图跟出去的明国公夫妻,彻底撕破了脸。 若说明国公为晚节不保而担忧,小周氏则是因为自己所做的恶事而害怕。 别的尚且不提,单单让大周氏在身体虚弱之时,喝下放了红花的参汤,致使大周氏血崩而亡一事,就可让她坐牢偿命。 “完了完了……” 小周氏瘫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词,宛如失魂的木偶,转而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激动癫狂起来,对着赵文安喊道:“安儿,快,快去寿王府找你姐姐,如今就只有她能救为娘了。” “你还愣着做甚?快去啊!快去!” 赵文安脑子如同一团浆糊,迷迷瞪瞪,剪不断理不清,在小周氏的极力叫嚷下,就这么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完了完了……” 周家本不是什么大户,小周氏的娘又是小妾上位,目光浅薄,她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有见识之人。 虽说小周氏已经做国公夫人十多年了,也遇到不少人和事,明面上还算是能撑事会管家,但这么多年来,她其实还是离不开自己的母亲,只会窝里横,一遇到硬茬便露出不堪的本性。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明国公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周氏的不对劲,当即扯着她的衣领大声质问。 “你个贱人,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龌蹉事?” “公爷,我没有,跟我没关系……啊……公爷……” 小周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国公一巴掌打断了。 “你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明国公一肚子气无处宣泄,却因为一句话在此刻全部宣泄到了小周氏身上,宛如一条失控的疯狗,夫妻俩瞬间扭打在一处,场面混乱不堪。 事情发展实在太突然了,赵文勇整个人惊在当场。 他眼眸流转,趁明国公夫妻忙着打架注意不到他,赶忙匆匆逃离,直奔红梅院找他姨娘。 ………… 另一边,赵锦芊与楚琰刚出明国公府大门,就遇上了回娘家找小周氏诉苦的赵靖钰,姐妹俩对视一眼,各自别开了目光,谁也不理谁。 随后赵锦芊与楚琰上了自家马车扬长离去,赵靖钰也带着丫鬟风风火火进了国公府。 “现下明国公府应当已经乱做一团,我这个二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看到家中变成这样,恐怕会追到咱们府上闹事。” 赵锦芊捏了捏眉心,疲倦上涌,顺势倚入楚琰怀中闭目养神。 “她想闹就让她闹好了,你且安心歇息,到时候派人将她拦下即可,依她家那位爱面子的程度,不会放任她胡来。” 寿王还惦记着那个位置,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即便好男风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没能让他妥协摆烂,反而令他更谨慎,也更加低调小心。 他若是知道赵靖钰来定北王府闹事,定然会亲自过来阻拦,加之刑部里面有他的人,应该很快就知道明国公府的事了。 到时候,只要他脑子没坑,自然知道还如何做。 赵锦芊点点头,没再继续纠结此事,随口回道:“但愿如此吧!” 是日午时一过,烈阳渐渐西斜,楚长丰也终于将事情办妥回府复命。 他是定北王身边最得力的下属,也是定北王心腹,他亲自去衙门代表的就是定北王的意思,刑部衙门的官员都积极配合,事情进展格外顺利。 “回主子,乃是左少卿蒙大人亲自接见属下,芳草与桂嬷嬷都已经交给他,是否立案调查他还需回禀刑部尚书方能做拍板,属下便先回府禀明情况。” “嗯,你继续跟进,若需本王与王妃配合第一时间传达。” 楚琰说完,便摆摆手让楚长丰先退下了。 随后,他回苍松居等赵锦芊睡醒才将经过告知她,夫妻俩一个意思,默默等待后续即可。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们还需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登门闹事的赵靖钰。 赵靖钰今日一早与寿王大吵了一架,因为寿王已经冷落她两个月了,她实在无法忍受便自作聪明到前院去堵寿王,与寿王理论,激动之时,寿王怒扇她一巴掌扬长而去。 她长这么大不管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而且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受这种委屈,收拾东西就回了娘家。 因心中还有气,她在明国公府门口遇上赵锦芊也没心思理会,也不找茬了。 谁曾想家中更乱,她亲眼看到父亲与母亲扭打在一起,父亲摁着母亲一个劲下巴掌,而母亲也不甘示弱,使劲抓父亲,两个人都没讨到好。 她整个人被震在当场,怒声命人将他们分开。 询问之下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明国公与小周氏各执一词,说得很混乱,还是赵文安去而复返才将事情发生经过说清楚。 赵靖钰与明国公夫妻不同,明国公夫妻俩相互推诿,各执一词,而赵靖钰则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赵锦芊的身上。 她认为不管什么情况,如今都已过去十多年,不应该抛开孝道旧事重提,认为赵锦芊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随后她处理好家中事,又给明国公夫妻请大夫,安抚好他们的情绪才气冲冲跑来定北王府理论。 王府的管事奉命将她迎进门,单独安排一处地方招待她,众人各自忙碌,她就被晾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赵锦芊出来,她便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大吵大闹。 王府中没人理会,由着她发疯,得不到回应的她不由想起今早与寿王的争执,两件事凑到一起极大冲击了她的心,她彻底爆发了。 既然定北王府中没人理她,她就跑出王府,在门口发疯,短短一刻钟时间,已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听到碧玉的传话,赵锦芊都震惊了,下意识发出灵魂拷问:“她疯了吗?” “从小到大,她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了,京城第一才女乃是她可以骄傲一辈子的事,怎会如泼妇般跑到人家家门口闹事?” “奴婢不知,不过二姑娘确实跟疯了一样,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光凭明国公府那点事还不至于吧!” 碧玉摇摇头,她对赵靖钰也有一定了解,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按理说明国公府的事情虽已报官,但因还未立案消息尚且封闭中,外人不知晓,也不影响她王妃的尊荣,她完全可以私下运作,想办法制止。 现下往定北王府大门口一闹,适得其反,不出两日,明国公府的肮脏事不管真假都会传遍整个京城。 “呵!” 赵锦芊嘲讽一笑,垂眸间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动作,便吩咐碧玉道:“不必管她,她想在门口闹,就让她闹,闹得越大越好。” “另外,你再去一趟前院书房替本宫给王爷传一句话,寿王妃如此高调,没有瞒着寿王的道理,去吧!” 作者有话说: 感觉被掏空,我尽力了,本章红包继续飞。 感谢在2023-02-02 18:03:08~2023-02-02 22: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相看两厌 ◎寿王与赵靖钰夫妻感情破裂◎ “是, 娘娘,奴婢这就去。” 碧玉明白赵锦芊的意思,当即行礼告退, 快步往前院去。 此时,楚长丰正在给楚琰汇报事情发展进度,听闻碧玉前来传话, 便唤她进屋询问, 碧玉刚开口,楚琰就已经猜到了后续, 而后毫不犹豫地颔首应下。 “你回去告诉王妃,本王也正有此意,已经安排殷磊跑一趟了。” 赵靖钰闹事乃在计划之中, 只是他们夫妻俩都没想到, 她会如此不顾脸面直接在大门处发疯, 引来百姓和达官显贵的注意。 不过, 赵靖钰这么做对他们夫妻而言并无太大的坏影响,相反还能推动他们的计划,帮助他们更快达到目的。 离京日子已定,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陪赵家人耗,闹大引起更多关注便成为最佳选择,而且借赵靖钰之手闹大比他们自己来闹更得人心。 “赵锦芊,你给本王妃出来,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本事?大齐以重孝贤, 尔等如何敢将爹娘逼至此等境地?你个不孝女赶紧滚出来,没良心的白眼狼。” “你滚出来, 你处处不如我, 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快滚出来……” 赵靖钰嘶吼着, 独自一人在门口大骂整整一刻钟,谁劝都没用。 等她发泄完,重新恢复冷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天大的蠢事。 她心下一沉,焦急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站满了人,有听到响动来看热闹的老百姓,有同街巷居住的其他高门小厮丫鬟,还有特意紧盯定北王府的各家探子。 那些人相互之间或许不认识,却都在低声谈论,对她指指点点,满脸嘲讽笑容。 “看什么看?都滚,滚……” 赵靖钰理性回笼,无法忍受被人指指点点,离开又不甘心,干脆一头扎进定北王府中,隔绝外面那群人的视线。 定北王府的侍卫见状纷纷对视一眼,但谁也没有上前阻拦。 没热闹可看,王府的侍卫也开始装模作样地赶人,围观者陆陆续续离开,去奔赴京城各大茶楼酒楼。 人多力量大,传话速度也快,仅仅花费一个时辰左右时间,各个版本的相关传言就散遍整个京城,都惊动宫中晋元帝了,一个说得比一个离谱。 寿王收到楚琰刻意递出的消息,稍作思索便立马动身往定北王府赶,心中暗暗祈祷赵靖钰别给他惹事。 嫁良缘 第56节 谁知他刚到半路,就听了好几个版本的传言,全部都与他的“好王妃”有关,且不论那些内容有多少是真的,单单赵靖钰如同泼妇般在定北王府大骂就让他难以接受。 “蠢货,蠢货!” 寿王怒火中烧,当即气得脸都白了,骂声脱口而出。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之前就不应该为了拉拢楚琰而生迎娶赵靖钰的心思,如今倒好,不仅没拉拢成功,还惹一身骚。 “加快速度。” 定北王府所在的街巷平日走动的人并不多,一出闹事,寿王立即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收拾赵靖钰了。 …… 苍松居。 赵锦芊正在给楚琰做里衣,还有几针就完成了。 光线自门外照进来,投射在她的侧脸上,尽显温柔,而另一边脸则隐在黑暗之中,多了几分神秘。 “娘娘,长丰侍卫前来传话,寿王殿下快到了,咱们王爷问您可要过去看看?” 碧玉恭敬传达,面上是嗅到八卦的兴奋神色,略有些期待地看着赵锦芊,等待她的回话。 “嗯,那就走一趟吧!” 赵锦芊其实对寿王夫妻俩没有半点兴趣,若只有赵靖钰在,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但寿王的身份不同,出于礼节,她还是要装出贤良模样,以免落人口舌。 话音落,她快速收针打结,将针线扯至唇边,用牙齿将线咬断,抖落一下衣裳,满意地折叠收起来。 “我们走吧!” 赵锦芊起身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裙摆,确认无失礼之处才带着碧玉青玉往前院客厅走,到达时,正好在客厅门口遇上匆匆赶来的寿王。 只见他面色阴沉,双眸不经意间冒出戾气,目光相触,宛如一条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毒蛇,不禁让人心头发怵,无端生出几分惧意来。 二人停在门口相互见礼,赵锦芊借着垂眸的睡觉稳住心神,嫣然笑道:“王兄怎来了?我家王爷在里面,您先请。” “听闻钰儿过来拜访弟妹,本王办事回城正好路过王府,便来接她一起回家。” 寿王步入朝堂多年,向来擅长和人虚与委蛇,情绪管控的手段很厉害,与赵锦芊说话间,他已经恢复往时的温和,仿佛先前的阴骘只是赵锦芊的错觉。 “原来如此,王兄请吧!” “弟妹请。” 二人皆很谦让,最终还还是寿王先行,赵锦芊紧随其后。 客厅内只有楚琰在,寿王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随后赵靖钰便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客厅,几人假意客套,寿王夫妻俩很快就告辞离开。 望着寿王与赵靖钰渐渐远去的背影,楚琰与赵锦芊相视一笑,默契的什么也没说。 另一边,赵靖钰跟在寿王身后往定北王府外面走,她自己做了错事,心虚不已,全程不敢吭声,寿王也压抑着心中怒火没有理会她。 直到夫妻俩一起坐上马车,车门一关,车轮一动,寿王便露出了盛怒的本性一巴掌甩到赵靖钰脸上。 “蠢货。” 赵靖钰一声惊呼,身体因为惯性直接摔到一旁,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寿王,眼里很快便盛满泪水。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打你?就凭你做事不过脑子,凭你第一才女虚名之下的愚蠢灵魂,本王怎么娶了你这个,这个自以为是的蠢东西?” 寿王大口喘气,辱骂脱口而出,半点不留情面。 “早知你是个搅事精,本王就是孤独终老也不应该娶你!” “你什么意思?” 赵靖钰坐直身体,咬牙紧盯寿王,不死心问道:“王爷这是后悔了?你在圣上面前求娶妾身之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如今人到手了,反倒不知珍惜,处处作贱。” “你跟我说后悔?呵呵,当真是可笑至极,若论后悔,也该是我赵靖钰后悔嫁给你才是,你真让我恶心。” “啪!” 赵靖钰话音刚落,有一巴掌落到她的脸上,许是力道太大,她的嘴角瞬间渗出血迹来。 “闭嘴,你个贱人!” 新婚之夜,寿王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当日并未圆房,直到婚后第二夜才草草了事,成为真夫妻。 婚后一个多月里,寿王仅留宿在正院两次,每次行房皆很牵强,赵靖钰不甘心,尝试过许多法子,都没什么用。 无意间,她知道了寿王府偏僻处的那个小院,曾试图进去探查,结果却被寿王当场抓住,毫不留情地狠狠威胁了一番。 她才知那里是王府禁地,府中明令禁止其他人入内,包括寿王后宅的女人们。 赵靖钰是个不信邪的主,越是这种明令禁止的地方她越感兴趣,越想一探究竟。 经过多日探查,她终于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住在那个院子里,也因此打心眼里觉得寿王恶心。 “你听好了,若是懂得知足,老老实实做你的寿王妃,本王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但还是这样不知死活继续挑战本王的底线,那就别怪本王不顾夫妻情分了。” 赵靖钰心有不甘,还想继续反驳寿王的话。 可是她一抬眸对上寿王吃人的目光,就下意识退缩了。 她心中无比明白,寿王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夫妻情分可言,若她继续不识好歹,给寿王添麻烦,那些说出口的威胁极大可能会落实,往后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本王可不是有耐心的人,哼!” 寿王冷哼一声,立即让马车停下,半路下马车扬长而去,徒留赵靖钰一人捂着红肿的脸颊颓丧地望着马车们,眼神逐渐空洞。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多月前还欢欢喜喜出嫁的她为何会过成如今这般模样?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她?她又做错了什么? “呵呵……呵呵……” 赵靖钰苦笑,泪水夺眶而出,又顺着脸颊滑落,她突然想到了明国公府的污糟事,难道赵锦芊的亲娘的死真的与自己的母亲有关吗? 倘若真是如此,最终获利的母亲,和不作为的父亲都脱不了干系。 “哈哈……造孽啊……造孽,可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会报应到我身上?” 赵靖钰喃喃自语,整个人已经开始变得不太正常,言语越发癫狂起来,时而哭时而笑,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车外,跟着马车的丫鬟侍卫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丢掉小命。 自这日之后,寿王不再继续伪装好夫君,而深受打击的赵靖钰宛如变了一个人。 她成日呆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哭不闹,整个人阴恻恻的,连一起长大的丫鬟见到她都害怕,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寿王派人盯着她,得知她还算老实,这才将精力转向别处。 “王爷,定北王妃状告继母小周氏毒害原配一事刑部已立案,可要属下继续盯着?” “继续盯,但不准出手偏帮任何一方。” 寿王先前调查过,知晓赵家人在赵锦芊出嫁前曾经闹得很不愉快,但转念一想,高门之中都看重兄弟姐妹间的情分,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总不能成仇人,一年多也足够缓和了,便将主意打到赵靖钰身上,希望通过迎娶赵靖钰与楚琰做连襟,也好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谁曾想,这一家子还真有仇,他也不得已落到算计不成反吃大亏的局面,着实心中愤愤,难以平静。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双更 第62章 公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另外, 派人去紧盯定北王府,本王倒要看看接下来他们夫妻会如何做?这大义灭亲的戏码可不多见啊!” 寿王的声音柔而缓,言辞间尽是嘲讽, 屋内垂落的帘子遮挡了大部分光线,使得他略微普通的面容忽明忽暗,让人无法辨清他的情绪。 “是, 属下领命。” 下属偷偷看了寿王一眼, 垂首告退。 …… 自四月初京城传出定北王妃状告娘家明国公府一事之后,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各大茶楼酒馆生意爆火, 不管是不是饭点都坐满了人,大家都在密切关注此事进展,谁若是提前得到一点消息, 就会立马被人围起来询问, 没有两刻钟以上的时间都脱不开身, 并且还会兴奋地奔走相告。 定北王府苍松居。 此时已过辰正, 日头高悬于天,暖和的光线懒洋洋普照四野,照在人的身上格外舒服。 正屋之中, 赵锦芊还在安睡,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不禁让楚琰感到担忧,总觉得这睡眠时长有些过了。 他伸手摸了摸赵锦芊的脸颊,又将她的碎发别至脸旁, 低声轻唤:“芊芊,芊芊。” “时辰不早了, 起来吃早饭, 若是还困再继续睡也成。” “芊芊。” “怎么睡得这般死?” 楚琰连唤好几声都不见床上的人有反应, 不禁嘀咕一句,随后伸出食指凑到赵锦芊鼻子前探了探,确认还有气才放心点。 “芊芊,小懒虫。” 他加大声量,又捏了捏赵锦芊柔嫩的脸颊,摸了摸她额头,无奈道:“也没发烧。” “芊芊,不吃早饭伤胃,午后得去衙门,你快些醒来,我有新消息要同你说。” 在他不懈努力之下,沉睡的赵锦芊终于感受到不舒服,发出无意识的嘤咛,而后悠悠转醒。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赵锦芊一脸茫然,脑子还沉浸在混沌之中,面对那张突然凑近的俊脸也没什么反应,无端冒出傻气来。 楚琰见状,心都要化了,软的一塌糊涂,便放柔了声音轻笑问道:“我家芊芊傻了吗?怎么连本王都不认得了?” 赵锦芊没回答,不过已经清醒许多,她揉了揉眼,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正已过,该起了,先吃早饭,你若是还困再回来睡。”楚琰温声回答。 “怎这么晚了?” 听到已经辰时正,赵锦芊不由心下一惊,昨夜亥时不到她就开始犯困睡下,细算起来,岂不是睡了快六个时辰?这着实太夸张了吧! 以前她格外守时,基本到点就能醒,近期虽相对能睡些,但也没有睡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她沉默了,竟不知该用何反应来面对越发没规矩的自己。 “王爷,我是不是被你宠坏了,没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便罢了,还如此懒,哪里有主母的样子?你放心,往后我会改的,明日起,我让彩珍她们唤我。” 嫁良缘 第57节 楚琰: …… 感情还是他的问题了?自己的媳妇自己宠没毛病啊! “倒也不必如此。”楚琰很是无奈,看着赵锦芊满是懊悔神色,他忙开解道:“府上养了那么多下人,也没什么需要你操心,你自在快乐就好。” “只是你近来睡眠越发没有节制,总归不妥,一会儿吃完早饭便请大夫过府给你瞧瞧,就怕身体出问题。我们王府不缺那点药钱,有病治病,没病图个心安。” 赵锦芊点点头,也觉得楚琰说的有道理,便回道:“王爷言之有理,我都听你的。” 梳洗过后,楚琰在饭桌上与赵锦芊复述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免得她上公堂紧张被人下套。 “万事俱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芊芊随心而为,总归能还母亲一个公道。” “嗯,臣妾明白。” 赵锦芊神色坦然,并没有楚琰想象中紧张,十几年光阴匆匆而过,她也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经此之后,往事如烟恩怨明,她也该随楚琰回西北重新开启新的生活,只剩定北王府一个家了。 早膳过后,赵锦芊与靳露见了一面,简单述说下午与明国公夫妻对簿公堂之事。 “其他情况世子都跟我说了,有你家王爷在,你尽管放心,何必自讨苦吃操心那么多?” 提及顾远,靳露还有点小羞涩,他们俩上个月中旬刚定亲,双方长辈皆满意,婚期也已定在今年的九月。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有些遗憾,不能看着你出嫁了,哎,定亲半个月,你对顾家表弟的看法改变得差不多了吧?” 赵锦芊见她面露羞涩,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过想起靳露过往与她吐槽的种种,忍不住想开几句玩笑,逗一逗靳露,看看对方不同以往的反应,想来会很有趣。 “嗯,确实不一样了。” 靳露笑笑,神色认真了几分,继续说道:“以前觉得他不学无术,只是个会闯祸的纨绔子弟,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如今抛开偏见用心去了解他,才发现他还不错,是个正直热心的人,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就是性子太直,一根筋容易得罪人。” “等我俩成了亲,我得看紧他,免得他到处得罪人,闯祸还得我去收拾。” 话虽如此,但靳露面上的甜蜜做不得假,赵锦芊见状也就放心了,当即附和她道:“都这样,我与王爷刚成亲那会儿也不容易,好在王爷有耐心,面糙心细,对我处处都好,才有我们如今的日子。如今看来,嫁给谁都没我家王爷好,人若是有来生,我还是想嫁给他。” 赵锦芊有感而发的真心话顿时引来靳露的起哄声,小姐妹俩瞬间闹作一团,欢快的笑声一阵阵传出屋外,落入楚琰耳中。 他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唇角不禁勾起,眼尾也荡出笑意来,随后转身离去,没有打扰屋子里的人。 临近午时,靳露考虑到下午的堂审才起身告辞。 “下午我跟世子也要到衙门看看。” 赵锦芊一路将靳露送出前院,自嘲道:“嗯,来吧!未来一两个月,京城的舆论恐怕都是围绕此事进行讨论了,往后谁家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没准还会被人反反复复拎出来说笑。” “嗐,说就说呗,反正你将来也不在京城生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旁人说什么都与你无关。” 谈及离别,多少有些伤感,靳露无奈笑笑,及时止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赵锦芊也停止了送行的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靳露的背影慢慢远去。 未时正,烈日逐渐偏西,光线照在人的皮肤上略有些火辣,此时四下无风,葱绿的植被要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一抹绿光。 楚琰与赵锦芊同行出门,第一时间赶往刑部衙门,刚到门口,便被众多看热闹的百姓围观了。 “王爷、王妃娘娘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前面无意间堵住去路的百姓纷纷往旁边挪动,很快就让出一条路来,现场也瞬间安静不少。 等定北王府的马车驶过,又再度热闹起来。 “定北王,定北王妃到!” 赵家人早已来到衙门,传话的人一唱,刑部衙门里面的人全部看向门口,瞬间跪倒一片,恭迎楚琰夫妻。 因此案情况特殊,为公平起见,晋元帝特意派太子殿下前来观审,以示公允,免得事后楚琰夫妻被人诟病。 “微臣,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 太子因公事而来,楚琰夫妻又是投案之人,大庭广众之下总得保持距离,不宜过多接触,以免坏了规矩。 几方相互见礼后,太子就板着脸坐回位置上,耐心等待开堂审问。 此时,堂内堂外皆暗流涌动。 堂内对峙双方眼神不断交流,堂外百姓们争先恐后想挤到最前面,就怕自己得不到最前沿的消息。 楚琰夫妻神色淡淡,仿佛没将赵家人放在眼里,而一旁的明国公眉头紧锁,满眼失望地看着赵锦芊,似乎因女儿状告自己而感到心寒。 至于问题最大的小周氏,公堂之上,她表现得格外淡定,倒是让赵锦芊诧异。 “刚刚长丰打探消息过来,说你那继母不知从何处找到两个证人,暂时探不到底细,今日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稍后静观其变,水来土掩。” 楚琰附身凑到赵锦芊耳边轻声提醒她,又抬了抬自己下巴,示意赵锦芊看向对面的小周氏。 “难怪她如此淡然,有恃无恐,我还以为寿王背后给她撑腰了呢!” 赵锦芊嗤笑,不以为意的低声回应,目光悄悄打量对面的明国公夫妻。 “圣上都在关注此事,寿王即便有那份心也不敢随便掺和,况且他并不是什么古道心肠之人,于他有害无益之事,他巴不得甩远些,又怎会给人撑腰?” 楚琰话音刚落,下一瞬,惊堂木拍案响起,上首的刑部尚书徐大人大高声道:“肃静,升堂!” 随后衙差们威武唱和,今日的热闹便开启了。 徐大人作为主审官员,先就此事做了简单概述,而后命人押罪犯和请人证上堂。 赵锦芊这边的芳草与桂嬷嬷都不是无辜者,大周氏之死与她们有脱不开的干系,便由她们先开口,诉说当年之事。 与此同时,楚琰悄悄召开楚长丰,小声问道:“状纸内容没问题吧?” “主子放心,没问题。” 楚长丰递交官府的状纸乃是讼师张真代为书写,京城人送外号“张铁笔”。 此人从业近十年,见多识广,满腹经纶,总能抓住事情最重要的点进行长篇大论,丝丝入扣,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这十年来,靠着帮别人写状纸养活了一大家子,世人对他褒贬不一,但谁也没有否认他的个人能力。 作者有话说: 讼师在历史上一直处于灰色地带,是被打压的对象,不过也是屡禁不止,在宋代最活跃。 感谢在2023-02-03 14:23:03~2023-02-04 12: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作证 ◎梅姨娘出堂作证,一锤定音◎ 故而, 楚长丰找他写状纸绝对错不了。 “嗯,退下吧!” 楚琰颔首,挥手让楚长丰离开, 随即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芳草与桂嬷嬷,面沉如水。 芳草与岑嬷嬷同为大周氏的陪嫁大丫鬟,当年在明国公府中很得脸面, 府中所有下人见到她都得尊称一声“芳草姐姐”。 只可惜她当年不懂知足走上弯路, 背叛了自己的主子,最终被赶出明国公府。 大周氏心软, 赶走她时还给了不少体己钱,只是她一个年轻姑娘身边没人护着,如何有能力保全自己, 保全银两? 她出京没多久就被人盯上了, 而后人财两失, 颠沛流离辗转好些年, 最终被人卖黑万花村一个老鳏夫。 一晃十八年了,她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只是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民妇当年猪油蒙了心, 背着主子与国公爷苟合,妄想孕育子嗣,攀上高枝坐享荣华富贵。” 明国公一听芳草开口,立马急了,匆匆大骂道:“大胆民妇, 休要往本国公身上泼脏水,不要脸的……” “肃静!” 他一句话没骂完, 惊堂木落下当即闭了嘴, 转眸对上徐大人与太子殿下不悦的目光更加不敢吭声。 公堂再度恢复安静。 许是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太多, 芳草述说当年之事时格外淡然,眸中还隐隐闪过怀念神色,继续说道:“民妇事情做得隐蔽,国公爷也配合,就连最亲近的岑雪都没有发现,不由暗自庆幸,心中得意无比。” “只可惜好景不长,周家二姑娘,也就是如今的明国公夫人借口住进国公府,无意间发现了民妇的秘密,便以此威胁奴婢替她办事。” 说到这,芳草突然失声痛哭,泪水划过她饱经风霜的面庞低落在地上,不知是对旧主的愧疚还是为自己错误选择的悔恨。 约摸过了半刻钟,芳草慢慢稳定情绪,抬头看向一旁已经攥紧拳头的小周氏,愤恨道:“国公夫人当时每日命人炖补汤,让民妇端给主子喝,说是为了孩子好,利于生产。” “民妇自幼便在主子身边伺候,知道周家夫人是小妾扶正,对主子一向苛待,她们母女不可能如此好心,便怀疑汤中有毒,心中犹豫,她……国公夫人便威胁民妇如不照办就将民妇与国公爷的事捅出去。” 背主的奴才哪个能有好下场?芳草当即就怕了,悄悄尝了补汤,发现汤中没毒也就按照小周氏的吩咐做了。 只不过,那时的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未曾孕育过子嗣,不知孕期大补的危害,而她也没能等到大周氏产子就被逐出府了。 后来她被卖给鳏夫,生了两个孩子才知其间门道,恍然回想当年,方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害死主子的帮凶。 她心中有愧,却也明白改变不了什么了,只能怀着赎罪之心苟活于世,继续尝遍世间苦楚。 芳草说完自己知道的事情就跪伏于地,痛苦忏悔。 在场众人,包括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听到了芳草的话,全部将视线投向明国公夫妻,各种闲言碎语,议论声落入他们夫妻耳中,夫妻俩的心态都崩了。 “你……你个刁妇血口喷人,看我撕烂你的嘴……” 小周氏咬牙切齿,冲动之下竟然直扑芳草而去,不过她没碰到人,半途被衙差拦下来了。 “肃静!” 惊堂木再度被徐大人拍响,小周氏也被摁住了。 “望大人明察,那刁妇所言不实,乃是血口喷人,太子殿下要替臣妇做主啊!臣妇与姐姐自幼感情好,怎会害她?太子殿下……” “肃静!本官没让你说话就保持肃静,若屡次再犯,踢出公堂。” 徐大人在刑部多年,最讨厌那些无视公堂规矩的人,现下看到小周氏与明国公,怎么看都不顺眼。 震慑明国公夫妻后,徐大人开始下一步审问,有来有往,就到了赵家人为自己辩护。 小周氏得到机会当即叫怨,列举了好些反驳芳草说辞的言论,还搬出自己的证人,徐大人听完什么也没说,保留意见,转而传唤桂嬷嬷入堂。 桂嬷嬷乃是赵锦芊的奶嬷嬷,照顾赵锦芊十多年,按理说她的证词在舆论中会存在很多争议。 比如,她是赵锦芊的奶嬷嬷,按理说应该是赵锦芊的人,所以她的证词就有可能是赵锦芊指使去诬陷小周氏。 嫁良缘 第58节 当然,小周氏成为明国公府主母已有十多载,不排除桂嬷嬷听小周氏吩咐的可能。 “奴婢拜见各位贵人。” 桂嬷嬷这些年帮小周氏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从中得到不少好处,论起来,她自己的罪责不小,到足以杖毙的程度。 她还没活够,打心眼不想认罪坦白,一旦坦白,就没有退路了。 但是她有把柄在楚琰手上,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在楚琰手上,她别无选择。 “奴婢在先夫人未生产时就入了府,乃是给大姑娘预备的奶娘,奴婢起初也安安分分当差,希望夫人看在我尽心尽力的份上,将来能给予一份体面,只是奴婢也没想到夫人最终会死在产床之上,留下大姑娘一个奶娃娃。” 桂嬷嬷说到这,下意识看向赵锦芊,心存侥幸,希望赵锦芊能看在多年主仆情谊上给她留条活路。 只一眼,就惶恐地收回目光。 主仆多年,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赵锦芊明白她的意思,只可惜赵锦芊不是大周氏,她的善良带着锋芒,会先护着自己。 她看到难民会起恻隐之心,喜欢小动物,甚至会怜惜花花草草,但是对于背叛自己,暗中插刀的人,她绝不会有半点心软。 背主的奴婢不能留,白眼狼养再久,也学不会感恩,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借此机会一次性解决。 “奴婢新入府,又失去了倚仗,继夫人嫁进公府没两日就主动拉拢奴婢,给奴婢……给了奴婢丰厚的赏赐,奴婢当时就想继夫人是大姑娘的亲姨母,又是公府新的主母,应当没什么问题,就……就开始帮继夫人办事了。” 随后桂嬷嬷不分时间先后,一一陈述了十多年来,她帮小周氏做的所有事,还上呈了证据,一本账册和尚未来得及典当的金银玉器。 “贱婢,你……你含血喷人……” “肃静!” 小周氏再也绷不住大喊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如同被人激怒的野兽,努力竖起自己的爪子试图改变现有危险处境。 她苦心孤诣半辈子,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好名声也在此刻全部毁于一旦。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鄙夷的眼神,还有不绝于耳的低声议论,宛如尖刀一下又一下刺入她岌岌可危的心墙,想要她的命。 “肃静?呵呵。” 小周氏冷笑,此时的她已经被刺激地渐渐失去理智,忘记了自己身在公堂,也忘记了上首还坐着旁听的太子殿下。 “我没做过的事情绝不可能承认,都是这个贱婢在栽赃诬陷,我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望徐大人明察,莫要仅听一家之言。” 小周氏信誓旦旦,急于展示提前准备好的所谓证据,太子凝眉给了徐大人一个可行的眼神,徐大人便开口给小周氏机会,听听她如何为自己开解。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随着事态变化紧张起来,赵锦芊也一瞬不瞬盯着小周氏,她心中明白,仅凭这点东西还不足以让小周氏付出应有的代价,还要稳住心态,继续添火。 小周氏得到此次机会就好不保留的为自己辩解,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徐大人听了都不住点头。 只是她刚说完还来不及高兴,桂嬷嬷便顺势爆出一个更令人唏嘘的消息。 “二姑娘并非早产,乃是夫人与公爷无媒苟合意外怀上的孩子。” 桂嬷嬷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小周氏的眼神也越发鄙夷。 事情发展至此,结局算是定下一大半了,赵锦芊心下一松,忍不住勾起唇角,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关注事情的下一步进展。 她在看戏,身旁的楚琰就看她,然后借着宽袖悄悄去牵她的手,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是因为意外有了孩子,公爷才会在先夫人逝世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之时迎娶新妇,可笑的是,他们竟还对外宣称不放心大姑娘才匆匆进门照料,真不要脸。” 桂嬷嬷被小周氏那几声“贱婢”刺激到了,说话越发无所顾忌,反正自己已没命可活,又何必继续委屈自己忍气吞声? “你你你……你个贱婢贼妇,我要撕烂你的嘴……” 小周氏彻底被激怒,发疯似的扑向桂嬷嬷,在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拦时抓伤了桂嬷嬷的脸,嘴里辱骂声不断,不堪入耳。 事到如今,大家伙都相信大周氏之死乃是人为,可惜还缺乏给小周氏定罪的实际性证明,如不能提供直接人证物证,就无法给小周氏定罪。 现场大部分人皆意识到这一点,同情地看向赵锦芊。 “哈哈哈……” 小周氏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赵锦芊的眼神满是挑衅,楚琰见状瞬间黑了脸色,若非理智尚在,他恐怕就要动手了。 就在大家伙以为事情要遗憾收场时,结局突然迎来反转。 “大人且慢,妾有证据。” 女子娇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围观百姓纷纷回头张望,只见一名纱巾遮面的妇人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容颜尽毁的老妇人。 “大人,妾有证据可证明明国公先夫人之死乃是人为谋杀。” 妇人靠近,百姓们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她也得以在贵人们面前露脸。 “梅姨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4 12:40:20~2023-02-04 22: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结果 ◎伏法入狱,帝王斥责,公府降爵◎ 赵锦芊蹙眉呢喃一声, 对于梅姨娘的出现感到很意外,目光下意识聚集在梅姨娘身上,默默地看着她来到堂上。 “大人, 妾乃是明国公次子的生母,名唤梅莺,入府十八载有余, 妾有证据。” 梅姨娘是大周氏怀孕后亲自为明国公挑选入府的好人家闺女, 入府时间比小周氏还长,赵锦芊自记事起就知道梅姨娘是父亲的妾。 因小周氏善妒, 加之国公府祖上有规矩,嫡子未出,妾室不可孕育子嗣, 梅姨娘就只能低调做人, 直到赵文安嫡长子的地位稳固后, 才有机会生下赵文勇。 这么多年来, 她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不可外道的秘密,正因为这个秘密的存在,她时常半夜惊醒, 无比煎熬却自知没有能力改变,只能默默等待,等待一个让秘密重见天日的机会。 徐大人看了梅姨娘一眼,没有立马理会她,而是看向明国公, 求证梅姨娘的身份是否属实。 明国公看到梅姨娘时心头不由一沉,他不想承认, 但堂上并非只有他一人可证明梅姨娘的身份, 根本容不得他作假。 “是, 梅氏确实是本国公的妾室。”明国公咬牙回应,又立马辩解道:“但梅氏自入府后就没再出过门,一个常年窝在内宅的无知妇人根本什么都不懂,还望徐大人明鉴,莫要什么阿猫阿狗的话都当证词才好。” 说着,明国公不等徐大人开口,狠狠瞪了梅姨娘一眼,训斥道:“梅氏,还不赶紧回府,无知妇人,别在这给本国公丢人现眼,赶紧走。” 梅姨娘自从生下赵文勇便一心扑在孩子身身上,平日里明国公说什么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当一回事。 今日事关重大,她更不会因为明国公一句话而退缩。 “听见没有,赶紧回去。” 梅姨娘没理会明国公,由着他在那里叫唤,而是抬头看向徐大人,是去是留只等徐大人一句话。 徐大人私心里是想看看梅姨娘的证据,他这个人有个毛病,比较较真,调查案子不容手下人有一点马虎,如今证人证据自己送上门,他心痒痒,便犹豫地看向太子,直到太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才摆出威严模样,命梅姨娘如实道来。 梅姨娘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而后又请求徐大人通过传唤其他证人,就是那个跟在她身后容貌尽毁的老妇人。 老妇人曾是明国公府厨房管事,在府上也算是肥差,很得脸,也方便做许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只是好景不长,小周氏嫁进来之后就寻了罪名要将她活活打死,偏生她命大,被人扔去乱葬岗之后,碰巧遇上梅姨娘的人,意外得救捡回一条命,才有今日跪在公堂上的机会。 “大人,民妇可作证,当年先夫人产后大出血乃是因为继夫人命民妇在参汤中放了红花,夫人才出血不止而亡。民妇自知是遭天谴的恶事,自己不敢做,是吩咐彩儿煮的汤。” 随后老妇人又提供了其他证据,供出小周氏与周家老夫人另外恶毒往事,她作恶并非仅限于宁国公府,还给与她交好的夫人出注意,提供违禁品,现场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堂外的议论瞬间爆发。 赵锦芊咬牙攥紧拳头,死死盯着对面心虚后退的小周氏。 楚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伸手越过座椅扶手,准确无误握住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王爷放心,我无事。” 赵锦芊笑得有些牵强,但内心却是无比痛快。 “明国公夫人,您可还有话说?” 徐大人沉着脸紧盯小周氏,一字一句问道。 “徐大人,太子殿下,我冤枉……冤枉……我没做过,不是我……是我娘,都是我娘的主意……” 人证物证,乃是小周氏预料之外的齐全,连番轰炸之下,她辩无可辩,脑子一片混乱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她想否认,想辩解,到头来却是变相承认自己的罪责,还间接肯定了她母亲周夫人的罪行。 太子在旁听完全程审问,神情冷若冰霜。 此案在他看来已是水落石出,板上钉钉了,没必要再听小周氏的疯言疯语,便给徐大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尾。 徐大人也正有此意,便下令将小周氏与芳草几人收押,另派衙差去周府捉拿周夫人。 案子审问至此,现场响起热烈掌声,还有老百姓的欢呼叫好声,可见乃是民心所向的结果。 接下来就是定罪核查,再呈给圣上做最终定夺。 惊堂木拍响,此次堂审也就结束了,围观在衙门门口的老百姓一边谈论方才的见闻,一边慢慢散去。 不到一刻钟,门庭若市的刑部衙门就变得冷冷清清,连路过的行人都没有了。 其实,这种阴私之事在权贵高门内并不少见,甚至有人比小周氏母女更恶毒,圈子里的人即便明白其间门道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算是一种无言的默契,你帮我遮掩,我也会同等操作。 只是小周氏运道到头了,偏偏遇上赵锦芊这个继女,还有一个爱护妻子的好女婿,加之平日里嚣张不积德,群起而攻之,便彻底栽了。 至于明国公,他背着有孕的发妻与妻妹、妻子身边的大丫鬟行苟且之事,只能说他私德有亏,犯下大错,但是却不能因此定他罪行。 芳草想翻身做主子,所以爬床了,而小周氏盯上了姐姐的位置,希望取而代之,便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节与姐夫不清不楚,还谋害长姐,得偿所愿。 明国公本身存在很大问题,也是间接害大周氏香消玉殒的罪魁祸首,但并非是他直接行凶谋害,律法之上无法将他同罪定夺。 离开刑部时,双方站在门口对望,赵锦芊面沉如水,就这么静静盯着明国公看,让人辨不出喜悲。 而明国公被长子扶着,整个人就好似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眼神空洞,双唇发白,人已经出来但魂依旧停留在公堂之上。 赵文安面色有些复杂,他恨赵锦芊将此事搬到公堂之上,让明国公府沦为京城百姓的笑谈,也害他成为杀人凶手的儿子,从今往后在同窗间抬不起头。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赵锦芊这么做没有错,若是被害死的人是他母亲,他或许也会这么做吧? 想到这,他自己也有些迷茫,不敢肯定了。 他会跟赵锦芊一样做法吗?未必会,因为在他看来前程更重要,他会瞒着,继续奔赴自己的前程。 “孽女,孽女,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了?祸害家族的扫把星,当年就不该留你,死了才好,哈哈……” 明国公的话犹如天雷滚滚直冲赵锦芊而来,让人心头一缩,下一瞬,两只温暖的手掌就覆上了她的耳朵,替她挡下了不堪入耳的言语攻击。 “我没事。” 嫁良缘 第59节 赵锦芊含笑拂下楚琰的手,随即款款走向明国公父子,停在他们面前,满眼冷漠地嘲讽道:“是啊!当年就该像父亲所言那般将我溺毙于湖中才好,只可惜您老窝囊了一辈子,不仅朝堂上的事摸不清楚,连家中琐事都浑浑噩噩,别说溺毙我了,就是被枕边人算计你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 “再说了,十多年来您何曾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哦,对了,您确实尽到了责任,只是与我这个不孝女无关罢了!” “呵呵,父亲啊父亲。” 赵锦芊嗤笑,瞥了一眼赵文安,随即看着明国公说道:“说来也扎人心,父亲您的爱女呢?捧在手心的明珠呢?” “呵!今日之后,你我之间的父女情谊也算是到头了,芊儿在此预祝父亲老有所养,病有孝子守床头,安享晚年。” “你你你……孽女啊……” 明国公怎么也没想到赵锦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气血上涌,抬手想打她,可没等手落下,就两眼发黑,晕过去了。 “爹,爹,赵锦芊,你怎能如此对爹说话?爹,您快醒醒。” 赵锦芊没理会赵文安,居高临下看了明国公一眼,便吩咐王府侍卫将他们父子俩送回明国公府,还给明国公请了诊治的大夫,全了最后的孝心。 “王爷,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楚琰轻柔地抚上赵锦芊后背,夫妻俩相携登上马车,缓缓离开。 是日晚上,太子到乾清殿陪晋元帝用晚膳,顺便将公堂上的情况一一向晋元帝述说。 晋元帝听完勃然大怒,气得头晕,就这么当着太子的面将明国公大骂一顿,骂完仍然不解气。 “看来他赵敬的舒坦日子是过太久了,没用废物。” “父皇息怒,总归今日真相大白,没让弟妹再受委屈,不然,阿琰那小子可没那么容易就离京。” 太子故意提及赵锦芊好转移晋元帝的注意力,免得他气坏了龙体,只是边说边想起楚琰对赵锦芊的紧张样,不由觉得好笑。 “哼,一把年纪才娶上媳妇,还得朕亲自给他挑,他若是不爱护妻子,朕第一个不答应,非得命人打他板子。” 提及楚琰,晋元帝的神色总算好了一些,父子俩就着今日之事细细交谈,直至夜深太子才回东宫。 翌日散朝,晋元帝单独召见了徐大人,待他汇报结束,当场盖了印章,嘱咐他务必加快速度将事情办好。 “是,微臣遵旨。” 小周氏母女的判决书一公布,晋元帝斥责明国公并降公为侯的圣旨紧随其后到达明国公府,还命人当场将公府匾额摘下。 老祖宗拿命换来的爵位竟在他手中丢失,明国公眼睁睁看着匾额被宫里人摘下,承受不住打击再度晕过去了。 这边动静不小,许多人闻风而动,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消息传遍整个京城,明国公府也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呀,今天忙着过节,来不及写二更,明天再二更吧!红包来啦 感谢在2023-02-04 22:08:57~2023-02-05 14: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anle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梅姨娘 ◎长姐,姨娘快不行了,您快去救她◎ 明国公府玉梅院。 从刑部公堂回来, 梅姨娘就直接回院子,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自己儿子,希望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后续发生何事都要沉住气。 赵文勇得知事情始末后,久久回不了神,看梅姨娘的眼神中充满担忧。 “娘, 您这么做算是将自己与咱们公府摆在对立面了, 如此一来,父亲他……他可能不会放过您。” 大齐条律中, 妾乃半主半奴,主家可随意处置,还通买卖, 赵文勇没法不担心。 “娘, 我去定北王府求长姐帮您吧!只要她出面要您, 又有长姐夫撑腰, 父亲即便不情愿,也……” “住口!” 赵文勇话还没说完,就被梅姨娘一声厉喝打断了。 “勇儿, 你也不小了,说话做事得先过脑子。” 梅姨娘叹了一口气,看着身量即将超过自己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分。 一晃十几年,当年的小团子也长成翩翩少年郎了。 “你长姐只身远嫁西北本就是一场没有选择的豪赌, 如今得定北王宠爱是她之幸,可人活一辈子, 你能保证她永远都得定北王的心吗?这世间男儿三妻四妾比比皆是, 有几个能从一而终守着发妻过活?” 梅姨娘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 同为女自,她更明白女子的艰难,也尽量不添麻烦。 “娘不是冲动之人,在去刑部衙门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你不必为娘担心,也别去找你长姐,她是个可怜孩子,已经没有娘家可依靠,我们也别给她添麻烦,成为她的累赘。” “娘……” 赵文勇红了眼眶,他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梅姨娘见状,也泪流满面,道:“好孩子。” 随即,母子俩相拥着大哭了一场。 当夜,明国公从昏迷中醒来,一想到好好的家被自己亲女儿搅散就痛心不已,与此同时,他还想起了那个从不放在眼里的妾室,痛心瞬间转变成愤怒。 “贱人,贱人。” 明国公大骂两声,不顾长子的阻拦操起一根木棍就直奔玉梅院而去。 梅姨娘没有睡下,眉眼柔和,衣冠整齐地坐在屋内默默等待她的惩罚与报应。 十多年了,同样是枕边人,她对明国公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小周氏少。 亥初一过,白日里微热的天开始透出丝丝凉意,鸟唱虫鸣声也渐渐消停,许是这个时辰鸟儿、虫儿都歇下了。 梅姨娘左等右等,等得双手发凉,身上也察觉到一点点冷,才听到平静的院落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梅莺,你个贱人,搅家精,看我不打死你。” 声音刚落,紧阖的屋门瞬间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发出巨大声响。 虽说梅姨娘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中还是会害怕。 “公爷……啊……” 梅姨娘起身刚要行礼,明国公手中的木棍就毫不犹豫地劈头盖脸打下去,来势汹汹,还夹带力道加持的风,梅姨娘心下一惊,瞬间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抬手阻挡,棍棒直接落到她的手臂、后背、还有腿上,发出梆梆声响。 起初她还会痛得大喊,十几下过去,便失去了呼喊的念头,死死咬紧下唇,时不时闷哼,泪水因疼痛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明国公累得倚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喘气,居高临下盯着匍匐在地上啜泣的梅姨娘,心中气已消一半,但依旧没打算放过梅姨娘。 “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下你满意了?呵呵,贱人!” 明国公一骂一喘,随即吩咐两个婆子将梅姨娘拉到屋外,下令让人继续打。 “打,给本国公继续打!” 明国公在外窝囊了半辈子,也就只能在家中耍威风,他心中有气,动不了其他人就只能拿梅姨娘开刀。 婆子们对视一眼,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只能操起棍子就往梅姨娘身上呼去。 玉梅院外的长廊上,赵文勇火急火燎一路狂奔而来。 白日里梅姨娘与他说了很多,他都记在心上,可母子连心,他又怎能不担忧?便命人在玉梅院门口盯着,一有动静他立马就赶过来。 “娘!” 赵文勇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满身血迹伏在地上,无法动弹,奄奄一息,而那沾有血迹的棍棒依旧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身上,反反复复。 这一刹那,赵文勇努力塑造用来保护自己的心墙瞬间崩塌了。 他大喊一声,发疯似的扑过去,用力将两个婆子推倒,牢牢地将梅姨娘护在怀中,如同想要庇护受伤母狼的小狼崽子,明明自己还很弱小,却勇敢地挡在娘亲的面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与他同样血脉的父亲。 明国公显然没想到赵文勇会过来,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梅姨娘,公开与他这个父亲作对。 都说虎毒不食子,十二年来,明国公再怒其不争也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这个庶子,自认为自己没有错,也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以至于他看到赵文勇的眼神中满是恨意时,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会恨他这个父亲。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通过赵文勇看到了长女赵锦芊,一样倔强的眼神,充满了对他这个父亲的不满与愤恨。 他再也绷不住怒从心起,大骂道:“孽障!” “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出息了,呵呵……出息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明国公仰天长啸,红眼盯着赵文勇一字一句说道:“不过你们别忘了,没有我赵敬,你们连个屁都不是,什么公府公子,定北王妃,什么都不是。” 最后一句,明国公几乎是嘶吼出来,随即神色一凛,大声下令:“给本国公打,他既然要护着那个贱人,就连他一起打,本国公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片刻后,婆子们不敢违抗命令咬牙挥棒向梅姨娘母子俩打去,现场谁也没有说话,棍棒落身上的梆梆声此起彼伏,似乎也同时落到了众人心头上。 赵文勇自幼便是倔强的孩子,愣是咬牙一声不吭,紧紧抱住梅姨娘承受了这顿打,反倒是方才还坚韧隐忍的梅姨娘再也受不了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是一个母亲难以承受的痛。 夜渐渐深,明国公终于待不下去甩袖离开,婆子们也纷纷停手,将母子俩抬进屋里,替他们处理伤口,但因情况特殊,家主不开口,她们也不敢私自请大夫。 如此艰难地度过一夜,梅姨娘高烧不退,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而赵文勇因挨打的后半段梅姨娘死命护着,状况相对好很多,只是些外伤,没有发烧。 “嬷嬷,我求您了,给姨娘请个大夫吧!” 赵文勇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红着眼眶苦苦哀求,只为了给床上的梅姨娘求得一条生路。 他们母子俩平日对身边的下人都很好,下人们也尽心尽力,还算忠心,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们有心无力,就是想帮也帮不了。 “二公子,不是奴婢们不帮,实在是公爷让人守着远门,下令不准咱们院的人出去,奴婢也没办法啊!” 嬷嬷姓彭,是赵文勇的奶嬷嬷,她照料母子俩一晚上,此时看着不省人事的梅姨娘,也急的不得了。 她试图往外头去,可看守的人不让,她苦苦哀求没有用,给人塞银子也不行,用尽法子都出不了这个门。 “二公子听话,先回去躺着,好好养身体,嬷嬷再想想其他办法。” 娘亲生死未卜,赵文勇哪能安心休养?他摇了摇头,眼含泪水着急地继续想办法。 这个家是父亲明国公说得算,即便父亲不管事,也有大哥做主,如今嫡母因为姨娘帮作证的原因入狱,大哥和二姐姐恐怕要恨死他们母子,不可能愿意帮忙。 思来想去,也只有长姐能救他们母子。 赵文勇想起娘亲昨日叮嘱他的话,抬手一抹,将即将掉落的眼泪抹掉,而后神色坚定,有了主意。 他坐到梅姨娘床榻边,看着梅姨娘烧得通红的脸,哽咽道:“娘,恕勇儿不能听你的话了。” 嫁良缘 第60节 “长姐一向疼爱我,您这次又帮了大忙,她……她一定不会不管咱们的,勇儿这就去找她,娘,您要坚持住,您一定要等我回来。” 赵文勇紧了紧拳头,转身叮嘱彭嬷嬷照顾好梅姨娘,随后悄悄离开。 玉梅院离公府院墙不远,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个狗洞,小时候他经常偷偷跑出府玩,如今虽然长大不少,但身体比较瘦削,应该能勉强钻出去。 彭嬷嬷一脸担忧地目送赵文勇,害怕他被人发现,便故意折腾一下,去求守门的侍卫婆子来转移注意力,配合赵文勇的计划。 与此同时,明国公府的前院,明国公被降爵打击直接晕过去,整个明国公府都乱成一锅粥,只是此等大快人心的场面,赵文勇暂且不知道。 他小心翼翼出了府,强忍着满身伤痛咬牙朝定北王府跑去,他身上衣裳脏污不堪,头上还挂着草,引来路人频频侧目,悄然打量。 两府相隔其实算不上特别远,只不过光靠双腿走,起码得走两刻钟以上才能到达,好在他有点运气,路上遇到了关系尚可的同窗。 “文勇,你这是去哪里?怎么不坐车不骑马啊?” “邹金良,快,你快送我去定北王府,我姨娘快不行了。” 邹金良也知道明国公府的情况,二话不说就接了这个活,让赵文勇上车,一边安慰他一边催促车夫速度快些。 马车匆匆驶过,就好像急着去抢东西似的。 其实,不仅赵文勇担心重伤的梅姨娘,赵锦芊在王府也是坐卧不安,提前换了衣裳,就等圣旨下达明国公府立马出发赶过去。 她刚出王府大门,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弟弟。 “长姐,姨娘她快不行了,您快去救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5 14:39:50~2023-02-06 00:5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悲伤 ◎长姐,我没有娘了◎ “文勇?” 赵锦芊怎么也没想到赵文勇会在此时出现在王府门口, 还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着实惊诧不已,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这般模样?” “父亲昨晚对姨娘动手了, 我没拦住,长姐,快……快去救姨娘……她快不行了。” 许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赵文勇隐忍的悲伤瞬间喷涌出来, 哽咽的将事情始末简述清楚。 “王妃娘娘,文勇他身上也有伤。”邹金良立马在旁补一句。 赵锦芊一听赵文勇身上也有伤着急地拉他胳膊要看看伤, 被赵文勇拦下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当务之急应当是救梅姨娘。 “好,文勇别急, 姐姐这就随你回府, 你别怕。” 说着, 赵锦芊面上神情立马冷肃下来, 命殷磊带一队王府侍卫陪同身侧,一起赶去明国公府。 赵文勇与赵锦芊同乘一车,心中忐忑不安, 根本坐不住,总忍不住从车窗缝隙朝外看。 “你如何出来的?出来前姨娘什么情况?” “我,我是从西墙那个狗洞爬出来的,出来前姨娘昏迷不醒,父亲命人守住院门不允许我们出去请大夫, 也不让厨房送吃食给我们。” 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再聪明再坚强也抵不过亲身经历来自生父的冷漠亲情, 许是太委屈, 他说完这番话, 双眸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赵锦芊看到他这般情状不由心疼起来,掏出手帕,如儿时那样替他擦拭泪水,温柔地哄他道:“文勇是好孩子,是男子汉,得坚强,姨娘还在府上等你呢!” “嗯。” 赵文勇含糊地点了点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好半晌终于平复下来。 马车路过街市,赵锦芊想到梅姨娘受伤昏迷不醒,当即吩咐殷磊先行一步到仁济堂请大夫。 “到时你直接将大夫请去明国公府,有事就报本宫名讳。” “是,属下遵命。” 殷磊快步离去,马车也加快前进速度,约摸过了一刻多钟,终是在明国公府门口停下了。 降爵圣旨一早下达,此时公府的门牌匾额已经换成明侯府,新匾额与这座富有底蕴的古朴大门格格不入,三日为期,到时赵家人也得按照规制腾出一部分地盘归还官家。 “姐,我们……” “别多想,你跟在姐姐身后一起进去,他们还没那个胆子阻拦本宫。” 赵锦芊高抬下巴,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过门口侍卫,随即领着一群人昂首挺胸往府内走,侍卫们纷纷拱手行礼,谁也不敢阻拦。 等赵锦芊一行走远,他们才匆匆忙忙去给明国公父子报信。 四月的明侯府绿意盎然,四处充满勃勃生机,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格外鲜活,配上其他古朴肃穆的建筑,反差间带着一种不一样的美感。 只可惜时候不对,路过的人并没心思欣赏它们。 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家,赵锦芊对于侯府每一处地方都非常熟悉,无需引路,也能精准找到玉梅院所在的位置。 “碧玉,你返回大门处等殷磊,大夫一到,立马带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赵锦芊考虑到殷磊不识路,便吩咐碧玉一句,以防耽误梅姨娘的病情,而赵文勇在她们主仆对话时就已经等不住撒开腿跑回玉梅院了。 守门人看到赵文勇自外面来都惊诧不已,当即将他拦下,不给他进去,也不让他走。 “你们赶紧给本公子滚开,娘,娘,文勇回来了。” 赵文勇一个劲想往里面钻,却根本不是侍卫的对手,愣是冲不进去。 “你们都让开。” “二公子,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侍卫们也是进退两难,双方皆不肯退让,一时间僵持在原处,随后侍卫兵分两路,两人拦住赵文勇继续僵持,一人则匆匆离开去给家主汇报这边的情况。 没看住赵文勇让他跑出去已是大失误,侍卫们不由警惕起来,努力盯紧他。 赵文勇无法,只能在门口踱步,默默等待赵锦芊她们的到来,一看到赵锦芊,他当即大喊:“长姐,他们不给我进去。” 侍卫顺着赵文勇视线望去,只见一美人自廊下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侍卫,不正是他们的大姑娘,如今的定北王妃吗? 定北王妃大义灭亲状告自己父亲与继母之事轰动整个京城,侍卫们在府中当差自然更加清楚,而院里的那位主子正是因为帮了定北王妃才有今日的下场。 侍卫们默契对视,人未到跟前就已跪下行大礼,完全没了方才阻拦赵文勇的坚定。 有了赵锦芊在旁撑腰,赵文勇顺利跑进院子,侍卫们也没敢再阻拦了。 “娘,娘……” 此时的梅姨娘依旧昏迷不醒,状态甚至比赵文勇离开时还要糟糕。 “姨娘中途醒过一次,只是人还糊涂着,不仅浑身抽搐,还呕吐不止,没一会儿又昏过去了,老奴担心呕吐物堵气无法呼吸,还掰开姨娘的嘴替她收拾干净,唉!” 彭嬷嬷连声叹气,总有不好的预感自心头冒出,挥之不去。 “那姨娘醒来时可有说什么?” “糊涂得很,说了几句颠三倒四的话,当不得真,二公子可见到娘娘了?” 彭嬷嬷话音刚落,赵锦芊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娘娘,老奴拜见娘娘。” 彭嬷嬷反应很快,立马跪下给赵锦芊行礼,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了解清楚情况后,赵锦芊亲自进到里间查看梅姨娘现在的状况,虽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真正看到人时,她还是震惊到了。 此时的梅姨娘满面通红,嘴唇泛白,额头上满是汗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而且明显能看出来呼吸变得粗重急促。 赵锦芊坐到床沿上,摸了摸梅姨娘脉搏,又撸起梅姨娘的手臂查看伤口。 “怎么还化脓了?”她心下一沉,忙对赵文勇道:“你快去看看大夫到了没有?” 赵文勇啥也不懂,但是看到赵锦芊如此反应,泪水汹涌而来,匆匆忙忙往外面跑,好在大夫来得也快,在花园处双方就遇上了。 殷磊一听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抢走大夫的药箱塞给赵文勇,自己则扛起大夫就跑。 变化发生的太突然,将那大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不好了,嚷嚷着要下来,直到到达目的地,他亲眼看到病人才知事情严重性,不必其他人开口,他自己就已经着急起来。 “造孽啊!怎么拖到这个程度才请大夫,这不是要人命吗?还请王妃娘娘赎罪,草民要给病人施针,尊驾得先出去才好。” 大夫骂骂咧咧,立马打开自己的药箱开始诊治,还将赵文勇姐弟请出去,只留下彭嬷嬷打下手。 赵锦芊很配合,给彭嬷嬷递个眼神,就拉着赵文勇出去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治疗,屋门由内打开,露出彭嬷嬷略有些发白的脸,两相对视,赵锦芊顿时了悟。 “嬷嬷,姨娘她……她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赵文勇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往里面看,未见大夫身影,便着急地看向彭嬷嬷,询问里面的情况。 彭嬷嬷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开口,干脆让出一条路,让姐弟俩自己进去询问大夫。 大夫正在收拾东西,一见到姐弟俩便连声叹息,良久后才道:“这位夫人伤势严重累及脏腑,自己身体底子也不好,高热之下,内伤外伤皆恶化了。” “唉!”大夫长叹一声,惭愧道:“若是早些请大夫慢慢调养或许还能恢复,如今熬了一夜,又过半日,草民施针后状况并未改善多少,医术有限,着实无能为力,王妃不如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许还有些法子。” 大夫话还没说完,赵文勇就扑到梅姨娘身上哑声痛苦起来,悲伤与无力感充斥他的内心,茫然又不知所措。 “碧玉,你让殷磊拿着王府名帖跑一趟太医署,要快!” “是。” 碧玉不敢耽误,赶紧跑出院子让殷磊速速请太医。 因用的是王府名帖,太医当即就收拾东西匆匆忙忙跟着殷磊来到明侯府。 不知是不是先前大夫施针的原因,梅姨娘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太医给她把脉,又检查了伤势,半晌才叹一口气,向赵锦芊摇了摇头。 赵锦芊明白太医的意思,示意他到外间说。 “王妃恕罪,微臣医术有限,着实无力回天,还望王妃另请高明,不然就该安排后事了。” 陈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也能排得上名号,他说不行就真的是不行了,没必要另找他人。 “有劳陈太医,能否透露一下梅姨娘还能坚持多久?” “回王妃,若生生熬着,喝点汤药,能迷迷糊糊再熬两三日,若是施针强制让她醒来,脑子能清醒两刻钟左右。” 嫁良缘 第61节 陈太医点到为止,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赵锦芊当即了悟,点了点头。 “嗯,劳烦陈太医先去偏房歇息片刻,容本宫与文勇商议再做决定。” 梅姨娘只有赵文勇一个儿子,母子连心,赵文勇其实也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 他眼神空洞,就这么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梅姨娘,无法接受昨日还活生生教训他的人今日却毫无反应地躺在床上。 他恨啊!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出事的是他姨娘?他只剩下姨娘了,为什么老天爷还要跟他抢? “文勇。” 赵锦芊自外间走进来,心有不忍,伸手搭到赵文勇肩膀上,不知该如何开口。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自是希望能有机会与儿子道别,哪怕少活两天,能有机会说说话也好。 但为人子女,又如何能忍心下这个决定? “长姐不必多言,我都听见了,娘……娘她一定想见我。” 赵文勇哽咽地说出这句话,刹那间,赵锦芊就看到有一滴泪水自梅姨娘眼角滑落,湿了枕巾。 那一刻,赵锦芊的心宛如被刀扎了好几下,总觉得有一口气上不来,张了张开嘴,最后却只能回一个“嗯”。 第67章 暗流涌动 ◎你不仁,就别怪我赵婧钰不义了◎ 经过陈太医一番操作, 床榻上的梅姨娘终于有了反应,紧阖的双眼悠悠睁开,露出不如往时清亮的瞳孔, 让人见了心头发酸。 “娘,我是勇儿啊!” 赵文勇声音发颤,眼含泪水凑到梅姨娘面前, 生怕梅姨娘认不出他来, 而赵锦芊看到母子俩相拥,默默地带人出去, 将空间留给母子俩。 梅姨娘此时精神十足,烧得发红的面色也慢慢消退,看上去跟平时差不多, 只是她自己心中明白, 今生已到尽头了。 “勇儿莫哭, 生死由命, 乃是天意,你应该为娘亲感到高兴才对,你也长大了, 此一别,于我而言乃是一种解脱。” 梅姨娘艰难地抬手替儿子拭去泪水,反复叮嘱他要做什么样的人。 “都是说过许多遍的话,娘就不多说了。娘也舍不得你,也想看到你娶妻生子, 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但天不遂人愿, 倒显得咱们母子太贪心了。勇儿啊, 人活一世, 人在做天在看,你往后切莫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梅姨娘不由哽咽,知道自己时间有限不能耽搁,忙推了推赵文勇,道:“快,让你大姐姐进来,娘有话要与她说。” 赵文勇点点头,随手擦掉泪水,小跑出外间喊赵锦芊,自己则留在外面默默哭了一场,直到赵锦芊从里屋出来,他才重新进屋,静静陪伴梅姨娘度过最后那点光阴。 屋外的众人皆情绪低落,赵锦芊站在玉梅院檐廊之下,仰望京城四月蔚蓝的天,心中万千感慨无法言说。 廊外烈日炎炎之下,就连吹拂而过的风都带着热意,院内绿丛早已是繁花似锦,充满生命活力,与屋内的悲戚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姨娘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用那些花制作点心,特意让文勇送去给我尝鲜,往后再也吃不到了。” 赵锦芊轻声呢喃,似在与身旁的青玉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青玉看看她,又看看花,到底没接这话,默默在她陪伴在她身边。 “风吹过来了,是花香。” 此话一落,屋内突然爆出一声大喊,随即赵文勇的嚎哭声传出屋外,伴随着彭嬷嬷隐隐啜泣声。 赵锦芊与青玉对视一眼,主仆俩立马进屋,皆红了眼眶。 未出嫁前,赵锦芊与梅姨娘并不亲近,只是对文勇这个弟弟还不错罢了,此番梅姨娘是为了帮她才遭此一劫,她没有理由冷眼旁观。 考虑到赵家如今的情况,她最后留下青玉与殷磊等几个王府侍卫帮衬赵文勇处理梅姨娘身后事,以免明侯爷醒来继续针对。 离开前,赵锦芊单独与赵文勇说道:“文勇节哀,如今府上降公为侯,听闻侯爷接旨后就气晕了,等他醒来定然会找事,你自己注意些。” “姨娘都没了,我才不怕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啪!” 赵文勇话还没说完,赵锦芊的巴掌就落到了他的脸上。 “闭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副模样对得起躺在里面的姨娘吗?她临死都还惦记着你,为你打算,为你铺路,你如此自轻自贱,不将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当真让我失望。” “姐姐……” 赵文勇捂住被打的脸颊,终于忍不住扑到姐姐怀里再次大哭起来。 赵锦芊没推开他,任由他哭发泄情绪,等他哭够了,才温声交代,道:“四月初八,我与王爷要出发回西北,留殷磊等人初十清早过来接你,你记得提前收拾好行李。” “姐姐什么意思?您要带我一起去西北吗?” 赵文勇感到不可置信,但一想到梅姨娘要求单独与赵锦芊说话,也就明白了。 “是姨娘求您带我走的吗?父亲,父亲那边不会同意的。” 赵锦芊自然明白明侯不可能轻易同意,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她有的是法子让对方点头。 “你只管收拾,其他有我在不必担忧,你姨娘的丧事恐不能正常操办,这几日先让她入土为安,灵牌带到西北,供奉于木清观中,你看可行?” “嗯,都听姐姐的。” 赵文勇点点头,目送赵锦芊离开,而后仰望天空,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了。 …… 明国公府被降爵位满城皆知,自然也传到了寿王府后宅内。 短短几日,家已不成家,母亲被判绞刑,父亲降爵,还按规矩写下休书,如此一番操作,她这个王妃的出身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堂堂国公府嫡次女,转而变成罪妇之女,还是父母婚前苟且所怀,是比庶子庶女还要低贱的存在。 “呵呵……呵呵……哈哈哈……” 赵婧钰自嘲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成婚后,寿王就没将她这个王府放在眼里,如今赵家越发败落,又与赵锦芊水火不相容,她的处境只会越来越惨,恐怕在不久的将来,连府中下人都敢轻贱她了吧? 她乃京城第一才女,曾是许多贵公子想要迎娶的宗妇,最后却给人做续弦,还落到这般田地,她不甘心啊! “王爷呢?他许久不来正院了。” “回娘娘,王爷,王爷在玉芜院,听闻那边的婉夫人有孕了。” 秋菊战战兢兢回答,脑子里反复出现春桃被杖毙时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生怕惹恼了主子而步春桃后尘。 “呵呵,看来他也不是对女子不感兴趣。” 赵婧钰冷笑,阴恻恻的眼神转而盯向下首的秋菊,突然大喝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秋菊不敢违抗,缓缓抬起头,依旧不敢看赵婧钰。 “很好,本宫就知道你最忠心最听话,不像某些贱蹄子,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就学别人爬床,秋菊啊秋菊,你可不能学坏了。” 自赵婧钰与寿王成亲以来,她过得很不幸福,这些丫鬟们都看在眼里。 特别是四月初赵婧钰在定北王府门口大闹一场后,寿王回来就动手打了她,夫妻俩的关系直接僵冷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自那以后,赵婧钰变得暴躁易怒,总是阴恻恻,行事毒辣无章法,短短几日,不仅杖毙了陪嫁丫鬟春桃,还打杀了院中好几个下人。 “娘娘明鉴,秋菊只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一辈子,绝无二心。” 面对秋菊表忠心的行为,赵婧钰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紧盯着她,过了好半晌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忠心,今夜就负责去前院门口守着,一看到王爷回府,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将他请过来,就说,就说本宫有事找他商量,请他务必来一趟。” 寿王既然有能力与太子抗衡,就说明不是那等任人摆布的傀儡,夫妻俩如今闹成这般情况,秋菊心中满是顾虑,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领命,决定拼一把运气。 是夜,寿王带着满身疲惫回到王府,今夜他哪也不想去,只想回自己的专属院落好好歇一歇。 随着晋元帝越来越器重太子,他心中明白,若是走正途他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可是他隐忍多年,好不容易熬走了安王,又默默努力这么久,如何能甘心放手,一辈子屈居人下?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又同幕僚以及支持他的重要朝臣商议,决定放手一搏。 故而最近一个月时间他都在与人暗中密谋,偷偷准备,就等着定北王楚琰离开京城,再将计划付诸行动。 羽林卫指挥使是他的人,故而他有八成把握能拿下皇宫,只是楚琰能征善战,战功赫赫,在军中颇有威望,若是他还在京中恐生大变故,八成的把握就得对半降低。 “羽林卫那边可安排妥当了?” “嗯,已经全部安排好,就等您的命令了。” “很好,楚琰初八一早离京,我们就初十晚动手,三天行程足够我们拿下皇宫,到时候,即便他收到消息往回赶也来不及阻止了。” “都说定北王府只忠于君主,本王倒要看看到时候他该如何选择。” 寿王冷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很是满意,已经开始做登基弄死楚琰的美梦了。 “王爷英明。” 寿王的心腹当即附和,主仆俩慢慢走过前院院门,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 戌时的王府只有长廊点了灯,影影绰绰,下人们都集中各处伺候,少有出来走动的人,故而并没有人发现前院门口花丛中还藏着一个人。 秋菊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寿王主仆没了影她才松开,瞬间跌坐到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紧张过后的松懈令她浑身发颤,难以抑制。 她原本打算先藏在这里,等寿王回来再出现,以免被其他院落的主子知晓,派人出来阻拦。 谁曾想,她还未来得及出现,就听到寿王与心腹密谋,听到不该听的消息,秋菊心沉了半截,咬牙顿住自己的动作,生怕发出声响引起寿王主仆俩的注意,那样她就完了。 不仅会因此丢掉小命,还会连累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从小伴着长大的情分,不发疯的主子对她还是挺好的。 秋菊来不及多想,跌跌撞撞跑回正院,中途因紧张和害怕摔倒好几次,狼狈不堪的模样,将赵婧钰都吓了一大跳。 “要死啊你,叫你请个人,怎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存心恶心本宫不成?” 赵婧钰骂骂咧咧,自那日在定北王府门口大骂过后,她就变得越发粗俗,也懒得注意其他了。 “还是说王爷不肯来,命人将你打一顿了?” 秋菊皆摇摇头,将屋门关起来后,猛地跪到赵婧钰面前,战战兢兢回答道:“娘娘,都……都不是,奴婢要完了!” 她压低了声音,磕磕巴巴说道:“奴婢在院门花丛中无意间听见王爷与方侍卫密谈……” “你所言可真?”赵婧钰听完秋菊这番话也很是震惊。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就让奴婢不得好死。”秋菊生怕赵婧钰不相信,当即竖起三指发誓。 “ 如此重要之事他竟敢在路上说,看来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呵呵……” 嫁良缘 第62节 赵婧钰美目流转,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敢动的人,她这个王妃更算不得什么,后宫之主只会是下一任王妃,这一点,赵婧钰的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既然寿王对她不仁,没有半点夫妻情分,那她也没必要讲什么仁义贤良。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未到互捅刀,哈哈哈……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赵婧钰低声呢喃,随即阴恻恻大笑起来。 第68章 密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赵婧钰突如其来的再度发疯, 出乎秋菊的意料,她不禁跪着后退两步,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 “你躲什么, 难道本宫还能吃了你不成?” 大笑宣泄过后,赵婧钰恢复慵懒神情悠悠往后靠在椅背上,淡声继续说道:“此番你立了大功, 本宫不仅不会吃你, 还会给你赏赐,说吧, 你想要什么?” “奴婢,奴婢只想陪在娘娘身边伺候,什么也不想要。” 秋菊如今只想保住小命, 好好活下去, 那些金银玉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呵呵, 若本宫偏要给你呢?” 说着, 赵婧钰摘下自己带在手腕上的玉镯,命令秋菊领赏,而后以不想见人为由将秋菊赶出屋子,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烛火摇曳,映照在赵婧钰姣好的脸庞上忽明忽暗。 她紧盯着屋门,倏尔笑起来,起身走进里屋,嘴里呢喃着:“死, 都该死。” …… 四月初七,天朗气清, 京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贵人们闲来无事都往街巷上转悠, 喝茶听曲,再交流一番彼此间知晓的八卦事。 鳞次栉比的商铺,宽敞的行路街道,皆展示着京城的繁华,以及与其他城池的不同。 明日就要离京,赵锦芊便趁今日得空带着彩珍彩珠乘坐马车出门,打算采买一些路上用到的东西,再给冯夫人她们带点礼物。 “娘娘,不是说女子出嫁要冠以夫姓嘛,怎么指挥使姓云,但大家伙都称他的夫人为冯夫人?” 在西北之时,彩珍就想打探此事了,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太唐突,迟迟不好开口,今日正巧听赵锦芊提及远在西北的冯夫人,深藏的好奇之心便再次被勾起了。 赵锦芊漫不经心地瞥了彩珍一眼,悠悠回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别人娶妻,而冯夫人娶夫吧!” “娶夫?” 彩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此时此刻,她对冯夫人的敬佩程度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那可是指挥使大人,竟也愿意做人家上门女婿,当真是难得。” “嗯,听闻云大人幼时失怙失恃,是冯老爷夫妻俩将他扶养长大,他与冯夫人乃是青梅竹马,互生情意,自愿入赘。” “不过,冯家人也厚道,他们夫妻俩的孩子承两家之姓,续两家香火,在樊城算是一段佳话。” 彩珍点点头,心中也艳羡这样的情谊。 主仆二人交谈间,马车缓缓停在琳琅阁门口,殷磊轻扣车壁,提醒道:“娘娘,琳琅阁到了。” “嗯。” 赵锦芊轻声应答,止住了方才的闲聊,而后扶着彩珠的手走下马车。 琳琅阁迎宾客的小伙计眼尖认出王府的马车,早早就候在车旁。 “娘娘亲临,让小店万分荣幸,蓬荜生辉,日头晒,您快里面请。” 赵锦芊点点头,算是回应小伙计的热情了。 琳琅阁乃是京城最好的金玉首饰铺子,样式新颖,别出心裁,做工精细无可挑剔,专门做贵人的生意。 小伙计路过柜台,朝掌柜那里看了一眼,掌柜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容快步迎出来,亲自接待赵锦芊,将她往楼上引。 通过半个时辰的精心挑选,赵锦芊一行大包小包满意离去。 她们刚出琳琅阁门口,突然有个小孩直愣愣冲过来,速度太快,彩珍彩珠一时不查,那孩子就撞到赵锦芊的身上,令她险些摔倒。 “哪里来的小孩子?” 彩珍彩珠手忙脚乱地扶稳赵锦芊,殷磊则快步追过去,逮住了撞人的小孩。 “殷侍卫,不必管他,让他走吧!我们马上回府。” 赵锦芊垂首瞥了一眼,随即攥紧手中的东西,吩咐殷磊放开那小孩,并不打算追究,以免节外生枝。 “是,娘娘。” 殷磊放孩子走时多留了一个心眼,顺口盘问几句,才得知是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花一两银子吩咐小孩这么做的,多问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回到马车边,殷磊小声回禀,随即大声吩咐车夫动身回王府。 此时,彩珍彩珠跟在马车旁边走,车上只有赵锦芊一人,她稍微平复一下内心,缓缓打开紧阖的手掌,目光聚集在那团纸上。 她小心翼翼得将纸团铺平,看着纸上所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寿王当真有如此胆子吗?谁人送的信?又有何目的?” 赵锦芊小声嘀咕,又多看了两眼,发现字迹潦草中带了点熟悉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冥思苦想,终于在到达王府门口前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她的好妹妹赵婧钰的字迹吗? 虽然刻意修饰,也格外潦草,但是落笔习惯是短期内改变不了的。 “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赵锦芊不禁呢喃。 “娘娘,到家了。” 彩珍在车外轻声呼唤,赵锦芊心中有事并没有耽搁,当即起身款款走下马车,并在入府前叮嘱殷磊道:“晚点,王爷回来你提醒他尽快回苍松居一趟,就说本宫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属下领命。” 明日便要离京,晋元帝破有些不舍,故而特意召见楚琰,与他再聊聊西北的情况,让他放心做事,不必忧虑其他。 君臣聊天时,太子也在,三人相谈甚欢,楚琰告退离宫,晋元帝还让太子亲自将人送出去,算是变相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要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储君并非三两天就能成,得日积月累不断想法子让他历练学习,方方面面都要顾及,花费不少心血。 故而,只要太子脚踏实地不犯错,就不可能易储,这天下也迟早是他的。 晋元帝此一出到底何意,太子与楚琰皆心知肚明,他们默契地半句不提其他,并肩而行,缓缓走出宫门。 这一幕被不少宫中侍卫、内侍看见了,引发猜测,消息也很快被人传出宫外,传到京城各高门内,成为那些人追逐名利的方向指引。 定北王府,苍松居。 赵锦芊看看手中已经完成一半的针线活,又看看搁置在桌上的密信纸,心中有事烦扰,愣是无法集中精力做其他事。 直到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行礼声,她才匆忙回神,当即露出笑容,放下手中东西快步迎出去。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才半日不见,就想本王想到这种程度了?” 楚琰挑眉一笑,顺势将媳妇捞入怀中,不管她的挣扎,先往脸颊亲了几口。 “听殷磊那小子说你找我,我便知你一定是想我了,这不,半刻不停留立马赶过来,这速度可还行?” 说着,他又捧着赵锦芊的脸猛亲两口才罢休。 “哎呀!” 赵锦芊有些招架不住,用力推了推他,娇嗔道:“我有正事要与说,正经些可好?” “我很正经啊!难道与自己媳妇亲热就不是正事了吗?” 楚琰当即不认同的回答,不过倒是正了正神色,不再黏黏糊糊占便宜,等待赵锦芊接下来的话。 “今日上街有个小孩撞了我,此事殷侍卫可与你说了?” 楚琰点点头。 “那孩子撞我的瞬间,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纸团,上面说寿王要造反,提醒我们要多注意,你看。” 赵锦芊将铺平的纸递给楚琰,继续说道:“说得有理有据,倒像是那么一回事,王爷你说此事能信吗?我看那字迹,有点像是赵婧钰的。” 楚琰粗略扫过纸上内容,面色稍有些凝重,又反复看一遍,揣摩字里行间可能存在的其他含义。 “消息是否真切暂且无法下定论,不过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看来有些人装不下去了。时辰还早,我再进宫一趟将此情况禀告圣上,芊芊莫要再离府,以免消息走漏有人狗急跳墙。” “嗯。”赵锦芊颔首应下。 她上午刚出过府,现下也没有再出去的必要,既然知晓外面可能有危险,就更加不可能出去给楚琰添麻烦了。 “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好!” 楚琰温柔浅笑,摸了摸赵锦芊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他走后,赵锦芊依旧心事重重,不知怎的,她心头突然冒出一个预感,总觉得他们夫妻俩不能按期回西北了。 不过,按不按时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有惊无险,没有造反,没有逼宫,也没有无谓的牺牲。 …… 楚琰出宫回府后又匆匆忙忙离府进宫,如此反常的举动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寿王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他先是因楚琰与太子走的近而气愤,随后听探子回禀楚琰去而复返,匆忙进宫,心中不由起疑,便立即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探子尽心尽力,仔仔细细调查,但谁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定北王妃一个女人身上,即便知道赵锦芊被孩子撞到也没多想,多大点事,还能影响战神定北王不成? 正因如此,几拨人反复探查也没探查出问题来,只能静守观望,继续探。 “主子,定北王又出宫了。” 寿王闻声缓缓睁开眼睛,手中盘核桃的动作并未停下,淡声问道:“宫里人可有来信?” “回主子,尚未有来信,许是没什么问题。”心腹侍卫大胆猜测。 “嗯,继续探,大事小事都别放过。” “是,属下告退。” 嫁良缘 第63节 心腹侍卫一走,寿王的右眼皮再度激烈跳动起来。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五回了,即便寿王非迷信之人,心中也有些膈应,不好的念头反复出现在他脑海,扰乱他的心态,让他暴躁难以自控。 “啪”地一声响,他手中的核桃瞬间飞出去摔到地上,随即滚落到门槛边才慢慢停下来。 “呵,本王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再硬的骨头也要碾碎它。” “楚琰。” 寿王低声呢喃,缓缓吐出楚琰名字,隐在暗处的面庞上突然勾起一抹阴鸷笑容,随即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核桃上。 “楚琰……” 第69章 延迟 ◎突逢变故,暂缓回西北的行程◎ 楚琰自宫中出来后并未直接回王府, 而是按照晋元帝吩咐与太子相约在茶楼雅间见面。 两人倒没什么事可聊,只是为了迷惑潜藏在暗处的探子罢了。 “阿琰看着没什么耐心,如此可不行。” 太子轻抿一口茶, 清冷的眼神扫过楚琰,见他坐没坐相,还不停往门口和窗边看, 忍不住随口说他一句。 “这不是很正常吗?” 楚琰瞬间坐直, 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噜下肚, 只觉得舌尖泛苦,其他雅致的感觉他愣是一点没品出来,完了还吐槽一句:“呸, 这是什么茶, 怎么这般苦。” 太子闻言瞥了他一眼, 并未回答, 反正他从小就那样,多珍贵的东西到了他嘴里都如同牛嚼牡丹,落不到一句好。 今日告诉他叫什么茶, 转头就会抛之脑后,下次喝到还得问,而且去西北十年,变得越发不讲究了。 “不说就不说,像是我稀罕你这茶似的。”楚琰念念有词, 一点也没有臣对君的恭敬,“再坐一刻钟我便回去了。” “这般早?”太子明知故问, 暗搓搓观察楚琰反应, 唇角微不可查勾起。 “殿下这话说得奇怪, 又没什么大事,回去陪媳妇不比跟一个大男人在这干坐强?” 说完,楚琰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冲了,忙找补道:“殿下不也要回去陪太子妃吗?” “嗯,是该早点回去。” 提起太子妃,太子清冷的眉眼终于柔和下来。 他与太子妃恩爱多年,前些天太子妃还被诊出有孕,只是胎未坐稳,不宜公开,此事楚琰也知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何时要子嗣?” “说不准,随缘吧!” 楚琰不以为意,随口回答,而后思虑片刻补充说道:“最好等我们回到西北再来,路上颠簸,身边也没有懂伺候的人,买来的嬷嬷用得不安心,回到西北则不同,有岑嬷嬷在旁照料,芊芊也能少受点罪。” “你倒是想得周到,看来父皇赐婚赐对了。”太子轻笑说道。 转眼间大家都长大了,他不再是当年冷脸的太子哥哥,楚琰也不再是那个整日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娃娃,大齐江山终究轮到他们这代人来守护了。 闲谈之间,日落西沉,天边染上红霞,街巷上的小摊贩更加卖力吆喝,提前卖完东西的摊贩则笑盈盈挑担子回家了。 京城富足,即便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日子过得也比其他地方好,起码不愁吃穿,能够养活一家子。 比之西北,当真一处在天上,一处在地下,让人望尘莫及。 楚琰长舒一口气,走到窗边朝下面看了一眼,道:“差不多了,尽快将事情解决,我们夫妻也能尽快离京,京城富贵地呆久了,我怕血性被磨平。” 他自嘲一笑,随即拱手行礼,对太子说道:“臣,先行告退了。” 太子颔首回礼,目送楚琰离开,浅淡的笑容卸下,他又是那个清冷矜贵的太子殿下。 他们二人先后离去,隔壁雅间的门也随之打开,一名穿着样貌皆很普通的男子从里面出来,左右看看,像是要确认什么,随即下楼东拐西拐,绕了几条街才悄悄从寿王府小门进府。 跟踪他的人心中有数,也转身离去了。 …… 酉时初,定北王府苍松居。 赵锦芊刚刚修剪好院中花枝,吩咐碧玉道:“去厨房一趟,让兰婆子多添两道菜,王爷今日在外奔忙了一天,回来定然胃口大开,量少了不够吃,去吧!” “是。”碧玉盈盈福一礼,转身小跑着离开。 随即又听赵锦芊说道:“已过去两个时辰,多复杂的事也该谈完了,彩珍,你去前院瞧瞧,看王爷是否已经回来了?” “哎,奴婢这就去。” 彩珍刚应下,还未来不及离开,就听院门传来一声大笑,主仆俩下意识抬头望过去,下一瞬,门口就出现楚琰挺拔的身姿。 他面上带着笑容,多日未认真打理的脸庞已经长出清晰可见的胡渣,贵气天成中混杂着丝丝草莽的野性,无端给他增添了不同于京城男子的独特魅力。 “本王就知芊芊在家想我了。” 此话一出,赵锦芊闹了个大红脸,忙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退下,只留彩珍彩珠低垂着头在旁待命。 “青天白日你浑说什么,别人该笑话了。” 赵锦芊娇嗔地瞪他一眼,等他走到跟前,夫妻俩双手交握,她才关切问道:“如何,事情可还顺利?” “嗯,你男人办事自然没得说,放心好了。” 楚琰一挑眉,破有些得意的回答,此事涉及的人和事比较多,不宜在外过多谈论,以免被旁人听去坏了计划,那就麻烦了。 “先回屋,我再与你细说。” “好。” 赵锦芊认同地点点头,打算抽回自己的手,各自入屋,却发现楚琰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能由着他,夫妻俩手牵手走回屋子。 楚琰心中有成算,将今日面圣所谈内容选择性说与赵锦芊听。 他将赵锦芊被孩子撞到意外获得密信的过程告诉晋元帝,并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张上呈,简单说了夫妻俩的猜测。 正如他先前与赵锦芊所说那般,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而早早做准备,也别狂妄自大反倒失了先机,晋元帝自然也是这么想。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自寻死路。 “明日我们必须照常离京,但又不能真的离京。” 楚琰一句话将赵锦芊说懵了,她稍微愣了一下,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假出京,真留下,迷惑背后之人。” “对,我家芊芊就是聪明。”楚琰赞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依旧留在府里,命人穿上你的衣裳随本王离京,中途偷梁换柱,本王再悄悄回来直接入军营以防万一。” “今日我出宫没多久,圣上便单独召见寿王谈话,以我对寿王的了解,他性子偏激,不但不会感激圣上替他考虑,反而会觉得同为儿子圣上却偏向太子,因此满心愤恨,只是他向来擅长伪装,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万般憋屈之下,你猜他会如何做?” “按计划造反,或者提前起事?” 赵锦芊其实不太懂那些国家大事,但既然楚琰让她猜,那她就斗胆猜一下好了,反正这些话也只有他们夫妻俩知晓。 看着眼前人从认真听,到凝眉猜测,再到展眉等待答案,各种小表情全部集中到同一张娇美的面庞上,着实可爱得紧,楚琰忍不住闷笑出声,抬手捏了捏赵锦芊的脸。 “王爷笑什么?说得不对吗?” 赵锦芊的身子往后退了一点,躲开楚琰还想继续捏脸的手。 “倒也不是不对,这人都是会变的,我前面也只是猜测揣摩,当不得正确答案来回应。” 楚琰这么一说,赵锦芊就明白了,他们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发生,还得看寿王是否会将自己的狼子野心赤.裸.裸地展现在人前。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备无患才是真理。 夫妻俩刚聊完正事,就听到彩珍在屋外询问是否要摆饭。 “后续之事只能发生后再说了,我们先吃饭。” “嗯。”赵锦芊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相比定北王府的温情脉脉,寿王府那边则是另一番天地。 寿王从宫中出来一直阴沉着脸,随即召见心腹了解一个下午所探查到的情况。 “尔等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消息?” 心腹不知寿王所言特指什么,茫然地摇了摇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自家主子,揣测他的意思。 “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寿王凉凉地瞥了心腹侍卫一眼,问起自己无意间知道的消息,连声音都透出几分冷厉来。 “小……小孩?”心腹侍卫想了想,终于想起确实有个小孩,不过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泰然回道:“小六子提了一嘴,说今晨定北王妃上街采买首饰,在铺子门口被一个小孩子险些撞倒,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人放那孩子走了。”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气场瞬间压低,而寿王看他的眼神冰凉得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心头蓦然一颤,惶恐地跪下,半个身子匍匐于地。 “谁想知道一个女人有没有事?本王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寿王一声大喊,手中的茶盏瞬间飞出去砸在心腹侍卫头上刮了一口子,鲜血缓缓渗出来。 “啊?重要的是一个女人吗?重要的是那个孩子借此障眼办法把消息传给了定北王妃,废物,没用的废物,连个孩子都比不上,要尔等何用?” 寿王气极,大骂过后胸膛上下起伏,汹涌地大口喘气,半晌才平息下来。 回想起晋元帝与他说的话,怒气再度上涌。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太子是嫡出吗?明明心已经偏了,却还要摆什么慈父谱,真当他是傻子不成,真是可笑之极。 “去,给本王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出卖本王故意将消息传给楚琰那小子,查不清楚,你们就不必回来了,本王不养废物。” 心腹侍卫不敢耽搁匆忙退下,当即吩咐手底下的人出去调查,务必在今夜宵禁之前拿到主子想要的消息。 否则,这条命,谁都别要了。 寿王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自是有些能力在身,他手底下的人也不全是废物,一个时辰后,结果便呈现到他的眼前。 “回主子,那孩子说给他银子,让他撞定北王妃送信的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看不清样貌,属下等人抓住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发现是咱们王府的人。” 说到这,心腹侍卫抬头看了看寿王,补充道:“乃是内贼,只不过尚未查出具体何人,还得再等一等。” 其实调查起来并不难,只需将今日出府的名单一一排查就能知晓,余下便是等待结果了。 “好。”寿王嗤笑,眸光瞬间变得狠戾起来,轻蔑道:“背叛本王者,自取灭亡。” 第70章 爆发 ◎留你一条贱命看看谁能走到最后◎ 嫁良缘 第64节 在寿王威严监督之下, 亥正时刻,心腹侍卫送来了最新消息。 “回主子,人查到了, 是许侧妃院中的二等丫鬟胭脂姑娘,经过属下审问,她一口咬定是受王妃院中的冬梅姑娘指使, 生生忍受酷刑也没改口。” “许瑶瑶, 赵婧钰?” 寿王冷笑,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多一个少一个都算不得什么,既然牵扯到她们二人身上,那就两个都解决掉好了。 至于真假, 没有细究的必要。 “许大人似乎找不准自己的定位了, 左右摇摆可不行, 本王帮他一把, 寻到正路吧!” 寿王悠悠说出此话,随即瞥了心腹侍卫一眼,凉凉开口:“侧妃许氏病故。” 心腹侍卫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应道:“属下领命。” “至于王妃。” 寿王顿了顿,眼眸流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长舒一口气才道:“算了,想想本王也有一段时间没去正院, 王妃孤枕难眠,心生不满也是正常, 今晚本王便好好疼宠她。” 寿王故意加重“疼宠”二字发音, 面上瞬间露出几近疯狂的笑容, 缓步朝外走去。 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个笑容代表了什么,但身后的心腹侍卫再清楚不过了,不由打了个寒颤,在心中为正院的王妃默哀。 此时的寿王府万籁俱寂,府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赵婧钰也命人熄灯躺下酝酿睡意。 嫁入寿王府近两月的时间里,她所经历的事比过去十多年都要复杂。 因寿王的刻意冷待,她并不需要改变自己出嫁前的生活习性,而且在发疯决定同归于尽后,她不再患得患失,渴求丈夫的宠爱,日子反倒过得更舒坦。 如今的她什么都不怕,对于很多事情是都感到无所谓了。 就在她即将入眠之时,外间突然传来秋菊惶恐的行礼声,睡意瞬间消散,她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 寿王没理会守夜的秋菊,径直推门走入里屋。 黑夜包裹了整个房间,只余一盏起夜灯忽明忽暗,散发最后那点光明。 赵婧钰闻声坐起,紧盯着床幔外越来越近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容,却格外清楚来人是谁。 她正犹豫要不要下榻行礼,就见床幔被掀起,露出寿王那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容,以及他面上阴恻恻的笑容。 “哟,原来王妃还未睡啊?”寿王直接坐到床沿上,伸手挑起赵婧钰的下巴,道:“时辰不早了,王妃不睡是在等本王吗?” 赵婧钰一声不吭,暗暗握紧了拳头。 “不说话也没关系,既然睡不着就来伺候本王,你是本王的妻,出嫁从夫,伺候本王是应该的,也一直是你求之不得的恩宠,你应该很乐意吧?” “臣妾身体不适,恐怕伺候不了王爷,不如王爷移步叶妹妹院中?” 赵婧钰如今见到寿王就恶心,只是她的报复才刚起步,不能明着与寿王作对,便借着黑暗假笑两声,拐着弯劝寿王离开。 “本王若是不移步呢?钰儿当如何?” 寿王猛地贴近赵婧钰,手掌在她腰间细细摩挲,呼吸出来的热气在她耳旁萦绕,久久无法散去。 “本王今夜非钰儿不可,钰儿想伺候就伺候,不想伺候也得伺候,总不能将本王赶出去吧?还是说,钰儿要背叛本王,跟别人告发本王造反?” 寿王的声音很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婧钰感到胆寒。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一向对她嗤之以鼻的寿王会主动登门非要她伺候不可,原来目的在这里,原来她命人给定北王通风报信的事已经被寿王知道了。 赵婧钰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不过这次她放聪明了,没有赌气与寿王对着干,而是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说的哪里话,臣妾对您之心天地可鉴,再者您得圣上看重,一片赤胆忠心,怎会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您莫要跟臣妾开玩笑,有些话不能乱说。” “哦,是吗?” 寿王反问,捏住赵婧钰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随后嗤笑转大笑,好似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是……是啊!王爷明鉴。” “明鉴?王妃也觉得本王造反乃是大逆不道?”寿王缓缓松开手,诱导式询问。 就在赵婧钰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打算随便说几句违心话让寿王彻底放下戒备时,寿王突然大怒,起身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床榻之上,居高临下紧盯着她。 脸火辣辣的疼,一声惊呼,赵婧钰整个人懵在当场,能明显感觉到牙齿松动,口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寿王,声音因疼痛微微发颤,问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对,本王打你又如何?一个叛徒罢了,打两巴掌又能怎样?” 说着,寿王在赵婧钰的另一边脸再度落下一巴掌。 许是打兴奋了,他笑容灿烂,眼神逐渐癫狂。 赵婧钰并非那种逆来顺受的草包性子,被打一巴掌能忍,两巴掌咬牙也忍下来了,但寿王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在第三巴掌落下之时,她彻底忍不住扑起反击,又抓又挠像个疯子,寿王猝不及防挨了几下,彻底怒了。 寿王在房事上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能让女子痛苦不堪,而且男子与女子在体型上的差异,注定赵婧钰不会是寿王的对手。 她的衣裳被寿王撕烂,身上被打出一条条鞭痕,越是反抗挣扎,寿王就越兴奋,不停蹂.躏她,让她痛苦难挨,时而飘飘欲仙,时而宛如下了地狱。 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彻底晕过去没了反应,寿王也因此失去兴趣。 他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赵婧钰,嗤笑一声,呢喃道:“留你一条贱命,让你看看本王与太子、楚琰到底谁能走到最后。” 说完,他披上衣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秋菊在外间守着,耳边不停传入自家王妃痛苦的哀嚎,整个人被吓得心惊肉跳,蜷缩在角落里,直到寿王离开,她才敢悄悄摸进里间。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见赵婧钰现状的那一刻,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烛灯点燃,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每一处布局都尽收眼底。 宽敞的拔步床上锦被凌乱,被撕碎的衣裳布料四散在床榻周围,而赵婧钰面部朝内,□□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布满鞭痕,肉眼可见地泛起红肿,令人触目惊心。 秋菊咽了咽口水,按下自己心中的害怕,小心翼翼走上前往床榻上爬,伸长脖子试图看清赵婧钰的脸,却发现那张娇美的脸早已肿得看不清本来样貌了。 “娘娘,王妃娘娘。” 她轻唤两声,依旧不见赵婧钰有半点反应,不由红了眼,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搁置到赵婧钰鼻尖,能感受到微弱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您别吓奴婢好不好?” 秋菊颤抖着声音念念叨叨,依旧没能唤醒赵婧钰,但是寿王走时没发话,她也不敢私自请大夫,只能跑出去找冬梅,二人颤颤巍巍地帮赵婧钰翻身,替她擦身子上药,忙活了整整一夜。 她们不敢睡觉,也不敢离开赵婧钰,默默地守在床边,一直到天亮。 初夏的早晨依旧带着些许凉意,冬梅与秋菊一脸疲惫坐在床边商量,最终决定由冬梅冒险出府买药,而秋菊留在府中继续照看昏迷不醒的赵婧钰。 四个陪嫁大丫鬟,春桃爬床被杖毙,夏桑犯错被赵婧钰赶出王府,如今就只剩下秋菊与冬梅两人,至于院中伺候的其他人,她们再苦再累不敢随便用,就怕擅作主张害了主子。 在秋菊冬梅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赵婧钰终于在是日傍晚醒过来。 许是睡得太久了,她的脑子迟迟未清醒,一时间分不清人间还是地狱。 “水……水……” 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呆呆望着床帐顶,嘴里呢喃不清,直到秋菊欣喜之余端来温水,几杯下肚脑子才渐渐清明。 “我这是怎么了?” 赵婧钰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一说话,脸上的肿胀感更加明显,很是艰难。 “娘娘莫要动,奴婢刚给您上了药,您饿不饿,冬梅熬了粥,您先吃点可好?” 赵婧钰侧头看向秋菊,昨夜的记忆去潮涌般进入她的脑海里,历历在目,让她不由瑟缩,一股恨意随之涌上心头,再也甩不掉。 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贴身婢女,赵婧钰轻轻点了点头。 “是,奴婢这就让冬梅去取。” 愿意吃东西是个极好的反应,秋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小跑出去,与冬梅分享了好消息,而后又返回里屋守着赵婧钰。 “你们昨晚都没睡一直照顾我吗?” 赵婧钰这次没有自称本宫,心头有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无法消散,连声音都哽咽了。 “嗯,是奴婢们没保护好您,让您受苦了。”秋菊心里也不好受。 “与你们无关,都是我的命数。”赵婧钰自嘲一笑,好似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娇纵的国公府二姑娘。突然又猛地起身,死死抓住秋菊的衣裳。 她双眸圆瞪,话头一转,小声说道:“秋菊,过些天我多找几个借口将你与冬梅赶出王府,你们去隔壁津州城平南县去找夏桑吧!” “什么?” 秋菊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们去找夏桑,她手中的银两足够你们三人过好下半辈子了,等安稳下来,你们去哪都成,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别在回京城。” 作者有话说: 感觉今天能写二更,冲! 第71章 宫变 ◎寿王谋反逼宫◎ “京城很快就要乱了, 能逃一个是一个,寿王会让人盯紧咱们院子,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顺利离开呢?” 赵婧钰松开秋菊自顾自呢喃, 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秋菊早已泪流满面,而刚刚走进屋子的冬梅听见那番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背叛了他,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我, 但是你们只是婢女,若安排得当, 还是能有一线生机。” “不,不要,娘娘, 奴婢不走, 死也要陪在您身边。” 冬梅在四个大丫鬟中年纪最小, 性格也是她们中最单纯的。 她只知道从小到大姑娘对她都很好, 经常赏赐吃食给她,就算嫁来寿王府后姑娘性情大变,也纯属被逼无奈。 姑娘可是京城第一才女, 曾经多骄傲的一个人啊!怎就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奴婢也不走。” 秋菊也跟着跪下,犟着一张脸,难得地忤逆赵婧钰了。 “罢了罢了。”赵婧钰不想再说话,便看了一眼床头小桌上的粥,道:“本宫要吃东西。” “是。”秋菊、冬梅见赵婧钰不再坚持赶她们走, 都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从二月赵婧钰嫁进寿王府开始,她们主仆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地笑谈了, 也不知道往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此时此刻, 她们相互依靠,是最亲近的人。 嫁良缘 第65节 …… 就在赵婧钰昏迷不醒之时,定北王府的车队缓缓驶出京城。 十里长亭,太子奉命相送,当着许多人的面与楚琰寒暄道别,做足了戏。 临别之时,二人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深意尽在不言中。 随即,太子只身立于亭中,目送定北王府车队渐渐远去,知道看不到才转身回城。 与此同时,寿王安排的人手也紧随其后。 他们此行身负两个任务,一来确认定北王是否真的离开,而非虚晃一枪;二来伺机刺杀,最好能拖住定北王,不让他得到消息后快马返回破坏计划。 跟踪确认并不在话下,可刺杀骁勇善战的定北王,并且单靠他们这点人意图拖着定北王一行着实太让人为难了。 “主子,身后有人跟踪,可要……”楚长风驱马凑到楚琰身边,铺直手掌往脖子处虚虚一划,压低声音问道。 “嗯,你带人去办,留两个活口。” 楚琰余光瞥向不远处的小树林,心中冷哼,寿王手底下的小喽啰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担心碍事,提前解决罢了。 “是。” 楚长风领命,放缓骑马步调,等殷磊跟上来才给他使眼色,二人分别带一队人从树林旁悄然围堵过去。 不出两刻钟,小树林上空突然惊飞一群鸟,刀剑碰撞的声响以及哀嚎声起此彼伏传入楚琰一行耳中,很快又消停下去,四周再度回归平静,只余马蹄哒哒车轮滚滚。 楚琰回京需长途跋涉,带的都是王府精锐,他们跟在楚琰身边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压根没人将小树林内的动静当一回事,谨守自己的本分,不离车队半步。 车队走了两日,便入襄州主城,对外放出消息要在此地修整一番,意在引蛇出洞,探一探同行还有多少路人马暗中跟着,也好尽快控制解决。 若顺利,楚琰便打算在襄州偷梁换柱,隐离车队,并调取人马提前做好支援京城的准备。 楚长风等人效率极高,愣是趁着夜色将事情办妥了。 一天一夜未入眠,四月十二上午楚琰带人先行离开,而楚长风等人则暂歇半日,午饭过后立即动身去与楚琰汇合。 比之楚琰一行的顺利,京城内就坎坷许多。 是日傍晚,寿王借宫中内侍之口假传圣令,将重要京官全部召入宫,并在同一时间下令封锁京城各个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既然已经开了头,将计划付诸行动,就没有继续遮遮掩掩的必要。 加之羽林卫指挥使乃是自己人,宫中各方已经为他所控制,寿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这个时辰得召,官员们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急需商议,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又匆匆忙忙进宫。 只是他们没有见到圣上,而是意料之外见到了狼子野心的寿王,能在京中担任要职,又有哪个是傻子? 他们当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有人墙头草顺势依附,有人沉默保持中立,有人忠直半生破口大骂,更有甚者誓死不从,用撞柱自戕来表明自己此生只忠于君王的决心。 寿王坐在上首,一句话也没说,得意地看着下面各种反应的臣子们,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一声嗤笑。 难怪人人都想登上高位,原来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是这种感觉,弄死一个人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还不用担心被父皇责罚,即便什么也不做,就看着那群老狐狸各种表现也是有趣极了。 这一刻,寿王志得意满,于他看来,皇位就在眼前,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诸位大人,有些话还须想清楚再说为好,不然彼此间产生误会,以后再想缓和就难了。” 寿王似笑非笑,自以为运筹帷幄,说出来的话也意有所指。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怔住,随即沉默的更加沉默,激动的也更加激动。 随着一声令下,寿王将目光转向官员家眷身上,命人前往各府速战速决,将官员们的家眷控制住,免得这群老匹夫不配合。 “逆贼,人做天在看,你会遭天谴的,老夫誓死捍卫正统。” 喊话的人是御史大夫元大人,寒门出身,乃是有名的铁嘴,忠正耿直,宁折不弯的人物,他怒骂寿王后竟是直接扑向殿中廊柱,试图以死明志,好在一旁的寿王手下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最终只是受了伤,没有伤及性命。 但寿王也因此被他彻底激怒,看着他额头汩汩而流的鲜血,只觉得刺眼无比,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正统?呵呵……” 寿王自上座缓步走下来,蹲到元大人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脸,阴恻恻说道:“元大人既然活够了,那就去死吧!你放心,本王很快就让你的家人下去陪你,让你们一家团圆。” “呸。” 元大人性子刚烈,一口淬到寿王脸上,骂道:“大丈夫立足于天地,苦读圣贤书几十载,得圣上知遇之恩,岂可因一己之私陷家国于不义?” “尔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乃不忠不义不孝,天理难……” 刹那间,元大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高悬的心再也无法回落。 “聒噪。” 寿王缓缓松开扶着元大人脑袋的手,冷冷吐出一句:“顺本王者昌,逆本王者什么下场,诸位有目共睹,各位大人说话之前还望先过脑子,放心,本王有的是时间与尔等周旋。” “看住他们,没有本王允许,谁也不准出来。” 寿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踩着大步离去,留下众大臣愁容满面,看着不远处元大人的尸首不知所措。 经此一遭,他们都知道了寿王的真面目,如此狠辣残暴,若真造反成功,他们这群老臣乃至天下百姓应当都没好日子过了。 道理他们都明白,只是一群文官动脑,动动嘴皮子还成,武力上根本无法与那些护卫抗衡,也只能干着急,祈祷寿王败落。 寿王自殿中离开,连脚步都轻快不少,初尝权势滔天带来的甜头,他对于至尊之位更加渴求,内心也越发迫切。 他一路走过去,侍卫们纷纷向他行礼,而他不给一点回应,高昂着头颅大步离开,仿佛没看到一般,傲然不可一世。 此时,天色彻底黑下来,熟悉的红墙金瓦看得不太真切,宫中长廊也亮起了灯,寿王慢慢走着,目光略过每一寸地方,瞧着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往后这一切都是他的了。 “主子,宁清宫到了。” 寿王思绪乱飞之时,心腹侍卫在他身旁小声提醒,等待他的吩咐。 宁清宫是晋元帝的住处,往时非帝王召见,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今日却被寿王的人重重包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嗯,开门。” 寿王淡声回应,立即有人上山执行,宁清宫的大门也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里面只点了一盏烛灯,放在晋元帝的书案上,开门的瞬间,微风轻柔拂过,火苗随之跳动,忽明忽暗。 而殿中其他地方,其他布置,皆隐在黑暗之中。 “儿臣来给父皇请安了。” 寿王行礼行得格外随意,没等晋元帝应允,他便自顾自起身,朝上首走过去。 “父皇怎么不让人点灯?不管怎么样,您都是儿臣的父亲,与儿臣流着同样的血,儿臣还能亏待您不成?” “来人啊,把殿中的灯全部点上。” 寿王自说自话,明着询问晋元帝意思,却不给晋元帝说话的机会,三两句便安排下去了。 他自以为运筹帷幄,完全没将晋元帝放在眼里,殊不知,他自己在晋元帝眼中也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对于这个儿子,晋元帝已失望透顶,他没说话是想知道寿王得意之余,还会说些什么?又会做什么? 人在得意之时,通常容易降低警惕,忘乎所以,稍微刺激一下,就很容易套出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晋元帝自然也是如此。 他并非重欲之人,孩子也是历代帝王中最少的,除了太子精心培养之外,他对每个孩子的态度都一样,所能安排的都会尽力安排好,保障他们的尊荣富贵,自认为没亏待任何一个孩子。 可他忘了帝王之家与其他人家本身就是不同的。 第72章 粉碎 ◎寿王逼宫失败◎ 普通百姓家尚且会因为一亩三分地大打出手, 不念手足之情,又怎能奢望帝王家的孩子们无视整个天下所带来的诱惑,去当陪衬, 去履行兄友弟恭的美谈呢? 不提往前几代,就是晋元帝自己不也是经历兄弟相争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吗? “父皇一声不吭是何意?支持儿臣的举措,还是对儿臣心有不满?” 晋元帝写完最后一个字, 收笔抬头, 神色坦然地看向寿王,将这个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怎么看都觉得陌生得很。 “朕记得你七岁那年与老二打架,因身形偏小力道不敌,被老二打哭了, 落得满身伤, 还是太子帮了你。” “那是因为老二不讲武德, 命内侍抓住我, 若是一对一单打,谁赢还说不准呢!至于太子,呵!伪君子罢了, 只是为了博个兄友弟恭,爱护手足的美名,你还真以为他想帮我?真是可笑至极。” 提及儿时事情,寿王忍不住嗤笑,当即高声反驳, 方才的得意安稳渐渐崩塌,内心不由烦躁起来。 “是啊!老二滑头, 单独问话时还与朕说是你先动手, 可朕乃一国之君, 又怎会看不出一个孩子是否撒谎?于是朕便召见了你,问你被哥哥打了可曾有怨恨,你当时一脸倔强,却依旧摇了摇头,朕就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二话不说就罚你俩关禁闭,却单独乏老二抄书,原因是他作为哥哥不懂谦让,也不爱护弟弟。” 晋元帝登基之后,大多时间都是在听别人说,已经许久不曾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见寿王没有反驳,他继续道:“至于你说太子虚伪,是只图美名的伪君子,这话朕也不赞同。” “呵,他是你心目中的好太子你自然不认同,也不允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寿王再度冷哼,随手拖来一张椅子,与晋元帝相对而坐,和睦的就像父子谈心,完全看不出逼宫的紧迫。 对于寿王的反驳,晋元帝并未接话,而是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朕在太子四岁时便将他立为储君,他是皇后嫡出,又是朕的长子,自幼聪慧过人,三岁成诗,非你与老二所能比。按理说,朕应该在他出生时便将他册封为太子,你可知为何会迟了四年?” 寿王不知,抿了抿唇,没说话。 晋元帝见状,悠悠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宁清宫大门,目光中夹杂了几分对于当年的怀念。 “因为太子自幼沉稳得不像话,不哭不闹,性子也冷淡,完全不想与人接触,朕担心他其余方面有问题,这才一拖再拖。” “你说他是图美名的伪君子,可曾见过他刻意做过什么,亦或是刻意与谁交好?都没有,他从未想过与你们为难,但也绝不会任人宰割,他仁爱并有手段,只要储君的责任在身一天,他就必定会为天下,为臣民着想,这也是你与老二不及太子之处。” 晋元帝对太子的认可再度刺痛了寿王的心,“你与老二不及太子”,类似的话他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回。 父皇会如此认为,母妃也曾说过,那些大臣百姓私底下定然也讨论过,他真的不如太子吗? 寿王不甘心啊! “儿臣也可以。”寿王喃喃,倔强又阴狠地看向晋元帝,“说到底还是父皇偏心,儿臣若是能想太子那般受器重,儿臣未必就比他差。” 晋元帝神色肃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先是大齐的君王,而后才是孩子们的父亲,理智当永远凌驾在感性之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应当明白。 “朕最后再问你一遍,退兵好好当你的寿王可行?你若同意退兵,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晋元帝缓缓将目光转移到寿王脸上,端起帝王威严的气势,不放过寿王一丝变化,却不曾想寿王听完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可笑之事,无所顾忌。 嫁良缘 第66节 “父皇,您老糊涂了吧?如今可是儿臣掌控局势,这话您应当劝自己,若是顺应局势发布退位诏书,您依旧是儿臣的好父皇,可若是不配合,那就别怪儿臣不孝顺了,至于太子,呵呵……” 寿王冷笑,眼神越发狠戾起来,死死盯着晋元帝,看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近一刻钟,谁也不退让,下一瞬,殿外突然响起了打斗声,刀剑相碰的铿锵沉闷顿时转移了父子俩的注意。 晋元帝一声叹息,知道约定的时辰已至,太子与楚琰过来了,而寿王还在茫然,眉头紧蹙。 “去看看门外什么情况。” “是,主子。” 楚琰已离京,整个皇宫在他的布局之下水泄不通,太子与他那几个没用的兄弟此时应该自身难保才对,不可能那么快就脱身赶来清宁宫救驾,所以门外到底什么情况寿王不得而知。 不过,这打斗声也提醒了寿王,方才与晋元帝之间的废话太多了,有些事迟则生变,改立储君及晋元帝的退位诏书还当尽快解决才是。 “父皇,识时务者为俊杰,儿臣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知道您老政务繁忙定然没时间写诏书,所以儿臣已提前帮您准备好了,只要盖上御玺便可,耽误不了您做其他事情。” 说着,寿王从侍卫手中接过诏书,摊开平铺至晋元帝面前,一挥手,立马有几个侍卫围过来,刀尖直指晋元帝。 “父皇,莫要别逼儿臣亲自动手才好。” 寿王话音刚落,晋元帝突然面色大变,手中茶盏瞬间飞出,直冲寿王门面,他惊恐闪躲,最终茶盏越过他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茶水四溅湿了一片地方。 与此同时,数十名黑衣蒙面护卫自上迅速降落,顷刻间解决掉寿王带来的侍卫,并第一时间将寿王围困起来,等待晋元帝的下一道命令。 “逆子你可知错?” 晋元帝紧盯殿中毫无威胁的寿王,心中竟然还没完全死心,期盼寿王能低头认错。 “错?儿臣有错吗?还是说儿臣当着其他重臣的面亲手杀了元大人,只要认个错,您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儿臣?” “你杀了元居正?”晋元帝满眼不可置信,也彻底没了话,父子两相对望,谁也没有再开口。 正在此时,楚琰带兵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直接破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自两旁分队而立。 “臣救驾来迟,还望圣上恕罪。” 楚琰单膝跪地,行军礼,满身血迹刺痛了晋元帝的眼,让他险些糊涂的心智瞬间变得清明。 “寿王狼子野心,造反逼宫,残暴不仁致使朝堂痛失良臣,罪无可恕。” “定北王听令。” “微臣在。” 晋元帝深吸一口气,冷声下令:“将寿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微臣遵旨。” 楚琰抬头看了晋元帝一眼,亲自将寿王摁到地上,命人押走。 寿王也不挣扎,看向楚琰的眼神中饱含众人看不明白的情绪,最终化作声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短短一刻钟时间,宁清宫就被内侍收拾干净,只剩下晋元帝与太监总管二人,四周安静的令人心慌。 “小福子,你说朕这个父亲是不是做得特别失败?老二老三会不会恨朕?” 太监总管从小就跟在晋元帝身边,晋元帝私底下也一直喊他小福子。 “朕明明很满意太子,也没想过动储君之位,却依旧在他面前偶尔透露不确定性;明明知道老二老三担不起这个位置,却一而再,再而三给老二老三机会,让他们发展自己的势力,不加以阻拦,致使他们一个个走上不归路。” 太监总管没说话,默默提起茶壶给晋元帝添茶,他在晋元帝身边大半辈子了,明白晋元帝不需要人认同,也不需要建议,只需要一个能安安静静倾听的人。 “可是天下重担压肩头,皇家之争历代都无可避免,若不提前铺好路终究会埋下隐患,国排在家之前,朕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大局为重,与其让太子手足相残,不如趁朕身体硬朗都解决了。” “老二老三恨朕是应该的,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人活一世,终究是朕想要的太多了。” 太监总管悄悄抬头看向晋元帝,他总觉得经此一事,主子瞬间老了许多,不是外貌上的变老,是精气神开始显出老态了,不由心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劝慰的话。 他一个无根之人,不懂儿女承欢膝下的幸福,自然也不明白主子亲自将儿子送入大牢的痛楚,只能默默陪伴,更加用心的伺候。 翌日清晨,晋元帝没有召开朝会,而是单独召见太子,父子俩说了许多话,从宁清殿出来前,太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满头银丝的父皇,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缓缓走出宁清殿,立于殿前台阶之上仰望天边冉冉升起的红日,心中万般感慨。 “一切都变了,将从今日起迎接新生。” 太子低声呢喃,大步走下台阶,扬长而去。 …… 宫变之后,楚琰跟在太子身边忙前忙后整整三日,与朝中其他大臣一起处理遗留问题,直到四月十六傍晚才拖着满身疲惫回到王府。 男主子立功归府,阖府上下都跟着与荣有焉,忙得团团转。 “碧玉,这个时辰王爷该到家了,你赶紧去看看热水可备好了?顺便让厨房多添两个肉菜,王爷近来辛苦得好好补一补。” “青玉,让人跑一趟前院,探探王爷到哪了?” “哎哎哎,三宝,那盆花得搬回屋子里。” 赵锦芊立于苍松居庭院内,放眼望去,整个苍松居都处于忙碌之中,这一刻,她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夸张了? 思及此,她不由觉得好笑,干脆转身回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差不多了,我慢慢收尾了 第73章 意外之喜 ◎芊芊有孕◎ 酉时正, 楚琰跨着大步风尘仆仆回到苍松居,顺手将买回来的大肘子递给彩珍,径直入了屋子。 “王爷回来了?” 赵锦芊眼前一亮, 小跑着想要扑入他的怀中,刚到一半就被他拦了下来。 “我就知道芊芊想我了,只是如今天气渐渐暖和, 奔忙在外也没有机会好好沐浴, 身上的味着实难闻,不信你闻闻。” 说着, 楚琰便将胳膊往赵锦芊脸上凑,被赵锦芊皱着小脸推开了。 他不由闷笑出声,颇为善解人意说道:“你容为夫先去沐浴, 稍后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去去去, 又浑说。” 楚琰捏了捏赵锦芊的脸颊肉, 如此还不满足, 竟是双手捧起她的脸猛亲一口,又揉了揉。 “几日不见,芊芊可是没好好吃饭, 怎感觉瘦了?” 赵锦芊无奈拨开楚琰的手,装出嫌弃的神色,娇嗔道:“家中一切安好,殷侍卫一天回来好几趟给我传消息,外头发生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一点, 没有胡思乱想,也没有忧思过度, 好得很, 王爷想知道家中情况直接问便是, 竟还学会弯弯绕绕套话了。” 心中那点想法被揭穿,楚琰非但不恼,还在夸赞赵锦芊几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宠溺低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在西北时你可不是这样,果然得到了本王身与心就不在乎了。” 赵锦芊: …… 救命,谁能告诉她发生什么情况了,寿王造个反,她家王爷那张嘴怎么反倒越发不受控制?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瞧你那张小脸,就差将‘尴尬’二字印脑门上了。” 楚琰无奈笑笑,夫妻俩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他才独自到隔壁净房洗漱沐浴,再度回屋时,身上已更换常服,披散的头发湿淋淋还在滴水,水珠在新换的衣裳上悄然晕开,薄衫贴身,隐隐能看到肌肉纹理。 “头发还在滴水,你怎不擦干才过来,将衣裳都打湿了。” 赵锦芊抬眸偷瞧一眼,嘴里念念有词,一把夺过楚琰手中的布巾,将人拉到椅子边坐下,忙忙碌碌替他擦头发。 “你别看如今天气暖就不注意,要是染上风寒岂不是耽误事了?” “芊芊放心,你男人年轻,就算泡凉水澡都不会染风寒,何况只是不擦头,哪有这般娇气?” 楚琰不以为意,缓缓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头顶传来的温柔。 “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也就因为现在年轻,受点伤泡冷水澡都没事,等年纪大了有得你好受。” 赵锦芊哼哼两声,也懒得再说他,专注于手头事。 她左手握住楚琰头发,右手拿布巾擦拭,动作轻缓且细致,时不时抬眸瞧瞧楚琰的小动作。 别看楚琰背对着赵锦芊还闭上眼睛,实则他能感受到来自后背的炽热眼神,唇角微微勾起。 他就知道芊芊喜欢他这副皮囊,所以方才在净房特意刮干净胡子,还挑了一件月牙色常服,确保头发能打湿衣裳。 果不其然,他一进门,芊芊就偷偷瞧了他好几眼,更是主动帮他擦头发,一个劲偷瞧。 “年纪大也不怕,祖父不也好好的吗?” 楚琰反手握住赵锦芊手腕,将布巾抢过来自己快速且随意地将头发擦干。 而后手臂一揽,将赵锦芊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随即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芊芊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人都是你的,难道还能不让你看?” 楚琰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旁萦绕,话音一落,赵锦芊的耳朵瞬间发热,脸颊也肉眼可见泛了红,又羞又恼照着楚琰胸膛捶了好几下,嘴硬道:“我没偷看。” “好好好,没偷看,我信你。” 楚琰嘴里附和,口口声声说相信赵锦芊,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亦或是说,他压根没打算遮掩,一副“我懂我懂”的微妙表情,可把赵锦芊气坏了。 “你你你……我不理你了。”赵锦芊狠狠瞪了他一眼,赌气说道。 随即挣扎着离开楚琰怀抱,正打算走出外面散散面颊热气,谁曾想刚走两三步,她突然觉得脑袋发晕,似有什么遮挡住眼前视线,只消刹那,她便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事发突然,没有一点点防备,若非楚琰时刻关注着,此时的赵锦芊恐怕就摔倒在地上了。 “芊芊,芊芊,快醒醒,你怎么了?” 楚琰急切地唤了赵锦芊两声,然而不管他如何呼唤,怀中人愣是没有半点反应,身子软乎乎地绻缩在他怀中,双眸紧闭。 “芊芊,你别吓我。” 楚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边抱起赵锦芊往床榻走,一边扯开嗓门朝门外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太医。” 彩珍在门口候着,听到主子呼喊,以为有什么事需要她办,匆忙进屋。 “你还愣着做甚,王妃晕倒了,赶紧去请太医。” 彩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楚琰吼了一句,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脚步踉踉跄跄小跑离开。 定北王府离皇宫并不远,赶时间的话,来回只需两刻钟,殷磊手执定北王府名帖直奔太医院官署。 他急哄哄赶去,此时碰巧只有一位太医值守,便想也不想地揪着人朝外面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 嫁良缘 第67节 值守的太医姓苏,名叫苏云澈,乃是苏云轴的堂兄。 虽说同出一门,但他与苏云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他喜爱医术几近痴迷,不管是不是轮到他值守,只要得空都会呆在太医院官署研究他的药方,连饭都不知道吃了。 然而,他们同宗兄弟间又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成亲一事避之不及。 苏云轴想要自由,便跑得远远的,而苏云澈觉得成亲有了牵挂不利于他专研医术药方,便也拖着没成亲。 他们兄弟是自由了,连累老院首整日唉声叹气,什么法子都使上,也没能成功让兄弟俩娶妻。 时间长了,老院首也不想管太多,可放松下来,又整日担心苏家绝后。 “我家王妃晕倒了,王爷命我速速请太医,劳您随我走一趟定北王府了。” 苏云澈一听定北王妃晕倒,也不再耽搁,背起药箱就匆匆跟在殷磊身后离开太医院。 中途殷磊嫌他速度慢,便亲自驱赶马车,跑得飞快。 好在此时天已黑,路上没有多少行人,马车跑起来也不必担心伤到人。 苏云澈坐在车内,时刻做好准备,就怕突然停车自己控制不住撞车门上,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毕竟他还年轻,还有许多医书没得钻研,可不想英年早逝,还是撞马车门而亡,只是他不敢说,也不敢让殷磊慢下来。 “吁!” “太医,王府到了,您快下来。” 苏云澈随口应了一声,头上的帽子还来不及扶好就提着箱子匆忙下车,脚刚落地未站稳就被殷磊拉走了。 “哎哎哎,鞋子……我的鞋子……” 殷磊可不管什么鞋子不鞋子,他嫌苏云澈跑得慢便一把夺过药箱随手扔给守门的侍卫,留下“跟上”二字,就扛起苏云澈往苍松居跑。 “哎呀,你小子先把我放下来。” “苏太医您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偏生殷磊一根筋,又对楚琰忠心耿耿,王妃晕倒可是大事,慢不得。 就这么嚷嚷着到了苍松居,他才将苏云澈放下来,与碧玉交接,药箱也给了碧玉,看着他们匆匆忙忙进去,自己方能倚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扛太医跑了,真累人。 苏云澈跟在碧玉身后走进正屋,满身狼狈,头上的官帽已不知到哪里去了,脑袋有些发晕,官服凌乱,鞋子没了,心中暗暗骂了殷磊许多遍。 “王爷恕罪,微臣失礼了。” 见到苏云澈的模样时,楚琰难掩差异神色,不过他分得清主次,立马让出位置来。 “无须多礼,先来看看王妃情况。” 随即,楚琰将方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苏云澈,“昏迷已经超过两刻钟了,尚未有苏醒迹象。” 苏云澈点点头,给赵锦芊细细把脉,眉头拧了又拧,令屋内其他几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半晌后,他眉头一送,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起身对楚琰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娘娘有喜了,如今不足两个月,得好生将养。” “什么?” 楚琰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震在当场。 “娘娘怀胎一月有余,微臣反复把脉确认,不会有错的。” “我……本王要当爹了?哈哈……” 楚琰恍然反应过来,一阵傻笑突然又板起脸,看着床榻上已经双眸紧闭的姑娘,难掩担忧,忙问道:“王妃身体如何?” 赵锦芊身体底子不错,只是近来担心在外的楚琰,休息得并不算好,才有这一出,苏云澈也如实说清楚,而后又叮嘱几个丫鬟一些注意事项,楚琰自己也认真旁听了。 “总之,怀胎前期多歇息,等胎坐稳了,可以每日走走,对身体有好处,生起来也没那么受罪。” 随后,楚琰吩咐苏云澈,让他每五日来一趟王府,苏云澈略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应下了。 离开王府时,依旧是殷磊负责护送苏云澈离开,想起自己先前的鲁莽,殷磊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让人将去苏云澈的鞋子官帽都捡回来,亲自送还,跟在其身后很是拘谨。 “行了行了,别一副犯错小媳妇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官欺负你了。” 苏云澈回头上上下下将殷磊打量一番,发现殷磊竟比他高出半个头,体型健硕,想说的话愣是没说出口。 “就你这身板,本官也打不过,算了算了,别送了,本官自己认得路。” 说着,苏云澈就大步离开,而殷磊军令在身,说什么也要将人送回去,二人一跟一拒,愣是回到了太医院官署。 直到殷磊转身离开,苏云澈才嘀咕一句:“一根筋,一王府倔脾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1 18:24:42~2023-02-12 18:3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蟀帅衰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小变故 ◎赵婧钰的筹码◎ 太医离去之后, 丫鬟们识趣退下,屋内再度剩下楚琰夫妻俩。 此时,楚琰已经从先前的兴奋中回神, 安安静静坐在床榻边陪伴。他眉眼温柔,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赵锦芊恬静的睡颜,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万家灯火盈盈照耀,让整个京城都变得温馨和谐, 王府内自然也是如此。 楚琰就这么守到半夜,赵锦芊终于悠悠转醒。 “芊芊,你醒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锦芊神情茫然, 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便没回答楚琰的话, 开口第一句就说自己饿了。 开口就是要吃东西,想来身体没有问题了,楚琰不由松了一口气, 吩咐碧玉她们去厨房取吃食,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锦芊,面上是不加掩饰的笑容。 “王爷为何这样看我?”赵锦芊渐渐清醒过来,蹙眉身子后退些许,疑惑问道。 “你觉得呢?” 楚琰反问, 并急于那个回答,先给赵锦芊拉了拉被子, 随后将手掌覆到她的小腹之上, 四目相对, 眼神真挚且炽热,缓缓说道:“芊芊要做娘亲了。” “什么?”赵锦芊闻言不由怔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里,有个小生命,你我要做爹娘了。” “要做爹娘了?” 赵锦芊震惊之余,手掌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小腹,难以相信如此扁平的肚子里已经有个新生命悄然来临。 她的心口不停起伏,有些紧张,眉眼间的温柔与欢喜笑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面上,纯粹而美好。 “王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楚琰看到她那瞒着些许傻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太医说孕期女子嗜睡,难怪你先前总是睡不够,早些让太医诊脉,多注意些,今日也不会晕倒了。” 思及此,楚琰又有些自责,握住赵锦芊的手捏了捏,眸中闪现些许愧色。 赵锦芊想要安慰他,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肚子突然咕咕两声响,气氛瞬间凝滞,彼此间有种尴尬逐渐蔓延开来。 “可能是孩子饿了。” 赵锦芊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夫妻俩面面相觑,最终双双大笑,相拥在一起,直到碧玉端着饭菜过来,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饭菜摆在了外间,因时辰太晚不宜多食,碧玉就按吩咐只取了一碗肉粥,配上一个煎鸡蛋,简简单单还能果腹。 吃完东西,楚琰陪赵锦芊到院子内慢悠悠转了几圈消食,望着天边浓浓夜色,他们心中皆无比满足。 宫变之前,太子曾问过楚琰打算何时要孩子,楚琰直言路上颠簸,且没有人懂照料孕妇,回西北之后再考虑要孩子,有岑嬷嬷在旁照料也能放心些。 如今孩子不期而至,惊喜之余,他的心头不禁浮起些许担忧。 寿王已败,不可能有起复登高位的可能,朝堂之上也井然有序地慢慢恢复正常,但是那人内里就是个疯子,暗中爪牙一日没有彻底拔除,他们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以免狗急跳墙,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楚琰乃是戍守边疆的异姓王,按理说不能离开边境太长时间,也就是他得圣上看重,又有祖父在边境驻守,此番回京才能呆上好几个月。 皇恩浩荡,又手握兵权盛宠加身,早已令不少人眼红,寿王之事一了,恐怕没过多久他就要奉命离开京城。 三月稳胎,赵锦芊如此才有孕两月不到,需要在京城呆上起码一个月,照此发展,夫妻二人还得如来时那般分开走。 有楚长风在,倒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只不过一路长途跋涉,颠簸得很,孕妇恐怕要受罪了。 楚琰悠悠叹了一口气,随即借助微弱的灯光侧头观摩赵锦芊睡颜,心道:“还是明日进宫求个恩典吧!” 宫中的嬷嬷比外头的厉害,有皇后娘娘谕令,定会用心伺候,比府中几个毛丫头强。 想到这,楚琰缓缓在赵锦芊额头落下一吻,闭上双眸渐渐入了眠。 …… 自安王之后,寿王起兵逼宫,晋元帝虽亲自谋算平下叛乱,稳住了局势,但接连惩办两个儿子,他心中多少会受到不小打击。 一夜深思,便将判决寿王之事全权交由太子决定,至于朝堂政务,也一并交给太子代为管理。 “父皇的意思是留三弟一命。” 茶楼雅间内,太子淡淡开口。 “圣上是想用寿王为殿下铺路?如此也好,只是寿王当众杀了元大人,若是处理不妥当恐生变故,寒了忠臣的心。” 楚琰朝窗外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与太子谈论,心早已飞回王府了。 “嗯,孤打算去会会他,阿琰随行吧!” 太子此话一出,楚琰忍不住唇角微抽,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兄弟两个一起离开茶楼,直奔天牢所在。 大齐的天牢主要关押犯罪的皇亲与犯大罪的权贵重臣,此地牢门混钢而制,牢房守备乃是普通牢房的三倍之多,层层把关,探狱也嫌少被允许,更别提劫狱了。 太子与楚琰缓步行走在天牢小路上,由典狱长在前引领,很快便找到了关押寿王的牢房。 此时,寿王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响才缓缓睁开眼。 他发丝凌乱,还穿着起兵当日那套锦袍,褶皱与脏污赫然其上,格外明显,再无往时的矜贵与温润自信。 嫁良缘 第68节 “三弟。” “呵,什么风把太子殿下吹来了?” 寿王往楚琰那扫了一眼,随后将目光停在太子脸上,阴阳怪气回一句,眼神中满是对太子的不屑。 “什么风不重要,孤想与你谈一谈。”太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寿王,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 “谈什么?成王败寇,结局已定,太子何必纡尊降贵与一个阶下囚谈话?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尽管判处就是,没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寿王冷笑,觉得没什么可谈。 “你不想知道父皇的意思?” “没兴趣,太子请回吧!” 说着,寿王再度看向楚琰,嘲讽道:“都说定北王府只忠于君王,依本王看却是未必,不然堂堂亲王又怎会甘愿给人当护卫?我说得可对?阿琰。” “太子于楚琰而言,本就是君,楚家戍守边境,是百姓的护卫,是天下的护卫,自然也是太子与圣上的护卫,故而,并无不妥。” 楚琰神色淡然,一字一句回怼寿王的嘲讽,到最后,竟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反口嘲讽寿王一句:“倒是三殿下你认不清自己位置,犯下弥天大错,几日过去未见半点悔意,想来也不在意自己会落得什么结局了。” 寿王多年隐忍谋划,如今败落却不见半分颓丧,也没有过度激动的反应,平静地不符合常理,让楚琰和太子都忍不住多想。 难道寿王还给自己留了后招?还是说他事败之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才能如此淡然? 楚琰一边回怼寿王,心中不禁回想近几个月在京城中所调查到的消息,希望能从中寻到答案。 “呵,阿琰这张嘴真是越发能说了。”寿王嗤笑,而后缓缓闭上眼睛,任凭太子说什么也不再吭声。 寿王情况特殊,所关押的牢房在天牢最里面,相对安静,几人谈话也能很好的隔绝,不必担心被人听了去。 可一路朝外,就没那么安静了。 刑讯的哀嚎,人犯的吵吵嚷嚷不绝于耳,还有各种疯言疯语…… 曾经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物,偏偏贪得无厌,将一家老小拉入谷底,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傲气? 楚琰与太子一前一后出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两旁牢房里的人,直到临近出口,楚琰突然被一个声音吸引。 “王爷,王爷,姐夫,姐夫,我是钰儿,我是赵婧钰,我有话说……姐夫,我有情报……” 赵婧钰声嘶力竭地大喊,不仅引起了楚琰注意,太子也听见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太子微不可查地颔首,楚琰才踏步朝那边走去。 赵婧钰与寿王的一个侧妃、两位夫人同住一个牢房之中,因刚嫁入王府那段时间她一心争宠,没少折腾其他人,故而一入狱没有身份可倚仗,其他三人便联合起来欺压她一人。 她的头发乱做一团,面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看上去狼狈不堪,早已没了第一才女的傲气与骄矜。 不过,侧妃与那两位夫人也没讨到好,狼狈程度不输赵婧钰,甚至被赵婧钰反向压制了,可见其战斗力之强。 “王爷,姐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婧钰看着楚琰越来越近的身影,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更加迫切了。 “姐夫,姐夫,你放我出去吧!我跟寿王和离,或者让他休了我也行,我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求求你,救我出去吧!” 楚琰没应声,凝眉冷漠地盯着她。 许是知道自己所提要求太不切实际,赵婧钰眼眸流转,立马改口,抛出自己手中的筹码道:“姐夫,我有寿王结党营私,意图金蝉脱壳逃离京城的线索。”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生怕这个筹码不足以让楚琰动心,自己的期盼落空。 楚琰看看她,又看看牢房角落里挤在一处的其他三人,点了点头,对旁边的狱卒说道:“开门,提她去审讯室。” 赵婧钰一听“开门”二字,顿时心头一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而后听到后话,心瞬间又沉了下来,忐忑不安。 “姐夫……”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楚琰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婧钰的目的很简单,她不想死,她要活命,至于寿王将会如何,她一点也不关心,能死了最好,这样她若能活命,也不必提心吊胆的活了。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情人节快乐,红包来啦! ps:啊啊啊啊啊……才发现这章不小心划拉到定时了,昨晚没成功发出去,我的小红花啊!断了 感谢在2023-02-12 18:34:54~2023-02-13 17:3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设陷 ◎太子与楚琰设陷,寿王的人劫狱◎ 赵婧钰想得很明白, 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罢了,先前贵为王府正妻也不见那人有一点点怜惜之意,事到如今, 她又何必陪着他下黄泉? 她才十八岁,花一般的年纪,本该拥有无限美好, 怎么能轻易死去?她不甘心, 也不要这样。 故而,即便身处牢狱之中, 她也要尝试其他方法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审讯室的墙头上挂满了血淋淋的刑具,散发浓重的血腥气,看得赵婧钰心头发怵。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娇生惯养多年, 虽是不愿吃亏的性子, 事事要强, 但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怎么可能不害怕? “姐……姐夫……” 她以为楚琰要用刑,吓得扣住审讯室的门说什么也不松开。 “进来坐。” 楚琰虎目一瞥, 指着对面的椅子,淡声说道。 赵婧钰怯生生地看了墙上挂件一眼,心中害怕,但还是克服心里障碍,慢慢走过去。 “你有什么要求, 今日便一次性说完,本王没耐心兜圈子, 可明白?” “明……明白, 姐……王爷。” 赵婧钰磕磕巴巴应声, 点头如捣蒜,时刻注意楚琰的反应,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以至于唯一的机会也丢了。 “你明白就好,说吧!” 楚琰食指轻叩,目光越过赵婧钰看向门外的太子,二人微不可查地交流一个眼神,才听赵婧钰吞吞道出她的筹码。 一刻钟左右,楚琰命人将赵婧钰送回牢房,自己则与太子一前一后离开。 路上,他们二人什么都没说,等到了茶楼雅间,楚琰才面色沉静地开口,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与赵婧钰投诚所言整合一并告知太子。 “如今看来,孤这三弟如此淡然倒也说得过去。” 太子轻嗤,面上神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嘲讽,继而道:“看来父皇的用心三弟并未能理解。” 晋元帝将事情全权交由太子处理,有心让兄弟俩营造兄友弟恭的表象,为了保住寿王的命,也为了替太子拉拢助力博好感。 他自知皇家权势地位超然,兄弟间注定难得两全,除非兄弟之间年龄差距大,而一切也早已成为定局,争无可争,不然,总会有人不甘心屈居人下而出头走上不归路。 这些年,四皇子、五皇子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他们都曾是寿王那边的人,晋元帝清楚,太子也知道。 此番寿王事败,他们自知出头无路,便缩起脖子装鹌鹑,与寿王保持距离,尽量抹除一切联系,以免留下把柄被寿王拉下水。 晋元帝不管事,太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人敲打一轮,那两人也就老实了。 楚琰是异姓王,是需守好臣子的本分并提高自己的能力保全家人,无意参与皇子们的纷争,事情一了,他们夫妻就能快些回西北过自己的日子。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将寿王余党全部清楚,至于寿王……” 楚琰顿住,抬眸看向太子,漫不经心继续说道:“且看他这步棋能走到哪了。” 他的话与太子不谋而合,二人一同举杯相碰,看看窗边落日垂西各自归府。 …… 四月二十五,晨雾蒙蒙,楚琰天还没亮便悄悄出门了。 红日与白月各守半边天,一升一落,黑夜也被白天彻底覆盖,迎来新的冲击。 接连好几日,楚琰都是早出晚归,依令配合太子布局设陷,时至今日,一切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鱼儿跳出水面,收网结束这场皇权之争。 “天牢守卫安排一下吧!” 楚琰随手将密信递给楚长风,示意他落实最后的安排,既要保证己方安排顺了寿王的意,让其同党有胆量、有信心前来搭救,又要及时反应,保证人犯万无一失,来个瓮中捉鳖,顺势抓住寿王越狱而逃野心依旧的把柄,给他致命一击。 “是,主子。” 楚长风的目光迅速扫过纸张上的内容,抱拳行礼便匆匆离去,茶楼雅间内瞬间只余楚琰与闲来无事的顾远。 “表哥,太子殿下想弄死寿王也就罢了,毕竟是兄弟也是竞争对手,成王败寇斩草除根才安心,但你为何也如此积极?按理说,宫变平定就没你什么事了,如今就好似跟寿王有仇,非得踩死他。” “关你小子什么事?” 楚琰不满地觑了顾远一眼,一脚踹到他的大腿上,让他坐端正,随即发出致命连环问,直问得顾远哑口无言。 “坐没坐相,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未婚妻哄好了?武艺学识可精进了?差事办得如何?” “表哥……你唉……” 顾远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理,想反驳,却发现他没一样事情是办妥当的,根本没脸反驳。 “你小子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怎还好意思问打探本王的事?去去去,自己找事做,别在此处妨碍本王。” “不走不走,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请教,法子都没学到,我不能走。” 顾远一听楚琰要赶他,当即开始耍无赖,厚着脸皮打探楚琰如何哄媳妇,他好学着点去哄靳露。 “算起来,露露已经五日不理我了,表哥,你行行好,给我指条明路吧!求你了,只要露露原谅我,肯见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行不行?” “当真让你做何事都行?”楚琰眼帘低垂,饶有兴致地点了点桌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自然是真的。”顾远好不容易磨得楚琰松口,生怕他后悔,立马肯定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的事情绝不反悔,表哥,你想让我做什么,说吧!” “过来。” 楚琰勾勾手,眸中闪过几分狡黠,随即凑到顾远耳边低语。 “时机差不多了,寿王的人恐怕会在这两日动手,你这样……” 顾远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积极主动,到后面的疑惑为难,到最后豁然开朗。 “行,此事就交给我了,表哥放心,我办事绝对靠谱,只是这么做算不算劫囚,不会连累家里吧?别到时候反把我弄进去了,得不偿失。” 嫁良缘 第69节 “不会,太子殿下知晓此安排,圣上想来也心知肚明。” 顾远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他当即站起身,满眼兴奋干劲十足,恨不得寿王今夜动手才好。 “既然如此,表哥,我先回去准备了,绝不拖你后腿。” “嗯。” 楚琰摆摆手,身子向椅背后面靠过去,颇有些嫌弃道:“去吧去吧,事情办妥再来见我,无事就别来了。” “我来你难道还会赶我不成?”顾远嬉皮笑脸回一句,而后笑盈盈离开茶楼了。 是夜子初,万籁俱寂,整座城都已陷入沉睡之中,天牢西北角有人应声而落,黑影疾驰闪过很快就不见了。 天牢四周皆是高墙,三道大门层层防护,又有士兵驻守,宛如铜墙铁壁,水泄不通。 “谁?” 一名守卫突然大喊,将旁边的几个同伴都吓了一大跳,可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 “哪里有人?陈大壮,你别咋咋呼呼,大半夜鬼都要被你吓得魂飞魄散。” “就是,哪有什么人。” “我刚看到有黑影过去了,怎么不见了。” “行了行了,估计是你眼花,打起精神,别疑神疑鬼。” 几人谈论下来,都觉得是陈大壮眼花看错了,只是经他一喊大家伙都精神不少,四周也再度安静下来。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陈大壮再度听见拐角处响起不同以往的声音,不由心生警惕,正要过去查看就被牢房内喝酒的狱卒叫停了。 “哎,大壮,二号那个犯病了,你来给我搭把手。” 陈大壮犹豫一瞬,到底没多想就收刀开门走进牢房中。 与此同时,几个黑影神出鬼没地现身,速度极快地抹了外面守卫的脖子,迅速跟进牢房之中。 陈大壮听到背后声响,下意识回头,视线还未清明,脖子突然刺痛。 他瞪大了双眸,单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张了又张愣是发不出声音,片刻后直挺挺倒下,那双眼至死未能合上。 “主子在牢房最深处,其他人已迷晕,这是钥匙。” 那个值守的狱卒言简意赅交代现状,迅速将钥匙塞到黑影手中,补充说道:“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切莫耽搁,我留在门口望风,鹧鸪鸟鸣为号。” 黑影颔首,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冷漠无比的眼睛,快速带人朝牢房最里面跑。 一刻钟的时间足够让人完成许多事了,寿王如此想,楚琰与太子也是这般想。 子正打更声响起,薄云退散,月明星稀照亮整座京城,不用打灯笼借着月光也能看清四周。 “动手吧!” 太子薄唇轻启,缓缓说出两个字,下一刻,天牢四处刀光剑影,鲜血横飞,双方交战喊打喊杀声响彻半边天,也吵醒了不少臣民。 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都默契地闭门不出。 只有少部分嗅觉敏锐的官员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通过辨别声音的方向猜测出可能发生之事。 打斗冲突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声音越来越小。 寿王今日算是孤注一掷,成功便能重获自由,没准还能东山再起,一旦失败,便唯有一死。 他势在必成,前来营救的黑影人都是他花费心血培养多年的精锐,即便面对太子与楚琰的围剿也能将他护在中间,滴水不漏。 “三弟,你我兄弟何必走到这一步?”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太子朗声开口,音量不大,却也能准确无误传入寿王耳中。 “皇兄步步紧逼,臣弟退无可退,不得已才走上一条不归路,事到如今,又何必假惺惺问询?” 寿王咬牙切齿,给身旁人一个眼神,黑影们瞬间卯足劲突围,到最后竟是让他们寻到了包围漏洞,散乱又有规律地逃离天牢。 “继续追!” 没等太子出声,楚琰便冷声下令,片刻之后,天牢重归于静,只余满地尸体昭示方才战况的激烈,与贵人夺权之争的惨烈。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中午送我朋友回去了,先更新这一章,晚上更第二章哦 第76章 出逃 ◎寿王逃出京城◎ 寿王被黑影们护在中心逃离天牢, 借着夜色掩护在城中躲躲藏藏,不停变换位置。 因担心人多容易被发现,他的身边就只留下了七八名黑影, 其余人不远不近分散四周。 “主子,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此次冒险劫狱,寿王全权交由心腹侍卫负责, 从核查各种各样的杂乱消息, 到安排布局营救,每一步都还算妥帖, 算是顺利将人救出来了。 只是夜深静谧,城门紧闭,加之楚琰与太子的不依不饶, 他们即便是逃离天牢也只能暂留在城中躲避, 想要脱身还需另寻合适时机。 “今夜动静不小, 本王的好皇兄可不是什么善茬, 暂且先寻个安全之地落脚,暗中观察再找机会出城。” 重犯越狱,京城应该很快就会全程戒严, 城门处必定严防死守,想要在节骨眼上出城,谈何容易? 即便在城中落脚,恐怕也逃不过层层搜捕。 到底藏身于何处才能躲过这一劫呢? 寿王沉默思索半晌,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更适合藏身, 出其不意赌一把,而且, 京城中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座府邸了。 “回府。” “回府?”心腹侍卫一愣, 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主子。” …… 寿王出逃一事在翌日上半晌便震惊了整个京城,之前跟他有过牵扯的人家纷纷出面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甚至还积极主动派人协助太子与楚琰的搜查。 接连两三日下去,官兵满街走,来来往往连续不断,百姓皆紧张不已,城中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两日过去了,都不见寿王身影,他该不会已经逃出去了吧?” 顾远从街上来,带队满城搜查都没有半点线索,不由有些气馁,猛灌半壶茶水之后,才继续询问楚琰道:“哎,表哥,你说寿王到底会藏在哪里?京城都要翻个底朝天了,就连百姓家中都配合查了两三回,结果鬼影都不见一个。” “一回两回就罢了,三回老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但若要继续下去,恐怕咱们自己人没意见,老百姓就先受不住了,要是再生乱,岂不是更糟糕?” 楚琰沉默地听完这番话,茶水饮尽,抬眸看向顾远,淡然道:“嗯,你说得有道理。” “不是,表哥,你光觉得有道理没用啊!你好好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亦或是找太子殿下商量也成,如此盲目搜查耗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没有效用,都白干了。” “嗯,有道理,看来阿远近来长进不少。”楚琰颔首,眼神中满是欣慰,看得顾远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既然想要个方向,那便给你指条路,去寿王府吧!” “寿王府?表哥,你没事吧?寿王府都查封了,再者寿王越狱逃回寿王府,光想想就很不靠谱,这能成吗?” “废话少说,叫你去你就去。”楚琰不想再听顾远啰啰嗦嗦一堆话,面上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道:“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两三日查了京城所有地方,包括定北王府与你家,独独剩下皇宫与寿王府。” “宫中有太子,寿王府你便亲自带人去一趟,靠不靠谱,一看便知,又不会少你一块肉,婆婆妈妈做甚?” “行……行吧!” 顾远勉勉强强应下,转身离去,带人继续搜查寿王下落。 与此同时,寿王府偏院禁地之中,心腹侍卫正在回禀这两三日外面的情况。 “主子,属下联络到马千户了,今日未时他轮值,我等可陆陆续续混出去。”心腹侍卫满脸喜色,观察着寿王神情,补充说道:“属下手中有马千户的致命把柄,他不敢不配合,主子放心。” 事败之前,寿王也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夺嫡热门,不少人想方设法攀上寿王府,妄想压一份从龙之功,故而暗地里没少帮寿王做事。 如今寿王逼宫失败,从龙之功化作泡影,而那些曾经支持寿王,私下帮寿王做事又侥幸未被清算的人则整日提心吊胆,宛如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可能落下来,要了一家老小的命。 这些人都算不上寿王的忠实拥护者,事败之后,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短暂安稳了一段时间。 然而,随着寿王越狱之事的不断发酵,他们也开始坐不住了。 心腹侍卫回禀完便安安静静等在一旁,给寿王留足了思考的时间。 寿王一声不吭,双目紧阖,良久之后悠悠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森然缓缓看向心腹侍卫,薄唇轻言,道:“传令下去,抓紧时间出城。” 两三日下来,京中局势不松反紧,寿王能与太子一争说明还有点本事在身,事已至此,他也清楚王府非久呆之地,太子与楚琰迟早会将注意力转来这边,到时候他想离开可就更难了。 “城外的接应提前安排,出城后直奔津州平南县,那里有本王的人。”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 心腹侍卫动作很快,一刻钟左右时间便去而复返,一路护着寿王走王府隐蔽的小门离开,他们之中有擅长易容者,此时都已改头换脸,扮作外出富商,一行人往城门而去。 与此同时,顾远带着几十名将士匆匆忙忙赶到寿王府,没有半刻停歇依令大肆搜查,确实发现有人生活的痕迹,可搜了半晌一个人影都不见,他便知道自己来迟了。 “狗东西,让他跑了,我们走。” 顾远不再耽搁,当即下令,命随行一部分人四散前往几个城门传话,勿必要严防死守将人拦下,自己则速度回茶楼将情况告知楚琰,以示接下来的安排。 此等结果楚琰心中早有猜想,所以听完顾远的话也没什么明显反应。 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茶盏边沿,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猛地看向顾远,道:“人犯应当已出城,命各部停止城中搜查,全力追击,生死不论。” 楚琰将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恨不得现在就抓寿王,将他千刀万剐才好。 眼看五月将近,京中事情尚且不能完全解决,楚琰的耐心在与寿王的一次次周旋中早已磨得消失殆尽。 他如今就想快点回西北,在大草原上跑一圈,又去沙漠边沿看红日沉落,再与军中兄弟们开怀畅饮一场,真正像个男人在校场之上肉搏训练,挥汗撒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京中一群小人玩心眼,装腔弄权,在各种算计中小心翼翼。 “是,表哥,你去不去?” 楚琰点头,眼神锐利,沉声回应道:“你们先追,本王清理一下蠹虫再跟上。” 在全程戒严追捕的情况下,寿王还能顺利逃出京城,可见城中出了叛徒同党,若能将蠹虫拔除,抓捕寿王就能事半功倍,少走弯路。 “行,有消息记得传信。” 兄弟俩商量完,便在茶楼门口分头行动。 楚琰动作很快,仅仅花费两刻钟时间便将马千户揪出,严刑之下,马千户根本顶不住,便知无不言,不仅将寿王易容之事说出,还供出寿王身边的人数。 嫁良缘 第70节 “王爷,小人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多,家中妻儿老小都是无辜的,还往王爷开恩,一切都是小人的错。” 楚琰凉凉瞥了马千户一眼,悠悠回一句:“宫变战死的将士与其家属是无辜的,边境将士与老百姓也是无辜的,世间无辜者众多,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都没做错什么,他们都是无辜者。” 马千户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落下悔恨的泪水。 是啊!那些人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承担严重的后果,成为权贵弄权的牺牲品,而他马超实实在在犯了大错,既然让家中人享受了错误本身带来的好处,于情于理于法都得陪他一起承受接下来的惩罚。 楚琰不再理会马千户,他根据得到的线索锁定几个地方,命人快速前往调查,自己则吩咐楚长风备马,直奔平南县而去。 津州位于京城以南,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守军的驻扎地,乃是京城的守护门之一,而处于津州境内的平南县城则是商户云集的富庶地。 楚琰之前调查寿王时,曾查到寿王私下在平南县置办产业,官府登记用了其他人的身份,遮遮掩掩,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其间有猫腻。 故而,他一听寿王自南城门出,第一反应就是平南县。 说起来,寿王夫妻俩倒是有意思,明明相恨相杀,却在逃命之时默契地选择了平南县,听顾远那边说,赵婧钰也瞒着所有人提前给自己留了后路,寿王越狱那日,顾远按照楚琰的吩咐将赵婧钰送走,去的便是平南。 事情发展至此,还真是越发有趣了。 夜幕降临之际,楚琰一行终于赶到平南,临时入住县城的民生客栈稍作休整,也时刻关注城中寿王等人的动态,一有线索,立马行动。 与此同时,民生客栈往西北方向的风雨巷最里面的小宅院中,赵婧钰刚用完晚膳,正懒洋洋地在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散步,耳畔时不时传来几声邻居训斥孩子的声音。 “这地方还没有我出嫁前的院子大,旁边也吵轰轰,烦人得很,若非现在风声紧,我说什么也要买个大宅子带你们几个搬走。” 赵婧钰嫌弃地往隔壁方向瞥了一眼,嘀嘀咕咕说道。 “姑娘您再忍一忍,平南县地方小,住的大多是普通老百姓,大宅子只有几处,乃当地土豪乡绅的地盘,都是世代累积才有那么大,人家也不卖。” 夏桑一边忙活手中活一边解释。 “等风声过去,咱们再到州府另寻住处。” 第77章 相恨相杀 ◎寿王与赵婧钰的结局◎ 提及外头之事, 一旁扫地的秋菊突然想起自己外出所观察到的情况,以及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略一犹豫, 她决定如实开口,让其他人也评判一下。 “姑娘,奴婢今夜回来得晚, 路上瞧见定北王了, 还在半路撞到一个与咱们王……与寿王相仿的背影,可等那人转头过来, 却发现不是寿王的脸。” “你在哪看见的?” 赵婧钰凝眉,顿时警惕起来。 要知道,她是因为寿王越狱才有机会重获自由, 但也意味着有同等的危险在等着她。 “奴婢在民生客栈遇到了定北王, 包子铺附近撞到了背影与寿王相似的人, 当时那人阴恻恻地盯着奴婢看, 那眼神与王爷一模一样,着实怪异得很。” “你确定不是寿王的脸吗?”赵婧钰的右眼皮没有一点准备突然跳动起来,心头也莫名觉得不安。 秋菊点点头, 肯定回答:“奴婢确定,真不是王爷。” 小院的气氛因为这几句对话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主仆四人两两对望,耳边是徐徐凉风吹拂,顷刻间驱散了身心的燥热。 过了好一会儿, 赵婧钰才严肃着娇美的脸小声道:“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搬走。” 不管那人是不是寿王, 性命攸关的事, 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性都要提高警惕, 总归小心谨慎为好。 秋菊乃是赵婧钰身边的大丫鬟,寿王自然会认得,倘若那人真的是寿王,她们主仆几个行踪暴露乃迟早之事。 寿王一旦发现赵婧钰也在此处,她们主仆几个恐怕就得死到临头了。 “那人就是个疯子,若是知道本姑娘出卖他与定北王谈条件,咱们几个都别想活了。” 赵婧钰疾言厉色,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寿王逼宫前来她房间过夜的场景,屈辱与痛苦渐渐蔓延上心头。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面上浮现愤恨神情,喃喃道:“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定北王会收拾他,太子殿下也会收拾他,我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也不必被所谓亲缘束缚,什么父母之爱,都是笑话,她只是想让我攀附权贵满足她的虚荣罢了,何曾为我着想?都是她的错,都是他们的错,我没错……没错……” 赵婧钰碎碎念地小跑回屋,早已忘记当初的自己为了能嫁进寿王府都做了什么蠢事,她何尝不虚荣?又何尝没有错? 她们母女俩当初抱着何种心态她们最清楚,只不过是愿望落空跌落神坛的悔恨与责任推卸罢了,说到底,她们心中只有自己。 “嘭”地一声,屋门隔绝了赵婧钰的碎碎念,留下三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心中明白,主子又犯病了。 是夜子时,夜黑风高,乌云半遮月,透着点点光亮,给这座小城增添了几分神秘。 赵婧钰的小宅子一片静谧,四周友邻也全部进入梦乡之中。 突然,一个黑影翻墙而入,小心翼翼打开了宅子大门,门外颀长的身影就这么背手缓步走进来,直奔正房而去。 迷烟袅袅,经细小的竹管四散开来,原本还迷迷糊糊,提心吊胆发疯的赵婧钰彻底睡过去了。 而后屋门被推开,黑影再出来时肩上多出一个麻袋,几人沿着巷子往外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红阳升,三个丫鬟轮流敲门都不见里面有反应,便以为赵婧钰病了,忙推门而入,三人当即都傻眼了。 屋内被褥早已凉透,哪还有赵婧钰的身影? 她们遍寻小院,依旧没有找到赵婧钰,却意外在正屋窗上发现一个小洞,以及掉落在窗下的小竹筒,顿时心生警惕,隐隐想到一个可能性。 “秋菊,你昨日在哪里看见定北王了?” “在……在客栈。”秋菊抬眸看向夏桑,磕磕巴巴回答。 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就属夏桑最沉稳,最有主见,故而赵婧钰才安排夏桑先离开寿王府出来置办产业,给自己留后路。 秋菊、冬梅也一直将夏桑当主心骨,遇事都下意识看向她,指望她。 “那你现在立马去客栈求见王爷,就说咱们姑娘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寿王的手笔,求他出手帮忙,我与冬梅继续在城中四处寻找。” 寿王之事还未了结,作为他的王妃,赵婧钰本应该在天牢中才对,朝廷对外消息也是如此,故而赵婧钰如今重获自由,但还不能办到新的户籍身份,尚且不能大喇喇出现在人前,即便失踪也没法正常报官,不然就该被官府列入逃犯名单里了。 夏桑几人深知问题根源,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楚琰身上,求助于他。 …… 平南县米林巷一处破烂的宅子中,赵婧钰悠悠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破败景象,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明明在新宅子里睡觉,怎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赵婧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有意识地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浑身动弹不得,这一刹那时间里,迷糊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在家。她,好像被人绑了。 “夏桑,秋菊,冬梅……” 赵婧钰声音微哑,心中还存了几分侥幸,颤颤巍巍连喊几声,回应她的却是一派寂静还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耗子,将她最后那点期望浇灭了。 “哟,王妃醒了?” 就在赵婧钰努力平稳心绪之时,寿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说话间,人已经走到了赵婧钰面前了。 他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盯着赵婧钰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的脸庞,看着她变化不断的神色,露出一个诡谲笑容,幽幽说道:“王妃真是好本事啊!” “本王损兵折将,又东躲西藏好几日才勉强逃出来,就连提前安排好的住所都不敢贸然住进去,王妃倒是厉害,不仅先于本王逃出京城,还住进新宅子中,三个丫鬟环绕在身边伺候,日子竟过得比本王还滋润,当真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赵婧钰别过脸试图躲开寿王胡乱触摸的手,心里恶心得不行,想嘴硬回怼寿王一顿,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下的处境,到底还是选择了闭嘴。 “王妃怎么不说话,你这张嘴先前可是厉害得很,今日怎么哑巴了?还是说王妃见到本王不高兴?” 寿王对待自己人一向专断,又视赵婧钰为自己的附属品,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虎落平阳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跑,躲避楚琰的追捕,曾经那些支持他的人也换了一副嘴脸,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因此,他更在意其他人眼光,接受不了任何一点异样眼神,一旦发现一点点背叛亦或是鄙夷苗头,他就要立马出手扼杀,绝不放过。 赵婧钰刻意忽略,咬牙隐忍的表现令他心生不快,当即沉了脸,蹲到赵婧钰面前,抬手用力捏住赵婧钰脸颊,逼迫她直视自己。 “王妃若对本王不满大可说出来,何必憋在心中作践自己?” 寿王咬牙说出这句话,下一瞬,他便一巴掌扇到赵婧钰脸上,将她连人带椅子打倒在地,醒目的巴掌红印明晃晃出现在眼前,赵婧钰的嘴角也缓缓渗出血迹来。 “你……” 赵婧钰匍匐于地上,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寿王,反绑在椅背上的手隐隐刺痛起来,她想起身,但是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用,而且一挣扎就浑身痛,煎熬不已。 “王妃可是想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你求本王啊!你开口求本王,本王就帮你。” 寿王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赵婧钰,心头无端涌起一股难以忽略的兴奋,那是丧家之犬重新找到优越感的变态感受,赵婧钰看起来越惨,他就越高兴。 “呸!” 赵婧钰用力吐了一口,鲜血混着口水喷向地面,然而,这个微小的抗议表现却再度激怒寿王,她连人带椅被扯了起来,下一瞬,巴掌再度落到她的脸上。 “贱人,你在傲气什么?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蠢货追捧的第一才女吧?”寿王嗤笑,用力捏住赵婧钰的脸颊,自神情到言语都满是嘲讽,“本王事败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丧家犬,你作为本王王妃,只会比本王下贱。” “你现在还有什么?那处宅院,几个丫鬟,还是你赵婧钰漂亮的脸蛋,亦或是这副勾人的身子?” 寿王的话越说越过分,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将赵婧钰的贵女尊严按在地上肆意践踏,而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混蛋……混蛋……滚开……” “对,本王确实是个混蛋,还能更混蛋。” 说着,寿王大笑出声,开始撕扯赵婧钰的衣裳,继续侮辱她。 “好钰儿,绳子碍事,本王除掉它可好?” 寿王的笑越发变态越发肆无忌惮,赵婧钰挣扎反抗越厉害,他就越来劲,紧紧将人压在身下肆意妄为。 不到两刻钟时间,赵婧钰精疲力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脸颊红肿,脖子上有明显掐痕,身上的红痕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 “钰儿,钰儿……” 赵婧钰晕死过去没了动静,寿王也失去继续的兴趣。 “如此禁不住事,想来你离开本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寿王自顾自的说话,抬手轻轻撩开赵婧钰散落的头发,露出她红肿的双颊,咬牙恶狠狠道:“这就是背叛本王的下场,你放心,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本王……” “嘭!” 寿王话还没说完,外面一声巨响突然传入耳中,随即刀剑碰撞的声响侵袭而来,快速而且激烈。 “主子,主子,我们行踪暴露定北王追来了,您先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18:03:03~2023-02-19 16:2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10瓶;栀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嫁良缘 第71节 第78章 落幕 ◎寿王夫妻双双殒命,楚琰回府◎ 寿王闻声顿时怒火中烧, 连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尚未穿好,便下意识捡起赵婧钰的外衣盖到她身上,随即阴鸷地盯着前来回禀的心腹侍卫。 “楚琰可是亲自来了?好好好, 来得正好,本王今日便与他不死不休。” “主子,您先走。” 心腹侍卫知道自家主子在发疯, 但是情况紧急, 容不得他慢慢劝。 “走?真是可笑。”寿王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心腹侍卫的交领, “你是觉得本王怕了他楚琰不成?还是说你也要背叛本王?” “属下不敢,主子,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啊!主子三思, 您先走。” 寿王与心腹四目相对, 从心腹眼中看出了恳切, 明白其不会背叛自己,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 “主子,您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快走!” 心腹侍卫满心焦灼,奈何寿王像没事人般看看地上的赵婧钰,又朝外头看了几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子……” 没等主仆俩达成一致意见,小院外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随即两个黑影迅速飞过来撞到岌岌可危的柱子上,落地时口吐鲜血咽了气。 下一瞬, 楚琰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身后跟了二十多个王府侍卫, 步步紧逼,将所剩无几的黑影也全部逼到了寿王身旁,两相对峙,破院内瞬间变得安静诡异起来。 良久后,楚琰才沉声开口,道:“出逃多日,大势已去,你该收手了。” “呵呵……” “大势已去?”寿王明显不认同楚琰这个看法,笑得格外癫狂,“本王活着一日,大势便一日不去,迟早能逆风翻盘,你们楚家不过是看门的狗,有什么资格与本王谈大势?” 寿王依旧一副高姿态不可逆的模样,没将楚琰放在眼里,侮辱性言辞脱口而出,似乎要将自己多年的隐忍与不满一次性诉诸出口般,尖声道:“你今日追来又如何?还能要本王命不成?本王的好父皇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寿王殿下若是想下黄泉,本王也不是不能成全。” 看着寿王肆无忌惮的癫狂笑容,以及不绝于耳的羞辱言辞,楚琰依旧神色淡淡,反倒是他身边的侍卫一个个涨红了脸,恨不得上前撕了寿王。 许是没想到楚琰会这么回话,寿王神情有一瞬间凝滞,而后像是明白什么似的突然嘶吼起来,大骂晋元帝与太子,双方对峙的平衡刹那间被刀光剑影打破了。 双方实力相当,谁也不退让,楚琰与寿王则在后方安安静静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要下场的意思。 正在此时,躺在地上早已被众人忽略的赵婧钰渐渐苏醒,她视线模糊,脑子晕晕沉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兵器相撞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回荡,她用力闭眼又睁眼,终于看清楚自己所处环境,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极尽的恨意盖住了她所有的理智,支撑着她一点点爬向不远处散落的刀。 她衣衫不整,眼神狠辣,嘴角还勾着浅淡笑容,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玉面罗刹,双手提着刀跌跌撞撞走向寿王。 院中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提前发现她的动作,还是她靠近寿王之后,对面的楚琰才注意到她,当即蹙起眉头,身形也不自觉站直了。 “主子,小心。” 寿王的心腹侍卫一转头,正好看到赵婧钰提刀发狠朝寿王后心刺去,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来不及多想,便大喊出声,整个人也朝寿王扑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赵婧钰想要寿王的命,所以动手时没有半点犹豫,发狠地将刀尖没入寿王体内,又不知道她哪来的力道,用力一推,刀便贯穿了寿王身体,而她自己也随之被寿王心腹踹飞,撞到墙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赵婧钰大笑,鲜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身上轻薄的布料,鲜艳刺目。 “死吧,都去死吧!哈哈哈……” 她嘴里念念有词,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气,说话间,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震在了当场,甚至连打斗都忘记了。 “贱人……贱人……” 寿王被心腹扶着,一手扶着刀柄,一手按着自己伤口,也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刚骂两声,鲜血便顺着嘴角滑落,染红了满口白牙。 他垂首盯着腹部长刀,事到如今也无法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 “滚,滚!” 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寿王一把推开心腹侍卫,凭借最后那口气愣是冲向赵婧钰,与此同时拔出腹部长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下一刻,那刀便插在赵婧钰心口上了,而寿王也因流血过多,体力不支倒在了赵婧钰身旁。 “主子!” 心腹侍卫一声嘶吼,三两步跑到寿王身边,失去主心骨的寿王党如同一盘散沙,很快就被王府侍卫控制,只留了两个活口。 楚琰的人动作很快,转眼间院中动静便消停了,楚长风当即命人清理现场,做善后的安排,楚琰则缓步走向眼前双双倒地的夫妻俩。 方才那一出他看得很清楚,赵婧钰一个闺阁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虽奋力给了寿王一刀,但到底能力有限,位置找得并不算特别准,故而他猜测寿王只是尚且晕过去了,性命尚在。 而赵婧钰自己明显没有那么好运,那把刀现下还扎在心口,不可能活命了。 思及此,楚琰神色一凛,反手抽刀快速给寿王补了一下,轻嗤低喃一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到底夫妻一场,如此你们夫妻在路上有个伴也好。” “长风,让那几个丫鬟进来。” 寿王乃是逃犯,是死是活都得带回京城交差,至于赵婧钰的身后事,便只能交由几个丫鬟来办了,楚琰可没有时间忙活小姨子的身后事,况且这个小姨子与自家王妃还不对付,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不可能再帮其他。 随着这场打斗结束,寿王一党总算正式落下帷幕,余下的小喽啰只要不犯蠢,都翻不出风浪来。 是日晌午一过,楚琰直接带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并在天黑之前进宫复命,将寿王的尸体以及两个活口.交给太子,后续事宜,就让宫中那父子俩自己折腾吧! 说到底,皇家父子家的恩恩怨怨,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楚琰是臣,故而要兢兢业业办差,但他也是个外人,不该掺和皇家家事。 他公私分明,心中向来有成算,绝不逾越。 从皇宫出来,楚琰仰头观望天边绯红的云霞,暗色与艳色照相辉映,比起晨起朝阳的明媚,更多出几分经事之后的沉稳韵味,如同垂暮的睿智老者,有种别样的美感。 他不禁长舒一口气,面上带着浅淡笑容,随即翻身上马,驱马小跑离去。 京中繁华,弯弯绕绕也多,他还是早些带芊芊回西北吧! …… 定北王府苍松居,赵锦芊刚用了晚膳,正扶着彩珍的手慢悠悠在院内消食,走了四五圈才消停。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格外容易犯困,坐下歇脚没一会儿,便开始打起哈欠来。 “娘娘,可要现在沐浴?” 楚琰忙碌,时常半夜才回,偶尔还会夜不归宿,寿王那事之后夫妻俩想见一面都难,赵锦芊怀了身子,自当以肚子里的孩儿为重,便不再等楚琰,累了就早早歇下,这会儿彩珠问起,她便顺势应声,道:“嗯,让人抬水,本宫也累了。” “是。” 丫鬟婆子们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事情办妥了,赵锦芊也在彩珍彩珠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她前脚刚入净室,楚琰后脚就回到院子,左右瞧不见人,才开口询问碧玉。 “回王爷,娘娘散步消食,身子乏了,现下在里头沐浴呢!” 楚琰点点头,倒是没再多问。 他垂首看看自己风尘仆仆满是褶皱的外衣,不由蹙起眉头,随后抬臂轻嗅,竟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前几天,苏太医曾与他说过,女子怀孕本就辛苦,孕期五感敏锐,身边人方方面面都得多注意,若是伺候不到位,受罪的还是孕妇。 这些注意事项楚琰都记在心中,思及此,他又淡声吩咐道:“让人抬水到书房。” 书房中有备用衣裳,他还是先清洗一番,将自己打理干净为好。 忙活完一切,楚琰再度回到里屋时,彩珍正在给赵锦芊擦拭头发。 姑娘家头发细软,又得精心护理,如丝绸般顺滑漂亮,彩珍擦得格外小心,用干布巾一下又一下地吸干发上的水渍,又细心抹上精油,半点不含糊。 楚琰进屋直接朝主仆俩走过去,他想帮忙,却发现自己不会,只能立在旁边望着她们忙活,时不时说点外面知晓的趣事哄赵锦芊开心。 等到彩珍退下,楚琰才与赵锦芊提及平南之行,免不得提到寿王夫妻俩。 他略微斟酌便说了赵婧钰身死之事,担心血腥的场面吓到赵锦芊,便避重就轻,只道是那夫妻俩相恨相杀,没等他动手,那夫妻俩就自谋死路了。 “她的身后事有几个丫鬟处理,想来也能妥帖。”赵锦芊不禁轻叹,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家出来的姐妹,相处十多年也没处出什么感情,只不过姐妹一场,即便不对付,心中也难免唏嘘一场,有些发堵。 “王爷可通知赵家那边了?” “没有,寿王府的家眷明面上还在天牢之中,没有死在外头的道理。” 楚琰摇摇头,漫不经心回了一句,继而又道:“再者明侯那边恐怕也不会在意一个沦为弃子的女儿,说了也没用,何必趟浑水?” 赵锦芊微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终是坦然一笑,自嘲回了两个字,道:“也是。” 京中一切已结束,她都看开了,方才也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并非真的在意什么,如今的日子是她曾经想象不到的美好,夫君位高权重,夫妻恩爱后宅干净,府上又准备迎来一个小生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赵锦芊温柔了眉眼,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而楚琰则站在她身后,情不自禁地环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很是亲昵。 “芊芊别多想,一切有我在,过些天咱们就启程回西北,到时候走慢些就好不必分开,相互间能有个照应,不然我不放心。” “嗯,我都听王爷的。”赵锦芊微微仰头,夫妻俩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9 16:27:32~2023-02-20 13: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栀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回西北 ◎太子登基,楚琰夫妻回西北。◎ 自打寿王造反被镇压之后, 短短半个月时间下来,晋元帝整个人宛如老了十岁,再度出现在众臣面前时, 他头发花白,目光浑浊,老态呈现。 而后他亲眼看到寿王尸首, 当日便病了一场身子越发不行了, 朝堂内外之事,也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已然有了隐退之意,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摆到明面上来。 他的意图太子明白,楚琰明白, 朝中上下自然也明白, 故而大家伙都格外配合, 事事都按太子的意思处理。 五月初一大朝会结束之后, 晋元帝单独召见了太子与楚琰,当着他们的面在传位诏书上盖了大印,并亲手交给总管太监, 准备在太子三十三岁生辰那日的朝会上宣读,昭告天下,正式传位于太子。 “父皇身子骨硬朗,何必……” 太子想劝说几句,谁知一开口就立即被晋元帝的话打断了。 “哎哎哎, 太子莫要多言,你几斤几两朕心里清楚, 天下交给你朕也放心。说起来朕为国为民大半辈子, 起的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一向兢兢业业,虽比不上□□,但好歹也算是明君吧?” 晋元帝看看太子,又看看楚琰,继续说道:“朕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退位好好养着,看看山水,含饴弄孙,心情一好还能多活几年,若是继续操心朝政,跟一群老顽固斗智斗勇,指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气死了。” 嫁良缘 第72节 太子闻言不禁抬眸看向上首的晋元帝,看着他满头银丝,神情疲惫,心中很不是滋味,便不再说那种客套话,默默接受晋元帝的安排。 “老二自傲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老三表里不一,内里残暴不仁,皆不堪为君,即便朕在位时他们沉住气没反,等朕西去他们羽翼更丰,于国于民伤害只会更大,至于老四老五,有贼心没贼胆,翻不出风浪来,老六还小,又一向与你亲厚,朕很放心。” “你是在朕身边长大的孩子,面冷心热,朕都明白,往后只管放手去干吧!” 父子俩四目相对,眼中的情绪彼此间都明白。 天家父子间的情谊向来浅薄,与普通人家完全不一样,相比其他兄弟,太子得到的重视与父爱已经算多了。 小时候,父皇闲暇时会亲自教他写字,偶尔陪他用晚膳,犯错会板着脸批评他,事情做得好时虽不会得到嘉奖,但是父皇也会耳提面命教育他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胜不骄败不馁”,这些都是其他兄弟鲜少拥有的体验,他很满足了。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自当严以律己,不负所托,不负臣民。” 太子双膝跪下,双眸发红含着热泪,恭恭敬敬地给晋元帝行大礼,声音略有些发颤,难掩心中澎湃情绪。 父子俩一唱一和,倒是营造出温情脉脉的氛围,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显得身旁的楚琰有点多余了。 他默默地看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互相陈情,明明挺温馨感人的画面却生出几分无趣心绪来,使得他的神思时不时飞出,不得已又立马召回,就怕这父子俩突然点他名,而他因不知先前对话回答不上来,那就失礼了。 “琰儿。” “啊?微臣在。” 晋元帝往楚琰那边一瞥,就明白这孩子走神了,便随口喊一声,倒是没怪罪,继而饶有兴致问道:“朕听闻你媳妇有身孕了?” “回圣上,太医说两个月了,只是未满三个月便没有对外宣说。”提及府中王妃,楚琰的眉眼瞬间染上笑意,如实回答。 “如此也好,王府总算有后了。”晋元帝发自内心笑出来,算是知道了近期来第一个好消息,“你这次也立了大功,稍后离宫,将朕的赏赐也一并带回去,让你媳妇高兴高兴。” 晋元帝话里的意思楚琰明白,定北王府是亲王府邸,官职往上已无封赏余地,且手握兵权,权势也不低,确实不好封赏。 好在,楚琰本就没有要赏赐的意思,圣上金口玉言要给他赏赐一些实用的财物,倒是正合他的意思。 “多谢圣上赏赐,此番都是太子殿下领头,微臣不敢邀功。” 楚琰客套一句,面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晋元帝与太子一看便知他又在装模作样瞎客套了,皆无奈摇了摇头,随即晋元帝嫌弃说道:“你这小子惯会装模作样,心中指不定怎么乐呢!” “也就圣上您老人家惯着微臣,对旁人微臣可不这样。” 楚琰素来脸皮厚,倒是不怕嫌弃与打趣,反倒顺杆子往上爬,逗得晋元帝哈哈大笑。 许是年纪大了,晋元帝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旁人在他面前总是正儿八经恭恭敬敬,就连太子也是如此,故而他格外吃楚琰这一套,也乐意惯着。 至于发下去的赏赐,他也是大方得很,反正楚家人他了解,赏赐再多,最后大部分都是贴补军中,替皇家守边境,这样省心的臣子多惯一下,多给点面子又如何? 闲聊过后,三人开始商谈正事以及接下来的政事安排,直到晌午过去,才结束。 临别前,晋元帝问起楚琰回西北的计划,他沉思片刻,便道:“原定上月初八的行程如今已推迟快一个月了,微臣也不好继续耽搁,依圣上与殿下之见,本月初三如何?” 没等晋元帝父子俩应声,楚琰继续补充道:“殿下生辰在六月,微臣等不到登基大典了,祖父守城经验丰富,只是到底年迈不便过于辛劳,微臣还是希望能早些回西北。” 晋元帝点点头,也正有此意。 “那你媳妇呢?她月份尚浅,可要与你同行?” “回圣上,微臣原本想着分开走,只是心中实在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同行好些,如此路上遇事也有微臣在,她不至于担心害怕。” 楚琰挠挠头,倒是没有隐瞒。 楚家世代守着西北边境,按规矩,凡是男丁满五岁都得回京城待上十年。 一来是安皇家的心,二来也能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接受朝中大儒的教导,培养与皇子们链接情谊。 等年满十五之后才会重新回到西北跟在长辈身边历练,学点战场上的真本事,往后便只能长期留在西北与草原、戈壁、高山做伴,远离京都的繁华。 不过,楚家也不反对后代从文,若是有读书的天分,便走科举之路自己谋前程。 晋元帝与太子都没想到楚琰会如此直白坦言自己对媳妇的偏爱,便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你小子倒是个会疼媳妇的,跟你爹一副德行,好好好,你们打算清楚就好,到时朕让皇后给你挑两个懂妇人事的嬷嬷,有他们照料能少很多问题。” 晋元帝的提议正中楚琰下怀,他本来也打算厚着脸皮求一个,没想到晋元帝一开口就给他两,顿时心中一喜,生怕对方后悔一般快速谢恩。 而后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楚琰才带着两个嬷嬷以及一堆赏赐春风得意地离开皇宫。 是月初三,楚长风早早就安排人手将行礼全部装车,随行人员也提前在王府门口候着,就等两位主子用完早膳出发。 而殷磊得王妃吩咐,先行一步去明侯府接赵文勇,中途因明侯爷阻拦耽误了不少时间,两方便约定在城门口汇合了。 赵锦芊要接赵文勇去西北,这事早已提前通知过明侯爷,他当时应得痛快,就好似幼子是烫手山芋般,恨不得早点甩掉。 如今公府降为侯府,寿王那边也栽了,他的倚仗便只剩下赵锦芊这个与家中闹掰的嫡长女,他不甘心啊! 只是他这个人窝囊了一辈子,又在一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根本支棱不起来,也想不到什么有用的法子。 他思来想去,父子三人中就只剩下赵文勇还有一点用处。 赵锦芊既然如此在意这个弟弟,离京还要带在身边,倘若他强行将赵文勇留下,不给对方带走,是不是往后府中有什么事赵锦芊看在赵文勇的份上也不会坐视不管了? 明侯爷想得简单,总觉得自己是赵文勇的父亲,是这个家的家主,那么儿子的去留理应他说得算,只要他不同意,谁也别想带走他的儿子。 只可惜,他满心算计却忽略了王府的人对主子命令的忠诚与坚定,殷磊谨记王妃的叮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最终还是成功带走了赵文勇,徒留明侯爷在府中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殷侍卫,姐姐、姐夫他们快出来了吗?” 赵文勇与殷磊一起坐在马车车辕上,伸长了脖子不停朝路口张望,左等右等也不见王府车队出现,不由有些着急,就怕他爹不死心,带人出来抓他。 “小公子放心好了,有属下在,你爹那边还不敢明抢,就是来抢也抢不过,耐心等待就好,主子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他的言辞自信笃定,话音刚落,街口那边就出现了王府车队的身影,缓缓而来。 赵家姐弟俩短暂说了几句话,车队便朝着城外驶去。 楚琰这个戍边亲王离京,太子殿下携朝中重臣前来相送,还有顾远与靳露也眼巴巴望着,依依不舍地与他们一行告别。 靳露抱着赵锦芊不愿意松手,分别是不舍得落下眼泪,哽咽道:“嫁的也太远了些,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相见了,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 “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赵锦芊也很舍不得小姐妹,转身吩咐碧玉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盒取出来,递给靳露,叮嘱道:“这是给你准备的添妆,你与表弟的婚事我们夫妇无法到场贺喜了,往后要好好过日子才对,表弟若是欺负你,你便与侯爷告状,让侯爷收拾他,可别倔脾气上来就跟他闹。” “知道了知道了,世子他对我很包容,倒是你如今还怀着身孕,路上可要小心些。” 众人依依惜别,可是再不舍得也总会到达分别之时。 日头冉冉升起,柔和地照耀四野,偶有微风徐徐拂过脸颊,依旧带不走离别愁绪。 辰正一过,时间无法再耽搁,楚琰便扶着赵锦芊上马车,自己则拱手给众人回礼,而后在众人的目送之下领着车队沿官道慢慢离开。 此一别,再见无期,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长路漫漫,总归走的都是正途,这也算是大家伙另一种意义上的同行了。 远途行程无趣乏味,加上夏季天气炎热,煎熬得很。 好在赵锦芊的身子一切都妥当,孩子也很贴心,等到胎儿稳了,车队才适当加快速度,六月底他们一行终于到达西北管辖区域之内,望着道路两旁熟悉的景致,众人皆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来。 六月三十当今太子生辰,晋元帝退位,太子行登基礼,改年号为“成宁”,史称成宁帝。 新帝登基举国欢庆,成宁帝一改历届传统,并没有下旨大赦天下,让罪犯流回民间,而是大手一挥,免了老百姓一年赋税。 诏令下达传遍大齐,臣民对于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更多的是赞扬与支持,老百姓们喜笑颜开,都在说圣上英明。 消息传到楚琰手中时已是新帝登基的六日后,他们一行刚回到王府。 “圣上为国为民,令人敬佩。” “是啊,这实惠总归落到百姓头上了。”楚琰与赵锦芊相视一笑。 今日过后,他们的重心都将回归西北与自己的小家,外头的纷纷扰扰他们脱不开,但是也不必如在京城那般时刻警惕,大部分权斗漩涡也无法将他们卷入。 想来,往后的日子大部分都能安安稳稳度过了。 朝朝暮暮,来日可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此就结束了,番外会写女鹅女婿、太子夫妻、顾远靳露这三对,有兴趣的宝可以继续看,没兴趣的有缘再见,接档《远房表妹》,有兴趣的伙伴可收藏,红包随机掉落哦! 感谢在2023-02-20 13:50:42~2023-02-21 16:0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添丁 ◎楚家有后了◎ 自六月底七月初回到樊城, 赵锦芊便过上了万事不愁的舒坦日子。 府中主母有身孕,这对于人丁少薄的定北王府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老王爷逢人便乐呵呵炫耀, 殷叔则做什么事都起劲,事事都给安排妥帖了,半点不劳赵锦芊费心。 岑嬷嬷与皇后赐下的两个嬷嬷寸步不离地守在赵锦芊身边, 伺候得格外用心, 连彩珍彩珠几个的活都抢完了。 好好的大丫鬟,主子的贴心人, 一下子全部被挤到边缘,只能眼巴巴看着却搭不上手,大多时间陪伴在主子身边聊天解闷。 赵锦芊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 几个月下来, 万事顺心, 长途跋涉的疲倦半点不剩, 人也渐渐丰润起来。 是年十月,她命人着手准备办喜事的东西,亲自为碧玉殷磊, 以及青玉楚长风他们操办了婚事,整个王府都热闹了一场。 楚长风与殷磊都是王府家生子,赵锦芊便吩咐殷叔在府上单独弄了两处小院子,让两对夫妻单独居住。 碧玉青玉二人也能继续留在赵锦芊身边伺候,她们除了梳起妇人头, 其他与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了前例,彩珍彩珠二人便成了王府其他侍卫眼中的香饽饽, 王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 知书知礼, 长得漂亮,那群光棍糙汉子整日眼巴巴望着,但他们又自知身份够不上,倒也没敢太过。 偶尔见殷磊嘚瑟,便一边羡慕发酸,一边将人围住切磋一顿,闹闹哄哄倒是比之前的王府多了几分鲜活气。 赵锦芊远嫁过来,身边自然不止彩珍几个大丫鬟,还有十来个二等三等丫鬟,岑嬷嬷与主子请示,便做主给够年岁的丫鬟配了亲,都是双方见过面,满意了才许出去。 一时间,王府内喜事不断,丫鬟们配的都是王府中有点本事的侍卫,大部分乃樊城本地人,平日里不住府上,故而丫鬟们都是往外面嫁。 如此一来,总有身子不适无法伺候主子的那日,岑嬷嬷想得长远,便与殷叔商议多买了几个丫鬟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日子一天比一天安逸,转而便入寒冬腊月天,樊城随处可见皑皑白雪,冰天雪地彻骨寒,眼看赵锦芊将要临盆,阖府都跟着紧张起来。 特别是楚琰,连军营都不去了,每日陪伴在赵锦芊身侧,看着她如鼓般隆起的肚子,心下惴惴,总在背人处眉头紧锁,面若寒霜,又在午夜深睡之时猛然惊醒,借起夜灯微弱的光线满眼担忧地盯着身旁人看,一旦有不妥之处,便强装镇定鞋子都不穿朝门外喊人。 “王爷莫担心,若是要生了我再喊你,赶紧睡吧!” 赵锦芊瞧着他日渐消瘦的面庞很是心疼,但是天天劝也没用,反倒变得更加沉默了。 “嗯,你先躺好,我去熄灯。” 楚琰担心冷到赵锦芊,便命人烧了火墙与炭盆,屋内温暖如春,即便穿着单薄也不必会担心受寒。 嫁良缘 第73节 大灯熄灭,楚琰重新回到床榻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赵锦芊的肚子,半搂着她,知她行动不便,还细心地捻好每一个被角,叮嘱道:“夜里要翻身亦或是身子不舒服你定要第一时间唤我,可记住了?” “嗯,记住了。”赵锦芊有些犯困,止不住打哈欠,含糊不清回答道:“你一天说好几回,午歇叮嘱,小憩时也叮嘱,晚间还要叮嘱,我想不记住都不行,睡吧……睡吧……” 赵锦芊的声音越发小,到最后竟是没了声音,想来是睡着了。 楚琰见状忍不住轻笑,心中很是无奈,他侧过脸盯着赵锦芊恬静的睡颜,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才缓缓闭上眼睛跟着睡过去了。 腊月的樊城寒风烈烈,方才刚落了一场大雪,积雪堆积在枯树枝上,似乎要将枝头压塌。 彩珍彩珠守夜,听到里屋没了动静,便也到外间小隔屋歇下,一切如往时那般并无什么不同。 而然,变故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 丑时一过,赵锦芊被小腹一阵轻微的绞痛闹醒,下意识伸手抚上去,微微喘了几口气,脑子逐渐清明。 她估摸着恐怕要发动,只是这种感觉一会儿便消失了,想了想,倒是没忍心叫醒身旁的楚琰,自己等了一下,不见其他反应,又闭上双眸打算继续睡。 然而在她即将入眠之时,小腹又是一阵绞痛,这回的痛感比方才更甚,令赵锦芊忍不住闷哼出声。 正是这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将身边的楚琰惊醒。 “芊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琰一个翻身,紧张地看向赵锦芊,隐约能看见她额角微微泛光的汗珠,脑海中顿时想到什么,不等赵锦芊回应便光着脚下床朝门口小跑,边喊道:“来人,快来人。” 彩珍彩珠猛地惊醒,根本来不及清醒脑子便下意识应声,“奴婢在。” “王妃要生了,赶紧去叫几位嬷嬷过去。” 这样的场面近期已经发生好几回了,只要赵锦芊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楚琰都会喊人说要生了。 他不会分辨,前几回都是虚惊一场,不过赵锦芊临近产期,随时可能生产,故而谁也不敢懈怠。 “是。” 几位嬷嬷住在一起,离得并不远,彩珍鞋子都未穿好便跑出去叫人了,彩珠也迅速点燃正屋里里外外的烛灯。 正屋这边一叫嚷,整个院落都迅速亮起灯来,嬷嬷们迅速穿上外衣匆匆赶到正屋,先查看了赵锦芊情况,确认孩子的确要出来了,才匆忙吩咐其他丫鬟婆子烧热水,准备其他东西。 就连睡梦中的苏云轴也被楚琰命人第一时间拖过来。 苏云轴已经收到安宁郡主的最后通牒,原打算十月回京城与其成亲,只是楚琰不同意,非要他等到赵锦芊生完孩子再走。 他没办法,只能送信回京城向禹王和安宁郡主解释,延迟回去的原因以及时间,并在楚琰的要求下住进了王府中,随时候命。 “彩珍,你去看看水烧好了吗?” 明远院设有小厨房,平日里方便给主子们烧水热饭,什么东西都齐全,丫鬟婆子全部动起来,事情很快就能办妥当。 产屋设置在主屋隔壁,楚琰亲自将赵锦芊抱过去,没一会儿就被人挤出来了。 屋门一开一合,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格外忙碌,而他只能在门口守着,好几次想进去都被岑嬷嬷拦下劝出,说什么也不让进去。 他板着脸,眸光锐利神情不耐,若放在平时,这群人定然会害怕,惶恐告罪,然后战战兢兢退到一旁给他让路,只是今日万事以赵锦芊为重,大家伙压根顾不上害怕他。 明远院动静太大,很快就引起了松鹤堂那边的注意,老王爷一听孙媳发动,曾孙即将出来,便也坐不住,换好厚实衣裳拄着拐棍匆匆赶来。 “你个臭小子,进去碍什么事,滚这边来,啥事帮不上净堵门口了。” 老王爷见不惯楚琰这副模样,一把将他扯开,继续训道:“没听到芊丫头不让你进去吗?混小子,芊丫头在里头为了咱们老楚家受罪,你可别去添堵,不然老子抽你。” 楚琰不吭声,盯着门口看了几眼,耳边偶尔响起赵锦芊的痛呼声,心疼不已。 他眉头紧蹙,与老王爷僵持片刻还是闷着头往旁边靠了靠,只是依旧不肯坐下,便站在那里紧盯着门口。 赵锦芊的娘亲大周氏便是生孩子出了意外,虽说另有隐情,但依旧不能否认生孩子的危险性。 “王爷,你混蛋……” 外头的人正紧张着,屋里突然一声大喊,声音便一发不可收拾,连续不断地传出来了。 紧接着热水一盆又一盆端进去,出来便都成了血水,鲜艳夺目,当真骇人,连见惯血腥场面的老王爷与楚琰都忍不住发怵,眉头跳个不停。 转而已过去一个时辰,里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连苏云轴都忍不住开始紧张,转头一瞧,寒冬腊月间,楚琰竟生出满头大汗,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娘娘,快了快了,您坚持住,一会儿就好。” 赵锦芊此刻只觉得脑子发晕,浑身使不上力气了,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滑落,唇瓣也被她咬出血来。 岑嬷嬷心疼不已,寻了块干净布巾让赵锦芊咬着,柔声对她说道:“小主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了,娘娘再坚持用力,等头全部出来就能顺利,不然对小主子不好,容易伤了脑袋。” 赵锦芊一听半卡着对孩子不好,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力气,咬牙使劲,双手紧紧抓着被单,刺痛之下,一声婴儿啼哭蓦然响起,而后一声比一声响亮,众人皆高兴地大喊:“生了生了……” 负责接生的嬷嬷高高兴兴给孩子擦身,而后抱着孩子出去给主家看。 老王爷接过孩子,高兴得合不拢嘴,下令阖府上下都赏赐,还吩咐殷叔明天去城中酒楼订席面,大开三天流水席,与民分享一份喜悦。 而楚琰在屋门打开时便快速进屋,先查看赵锦芊的情况,见她精神头尚足才放下心来。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握着赵锦芊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谢谢,芊芊辛苦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赵锦芊发白的面色,以及床位嬷嬷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楚琰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完那句话,他便闷着一声不吭,与自己置气,默默等待赵锦芊的回应。 赵锦芊微抬嘴角,轻轻摇了摇头。 “我无事,就是有些累了,孩子呢?是康康还是呦呦?” 康康与呦呦是夫妻俩给孩子取的小名,若是男孩便叫康康,男孩子皮实,往后要继承王府基业,平安健康最重要;若是个姑娘便唤呦呦,取自“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希望她做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有爹娘兄弟护着,活泼快乐的成长。 赵锦芊不问还好,她一问,楚琰也愣住了,面色发窘,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忘记看了,也没注意听嬷嬷的报喜,还是一旁的岑嬷嬷反应快,笑道:“回王爷、娘娘,是康康小主子。” 亲王嫡长子通常都会是接班人,只是还得传信去京城报喜,待圣上册封下来,府中人才能尊称孩子为“世子”。 赵锦芊怀孕并没有受什么罪,连孕反都没有,孩子很乖,平日里也不爱闹她,只楚琰在身旁时才喜欢踢踢肚子,生产耗时一个多时辰,相比其他妇人,已是格外顺利了。 结合种种,她便以为是个小姑娘,谁曾想竟生出个小子来。 “也好,也好,是个沉稳的,以后也能保护弟弟妹妹,承担王府重责。”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点出 感谢在2023-02-21 16:02:15~2023-02-22 14: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丶 20瓶;秋风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养娃 ◎养娃不易,康康成长记◎ 赵锦芊自顾自呢喃, 眉眼温柔无比,只是她刚念叨完, 楚琰立马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咱们康康可就太可怜了, 刚来到这世间还未来得及体验爹娘的疼爱,未能看看世间的美好,便有一堆担子压在身上, 岂不是得三岁启蒙四岁习武?” 楚琰一边打趣, 一边看着赵锦芊发笑,还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故意说道:“芊芊好狠的心,往后咱们康康恐怕更喜欢跟爹爹亲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又瞎编排我, 懒得理你。” 赵锦芊后知后觉明白楚琰在逗她,便气呼呼瞪了他好几眼,夫妻俩一闹一笑,倒是温馨得很,岑嬷嬷看在眼里,默默退出去了。 待皇后指派的嬷嬷帮赵锦芊清理干净身子, 楚琰才用被子将人裹住, 打横抱回了正屋。 产屋血腥味浓重不宜于休养,且没有砌暖墙,还是回正屋比较好,分内外屋,不担心开门时风吹到里面,宽敞还方便照料。 楚琰轻轻地将赵锦芊放到榻上, 为其盖好棉被。 “再有一个多时辰便天亮, 我让岑嬷嬷把孩子抱进来给你瞧瞧, 瞧过就抓紧时间歇了吧!” 楚琰一看赵锦芊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必她开口,便先发制人与她谈条件,提前将事情安排妥当,免得她慈母心泛滥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嗯,王爷最好了,有您在,臣妾什么都不用操心。” 赵锦芊故意换了敬称,娇嗔地拍马屁,两三句话夸下来,明显能感觉到楚琰由内而外散发的愉悦,夫妻俩浓情蜜意,眼波流转间,里屋门被推开,岑嬷嬷抱着孩子笑盈盈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到赵锦芊身边。 她看看赵锦芊,又看看楚琰,莞尔道:“咱们家小主子乖得很,不哭不闹,喂奶不到半刻钟便睡着了。” 到底是自家孩子,岑嬷嬷越看越欢喜,抱上手便不太想撒开了,若是能一直抱着更好。 孩子用红色碎花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瞧着皱皱巴巴,皮肤还有些红。 楚琰与赵锦芊都是第一次见这般小的婴孩,夫妻俩双双蹙起眉头,默契地看向对方,欲言又止。 “没事没事。”楚琰讪笑,安慰赵锦芊道:“男子汉大丈夫得凭真本事立足于天地间,一副皮囊罢了,是俊是丑并非那么重要,芊芊放心,我楚家儿郎就没有废物。” 赵锦芊: …… 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可不想听这种话。 “王爷,娘娘,你们误会了,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养一养,过一两个月长开就漂亮了,柳、梅二位嬷嬷方才还与老奴念叨,没见过比咱们小主子更好看的娃娃了。” 岑嬷嬷一听夫妻俩的对话就明白他们什么意思,赶忙出声解释。 这爹娘长得都俊,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嬷嬷此话当真?”赵锦芊闻言眼眸瞬间亮了几分。 “自然是真的,娘娘放心好了,等咱们小主子长大了还不知要迷倒樊城多少姑娘呢!” “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 赵锦芊摸了摸儿子的脸,眉眼笑意迟迟未曾散去,直到楚琰板起脸让她赶紧歇息,她才依依不舍地目送岑嬷嬷抱孩子的背影出去。 困意来袭,没多久她便进入了梦乡中。 翌日清晨,楚琰早早起身习武,结束后直奔偏房看儿子。 他蹲在小床边好奇地盯着康康看,见屋内没人,便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往康康小脸上戳了戳,手指刚触及肌肤他又立马缩回来,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将孩子戳坏了。 这一大一小,画面甚是滑稽。 “你小子怎就知道睡,起来玩了,小小年纪怎可如此懒惰,浪费大好光阴?” 楚琰嘀嘀咕咕,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偷笑。 只不过担心被下人瞧见有损他定北王威严形象,又立马收敛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离开。 他刚走,小床上的康康就在梦里吧唧小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 定北王府添丁,整个樊城都跟着高兴,老王爷更是连老伙计都不想理会,整日乖孙乖孙的喊,一天不抱孩子都受不了。 嫁良缘 第74节 楚琰则立誓要做严父,每日瞧着儿子无忧无虑,不是吃就是睡,便开始想象其往后有多皮多难教,并且针对性想了许多应对的法子。 “你别瞎想,咱们康康沉稳乖巧,醒了也是自己玩不闹腾,想来长大后也不会像你所想象那般皮实,依我看来,你那些法子估计都用不上了。” 赵锦芊头上包着抹额,正在小口小口喝鸡汤,浓郁鲜香,甚是美味。 “怎么用不上?”楚琰凑过来,不服气道:“都说儿子肖父,父亲小时候没少让祖父操心,我小时候也经常被父亲追着打,棍子都不知打断多少根,总不能到他这一辈就转性了吧?” “你等着瞧好了,到时候被儿子气得受不了可以到本王怀里哭。” “呸,没个正行。”赵锦芊娇嗔地瞪了楚琰一眼,没好气道:“咱们家康康乖得很。”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转而康康三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地闹腾年纪,偏偏楚琰想象中的场景皆未发生,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有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老学究气质。 爹娘与他聊天,他也很配合,问什么便答什么,偶尔被娘亲搂在怀中,他就会满足地咯咯笑,露出一口细嫩的小乳牙,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曾祖父带他出门到处炫耀,他就会乖乖地向各个长辈问好,给曾祖父赚足脸面,一口一个乖孙,笑得合不拢嘴。 待他年满四岁,出门的机会就慢慢变少,楚琰给他请了一个启蒙夫子,每日必须读书识字一个时辰。 六岁后,又添加习武的功课,他越来越忙,连曾祖父也找不到时间带他出去了。 习武比读书辛苦,身上少不得有伤,爹爹说战场凶险,若是本事没练好,以后在战场上就只能任人宰割,城池守不住,百姓也得跟着受苦受难。 他不明白爹爹这话到底是何意,但还是乖乖点头,即便习武受伤也没有哭,因为他是男子汉。 偶尔伤口太疼实在受不了,他便找个墙角蹲着偷偷流眼泪,每回娘亲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将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给他准备好吃的东西,温柔地替他上药,他突然就觉得不疼了。 因为爹爹说习武能保护娘亲,保护很多人。 如此度过两年,忙忙碌碌又温馨和乐,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底子练好,练习功夫也觉得没那么辛苦了。 除此之外,康康在读书方面也没落下,因为爹爹说读书可明理辨是非,史书如镜,兵书如路,能让他的未来更宽敞明亮,也更明白自己所作所为背后的意义。 他如今尚且不是特别明白,但还是认认真真记在心里了。 是年,爹爹还给他寻了几个玩伴,乃是军中叔伯家的公子,他很高兴,也渐渐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康康七岁生辰那一日,楚琰让他跟着去书房,父子俩在书房内详谈近两个时辰之久,出来之后,康康眼眶有些红,只是内心越发坚毅,瞧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有些内里的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按规矩,康康五岁就得在娘亲的陪伴下离开樊城回京城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习武,一起长大,只是恰巧赵锦芊又有了身孕,楚琰念及儿子年幼,不放心他自己入京城虎穴,才请旨缓了两年。 如今小闺女呦呦也满周岁,他们母子三人也该启程了,此番同行的还有十九岁的赵文勇,以及彩珍彩珠,殷磊夫妻。 彩珍彩珠不愿嫁人,自梳留在主子身边,分别照看兄妹俩,将来会成为兄妹俩院中的管事姑姑。 身边都是贴心人,即便去京城也不必担心什么,只是好好的一家子须得分开多年,楚琰心里很不是滋味。 反倒是赵锦芊想得开,安慰楚琰道:“历代圣上皆对王府甚好,你瞧别的戍边大臣还有别国史记记载,哪家不得在京留下质子?也就几年而已,若是想我们了,你便请旨回去瞧瞧。” 楚琰也明白这个道理,倒是没再多言,安安静静拥着赵锦芊,夜里不舍得折腾一番,翌日一直将他们送出西北辖域,看着车队远去,完全没了影才落寞地回头。 偌大的王府一日间冷清下来,众人皆很不习惯,老王爷整日曾孙蹭孙女绕膝,高兴得很。 如今两个孩子都去了京城,四下冷冷清清,他整个人也蔫蔫巴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甚至生出要跟去京城的想法,只是他年纪大了,年轻征战落在一堆毛病,楚琰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跟着,只能作罢。 好在他看得开,郁闷没几日又出门找那些老伙计去了,一群老家伙,聚一次,少一次,还是珍惜为好。 楚琰见他如此,也不再管他,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军务上,夜里便将一日发生之事写在信上,每三日寄出一封,诉说他的思念,分享他的生活。 若遇上那些个心大爬床的丫头,他还会邀功般仔细叙写过程,最后表明自己的立场,求夸奖。 赵锦芊每回都满足他,并且回上厚厚一封信件,说说路上见闻,以及京城中发生的新鲜事。 夫妻俩信件往来从不间断,时节更替,春去秋来,那一别竟是过去了整整八年。 三国之战后,邻国皆消停了好些年,休养生息,又卷土重来,骚扰不断,楚琰也就无法离开边境。 他谋划布局,经过几年准备,给邻国来了一次狠的,给他们造成重创,边境才能再度安稳下来。 如今康康已十五岁,长成翩翩少年郎,也正如岑嬷嬷当年所言般不知迷倒京城多小女娘,他倍感烦扰,每次出门都得打探好人少的路,回家时又臭着一张脸,想来是被烦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2 14:45:40~2023-02-23 19:2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相聚 ◎一家人团聚◎ 赵锦芊见儿子如此, 也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康康自幼就贴心, 如今大了, 也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走歪路,她这个做娘亲的都该慢慢放手才是, 倒是呦呦小皮猴, 一点不让人省心,多花心思盯着才是。 呦呦已经九岁了, 笑起来眉眼弯弯,长得像她娘亲,不用等她长大就知道是个美人, 可偏偏就喜爱舞刀弄枪,爬树打架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赵锦芊根本管不住她,温柔时她不听,训狠了便泪眼汪汪满脸倔强,瞧着可怜极了,软硬不吃, 小倔种一个, 像极了楚家人。 故而每回楚琰在信中问及儿女,赵锦芊都来气,噼里啪啦在信中说一堆,连着楚琰这个做爹的也骂一顿。 能知晓母子几人的情况,楚琰即便被骂一顿,心中也依旧欢喜, 满面笑容, 军中众人一瞧自家王爷那不值钱的模样, 便知他又收到家书了。 边境安稳,康康也长大了,在京城有不少交好的朋友,行事作风沉稳有度,颇得圣上夸赞,没有什么需要长辈操心的了。 赵锦芊思来想去,便去信与楚琰商议,夫妻俩达成一致想法,打算过些天便带呦呦回西北。 “八月二十乃你曾祖父七十整寿,你爹的意思是大办。” 赵锦芊面对儿子向来温柔,虽未明说,但话中是何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康康垂首沉吟,半晌后才抬眸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了,岁月好似并未在母亲脸上留下痕迹,一如往昔般温柔美丽。 他点了点头,回之一笑,反而安慰赵锦芊道:“母妃放心,京中一切都好,孩儿也十五了,皇伯父说爹爹十六岁便上战场,十八岁就接手西北军,孩儿虽比不得父亲厉害,但也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说起来,呦呦长这么大,还从未感受过父亲的在身旁的那种教导与疼爱呢!” 康康说得是心里话,毕竟最多还有两年他也能回西北与亲人团聚,时间一晃而过,且有好友陪伴在身侧,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不知怎的,挺正常的一番话听到赵锦芊耳中却是酸涩不已,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孩子不管再大,于母亲心里依旧都是那个需要照顾小孩童,又怎么放心将他一人扔在京中孤孤单单? “母妃,瞧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看着母亲渐渐发红的眼眸,康康有些无奈,继续劝慰道:“不就是单独过两年吗?想想父王当年更孤独,还有重担在身,孩儿比他幸运多了,再者这八年来,父王与曾祖父远在樊城,身边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岂不是更惨?” “我父乃定北王,圣上是我名义上的伯父,总归没人会不长眼找我麻烦,您不如心疼心疼父王,他这么多年该想咱们了。” 康康本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现下却是说了一大堆开解的话,赵锦芊听完这番话,想想远在西北整日在信中可怜巴巴讨关注的楚琰,倒是不再多言。 “总之,你在京中照顾好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能力之外的事莫要逞强。” 赵锦芊轻叹,又多叮嘱儿子几句,离京安排便就此定下了。 呦呦性子跳脱,一听能要离开京城回西北与父王团聚,她便兴奋不已,早早就与两个小姐妹道别,忙前忙后收拾行李。 她其实有点舍不得哥哥,但路上的风景,以及西北的父王都太有吸引力了,而且母妃说哥哥过两年也要回去的,心中那点不舍很快就被喜悦冲散。 她听不少人提及父王,娘说父王很疼爱她,当年抱着她不愿意松手,在京城这几年,她也经常收到父王特意命人送来的礼物,哥哥都没她得到的多。 外头的人则说父王是战神,是英雄,在皇伯父的支持下打得邻国闻风丧胆,保护了许多人,每每听人提及她都很自豪。 “母妃,我们哪日走?” “两日后吧!一会儿你与哥哥陪母妃进宫与你皇伯母他们道别,记住要乖些,别闹腾惹事,记住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您每回入宫都念叨几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嘿,你这孩子怎好意思嫌弃为娘啰嗦?念叨多少遍都没用,你哪回听了?” 赵锦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让人给她换身衣裳,母子三人便一同出门了。 皇宫内,皇后端坐于上首,笑容和煦温柔,听赵锦芊说要回西北也只是嗔怪地念叨她两句。 “虽说早知会有这一日,但临到此时却有些舍不得了。”皇后笑道。 “祖父他老人家七十大寿,总会不能太冷清,康康便劳烦您帮忙照料了。” 赵锦芊与皇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康康,直看得他很不好意思。 “你与本宫客气什么?说起来本宫还要与你道声谢,若非阿琰守在樊城,哪有这天下太平?” “娘娘言重了,那都是他的职责。” 皇后垂眸略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前些天成宁帝与她闲聊之事。 老王爷大寿,成宁帝自然清楚,那日与皇后提及,他就猜到赵锦芊他们会在此时回去,当时半开玩笑地说让康康也回,可到底只是夫妻俩闲谈所聊,皇后也不好此刻拿出来说话,便在心中兀自打算,等晚间与成宁帝确认后再说也不迟。 后宫事务繁忙,皇后也没留他们母子太久,就让他们先回去收拾了。 此一趟,定北王妃携女离京的消息算是过了明面。 是日傍晚,皇后身边的嬷嬷亲自到王府传话,明言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安稳,王府也该阖家团圆才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赵锦芊喜不自胜,康康在旁听着,也随之露出笑容来。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面上稳重,好似不将分别放在眼里,实则心中很是失落,但不想母妃担心才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如今明白自己也能回去了,那份欣喜便再也掩饰不住。 赵锦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发酸,她命碧玉送客,自己则看着儿子说了一句:“娘都明白。” 母子俩四目相对,皆明白相互间所要表达的意思,只呦呦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彩珍解释她才明白,当即高兴地扑入哥哥怀中,笑容灿烂无比,露出豁牙也不在意了。 时值六月,暑热难消,特别是在烈日下赶路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定北王府的车队一路往西北去,护卫皆骑马跟在马车两旁护送,威风凛凛,路过的行人、马车皆纷纷避让。 这条路赵锦芊走过五六遍,每一次见到的风景都不同,心境也是不一样的。 此番有呦呦这个小皮猴在身边,叽叽喳喳诉说所见所闻,路途倒是没那么难熬了,速度进程也快了许多,一路下来,竟比去时缩短了十日。 是年八月初六,赵锦芊一行终于进入樊城辖域,而楚琰也早早在此翘首以盼,等待他的心肝们。 “娘娘,好像是王爷。” 碧玉与殷磊夫妻在外赶车,她坐在车辕上,视线不受阻碍,抬眸便瞧见了远远等候的楚琰几人。 与此同时,楚琰也看到了缓缓行驶的车队,几番确认过后,他一甩马鞭,马儿迅速朝前飞奔而去,扬起阵阵尘土。 呦呦才刚刚坐下一会儿,便听到碧玉的话,立马又起身从窗口伸出头张望。 “哥哥,那个就是父王吗?” 康康看了看妹妹,又看看越来越近的人影,含笑点了点头,没多久,人就到了他们面前。 嫁良缘 第75节 许是近乡情怯,楚琰看看马背上的康康,又看看马车窗探头的小姑娘,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孩儿见过父王。” 父子俩相对而立,康康当即便跪下行了大礼,他声音微微发颤,八年前父亲的教诲宛如还在耳边,久久不去。 “好好好,不愧是我楚家的儿郎。” 楚琰俯身将儿子扶起来,宽厚的手掌搭在其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心中甚是满意。 父子俩小聚片刻,他才将目光转向马车上的小姑娘,露出自以为温和的笑容,轻声问道:“可是父王小呦呦?” 呦呦刚才一直盯着楚琰看,心中欢喜得很,只是楚琰转身来与她说话,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小脸红扑扑的,哪里还有以往的皮实? 父王果真如京城那些人所说的那般威武,她有些害怕,但是又舍不得不理会,便点了点头,略缓一会儿,才轻声唤道:“父……父王。” “哎!”楚琰当即应声,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呦呦见状,也跟着笑了。 赵锦芊看着父子几人相聚的画面,不由露出笑容,可笑着笑着,眼泪也不自觉滑落下来。 “芊芊。” 久别的称呼唤回了赵锦芊的神思,四目相对,相思泛滥溢于言表,楚琰也忍不住随之红了眼。 他顾不得众人的目光,当即跨步上马车,用力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拥入怀中,还顺手将边上的女儿也拦过来,舍不得松手了。 “大家都看着呢!”过了好一会儿,赵锦芊的心绪缓缓平复,便推了推楚琰,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别让祖父他老人家等着急了。” “嗯,好!” 车队再次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家伙一边聊天一边朝目的地缓缓而行。 樊城定北府。 得知王妃与小主子们今日能到,府中众人都快忙疯了。 岑嬷嬷负责安排明远院以及两位小主子院落的相关事宜,而殷叔则负责对外,一边命人去路口守着,随时接应主子们,一边张罗今夜的团圆饭。 阖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第83章 白首 ◎儿孙绕膝,白首与共◎ 约摸申正左右, 自京城而来的车队缓缓停在定北王府门口,刹那间, 鞭炮声震耳欲聋, 锣鼓喧天,赵锦芊一家四口便在如此热闹的氛围中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先与殷叔、岑嬷嬷等人寒暄两句,很快就在下人们的簇拥之下入了府。 松鹤堂中, 老王爷翘首以盼, 等待晚辈远行归府来给他请安,分别八年之久, 他的曾孙儿都该长大了,曾孙女离开时刚满周岁,恐怕也认不得他。 他壮年时忙于战事, 根本顾及不到楚琰这个孙子,如今年迈闲暇,好不容易得了两个曾孙竟也没能承欢膝下,他日日想念,总算将人盼回来了。 “快去瞧瞧世子郡主回来了吗?”老王爷有些坐不住,便催着身边人到院外等着,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 外头终于传来动静。 “来了来了,爷,小主子们回来了。” 松鹤堂跑腿的小厮满脸兴奋跑进来,回禀结束忙避让到边上,待楚琰一家四口进来,才与其他下人一起跪下行礼。 孙儿孙媳还有两个曾孙皆笑盈盈出现在眼前, 给他跪下行大礼, 这个年轻时叱诧沙场的老将当场红了要, 连着道了三声“好”。 老王爷的目光在孙子身上扫过转到孙媳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向后望去,不停地在两个孩子身上转,朝他们慈爱地招了招手,温声道:“康康、呦呦,快来曾祖父这里。” 呦呦闻言抬头看看哥哥,随着哥哥一前一后上前。 老王爷摸了摸曾孙女的小脑袋,又微抬头盯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曾孙,一时间老泪纵横,“好好好!” “曾祖父不哭,呦呦与哥哥以后就不走了,在家陪着您。” 呦呦在京城时便是个皮猴,脑子灵动,胆子也大,小嘴巴拉巴拉哄得老王爷哈哈大笑,重逢的喜悦很快就将久别的心酸冲散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聊了许多事。 老王爷心疼母子三人长途辛苦,便让他们一家子先回去歇息,有什么话留到晚间团圆饭再说。 楚琰与赵锦芊也正有此意,便顺着老王爷的意思,带着一双儿女告退了。 两个孩子都大了,自然不能跟父母同住,楚琰命人将两个孩子分别送到他们自己的院落,叮嘱道:“回去都先歇着,院中若遗漏什么东西你们便找殷爷爷让人置办,去吧!” 他摆摆手,不再多言,牵着赵锦芊的手慢悠悠走回明远院。 八年不见,夫妻间的相处到底是有些生疏了,二人并肩而行,欣赏着府中没多大变化的景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就连十指交握的手心也微微冒出薄汗,想来是有些紧张了。 “芊芊在京城可还好?”楚琰低眉侧头望着身边人,干巴巴地问一句,没有半点书信中胡言乱语的厚脸皮。 “我过得好不好你不知晓?”赵锦芊测抬头,娇嗔地瞪他一眼,赧然道:“在信中不是都说了吗?” 赵锦芊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沉默,许是说得太过直白,楚琰尴尬笑笑,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客套矫情了,当即决定改变,快速打破夫妻俩略微生分的氛围。 他大笑两声,停下脚步的瞬间将赵锦芊揽入怀中,顾不得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摁住赵锦芊的后脑勺便在其额头落下一吻,夫妻俩四目相对,双双染上笑意。 “芊芊,我想你了,好想好想。” 楚琰的表意真诚而热烈,醇厚的嗓音坚定不移地飘入赵锦芊耳中,带着丝丝.诱惑,令她心头发颤,热意上涌。 她下意识退出楚琰怀抱,二人依旧贴得很近,一抬眸便能撞入灿若星辰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有笑容,有温柔,也有坚定。 “芊芊呢?可有想我?” 他继续开口,似有些紧张,扶在赵锦芊肩膀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双唇也不自觉抿紧。 此时秋风突起,算不得冷,却能吹起地上落叶,瞬间卷向别处,转而又落地,沙沙作响。 “嗯,想了。” 赵锦芊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仰头望着楚琰,刹那间绽放灿烂的笑容,瞬间扑入楚琰怀中,与他紧紧相拥。 这一句话打破了他们夫妻八年的生疏,重新回归以往的浓情蜜意,即便分别多年,他们也依旧念着彼此,心归一处。 “我就知道。”楚琰唇角上扬,紧紧拥着怀中人呢喃一句,那语气中皆是得意与肯定。 他的王妃自然是最爱他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想他? 主子们恩爱粘糊,伺候的下人们心中也高兴,都识趣地离远一点,将空间都留给主子们。 心意相通,未曾生变,楚琰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没等赵锦芊做好准备他便一把两人打横抱起,大笑着朝明远院走,大喝道:“走咯,回家咯!” 赵锦芊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楚琰的脖子,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就干脆埋首至他锁骨侧,由着他去了。 夫妻团聚的第一夜,明远院的灯火亮至半夜方才消停。 …… 西北之地分东西两部,一平一崎岖,能见到许多京都没有的景观。 若说在京都时呦呦迫于各种规矩以及母亲的严厉而有所收敛,回到樊城之后的她就如同飞出笼的鸟儿,转头便见不着人影,彻底放飞自我。 每日陪曾祖父下完棋,便缠着哥哥与父王到处跑马,家中人没有空,她就带着护卫从樊城城东一直逛到城西,对什么好奇,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买一大堆,日日皆满载而归。 而康康乃王府嫡长子,是继承人,既然已经回到西北,就不能喊苦喊累,得与幼时的玩伴们一块进军营历练,若想休假归家,还需得到楚琰的首肯。 京都与西北乃是完全不同的两处地方,一个是人间富贵天,一个是民间历难所,生活天差地别。 好在康康适应力强,也早有准备,入军中不到几日便能与营中人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训练,没有半点王府世子的娇气与架子。 楚琰将儿子的表现全部看在眼里,甚是满意。 八月二十,老王爷寿辰,定北王府大操大办,邀请了整个西北有头有脸的人物,还在樊城酒楼大办一日流水席,与城中百姓同庆,很是热闹。 寿宴行至过半,气氛渐缓,门房却突然欣喜跑进来,只道圣上遣天使来,已经到府门口了。 众人两两对视,纷纷随着老王爷起身迎接。 天子贺寿,可见定北王府恩宠之盛,一度将寿宴气氛冲向顶端,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表面功夫,整个王府皆热闹非凡,持续了整整一日,而府中人也为此劳累一整日。 红日渐渐西落,满天红霞美不胜收,宾客也有眼色的慢慢散去,留下一府凌乱等待下人们慢慢收拾。 赵锦芊抬手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又捏了捏自己打算的双腿,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是在樊城而不是京城,不然只会更累。 她心中这般想,嘴里也不自觉念叨出声。 楚琰碰巧送人回头,听到赵锦芊的念叨,又看了看她疲惫的神色,当即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心疼道:“可是累了?此处就交给嬷嬷们处理便可,先回去歇息吧!” “嗯,我正有此打算。”赵锦芊莞尔,温柔回应,随即话锋一转,道:“只不过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各家贺礼需入册,圣上千里送祝福总得……啊……王爷你做什么……” 赵锦芊例数件件桩桩待办事宜,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不容拒绝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把她吓了一大跳。 “做什么?自然是带你回去歇息。” 楚琰直接开口打断赵锦芊问话,言辞间隐隐含着不悦。 “本王偌大王府难不成就指望你这个王妃了?还是说府中养了一群废物?” “我……” “我什么?”楚琰冷哼一声,脚下动作不见丝毫停顿,但是语气明显柔缓许多,“本王娶个媳妇容易吗?如珠似宝的宠着,凭什么让你如此作贱?” 赵锦芊:…… “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心疼自己,还说在京城过得好,本王看未必,别不是在本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累死累活吧?” 楚琰全程絮絮叨叨,竟还学会了阴阳怪气,可是念叨半晌,却得不到一句回应,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免得说太多将人惹毛了,晚上受苦的就变成自己了。 孰轻孰重,楚琰心中还是有数的。 夫妻俩一块回到明远院,楚琰才小心翼翼地将赵锦芊放下来。 “等着,我去给你端茶。” 他随口扔下一句话,便想转声出外间,下一瞬便被赵锦芊拉住了。 “怎么了?” 楚琰下意识问出口,心头突突,还以为赵锦芊生气了。 谁知迎接他的却是赵锦芊甜美温柔的笑容,还有意料之外的拥抱。 “王爷,你怎么这么好,全天下就你对我最好。” 楚琰一愣,僵直的身体瞬间柔和下来,手臂也回环抱紧怀中人,颇有些得意地应声:“那是。” 嫁良缘 第76节 “我在京城的八年偶尔也会担心害怕,天下女子这般多,相貌出众者也不少,会不会也有人同我这般与王爷有缘,等我们母子三人回来家就不成家了。” 赵锦芊此话一出,楚琰不禁蹙起眉头,显然不赞同对方的言论,但到底忍住没开口,继续往下听。 “可我转念一想,王爷向来端方持正洁身自好,信件内容总是事无巨细地与我分享点滴,处处彰显温情,且军中事务繁忙,不可能做那等让人伤心之事,便也安心了。” “哼,那是自然。”楚琰听完这番话,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小没良心的。” 他俯身咬住赵锦芊的唇,细细研磨,直到两人皆气喘吁吁方才舍得松开。 “我有没有旁人你应当最清楚了,还是说我夜里表现的还不够明显,还需继续努力?” 楚琰的话说得大胆且直白,令赵锦芊瞬间明白过来,又羞又恼,脸都红透了,当即握拳捶他好几下,然而,话已至此,楚琰并不打算放过她。 “芊芊,我楚琰这辈子只你一人,不会有第二个了。”他伸手挑起赵锦芊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继续表意道:“此一生短短数十载,爹娘已故,祖父也终将要去与他们团圆,康康、呦呦长大后也会有他们自己的小家,只有你能始终陪伴在我身旁,千帆历尽,白首与共。” “旁人如何想不重要,我也不在意,我只在意芊芊你怎么想,怎么做?这么多年我从未有过担忧,因为你总是在替我着想,关心我的方方面面。” “我坚信我们夫妻都能好好的,即便老了,也能同乘一骑,去看那黄沙落日,芊芊,你觉得呢?” 赵锦芊的眼眸中盈盈含着泪水,完全没想到楚琰会如此正儿八经地与她说这些话,与他往时吊儿郎当故意说浑话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她打心里感受到了楚琰浓厚的情谊,情深义重,白首不悔。 “芊芊心中情义与王爷相同,只等雪丝满头,一起去看那黄沙落日,同祈来世共枕眠。” 赵锦芊一字一句,很是坚定。 夫妻俩相互对望,一哭一笑,满满温情,久久不绝。 第84章 太子定亲 ◎定了孙太傅的嫡长孙女◎ 晋元八年, 宫中大选,意在给三位适婚皇子以及京中皇室宗亲选妃, 得到了朝堂内外的高度关注。 太子乃皇后娘娘所出, 占嫡占长,且沉稳干练,处事周全, 只要自己不作死乱生事端, 将来那个位置无可厚非就是他的。 而二皇子安王因母族地位高,支持者众多, 主要都是些文臣学子,整体勉强能与太子相抗衡,若是起了心思, 稍加筹谋运作,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低。 至于三皇子寿王,温润文雅,瞧着安分,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加之母族比不得两位哥哥, 在这场大选中也相对没那么受欢迎, 落了下乘。 可尽管如此,想与寿王府搭上关系的人家依然不在少数。 皇子选妃充盈后宅,正妃人选在后宫之中几乎已经内定了,虽未对外公布,但京中各家心中皆大体有数。 大选前一日,皇后娘娘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将儿子召来, 与他细说了自己择媳的考虑, 希望他能多注意些。 “孙太傅乃太子之师, 为人清正,才学过人,在天下学子间的声望虽不及黄、曹两位阁老,但也不容小觑。” “母后所言,儿臣都明白。” 皇后看着儿子板正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忍不住头疼,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孙家家风清正,孙家姑娘母后见过,是个可人儿,聪慧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得太傅教导,人也通透能担事,是个特别优秀的姑娘。” “母后所言,儿臣知晓。” 太子适时回应,面上依旧那样,让人看不出真实想法,回完话,便又闭上嘴巴,似乎在等皇后的下文,这让皇后心头一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心中有成算,既然觉得后宅人多恐耗费太多精力,此次大选暂且只迎娶正妃,不纳侧,本宫与你父皇皆无意见,只是这姑娘家的心思与男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姑娘家心思敏锐,也容易多思多想,都希望能嫁个贴心的夫君,举案齐眉。” 皇后将话说得委婉,试探性表明自己的意思,点到为止,就怕说多了儿子嫌她管得多。 太子的性格自幼便是如此,沉稳清冷,格外有主见。 除却朝堂正事,他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冷不热,即便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也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也不太喜欢别人管太紧。 “母后所言,儿臣心中有数。” 皇后说了半晌,绞尽脑汁希望儿子能改改性子,亦或是柔和一些,可说来说去,得到的依旧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回答,总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不得劲,却又无可奈何。 太子年纪还小时,就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与判断,不会全听皇后或者晋元帝的话,如今已及冠,各方面行事越发老练,他不会刚愎自用,愿意倾听旁人的想法与意见,但绝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颇得晋元帝与那些老臣的看重。 “罢了罢了。”皇后终究败下阵来,也懒得再啰嗦。 她捏了捏眉心,疲惫感顿时涌上心头,摆手道:“本宫乏了,你且退下忙活其他事情去吧!” “后宫事务繁忙,母后当注意自己身体才是。”太子抬眸看向上首的皇后娘娘,目露关切神色,顿了顿,还是听话起身行礼告退了。 太子离开栖凤殿之后,皇后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望着身边的吴嬷嬷呢喃道:“本宫与圣上皆不是这等脾性,也不知道太子随了谁,真让本宫头疼。” 同样的话,近二十年来吴嬷嬷不知听过多少回,自知皇后只是随口一说,抱怨两而已,便笑道:“殿下嘴上不说,心里是体贴娘娘您呢!” “呸,就你会哄人,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宫也懒得管他咯!” 皇后轻笑,方才因太子而产生的些许怒气也渐渐散去,开始与吴嬷嬷聊起旁的事情来。 太子自皇后栖凤殿出来便径直去了晋元帝的乾元殿,打算询问西北之事,了解晋元帝的打算。 说起来,如今的定北王府只剩定北王祖孙俩,定北王年岁渐长,前段时间还在战场上受了伤,已是第二回上呈请封奏折,无论如何都应当给个准话。 他心中有数,想来没多久楚琰就得离开京城了。 太子想到儿时经常跟在身后的小娃娃,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与此同时,晋元帝也在考虑此事,老友英年早逝,只留下一根独苗苗,他看着那孩子长大自然是舍不得,只是楚家背负守护国门的重担,作为继承人的楚琰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迟早得离开。 思来想去,晋元帝还是批复了定北王请封奏折上,并在早已拟好的圣旨上落下大印,命人火速传出,令楚琰早做准备,克日启程离京。 故而,太子问及此事,他也没有隐瞒,直接言明自己的决定,父子俩做了一番深刻讨论,连着解决好几个棘手的问题,殿中气氛也逐渐松快起来。 “大选之事你可准备好了?” 上一刻,父子俩还在严肃地商谈正事,下一瞬晋元帝便突然转了话头,关心起儿子的婚姻大事上来。 太子微微一愣,显然没预料到晋元帝会询问此事,不过他也很快便反应过来,拱手恭敬回道:“嗯,母后皆安排妥当了,儿臣此番只定正妃,按规矩来便可,无需准备太多。” “一切安排妥当就好,当真不趁此机会纳侧妃?”晋元帝继续问,饶有兴致地打量儿子那张臭脸,想看看他会有何反应。 然而,太子面色不变,声音轻且淡,只能从他越来越郑重的言辞间明了其决心,倒是在晋元帝预料之中。 “回父皇,儿臣还年轻,当以国事为重,纳妃一事并不着急,且往后再论吧!” 他话音一落,上首的晋元帝便大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你啊你,不过是让你娶妻纳妃,别人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到你这里,就成了避之不及的蛇蝎,如此也好,免得你分心顾及不到国事。” 父子俩如此达成一致看法,顺势唠了几句家常,太子才告退离开。 大选定在五月十八,因是给皇子选妃,秀女的身份背景自然也有限定,正妃与侧妃的身份皆不能太低了,其他妾室倒是可低些。 是日一早,宫门口人来人往,百花争艳,各家姑娘皆盛装打扮按规矩进宫,静候传召,所到之处,当真让人眼花缭乱。 而孙茹也是其中之一。 她举止端庄有礼,没有半点逾越,全程目不斜视,规规矩矩跟在众家姑娘中间,与她们同行。 早在选妃的消息传出之前,祖父便找她谈过,询问她对自己姻缘的看法,她生于权贵之家,长于京城,又怎会不明白祖父的话中之意? 当日她只沉思片刻,就灿然笑道:“孙女没有什么看法,全凭家中长辈做主。” 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往后是要嫁进皇家的,以祖父在京中的地位,怎么都得是皇子正妃。 是以,她方方面面严格要求自己,从规矩礼节,到京中贵女都要学的琴棋书画、管家理事,她都努力做到最好,加之高门大院后宅内弯弯绕绕诸多,皇家自是更甚,她不敢掉以轻心,跟着祖母、母亲学了不少后宅手段,提高自己的整体实力。 可绕是如此,她心中依旧很不安,她自信沉稳,却又茫然无措。 她明白自己没得选择,京中贵女如此多,优秀者,出身比她高的也有好几个,只是私心里她希望那个人能选她。 秀女们一排排按规矩进入大殿之中,皆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出错,孙茹也是如此。 褚国公嫡长女余氏明珠赐玉如意。 鸿胪寺少卿邵昂之女邵氏青青赐荷包…… 随着一声声唱喝,孙茹的心不断揪起放下,终于轮到她们这一排露脸了。 她们盈盈福礼,而后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眼睛定定望着地面,等待那个决定她们命运的答案。 进宫之前,孙太傅将孙女唤到身边,叮嘱她要保持平常心,莫要把结果看得太重要,孙茹当时心下一沉,以为是祖父看穿了她的心思特意提醒,顿觉心头发苦,却还是乖乖应下了。 如今她与黄阁老的嫡长孙女站在一起,突然就明白了祖父的意思,想来这就是她的命。 寿王已将玉如意送出,荷包送出一个,花儿两朵,而安王也送出两个荷包,一朵花儿,只有太子殿下迟迟未见动作,也不知道是何意? 就在大家伙心中千回百转之时,太子突然起身缓缓走向眼前的一排秀女,场上的秀女们皆心中一喜,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太子手握玉如意,自最左边走来,在孙茹面前顿了顿,而后继续往前走,又在黄阁老孙女黄毓秀面前顿住,似在考量什么,转而又慢慢回头,走向另一端。 黄毓秀紧张之余略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储君正妃之位何其重要,太子殿下谨慎考量也是应该的,这一排姑娘家世背景能与她较量的人仅孙茹一人而已。 而孙太傅虽贵为太子之师,手中实权却不比不上她祖父黄阁老,故而,她坚信那柄玉如意终将会回头落入她的手中。 太子似乎在犹豫,往来两回都没有将手中玉如意送出,一时间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第三回路过黄毓秀时并未停留,而是径直走向另一边,最终停在了孙茹面前,缓缓地将手中玉如意递过去。 “太傅孙玉瑾嫡长孙女孙茹赐玉如意。” 内侍一声唱喝出乎大部分人的预料,黄毓秀愤恨地攥紧双手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来,才没有让自己当众失态。 与此同时,孙茹自己也感到很不可置信,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恭恭敬敬将玉如意接到手中,微微发颤的指尖废好大心力才稳下来。 她全程谨守规矩,并未抬头,故而也看不到太子嘴角微微露出的浅笑,一闪而过,短暂却明媚。 第85章 手段 ◎孙茹中招,太子相救,大怒◎ 从选殿中走出来, 孙茹的脑子依旧还有些晕乎,不过多年历练与家族教养让她很快就平复内心, 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孙家书香门第, 历经几代人才有如今的地位,家族底蕴比黄家稍逊色一些,可既然太子选了她, 说明有其选择的道理。 朝堂上的事情自有男人们处理, 她无需深究,如今接了太子的玉如意, 便只需回家等待赐婚圣旨入府,安心待嫁,将来努力尽到为人妻的本分。 至于其他人, 孙茹顿了顿,下意识抬眸看向黄毓秀所在的方向,却正好对上黄毓秀来不及收回的愤恨目光,她心中便有数了。 “恭喜茹儿妹妹,往后你我便是妯娌了,当相互照应才是。” 黄毓秀仅比孙茹大两个月, 二人同岁, 同龄闺秀中名声算是旗鼓相当。 而黄毓秀偏强势,一直以来都在与孙茹暗中较劲,想要事事压人一头,偏偏这次让孙茹占了上风,心中那口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黄姐姐说得对,茹儿在此也给姐姐道声喜。” 嫁良缘 第77节 孙茹眉眼柔和, 朝黄毓秀展颜一笑, 好似并未因拿到太子的玉如意而得意自满。 她不卑不亢, 各项礼节皆很到位,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黄毓秀心中愤恨,却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难人,就怕传入贵人耳中,连到手的安王妃之位都没了。 都是家中精心培养的姑娘,在场之人没有哪个真是傻子,故而黄毓秀很快作出反应,露出和善笑容来,亲切地握住孙茹的手,故作娇嗔道:“好妹妹,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有时间一块赏花喝茶。” “嗯,茹儿听姐姐的。” 孙茹不动声色地瞥一眼二人交握的手,默默地陪黄毓秀演完这场戏,随即都不动声色地松开,按照宫中规矩依次离宫。 她们离去之后,站在不远处的小内侍匆匆进殿,在皇后娘娘耳边低语几句,便见皇后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选就此落幕,各家族中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是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低调行事,中选的姑娘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待那道能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圣旨。 赐婚圣旨三日后下达各府,也终于安了孙茹的心。 外面的消息接二连三传回来,孙茹才知太子殿下在大选时只送出了玉如意,其余荷包与鲜花竟一份也未送出,心中又惊又喜,无端落下几滴泪来。 但转念一想,安王与寿王皆满载而归,太子此举无疑是将她与整个太傅府架在火上了,难免又开始担忧起来。 她心中明白,同时中选的姑娘们恐怕都在背地里骂她了,而那些无法分一杯羹的家族定然也会在背地里给祖父与父亲、叔伯使绊子。 孙茹思来想去,心绪起伏波动不定,连晚膳都吃不下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长辈们下值回府,祖父特意命人请她,祖孙俩在书房内长谈一个多时辰,出来后她眉眼舒展,先前的忧愁暂且扫去大半,终是能安安心心在家中待嫁了。 …… 大选过后,京中又慢慢恢复以往的平静,经过钦天监诸位大人的努力,皇子们的婚期也逐渐提上日程。 太子乃帝王长子,婚期自然安排在安王与寿王之前,钦天监给太子与孙茹合八字,又反复测算,将最合适的三个日子上呈至晋元帝面前。 晋元帝稍加思索,便点了最近的日子,将两孩子的婚期定在是年腊月十八,并吩咐礼部着手准备。 同一日,大婚时间也传至太子与孙茹耳中,太子闻言唇角微勾只颔首示意,而孙茹则羞红了脸,心中开始期待腊月的到来。 此事如石头落水,激起不少动静,又一极快的速度沉下,只余圈圈波纹荡漾而去,渐渐恢复平静。 既然已定亲,孙茹便一心扑在备嫁事宜上,白日跟着嬷嬷强化自己的规矩礼仪,跟着娘亲学管家,晚间还得按照宫中送来的尺寸准备几件男子穿用的里衣鞋袜,忙得不可开交。 几个月下来,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接到请帖,若非特别重要她皆委婉推拒,直到腊月初平阳大长公主寿宴,她才不得已跟着母亲出门应酬。 大婚在即,她这个准太子妃倍受追捧,以往根本没有任何交情的人也全部厚着脸皮凑上来搭话,她礼貌且疏离,不落对方脸面,也没打算结交,以免给家族和太子惹麻烦。 她自认为处事周到,做足了面子功夫,可依旧有人看她不顺眼。 当面阴阳怪气不足为惧,反怼回去并不难,就怕有人暗中使坏,防不胜防。 孙茹处处谨慎,从吃食到闲暇走动,身边几乎不离人,只是她没想到还会有人凑上来找她麻烦,还险些中人奸计。 她跟着母亲到大长公主府给平阳大长公主贺寿,中途累了,便在府中丫鬟的指引下前往客房暂歇。 此番做法在各家宴会中都是很正常的待客之道,主人家也会提前备好客房,谁也没觉得不妥。 偏偏孙茹进屋没多久就感觉头晕脑胀,意识也逐渐混乱起来,隐隐有失控之感,顿觉不妙,与丫鬟慌乱地奔向门口。 “姑娘,屋子被人上外锁了,怎么办?” 孙茹一听就明白有人向她动手了。 大门打不开,她只好朝窗口跑去,可不管她怎么努力,依旧找不到能逃脱的出口,顿时心急如焚,红了眼眶。 片刻之后,随她过来的两名丫鬟皆顶不住晕了过去,孙茹也浑身无力,艰难得撑着眼皮。 就在她即将撑不下去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有人在门口窃窃私语,言辞露骨,令人恶寒,听到那些话的孙茹被吓得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几分。 事到如今她若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就真的对不起多年高门教养了,她不再纠结犹豫,当即拔下一根发钗猛地往手臂扎去。 刺痛上脑,能使她短暂保持清醒,死死盯着门口,也时刻准备将那发钗刺向自己的脖颈,以全自己的名节。 “嘭!” 一声巨响,屋门被人暴力踹开,孙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大限将至,不愿被人欺辱的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金钗扎向自己的脖颈,火光电石之间,她没有迎来预料中的疼痛,手也被人死死抓住了。 “啊,滚开,别碰我,求求你别碰我……” 孙茹当即大喊,用她仅剩的力气奋力挣扎,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浑身发热,脑子逐渐变得混沌,她不知来人是谁,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孙姑娘,是孤,别怕。” 太子迅速夺下孙茹手中的金钗,试图将人唤醒。 “热……热……别碰我,救命……好热……” “孙姑娘,你快醒醒。”太子摁住胸前作乱的小手,屋中那股奇异的味道涌入他的鼻腔,内心某种欲望也瞬间被勾起。 他垂首看了看怀中的姑娘,见她双颊绯红,神志不清,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热”,并且一个劲往他身上蹭,当即就明白那股异香到底为何? “孙姑娘,茹儿,茹儿。” 太子再度唤了孙茹几声,试图唤醒她的神智,可孙茹现下这种情况哪还有什么神智可言? “孤的人也敢动,看来有些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太子面色阴沉得可怕,见孙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当即给孙茹喂了一颗药丸,点了她的睡穴,而后脱下自己的大氅将怀中人裹得严严实实,直接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至于屋内同样无法控制自己的两个丫鬟,他便交由护卫处理,同样喂下解药,带离此地。 “明一,查清楚幕后之人。” “明二,丫鬟你处理,想法子传话给孙夫人。” “是,属下领命。” 明一、明二都是跟在太子身边的老人,最清楚主子的做事风格,当即就行动起来。 前院闹闹哄哄,要看寿宴就要结束了,便有人蠢蠢欲动试图将客人往客院那边领。 孙夫人不知怎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兰芝,你去客院看看姑娘可歇息好了,寿宴即将结束,我们该回府了。” “是,夫人。” 兰芝刚要走,四周的夫人姑娘们却突然躁动起来,一个个都找借口起身朝同一个方向去,当真怪异极了。 她瞧了瞧众人走向,似乎就是她家姑娘前往客院时走的那条路,忙停下脚步对孙夫人道:“夫人,那边好像是客院的方向,即将离开的时辰一堆人朝那边去,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兰芝话音一落,面前的孙夫人宛如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匆匆忙忙跟了过去。 “快,跟过去看看。” 自女儿中选太子妃,孙家的男人们在朝堂上便多了许多阻碍,街上也偶尔传出一些不实流言,她都想办法压下去了。 只是人的欲望无限,嫉妒心造成的危害也不可小觑,故而家中不管是谁皆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抓住把柄,致使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 可能活在世,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也适当反击,却不敢说万无一失。 孙夫人急匆匆跟上,中途揪住一个相熟的夫人询问发生了什么,那位夫人也说不明白,只道有热闹可瞧。 其实被送去客院歇息的姑娘并非只有孙茹一人,但给客人歇息的院落长公主府共安排了三个,孙茹歇脚的地方就是最偏僻的那个,有人故意为之,就没有与其他姑娘安排在同一处。 好些个夫人一听出了丑事就担心是自家闺女出事,才匆匆前往,见到人便也就放心了。 孙夫人跟着人群四处查看皆不见女儿的身影,心中焦急不已,他们来到孙茹先前歇脚的屋子,就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经历过那档子事的夫人都明白里面什么情况,只不过谁也不傻,皆不约而同停在门口,命人去请主家了。 “哎呀,这不是孙姐姐方才歇息的屋子吗?” 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将视线转移到孙夫人身上。 孙夫人面色一沉,锐利的目光射向方才开口的姑娘,呵斥道:“姑娘这是谁家的教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以写完太子夫妻的故事 第86章 逃脱 ◎有惊无险◎ “我……我说的是实话, 夫人为何要骂人?这……这就是太傅府上的教养?女儿在里面,母亲在外面。” 那姑娘怎会不明白, 只是她受人命令, 话已出口得罪孙家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若不继续咬死,往后在京城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背后之人许她大造化, 待她揭露里面的腌臜事让孙茹身败名裂, 往后东宫侍妾中便能有她的位份,相比给一个六十岁老头做填房, 太子殿下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奢望。 然而有人将机会递到她面前,能助她脱离苦海,她自是不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流失。 周遭的夫人姑娘都认识孙夫人, 却是觉得说话的姑娘面生。 今日乃大长公主寿诞,来者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故而即便不认识,观其衣着穿戴皆不凡,大家伙也不好随意出声得罪。 双方对峙间, 大长公主已拄着拐棍匆匆赶来, 身后是公主府的小辈与随行下人们。 平阳大长公主年轻时可是京中风云人物,如今年纪大了,又因长年礼佛的原因性子平和不少。 可绕是如此,听闻有人在她寿宴闹事,还是没脸没皮行那等腌臜之事,家丑外扬, 她如何还能坐视不理? “给本宫踹开。” 平阳大长公主用力将拐棍往地上一杵, 沉声下令, 那周身散发的气势威压顿时让众人不敢再出声,纷纷后退。 然好奇之心作祟,蠢蠢欲动,便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孙夫人本就担心,此时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就抬步想要往里冲。 她相信女儿的手段与能力,但事无绝对,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女儿就是她的心肝,倘若真有什么她也不想活了。 “啊!” 一声尖叫,刚冲进屋子里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凌乱不堪,地上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不对劲,慌乱躲避,却又难舍难分,不堪入目,加之屋内靡靡气味萦绕,甚是难闻,当真令人作呕。 “荒唐,简直荒唐!” 平阳大长公主厉声大呵,胸膛起伏不定竟是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晕过去了,场面瞬间大乱,又是一群人自屋内涌出,火急火燎抬着大长公主离去,留下大长公主的长媳处理余下事宜。 孙夫人原本也要跟着进去,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婢女拉住,那婢女力气很大,两三下便将她拉至一旁,只道是太子殿下的人,而她的女儿孙茹并没有在里面。 嫁良缘 第78节 “姑娘所言当真?”孙夫人闻言还是不太放心,反复确认。 “夫人放心,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婢女其实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殿下有令,她便照做前来传话,“现下长公主府混乱不已,没什么事夫人便先回家吧!姑娘那边遇到些许麻烦尚且脱不开身,晚些殿下命人送她回府,您提前安排人在后门接应便可。” 话虽如此,孙夫人依旧不放心,坚持要先见到女儿,以免有人借太子殿下的名头行不轨之事,直到太子的贴身护卫石英悄悄露脸,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大婚未至,女儿与太子殿下呆在一处不合礼数,但得知女儿脱险,还有婢女在旁,孙夫人也就不再纠结,很快便注意力转移到那个往孙家泼脏水的女子身上,却发现那人早已没了影。 她沉思片刻,面色微冷地领着人离开。 来时是母女俩,离开自然也得是“母女”,一切很顺利,石英远远瞧着孙家马车离去,才转身前去复命。 …… 平阳大长公主府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孙茹沉睡一个多时辰终于悠悠转醒。 此时她脑子尚未完全清醒,茫然地望着四周陌生的景象。 “来人,竹雨,咳咳……听雨……” 孙茹一开口,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身子随之而动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当即眉头紧蹙,倒吸一口凉气,人也彻底清醒起来。 她努力回想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记得当时浑身热得厉害,如同体内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酸软微微刺痛,折磨得她思绪混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当时好像有人进屋阻止了她继续扎向手臂的金钗,并且将她拥入怀中,似有一股冷香侵入鼻腔,有点熟悉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她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换掉,脑中回想某种可能,不由心下一沉,红了眼。 “竹雨,听雨,咳咳……” 孙茹继续呼唤,没多久就听门口响起脚步声,下一瞬,屋门被人自外推开,吓得她立马攥紧被褥,警惕地朝门口望去。 “哦?你醒了。” 外面的脚步声微顿,最终停在了屏风前面,没有进来。 “既然醒了,便出来吃些东西,两刻钟后孤命人送你回太傅府。” 太子声音清冽,似担心吓到里面的人,说话尽可能的轻柔和缓。 “殿……殿下?”孙茹虽没有见到人,但是那个声音她听过很多回,再熟悉不过了。 “嗯,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太子不想让孙茹直到那些肮脏事,便只道她中了迷香,那香中有毒,服用解药之后已经无大碍了。 “再不出来,粥可要凉了。” 就在孙茹踌躇不前之时,楚琰继续出声提醒。 他语调平和,让人听不出情绪,孙茹磨磨蹭蹭,最后还是绕过屏风,出现在太子面前。 “臣女见过殿下。”孙茹屈膝福礼,得到应允才起身,“怪臣女疏忽才着了他人的道,在此谢过殿下,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坐吧!你我迟早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客套?” 太子抬眸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孙茹面色泛红,气色比原先好了不少,也就放下心来。 他见过孙茹许多次,有时候是在宫宴上,有时候在外臣举办的宴会中,偶尔也在街上遇到。 但是不管在哪里遇见,孙茹看上去总是端庄大气、沉稳内敛,少有失态的时候。 只那一回,他无意间听到她与丫鬟的谈话,内容颇有些离经叛道,惆怅中带着丝丝期盼,明知不可能,却仍然保留心中的希望。 当时的太子听到一番言论,又看看不远处半隐于黑暗中的姑娘,竟莫名有种无声的吸引力。 自那之后,不管什么宴会只要二人皆在场,太子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往那边扫,许是关注多了,便知端庄沉稳的孙家大姑娘也并非如表面那般。 读书与各种规矩束缚了她的身,却束缚不住她内里向往自由与专注的灵魂。 “多谢太子。”孙茹又福了一礼,乖乖坐到太子对面的凳子上,不敢抬头看对方。 她从未跟外男一起吃过饭,此时仅有他们二人,很是拘谨,便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粥,连小碟子里面的包子都不敢动。 “尝尝这个,还热乎。”太子抬眸看了孙茹一眼,眼尾上扬,心情分外愉悦。 他用公筷夹起一个生煎包放到孙茹一旁的小碗碟中,轻声道:“孤想着你昏迷刚醒,恐怕没什么胃口,便命人准备了粥,粥清淡,配着生煎包吃比较合适。” “多谢殿下。” 孙茹一抬眸,正对上太子柔和的眉眼,心口瞬间加速跳动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失了礼数,她强装镇定,回之一笑,执箸夹起那个生煎包缓缓放至唇边。 两人间短暂的一顿乱餐,总体还算和谐,吃完后,太子也没多耽搁,命人给孙茹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裳,自后门将人送回太傅府。 他亲眼看着孙茹进府,面上柔和的神色瞬间冷冽下来。 “动手吧!” “是,主子。”石英领命,转身很快便消失了,而太子所在的马车也缓缓驶离。 两日后,八百里加急传入京中,送往西北的兵器有一半出了问题,致使西北军战败,老定北王重伤。 此消息一出,满城哗然,圣上大怒,命三司同查,太子监管,务必要将国之蠹虫揪出来,绳之以法。 与此同时,刚刚过完十六岁生辰的定北王世子楚琰临危受命,押送新兵器与粮草火速奔赴樊城,接手西北军。 眼看婚期近在咫尺,京城却乱成一锅粥,孙茹不免有些担心。 虽不会影响婚事的正常举办,但到底容易生乱。 “姑娘姑娘,兵部尚书府被抄了。”其实被抄的不仅是尚书府,还有些门第偏低的人家竹雨不太熟悉罢了。 “嗯,再探。” “是。” 竹雨应声,又立马出去了。 ………… 腊月十八如期而至,储君大婚,热闹非凡,朝臣们也因此得了三日假期前去凑这个热闹。 天气虽然依旧寒冷,但天晴雪停,是个极好的日子。 这一日,京城的主干道上挂满红灯笼,锣鼓声一响,无数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 按照规矩,太子只需派使者前往迎亲即可,但是他自有考量,执意自己去,礼部诸位官员便也由着他了。 太子亲迎,那是大齐建国以来皆没有过的稀奇事,百姓们争先恐后往前面挤,望着一身红衣,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大家伙皆毫不吝啬地贺喜,声音不绝于耳。 喜悦渐渐冲淡了百姓们因十多天抄家风波所带来的阴霾,全身心沉浸于这项满城欢愉的喜事之中。 而太傅府众人听闻太子亲迎皆是一惊,孙太傅连忙带着儿孙出大门口等候,迎来送往,只觉得荣幸之至。 “姑娘姑娘,来了来了。” 竹雨一声喊,没等她细说前院的情况,屋内喜婆便忙活起来,红盖头落下,瞬间隔绝了孙茹的视线,竹雨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听雨拉走了。 故而孙茹还不知道乃太子亲自迎亲,直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至她的面前,那人清冽的声音穿过四周嘈杂入了她的耳,她方才知晓自己若受到的偏待,热流瞬间涌上心头。 “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第87章 心意 ◎茹儿所念,我自当会尽力满足的◎ 家? 孙茹心头微颤。 她有家, 太傅府是她的家,有祖父, 有爹娘, 有叔伯兄弟姐妹,她在此生活了十几年,得长辈教养, 受太傅府庇护, 才能长成如今模样。 只是她今日要出嫁了,离开疼爱她的亲人嫁入宫中, 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展她的新生活,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担忧彷徨过后,她又觉得格外庆幸。 想来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即便是如二次投胎的出嫁,也能让她嫁给日思夜想的郎君,全了她的念想,此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孙姑娘,吉时到了。” 太子见孙茹顿住,久久没有反应, 心中不由疑惑, 便换了称呼。 他保持面上笑容,压低声音提醒,伸出去的手也轻轻晃动,示意面前看不到神色的姑娘搭手。 红盖头局限之下,孙茹目光所及之处格外狭小。 经过太子提醒,她匆匆回神, 正好能看到那只微微晃动的手, 便瞬间反应过来, 怀着既忐忑,又惊喜的心情,缓缓地将手放到太子的掌心,看着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她的心头嘭嘭跳个不停,紧张不已。 刹那间,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胆子大点的宾客竟是打趣起太子来,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将婚礼气氛推至最高状态。 因是储君大婚,太傅府的人也不好拿乔为难,故而新娘子顺顺利利的被太子接走了。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绕城一圈才慢慢走回皇宫,喜糖喜钱洒满一路,与民同庆,直到嫁妆箱笼最后一抬消失在众人眼前,这座城才渐渐恢复平静。 帝后对于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全程喜笑颜开,等繁复的礼节全部结束后,他们才略带疲惫地离去,将热闹留给年轻人们。 太子为君,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招待宾客,故而拜完堂,他便打算先去宴席上转一圈,再回东宫不出来了。 今日朝中大臣几乎都按时到场,众人言笑晏晏,接二连三起身向太子贺喜,不过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不会傻到去灌酒,大家伙和和气气,欢欢喜喜。 酒过三巡,太子也粗粗在场中走了一圈,做足表面功夫才离席。 相比喜宴那边的热闹,东宫喜房则安静不已。 手臂粗的大红烛静静燃烧,火苗时而跳动,烛光影影绰绰。 因是寒冬腊月,殿内还摆放了两三个炭盆,不断释放着暖意。 孙茹端坐在喜榻上,脊背挺直微微泛酸,却是不敢松懈,担心自己坏了规矩不吉利。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不同于丫鬟宫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一双绣金祥云的锦靴印入眼帘,令她的心跳瞬间漏半拍。 太子没有说话,接过喜嬷嬷递过来的喜秤轻轻挑开红盖头,看见新娘子的瞬间顿觉眼前一亮。 而后他们夫妻又在喜嬷嬷的指引下进行下一个仪式流程,一个沉稳清冷,一个温柔羞怯,无意间的一个对视皆缠绵缱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许是二人都有些紧张,渐渐的,竟是听不清喜嬷嬷到底在说什么喜庆话了,他们的脑子略有些迟钝,朦胧无措地看着剪下来的头发被喜嬷嬷用红绳绑在一起,收入锦盒之中。 结发结发,往后便是夫妻了,生同衾,死同穴。 孙茹难掩心中的感慨与激动,含笑望向太子,与其目光相触又害羞地垂下眼眸。 太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姑娘,挥手命其他人都出去了。 “既已成为夫妻,往后孤便唤你茹儿可好?” 嫁良缘 第79节 安静须臾后,殿中气氛略有些尴尬,最终还是太子先开口缓和。 其实他先前已经自作主张唤孙茹“茹儿”了,只是那会儿孙茹中药,意识不清,这才不知此情况。 “嗯。” 孙茹轻声应下,羞涩地点了点头。 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乃人生一大幸事,太子侧头朝窗口望了一眼,委婉道:“时辰不早了,孤命人抬水。” “嗯。” 孙夫人昨夜与女儿同眠,担心女儿伺候不好太子殿下不得恩宠,昨夜愣是厚着脸皮将整本册子都细细讲解一遍,直到孙茹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起才罢休。 故而,太子提及抬水沐浴,孙茹便明白其言辞之后的意思。 学习册子是一回事,运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到底是初经人事,绕是孙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临到头还是紧张不已。 不过,太子很温柔,密切关注她的反应,一番折腾下来,孙茹渐渐没了理智,只能被动地跟随太子的动作沉沉浮浮,恍惚间回想起那本册子,心中叹息不已。 漫漫长夜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过,东宫寝殿内红烛燃烧整整一夜,连孙茹自己都不清楚是何时睡着的,翌日醒来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衣裳完好,身子干爽,想来是昨夜睡着后有人替她清理干净了。 思及昨夜的亲密,她双颊泛红,再摸身侧位置早已凉透,忙匆匆起身,询问竹雨现下时辰。 “娘娘放心,殿下特意交代过,不会耽误敬茶的。” 竹雨话音刚落,太子便从门外走进来,淡淡地看了孙茹一眼,道:“早膳过后便去给父皇母后敬茶,孤先去书房一趟,你忙活完命人前去知会一声。” “是,臣女……臣妾知道了。” 孙茹见太子面色淡淡,一如往昔般清冷,便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福一礼,柔声应下,俨然换上一副贤妻模样,端庄规矩。 “嗯,不必太着急,时间完全足够。” 太子见她如此,张了张嘴,倒是没多言。 他以为她需要时间慢慢适应宫中生活,怕她不自在,便叮嘱一句就离开了。 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孙茹不禁回想起昨夜的荒唐来,那时的太子完全褪去了白日的清冷,热情的让她招架不住,动情时眼尾泛红,一声又一声地唤她“茹儿”,好似多年的恋人,让她眷恋,令她沉沦。 可一夜过去,太子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神态,如寺中青莲般不可亵渎,需求需求,昨夜的缠绵恩爱倒像是一场梦。 孙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失落,不想让旁人知晓,而后重整心绪,拿出孙家大姑娘的沉稳派头,井然有序地忙活起来。 许是太累了,她没什么食欲,随便对付几口就命人去书房知会太子,夫妻俩一前一后同去了皇后的栖凤殿,而晋元帝昨夜歇在此,晨起不用上早朝,自然也没离去。 新妇进门,改口敬茶,晋元帝与皇后都准备了大红封,并第一时间给了长媳孙茹,叮嘱小夫妻俩要相互理解体贴,好好过日子。 孙茹脸皮薄,红着脸应下,倒是太子神色依旧,告退时还主动牵了孙茹的手,与她一起慢慢离开。 皇宫占地宽广,太子挂心孙茹新嫁进来不识路,便牵着她慢慢转悠,每到一处地方都会温声给她介绍,如此走下去,倒是走出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太子声音清润,说话不急不缓,令孙茹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她的目光一会儿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转,一会儿又忍不住望向太子的侧颜,一阵阵欣喜不自觉的从心头涌起。 经此一遭,夫妻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三日归宁也格外顺利,只是短短两三日,再见亲人便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祖父祖母,还有爹娘与其他长辈跪在自己面前,孙茹的心里很不好受,却也明白礼不可废,不能让家人被外人诟病,许多事终究不一样了。 “茹儿怎么了?”回去的路上,太子察觉到孙茹低落的情绪,关切问道。 “回殿下,臣妾无事,不过有些感慨罢了。” 孙茹笑得有些牵强,一时间不知该与太子说些什么,毕竟尊卑有别,她总不能与他说不想让家人下跪,那就是大不敬了。 “莫要想太多了。” 眼眸流转间,太子大约猜到了孙茹的心思,可是他不会安慰人,就只能顺势将人搂入怀中,干巴巴说一句,而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抚。 “嗯。” 孙茹轻声应下,马车再度安静下来,车轮滚滚,朝着寂寥的深宫驶去。 回门之事一了,此桩婚事便彻底落下帷幕,太子开始忙碌起来,孙茹也兢兢业业谨守太子妃的本分,替太子打理东宫,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做事。 东宫目前除了太子妃,便只有一个侍妾,算是伺候太子的老人了。 孙茹没多想,她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妻为夫纲,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之事,故而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也从一开始便打算好做个贤妻,没有亏待任何人。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转眼间他们夫妻俩便已成婚一载,而太子日日宿在正殿中,不仅一次都没有去妾室屋中,还对她体贴入微,处处照顾,没了初成亲时的生分与冷淡,也能从家长理短的细微处感受到其不宣于口的爱意。 孙茹沉溺幸福与甜蜜之中,只觉得自己幸运极了,然而没过多久,母亲的到来就将她完美的幸福打破了。 成婚一年,连在她之后成婚的黄毓秀都已经有了身孕,而她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孩子,她就算不得在东宫站稳脚跟,母亲给她带了两个偏方,让她记得试一试,早些怀上孩子才好,免得太子与皇后娘娘有意见,到时候赐下侍妾或者纳侧妃生出庶长子就不好了。 这一年来,夫妻俩恩爱和睦,就连唯一的侍妾都缩在小院中,从不会出来争宠亦或是搞事情,以至于孙茹都快忘记自己嫁的人是东宫太子,未来的帝王。 他从不属于她一个人。 孙夫人离宫后,孙茹呆愣愣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啊!她是太子妃,储君子嗣何等重要,她若是生不出来,也会有别的女人为他生,可是……可是一年独宠让她生出某种妄念,再无当初的大度坦然了。 他是一国太子,身负重责,但也是她的夫君啊!哪个女人愿意让自己的夫君去宠幸她人呢?她做不到,但现实却由不得她选择。 自那日之后,孙茹总是心不在焉,虽说在太子面前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看上去并无不妥,但太子作为她的枕边人,又怎会感受不到她的变化。 几日下来,不管是吃饭、闲聊这等日常相处,还是夜里的缠绵,太子都能感觉到对方不一样了。 往常房事一夜两三回便歇下,但如今孙茹却好似跟自己较劲一般,舍下脸缠绵,即便身子不适,也咬牙坚持。 而且太子无意间还发现孙茹在偷偷喝药,可关切询问时,对方又找各种借口叉开话题,神神秘秘,似乎在隐瞒遮掩什么。 太子心思敏锐,观察了几日,又找孙茹的贴身丫鬟询问,这才明白她怪异之举的原因,一股无名之火瞬间冒出来。 他并没有直接去找孙茹质问,而是命人悄悄换了孙茹的汤药,耐心等待了两日,等着她来与自己坦白解释。 孙茹是何等聪慧的姑娘,得知太子单独找贴身丫鬟询问,便知有些事瞒不住了。 她摸不准太子会如何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直言坦白,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的善妒不贤良而失望,觉得她担不起储妃之责。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再端庄沉稳也只是表象,她经历不多,如此纠结不下,日思夜想,又一不小心受寒,就这么把自己折腾病了,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脑子也糊涂了。 她不断说着梦话,一会儿喊太子名讳,一会儿不知为何一直在道歉,转而又开始难过的流泪,怎么都止不住。 那一夜,太子守在床榻边一夜未眠,翌日一早便只身去了东宫那个僻静的小院,又匆匆跑一趟栖凤殿,得皇后允许将唯一的侍妾也放出皇宫,等他忙完这一切才重新回到东宫之中。 此刻孙茹已退热,脑子虽然还有些迟钝,但早已不糊涂了。 她蔫蔫巴巴靠坐在床头,小口小口喝着粥,一见到太子双眸微亮,又很快暗淡下来,几度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太子无声叹息,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孙茹的额头,柔声道:“总算没再起热,可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殿下关心,臣妾无碍,您……您先去歇会儿,这里有竹雨她们照料就好,莫要耽误了正事。” 孙茹这话说得体贴,完了还不住咳嗽,下一瞬,屋内沉默了。 太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孙茹,半晌也没吭声,但是也没离开,从他神色中看不出半点问题,可孙茹明白,他那是生气了。 良久后,终是太子先妥协。 他强行握住孙茹的手,盯着她暗淡的双眸,问道:“茹儿,你可有什么话要与孤说?亦或是有什么话要问孤?” 孙茹却是有,但是没有应声,默默地将脸别开,忍不住滑落两滴清泪。 “茹儿,你我成为夫妻也已有一载,也算是恩爱和睦,我以为我们已经心意相通了,却不曾想倒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此话一出,孙茹茫然地回头,不可置信得对上太子失落的目光。 “莫哭了,你有什么心事为何不能与我说呢?岳母可是来催你要孩子了?” 孙茹不答,太子便自顾自继续道:“去年你我成婚,你尚未满十七,母后告诉我女子产子如同过鬼门,年纪越小便越容易伤身子,我就想等你满十八再要孩子,如此以来,我能多些时间与你培养感情,也能让你在产子时多一份保障。” 太子温柔地替孙茹拨开额前秀发,望向她的眼神真挚无比。 “苏太医他老人家给了我几个药丸,能避孕,也不伤身,我知孙家最重规矩,你也一样,都将君臣尊卑刻到骨子里了,若是知晓我为了此事用药恐怕会心中不安,定然会觉得自己有错,而不断自责。” “可是我娶你不仅仅因为你能担起储妃之责,还是因为我喜欢你,希望你快快乐乐,能有足够的权势地位让你能享受心中渴望的那份自在,却也因此忽略了其他,让你因为孩子的事担忧多日,是我的过错。” “没……不是的,不是殿下的错。” 孙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心中五味杂陈,酸涩中意外冒出丝丝甜意,忍不住扑入太子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身,放声大哭。 太子那张冷脸终是破了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容她发泄心中不好的情绪,直到她哭够了,才将人推开,用丝帕温柔地替她擦脸。 “小闷葫芦。”他轻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我明了你的心思后,便故意不戳破,等着你来寻我麻烦,冲我撒泼,偏偏你太守规矩,愣是将自己折腾生病也不吭声,瞧把你能的。” 太子一边打趣,一边自己心疼,后悔与她赌气,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缴械投降。 不过,经此一事,他也明白了许多事。 还是他将感情想得太简单了,朝夕相处,恩爱体贴能让人感受到爱意,但总是差了些什么,加之身份尊卑横格其间,更是让对方难以心安。 有些时候就得直白一些,将明晃晃的偏爱摆到她的面前,给足她面对所有的勇气,如此一来,何愁日子过得不好? “秋月是母后为我准备的司寝女官,当初因前朝官员整日盯着,不想费心周旋,便将她留下了,反正多一个人也养得起,只是我从未碰过她,也没有让宫女近身伺候的习惯,方才我已去母后宫中禀明,赏了秋月一处小宅子和一笔银钱,明日便命人送她出宫,往后嫁娶皆由她自己做主。” “她……她会愿意吗?” 孙茹心中一阵唏嘘,但是太子后院的人即便不得宠,将来也能在后宫占据一定的位置,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哪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自是愿意,宫中规矩多,既然无宠,也没留下来的必要,她还年轻,孤给她一大笔银钱,足够她出宫后为自己谋个好未来,自由自在过活,她很欢喜。” “茹儿,你我是夫妻,往后你心中有事大可与我直说,切莫再藏着掖着,暗自伤神,茹儿所念,我自当会尽力满足,你我往后好好过可行?” “嗯,好!”孙茹一扫多日郁气,面上露出了清朗的笑容,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道:“茹儿……茹儿其实心仪殿下许久了,可以嫁给殿下,茹儿甚是欢喜,拿到玉如意那日,我高兴地一夜未眠,总担心那是一场梦。” “秋月那边我明日送送她,给她一点保障,就当是提前给她置办嫁妆了。” 孙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依偎到太子怀中,心中无比满足。 “嗯,太子妃娘娘看着办就好,孤都依你。” “那往后我们彼此坦白,好好过日子。” “嗯,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肥,昨晚只写了一半,就放到今天来了(太子是比楚琰大几岁的,番外只写到太子夫妻成婚一年,心意明朗,往后都是恩恩爱爱,就不往下写了,晚上写靳露和顾远的小故事) 嫁良缘 第80节 第88章 坏印象 ◎离这种纨绔子弟远一点◎ 京中都在传圣上要给远在西北的定北王赐婚, 相中了赵家的姑娘,国公爷也应下了。 初闻这种传言, 靳露根本没当一回事, 毕竟定北王那样的人物即便圣上要保媒,也定然会选择“第一才女”的赵婧钰,如此一来, 名声上也好听些。 直到圣旨降临, 给定北王楚琰与明国公长女赵锦芊赐婚,全京城都在讨论, 她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即便赶去明国公府,想要陪伴在小姐妹身边。 只可惜那日她还是没能见到人, 因为国公夫人提前叮嘱过门房,来者皆拒,便只能垂头丧气回家。 “呸,真恶心,平时一个劲炫耀亲女,卯足了劲帮她招揽好名声打压我们芊芊, 如今真的遇上事, 反倒龟缩起来,把我们芊芊推出去,虚伪至极,真是气死我了。” 靳露乘坐租借来的马车慢悠悠回家,一路上骂骂咧咧,声音偶尔失控, 时不时加大音量, 刚骂两句, 身旁的小桃就赶忙提醒她小声些。 京中遍地权贵,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揪住把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姑娘,姑娘,您消消气,外头人多,您小心点别让有心之人听见了。” “知道了知道了。” 靳露不满地回应,明白小桃提醒的话在理,也怕祸从口出给父亲惹麻烦,最终无奈地闭上嘴巴,独自生闷气。 即将到她们家那个巷口附近时,马车外突然一阵喧闹,动静极大像是在打群架,打着打着便朝她们马车这边过来,还因此惊马险些失控。 马车在原地打转颠簸几下才消停,而靳露也因一时不注意额头撞到马车车壁上,磕破了一点皮,使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喷涌出来。 她猛地推开马车门,气呼呼地准备大骂理论一番,谁曾想入目一片混乱,两伙人大打出手,没有一点要保留的意思,似乎要将对方打死才甘心。 场面一度失控,没一会儿便都见了血,将她整个人都吓懵在当场,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就在她怔愣之时,混乱处远远站着的红衣锦袍少年突然朝她看来,冲她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当真是嚣张至极。 靳露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但仅限于争吵对骂,若遇上这等不要命的硬茬,她自然选择认怂,龟缩回马车中,并且催着车夫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没有什么事能比自己的小命重要,遇事莫逞强,保命为先,远离那些出身高贵却不学无术整日惹祸的纨绔子弟。 靳露跑得快,后面如何她便不知道了。 翌日小桃陪嬷嬷外出采买回来,将街上听到了八卦绘声绘色地讲给靳露听,她才知晓昨日那场群架乃是由平宁候府顾世子牵头与平昌侯府世子二人间的决斗。 “真是幼稚,我看那些个权贵就是太闲了,不愁吃,不愁穿,还没事干,可不得整日惹是生非,□□那点大的小事也能当作一个由头整一出决斗,他们年轻气盛有精力,依本姑娘来看,就应该将他们打包送去边境,戍边守关,如此才能对得起百姓的供养。” 靳露翻了个白眼,言辞表述略有些粗俗,说得一旁的小桃连连点头认可。 “姑娘说得对。” “还有那个平宁侯世子,京城中哪日没有他的消息?长得倒是挺俊,家世也好,只是那性格当真让人喜欢不起来,活脱脱一个小霸王,谁遇上他谁倒霉。” 因是在自己家中,靳露主仆吐槽起贵人来毫不遮掩,也不必担心传出去遭报复,便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难免想起赵锦芊如今的处境来,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赐婚圣旨下达没几日,靳露便听闻赵锦芊与家人闹掰了,还设法将先夫人的嫁妆夺回,让继夫人吃了个哑巴亏,如今在国公府之中俨然是个独立存在,谁也不敢再轻易惹她。 收到消息,靳露第一时间赶去明国公府,她既为小姐妹扬眉吐气而高兴,又担心其与家人闹掰后,出嫁再无娘家人为她撑腰,受了委屈也无处倾诉,只能隐忍,打碎银牙往肚子吞。 谁曾想赵锦芊倒是豁达,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只道人各有命,即便没闹掰,这些所谓的家人也不见得会为她撑腰,还不如维持现状,往后各过各的,谁也别干涉。 “天高路远,我有那时间还不如用来了解定北王府的情况,将来嫁过去一心一意地与王爷过日子,想来也能立足。我乃圣上赐婚,定北王正妃,只要我不犯错,后宅多少女人都撼动不了我的地位。” 靳露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别的事情,半日下来,姐妹相处很是愉快,直到红日西斜,漫天红霞绚烂整个京城,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明国公府出来,靳露重重心事已消半,只是依旧舍不得唯一的好友远嫁,故而暗自打算多抽空登门,珍惜这段陪伴的时间。 “吁!” 就在靳露凝神思索之时,外头赶车的马夫急急勒紧缰绳,马车瞬间停下,而靳露也因重心不稳朝前头一扑,与小桃抱了个满怀。 “出什么事了,怎这般情状停车,差点害我撞车门上。” 马车是租的,车夫也是租的,既然花了银子,对方便有稳驾马车,保障客人安全的责任,如此驾马,着实让靳露不想给那么多工钱。 “姑娘,草民也是没办法,突然有人拦车总不能撞过去。”马车话音刚落,目光便停留在前面的人身上,慌张地下车行礼,谄媚笑道:“草民拜见世子,无意冲撞还望世子恕罪。” 顾远不可一世地瞥了马夫一眼,合起手中折扇往马夫肩膀上拍了拍,嫌弃道:“去去去,本世子不找你,赶紧滚一边去,别在此碍事。” “是是是。” 马夫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往旁边站,见顾远朝马车走去也不敢上前阻拦。 靳露听到外面的对话时,脑海就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个红衣少年的身影。 “呸呸呸,京中世子一大堆,应该不会那么倒霉。”靳露小声呢喃,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与顾远可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但顾远坏名声在外,且上回还亲眼目睹了血腥场面,即便不相识,靳露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外头声音停下,靳露便以为危机解除,打算出去问问马夫是不是能走了,一抬头,就见马车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往后瑟缩。 “你下来。” 顾远的目光自小桃脸上扫过,随即落到靳露身上,毫不客气地命令,道:“本世子在跟你说话呢,赶紧下来,就问你几句话。” “我不下,你……你是世子就了不起吗?我就不下去,你……你若敢动手,我就去告状。” 靳露看顾远凶巴巴的模样心中害怕,只觉得龟缩于马车上才是最安全的方式,她就不信顾远真敢对她一个姑娘家动手。 顾远在京城横行霸道多年,溜猫逗狗,打架斗殴,除了青楼赌坊不屑去,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坏事都做了一遍,可谓是顺风顺水。 他也时常被父亲责罚,毒打一顿亦或是在祠堂跪整宿,只是他皆不放在心上,越挫越勇,在外头的同龄人中向来霸道,谁不服他,他就打谁。 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然敢忤逆他,瞧那小胳膊小腿,随便一拧,没准就折了,竟还敢如此大胆。 “嘿,你个小丫头还敢顶嘴,你信不信本世子揍你?” 顾远故作凶狠地瞪眼,并抬起拳头在靳露主仆面前挥了挥,大有不听话便武力解决的意思。 可偏偏靳露也是个倔脾气,西南地界来的小辣椒,心中虽害怕,却半点不肯退让,梗着脖子与顾远对峙半晌,谁也不低头,着实太出乎顾远的预料。 他这个人向来闹腾,对于京中各家儿郎的情况如数家珍,一清二楚,然而却不了解姑娘们。 前些天圣旨赐婚,将明国公府大姑娘赐婚给他最敬佩的表哥定北王,他回家一合计,便觉得有必要去信一封,将明国公府大姑娘的情况告知表哥,也算是帮表哥一个大忙。 但是他不了解人家姑娘啊! 前前后后忙活一整日也只是收集了一些外头人尽皆知的传言,不能完全当真,在此期间,他了解到未来表嫂有个手帕交,便想着将人拦下问一问,没准得到的消息真切些。 谁曾想竟遇上了硬茬,顾远重重叹口气,认命地抬脚上马车,而后在靳露身旁坐下。 马车空间本就不大,顾远一上来就挤的没处下脚了。 “定北王是本世子的表哥,嫡亲的表哥。” “嗯,然后呢?” 靳露诧异地看他一眼,往角落处又挤了挤,试图与他隔远些,保持距离。 “然后明国公府赵大姑娘是你手帕交,我就想了解一些情况,好给表哥去封信。” 顾远也不看靳露,自顾自呢喃:“表哥他是咱们大齐的战神,是守国护民的大英雄,他将心思都花在军营中了,好不容易能娶上媳妇,我作为嫡亲的表弟,可不得好好把关?如此也能让他提前了解未来媳妇,夫妻俩相熟也能快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是个急性子,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完了才抬头,睁着那双大眼睛盯着靳露看,安安静静等待对方回答。 靳露没想到他如此直接,愣了一会儿才道:“把关,你把什么关?我家芊芊哪哪都好,不仅长得美,还读书懂礼,有主见,哪哪都好,用你把什么关?哼!你表哥传言中可不咋样。”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小姑娘家家,一点也不温柔,能跟你玩一起,赵家大姑娘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不然怎么跟家里闹得如此僵,连娘家人都不帮她。” 顾远也不甘示弱,他最敬佩表哥定北王,哪能容得下旁人说一句不是?当即便硬声反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1 00:25:43~2023-03-01 22: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风渡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熟悉 ◎二人慢慢熟悉改观◎ “传言不可信, 我表哥丰神俊逸,武艺高强, 打得敌国闻风丧胆, 威风凛凛,还是亲王,赵大姑娘能嫁给我表哥那是高攀, 乃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自然要好好把关,哪能委屈我表哥?哼!” 二人各执一词, 都相互看对方不顺眼,斗完嘴,便将脸各甩一边, 留下小桃在中间面面相觑,愣是不敢乱动乱出声。 如此僵持了半刻钟,还是顾远忍不住先开口了。 “哼,书中说得果然不错,这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对对对,世子便是那书中所说的小人。” 顾远说一句, 靳露就忍不住回怼一句, 非要占上风心里才舒坦。 “算了,本世子不与你争,我们聊正经事,你告诉我一些赵大姑娘的真实情况,我也与你说说表哥的事,相互交换, 也算是扯平了, 对彼此都有帮助, 你觉得如何?” 顾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退让一步,可靳露心中有气,压根不想理他,一来二往,顾远也没了耐心,气呼呼喊道:“感情全京城就你一人懂?本世子还不信了,不说便不说,哼!” 言罢,顾远起身下马车,带着他的跟班们头也不回扬长离去。 人走了,马车也安静下来,靳露与小桃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相信顾远这个“小霸王”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她们。 “姑娘,世子……世子就这般走了?不动手?” 靳露看傻子般瞥了小桃一眼,没说话。 拦车的人走了,躲事的马夫也重新回来,慢悠悠地继续赶车,前往目的地。 回到靳家之后,靳露没有跟家中任何一个人提及今日的遭遇,但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门一关,她便与小桃一起压低声音将顾远大骂一通,如此一遭,心中才好受些,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平宁侯府中。 顾远刚被他爹训完话,唉声叹气往自己院子走,一入内,便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发酸,眼泪也不受控湿了眼眶。 “哪个混蛋在背后偷偷骂本世子?” 他抬手揉了揉鼻尖,踉跄几步扑到小榻上,垂头丧气地等待贴身小厮帮他上药。 上回打群架被他爹打了二十鞭,伤还未好透,不然今日不可能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告小爷的状,要是被小爷抓到,绝不轻饶他……嘶,哎呦,你轻点……” “我的爷,您可消停一会儿吧!”小厮长松忍不住回嘴,手中动作倒是轻了不少。 “呵!” 顾远冷笑,撑起半边身子回头瞪向长松,眼眸微微眯起,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意欲为何长松看懂了,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嫁良缘 第81节 主仆两形成无言的默契,一个咬牙忍痛,一个小心上药,花了近两刻钟,终于忙活完了,双方皆同时松一口气。 自这日起,顾远长达三个月不能出门,被他爹拘在家中读书,任凭他怎么胡搅蛮缠都没有用,直到孟冬时节,赵锦芊送嫁日期到达,明国公府大办喜宴,他才能有机会离开那个院落外出凑凑热闹。 顾远几个月不能出门,京城都平静不少,连靳露也逐渐淡忘先前的不愉快,依依不舍地送别好友。 然而,没等她拥有足够的时间走出这份伤心难过,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顾远,引发先前不太好的回忆。 他们一家三口挤在靳大人平时上下值所用的小马车中,顾远纵马而过,红衣猎猎,格外引人瞩目。 靳家拉车的是一匹老马,行动迟缓,被顾远的骏马一吓,竟是卯足劲往外面跑,险些伤及路边无辜百姓。 还好马夫及时反应过来,勒停马车,又安抚了老马,这才免掉一场祸事。 靳家人心有余悸,挑窗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各有思虑,只是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罢了。 那日之后,靳露在京中也遇到过顾远好几回,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费心费力躲着对方,一来二往,慢慢就习惯了。 而顾远是个闲不住的人,日日接触新鲜玩意,久而久之,便忘记还有靳露这个人了。 转眼便过去大半年,蒙国与西州联盟大肆入侵大齐边境,战鼓擂擂,又有内贼接应竟是攻下一座城。 好在定北王果敢出击,计谋与实力并行最终扭转局势,捷报频传。 蒙国与西州求和,顾远奉命护送鸿胪寺靳、孔两位大人远赴西北和谈,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办差,临行前他爹是一万个不放心,千交代万交代,得他反复保证才安心些。 旅途漫长且艰辛,顾远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一路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展现出与京城完全不同的状态,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靳大人与孔大人都对顾远有了很大改观,不再冷脸相待,三人往那里一坐,倒是能瞧出几分老友模样。 和谈很顺利,有力无处使的顾远成日缠着楚琰,表哥长表哥短,楚琰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如此度过了非常快活满足的一段日子。 而后和谈结束,他依依不舍的与定北王府所有人告别,护送两位大人踏上回京之路。 因这一趟出行,他与靳大人相熟,结识了靳大人的儿子,成为好友。 靳家家底单薄,宅子也小,他去的次数多了便时常能遇到靳露,也记起二人那次不太愉快的交流。 夜深人静之时,顾远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派太混蛋,打探消息罢了,什么法子没有,怎么能去吓唬人家姑娘? 他思来想去,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人家姑娘赔礼道歉。 赔罪可不能光凭一张嘴,还得准备一份贴心的礼物,如此才能凸显他的诚意。 是年腊月初,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算大,纷纷扬扬刚好能铺满地面。 顾远早早打探好靳露的行程,知晓她今日会出门访友,便在返程必经之路上堵她,又是送礼,又是支支吾吾扯话题,恐怕谁见了都得道一声稀奇。 “尊贵的世子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靳露经过这段时间父兄的念叨,知晓顾远已改过自新,不再是那个四处惹祸的纨绔了。 她先前都敢与其顶嘴,如今就越发不怕他。 二人相对而立,磨磨蹭蹭半晌愣是没将话说明白,靳露尴尬地笑脸发僵,只想赶紧回家。 “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当初是我不对。”顾远攥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观察靳露脸色,一抹红不经意间悄悄爬上他的双耳。 “那事啊?嗐,您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就忘了。”靳露下意识后退一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嗯,至于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靳露虽未打开礼盒,但是看到盒子上精致的雕刻便知里面的东西定然不便宜,无功不受禄,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收如此贵重的礼。 “不贵,你喜欢就好,给你收着,若不收下,便是不给我面子。” 靳露: …… 靳露一时间进退两难,许是顾远霸道惯了,明明是赔罪送礼,竟是让他送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只要靳露说个“不”字,他就得喊几个人过来助威,非得人收下才成。 “哪有这样送礼的,你……” “反正我不管,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拿的道理,反正这东西已经是你的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顾远扔下这句话,不等靳露反应就匆忙离开,那背影瞧着似乎有些慌乱,转而便没了影。 “哪变好了?还不是如此不讲道理,哼!” 靳露嘀咕一句,垂首望着手中精致的木盒,幽幽叹了一口,认命般抱着东西回家。 她担心爹娘和哥哥瞧见盒子问东问西,回到家后便直接回屋关起门来,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木盒上的浮雕乃是一簇玉兰花,没上锁,靳露食指一扣,将木盒打开,入目是一副金灿灿的头面,做工精致,还点缀着珍珠,她第一眼便动了心。 她摸了摸上面的珍珠,爱不释手,当即捧着礼盒朝梳妆镜走去,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戴上,望着铜镜中已焕然一新的自己,靳露很是满意。 可高兴过后,她又开始忐忑。 这头面的用料做工都极好,一套下来,至少值五百两,按照她爹那点俸禄,恐怕得许多年才能攒下一副头面的银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重了。” 靳露有些失落,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将首饰摘下来,打算找个机会还回去,如此心中才能踏实。 其实,她自己也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首饰,赵锦芊出嫁前给她一笔银子,说是给她的添妆,她不想收,可赵锦芊坚持给便也就收下了。 那笔银子全家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会去提及,靳露自己也打算将银子存着,将来花在刀刃上,让家中情况越来越好。 “得还回去。” 靳露嘀咕一句,吩咐小桃准备热水,而后陪家人一起吃饭便早早歇下了。 自那日之后,靳露总是刻意了解顾远的形迹,寻找那个合适的机会,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原先那副贵重头面还没找到好机会送回去,顾远又变着法送给她许多小礼物。 路边老伯编织的草蛐蛐,芙蓉阁香甜软糯的点心,摊贩倒卖的奇怪面具…… 靳露不想收,而顾远非要送。 “世子爷莫要再来送东西了,您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你是阿畅的妹妹,便也是本世子的妹妹,送点有趣小玩意罢了,能误会什么?”顾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理直气壮地将手中东西塞过去,“喏,拿着,放心,都不值钱。” 靳露怔愣片刻,望着手中的小盒子,突然心生怒意,隐隐还有些失落。 “妹妹?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有你这个哥哥。” 靳露将小盒子重新塞回顾远手中,板着脸气呼呼跑开了,留下顾远傻乎乎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如何将人得罪了。 第90章 允嫁 ◎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嫁◎ 与靳露分别之后, 顾远就抱着小盒子来到靳畅的房间叙旧,全程魂不守舍, 不管聊什么都觉得不太起劲, 整个人蔫蔫巴巴,没了往日神采。 “阿远,阿远, 你想什么呢?” 靳畅原本还在滔滔不绝说着昨日见闻, 转头一看,顾远的魂都不知往哪飞了。 “啊?没……没什么。”不知为何, 对上靳畅关切的目光时,顾远莫名有些心虚。 “真没什么吗?瞧你魂都飞走了,若说没事我还真不相信。”靳畅凝眉, 毫不客气地揭穿,显然是不相信这种敷衍人的鬼话。 顾远被他一噎,目光落在手侧的小木盒上,脑子混乱,竟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若是你经常给一个姑娘送礼物,她虽然不太想收, 但是碍于情面只能收下, 然而有一天她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生气甩袖离开,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收下礼物,你觉得她是何意?” “姑娘,还经常送礼?” 靳畅眉头舒展,揶揄地看向好友, 随即问道:“莫不是阿远有了心上人?说说看, 是哪家姑娘?” “不……不是……” 顾远的脸颊刷一下红透了。 他下意识反驳靳畅的话, 想要解释清楚,可回头一想,靳畅是靳露的兄长,以好友那疼爱妹妹的架势,得知他经常送礼物会不会想歪,会不会将他赶出靳家? 可他送礼物不是看在好兄弟的份上,将靳露当妹妹看待吗? 顾远心乱如麻,心中原本的认知与靳畅的揶揄猜想在他脑海中猛烈冲击,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与靳露的种种相处,靳露的音容笑貌也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 刹那间,他平静的心突然噗通噗通快速跳动起来,好似要失控了。 那是一种格外陌生的悸动,这一刻,顾远好似心领神会靳露那句话的意思,明白那“误会”所表达的内涵。 “不是什么?”靳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毫不客气回怼道:“你想说不是心仪的姑娘吗?若不是心仪的姑娘你干嘛频繁给人家送礼物?” “你不喜欢人家,还总送人家礼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这叫耍流氓。” 顾远:…… “哪有这么严重,我送的都是些新鲜玩意,不贵重,把她……把她当妹妹哄……” 顾远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声“妹妹”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竟觉得有些隔应,心里很不舒服。 “妹妹?”靳畅嗤笑,拍了拍顾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什么妹妹,你听听自己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言辞间没一点底气,很明显连自己都心虚。要我说,你若是喜欢人家姑娘,就大大方方禀明家中长辈,正儿八经登门打探,若是对方也有意,便三媒六聘迎娶回家,莫要如此不明不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靳畅一番话可以说是站在双方角度考虑的理智解决办法,言辞恳切,有担当。 而顾远听完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有些茫然,有些慌乱,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若真喜欢便主动些,莫要等别家发现了宝,将人定走才幡然醒悟,悔之晚矣。” 靳畅好意提醒,说完便将空间留给顾远自己思索,不再吭声。 顾远此时心乱如麻,下意识抬头看看好兄弟,越发心虚起来。 他明白靳畅是好意,可若是知晓那姑娘就是自家妹妹,对方恐怕就不会这般淡定自若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顾远支支吾吾,想了想,还是起身告辞,打算平复内心,辨别清楚自己真实念想再过来。 靳畅也不拦着,起身送他到门口,望着他远去方才无奈摇摇头,随手关上大门。 …… 顾远回府后独自一人窝在屋内魂不守舍,一会儿琢磨靳畅那番话,一会儿又想想靳露生气离开的模样,连连叹气。 他时常去靳家,知晓靳家人许多事情,靳畅定亲之后,靳夫人所有精力都花在给靳露物色夫婿上了。 说到底,女子与男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男子娶妻娶回家,相当于家中多一个亲近的人,而女子出嫁则如二次投胎,要脱离自己的家去到男方家中生活,需侍奉婆母,伺候丈夫,整日在后宅内围着新家人转,稍有不慎,后半辈子皆无法好过,着实是不谨慎不行。 顾远前些天便听靳畅提及,靳夫人相中了礼部侍郎府的嫡次子温如盛和顺天府府尹家的嫡长子郭品言。 此二人顾远皆有所耳闻,温如盛乃今年新科进士,不过在二甲靠后的位置,还算勉强,但此人喜欢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与泼辣不爱诗的靳露着实不般配,估计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 而郭品言乃家中嫡长子,肩负家族兴旺的重担,为人板正,做人做事一丝不苟,格外讲究规矩,那样的人家家庭氛围定然压抑,靳露那般跳脱的性子倘若嫁过去迟早会被逼疯。 嫁良缘 第82节 她若是不遵循其间规矩,恐怕夫妻间也难以和睦相处,过后下半辈子。 顾远只要一想起靳露可能会被困后宅,日日忙碌中馈之事,被婆母磋磨,被丈夫厌弃,还要与后宅的妯娌以及夫君的莺莺燕燕斗智斗勇,全心付出大半辈子,最终却只得到满身疲惫,临老还要操心孩子,大半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 “不行!” 顾远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手掌瞬间火辣辣生疼顷刻间将他的神思拉回到现实之中。 他瞧着屋内熟悉的陈设,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涌动的怒意似乎要倾泻出来,连声叹了好几口气,又咕噜喝了半壶凉茶水,堵塞的心头才算舒坦些。 “如此一来,嫁他们还不如嫁本世子,家世好,人俊有本事,后宅也干净。” 顾远嘀嘀咕咕,这么一对比越发显得那两人差劲,不堪良配。 他思及靳畅的话,脑中不停回想靳露的音容笑貌,明明往日也不是特别注意,可姑娘的模样仿佛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格外清晰,挥之不去。 他想起自己收集小礼物时的用心,想到对方收下礼物后自己的欢愉心情,后知后觉地明白靳畅的猜想恐怕是真的,他似乎真的喜欢上那个明媚的姑娘了。 “啊啊啊……” 顾远大喊一声,吐出憋在心口的浊气,终于打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出来时,面上还挂着灿然的笑容。 “世子,您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定北王府找表哥取经了。” “取什么经?” “你跟上便是,管小爷做甚?”顾远白了贴身侍卫一眼,不再搭理他,匆匆忙忙出府去了。 因圣上传召,楚琰夫妻也回到京城,短期内不会离开。 顾远敬重这个表哥,不当差也不去靳家时,他就会往王府钻,蹭吃蹭喝,还要黏着楚琰往军营跑,顺便学点本事。 一来二往,定北王府于他而言就跟自己家没什么两样,偶尔还会宿在王府,端是个逍遥自在。 今日楚琰恰巧无事在家,便也由着顾远折腾了。 “表哥,你教教我怎么哄人可好?就是表嫂生气时你如何哄?” 楚琰眤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们夫妻恩爱和睦不吵架,王妃温柔贤淑,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顾远明显不相信,拆穿道:“前几日表嫂不是不理你吗?哪有夫妻不吵架的,说出来我都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本王与王妃好着呢!” 楚琰忙着手中军报,不太想理会,偏偏顾远是个闲不住的主,那张嘴叭叭个不停,烦人得紧,愣是要继续掰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没秘诀教我便算了,你跟表嫂说一声,帮我在靳姑娘面前美言几句,我也好转寰慢慢争取,早日解决终身大事。哎!表哥,你说我若想娶靳姑娘为妻靳家人会同意吗?” “那是别人家的姑娘,愿不愿意自有人家爹娘做主,本王如何得知?”楚琰实在不想搭理顾远,话头一转,便道:“你有这时间与本王唠叨,倒不如想想如何让人家姑娘消气。赔礼道歉也好,送礼物也罢,总比在本王这里耽误时间强。” 顾远一想也是这个理,当即便扔下一句话离开了。 往后一段时间里,他一得空就往靳家跑,很快就寻到时间给靳露赔礼道歉,而后几乎日日送礼物,也不避讳了。 靳畅见顾远拜访越来越频繁心中很是诧异,不过倒是没多想,直到他发现顾远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妹妹送礼物,称呼也从“靳姑娘”到“露露”,如此亲昵,着实不妥当。 他想到先前顾远问过的话,将那个拒绝礼物还生气的姑娘与自己妹妹联系在一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感情他将人家当兄弟,好心好意出谋划策,到头来,挖得却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越想越气,后续见到顾远都没有再给好脸色。 而经过顾远一段时间的厚脸皮围追堵截,各种旁敲侧击的表意,靳露终于松了口。 她不再躲着顾远,也没有给他摆脸色,二人之间好似有些什么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问候,都能令彼此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天不见就忍不住想念起来。 顾远自知如此下去不妥当,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约靳露到茶楼见面。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都支支吾吾半晌了,也说不清楚。” 靳露哼哼两声,略有些不满。 “我,我,哎呀,怎么说呢?”顾远有些着急,也有些紧张,额角竟渗出薄汗来,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勉强问出口:“露露,我……我心仪你许久了,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嫁给我?” 顾远这话说得并突然,之前他就各种堵着靳露问,只不过这回一扫往日不着调的做派,格外诚恳,那双眼骗不了人。 终于把憋在心中的话说出口,顾远长舒一口气,后面的表态也就顺利许多。 “我家中无通房侍妾,人也长得俊,嫁过来便是世子夫人了,我……我脾气也好……”说到这里,顾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忙改口道:“我或许对别人凶了点,不讲理了一点,但是你自己也清楚我在你面前向来只有认怂的份,故而也能勉强算是脾气好。” “还有这个。” 顾远将一个匣子推到靳露面前,傻笑着继续道:“喏,这些是我全部家当,都给你,往后你当家,我的便都是你的。” 他话音刚落,靳露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他道:“都给我了,你就不怕我花银子大手大脚,全部败光?” “不怕,败不光。”顾远灿然一笑,心中甚是得意。 他们候府几代底蕴,哪有那么容易被败光? “你不怕也没用,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求亲的?我不依。” 靳露话已至此,明着是拒绝拿乔,实则算是在暗示,变相的同意了。 “露露放心,伯父伯母那边自有长辈做主,我……我就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与我好。” 顾远说得格外认真,视线一直停留在靳露的面上,紧张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靳露闻言垂眸沉思,好一会儿才重新抬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手边的木匣,故作随意道:“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本姑娘嫁了。” “后续便看你能不能过爹娘与哥哥那一关了。” “真的?”顾远猛地站起身,在原处蹦了两下,极力控制才将激动的情绪压制下来。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靳露,笑得傻里傻气,好似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你等着,我这就让父亲请媒人登门提亲。” 说着,没等靳露回话便一溜烟跑下楼,很快就没了影。 “哎,不急于……”一时。 靳露想喊他,却发现人已没了影,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笑了。 门不当户不对又如何? 既然彼此有意,那便疯狂一场吧!若是家中长辈都同意并且祝福,就许彼此以白头,相携走过今生漫漫长路。 如此就很好了!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此就完结啦,感谢宝子们的陪伴,下个坑见,小红包洒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