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心跳》


 第一章 初遇

    「去年十月，某公民团体提出修改堕胎公投，将合法堕胎期限回到二十年前的二十四週……」，伴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公车广播里传来主持人高亢不屑的发言，音量一声盖过一声，那些狂傲不羈的言词全都透过电波，回盪在公车之中。
    「这是导盲犬!为什么不能上车!」突然之间，一个拔高的女声将简嫣然从周公那拉回现实。「不是我不让牠上来……你看这大哥的孙子哭得多厉害，这……要不你搭下一班吧？」公车司机颇为无奈的解释道。
    「……小朋友，我是专门训练导盲犬的人，你看牠有证书呢，绝对不会咬人的。」女人向哭闹中的孩子沟通道。
    「凡事都有个万一，要是这狗真咬我孙子了，你可负担不起。」大伯指着简嫣然的位置，瞪着女人开口道「还有你看，这一车的孩子都得上学，你别给大家添乱!」，女人颇为无助的眼神飘荡过来，对上视线的瞬间使简嫣然的心头一凛，嘴唇紧抿，她知道自己该死的道德感又油然而生了。
    当她正想着处理办法时，司机再次说道「是啊是啊…小姐你看，下一班也不过再十分鐘嘛！要不然…你就再等等?」，眼看着她渐渐地被逼到说不出话来，简嫣然决定站出来替这姐姐说话，她环顾四周，却发现眾人不是在低头滑手机，就是在睡觉。但当她正准备开口之际，衣角却被人轻拉一下。
    「欸…你别过去啦。现在事情都快结束了。」坐在她旁边的女孩轻声说道。欸?快结束了?简嫣然扭头，却看到那姐姐正准备转身离去，这…也太可怜了啊……
    「等等!」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简嫣然看见前方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缓缓起身，走到那孩子前方，蹲下，开口道：「等下哥哥站在你前面，让狗狗到后面去好吗？我挡在这里，如果牠真的不小心咬人了，你也不会受伤，这样好吗？」他看着那孩子缓缓说道。
    「……嗯…好…」孩子满带哭腔的回应
    「真乖。」他笑道，接着抬眼问道「那伯伯您的意见是?」
    「咳…要是孩子没问题，我当然也是可以。」
    少年转身对女人说道「快上来吧，没事了，后面有空位可以坐。」
    简嫣然看着女人牵着狗，经过孩子，一步一步来到她前方坐下。
    「谢谢啊。」女人道「如果今天牠被赶下车了，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开导，等待牠的盲人孩子又该多失望了。」
    「没事，举手之劳。」少年微笑回应
    简嫣然听着两人的间聊，心理流淌着一丝暖意，嘴角无意识地牵起，耳畔回盪起熟悉的广播声，此刻听来好像也没往日那么无趣了。
    突然，少年回头与她的视线相撞，他礼貌的对她笑笑，在他视线挪开后，简嫣然只记得那瞬间他眼底的清澈宛若洒落进枯燥泉井的甘霖，那刻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也有敢于拔刀相助的侠客，原来这个社会也可以那么温暖。

 第二章 少年

    落日馀暉从玻璃窗外透射进咖啡店里，窗户边女孩的头发被映照成浅棕色，她双眼专注的盯着前方的电脑，双手快速的在键盘上来回移动。
    「妹妹~这个词怎么念啊?」一个穿着邋遢，脚踩蓝白拖的中年男子，手指着报纸上「童婚」的字样问道。
    简嫣然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只觉浑身发毛，她可以感受到他双眼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而从他那里传出的奇怪气味紧紧包裹着她。
    「……童婚。」简嫣然抿着唇，低声回应，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三方都被墙壁阻挡，而唯一的出口则是这位大叔站的位置。
    「喔~那这个呢？」
    简嫣然顺着他的手指看见「童养媳」三个字，她此刻真的觉得有无数的针一下一下的刺在她的头顶上。
    远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之间还听见他人的笑闹声，而她彷彿处在孤岛，无法逃离这里。
    「……那个，可以借过吗……」简嫣然不想起身，因为当她一起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会瞬间缩小无数倍。
    那名男子看着她没有说话，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此刻他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简嫣然偏过头，她知道现在她应该要立刻尖叫有色狼，但不知为何她发不出声音，她感觉到有微湿的酸感在她眼眶打转。
    「嘿！你怎么在这，好巧！」
    简嫣然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孩站在前方看着她的方向，左脸颊边微微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是早上在公车上的男生。
    「这位大叔，你有事吗？找我朋友干嘛?」
    她听见那位中年男子轻嘖一声，随即说道「没事没事，正好说完呢。」，他收起握在手中的报纸，快步离开。
    男孩开口说道「女孩子一个在外面还是小心一点，以后不要一个人在角落，很危险的。」他皱着眉接着道「我帮你把东西收一收吧，那边有位置，你应该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吧？」
    简嫣然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女性应享自己身体的自主权，所以她们应有选择是否堕胎的权利……」他看着简嫣然的报告，开口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啊?」
    「蛤?」简嫣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呃…其实我自己也很不确定，我同样也觉得生命权也很重要，但…胚胎不是胎儿，不是吗？那他就不应该算是人吧？」
    他将手上的电脑放在新的位置，思索几秒后说道「你真的觉得这个问题…这么理性的用法律解释合适吗……」
    简嫣然被他严肃的目光盯着有些许不自在，她撇开对视的目光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啊……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但反正我是支持改回二十四週啦，毕竟孕妇需要做的检查都在八週之后嘛！」她继续说道「而且你那么认真干嘛？」
    他听完后愣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最近也在研究这个问题，所以可能反应大了一点。」
    「喔。」简嫣然听完后点了点头，又接着道「其实我自己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纠结很久，但就是没有可以直接访谈的对象，所以只能依靠网路，交差了事。」
    「还有！谢谢你，刚才的事。」
    「举手之劳。」他目光一闪，说道「其实我有认识一个小男孩，他就是在堕胎公投下存活的孩子。你想听听他的故事吗？」

 第三章 故事

    「呃…你确定告诉我，那个男孩不会介意吗？」简嫣然蹙着眉回应道「虽然我是很想知道啦……」
    他噗哧一笑「没事，我不会告诉你那个男孩是谁。你就当作……一个不存在的小故事就好。」
    他走到简嫣然对面坐下，将手撑在下巴处，沉默片刻便开口道「那个男孩的母亲在他出生后，独自带着他离开原本熟悉的故居，独自出来外面生活。至于他的父亲…没人知道是谁，包括他的母亲。他从小就被当成一个摆脱不掉的包袱，但碍于责任一直被他的母亲抚养至今。」他再次补充道「毫无感情的照顾。」说完后，他将后背靠向椅子，左脚搭在右脚上，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看着简嫣然说道「说完了。现在你还觉得他强行被生下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简嫣然紧抿着唇后开口道「……生命都是很珍贵的，活着便是好的吧？」
    「是吗？即使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即使他带给他的家人们满满的不幸，那也依然值得被留下来?」
    「他的母亲很恨他吗…」
    他轻笑一声道「恨倒是不至于，她清楚知道这都不是孩子的错，但因为要照顾那个孩子她必须放弃很多事，更何况这个孩子她打从心底就没想过要留下来，你说她能没有怨吗？」他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他们一家都是可怜人呀。」
    「……我会再重新思考这个议题的，还有，这个故事可以让我写进报告里吗？也许我有可能会用上。」
    「请便。」他起身后说道「我先走了。」
    「欸……等等…可以要个联络方式吗？说不定以后我还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转过身来，轻笑道「联络方式倒不必了…我没事都会到这间咖啡店打工和兼职家教，你有事就来这里找我。」
    「啊对了！我叫陈鬱。」
    简嫣然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突然在这个人声吵闹的地方感受到一丝孤独。
    ……不被期待的出生吗…那真的值得存在吗……
    …………………………………………………
    隔了一个星期，正值学生陆续放学的时段。
    「你好，请问陈鬱在吗？」简嫣然站在门口，问着刚从店里出来的店员。
    她皱着眉道「陈鬱?他最近请假，没有过来这里。」
    「姐姐，你在找陈鬱老师吗？」一个穿着国中制服的男孩说道「我刚才在那边转角的药店遇到他了，他说他家里有点事没办法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
    简嫣然转过身，朝男孩指的反方向离开。
    突然，她停下脚步，捏紧衣摆，回头朝后方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她有一种感觉在告诉她：回头、快回头。
    ……那个人……是他吗……
    简嫣然看见陈鬱从药店走出来，脸色十分不愉，与她印象中的他完全不同。
    在好奇心驱使下，简嫣然跟在陈鬱的身后，走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来到一个老旧平房的门口。
    她看见一个女人走了出来，虽然能看出已经歷过风霜，但这却使她添加上一股年轻女子没有的美感，不过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病态，彷彿一朵即将凋零的鲜花。
    「你还要继续吗？」简嫣然听见陈鬱冷着声音说道「够了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够了？怎么可能。」那女人继续说道「而且…你是以什么身份管我。」
    「同居人?」陈鬱冷哼一声「还是儿子?如果你愿意承认的话……」

 第四章 阴暗

    简嫣然呆靠在斑驳墙面上，脑中空白一片，她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见陈鬱的脸因背对阳光而黯淡的脸庞，他与她对视片刻，烦躁的揉搓头发，深吐一口气后，抬步离去。
    「……你是那个男孩吗？」简嫣然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陈鬱愣在原地，沉默几秒后说道「嗯。是我。」
    「你刚刚…是去买堕胎药吗?」
    「嗯。」
    俩人之间的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简嫣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想聊聊吗…你看起来压力很大，状态很不好。」简嫣然忐忑的问道。
    「……」
    「我只是想帮你，就像你帮我那样……」
    「……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
    …………………………………………………
    简嫣然举起右手挡住刺眼的烈日，即使头顶上「xx妇產科」的招牌已涂抹成暖黄色调，但她却感受到隐藏在招牌背后的森然。
    「…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陈鬱幽幽开口道「以及我其他兄弟姐妹离世的地方。」他一边朝迎面而来的护士打招呼，一边接续道「我是个意外，一个侥倖躲过八週才得以存活的人。但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活着真的算是幸运吗…」
    「每次来这里我就像一个侩子手，就像今天一样，替我妈处理好事前作业，帮我的弟弟妹妹铺好离开人间的道路。」
    「但我又觉得其实这么做对他们才是好的，像我就无比希望当初我也可以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不要对我妈造成负担，不要让我的家人都这么痛苦。」
    她看着陈鬱熟练地处理好每一个步骤，听着护士用指责的语气要求他劝劝他的母亲，而他则乖顺的一一答应她们，简嫣然忽然感到心中一阵绞痛，她彷彿感受到在陈鬱此刻面无表情之下隐藏着多大的痛苦、纠结与无奈。他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遭到别人的白眼，他又何尝不想、不做，只不过他无能为力罢了……
    「……我能先出去大厅等你吗…」简嫣然抓住陈鬱的衣摆，垂着头低声道。
    「……」陈鬱看着她，突然拍拍她的头说道「去吧。」
    简嫣然拭掉从眼角溢出的泪水，无声的退出陈鬱的视线。
    「刚才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看起来挺阳光、温柔的，他来这里干嘛？他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吧？」
    简嫣然听见两个刚刚擦身而过的护士正聊着八卦。
    「哎……不是啦！他是为了他妈才来的。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妈……」
    简嫣然将头埋进屈起的膝盖，双手抱起，她不知道这个这么温暖的男孩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她的父母很爱她，替她挡住外头的这些黑暗，她没办法想像陈鬱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又怎么会形成这么温和的性格……
    突然，她感受到有人轻拍她的头顶，「抱歉……让你难过了。」陈鬱以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
    未等简嫣然听清，他已牵起颊边的酒窝说道「好了，走吧，已经处理完了。」
    「你别笑了……不要勉强自己来安慰我……」简嫣然皱着眉，想伸手替他压下微弯的唇瓣。
    闻言陈鬱也仅是浅笑着，重新背起肩上的背包，说道：「已经七点多了，太晚了你先回去吧。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你早点休息。」
    简嫣然看着他推门而去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与落寞，她缓缓起身，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深呼一口气后，也随之离开。

 第五章 阳光

    「hi！好久不见。」陈鬱手上拿着一盘烤布蕾，放在简嫣然面前「刚刚店长跟我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拿点心上来给你吃。」
    简嫣然怔怔地看着眼前笑的明晃晃的少年，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两个礼拜前一副要死不活的面孔。
    「欸！你吃不吃啊？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欸。」
    「啊？喔！我要吃啊！」
    陈鬱盯着她呆愣的模样，开口说道「之前的事谢谢你啊，果然还是要说出来比较舒服！」
    简嫣然垂眼看向地面，抿了抿唇后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
    「怎么会没有！」陈鬱立刻反驳她「听我说话，陪我去那里的人都是你啊！人啊，在一个人走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真心的关心自己是很重要的。」他伸手揉揉简嫣然的头发「所以说，你不要一副自责的脸啦！你已经做很多了。」
    顷刻间，简嫣然的心跳加速，不受控制到彷彿快跳出自己的身体，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这位阳光少年摸头杀了……
    陈鬱看着眼前的女孩耳朵充血的模样，他勾唇一笑「对了！你报告做的怎么样了。」
    「啊？」简嫣然停下脑中不断重复播放的画面，回过神来应声道「其实我之前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堕胎公投里提到，是否堕胎的权利是掌握在女方身上。那男方不会有一些声音出现吗？比方说这孩子身上流有自己一半的血，他也应该要有决定权……之类的？」
    「嗯……关于这点，我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对我而言爸爸是不存在的。」他摸摸下巴，思考道「但毕竟这个立法的目的还是要保护女性嘛，所以如果男方也有决定权，那对于女性来说不就会更不利吗？」
    「本来每件事都不能够两全其美，所以如果是因为想要每个人都满意，而犹豫不决的话，那倒是没有必要的事。」
    「喔……好吧，那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他笑道「现在高中生还真是辛苦呢…以前我们都不用做这些。」
    「欸？那你现在……」
    「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念过书吧？我妈对我还是挺负责的，十二年国教可是有好好遵守呢。」他看着简嫣然说道「我现在已经大四，平常没课都来这里兼职，没班的时候就在楼上当家教。这里的店长多少知道我的事情，他对我很好。」
    「你好忙啊……还真厉害。」
    「毕竟总不能一直给别人添麻烦吧？」他淡淡的笑着。
    「阿鬱？」店长走到他们两个身边「你果然在这，你的包裹，等会记得拿走啊。」他目光落在简嫣然身上，八卦的笑道「你们继续啊，不打扰不打扰！」
    「知道了，谢谢啊。」陈鬱转头看向简嫣然「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我跟你一起吧，我也没什么事了。」
    俩人相继下楼，陈鬱在看到包裹后有点愣住「我没订那么多吧？这都什么啊？」
    店长瞥了他一眼，说道「喔！还有我家里面寄的一些东西，但我又吃不完，所以就给你啦！」
    「我怎么带啊？太多了啦！」
    「你又不是一个人」他似笑非笑的看向简嫣然。
    「呃……可以帮你的。」简嫣然顺了顺头发，弱弱的说道。
    陈鬱目光一闪的看着简嫣然说道「你一定要学会拒绝啦，不然总有一天会很麻烦的。」他朝简嫣然笑道「不过……就先谢谢你啦！」

 第六章 母亲

    「你放那就可以了。」陈鬱随意指了一个角落。
    简嫣然把东西放下后说道「嗯。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吧！」
    「喀嚓……」
    正当俩人走到玄关时，大门被人从外而内推开，一个脚踩黑色高跟、身穿白色洋装的女子走进来，她身上白鲜明夺目，和这间老旧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当她经过他们两人身旁时，简嫣然闻到一股甘菊花香，那女人随手将她的名牌包扔在沙发上，她在坐下后用左手撑住下顎并伸出右手拿起遥控器随意按压。
    辩论节目正火热的在电视里上演着，简嫣然瞥了眼他们的辩题：人工流產我说的算吗？顿时她心里咯登一下，悄悄的瞄向陈鬱的脸色。
    「哼…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简嫣然听见从那女人嘴里传出的低声呢喃。
    陈鬱拉起简嫣然的手，走到那女人面前，说道「简嫣然，我朋友。」再向简嫣然说道「陈洁……姑且算是我妈。」
    「嗯。」陈洁指了指楼上说道「帮我收拾好一个房间，最近我会回来住。」
    陈鬱不发一语拉起简嫣然往楼上走去
    「哎！等等啊」陈洁叫道「女孩子就别上去了，自己收拾，别让人家帮忙。」
    陈鬱目光沉沉的盯着陈洁
    「干嘛？我又不会吃了她。」陈洁向陈鬱翻了个白眼。
    简嫣然有些尷尬的向陈鬱示意自己没事后，陈鬱犹豫了几秒后便转身上楼。
    「伯母您好，我叫简嫣然。」
    陈洁朝她挥挥手，让她做过来自己身侧，简嫣然随即挪步到陈洁身侧坐下。
    甘菊花香的味道更明显，但一点都不刺鼻而是淡雅清丽的感觉，简嫣然抬眼对上陈洁的视线，顿时才发现陈鬱和她长得很像，有着一双一样温柔的眼睛，她看着这双眼睛逐渐放松下来。
    好漂亮，气质也很好，简嫣然默默的想着，是画卷里的古典美人吶……
    「你喜欢那小子吧？」
    「啊?不！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简嫣然听见她轻笑一声「没事，早晚的问题罢了。」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住简嫣然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说道「这些年那孩子很幸苦，当然都是我的错……」她淡淡的笑道「还好他遇见你了，我看的出来那天过后他有些改变了。谢谢你啊，我这个母亲做的还挺失败的……」
    陈洁的手很柔软细緻，艷红色的指甲衬的她的双手更加白皙，简嫣然听着她温柔的声调说着一句句自责的话语，顿时间，她好像感受到这女人内心当中的心酸。也许她也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坏人，她可能也有什么苦衷吧……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温柔的女人变成如今的模样，让一个家庭最终成为这样?
    陈洁目光一闪问道「那孩子和你提过我吗？」不等简嫣然回应，她再次说道「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
    「啊?」
    「反正那小子最后一定会告诉你的，但……还是我自己亲自来说比较好吧？」
    随后，她便幽幽开口道「我还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人，他为了投资向地下组织借了高利贷，后来投资当然没有成功，钱也还不出来，我们每一天都在躲债，他更惨……有些时候还常常被揍，那时候的生活很痛苦。」
    「后来他们找上我，跟我说他们可以让我们不用还债。」她平復下自己颤抖的声线继续说道「但条件是我，他们要我成为交易品，对象则是一群达官显贵。」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救他，但又不想把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拿给他们践踏，那时候的我很挣扎、很无助，但最后我还是去了…我爱的那个人亲自送我去的，他看着我进去，看着我出来，看着我在他车上哭的惨不忍睹……」她抹去眼角的泪光。
    「那次出来后，我后悔了。我想跟他离婚，但他拿我的家人威胁我，我只能继续照做。再后来的每一次都是由他负责送我、接我，渐渐的我已经不会哭了……直到陈鬱出生……」
    「那时候的我想把他流掉，但又已经超过八週了……我不想去那些没有牌照的地方，就只能把他生下来了。但我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我知道他没错，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爱他……」
    「我收好了！」陈鬱打断陈洁的话，他快步走到简嫣然身旁将她拉起，说道「我送你回家。」
    陈洁垂着脸，低声说道「去吧。」
    当两人走出家门后，简嫣然转过身快速的抱住陈鬱说道「你们要好好沟通呀……你妈妈……也很不容易的……」如果都说开了你也能好受一点吧……
    简嫣然感觉到从他胸腔传出的震动，他点了点简嫣然的头，笑道「你这么快就被她收买啦……」
    「才没有，我一直是你这边的，不过我知道，你和你妈妈都想站在同一边吧……因为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呀！」
    简嫣然将头抬起，笑道「我先走啦！你快回去吧！」
    陈鬱望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悄悄瀰漫开来，如盛夏的繁花无声的绽放。
    ……你知不知道真正温柔的人其实是你啊……

 第七章 心结

    「你和她说什么了?」陈鬱闔上门问道
    「没什么，说了点我的故事。」陈洁用手指捲起落在肩上的头发「不过还没说完，你就来了。」
    「……以后我会自己和她说，不用你费心。」陈鬱说完便转身上楼。
    「你真的变很多啊……」陈洁突然说道
    「嗯。她的功劳。」陈鬱柔下声音回应
    「哎…弄得我也想去找她了。」陈洁笑笑
    陈鬱皱了皱眉，说道「你别去找她。」
    「知道知道。」陈洁摆摆手接着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看你把她护成什么样了。」
    陈鬱想到刚离开的那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塌成一块，笑了一笑回应道「应该的。」
    陈洁顿时有些愣住，她不知道距离上次看见自己儿子真心的笑容有多久了？幼儿园？还是小学？她不禁联想到其实这样平静的对话好像也许久不曾出现过了……
    「这次……你为了什么回来？上次是因为那个意外，这次呢…又有了吗？」陈鬱转了个话题
    「你有必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吗？」陈洁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次只是单纯因为我累了，所以就回家休息。」
    「……那你能别走吗？」陈鬱走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再回去了。」
    陈洁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知道的，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看着陈鬱又再一次低声求她，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好，但她真的没办法应下……
    「你！……」正当陈鬱要出言攻击时，他猛然想起先前简嫣然靠在他胸前说过的话语。
    陈鬱按捺住脾气，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头，你被他们掌控了二十年难道还不够吗？我有能力可以支撑我们这个家，你只要跟那边断开就好，这样的要求很过份吗……」
    他看着陈洁一直垂着头不回应，便接着说道，「你不会还爱着他吧……」
    陈洁一听到这句话，立刻站起身来，朝他吼道「我早在那天过后就不爱他了！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他付出那么多，结果呢？他出轨！还嫌我脏！」她喘了口气，冷笑道「我脏？我为什么脏他不清楚吗……」她快速抹掉脸颊上的泪珠，「我脏不就是他一手弄出来的吗！」
    陈鬱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歇斯底里，他缓缓开口道，「你早该认清现实了……他骗了你二十多年，与其说他劈腿还不如说他和那伙人是共犯吧……他早就和那里面的女当家好上了。」
    「你早知道了！？」
    「早点告诉你，你会信吗？你只会把它当成我要你离开的骗局吧……」
    「骗子！」陈洁愤怒的瞪着陈鬱「你们都是一群骗子！」
    陈鬱红着眼眶说道「梦醒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她一把推开陈鬱，歪着头、留着泪，朝他咧嘴笑着「我没有家了。他不爱我，我爸妈说要和我断绝关係。」她盯着陈鬱的眼睛说道「而你……算了吧，我们之间没有家的存在……我把你养到那么大，已经算是尽到责任了。」她抬手擦乾满脸的泪水，朝他喝道「让开！」
    陈鬱瞪着她夺门而出的身影，满腹的鬱结与懊恼无处宣洩，最终他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摀住脸庞，闭上双眼，沉痛的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我们真的不可能拥有一个平凡的家吗……

 第八章 依偎

    「那天还好吗？」简嫣然一脸担心的望着陈鬱「抱歉哦……最近比较忙，没办法来这里。」
    陈鬱盯着她一会，随即在简嫣然身边坐下，并将头靠在她的肩窝处「……好累，让我休息一下……」
    「欸?你!」緋色迅速的爬上简嫣然的脸颊，她瞪大双眼，整个身体不自然的僵硬，并抬头小心翼翼的望向四周。
    呼……好险没有人在看……
    他们缩在最内侧的角落，昏黄灯光包裹着俩人的身躯，简嫣然不自在的想推开他，但当她垂眸看见陈鬱泛着淡青色的眼袋时，她顿住伸出去的左手，抿了抿嘴，将手掌抚上陈鬱的后脑，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我在呢……没事的……」
    「……嗯…」陈鬱埋在她身上，发出一声低喃「好像……已经没办法了……」
    简嫣然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仅是柔声道「怎么啦…你愿意说说看吗？」
    陈鬱轻笑一声，随即抓住她伸出的左手，说道「你耳朵都红了。」
    简嫣然抽回自己的手遮住耳朵，扬声道「别闹！」
    他不以为意的再次笑笑，并将身体重量全放在简嫣然身上，道「那天我还是没办法遵守和你的约定，我和我妈谈崩了。」
    简嫣然枕着他的肩，道「又吵架啦？」
    「嗯。」
    「……」简嫣然轻握住他垂在膝上的手
    「其实我妈当年的事情外公外婆都不知道，他们以为她嫁给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还生下一个男孩。我妈从来都不敢告诉他们真相。」
    「但哪有能瞒一辈子的事……几天前不知道为什么，外公外婆、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他们气疯了，比如我外婆都气到住院了，毕竟一个成天炫耀女儿成就的父母，现在瞬间沦为所有人的饭后谈资，面子里子哪都没了，能不气吗？后来，他们把我妈扫出家门，告诉她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我爸……名义上的，毕竟我真正的爸爸是谁，还真没有人知道。他很早就出轨了，可能比我妈放弃一切救他的时候还更早吧……」
    「她真的很可怜，活到现在全是一场骗局、一团泡影，她可能只剩下我了吧?但她连我都不要了……她说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一家人……为什么呢…我做错什么了吗？」他自嘲一笑「……也不用做甚么，毕竟从出生开始就错了啊……」
    简嫣然靠在他肩上，幽幽开口道「时间不能重来……现在你活着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妈妈遇上的事情也发生了，一切都改变不了了。可以的话一起想办法解决，如果真的没办法就放下吧。你还那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呢，以后会有怎样的境遇都是未知数，一切都很让人期待不是吗？」
    「陈鬱，不要害怕。有我陪你啊。」
    「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能。只要你需要。」
    店长从拐角处，悄悄的望向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嘴角露出一股淡笑。
    希望那孩子这次能真的解脱吧……
    「店长?」一个店员在店长身后问道「那里还有位置吗？前面满了。」
    「没有，没位了。」店长伸手拦下他，「走吧，该做事囉！」
    差不多该开始收拾残局了吧……

 第九章 解开

    「走啦！」简嫣然从背后推了陈鬱一把「放心吧，你妈妈还是在乎你的，好好把话说开。」
    「……」陈鬱低头不语，一手牵着简嫣然的手，另一手颤颤畏畏的推开家门。
    「怎么办……」陈鬱狼狈的一笑「我有点害怕。」我害怕她告诉我她真的不想要我，不想要我们这个家，到时候我就真的什么也没了。至少现在还有表面的家不是吗？陈鬱不敢说出这段隐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简嫣然轻轻摇晃陈鬱的手臂，道「怕什么呀？你妈妈不要你还会待在家里吗？她只是那天情绪失控而已。」
    陈鬱在一次深呼吸后，抬脚走进家门，简嫣然看见陈洁身穿一件朴素的家居服，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她抬眼和简嫣然视线交会，淡淡的说道「回来啦，还带了个人。」
    这段话虽然是对陈鬱说的，但她的视线却是向着简嫣然。带着一丝歉疚、心疼与凄凉……简嫣然不解陈洁此时的意思。
    「嗯。」未等简嫣然想清楚，陈鬱已将她拉回现实。
    「我想再和你谈谈。」
    「谈什么？让我回来？我哪还有地方回啊……」
    「……」陈鬱握紧拳头，道「这里不是地方吗？为什么外面那些伤害你的人总是比我还要重要！为什么你不看看我，我已经有能力可以养活自己、可以照顾这个家了，我不会再是负担了啊！」
    「……」陈洁默不吭声，只是将脸埋进手掌中。你不懂啊，我跟着你，只会拖累你啊……这些年我已经够对不起你了……
    简嫣然看着眼前气氛降至冰点，急忙说道「陈鬱！你冷静一点！」，随后转身朝陈洁说道「阿姨您也别把话都闷在心里了，我知道您很心疼他。但您知道吗？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而是为了要撑起这个家呀！阿姨您就好好把话说出来，让他知道您到底顾虑的是什么吧。」
    「……妈！」陈鬱一说出这一个字，陈洁便错愕的抬起双眸，望向陈鬱。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这么叫你，但好像今天不说出来就再也没机会了……」陈鬱停了一会再次说道「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顾虑的是什么，我不懂你既然已经不爱他了，那为什么不要离开？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不快乐，那为什么不要停下？」
    简嫣然轻轻拍拍陈鬱的后背，悄声对他说道「别怕，你要相信阿姨也是在乎你的。」
    陈鬱此时只是静默的等待陈洁那宛若死亡宣告的回应，他害怕陈洁说出她恨他给自己给她带来的负担、他害怕陈洁真的不要他了。
    「……」陈洁抬起泪眼昏花的说道「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了……我承认我确实恨过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怨过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幸，但不知道在哪一天，我发现自已把你生下来，却给不了你爱，也教不了你任何事情，更没办法用心对你，又把所有自己选择的错误一个一个往你身上推，可能已经对你造成无法挽回的愧疚了吧……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他可能出轨了，但我不敢知道真相，我只能把自己蒙在虚构的世界里，反正我爸妈也仅仅是要一个完美女儿罢了，而我的人生已经无法再更糟了，不如就顺着这个谎言走下去，只要他不戳破一切都还可以继续维持不是吗？」
    「……对不起，是我不对。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就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吧……你一个人可以活的更好。」
    「……我不在乎我一个人能不能活的更好」陈鬱在一室寂静中回应道「我只知道我很需要你，你可能不是一个好母亲，但你是我唯一的妈妈，是我的依靠啊……」
    简嫣然站在门边看着母子俩人第一次将事情全盘说出的画面，温馨又悲哀，这长达二十几年的悲剧终于可以结束了吧……简嫣然心想，此刻的时光还是留给他们母子俩人吧。

 第十章 终章

    「大家好，我是简嫣然，今天要报告的主题是《心跳法案中的胚胎生命权与女性自主权争议》。」
    偌大的公共教室内，简嫣然独自一人站在讲台上报告这一整学期努力的成果。投萤幕的灯光炽热的扎在她的肌肤上，手中的简报笔宛若战士的刀剑，时而闪现在萤幕上。
    「所谓的心跳法案是指将合法堕胎的期限延长至二十四週，而我本人对此项公投案是持正面态度，其中原因有三。」
    「第一、从医疗角度来说，孕妇產前所需做的检查皆在八週之后，倘若该孕妇出于非自愿生下一个残疾宝宝，对这个家庭与社会资源会增加多少负担，当然这有可能会涉及到人类多样性的问题，但请站在孩子的角度，思考他们将来会遇到的不甘与痛苦，硬是将他们生下来，这难道对他们是正确的决定吗？」
    「第二、从女性角度来说，因为经期不稳等原因，其实八週之内发现自己已经怀孕是有难度的。而那些非法堕胎的机构对女性而言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会导致母亲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第三、从孩子的角度来说，请各位试想看看，一个孩子他不受到任何人的期待来到这个世界，承受着所有人对他的怨恨，他很有可能造成这个家庭的经济困难与他母亲的精神压力，他没有办法获得幸福，但这对他而言公平吗？他何其无辜。我想问的是：要求一个不快乐的人一辈子都痛苦的活着，真的是对的吗？」
    简嫣然看着台下已经出现细碎的讨论声，甚至有人已开始频频点头。她不仅想起那个温暖如阳光少年如果在现场会是什么模样，从那天开始他们两人都没在见过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拋开心中的念想，继续认真的报告下去「再来，我们来谈谈正反方各自的论点……」
    简嫣然挺着身子，傲然的站立在萤幕旁，强而有力的表述着自己的观点，随着简报一张一张的划过，越来越多的人停止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专注的聆听着眼前少女的分享，渐渐地，所有人都陷入简嫣然亲手搅起的漩涡中，一点一点的随着她的逻辑去思考。
    「那我的报告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聆听。现在开始q&a时间。」简嫣然随手点了几位同学。
    「关于反方团体曾表示过堕胎会使目前少子化的问题更加严重以及现今有收出养中心可以解决养育上的困难，请问你怎么看？」
    简嫣然淡笑道「我认为少子化的主因并不是因为堕胎，而是环境问题，比方说婚姻压力、职涯升迁等等。」
    「至于第二点，其实已经有数据显示等待收养的孩童与愿意收养的人相差十倍，试问这样的数量是要怎么解决问题，再说若孩子无法找到抚养人，这对他们的发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过多的孩子也会造成收出养中心的负担。」
    「请问，在支持方中有一个论点是认为胚胎不是婴儿，所以堕胎不等于杀婴，这点你怎么看呢？」
    简嫣然愣了一下，她想起在那天下午陈鬱也问了她类似的问题，她当时回答了些什么……？
    「是的，支持方的确认为反对方用「杀婴」这个字眼来捆绑住大眾的思想，而在法律上确实胚胎与人是不同的。」
    「嗯……不过也有人曾经问过我这么理性看待事情真的好吗？」简嫣然神色温柔的说道「我想现在我可以回答他，其实理性与感性是并存的，我们用理智站在多元的角度来看待事情，用感情来认真对待每一个经手的议题，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去思考什么方法最适当。」陈鬱你知道吗，我不会再随便敷衍任何一件事了，这个都是你教会我的。
    ………………分割线可爱鬼………………
    「店长！陈鬱在吗？」简嫣然一下课便来到这里。
    「喔！你果然来了，等等啊…那小子留了封信给你，先上去吧。」
    简嫣然被店长这段不明不白的话弄得困惑满满，什么信和礼物啊？给我这些干嘛？
    「来！你的东西」店长塞给简嫣然一张折起来的纸和一个布蕾「你每次来都坐这呢……」
    「啊？您知道啊？」简嫣然讶异的抬头
    「陈鬱说的啦，像个蘑菇似的都待在角落……我先去忙啦！」
    「……」因为这里是第一次和他说话的地方啊……
    简嫣然嘴角微弯的打开那张纸
    to嫣然：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未来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吧。抱歉啊…也许见不到面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没有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有一个完整的家吧。
    我和我妈决定要在另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我的实习工作已经找好了，我妈她想开一间小店，我想这样也好，都有自己生活的重心就不会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我们都过得不错，希望你也能一切安好，真的对不起啊……可能要辜负你了。现阶段我也没什么能力给你什么保障，也没什么资格让你等等我，嫣然，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很幸运曾经遇见过你，我们未来都要好好的。
    别哭啊，我知道你捨不得。因为其实我也是啊。你总说我很温柔，但你才是真的温柔的人，我只是不想给别人製造麻烦而装出的样子而已……不过以后你要学会拒绝别人、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学会勇敢的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要学会哭过之后，还能重拾微笑。
    抱歉啊嫣然……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可能是再也不见吧……还有真的谢谢你！
    陈鬱
    「店长，要不要拿卫生纸给她？」
    「……不用了」店长望着简嫣然独自一人笼罩在灯光下的画面，叹道「有些时候还是自己待着才是好的……」这段缘分终是尽了……不耽误彼此大概也是好的吧……
    十七岁的夏天，简嫣然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黑暗，第一次学会认真以待每件事，第一次含苞待放，第一次花落成泥，第一次遇见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