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医千金》 第一章 我迟早会跟你离婚的 燕城,季家别墅。 “好冷……” 云烟一睁开眼,下意识的小声咕哝了一句,她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蚕丝被,即使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但她仍旧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从她脊椎骨一路爬上后脑勺。 云烟缓缓睁开双眸,看着满屋子陌生的陈设,她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她这是在哪?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烟,别以为奶奶让我娶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胆敢再伤害嫣然,我绝不会让你好过!滚!”一道阴森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头顶落下来。 云烟下意识的抬起眸子,入眼便是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只是,这脸的主人,此刻却是一脸冰霜,恨不得一把将她掐死。 云烟眉头深锁,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嫣然……又是谁? 云烟在冰水里泡了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只觉得身体一半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一半在火海里炙烤,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她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两眼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迷糊中,她听见男人满是讥诮的声音,“云烟……这辈子,你都休想我喜欢上你,我迟早会跟你离婚的!” 云烟仿佛做了一场梦,梦境与现实交缠,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云烟,是医善世家云家小辈,当初因为云家家主云蔚然与季家老家主季老夫人订下婚约,本来这桩婚事因为季宵寒反对而一再拖延,但半年前,季家老夫人却突然亲自登门拜访云蔚然,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云家季家没经过小辈同意,直接为两人举办了婚礼…… 只是,云烟虽然是嫁进了季家,可季宵寒却从来都没碰过她,就连新婚夜,都是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云烟生性柔善,又不想让云家担心,只好自己咽了这苦果,有名无实的婚姻,让季家上下都对她不太待见,但即使如此,季宵寒却是得寸进尺,在自己有老婆的情况下,还公然带着沈家大小姐沈嫣然出双入对…… 至于沈嫣然这朵白莲花,在季宵寒面前温柔体贴,背地里却手段狠辣,今天云烟在荷塘休息,沈嫣然带着人赶过来,对她一番奚落之后,还故意假装被云烟推下了水,季宵寒赶到,第一时间救起沈嫣然,却不准人救起云烟,云烟在冰水里泡了两个多小时,已然一命呜呼了。 云烟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饿得两眼昏花,再这么下去,别说其他,她怕是先会被饿死。 虽然她也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但她确定,她这是……重生了。 云烟,神农氏之后,天生拥有神农氏金色血脉,百毒不侵,而神农氏一族传承已经数千年,她生来就是神农氏族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自幼对药材有着极高的天赋,5岁跟着家主学习针灸之术,7岁熟读药学典籍,甚至倒背如流,12岁更是一骑绝尘,成为神农氏一族最耀眼的新星,被家主选定为神农氏未来家主,然而,她一生痴迷医术,却不太懂得人情世故,最终被族人算计,赶尽杀绝…… 然而,重生之后的云烟发现,这里跟她所处的并不是同一时空,在这个时空,神农氏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不过好在相关的医术传承了一些下来,云氏本来又是医善之家,她就算会医术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对了,霍修澜…… 云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心脏处隐隐泛起一阵细碎绵密的疼意。 前世,她被族人算计,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死,唯有喜欢她的霍氏家主,人称修罗王的霍修澜站在她这一边,她脑子里残留的最后一抹记忆,便是霍修澜跟着她一起跳下万丈悬崖,她死后重生,那霍修澜呢? 他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云烟眸底浮现出一抹森冷杀意,神农氏一族对她赶尽杀绝,可霍修澜是无辜的,只可惜,她已经没机会回到那个时空,否则,她一定会好好跟族人清算这一笔血债! 毕竟,血债终究要血来洗清! 第二章 我有办法可以试试 虽然重生这种事听上去很荒唐,可云烟现在确实活着。 前世,她太痴迷医术,不懂人情世故,最终被人算计死于非命,这一世,她既然占了云烟的身体,就不能再那么糊涂的过下去,谁敢欺她辱她,她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云烟在床上躺了会儿,额头上隐约还有一抹疼意,那是她落水时撞在了石头上落下的伤。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云烟从床上坐起来,视线落在门口,“进来。” 话音落下,一名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云烟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季宵寒的特别助理傅尘机。 傅尘机神色有些凝重,“少夫人,老宅那边刚才来了电话,说小少爷出了车祸,情况很严重,老夫人让您和少爷立即过去一趟。” 傅尘机口中的小少爷,是季宵寒的小侄子费洛,费洛出生不久,据说是还没满月,父亲就去世了,季擎月一个人把费洛拉扯大,对季擎月来说,费洛就是她的命根子,老夫人也十分宠爱费洛,没想到,费洛竟出了车祸。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跟季宵寒还是夫妻关系,老夫人又很照顾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一趟。 云烟略微颔首,“你先出去,我换一身衣服就下来。” 傅尘机眸底闪过一抹错愕之色,他本来以为按照云烟的小性子,不会答应去医院,却没料到,云烟竟一口答应了下来,不知为何,傅尘机突然觉得,云烟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 季氏医院,手术室外。 云烟他们一出电梯,就听见一阵隐忍压抑到极致的哭泣声,那声音很小,但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酸楚。 那是……费洛的母亲,季擎月。 云烟盯着季擎月怔忪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前世的她去世之后,会有人这样为她难过的哭过吗? 手术室外,如同坟墓一般死寂,云蔚然跟老夫人说了几句什么,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老夫人和季擎月身上,云烟只能从云蔚然的唇语来判断,费洛大概是……不行了。 果然,云烟很快就听见老夫人悲痛的声音传来,“走……进去,送送阿洛……阿洛从小就怕黑,我们都去了,他就不怕了。” 季擎月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同天空中断了线的风筝,当年她孤独的送走了自己爱人,却没想到,如今却又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季宵寒扶着老夫人,云烟沉默的上前,伸手扶稳了摇摇欲坠的季擎月,经过云蔚然和云翳时,她朝云蔚然和云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了。 几个人一进手术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费洛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眉心和头部插着几根大约7寸左右细长的银针,云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云蔚然拿手绝学——鬼门飞针。 看来,云蔚然为了救费洛,的确已经用尽全力。 只是…… 云烟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起伏不定的心跳声,那心跳声像是被无限放大,如同惊雷一般乍响在她耳朵里,她这是,能听见费洛的心跳声? 这时,云烟已经扶着季擎月走至病床前,云烟趁机凝神,仔细听了一下费洛的心跳声,然后趁众人不不注意,迅速切了一下费洛的脉象,费洛的脉象时断时续,再加上心跳越来越慢,从表面上看,的确像是大限已到。 然而,云烟前世也曾接触过这样的病例,人的身体达到一个极限之后,会突然进入一个假死状态,但实际上,只要及时医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云烟跟季宵寒关系本来就很恶劣,她这个时候说出来,季宵寒也不会信她。 至于季擎月,她结婚之后,也就回老宅的时候见过季擎月几面,连熟悉都算不上,季擎月应该也不会信她,但是,机会稍纵即逝,她再犹豫不定,或许就错过了唯一一次救回费洛的机会。 怎么办? 云烟前世今生都是医者,虽然她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想法,但救死扶伤,是她第一天学习医术时,学的第一句话。 爷爷曾说,学医先学做人,医术易得,医德难求,前世,她至死都没忘记这一句话,可她到底还是不懂人心复杂。 她发誓,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 云烟思忖片刻,当下就拿定了主意,就当是还老夫人对她这半年的照顾,救回费洛之后,就算季宵寒不说,她也会主动找老夫人坦白,跟季宵寒离婚。 “奶奶,大姐……其实,我有办法可以试试,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救回阿洛一命。”云烟试探着开口。 第三章 我在救你 云烟这话一说出来,现场顿时一阵骇人的死寂。 “烟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办法,救我们家阿洛?”季擎月灰败的眸子里,仿若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费洛是她的命根子,哪怕所有人都放弃了,她都不会放弃。 尽管她知道,就连云蔚然和一众专家都已经没办法了,但只要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她都要试一试,为人母者,没有一个母亲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 “大姐,云烟疯了,你也跟着疯了?难道你也相信她……”季宵寒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老夫人狠狠一巴掌打过去,怒斥道,“烟烟说有机会,就是有机会!你这个不肖子,你给我滚出去!” 季宵寒被老夫人一巴掌打懵了,长这么大,老夫人从来都没打过他,现在却为了一个云烟,他竟被老夫人打了。 “好!好!你们都信这女人,你们迟早会后悔的!”季宵寒怒不可遏道。 老夫人捂着心口,“滚!” 季宵寒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老夫人身子一软,差点直接晕了过去,还好云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夫人,“奶奶和大姐放心,我……尽力一试,大姐,你先带老夫人出去,这里交给我。” 季擎月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好在老夫人还算清醒,她拉着季擎月手,两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两人一从手术室走出来,就听见外面一众专家纷纷摇头叹息,还有人则是义愤填膺的指责云烟,连他们这些专家都束手无策,一个黄毛丫头能力挽狂澜? 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季宵寒虽然被老夫人撵了出来,但到底还是没走,黑沉着脸色站在一旁。 云蔚然神色疲惫的坐在一旁椅子上,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手术室,云翳也是一脸担心,云翳本来想去阻止云烟,却被云蔚然拦了下来,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收不回来,别到时候再把云家牵连进去就好。 此刻,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云烟,已经利落的拆掉了插在了费洛身上的管子,然后她取下了云蔚然刺进费洛身上的银针,紧接着,她取出刚才出门时带来的那套银针。 云烟取出一枚大约7寸左右长的银针,连穴位都不必辨认,顺着费洛身上几大穴位,银针入体内,约三寸左右,几处大穴取出来之后,云烟顺势将费洛的身体侧翻,然后换了一支最长的针。 针长约15寸,是云蔚然带来,却没有用到的,云烟双手拿起银针,几乎是没任何迟疑,长针直接穿破费洛心口位置,而后云烟下意识的侧了侧耳朵,大约5秒钟的沉寂之后,她耳边陡然乍起一道心跳声! 云烟眸内一亮,右手执着针尾,左手穿过费洛身体,迅速捏住针尖,上下拉了几下细长的银针之后,她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费洛心口处,借巧力一按,原本闭着眼睛的费洛,陡然睁开双眸,那双漆黑的眼睛,正好盯着云烟。 下一秒,费洛伸手一把扼住云烟手腕,声音沙哑的质问,“你在干什么?” 云烟淡淡扫了费洛一眼,“你瞎吗,看不出来,我在救你?你再不放手,这针不取出来,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费洛迟疑的松开云烟的手,云烟顺势将银针取出,然后扶着费洛躺好,费洛的命是救回来了,可这腿伤的确眼中,森森可见白骨,没个三五个月,怕是无法恢复正常。 “你腿上的伤很重,想要治愈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好好配合的话,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云烟仔细检查了一下费洛腿上的伤口,下了结论。 费洛眼睛一亮,却是开口:“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是想害我吧?” 季宵寒是她小舅舅,云烟也算是是他名义上的小舅妈,可是,他知道季宵寒不喜欢云烟,这一门婚事,本来就是外祖母强迫季宵寒的,季宵寒这人虽然霸道冷血,但对费洛却是出奇的好,所以,连带着费洛也不喜欢云烟。 “我要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救你,放心,我已经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救活了你,回头我就会跟季宵寒离婚。”云烟漫不经心的说,手上却没闲着,银针一下刺进了费洛的大腿。 “啊!” 手术室内顿时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外面众人先是一愣,还是季宵寒第一个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就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费洛半截身体都被痛得条件反射一样弹了起来,他恶狠狠的说,“你这是想杀了我!疼疼疼疼!你……你给我住手!” 第四章 允许我跟季宵寒离婚吧 季宵寒一进来,云烟就看见她了,但她完全当季宵寒不存在,手里的针迅速在费洛腿上几个穴位下了针,然后擦去他腿上的血迹,将银针收了起来。 “只是看着凶险,骨头没有断,待会儿,我叫人进来重新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打上石膏,好好养着,这几天不能碰生冷水,也不能下地,明白?”云烟说。 费洛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知道了,你这么凶干嘛?就不能温柔点?难怪舅舅不喜欢你。” 季宵寒喜不喜欢,管她什么事? 反正都要离婚了。 这时,老夫人和季擎月等人都已经走了进来,季擎月听见费洛开口说话,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的阿洛,真的活过来了? 云蔚然和云翳以及一众医生,也都亲眼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被他们所有专家都宣布了死刑的患者,竟然被救回来了! “云老,令孙真是真人不露相,让人刮目相看啊!” “死而复生,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 …… 云蔚然神色复杂的看向云烟,云烟正要过去说话,季擎月却忽然一把拉住云烟的手,这个在商场上一贯镇定自若的女强人,此刻却已经是潸然泪下。 季擎月沙哑着声音说,“烟烟,多谢……多谢,你救了阿洛,就是救了我们一家……谢谢你,烟烟。” 前世,云烟对人情世故都比较淡薄,不论是谁登门求医,她都只管医治,至于其他一切,她从不过问,这种珍重已及的感谢,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大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云烟说,“对了,最近他还需要静养,尤其是头部更要注意,这么大强度的撞击,可能会导致头部阵痛,不能大意,有什么事,立即叫我。” 季擎月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却没想到,云烟竟真的救回了费洛,在季擎月眼里,云烟就是他们母子救命恩人,在医术上,她现在也只相信云烟。 “好好,我都记下了。”季擎月连连点头。 云烟客套了两句,也没再多说什么。 “擎月,你好好照顾阿洛……烟烟,你跟我来。”老夫人确定费洛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脸色缓缓沉下,神色复杂的开了口。 老夫人亲自开口,云烟也不好拒绝,上前扶着老夫人,走至一旁休息室。 进门之后,老夫人拉着云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没等云烟反应过来,老夫人忽然说,“烟烟,你跪下。” 云烟一怔,“奶奶,烟烟做错了什么吗?” 老夫人摇了摇头,“好孩子,你没做错,是……是我老太婆当初做错了事,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这样做,我季家的香火,怕就是真的要断送在我手上了……好孩子,听奶奶的话,跪下。” 云烟也不知道老夫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前世的她,生来就是神农氏一族天才,只跪天地祖宗,还从来都没跪过活人。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云家小辈,老夫人年事已高,倒也受得起她这一跪,云烟心念至此,只好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跪了下来。 老夫人见云烟跪了下来,眼神里似有一丝挣扎之色,然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贴身的衣物里取出一个明黄色的绸布,绸布打开,里面静静卧着一枚通体玄黑、造型十分古朴的宽戒。 “好孩子,把手伸出来。”老夫人说。 云烟伸出手,老夫人将宽戒郑重的放至云烟手中,“好孩子,奶奶知道你这半年跟着宵寒那个不肖子受委屈了,这戒指,就当是奶奶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云烟看了那宽戒一眼,一字一顿的道:“奶奶,如果你真的疼爱我,就允许我跟季宵寒离婚吧。” 第五章 季总这是求人的态度? 老夫人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良久,她才哑声问,“你已经决定了?” “是,”云烟回答没有丝毫迟滞,“强扭的瓜不甜,我跟季宵寒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与其如此,不如大家好聚好散,奶奶你觉得呢?” “当初是我一意孤行,硬把你们撮合到一起,是奶奶没这个福分……”老夫人摇了摇头,“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婚,奶奶也不再强求,只是,能不能再多等几个月。” “多等几个月?”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也看见了,阿洛现在的情况不太稳定,你既然能救他,就当是再帮奶奶一次,等到阿洛的腿伤复原,到时候,奶奶亲自送你去民政局,好吗?” 费洛的腿伤,至少也得再养3个月左右,虽然云烟心里清楚,这是老夫人的缓兵之计,但这话是老夫人亲自开口,等费洛的腿伤养好,老夫人想必也再没有借口拖延了。 “好,3个月之内,我保证阿洛的腿伤可以康复,到时候,就请奶奶也兑现你的诺言。”云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3个月,已经是老夫人能为季宵寒争取的最后的时间,如果3个月之后,云烟还是要离婚,那她也没办法。 “那这戒指……” 云烟不知道那宽戒到底有什么用,只当是老夫人为了答谢她救了费洛,所以,她也没多想,当即将戒指收了起来,“长者赐,不可辞,谢谢奶奶。” 老夫人见状,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这戒指历代传承,是季家当家主母身份的象征,与家主的黑戒是一对,季家老太爷去世之后,象征家主身份的黑戒一直供在祠堂,等到她百年之后,正式将季家交给季宵寒时,才会从祠堂里取出黑戒,交给季宵寒。 至于这枚宽戒,她现在交给云烟,只希望云烟知道这枚戒指的意义之后,能够留在季家,不要跟季宵寒离婚,这已经是她唯一能为季宵寒做的了。 …… 虽然费洛已经恢复神智,但季宵寒还是不放心,让医生给费洛做了全面检查,检查结束之后,已经确定费洛身体各项指标都逐渐恢复正常,只是腿上的伤需要静养,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季擎月喜极而泣,一直守在病房。 费洛这会儿醒过来了,才终于腾出空给经纪人去了个电话,让他发布消息,他已经没生命危险,让外头的记者和粉丝都撤了。 打完电话,费洛刚把手机放下,他脸色却是突然一变,“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滴滴——滴滴——” 连接着费洛身体的监测仪,突然爆发出一阵急促的警示声。 “医生!医生!快来人,这怎么回事!”季宵寒脸色大变,冲着病房大门怒吼。 季擎月也没料到,费洛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这怎么突然间就又直接晕了过去,她瞳孔倏然一阵紧缩,一把扼住季宵寒手腕,仿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去叫烟烟!宵寒,快去找烟烟过来!只有烟烟可以救阿洛!你快去啊!” 这时,一众医护人员鱼贯而入,口中说着一些季宵寒和季擎月都听不懂的专业词汇,季宵寒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最终,他鬼使神差的迈开修长双腿,避开了医护人员,朝病房外走了过去。 “小少爷颅内压暴增,如果不及时降压,会有生命危险……” 关上大门的瞬间,季宵寒耳朵里飘进来这么一句话,他有片刻的怔忪,然后才想起来去找云烟,只要云烟可以救回费洛,他发誓,他可以忍受云烟,至少一年内不提离婚的事情。 季宵寒刚走至门口,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云烟立在门口,老夫人站在她身侧,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但短暂的意外之后,云烟就移开了视线,“好狗不挡道,季总,请你让一让。” 季宵寒脸色微黑,这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她竟敢骂他是狗! 季宵寒冷睨了云烟一眼,却还是往后退开了半步,“阿洛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已经赶过去了,大姐不放心,让我过来找你……你先过去一趟。” “阿洛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老夫人一听费洛把情况不好,当即一脸担忧的问。 季宵寒怕老夫人担心,赶忙说,“奶奶你先别着急,医生都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过去?” “季总这是求人的态度?”云烟淡淡的反问。 第六章 按照少夫人的意思做 季宵寒一噎,脸色跟着沉了下来,跟云烟结婚半年,他怎么不知道这女人居然这么伶牙俐齿? “烟烟,阿洛的病最重要,等回头,我一定让这不肖子亲自跟你赔礼道歉,怎么样?”老夫人此刻已经顾不上别的,只想尽快确保费洛平安无事。 云烟点了点头,“既然奶奶开口,我就先过去看看阿洛的情况再说。” 与此同时,费洛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已经使用了多种办法,不但没能将颅内压降下来,颅内压却还在不断往上涨,这颅内压再这么涨下去,费洛的脑子都要被高压炸开了。 监测仪上的指针来回滚动,眼看就要达到顶峰,费洛的耳朵开始淌出血迹,医生们却都束手无策,气氛空前凝重,人人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谁让你们给他连接上这些东西的?都给我拔下来,还有,把这些药都给我撤了,快!”云烟一进门,脸色立即就沉了下来。 刚才她被老夫人叫走,没来得及跟他们叮嘱,不要使用这些东西刺激费洛的头部,费洛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脑中或许会因为撞击落下后遗症什么的,但她没想到,这才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些东西就又连在了费洛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按照少夫人的意思做!”老夫人发了话。 那些医护人员立即照做,撤掉了连接在费洛身上的各种仪器,与此同时,云烟已经取出银针,在费洛头部左右两侧各自用银针刺穴,一边7针之后,只见费洛两边耳朵淌出来的血已经停止,同时,左右两侧被银针刺过的地方,流出一股一股深褐色的脓血。 “酒精,消毒纱布!”云烟沉声道。 深褐色的脓血,便是撞击之后残留在费洛脑部里的毒素,云烟之前根本没时间来仔细检查费洛的头部,只能先救回他的命,处理他腿上的伤口,等到有时间再来确诊,却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胡来,险些送了费洛的命。 酒精和消毒的纱布很快就递了过来,云烟直接拿起消毒纱布,先清理掉被银针逼出来的脓血。 清理完脓血之后,云烟神色稍缓,再用酒精消完毒,用消毒纱布轻轻的裹好了伤口,“脓血会一直排出来,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避免出现突发状况,你们没事的,都先回去吧,在这守着也没用。” 脓血一时半会儿排不干净,而且,清理脓血和更换纱布都是细致的活,稍不注意,不但处理不干净脓血,还会碰伤伤口,现在的费洛,已经禁不起那么折腾了。 “我在这陪着!”季擎月脱口而出。 眼看费洛的情况再一次稳定下来,季擎月哪舍得走。 “烟烟说得对,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反而碍手碍脚,擎月,你先跟我回去,明天一早再过来看阿洛,有烟烟在,阿洛不会有事的。”老夫人说。 季擎月一脸担忧,“可是……” “我知道你不放心阿洛,这样吧,”老夫人转头看向季宵寒,“宵寒,今晚你留在这陪着烟烟,你要是敢再欺负烟烟,请家法伺候!” 季家家法严苛,单是历代传承下来的祖训家规就有上千条,请家法伺候,要真正不打一丝折扣的执行,季宵寒起码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季宵寒也没料到,老夫人为了留他在这,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季擎月大约也明白过来老夫人的意思,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做了,毕竟,她现在只相信云烟的医术,有云烟在,费洛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季宵寒憋了一肚子邪火,却没有反驳,闷声闷气的应承了下来,亲自送走了老夫人和季擎月上车之后,他气势汹汹的回到病房,谁知他一进门,却见单手支着脑袋,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云烟。 云烟自从穿越重生过来,就没好好休息过,匆忙赶来医院,连轴转了好几个小时,她的体力已经撑到极限了,刚才季宵寒他们一走,她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浅浅的月色透过窗棂洒落在女孩脸上,女孩安静的睡颜,让人不忍心打扰,季宵寒再大的火气,似乎也泄了。 云烟本来就长得很好看,是燕城第一美女,但因为季宵寒不是自愿跟她结婚,所以,季宵寒自一开始就带着偏见,自然没把云烟放在眼里了。 季宵寒站在门口,不知怎么,目光就落在了云烟额头上的伤口上。 如果当初不是被迫接受这一段婚姻,或许,他跟她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恶化到这个地步吧。 第七章 你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季宵寒目光微微一黯,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傅尘机就在门外等着,见季宵寒这么快又出来,神色略微有些诧异。 “去拿些消炎药和消毒液……算了,你去一趟云家御针馆,拿两瓶祛腐生肌膏过来。”季宵寒说。 祛腐生肌膏是云家招牌,为了不砸了这招牌,云家拒绝了无数药厂和公司合作,只让自己家的药厂生产,也不在各大药房售卖,只能到云家御针馆和云家旗下的制药公司和药房购买。 傅尘机一脸为难;“现在?” 这大晚上的,别说御针馆,其他药房也都关门了,他到哪去给这位少爷买祛腐生肌膏? “有问题?”季宵寒脸色一沉,明显不高兴了。 这太有问题了好吗? 然而,傅尘机不敢说出口,“我这就跟云少去个电话,不过……季总,你要祛腐生肌膏做什么?小少爷的伤,现在怕是也用不上……” 季宵寒耳垂泛红,嘴上却不饶人,“让你去买就买,哪这么多废话?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 傅尘机嘴角微微一抽,赶忙去给云翳打电话。 事实上,傅尘机大致猜到季宵寒要祛腐生肌膏是给谁用,连老夫人都知道云烟手被烫伤,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家季总平时就是不近人情的代名词,什么时候居然学会关心人了? 而且,这关心的对象还是云烟,傅尘机敏锐的觉得,他仿佛嗅到了奸情……哦,不,是爱情的味道。 云翳一听季宵寒要祛腐生肌膏,立即就让人送了几瓶过来,季宵寒只拿了一瓶,其余让傅尘机收了起来,等他拿着祛腐生肌膏再一次进入病房,云烟已经醒了,正在给费洛清理新的脓血。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陪你的嫣然妹妹?人家该要不高兴了。”云烟眼角眉梢皆是讥诮。 闻声,季宵寒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云烟,你不要得寸进尺!要不是奶奶发话,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陪着你?” 他为什么要让傅尘机去买什么祛腐生肌膏,这种狼心狗肺的女人,怎么没被伤口痛死! 云烟一侧眉梢略微一挑,“哦,那你可以放心,我明天早上一定不会跟奶奶告状,现在,季总可以安心的走了吧?” 这该死的女人,就这么盼着他走? 他记得,她以前最喜欢玩弄花招,要么故意在家等着他回来吃饭,要么就是去奶奶那告状什么的,用奶奶来压他,怎么现在,这女人是转性了? 还是说,这又是她的新花招? “你想故意气我走,然后跟奶奶告状,云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玩什么新花招,哼!”季宵寒将那瓶祛腐生肌膏顺手丢进了西裤口袋,却并没有走,而是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 云烟白了季宵寒一眼,“季总,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3个月,奶奶已经答应我了,最多3个月,等阿洛的伤痊愈之后,我们就可以离婚了。” 这半年来,季宵寒想过无数次跟云烟解除婚约,可他知道,奶奶不会同意,这两天,他不断从云烟口中听说离婚这词,不知为何,他心里竟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样最好!到时候,你可别再反悔!”季宵寒沉着脸说。 云烟已经替费洛处理好了新流出来的脓血,她一边重新给费洛裹新的纱布,一边淡淡的说,“如果不是奶奶不同意,我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明天我们就可以去离婚了。” 季宵寒气得吐血,他脸色阴沉的注视着云烟,“云烟,你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云烟已经懒得跟季宵寒解释了,这人完全就是个二缺憨憨吧,以前季宵寒想离婚,云烟不表态,再加上老夫人支持,所以这婚一直都没离成,现在好不容易老夫人松口了,她也想尽快解除跟季宵寒的婚姻关系,他反倒怀疑她了。 替费洛处理好了脓血之后,云烟就着没用完的消毒液,给自己额头上的伤也简单消了个毒,有几个地方起了小水泡,她用银针刺破了水泡。 也许是那水泡被刺破之后有些疼,云烟额头上竟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冷汗,她眉头也无意识的皱紧了。 这点小伤,对云烟来说倒不算什么,以前她经常亲自上山采药,受些皮外伤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一具身体的原主,虽然也是医善世家之后,但却因为老爷子宠爱,自小就没受过什么伤,这细小的水泡被刺破,竟疼得她冷汗都下来了。 云烟一咬牙,尽量忍着手臂上的痛意,擦了点消炎药,就这么放着它不管了,她这没有祛腐生肌膏,不然倒是可以涂抹一点,有助于伤口愈合,减轻疼痛感。 季宵寒双手插在裤袋里,左手手掌里捏着的,正事刚才云翳派人送来的祛腐生肌膏,只是,他实在拉不下来这个脸,把祛腐生肌膏给云烟。 第八章 打算 “叮——” 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季宵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之后,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云烟已经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了,她单手斜支着脑袋,缓慢的睁开双眼,“季总要接电话就去外面接,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安心静养。” 她这句话带着刺,的确是故意怼季宵寒的,可她这反应落在季宵寒眼里,却又被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了。 果然,这女人根本就是欲擒故纵,沈嫣然的电话一打过来,就立即藏不住,原形毕露了! 季宵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病房里接起手机,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传来沈嫣然嗲声嗲气的声音,“宵寒,阿洛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阿洛,还有你……咳咳……” “别担心,阿洛已经暂时没有危险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医生不是说了,你需要好好静养。”季宵寒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人家担心你嘛,你不回来,人家哪里放得下心?”沈嫣然每说两句,就咳嗽几声,一副极尽虚弱的模样。 季宵寒看了一眼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云烟,“我今晚在医院守着阿洛,实在走不开,你就别等我回来了,乖,早点休息。” “这样啊,那……乐宁,你做什么?你不要跟宵寒乱说,我真的没事的……”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声后,沈嫣然的仆人周乐宁声音带着哭腔,“季总,我家大小姐一整晚都在门口等你回来,她又发热了,还咳了血,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好,季总,我们大小姐都是因为太在意你了,你就不能回来陪陪大小姐吗?” “你说什么?咳血?我不是让医生好好照顾她的吗?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季宵寒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然而,此刻他却顾不上这么多,立即神色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季宵寒一走,云烟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来,她盯着病房大门,发了好一阵的呆,这个沈嫣然,倒真的不愧是白莲花的教科书式典范啊,一点苦肉计,三两句就把季宵寒勾走了。 云烟这样的小白兔,怎么可能是沈嫣然对手? 季宵寒走了,费洛尚在昏迷之中,云烟这才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的空间,好好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单梳理了一下。 季家这边不用说了,季氏集团财力十分雄厚,号称第一财团,身为季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季宵寒,自幼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长大,7年前,季家老家主去世之后,季宵寒在老夫人和季擎月扶持下,坐上了季氏集团执行总裁的位置。 这7年里,季宵寒早已经将季氏大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连季擎月在公司,都必须得绝对服从季宵寒安排,可就是这么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翻云覆雨的人,竟被沈嫣然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云烟实在是有些费解。 至于沈嫣然,沈氏集团大小姐,沈氏在燕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据传,沈嫣然当初是季宵寒心仪之人,将来嫁给季宵寒,成为季家未来主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谁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云烟,在老夫人支持下,直接跟季宵寒结婚了。 云家在燕城,财力势力并不逊色季氏多少,尤其是在医疗行业,可谓是医疗界的翘楚,云蔚然更是医疗界泰斗,地位十分尊崇。 原本沈嫣然根本不可与云烟同日而语,可偏偏季宵寒就是眼瞎,竟喜欢沈嫣然这样的女人,自从云烟跟季宵寒结婚之后,沈嫣然就处处针对云烟,却又一边在季宵寒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甩锅,云烟可没少吃过她的亏。 不过,现在,既然云烟重生了过来,这笔账,她迟早要跟沈嫣然讨要回来的! 除此之外,她还得考虑一下,跟季宵寒离婚之后的打算,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是医者,嫁给季宵寒之后这半年,她几乎没再出去抛头露面过,自然也很少再接触到医术。 云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云家祖上曾经也曾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女性家主,皆是以精湛的医术而著称,而且,根据她继承下来的记忆知晓,她大哥云翳虽然在医术上也有一定造诣,但他却对经商更有兴趣,只是老爷子不允许他重商轻医术,所以,云翳才守在医馆,公司的事情,都交给经理人去打理了。 云烟一番盘算下来,离婚之后,她可以先回到御针馆去,潜心钻研医术,之后再作打算。 可她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始,云家御针馆那边就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云烟还没起来,就被云家老宅的电话吵醒了,云烟揉了揉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云家管家龙叔的声音传了过来。 “二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子刚才被大少爷气得昏迷不醒,情况不太好,老爷子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二小姐,你能不能马上回来一趟?”龙叔焦急的问。 第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烟脸色缓缓沉了下来,“龙叔,你说什么?爷爷被大哥气得昏迷不醒?” 昨天晚上,她在这见到云蔚然和云翳都还好好的,只是情况紧急,她只跟云蔚然他们匆忙打了个招呼,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云翳气晕了? 龙叔立即道:“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大少爷今天早上喝得醉醺醺的回来,然后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火,都动了家法,大少爷挨了一顿打,被撵去祠堂罚跪了……”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烟一支手用力抵着太阳穴,“好,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云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飞快洗漱之后,她给费洛重新清理流了一次伤口,跟医护人员叮嘱了就,这才神色匆匆的离开了医院。 …… 燕城,云家老宅。 云家在燕城实力雄厚,云家老宅位于城南区,是一处纯中式建筑,云烟刚一下车,就看见早在门口等候的云家老管家龙叔。 龙叔一身深紫色长衫立在门口,一见云烟,便立即匆忙上来迎接,“二小姐,您总算到了,老爷的情况……不太妙,大少爷又在祠堂罚跪,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快去看看老爷吧。” 云烟略微颔首,“龙叔,你先别急,我先去看看爷爷的情况再说。” 龙叔带着云烟,一路疾步走到云蔚然的卧室。 卧室内,云蔚然昏迷不醒,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憔悴,看样子,确实是气得不轻,只是,在云烟原主的记忆之中,云翳这大少爷虽然纨绔了一点,但却一直都十分孝顺,即使闯祸,也只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之事,这一次,怎么直接把云蔚然给气晕了? 只是,眼下云烟也顾不上这么多,她在床前坐下来,先切了一下云蔚然的脉象,云蔚然脉象浮沉,时急时缓,很显然是久病之兆,可她却对云蔚然的病一无所知。 “龙叔,你老实跟我说,爷爷的病,究竟有多久了?”云烟松开手指,扭头看向龙叔。 龙叔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十分诧异的盯着云烟,龙叔一直跟着云蔚然,也算是看着云烟从小长大的,云烟自幼喜欢涉猎医书,但却没什么实际的经验,尤其是嫁进季家之后,更是连御针馆和云家旗下的制药厂都没再去过,她怎么可能一切脉就知道老爷子有病? 龙叔掩去眸底异色,“这……二小姐怕是多虑了,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云烟说,“脉象浮沉,时急时缓,这可不是一般的病症,龙叔,你还想瞒着我?” 龙叔眸色复杂的盯着云烟,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老爷有令,不准我透露他的病情,只是这一次,大少爷实在是闯下大祸……” “住嘴!”云蔚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双眼,声音不怒自威。 龙叔满脸欣喜之色,“老爷,你醒了?我……” 云蔚然一挥手,从床上勉强坐了起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龙叔,你先出去……烟烟,你跟我去祠堂,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龙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爷爷,你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你为什么不跟我和大哥说?”云烟一错不错的盯着云蔚然,一字一顿的问。 云蔚然目光仿佛越过经年累月的时光,落在云烟身上,“看来这些年,爷爷真是低估了你的医术……烟烟,爷爷已经没时间了,不论怎样,云家不能砸在爷爷手里。” 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爷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蔚然轻叹了一口气,“烟烟,你可知晓,云家‘御针馆’的牌匾传承已有千年,传至爷爷这一代,已经是第16代,可是现在,那个不肖子,竟然……竟然拿牌匾去跟人打赌,如果他输了,我云家千百年的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 云翳拿御针馆的牌匾跟人打赌? 云烟眉头深锁,“大哥平时虽然纨绔了一些,但却绝不会拿云家的前程来开玩笑,这件事,恐怕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云蔚然摇了摇头,一手撑着从床上起来,“就算是误会,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战或者不战,对云家来说都是一场不可预计的变数……好了,烟烟,跟爷爷去祠堂,请家法!” 第十章 那又怎样? 云家传承已有千年,祖宗家法严苛,单是家规族训就有两千多条,全都收录在《云氏族谱》之中,凡是云氏子弟,不论内门外门,从小就必须背诵《云氏族谱》,云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云蔚然请家法。 云家家法,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动骨,看来这一次,云蔚然是真的动怒了。 然而,云烟跟云蔚然刚一到祠堂,就看见祠堂外广场上站着黑压压一片人,云氏几个长辈,不论嫡系还是旁系,竟然都来了。 来者不善啊。 “家主大人,云翳罔顾云氏祖训,竟将‘御针馆’的牌匾拿去跟人打赌,已经有违祖训,不知家主大人打算怎么处置?” “可不就是,云翳生性纨绔,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看已经不适合被列为未来家主的人选,还请家主大人三思啊!” “云翳要医术没医术,要本事没本事,家主大人却硬要把这烂泥扶上墙,实在是有点太过了。”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议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的落在云蔚然和云烟身上。 云蔚然仿若并没有听见这些人的窃窃私议,拉着云烟的手,一步一步走至祠堂门口,“来人,请家法!” 云蔚然话音落下,现场骤然一阵骇人的死寂。 云氏那几个老狐狸长辈,眸底都是不约而同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云蔚然的确是老了,对云氏的掌控,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天衣无缝,而整个云氏,也宛若破碎出千万条极细裂缝的蛛网,只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这条蛛网,说不定就此分崩离析了。 “爷爷!爷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爷爷!”云翳一身酒气,被人从祠堂架了出来。 云烟父母去世之后,云蔚然将云翳和云烟兄妹视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疼爱,才养成云翳这一副软弱纨绔的性格,现在更是惹出大祸。 云蔚然冷沉着脸色,勃然大怒道:“你闯下这么大的祸,让整个云氏一族都因此蒙羞,你还敢求我饶命?给我跪下!” 云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他们算计我的!爷爷,是他们故意把我灌醉,趁我喝醉酒让我签的字按的手印,爷爷,我是被他们算计的!” 云蔚然当然知道云翳是被算计的,可是被算计的又怎样? 不论原因,只看结果,现在云氏未来继承人跟人打赌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覆水难收,如果云氏在这个时候反悔,云氏多年来的形象可就荡然无存,但如果云家输了,这输的可就不只是云家的形象名声了。 那一瞬间,云蔚然仿若苍老了十岁,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逡巡了一遍,这才沉声开口:“云翳有违祖训,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大错,不可不罚,今……今上承祖训,下顺舆情,执法堂,请家法伺候,杖二百,以儆效尤!” 云翳一听杖二百,差点直接晕了过去,云翳一向娇生惯养,别说二百,就算是两下都未必挨得下来,但云蔚然为了堵悠悠众口,不得不当众重责,否则,难以服众。 “家主大人果然高风亮节,对子弟都是一视同仁啊!” “云翳这么娇生惯养,这二百刑杖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话是这么说,可云翳跟人对赌这事怎么办?你们难道没听说,这一次跟云翳对赌的也是个大人物,那可是药善堂的馆主金万邦啊……” “药善堂一直跟我们云家不对盘,难得抓到这个机会,金万邦肯善罢甘休?” …… 云烟站在云蔚然身旁听了个大概,她视线不由得落在云翳身上,眼看执法堂的人已经将云翳架上了执刑的长凳,云翳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除了哀求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云蔚然一声令下。 “等等……”云烟忽然开口。 云烟声音不大,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见,众人视线齐刷刷移向云烟,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二小姐,你这个时候站出来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凭一己之力,偏袒云翳吗?”其中一名长辈站出来,不屑的开口道。 云烟虽然是云家二小姐,但却一向都是养在深闺人不识,再加上云蔚然偏爱,别说外界,就算是云家内门子弟,都不一定认得云烟,更何况云烟结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在云家露面,这些人,自然不会把一个看似软弱的女人放在眼里。 “我就是要偏袒大哥,那又怎样?”云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不疾不徐的开口。 第十一章 换我做你的英雄 “二小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家法是家主大人亲自下令请的,难道二小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连家主大人的命令都敢违抗?”那长辈满脸讥笑的道。 “对对对!三叔公这话说得对,女人到底只是女人,如此短见,说出去也只会丢人现眼,根本难上台面!” “二小姐还是回去好好当你的季家少夫人吧,跑这来瞎闹什么,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诶,家门不幸啊……” …… “说够了?”云烟冷睨了那长辈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空冷笑意。 那长辈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不知为何,在看见云烟刚才那一抹空冷笑意时,他竟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他脊椎骨爬上了后脑勺。 这怎么可能? “云烟,你到底想做什么?”那长辈怒道。 “我认罚!”云翳忽然伸长了脖子嚎了一嗓子,“烟烟,这事你别管,乖,大哥做错了事,大哥认罚!来啊!动手吧!” 云翳是个妹控,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就没人能欺负云烟,哪怕是碰到家族子弟联手欺负他们兄妹,云翳就算打不过,咬也要咬几口,这么多年来,不论云翳在外多纨绔败家,可他在云烟面前,永远都是那个一腔热血,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慷慨赴死的大哥。 云烟心头蓦然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被人珍视和保护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这些是她前世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前世,除了霍修澜之外,似乎所有人对她都只有算计,这样的在意,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云蔚然神色极其复杂的盯着云烟,一时之间欲言又止,他这么做,无非也是想保全云翳,如果不处罚云翳,他实在难以服众。 这时,云烟已从云蔚然身旁朝着云翳走了过去,云蔚然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大哥,”云烟伸手,“从前都是你护着我,这一次,换我做你的英雄。” 云翳趴在那张执刑的长凳上,闻声,他忽然抬起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云烟那张祸国妖民一般的脸颊,不知为何,云翳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好像真的……长大了。 云烟父母早亡,其他子弟都有父母护着,而云翳和云烟两个人,因为没有父母庇护,常被家族子弟欺负,从前云烟受了欺负,只会躲起来哭,他不知道为她打了多少架,也不知道因此挨过多少揍,可他曾在心里发过誓,他答应过父母要好好照顾云烟,只要他在,就没人可以欺负云烟。 可是他的小烟烟,已经长大了,有一天,竟可以站在他跟前,替他挡住那些风刀霜剑了。 云翳动作极其迟缓的伸出手,一把握住云烟的手,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如同当年那个为她打架被人打断三根肋骨,却依旧笑得十分明亮的少年郎。 “我的小烟烟长大了……”云翳笑,眸底却是一片氤氲湿气,“可是,大哥一点都不想你长大,只要有大哥在,大哥就可以永远护着你,烟烟……大哥错了,对不起。” 云烟一笑,眼波流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宛若顷刻间有万千星辰坠落其间。 “大哥没错,”云烟说,“不过一个赌约而已,我可以替大哥完成。” “你可以完成?你凭什么说这么大言不惭的话!那可是药善堂的馆主金万邦,就连家主大人,都不敢确保必胜无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吹牛皮也要看场合吧,这赌约摆在这里,金万邦可不会自己放弃的,到时候如果输了,我们云氏千百年来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云烟,你凭什么去完成?” “家主大人平常骄纵他们兄妹也就算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也由着他们胡来?” …… 云蔚然脸色铁青,他也没料到,云烟竟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明目张胆的偏袒云翳,这丫头,终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也不知道掩饰,她哪里斗得过这些老狐狸? “烟烟!别乱说话,金万邦不是善茬儿,大哥……大哥不能连累你!你快回爷爷那里去,大哥认罚就是了,烟烟乖,快回去!”云翳急忙撒开云烟的手,他不想连累云烟。 云烟盯着云翳,一字一顿的开口,“我没有乱说,这个赌约,我替大哥完成。” 第十二章 如果我赢了呢? “你来替云翳完成?你有什么资格替云翳来完成?哼!竖口小儿,满口胡言,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三叔公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开口。 三叔公一开口,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 云蔚然沟壑纵横的脸颊上,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无可奈何,不论怎样,他都必须保住云翳和云烟,否则,将来他到了九泉之下,怎么去面对他们的父母? “烟烟还是个孩子,口不择言,三叔公也不必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云蔚然面无表情的开口,“烟烟,你回来,到爷爷这来。” “烟烟,听爷爷和大哥的话,快回去,乖!”云翳赶忙跟着开口道。 云烟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赌约,我来替大哥完成,如果我输了,我跟大哥会永远离开云家,怎样?” 闻声,三叔公瞳孔急剧收缩,眸内闪过一抹光亮,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云烟,“你说什么?” 不止是三叔公,现场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云烟身上。 众人都知道,云烟在家族之中,虽然有云蔚然和云翳宠着护着,但在医术上,的确是太弱了,当初家族子弟成年礼时,云烟在家族医术比赛试炼时成绩也是垫底,结婚之后,更是连御针馆都没踏入过,替云翳完成赌约,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云翳对阵金万邦,已经站在下风,更何况是云烟这个废柴,所以,云烟替云翳去完成赌约,必败无疑。 但这,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云翳和云烟虽然是云氏一族嫡系,但在医术上的确没有任何惊才绝艳之处,如果不是云蔚然护着,云翳怎么可能成为云氏未来家主的人选? 此刻,云烟唇角勾勒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幽幽开口,“三叔公虽然年事已高,但却并不耳背,我刚才说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不是吗?” 三叔公眸底划过一抹阴森,旋即开口:“云烟,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三叔公和几位叔伯长辈没给你留面子,你如果输了,连同云翳一起离开云家,永远都别想再踏进云家大门一步!” “如果我赢了呢?”云烟忽然道。 三叔公冷笑一声,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轻视不屑,云烟这丫头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她能赢? 三叔公问:“你想怎样?” 云烟一侧眉梢略微上扬了几分,满脸笑意的道:“如果我赢了,我大哥云翳……就是云氏未来家主,谁敢再有半个字的怨言,立即逐出云氏!” 三叔公:“一言为定!” 云烟:“那这责罚……” 三叔公大手一挥,“这责罚我看就暂时不必了,一切都等赌约完成之后再说。” 云烟一笑,“多谢三叔公。” 三叔公朝着云烟深深看了一眼,云烟这丫头,简直愚蠢至极! 他倒想看看,这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原本因为有云蔚然的扶持,他们无法撬动云翳的位置,现在倒好,云烟竟主动送上门来,只要云翳跟云烟被赶出云氏,未来家主的位置,还不是他囊中之物? 很快,三叔公就带着众人离开了广场,执法堂的人也一起走了。 云烟看向云翳,极慢的伸出手,“大哥,起来吧。” 云翳眸色复杂的盯着云烟,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仿若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过,云翳倒也没多想,云烟现在毕竟已经结婚了,或许,结婚之后这半年,她脾气有些改变也很正常。 只是,金万邦那边的赌约,别说是他,恐怕只有云蔚然亲自出手才能赢,但金万邦是不可能让云蔚然亲自上场的,至于云烟刚才跟三叔公提的条件,恐怕也只是一时口舌之快。 看来,他们兄妹是不得不离开云氏了。 云翳终于抬手,握住云烟的手,顺势从长凳上跳了下来,而后他走至祠堂朱漆斑驳的大门前,“扑通”一声跪在云蔚然跟前。 云翳眼珠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声音沙哑的开口:“爷爷,云翳知错,请爷爷责罚!” 云蔚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们两个,都跟我进来。” 云翳朝着云烟看了一眼,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兄妹两人一起走进祠堂。 祠堂内供奉着云氏先祖牌位,以及云氏家训族谱等物,云烟重生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进云氏祠堂。 云蔚然先上了香,祭拜之后,这才缓声开口:“翳儿,你可知错?” 云翳跪在地上,双眸猩红,“爷爷,翳儿知错了!” “爷爷,我倒觉得,大哥这一次做得并没有错。”云烟看向云蔚然,沉声道。 云蔚然视线落在云烟身上,“烟烟,从前爷爷不要你插手家族事务,是因为这个家族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爷爷只想你一辈子无忧无虑平安喜乐,你为什么一定要淌进这趟浑水?” 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背后的复杂程度远非一般人可以想象,从前有云蔚然护着,云烟才可以高枕无忧的当她的云氏二小姐。 可现在,云烟却自己把自己卷了进去。 第十三章 要进去接少夫人吗 “不是我想淌进这趟浑水,只要我们身上流着云氏血脉,就不可以独善其身,更何况,药善堂这些年一直跟我们御针馆明争暗斗,这个祸害不除,迟早会惹出大麻烦的。”云烟开口道。 云蔚然何尝不知道金万邦是一个隐患,但金万邦这个人背后势力也不可小觑,否则,他岂会留着这么一颗毒瘤一直没有拔除,但云蔚然也没料到,他们竟敢对云翳下手。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你们也不要多想,安心去准备跟金万邦的赌约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给爷爷来处理。”云蔚然沉声道。 云翳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云烟倒也没多言,跟云翳一起离开了祠堂。 等到两人走后,云蔚然脸色缓缓沉了下来,“龙叔,让行简来见我。” 龙叔脸色微微一变,立即道:“是,老爷。” 祠堂里再一次恢复到一片死寂,云蔚然略微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供奉的祖宗牌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与此同时,云家老宅外。 一辆黑色宾利轿车隐匿在僻静的角落里,车内一阵诡异的静默。 季宵寒坐在后座上,黑沉着脸色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正是刚才云烟跟三叔公对峙的画面。 “大哥,从前都是你护着我,这一次,换我做你的英雄。” “这个赌约,我替大哥完成。” “如果我赢了呢?” …… 女孩一字一句,都仿若一道惊雷,狠狠劈中季宵寒天灵盖,他眸底逐渐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之色,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云烟。 昨夜她因为沈嫣然一通电话离开了医院,今天一早,他竟鬼使神差的让傅尘机开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之后,他才知道云家出了事,这一路过来,他安抚自己是因为怕奶奶生气,这才迫不得已赶过来看看云家的情况。 可傅尘机调出这一段云烟跟三叔公等人对峙的视频时,他竟然……动了怒火。 季宵寒眸内仿佛跳动着两簇细小的火焰,周身弥漫着一股森冷骇人的气息,车内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冷得人骨头一阵一阵的发寒。 傅尘机从后视镜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季总,要进去接少夫人吗?” 季宵寒这一路赶过来,可不就是为了去接云烟的? 季宵寒脸若冰霜,闻声,他抬手扯松领口的领带,“去。” 这些小事,还需要亲自过问他,他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手下了。 季宵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分明以前一看见云烟就觉得烦,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可能亲自来接她回去。 都是为了费洛那死小子! 对,一定是这样! “你去查一下,金万邦背后到底什么人,查到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季宵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平板,突然开口道。 傅尘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点了点头,“是,季总,我让凌霄亲自去查。” 凌霄和傅尘机都是季宵寒心腹,傅尘机在明,凌霄在暗,那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凌霄去负责处理,不过,一般的事情凌霄并不亲自出面,除非一些s级甚至s级+的任务,凌霄才亲自出面。 云家的事情,严格算来其实跟季宵寒和季氏都没太大关联,但傅尘机说让凌霄去查,季宵寒也没反对,傅尘机有些意味深长的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看来,季宵寒跟云烟的关系,也不是没有缓和的可能啊。 几分钟之后。 车子停在云氏老宅大门口,云翳正好亲自送云烟出来,两人在大门口看见那辆黑色宾利轿车都是一愣。 傅尘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云翳瞥了云烟一眼,笑眯眯的看向车内的季宵寒,“呦,妹夫来了,来来来,烟烟,快上车,大哥突然想起来大哥还有点急事要办,就不送你回去了……妹夫,我们家烟烟就交给你了,告辞!” 妹夫加油,大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云烟:“……” 她忽然好想撕烂云翳的嘴…… 云翳这玩意儿认真的吗?就这么把她丢给季宵寒? 不过话说回来,季宵寒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亲自来云家接她,看来那朵绿茶,在季宵寒心中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啊。 车内,季宵寒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如雨后深潭般的眸子一错不错的落在云烟身上,“还不上车?” 第十四章 她是我的女人 云烟眉梢微扬,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语气是一贯的冷淡疏离:“不必了,季总。” 云烟话音落下,季宵寒面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那双压在镜片底下的黑色眸子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季宵寒缓声开口:“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陷害你哥哥?” 闻声,云烟瞳孔微微一缩,深邃的目光落在季宵寒身上,季宵寒长得很好看,即使此刻的云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少女,她也不得不承认,季宵寒这样的人,天生属于王者,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风华,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演得出来的。 可是,这个人再好,却也不属于她,她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云烟,3个月之后,她就会跟季宵寒离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跟季宵寒有过多的牵连。 “我说过,不必了,”云烟眉眼低垂,眸子里掀不起一点波澜,“云家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就不劳季总操心了。” 云烟话音落下,一辆黑色奔驰迈巴赫开了过来,车子在云烟跟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名身材修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那人一身纯黑色正装,左侧西服领口上别着一枚暗金色的莲花家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丝眼镜,云烟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脑子里闪过四个字——斯文败类。 男人一下车,便朝着云烟走了过去。 “烟烟,你要去哪,需要我送你吗?”男人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压在镜片下的那一抹寒意,几乎是稍纵即逝,还来不及让人捕捉,就已经消失无踪。 宾利车内,季宵寒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 呵……这男人,真当他已经死了吗?这么明目张胆的上来勾搭他老婆? 云烟忽然抬起眸子,瞥了那男人一眼,眼尾微微上扬了几分,“也好,我正好要去一趟御针馆。” 这个男人,名叫顾行简,他虽然不是云家人,但却从小长在云家,由云蔚然一手抚养长大,是云蔚然的心腹,两年前,云蔚然身体不适,便将公司大部分业务交给了顾行简打理,顾行简倒也没让云蔚然失望,云氏集团这几年在顾行简手中,的确发展得越来越好。 所以,顾行简虽然不是云家人,但却可以佩戴云家莲花家纹,这在云家,算是绝无仅有的先例。 顾行简目光越过云烟,落在季宵寒身上。 季宵寒冷睨了顾行简一眼,旋即抬手,一把扼住云烟手腕,语气无比危险的开口:“上车。” 云烟脸色一沉,“季宵寒,你放手!” 她可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由得旁人拿捏。 “季总,你难道没听见,烟烟让你放手?”顾行简忽然开口,声音微冷。 季宵寒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火,他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顾行简对云烟与众不同,傅尘机曾经也向他汇报过,顾行简喜欢云烟,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在意云烟,任凭谁要喜欢云烟,他都从不在意。 可是刚才,亲眼看见顾行简勾搭云烟,他心底却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尤其是云烟那句话说出来之后,他怎么看顾行简都觉得碍眼。 “她是我的女人,你凭什么让我放手?我再说一遍,云烟,上车!”季宵寒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字一顿的开口。 顾行简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裂痕,他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捏得咯吱作响,指骨处微微泛白。 “啪——” 云烟强行从季宵寒手里抽回手,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朝着季宵寒的脸扇了过去。 她这一巴掌下来,所有人都彻底傻眼了,空气里一阵诡异的静默。 “季总,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一场婚姻,本来就毫无意义,你想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 云烟话音略微一顿,眸底冷光乍现,声音极冷:“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我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行简,我们走。” 云烟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顾行简走了过去。 顾行简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迈开步子跟了上去,两人上车之后,车子很快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驶了出去。 宾利车内,季宵寒脸若冰霜,脸颊上明显残留着一片浅红色,那个女人,竟然敢打他! 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来接云烟那个女人? 傅尘机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良久,他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那个……季总,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医院吧,小少爷现在的情况还不太好……” 季宵寒:“滚!” 傅尘机:“……” 这差事真的没法干了…… …… 与此同时,奔驰车内。 云烟修长手指搭在被季宵寒捏过的手腕处,那里明显浮出一片浅淡的的红痕,她轻轻揉捏了一下,红痕虽然减轻了一些,却仍旧触目惊心。 “烟烟,他……对你好吗?”顾行简双手捏着方向盘,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云烟搭在手腕处的手指略微一顿,旋即冷淡的开口:“行简,你越线了。” 哪怕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顾行简喜欢她,可不论是从前那个云烟,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喜欢顾行简,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给人无畏的希望。 闻声,顾行简苦笑一声,“抱歉,是我失言了,不过,我从前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食言,烟烟,你知道的。” 他曾经亲口告诉云烟,不论她走了多远,只要她回头,他会永远在原地等她,哪怕要为了她负了天下,他也绝不会有半分犹疑。 “停车。”云烟突然开口道。 顾行简一怔,旋即将车靠边停了下来,顾行简还没反应过来,云烟就已经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然后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出租车便扬长而去。 顾行简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辆越来越远的出租车,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打开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沈小姐,你之前向我提的条件……我答应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十五章 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燕城,御针馆。 御针馆坐落在燕城南,大门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用篆文雕刻着三个大字——厚德门。 厚德门是云家传承上千年的家训,也是云氏一族的象征,云烟在石碑前站了片刻,这才走进了御针馆。 云翳不在,御针馆便由云氏子弟,年轻一辈中内门排行第九的云耀打理,云耀一见云烟,先是有些意外,然后立即笑着迎了上去,“烟烟,你怎么过来了?” 云烟自从结婚之后,就没再来过御针馆,云翳被罚这么大的事情,云耀自然听说了,所以,他才没料到云烟会在这个时候来御针馆。 云烟淡淡瞥了云耀一眼,“倒也没什么,正好路过,过来拿几瓶祛腐生肌膏。” 云耀一笑,“这种小事,你知会一声,我派人给你送过来就好,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云耀说完,吩咐人给云烟拿了几瓶祛腐生肌膏过来,亲自递给云烟,“烟烟,不是九哥多嘴,四哥他……这一次的确是做得有些过了,我们御针馆的牌匾传承了上千年,这可是我们御针馆的镇馆之宝,四哥他平时纨绔一些也就罢了,金万邦是什么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断,这一次,我们御针馆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声,云烟抬起眸子,朝着云耀看了一眼,“九哥是不信大哥,还是不信我?” 云耀一噎,旋即干笑一声,“烟烟,你……误会了,九哥不是这个意思……” 云烟唇角一勾,一侧眉梢微扬,“不管九哥是什么意思,这一场比试我既然已经接下来了,就绝不会退让半分。” 云耀瞳孔微微一缩,视线落在云烟身上,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好像和从前那个软弱的云烟变得不一样了。 云耀掩去眸底异色,“这是自然,烟烟的医术,九哥当然是信得过的。” 云耀嘴上这么说,但心底却很清楚,别说云烟,就算是云翳,也绝不可能是金万邦的对手,他也不知道云烟到底是哪来的底气,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云烟这一次赌上的可是云翳未来家主的位置,所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两兄妹的笑话,一旦云烟输了,那云氏未来家主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家主的位置最终鹿死谁手,就各凭本事了。 云烟淡淡扫了云耀一眼,云耀这个人,恐怕也没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跟金万邦的赌约,保住云翳的位置和御针馆的牌匾。 云烟拿着祛腐生肌膏正准备离开,御针馆大门外,却突然开过来十几辆黑色轿车,车子停下来之后,十几个黑衣人簇拥着一名中年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云烟虽然不常来御针馆,但也认得那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正是药善堂老板金万邦。 “金万邦来了,烟烟,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快走!”云耀扭头看向云烟,沉声道。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金万邦偏挑这个时间过来,怕是早就知道她在这,这个时候她走了,岂不是主动认输? 云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视线不由得落在金万邦身上。 金万邦五短身材,头上已经谢顶,他一进门,眼珠子就跟粘在云烟身上似的,他早就听说云家这位掌上明珠生得天下无双,是燕城第一美女,今天亲自见到,他才发觉传言有时候不如本尊,云烟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动人。 “都说云小姐是燕城第一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能跟这样的大美人对垒,是金某的福气。”金万邦一脸猥琐的开口道。 不及云烟开口,云耀却是厉声开口:“金先生,这里是我们云家的地盘,请你自重!” 金万邦闻言,一脸不屑的朝着云耀看了一眼,“云家的地盘?御针馆很快就是我的了……不过,若是云小姐愿意主动认输的话,或许,我会看在云小姐面子上,不让云家输得太难看,哈哈哈哈……” 金万邦话音落下,脸色却是陡然一变,他面上的神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恐惧,连脸色都青了,额头上冷汗瞬间坠落下来。 “啊!”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紧接着,金万邦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双膝落地的瞬间,几乎可以听见骨头“咔嚓”的碎裂声。 “金总!你们对金总做了什么?你们简直欺人太甚!”金万邦的狗腿子立即质问道,挽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架势。 金万邦浑身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难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尾椎骨一路往上爬上后脑勺,剧烈的疼痛蔓延至他四肢百骸,让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云烟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在短短几秒之中就变成了这样? 云烟却是面无表情的道:“我刚才站在这里,可是什么都没做,至于金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这里是御针馆,你们若是想在这里闹事,也要先掂量清楚,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你!刚才分明就是你……否则,我们家金总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手下不甘心的道。 云烟眸内寒光一闪,下一秒,她却是一抬手,一把捏住金万邦的手,几乎是刹那间,众人耳中便听见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云烟竟当众看似毫不费力的,一下捏断了金万邦的手骨! 这女人,究竟多大的力气! “抱歉,金总,这是一个误会……你看,我一下用力有些过大,不知道金总的骨头竟然这么容易断。”云烟轻描淡写的开口,仿若她所说的,只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金万邦眼睛瞪得像铜铃大,目訾皆裂的瞪着云烟,此时此刻,他在云烟手中,宛若一件脆弱不看一件的玩具,云烟稍不留神,或许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第十六章 你的人可真是学不乖 金万邦虽然不知道云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个传闻中软弱不堪一击的云大小姐,绝非传说中那样软弱无能! 又或者,她只是一时运气好,或者云蔚然那个老狐狸在背后帮她,故意给他这个下马威! 对,一定是这样! “你……你究竟想怎样?”金万邦满脸不可思议,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云烟神色淡漠,一双眸子毫无波动,“金总言重了,我刚才已经替金总切过脉了,金总脉象虚浮,恐怕是不治之症。” “什么?不治之症!”不及金万邦开口,金万邦的手下先跳了起来,“你这纯粹是妖言惑众!我们金总服用了……总之!我们金总不可能得什么不治之症!你这个死女人,你究竟对我们金总做了什么!” “咔嚓——”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金万邦脸色惨白如纸,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金总,你的人可真是学不乖,如果他们不想你哪里骨头再断裂,就最好给我闭嘴。”云烟用看蜉蝣般的眼神看了那手下一眼。 金万邦疼得浑身发抖,他咬了咬牙,“你……你们都给我退下!滚!” 那手下不甘心的瞪了云烟一眼,却不敢再继续放肆,恨恨的退到了一旁,不敢再继续说话了。 “很好。”云烟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捏着金万邦的手,然后嫌恶的顺手拿起一条月白色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 她一向不喜欢与旁人触碰,对她来说,金万邦这样的人,比路边的野狗都还要让人厌恶。 当即,金万邦浑身一软,像条死狗一眼瘫在地上,猩红的目光盯着云烟,“云,云小姐,他们都已经退下了……请云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在下……” 金万邦设计让云翳签下战书,今天又故意找上门来羞辱她,这笔账,可没这么轻易揭过。 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她所在的时空,杀人偿命,更何况金万邦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云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小惩大诫即可。 所以,她刚才只使用了一些轻微的毒粉,让金万邦浑身瘙痒难耐,再捏断了他几根骨头,一是警告金万邦,二是敲山震虎,她倒想知道,金万邦背后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至于毒粉,这倒是云烟的拿手好戏,其实相对于药材医理,她最喜欢,也更擅长的却是下毒,虽然不少人对毒药敬而远之,但其实药毒同根,药可以变化成毒,毒也可以变化成药。 “一千万。”云烟眸底泛起一抹笑意,幽幽开口。 金万邦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什么?一千万?” 这女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她怎么不干脆去抢! 云烟:“不错,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金总这得的是不治之症,如果没有一千万,恐怕医治不好,一千万买一条命,已经很划算了,难道说,金总觉得你这条命不值一千万么?” 这是一道送分题。 金万邦明知道云烟是故意坑他,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来日方长,他一定要让云烟为今天的愚蠢付出代价! 金万邦一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句,“好!这一千万,我给!” 云烟眼底缓缓漾开一抹笑意,宛若璀璨星辰,然后当众堂而皇之的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收款码,“银货两讫,概不赊账。” 其实,这倒也不能怪云烟,她实在是太穷了。 云烟虽然是云氏一族大小姐,没结婚之前,云蔚然倒是每个人都会按时给她一笔钱,云烟也没什么其他开支,那一笔钱倒是够她花了,不过,云烟结婚之后,云蔚然就没再给她钱,季宵寒本来就不喜欢她,压根儿就没想到给她钱花这种琐碎小事。 所以,有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实际上,却连一点私房钱都没有。 接下来,云烟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她必须得赚一点钱防身,她这还没想好怎么操作,金万邦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金万邦咬牙,让手下给云烟支付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云烟确认过支票没有问题之后,也不含糊,不动声色的在金万邦身上洒了一些解药的药粉之后,又替金万邦接好了断裂的骨头。 接好骨头之后,也不用云烟撵,金万邦自己就带着人灰溜溜的滚了。 原本金万邦收到消息,故意到这来堵云烟,想给云烟一个下马威,却没料到,反被云烟摆了一道,不但没给云烟下马威,还损失了一千万。 这笔账,他迟早要跟云烟算回来的! 金万邦走后,云耀神色复杂的盯着云烟,“本来金万邦一直都很针对我们御针馆,这一次彻底把他得罪……烟烟,你终究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九哥这话什么意思?”云烟看向云耀,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诮,不动声色的问。 云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道:“烟烟,你太久没接触过家族事务,不知道现在的家族,其实远非表面上看到那样强大,尤其是这大半年来,药善堂不知道抢走了我们多少生意,金万邦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得罪了他,我们御针馆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了。” 闻声,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九哥的意思是,刚才那种情况,我应该任由金万邦羞辱?” 云耀一噎,旋即轻咳一声,“烟烟你误会九哥的意思了……” 云烟冷笑一声,“误会吗?九哥刚才可不就是责怪我,得罪了金万邦么?像金万邦那样永远不知满足的小人,不收拾他一下,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云耀面色一呆,他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你的意思是,刚才金万邦那样……真的是你,烟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云耀做梦都没想到,刚才那一切竟然真的不是巧合,可是,除了在药材上有一些造诣之外,云烟医术连云翳都不如,怎么可能! 云烟视线落在云耀身上,“怎么做到的,就不必九哥费心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要事要做,我就先走了。” 开什么玩笑,她再不走,她怕云耀回过味来跟她要钱。 第十七章 你想死吗? 云烟刚从御针馆出来,几辆黑色轿车便开了过来,云烟双眸微微一眯,周身散发出一抹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下一秒,傅尘机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了下来,云烟神色稍缓,视线缓缓落在傅尘机身上。 傅尘机大步流星走至云烟跟前,沉声道:“少夫人,小少爷的情况不太好,老夫人和大小姐都赶去了医院,少爷让我来接您去医院。” 闻声,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却是气定神闲的开口:“费洛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最不济也只不过是保不住那条腿,废了而已,还能怎么不太好?” 傅尘机闻言,眸色微微一黯,他神色极其复杂的盯着云烟,短暂的沉默后,他才轻声开口:“对小少爷而言,变成一个废物,还不如死了干净。” 费洛那样的男人,生来就注定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他一向眼高于顶傲骨难消,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只是,在云烟眼中,只有活着,才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不知者不畏,人没有死过,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 “人没有死过,并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云烟低垂着眉眼,眼角眉梢皆是讥诮,一字一顿的开口,“蝼蚁尚且贪生,他如果一心求死,我还救他做什么?” “轰隆——” 一道惊雷顿时划破长空,紧接着,淅沥的小雨落了下来,云烟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傅尘机才回过神来,他急忙从车上拿了伞下来,遮在云烟头顶,沙哑的声音自云烟头顶落下,“少夫人应该知道,小少爷是大小姐的一切,如果小少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大小姐和老夫人恐怕……” 云烟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她这几天一直都没休息好,眼下不但有费洛这边的麻烦,还有云家的,费洛这死小子的事情倒是不难,可云家那边,却没有这么简单。 云烟低垂着眸子,“走吧,我答应过老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只是……” 傅尘机注视着云烟,“只是什么?” 云烟:“医者,只能救人身,却不能救人心,如果费洛他不想活了,我也无能为力。” 云烟说完,迈开步子,在淅沥小雨中上了车。 傅尘机捏着伞,盯着云烟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跟之前那个云烟,仿若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片刻后,傅尘机也跟着上了车,车队浩浩荡荡的从御针馆离开,径直朝着医院的方向去了。 直到车子尾灯消失在车流之中,御针馆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后走出来一个人。 云耀双眸几近眯成一条直线,眸内寒意蔓延而开…… …… 季氏医院,vip病房。 病房外站满了人,季宵寒一手搀扶着老夫人和季擎月,3个人如同风化的雕塑般,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其他人则是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生怕在这个时候触及到季宵寒逆鳞。 空气里一阵骇人的死寂,针落可闻。 季擎月脸若死灰,灰败的眸子死死盯着病房大门,病房大门紧闭,屋内一丝生气都没有。 “姐……别怕,阿洛只是一时难受,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阿洛不会有事的。”季宵寒扶着季擎月的手,哑声开口。 只是,连他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来安慰季擎月,还是安慰自己的。 “是啊,擎月,你别太担心,尘机已经接到烟烟,烟烟马上就到了。”老夫人也跟着开口,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季擎月的手细细的颤抖着,这个在商场上一贯冷血无情所向无敌的女人,此刻却破败得如同风中的残叶。 不知过了多久,季擎月声音极轻的开口:“阿洛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的,如果他真的去了……宵寒,姐姐不孝,奶奶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季擎月这一句话,无非是在交代遗言。 季宵寒瞳孔急剧收缩,他一错不错的盯着季擎月,“姐!你胡说什么!阿洛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季家子嗣单薄,尤其是到了他们一辈,父母早亡,只留下他们姐弟相依为命,如果不是老夫人一直扶持栽培,兄妹两人不知道会被族人欺负成什么样。 从小到大,都是季擎月护着季宵寒,季宵寒曾经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季擎月,可费洛是季擎月的命根子,一旦费洛有个什么闪失,恐怕季擎月也不会独活。 季擎月一脸灰败之色,却是一句话都没再说,老夫人几乎有些站不住,季宵寒怕她有事,让人直接将老夫人带了下去。 大概十分钟之后,云烟和傅尘机终于赶到,云烟刚一出电梯,季擎月灰败的眸子里刹那间爆开一抹光亮。 季擎月上前,一把抓住云烟手掌,迫不及待的开口:“烟烟!烟烟你来了!烟烟,阿洛他……” 季擎月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她抓住云烟的手不住的颤抖着,云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擎月。 “我都知道了,”云烟略微颔首,“你们都先让开,这里不用你们,我进去。” 云烟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会尽力而为。” 云烟话音落下,便迈开步子,朝着费洛病房走了过去,她手指刚搭在门把手上,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云烟,只要你能救回阿洛,我……会如愿跟你离婚。”季宵寒开口道。 云烟没有说话,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了病房大门,进门之后,她反手便将病房大门关上。 病房内一片漆黑,但饶是如此,云烟还是能清晰的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滚!” 黑暗里,骤然响起一道极其虚弱的嘶吼声,那声音,仿若带着无数戾气与绝望,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抠出来的。 云烟立在门口,却是抬手按开了墙上的开关,屋内亮了起来,云烟一眼就看见躺在一堆砸碎残渣里毫无生机的费洛。 费洛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 云烟一步一步走至费洛跟前,然后半蹲下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费洛,一字一顿的道:“你如果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费洛,回答我,你想死吗?” 第十八章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费洛灰败的眸子里映着一层浅浅的阴影,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云烟那张祸国妖民一般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费洛的眸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忽然抬手,冰冷刺骨的手指,一把扼住云烟脖子,声音极冷:“云烟,你就那么恨我……那么恨我小叔,恨我们季家!死?我要死,也要拉着你跟我一起陪葬!” 费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扼住云烟脖子,云烟面上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她右手一抬,将一枚银针刺入费洛眉心。 费洛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手指却是突然脱力,整个身体“砰”的一声跌落地面。 费洛死死盯着云烟,额头浮现出一抹青筋,声音几乎出离了愤怒,“云烟!你敢!” “你刚才要杀我,我有什么不敢的?”云烟面无表情道。 费洛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眸光森冷的盯着云烟,“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果然……果然如此!云烟,毁了我……你很开心是不是?” 毁了他? 云烟淡淡瞥了费洛一眼,眉梢有些邪肆的上扬了几分,语气幽幽:“毁了你?你还没有那个分量,值得我亲自动手,更何况,我对你们季家没有任何兴趣,3个月之后我就会跟季宵寒离婚,从此跟你们季家再无瓜葛,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费洛一噎,“你!” 云烟双臂环胸,神色有些不耐烦道:“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答应医治你,也无非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如果你长了脑子,谁是人谁是鬼,希望你自己能够分辨得清楚,更何况,我从来都没说过,你这条腿医治不好。”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费洛目光瞬间一阵紧缩,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道。 云烟:“你的腿伤是比较严重,但并不是不能医治好,至于那些无聊媒体的报到,你难道就没想过,究竟是在谁在背后操纵?” 费洛出身豪门,本身就自带光环,再加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以及不可一世的气场,这在娱乐圈也的确算得上是一股不可取代的清流。 要资源有资源,要长相有长相,虽然演技一直都是费洛最大的诟病,但假以时日,费洛必将成为娱乐圈未来最闪耀的那一颗星辰,登顶巅峰。 这世上虽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善,却有无缘无故的恶意,越是闪耀,就越是会招来无谓的嫉妒与仇恨,有时候甚至根本不需要一个借口或者理由。 费洛拿奖当晚突然出了车祸,一时之间,整个娱乐圈都震动了。 幸灾乐祸有之,落井下石有之,有人忙着庆祝,有人忙着抢占资源等等,这些都是娱乐圈常态,毕竟巅峰的位置只有一个,谁人不想站在最耀眼的位置,成为所有人景仰的光? “你说得都是真的?难道不是你把我重伤的消息泄露出去,甚至说,我这条腿永远都医治不好,只能……沦为一个废物……”费洛一瞬不瞬的盯着云烟。 云烟捏了捏肿胀的太阳穴,这熊孩子平时看着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候,就成了一个草包。 “我有那么闲,去散布这些没用的消息?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圈子里的人,你真看得起我,以为我有那么大本事,能够让所有媒体同时报道这件事?一天到晚跟个傻子似的,长点心吧,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云烟头疼不已的开口道。 费洛脸色一黑,但他心里很清楚,云烟所说并不是没有丝毫道理,以他在圈子里的身份,再加上背后的季氏集团和巅峰娱乐,谁敢在这个时候发布这种消息,甚至故意引战粉丝…… “你真的,可以医治好我的腿?”不知为何,费洛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云烟揉了揉眉心,“你的腿伤并不严重,更何况,等你腿伤医治好,我就会跟你小叔离婚,所以,不论如何,我都会医治好你的腿,这是我的承诺。” 费洛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你这女人,到底玩什么把戏?离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家小叔,要不然,当初我小叔带嫣然姐回来,你也不至于那么难过了。” 呃……她喜欢季宵寒? 这熊孩子到底哪只眼睛瞎了,居然觉得她喜欢季宵寒? 还是说,以前的云烟,的确喜欢季宵寒…… 可是,她继承下来的记忆里,并没有相关的记忆,是记忆出了差错,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你看!你这女人果然对我家小叔心怀不轨,离婚?你怕不是欲擒故纵吧!”费洛一副“小爷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开口道。 云烟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她白了费洛一眼,“所以,你现在还要寻死觅活吗?我可以成全你,这一针下去,我保证你没任何痛苦,走得很安详。” 费洛嘴角微微一抽,莫名有点心虚的开口:“我……我什么时候要寻死觅活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云烟静静的注视着费洛,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伸手,扶起费洛:“这世上,只有两件事值得你慷慨赴死,一是护佑家国天下,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二是为知己倾生以酬,其他所有轻生,都是懦夫行为。” 费洛这样的人,生长在豪门之中,却免于豪门之间的斗争,在所有人关爱下成长,要什么有什么,什么时候经受过跌入泥沼的生活,他才能真正的成长。 云烟本来不想说他什么,但大抵是因为,她现在还没跟季宵寒离婚,名义上还算是费洛的长辈,她死过一次的,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费洛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盯着云烟,他从前并不了解云烟,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于了解云烟,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思想竟然这么古板,什么为国尽忠,为知己倾生以酬,这些都是教科书上的词语好么? 费洛忍不住小声咕哝道:“老古板!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竟然还有这种老古板的思想!难怪我小叔不 第十九章 你不准动 云烟手一下松开,费洛差点直接栽了下去,幸好他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床沿,“你干什么!” 这女人,怕不是想谋杀他吧! “我说过,我不喜欢季宵寒,他喜不喜欢我,跟我也没关系。”云烟神色冷淡的开口。 费洛还想再说什么,云烟手指迅速一动,连着几枚银针刺入费洛身上几处穴位。 费洛:“……” 他就知道,这女人绝对没安好心! 然而,他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云烟直接扎了他的哑穴,只能眼睁睁的瞪着云烟,却什么都做不了。 替费洛扎完针之后,云烟这才取下针。 替费洛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之后,云烟开口:“你头部的脓血还要再清理几次,不想受苦的话,就给我老实躺着,否则,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下错针,再把你扎哑。” 费洛闻声,瞬间炸毛,然而,一看到云烟手里的银针,他硬生生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这就对了,听话,乖。”云烟薄唇一勾,眼波流转,如同有万千璀璨星辰坠落其间。 那一瞬间,费洛几乎看得痴了,埋在胸腔里的心脏,陡然间飞快跳动起来。 费洛身在娱乐圈,见识过无数美女,那些对普通人来说如同云端之上的女明星,却从来都没给他这样的感觉。 “砰——砰——” 费洛清晰听见自己起伏有力的心跳声,尤其是怨言刚才那句极具蛊惑性的话,让他耳根子不由得微微泛红。 “我去叫人进来先收拾一下病房,等下给你清理脓血。”云烟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费洛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哦”了一声,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云烟。 云烟倒也没在意,离开了病房。 …… 病房外。 季宵寒陪着季擎月在走廊里等候,一见云烟出来,季擎月几乎条件反射一般上前,满脸期待的开口:“烟烟,阿洛他怎么样了?” 云烟:“他暂时没什么大碍,身上的伤也都处理过了,叫人进去先收拾一下病房,等会儿我会继续给他处理头部的脓血。” 季擎月闻言,双眼顿时一亮,“真的?阿洛他……他没事了?” 云烟点了点头,“是,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 季擎月一脸感激之色,跟云烟道了谢之后,神色匆忙的进了病房。 走廊里,顿时只剩下云烟跟季宵寒两人,空气里一阵诡异的静默。 “多谢。”季宵寒哑声开口,面上满是疲倦之色。 云烟略微颔首,“季总客气了,希望季总不要忘记你刚才说的话就好。” 季宵寒眉头轻蹙了蹙,“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闻声,云烟低笑一声,幽幽开口,“不然呢?季总想我用什么语气跟你说话?” 季宵寒觉得,他真的看不懂云烟这个女人,从前云烟只会在老夫人面前卖惨告状,又或者挑拨离间,明里暗里针对沈嫣然,可是现在,这个女人一心只想跟他离婚。 一想到离婚,季宵寒便觉得心口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抬手,神色略有些不耐地扯了一下领口,“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沈嫣然这个人,是我的,你不准动。” 云烟看向季宵寒,漫不经心的开口:“季总放心,我对她没兴趣,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不会主动去招惹她的。” 季宵寒一瞬不瞬的盯着云烟,良久,他才冷笑一声,“这样最好。” 季宵寒抛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怒气冲冲的进了病房,云烟一脸无辜的摸了摸下巴,她刚才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分季宵寒撇清关系,这人还不乐意了,这人莫不是个抖m? 等病房内收拾干净了之后,云烟这才进去,重新给费洛清理头部的脓血。 费洛的速度倒也不慢,云烟不过点拨几句,他就已经找经纪人薛胤序去查这件事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费洛亲自开口,别说薛胤序,整个巅峰娱乐公关部都在全力追查,那支藏在幕后的黑手,恐怕也藏不了多久。 云烟刚替费洛清理好头部脓血,就听见费洛低咒了一声,“卧槽!居然是她?这女人真是想出名想疯了?居然阴了小爷一把?小爷要全网封杀她!” “不想再扎一针就别乱动,”云烟一边替他缠纱布,一边开口:“脓血积压在你脑子里,就算医治好你的腿,你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费洛刚才还一脸凶,闻声,竟突然间老实下来,乖巧的坐在那,嘴上却是一脸愤然的道:“不能怪我啊,只是,序哥那边已经查到了这一次在背后写通稿黑我的,云烟,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云烟皮笑肉不笑,“云烟?” 因为季宵寒,费洛从前并不喜欢云烟,开口闭口都是那个女人,只是现在,他才勉强改口叫她云烟,毕竟,他心里还没完全接受云烟,想让他叫云烟小婶婶,他真的叫不出口。 费洛一脸傲娇的小表情,“干嘛?你休想让我叫你小婶婶!” 云烟用力按了一下纱布,疼得费洛龇牙咧嘴的大叫起来,“云烟!你干什么?你这个死女人,你想杀了我吗!” 云烟面无表情道:“你猜?” 费洛:“……” 费洛险些一口血噎在嗓子眼,扭头就向从头到尾都坐在一旁,却完全被忽略掉的季宵寒告状,“小叔,你看看,你听听,云烟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她还公报私仇!” 季宵寒一身纯黑色正装,坐在一旁沙发上,修长双腿上放着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指骨分明的手指落在键盘上,他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张上乘的山水泼墨画。 闻声,季宵寒从电脑前抬起眸子,不紧不慢地斜睨了费洛一眼,“她没说错。” 费洛闻言,面色一呆,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季宵寒,“小叔,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爱我了嘤嘤嘤~” 季宵寒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笔记本键盘,语气幽幽:“你再这么说话,我不介意把你才接起来的腿,再打断。” 费洛:“……” 对不起,打扰了,就当我从没问过…… 第二十章 是他人生唯一的光啊 燕城,云麓公馆。 云麓公馆建立在寸土寸金的西城区,公馆内入主的都是燕城顶级豪门,非富即贵。 此刻,7号公馆内,书房。 书房内的光线颇为昏暗,一进入书房大门,就能看见三面墙上都是黑色书架,书架上,摆放着无数书籍,有的书架上,则摆放着一些昂贵的古玩玉器等摆件。 一名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衬衣上方套着一件黑色马甲,男人半边身体隐藏在黑暗里,只能依稀窥见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那张脸颊上,戴着半片银色眼镜,细长的银色细链随意的搭在胸口,整个人看上给人一种十分慵懒愉悦的感觉。 可是,见过这张脸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恐怖,他一挥手,便可血流成河。 “吱呀——” 黑色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修长人影从外面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大人……已,已经查清楚了,云家那位大小姐今天早上的确去过御针馆,还跟金万邦起了冲突……大人,不过一个小人物而已,您……怎么会如此在意……”那人不解的开口询问。 椅子上,男人略微抬起眸子,用看蜉蝣般的眼神睥睨了那男人一眼,那人浑身一抖,正要开口,却见椅子上的男人眸底泛起一抹笑意,若万千璀璨星河。 片刻后,男人削薄的唇轻启,缓声开口:“你在教本尊怎么做事?” 那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道:“不……属下不敢!请大人责罚!” 男人抬起眸子,视线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看似随手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上,一名只能依稀可见模糊背影的小女孩,站在一片璀璨烟火之下,漫天烟火很美,却远不及女孩万一。 她,是他人生唯一的光啊。 “传吾之令,自即日起,第3暗卫营停止手上所有任务,由支队长沈修寒亲自保护她,不许任何人伤她,也不许惊动她,否则……杀无赦!” …… 燕城,季家别墅。 二楼,沈嫣然卧室。 自从费洛出事之后,除了昨夜沈嫣然装病,季宵寒回来过一趟,到现在为止,季宵寒一直都待在医院,片刻都没离开过。 虽然沈嫣然知晓季宵寒是为了费洛才留在医院,但一想到云烟也在医院,跟季宵寒待在一起,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叮——” 沈嫣然的手机突兀响了起来,她随意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下一秒,她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接起手机,贴在耳边,“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打给我,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电话那头,那人轻笑一声,“沈大小姐不要误会,你要我办的事情都已经照办了,替死鬼也选好了,怎么,沈大小姐这么快就想翻脸不认账?沈大小姐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抖出来,巅峰娱乐那边知道真相事小,如果那位知道了……” “你要挟我?”沈嫣然脸色一变,眸底冷光乍现。 “沈大小姐误会了,我不过是,想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罢了,今晚7点,我会在酒店静候沈大小姐大驾,如果7点之前我没见到沈大小姐,那我手上的录音,可就难保不会出现在各大娱乐媒体的头条上了。” 沈嫣然的脸色陡然僵硬在脸上,声音冷得结冰:“你居然敢录音?” 她本以为对方不过一个色欲熏心的废物而已,却没料到,对方竟给她摆了一道。 “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的,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沈大小姐,今晚7点,不见不散。” 那人说完,便直接切断了电话。 沈嫣然死死捏着手机,眸底杀意蔓延,片刻后,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拨了一通电话出去,电话接通之后,那一头却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如同一片坟墓。 沈嫣然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十三,今晚,替我解决一个麻烦……别留下把柄,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 费洛车祸重伤之后,很快就有消息流出,说费洛车祸之后,腿伤严重甚至需要截肢,娱乐圈最耀眼的星辰,已经陨落。 这条新闻一发布出来,各大媒体自媒体纷纷转载,这也是之前费洛突然暴走一心求死的原因。 但,薛胤序与巅峰娱乐很快就查清楚,是巅峰娱乐对家耀莱传媒旗下一名十八线小艺人林酒,捏造费洛需要截肢的谣言。 这消息一爆出来,不止是整个娱乐圈震动,微博热搜直接瘫了。 【孤心远引:卧槽!我就知道,哥哥是被人冤枉栽赃!哥哥一生推!】 【拢龙的小宝贝:没想到竟然是林酒抹黑哥哥,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她,觉得她还挺有演技,她演技是真的好啊我真的是日了狗了!】 【只想暴富v:这年头,真的是为了红什么都做得出来,林酒这种十八线艺人,之前就传过靠着我们家哥哥炒作,蹭热度,现在居然这么不要脸了,全网封杀这女人好么!】 【居老师5g冲浪:林酒是谁啊?这种热度也敢蹭,我们骆驼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呵呵哒!】 …… 季氏医院,vip病房。 云烟对这些八卦新闻没啥兴趣,不过,费洛却是全程在查看相关消息。 费洛看了半天,他才终于想起来,他对林酒有一些印象,两人曾经合作过一部狗血剧,只不过,那个时候林酒只是来客串了一下费洛已经去世的初恋女友,只有几个镜头,拍过之后,他根本不就不记得林酒长啥样了,所以,费洛压根儿忘了两人曾经合作过。 云烟拿了煎好的药过来,一边抽走了费洛手里的手机,面无表情的道:“该喝药了。” 费洛乍然抬起眸子,一脸愤然的开口:“真是气死小爷了,林酒那个死女人,当初靠那部破脑残剧蹭小爷热度,小爷懒得解释,却没料到,她竟然如此狗胆包天,竟敢再次抹黑小爷!等等……耀世传媒还敢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呵呵!他们是真当小爷死了么!” 第二十一章 没人可以欺负你 “我再说一遍,该喝药了。”云烟冷笑一声,“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不喝药,一滴都不许剩,否则,我会再让人给你重新拿一碗过来。” 费洛:“……” 他刚才拒绝得有那么明显么? 费洛怀疑,云烟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公报私仇,那药汁那么苦,每一次他喝完药,感觉五脏六腑全都被药汁浸过一遍似的。 费洛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接过那碗黑漆漆的药汁,这会儿季宵寒也不在,老夫人和季擎月也都被劝回去休息了,他连个告状的人都没有。 “那个……不是我不想喝啊,只是,现在不是都用什么药丸什么的了么,为什么我还要喝这个?这也太苦了……”费洛小声碎碎念道。 云烟一侧眉梢略微一挑,轻声开口:“不苦,喝完药,给你吃几粒蜜饯。” 不苦? 云烟亲手熬的药,也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有脸说不苦。 不过,蜜饯么,费洛一听,倒是双眼一亮,在娱乐圈混的,不仅仅是女艺人,男艺人也会十分注重身材管理,有时候别说吃肉,就连主食都不能吃太多,经纪人会严格把控艺人的身材,稍微长胖一点,就会被禁食。 费洛可是圈子里公认的第一小鲜肉,说白了,就是靠脸和身材吃饭的,因此,薛胤序给他制定了一套完整的饮食手册,以及健身课,至于蜜饯奶茶这一类发胖的食物,是绝对禁止的,偏偏费洛虽然是个男孩纸,但却天生喜欢甜食。 试问,哪个好看的男孩纸不喜欢这种甜甜的食物呢,这谁顶得住啊? 费洛咽了下唾沫,捏着鼻子,将那一碗药汁递到唇边,唇边刚沾到一点药汁,他就忍不住嚎了起来,云烟那个死女人还说药不苦,这分明比之前的药汁还要苦涩几分。 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了,是吗? “我数3声,3声之后,你要是还没喝,奖励收回,1……2……”云烟淡淡开口。 费洛一咬牙,继续捏着鼻子,飞快将一碗药汁喝了个干净,然后将药碗扔在一旁,“喝完了!奖励拿来!” 云烟看了一眼药碗,碗底的确没什么残留,她眉梢一挑,顺手将旁边一小碟子蜜饯递给了费洛,费洛宝贝似的捧在手里,一粒都舍不得吃。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蜜饯啊,他怎么舍得下口? 云烟收了药碗,便离开了病房,等云烟走了之后,费洛这才想起来,云烟还是没听他说林酒污蔑他的事情。 好气啊…… …… 云烟刚从医院出来,一辆黑色宾利轿车便停在了云烟跟前,紧接着,云翳从车上下来,他单手撑在车顶,笑着开口:“烟烟,忙完了,还没吃饭吧?走,哥带你去吃饭。” 云烟忙碌了一天,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疲倦,云翳亲自来接,她倒也没拒绝,只是,云烟这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一些,看来,往后的日子,她得加强一些锻炼,好好练一下这身筋骨。 云烟点了点头,上车之后,云翳习惯性的替云烟系好安全带,“浩然居那边上了几个新菜,我已经定好了位置,正好行简今天也有空,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顾行简?” 云翳点了点头,“是啊,我们3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行简一直都很照顾你……烟烟,虽然当初你们没在一起,但行简这半年一直放逐自己,现如今终于肯回来,有你们在我身边,我就安心了。” 云烟结婚之后,顾行简就主动申请调离了燕城,一直在海外负责云氏集团海外业务,所有人都知道,顾行简为什么离开燕城,但谁都没戳破,因为一旦把真相揭露出来,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就尽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云翳从后视镜瞥了云烟一眼,不动声色的转移开话题,“烟烟,你记住,大哥只希望你这一辈子都开开心心,没人可以欺负你。” 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云翳迅速掩去眸底异色,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看到行简回来,有点感慨而已。” 云烟总觉得云翳这话里有话,今天的云翳,好似跟平日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可到底是哪里的不同,云烟却是说不出来。 云烟本来十分疲倦,被云翳这么一说,她反倒清醒了几分,短暂的沉默之后,云烟看向云烟,“对了,哥,你觉得九哥这个人,怎么样?” 九哥云耀,一直都在御针馆帮云翳做事的,以前那个云烟,自然不会觉得云耀有什么不妥,可今天云烟亲自跟他过招,云耀这个人,绝非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金万邦觊觎御针馆和云氏已久,怎么会这么巧,正好在这个时候,有机会逼迫云翳在赌约上签字,云翳这个人表面上看似纨绔,但在大事上却也不糊涂,云翳究竟是怎么在赌约上签下自己名字的? 最重要的是,今天她前脚刚到御针馆,金万邦后脚就带着人过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可就不可信了。 云翳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沉默了片刻,缓声开口:“九弟很好,不论是医术还是其他方面,他都做得很好,如果不是爷爷拦着,九弟的确是比我更适合接管御针馆,昨夜在酒吧里被人灌了酒,也是他带我回去的。” 云烟迅速捕捉到云翳这句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九哥昨夜一直跟你在一起?” 云翳点了点头,“是啊,九弟一向都很稳重,昨夜难得跟我一起去的酒吧,怎么了,烟烟,有什么不对吗?” 云耀既然在场,为什么没有阻拦云翳在赌约上签字? 看来,她的直觉是对的,云耀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话说回来,云翳这个憨憨,可长点心吧,别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第二十二章 世界驰名双标 “没什么,大概只是我想太多了。”云烟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手上也没什么证据,最好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更何况,云耀既然能在御针馆隐藏蛰伏这么久,如果说他背后没人,那才是有鬼了。 再加上,以前的云烟完全就是个傻白甜,从来都不插手云氏的事务,对云家人的情况也不算太了解,她得先摸清楚云家的情况,才好从长计议。 云翳也没多想,只是从后视镜朝着云烟看了一眼,男人眸底闪过一抹不露痕迹的心疼,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轻声开口:“烟烟,如果你觉得太累了,其实……其实行简这个人也很不错的,行简自幼跟我们一起长大,也算是知根知底,关键是,他喜欢你,他会宠着你对你好……” 云烟闻言,顿时满头黑线,虽然她不喜欢季宵寒,但不论怎样,她现在跟季宵寒还没离婚,她哥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让她婚内出轨? 她哥简直就是,世界驰名双标! 云烟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哥,我还没离婚,这些事,等我跟季宵寒离婚之后再说吧。” 她还是个孩子啊…… 云翳抬手,极轻的揉了揉云烟脑袋:“傻丫头。” 云烟:“……”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 燕城,浩然居。 浩然居是燕城闻名的中餐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可谓一步一景,来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据说浩然居老板是燕城某个富豪,但到底是谁,却一直都没人知晓。 云翳在浩然居有个常用的包间,云烟和云翳到时,顾行简已经在包间里等候了。 有些斑驳的朱漆大门打开,云烟一眼就看见坐在一把圈椅上喝茶的顾行简,顾行简一身铁灰色西服,西服领口一丝不苟的别着那枚暗金色莲花家纹,见云烟他们进来,顾行简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翳哥,烟烟,你们到了,快坐。”顾行简开口。 云烟随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云翳笑眯眯的跟顾行简客套了几句,随意问道:“对了,行简,这大半年你一个人在国外过得怎么样?这一次回来,听说你想投资娱乐圈?” 医药行业是云氏集团重点发展的项目,但云氏集团的投资范围也极广,连锁酒店,地产,商业广场等都有涉猎,唯有娱乐行业却是一片空白。 顾行简略微颔首,“嗯,项目书已经在筹备阶段了,家主大人那边也已经同意,过些时候就能顺利开张,怎么,翳哥也有兴趣?” 闻声,云翳苦笑一声,“你就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爷不喜欢我接手商业上的事情,说是要等到我正式接手家主位置之后,才会让我正式接管,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想的,现在接手和以后接手不都一样吗?” 顾行简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面上却是不动手术的笑着开口:“家主大人这么安排,必然是有他的用意,不论是御针馆还是云氏集团,迟早都是翳哥你的,不是吗?” 云翳叹了一口气,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顾行简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云烟身上,“对了,烟烟,我这一次托翳哥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云烟浅抿了一口茶水,略微抬起眸子看向顾行简,“什么事,你说。” 顾行简一向沉稳,如果不是到了不得不向她开口的时候,打死他恐怕都不会主动找云烟帮忙。 对顾行简来说,云烟就像是天空中不可捕捉的那一抹星光,绚丽多彩,永恒不灭,她的存在,就是他追逐的动力。 顾行简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换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得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虽然遍寻名医,但却一直没什么成效,医生断定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听说你医治好了费先生的腿疾,所以,特地托我来找你,看你能不能亲自过去一趟,替他看一看。” 费洛车祸入院,连云蔚然都束手无策,但最终却是云烟一手将费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时不少专家以及医护人员在场,消息流了出来,也并不意外,更何况,能请动顾行简出面开口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云烟现在最是需要积累人脉资源的时候,因此,她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也不敢保证能医治好他。” 闻声,顾行简眸内一亮,立即道:“不论能否医治好他,只要你肯过去,他一定不会有遗憾的。” 云烟略微挑了挑眉,“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亲自出面来找我?” 亲自出面找云烟帮忙,不过是一个幌子,顾行简只是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正大光明的见一见云烟,离开燕城这半年,其实很多事,早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顾行简:“云麓集团总裁,陆震霄。” “云麓集团?不会是半年前才建立,却在短短半年之间,迅速发展起来的那个投资公司吧,据说,这个陆震霄做事非常有手段,他所投资的项目,迄今为止没有一例失败的,虽然这个人一向深居简出,外界也没有他任何照片,甚至没人见过他真面目,不过,因为他连续投资的项目都是爆火,已经被投资行业奉为大神……啧,原来这人得了罕见的病症啊,真是天妒英才啊。”云翳满脸意外的开口道。 云烟对这个公司倒是没什么印象,毕竟,她对生意的确没什么太大兴趣,不过,听云翳的意思,这个陆震霄的身份也不简单。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声震天下,却又隐藏得极好,他到底是想出名,还是不想出名? 顾行简捏了捏眉心:“不错,陆总的确是在投资行业很有名望,我也是在几天前,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无意中结识陆总的,那个时候,陆总的身体就已经快不行了,能拖到现在,可以说是奇迹。” 第二十三章 你继续编,我听着 “砰——” 不及云烟开口,浩然居内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那寒意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像是随着皮肉渗进了人骨头。 云烟一脸警惕之色,一股寒意瞬间顺着她尾椎骨一路爬上后脑勺,她一支手里已经捏好了毒粉,一边警惕的盯着的包间大门。 那种寒意,绝不是普通人或者任何器械可以做到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什么情况?外头是水管爆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云翳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一边搓着手,一边小声咕哝道。 顾行简大概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你们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任何时候,他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好似只要有他在,就会莫名心安。 云翳一伸手,抓住顾行简的手,“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我跟你一起,烟烟,你乖乖待在这哈,别乱动,我和行简等下就回来。” 顾行简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放开云翳的手,他欲言又止,云翳却是二话不说,率先走至包间大门口拉开了大门。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他总要学会长大的。 顾行简抿了抿唇,旋即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两人走了之后,包间内,顿时只剩下云烟一个人,云烟看了一眼手里的毒粉,一脸无辜的摸了摸鼻尖。 道理她都懂,可是,两个青铜想要保护王者是闹哪样? 那一声巨响,以及突如其来的彻骨寒意,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难道,这个世界里,也有异化者,又或者,其他什么绝世高手? 所谓异化者,是人天生或者后天进化,拥有一种或者多种特异能力,比如物化异化者,便可掌控风或者雷电风火等,比如精神力异化者,可以操控他人的大脑等等。 云烟曾经所在的世界,异化者并不罕见,为了管理这些强大的异化者,甚至还建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一旦异化者肆意滥用自己的异化能力滥杀无辜,管理机构就会派强大的异化者清理。 一切存在,但凡有因,便就会衍生而出一种秩序,否则,异化者的世界早就失控了。 云烟也曾接触过一些异化者,甚至,还专门研究过后天进化的异化者,但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对于异化者的概念以及研究过的东西,几乎没什么太大印象,如果不是刚才出现的情况过于突兀,她甚至根本想起不来还有异化者这一回事。 “砰——”一声巨响,云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包间的一堵墙便如同被人连根拔起一般,轰然倒塌下来。 云烟:“……” 这什么情况? 云烟条件反射般再次捏了一把毒粉在手上,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射向那一堵倒下来的墙,漫天烟尘之下,一道修长人影自烟尘下走出,却浑身不染半点烟尘,那人身上除了有几处明显的伤口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一个人自漫天烟尘之中走出来,身上却没沾染半点烟尘,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难道,这人竟然是异化者? 然而,下一秒,看清楚那人那张略微苍白却依旧不减半分俊朗的脸颊时,云烟脸色顿时僵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自烟尘中走出来的季宵寒,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没料到,云烟会出现在这里,还看见他这样狼狈的时候。 “刚才……是你?”云烟神色微怔的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 季宵寒头疼不已的捏了捏眉心,“是,刚才……只是遇到有人截杀,我的人已经在及时清理现场了,你……害怕么?” 季宵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鬼使神差的编这么一篇谎话,但有些事,他从未打算告诉云烟,更何况,3个月之后,他们就要离婚了。 云烟不动声色的收好手里的毒粉,浅抿了一口茶水,“嗯,你继续编,我听着。” 季宵寒:“……” 他就知道,这么弱智的话,压根儿骗不过云烟。 季宵寒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抬手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漫不经心的拿在手里轻轻擦拭着,一边开口:“他们使用了一些新型武器,杀伤力比较大,可能会对人体产生一些伤害,回头我让人给你做一个检查。” 云烟已经是一副看智障的神情看着季宵寒,什么杀伤力大的武器,能在顷刻间,让整个空气都仿佛冻结成冰一般寒冷? 不过,季宵寒既然不愿意说,云烟也不会多问,只是,不知为何,云烟突然觉得季宵寒身上的伤口有些碍眼。 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过来。” 季宵寒略微一怔,虽然不知道云烟为什么这样说,却是重新戴好了那副金丝眼镜,迈开步子,朝着云烟走了过去。 季宵寒身上的伤应该不轻,只是,这个人一贯善于隐忍,所以,不仔细检查,也看不出来他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 当季宵寒走至云烟跟前时,云烟忽然一把扼住季宵寒手腕,将季宵寒一把拉在椅子上坐好,抬手就开始解季宵寒黑色西服的纽扣。 季宵寒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秒,他伸手一把扼住云烟手腕,压在镜片低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女孩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颊。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抵,云烟那颗死去多年的少女心没来由的诈了尸,陡然间在胸腔里,响如擂鼓。 “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解开一个男人的衣服纽扣,意味着什么?”季宵寒目光灼灼的盯着云烟,声音极其嘶哑,一字一顿的开口。 云烟闻言,眸底泛起一抹极浅笑意,“意味着,季总如果再乱说一句话,我可能会再打断你另外两根肋骨……你自己断了几根肋骨,受了多重的内伤,你自己不知道?” 季宵寒眸底顿时闪过一抹震惊,只是稍纵即逝,“你怎么知道?” 第二十四章 我受过无数次 “季总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已经忘了,我是一名医生?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我岂不是废物?”云烟一笑,从季宵寒手中抽出自己手,继续埋头解开季宵寒身上的纽扣。 季宵寒半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伤的确很重,但因为他一向擅长隐忍,又不想吓到云烟,所以,他刚才才想以那种方式,吓开云烟,毕竟从前的云烟,最怕接近他,但凡他一开口,云烟早就吓跑了。 可是,这女人此刻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续忙碌的解开他身上的纽扣,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季宵寒突然发现,他好似从来都不了解云烟。 云烟微凉的手指,已经移至季宵寒身上的衬衣处,连着解开了两粒纽扣之后,云烟手指上沾染了几缕殷红的血迹。 季宵寒一把握住云烟手指,呼吸微重,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云烟,“云烟,你要想好了,如果你今天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今后想要逃,可就没机会了。” 云烟缓缓抬起眸子,“我也说过,我是一名医生,我不会见死不救。” 季宵寒背脊绷得很直,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放开了云烟的手,由着云烟继续在他身上忙碌,直到云烟解开他身上最后一粒纽扣,云烟才看见季宵寒腹部那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足有十几厘米长,创口很深,殷红的血一路顺着白皙皮肤往外流,除此之外,季宵寒上半身还有七八处大大小小的伤口。 云烟见状,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你就是这么一身伤,跟人打架的?” 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季宵寒:“我没事,无碍的。” 云烟冷笑一声,“无碍?季总好大的口气,你这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别说痊愈,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季宵寒深潭般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良久,他才微微垂落下眸子,轻声开口:“这样的伤,我受过无数次,已经习惯了。” 云烟一怔,她下意识的抬起眸子,首先落入眼帘的是那张略微苍白的脸颊,而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却仿若一道极深的旋涡,顷刻间就会把人吞噬殆尽。 一个人,究竟经受了多少的苦,才会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烟……卧槽!妹夫?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这……也太伤风败俗了!烟烟,我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门口乍然响起云翳诧异的声音,只是,此刻,云翳脸颊上却是带着几分欣慰和满意的神色。 当初,云烟嫁给季宵寒之后,外界就有不少的谣言,说季宵寒并不喜欢云烟,而一直钟情于沈氏集团大小姐沈嫣然,云翳也想方设法的打听过一些消息,知道季宵寒对云烟的确不太好,甚至,一再堂而皇之的带着沈嫣然出入季家。 如今云家因为跟药善堂赌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云翳已经做好了自己一力承担一切的准备,所以,他才想,如果云烟真的跟季宵寒离婚,或许,把云烟交给顾行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现在看来,季宵寒跟云烟的关系,似乎也并没有传言中那么糟糕嘛。 云翳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侧的顾行简,面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顾行简目光一片漆黑,垂落在身侧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误会……”云烟一脸尴尬的开口,“我说只是一个误会,你们信吗?” 云翳贱兮兮的笑了笑,“烟烟,你觉得我跟行简两个人看上去像智障吗?” 误会? 都脱了衣服了,还说什么误会?他看着像是个智障,那么好骗的么? 下一秒,不及云烟开口,季宵寒却是忽然一把将云烟拉进怀里,云烟贴近季宵寒的瞬间,几乎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战栗,而后,她脑袋贴在男人坚硬的胸口,头顶落下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当然不是误会,只是烟烟脸皮薄,不好意思,大哥,你跟顾先生可以先出去么?”季宵寒哑声开口。 顾行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冷光,然而,此刻的他,却是连半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云翳赶忙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们这就走……行简,还杵在这干什么?难道你这么重口味,还想来个现场直播?” 顾行简迅速掩去眸底异色,动作僵硬的转过身,跟着云翳,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包间。 云烟是属于她的,总有一天,他会夺回云烟! “咳……那个,我哥他们已经走了,季总,戏演完了,你该放开……”云烟脑袋贴在季宵寒心口,耳根子烧得通红。 然而,她话只说了一半,却突然间戛然而止,一滴鲜红的血坠落至她手背上,鲜红的血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云烟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眸子,却见季宵寒眉头深锁,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晕了过去。 “季宵寒!” 云烟低吼了一声,然而,季宵寒却是已经陷入昏迷,云烟低咒了一声“该死”,正手忙脚乱的要从季宵寒身上下来,傅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几个人,如同自虚空中凭空出现一般。 云烟:“……” 傅尘机:“……少夫人?你们这是……” 完了完了,他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不过,他们家季总真的好牛批啊,以一己之力,跟那么多人打了一架,竟然还有精力跟他们家少夫人那啥…… 果然是他们老大,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云烟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她现在应该怎么跟傅尘机他们解释,她其实啥也没干,季宵寒是自己晕过去的,在线等,十万火急! “如果我说这是一个误会,你们信吗?”云烟无语的捏了捏太阳穴,非常诚恳的开口问。 傅尘机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衣服都脱了,你说这只是一个误会,少夫人,你不能这样,你必须对我们家季总负责。” 云烟:“……” 我负责你大爷! 有狗吗,她真的很想日一下…… 第二十五章 你,是在吃醋吗? “不是,那个……你听我狡辩……”云烟头疼不已的开口道。 傅尘机点了点头,“嗯,少夫人,你继续编,我听着。” 云烟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短暂的沉默后,她立即从季宵寒身上下来,然后指了指季宵寒身上的伤,“你家季总受伤了,我刚才只是想替他医治身上的伤……咳,这个解释,你信吗?” 云烟刚才半坐在季宵寒腿上,几乎挡住了季宵寒身上的伤,傅尘机也只注意到两人之间姿势暧昧,并没有想到,季宵寒是受伤了。 见状,傅尘机当即脸色大变,“该死!来人,送季总医院!” 傅尘机身后,几个穿着纯黑色西服的男人立即朝着云烟走了过去,云烟瞥了那几个人一眼,“傅先生,我是医生。” 傅尘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迟疑的开口:“少夫人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医治季总?” 云烟眸色有些复杂的看了季宵寒一眼,说句实话,她现在只想撇清楚跟季宵寒之间的关系,可季宵寒现在受了伤,又很可能跟异化者有关,她想弄清楚季宵寒究竟是否知晓异化者的存在。 甚至,这个世界里,是否有异化者。 不知为何,云烟对异化者似乎很有兴趣,而这种兴趣超出了她对自己的认知,尤其是现在的她,重生于另一个时空之中,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许,找到异化者,她就会找到一些自己熟悉,甚至跟她所在那个世界有牵连的一些东西。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埋得很深的线,在一路指引她,走向一个未知的结局。 “傅先生觉得,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季总腹部的伤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医治,他很可能撑不过24小时。”云烟开口道。 季宵寒身份特别,一旦季宵寒重伤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不只是整个季氏集团会出现动乱,甚至整个季氏一族,都会卷入内乱。 傅尘机一咬牙,立即道:“那季总,就交给少夫人了,请少夫人务必医治好季总。” 云烟:“我会尽力而为,现在,先送季总回季家。” 傅尘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一时情急,竟没想到季宵寒现在的情况不能去医院,即使医院里都是他们的人,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季氏不少人都对季宵寒虎视眈眈,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傅尘机立即点了点头:“是,我马上去安排!” 几分钟之后。 云烟坐在一辆黑色保姆车内,她切了一下季宵寒的脉,眉头不由得轻蹙了蹙,季宵寒的伤很重,但脉象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异常,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知晓季宵寒身受重伤,单从脉象上来说,就连她都无法诊断出季宵寒受了重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烟眸色深沉的注视着季宵寒,这个男人身上仿佛掩藏着太多秘密,甚至,或许从前的云烟跟季宵寒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车子很快就抵达季家,然而,车子刚一停下来,云烟看见沈嫣然一副弱风扶柳的姿势站在大门口。 车内骤然一阵诡异的静默,针落可闻。 前排,驾驶位置上的傅尘机双手抓着方向盘,扭头看向云烟,“那个,少夫人……误会,这个误会有一些大……沈大小姐过来找季总,可能也只是为了商业合作……对,纯属商业合作……” “什么商业合作,需要登堂入室,住在季家?”云烟幽幽开口。 傅尘机:“……” 这是一道送命题! 然而,不及傅尘机开口,季宵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一手拉住云烟,将云烟用力一拉,拉进了怀里。 “别乱动,也不许沈嫣然接近,从现在开始,除了你和尘机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我。”季宵寒声音沙哑的开口。 季宵寒声音压得很低,除了云烟之外,连傅尘机都听不见。 云烟瞥了季宵寒一眼,“理由。” 季宵寒:“你是我老婆,这个理由,够么?” 云烟:“……” 她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即将要离婚的关系,而且,结婚这半年,季宵寒也从未碰过云烟,如果不是想从季宵寒这里知晓一些有关异化者的情况,她才不会接近季宵寒。 云烟神色有些难以形容的盯着季宵寒,“看来男人果真都是绝情之人,前一天还在乎人家在乎得死去活来,稍微演个戏都能把你骗回去,今天却不让人靠近……季总,你这么善变的男人,说不定会孤独终生。”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云烟身上,“你,是在吃醋吗?” 闻声,云烟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吃醋?季总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自然也不会为你吃醋。” 季宵寒顿时一副看渣男般的表情,看向云烟,“季夫人倒真是绝情,不过,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她跟季宵寒很快就会离婚,又哪来的来日? “云小姐,宵寒在车上么,我有一些事想亲自跟宵寒说,还请云小姐下车,云小姐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吧。”沈嫣然已经走至车门边,一脸高贵优雅又淡定从容。 云烟闻言,一支手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旋即抬眼看向沈嫣然,眼角眉梢里尽是讥笑,“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沈嫣然一噎,精致脸颊上的从容不迫瞬间僵在了脸上,她没料到,一向胆小怕事的云烟竟敢当面驳斥她。 可是,那又怎样? 她才是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她才是跟季宵寒唯一匹配的女人! “宵寒最不喜欢的,就是太过于任性的女人,云小姐,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还有,你知道我要跟宵寒说什么吗?”沈嫣然一副势在必得的语气。 她厌倦了跟云烟这个女人玩这种谦虚的白莲花游戏,云烟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季宵寒?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神色慵懒的开口:“那沈小姐又知不知道,我是季宵寒的合法妻子,他家户口本上的名字是我,云烟,不是你。” 第二十六章 我们试一试 云烟满脸笑意,当场表演了一个手撕白莲花。 沈嫣然面上神色走马灯似的变幻了几个来回,那张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此刻却满是狰狞之色,她阴森森的盯着云烟,半晌后,才掩去眸底的阴森怒火。 “3个月之后,云小姐就会跟宵寒离婚,届时,云小姐跟宵寒可就再也没任何关系了。”沈嫣然冷声道。 云烟闻言,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她看向沈嫣然,“那可未必,万一3个月之后,我不想离婚了呢?” 沈嫣然冷冷一笑,“看来,云小姐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以为你是谁,这婚岂是你想离就离,不想离就可以不离的?” 闻声,云烟忽然低低轻笑了一声,旋即扭头看向一旁的季宵寒,“季总,看来你不只是眼瞎,还脑残啊,居然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 沈嫣然脸色微变,这才反应过来,云烟刚才分明就是故意激她,云烟是故意的! 该死! 那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竟敢反将她一军! 车内,季宵寒神色略微有些无奈的看向云烟,“我现在受伤,这些事,稍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云烟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对,你看我这光顾着对付沈嫣然,倒忘了你身上的伤……傅先生,你家季总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还不赶紧叫人把沈大小姐送走,不然,你还想留她在这吃饭?” 傅尘机已经被云烟这一系列霸道总裁的骚操作闪瞎了狗眼,当即点头如捣蒜,“是是,少夫人,我这就安排人送沈大小姐回去。” 云烟眉梢微扬,“别误会,我这也只是担心你家季总的伤。” 傅尘机表示,他啥也不敢说,他啥也不知道啊,他现在只想戳瞎自己狗眼…… 几分钟之后。 季宵寒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云烟坐在床前,再次替季宵寒仔细切了一下脉之后,云烟脑中的疑惑更深了。 季宵寒的伤的确很严重,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创口太深,如果是普通人,此刻恐怕已经命悬一线,然而,不知是季宵寒忍耐力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季宵寒除了脸色看上去略微有些苍白之外,几乎没什么异常情况。 紧接着,云烟再一次解开了季宵寒身上衬衣纽扣,更令云烟意外的是,季宵寒身上好几条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甚至,连季宵寒腹部的伤口也似乎缓和了几分,原本创口处外翻的皮肉已经消失无踪,血也早就不流了。 云烟眼珠子跟粘在季宵寒身上似的,半晌后,她头顶忽然落下一道沙哑的声音,“我的身体异于常人,恢复能力也很强,那样的伤,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身体很好,好到可以逆转生死病痛?季总,你觉得我看上去像个智障么?”云烟满脸笑意的开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季宵寒忽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云烟,你可知晓,一旦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不药而愈,你就永远不可能再推开我,永远不可能再从我的世界里分割出去……如果是这样,你还想要知道原因吗?” 他背负得太多,走的从来都是一条孤独的路,这么多年,他一直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不亲近任何人,无非是因为他知晓,自己不可以拥有属于普通人的感情。 普通人的男欢女爱,普通人的儿女情长,甚至普通人的悲欢喜乐,他都不曾拥有,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不知为何,他今天却想尝试放纵自己一次。 “季总,我看着像是那种承担不起责任的人?”云烟眼尾微微上扬几分,幽幽开口道。 云烟也不蠢,事实上,从季宵寒现在反应来看,云烟已经推测出来,季宵寒的身份恐怕也不只是表面上看到这么简单。 季宵寒脸色蓦然一僵,他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良久,他才哑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烟点了点头,“当然知道,不过,如果季总不愿意说,就当我刚才多嘴了,从这道门出去,我不会再多追问一个字。” 骤然听见云烟这一句话,季宵寒紧绷的面色陡然一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开口,然而,强大的隐忍力让他及时的选择了闭嘴。 “你跟从前,很不一样。”季宵寒忽然开口道。 从前那个云烟,过于羞涩内敛,虽然有燕城第一美女的美称,但却终究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他喜欢的人,绝非花瓶草包,所以,云烟嫁过来之后,他一直都没碰过云烟,毕竟,将来离婚之后,云烟还可以找到一个不错的归宿。 可是,现在这个云烟,不论是脾气还是性格都跟以前判若两人,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只是他曾经没有仔细去了解过云烟,才会有那样的错觉? 云烟眸内缓缓浮出一抹轻笑,“人总是会变的,我以前也觉得季总性情乖张不好相与,甚至觉得季总水性杨花非是良人。” “现在呢?”季宵寒问。 云烟眉梢微微一挑,“现在觉得,季总果真就是一个妥妥的负心渣男。” 季宵寒:“……” 这评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季宵寒漆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云烟,半晌后,他才终于再次开口:“所以,你打算怎么对待我这个负心渣男?逃离得远远的,还是……打算跟我一起生死皆同?” 生死皆同。 这大概是季宵寒能说出口,最好听也是最沉重的一句话,他生来注定不会平凡的度过一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孑然一身的踏上这条孤独的险途,却仍旧想,有一个人能陪着他同生共死。 云烟一脸认真的回答:“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不过,至少现在我没想过要逃离,季宵寒,不如我们都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我们试一试,或许,有一天我会 第二十七章 云烟,你愿意赌一把吗? 我想试一试。 云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前世,她一个人终究过得太过孤苦,到得最后,竟也只有霍修澜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而她的族人,却亲手将她推进了九幽地狱。 这一世,她不想再一个人孤苦的走至最终的结局,所以,她想试一试,哪怕最后粉身碎骨,又有什么? 季宵寒一错不错的注视着云烟,心口压抑的情绪仿若要炸裂开来,他这一生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却从未听过一个女孩,这样认真的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季宵寒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半晌后,他声音极其嘶哑的开口:“你可知道,一旦你选择了我,这一生,你都没有机会离开我,就算将来你倦了,怕了,甚至想方设法的想逃离,我都不允许……” 季宵寒尾音一顿,随即缓声道:“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怀里……所以,云烟,你愿意赌一把吗?” 不论任何时候,他仿佛都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任何时候,都逻辑在线条分缕析,每一步,他都不会错漏半分。 可此刻,眼前这个女孩却一直都在他算计之外,好似那一场落水,让云烟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分明还是从前那个模样,但她却变得不一样了。 云烟眸底泛起一抹笑意,宛若万千璀璨星辰坠落其间,她唇角一勾,一字一顿的开口:“我的荣幸。” 想要从季宵寒这里得到他是否知晓异化者的信息,以及弥补前世遗落下来的遗憾,她现在似乎只能做这个选择,或许有一天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喜欢上季宵寒,又或者,在经历了这所有一切之后,她还是不喜欢季宵寒,但不论是哪一个结局,到了那个时候,她都不会再有遗憾。 季宵寒抬手,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落在云烟脸颊上,“既然如此,现在,你立即替我处理伤口,把伤口上的血水尽量多清洗一些出来,然后,拿到后院去倒……记得,一定是后院。” 云烟:“……” 前一秒,这个人还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后一秒,他就吩咐她去做事,呵呵,果然啊,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嘴! “为什么要这么做?”云烟口嫌体直,一边拿了纱布擦拭季宵寒身上残留的血迹,一边开口,“你这伤口,再晚一点全都愈合了,这个时候把血水拿出去倒,岂不是欲盖弥彰?” 以季宵寒的身份,一旦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在外界引起极大的震动,更何况,季氏内部的明争暗斗也从未停止过,季宵寒这不是自己主动授人以柄? 季宵寒:“我就是要让那些想知道我受伤的人看到,我的确是受伤了,而且这伤还不轻,回头我会让人秘密送一些药材过来,你亲自去接收,然后下令,除了你和尘机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云烟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季宵寒这句话的意思。 季氏就像是一汪表面平静的大海,表面上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暗潮汹涌,而季宵寒身为季氏的掌舵者,无数人都掩藏在暗处觊觎窥视,那些人如同凶残的野兽一般,一旦有机会,便会立即冲出牢笼来撕咬。 季宵寒这一招,无非是引蛇出洞,敲山震虎。 “看来季总是早有安排,只是不知道,季总在浩然居闹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云烟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 巨大的震动声,以及最后,季宵寒出现时,分明是从漫天烟尘之下走出来,浑身上下却是没有沾染半点烟尘,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咚咚——” 这个时候,大门被人敲响,傅尘机神色匆忙的从外头走进来。 “季总,四叔季建邺来了,这会儿正带着人往里头闯,凌霄亲自带人把他拦了下来,不过……”傅尘机神色凝重。 季宵寒:“不过什么?” 傅尘机喉咙轻轻动了动,咽了下唾沫,“四叔如果执意闯进来,凌霄恐怕,拦不住。” 季宵寒眸内寒光一闪而逝,“四叔不过是被人当枪使的幌子,我要找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操纵这一局棋的人,你亲自去,打发他走,然后立即通知董事会,取消公司最近所有会议,另外,正在进行策划的几个大项目暂时搁置,容后再议。” 傅尘机:“是,季总。” 傅尘机说完,立即转过身离开了季宵寒房间。 “害怕么?”季宵寒目光落在云烟身上,掩去眸底那一抹冰冷,轻声问道。 云烟擦拭血迹的手略微一顿,旋即轻笑一声,“为什么要怕?” 季宵寒瞳孔微微一缩,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云烟给他的惊喜和意外,真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个人,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 “在浩然居动手的人,不是四叔,也不是季氏族人,至于他们的身份,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季宵寒开口,回答了云烟之前的疑问。 闻声,云烟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既然现在季宵寒不肯说,那她继续追问,明显会引起季宵寒的怀疑,她不想折断这唯一的一条线索。 “好了,现在,你可以去倒血水了。”季宵寒又道。 云烟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季宵寒身上的伤,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来,也就是说,季宵寒的确是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根据云烟上一世对异化者的研究,季宵寒这样的情况,应该是属于肉体类异化者,这一类异化者有着极强的肉体自愈能力,因此,季宵寒身受重伤,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这跟她的神农血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在她所研究的范围内来看,这一类肉体类异化者,只是最基础也是战斗值最低的一类异化者,或许这一类异化者在普通人类当中属于耀眼的存在,但在异化者的世界里,肉体类异化者却是最低端的存在。 第二十八章 我是主 “疼吗?”云烟视线落在季宵寒腹部那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处,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那么沉重的伤势,那么长的伤口,即使季宵寒拥有自愈能力,被人捅这么一刀,大概也会很疼吧,可季宵寒从头到尾都没有哼过一声疼。 季宵寒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轻声道:“这种程度的伤,我早已经习惯了,不疼。” 习惯? 云烟意味深长的瞥了季宵寒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端着血水走了出去。 身后,季宵寒的视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连片刻都没有分开过,直到大门阖上,季宵寒抬手,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 说句实话,云烟的转变实在太大,他一时之间也不清楚云烟到底想做什么,不过,从目前看来,他对云烟似乎也并不讨厌。 试一试吗? 他的人生里,从来都不需要情这种东西,他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喜欢一个人,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 云烟抱着满是血水的盆子出来,她一路刻意走得很快,即使知晓有人藏在暗处窥视,她也仍旧装作不知道。 几分钟之后,她刚将血水倒在后院一颗大树下,一道胖硕的身影便将云烟拦了下来。 “啧……这不是云小姐吗?云小姐这么神色匆匆,是在做什么?这盆子里这么多血水是从哪来的?”一道讥讽的声音落下。 这个人云烟认得,是沈嫣然身边的仆人周乐宁。 沈嫣然住进季家之后,周乐宁就一路跟了过来,名义上照顾沈嫣然的饮食起居,实际上却是替沈嫣然收买人心,季家上下,几乎都是站在沈嫣然这一边,甚至在周乐宁的怂恿撺掇之下,根本不把云烟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 “乐宁,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云小姐说话?云小姐,不好意思,乐宁只是一时口快,她其实也没什么恶意的,云小姐大人大量,也不会跟她一个下人计较,对吧?”沈嫣然一脸优雅从容,笑着开口。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好似云烟如果计较,反而是云烟是不对了。 云烟冷笑一声,语气微冷:“没什么恶意?沈大小姐怕不是个智障吧,她口口声声都是质问,我倒是很想问一句,在这季家,到底是我主,还是她是主?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如此颐指气使?” 沈嫣然一噎,面上的笑容当即僵在了脸上,云烟这个贱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原本她之前以为那一切都是巧合,云烟生性软弱,怎么可能跟她作对,但现在看来,怕是云烟这个贱人隐藏得太深,连她都骗过去了。 不过,那又怎样? 季宵寒又不喜欢云烟,只要她牢牢抓住季宵寒的心,何愁对付不了云烟这个贱人! 心念至此,沈嫣然掩去眸底的厌恶之色,笑道;“云小姐误会了,乐宁她只是为了维护我,才一时口不择言,还请云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云烟瞥了沈嫣然一眼,神色冷淡的道:“我跟沈大小姐似乎并不熟。” 沈嫣然一怔,“云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烟唇角泛起一丝空冷笑意,眼角眉梢皆是讥诮,“既然我们之间并不熟,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面子?更何况,沈小姐都不在意我的面子,纵容你的下人,肆意羞辱我,我又为什么要在意你的面子?” 沈嫣然面上神色走马灯似的变换了一个来回,连表面上的从容不破都难以维持,她阴森森的盯着云烟,冷声道:“云小姐这是一定要跟我过不去了?” 云烟:“到底是谁跟谁过不去,我再不济,也是季宵寒的妻子,沈小姐也算是出身名门望族,难道不知道季宵寒是有妇之夫,你这样,顶多算是个小三。” 沈嫣然大怒,“你!” 云烟眉梢微挑,“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云烟这话也确实挑不出错处来,不论怎样,跟季宵寒名正言顺结婚的那个人是云烟,就算季宵寒再喜欢沈嫣然,沈嫣然也不过是一个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世家大族之间,最在意的就是家族声誉,虽然大家都知道季宵寒跟沈嫣然关系不同一般,但不论怎样,云烟才是季宵寒的夫人,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沈嫣然都没这个资格反驳。 “你这个贱人!季总喜欢的是我们家大小姐,要不是你使尽手段,霸占着季总,季总跟我们家大小姐早就在一起了!都怪你!你这个贱人,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不可!”周乐宁怒道,挽起袖子,抬手就朝着云烟一巴掌挥了过去。 然而,那一巴掌还没落在云烟脸颊上,云烟一抬手,便截住了周乐宁挥过来的手,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碎响,云烟竟一下将周乐宁的手臂捏至骨折! 周乐宁眼睛瞬间睁得像铜铃大,额头冷汗瞬间落了下来,后院里,顿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疼疼疼!你这个贱人,你放了我!你……你放了我!”周乐宁额头冷汗涔涔,却还不忘叫嚣。 平日里,她仗着有沈嫣然这个靠山,没少对付云烟,言语奚落羞辱更是家常便饭,但云烟从不反抗,所以,周乐宁做梦都没想到,云烟竟然会出手。 云烟却是冷笑一声,“在这季家,我是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乱叫?” 云烟话音落下,一脚踢了过去,周乐宁胖硕的身体当即“扑通”一声栽倒,像条死狗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你……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我,我为什么不能动了!云烟,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周乐宁惊恐的大叫。 被云烟一脚踢翻在地,四肢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她竟连动一下都动不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云烟那个贱人! 与此同时,云烟一脸人畜无害的神色,语气幽幽:“我刚才可是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啊。” 第二十九章 疼吗? “你!分明就是你……大小姐,云烟这个贱人……你要替我做主啊大小姐!”周乐宁哭诉道,眼神无比幽怨的瞪了云烟一眼。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不及云烟开口,沈嫣然已经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率先开口:“宵寒,你也别责怪云小姐,是乐宁她太不懂事,云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宵寒,你千万不要生云小姐的气。” 沈嫣然这女人,不愧是白莲花中的战斗婊,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上是替云烟说情,实际上,却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云烟身上,还给自己贴了一个宽容大度的金。 “对,季,季总,都是云烟这个贱人,是她先欺负我们家大小姐,她骂我们家大小姐是小三,还,还想打她,我……我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家大小姐……”周乐宁趁机落井下石。 什么叫颠倒是非黑白,云烟算是领教了。 云烟眸内寒芒闪烁,看来,她这一次还是下手轻了,周乐宁这样的女人不下狠手,恐怕也不会长记性。 沈嫣然立即道:“乐宁,你别说了,云小姐也不是有意的,宵寒,你别听乐宁胡说,也不要因为我生云小姐的气,云小姐真的没有欺负我。” 云烟双臂环胸,一副看戏的姿态,等沈嫣然说完,云烟突然开口:“对,季宵寒,她说得没错,我刚才的确欺负她了,包括她脚下这条狗,她的手的确是我折断的,你打算怎么做?像以前一样呵斥我,还是冷落我?” 沈嫣然:“不是的,宵寒,你别听云小姐乱说,云小姐没有动手,是乐宁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大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云烟那个贱人说话!你实在是太善良了!”周乐宁愤然不平道。 沈嫣然沉着脸色,“够了,乐宁,什么都别再说了!” 沈嫣然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受尽屈辱,却仍旧明辨是非顾全大局的位置,这也难怪,以前的云烟压根儿不是沈嫣然对手,这样的白莲花,云烟就算再练个十年,恐怕也不是沈嫣然对手。 云烟虽然没曾跟人争风吃醋过,但身为云氏家主,这种小把戏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她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一直屹立不倒? “啪——啪——” 云烟不由得抬手,轻轻拍了拍手掌,“沈大小姐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演戏,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听说沈氏集团旗下也有娱乐公司,要不然,沈大小姐试试进军娱乐圈,我敢保证,你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演技摘得影后桂冠的。” 云烟这一句话,就是当场打脸了。 沈嫣然一口血噎在嗓子眼,眸底浮现出森森寒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个贱人,怎么敢当着季宵寒的面反驳她! 沈嫣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笑道:“我不知道云小姐在说什么,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宵寒,你要相信我。” 此刻,季宵寒视线缓缓落在云烟身上,“刚才,你是动的哪只手?” 云烟抬起右手,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语气无比危险的开口:“怎么,季总是打算废了我这一只手?” “疼吗?”季宵寒问。 云烟:“……” 这个剧情发展怎么有点不太对的亚子? 从前,沈嫣然和周乐宁主仆二人联手恶人先告状,季宵寒必定上当,就算他不能对云烟怎样,但绝度不会给云烟好脸色,更不可能如此温柔的询问她,疼吗? 疼吗? 前世,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一个人问过她,也没有在意她疼不疼的。 可季宵寒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是说,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季宵寒当真了…… 云烟神色极其复杂的瞥了季宵寒一眼,然后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疼啊,感觉整个手掌都要废了,季宵寒,你给我吹吹好不好?” 沈嫣然:“……” 这女人,简直是在作死! 谁不知道季宵寒生人勿近,吹吹?她当季宵寒是什么人? 然而,下一秒,沈嫣然脸色彻底僵在了脸上,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死死盯着季宵寒。 季宵寒一手执起云烟的手,竟真的略微垂首,极轻的吹了吹云烟的手,他动作极轻,神情十分认真,像是真的担心云烟的手很疼一样。 甚至,在季宵寒对她最温柔的时候,她也没曾在季宵寒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不只是沈嫣然满脸不可思议,连云烟眸底都蕴着一抹深藏不露的震惊,她没料到,这个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男人,竟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只是,他到底在想什么? “还疼么?”季宵寒略微抬起眸子,声音极轻的问。 云烟脸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道一道裂缝,她怕不是见鬼了…… 云烟费力的咽了下唾沫,有些尴尬的开口,“不疼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季宵寒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一边松开云烟的手,一边开口:“下一次,别为了这样的人动手,免得脏了你的手。” 云烟:“……” 小朋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季宵寒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尘机,派人替沈小姐收拾一下行李,亲自送沈小姐回去。”季宵寒又突然道。 一旁傅尘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季总,你说什么?” 他家季总是被人下了降头么,从刚才到现在,季宵寒说得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格外的诡异! 季宵寒:“要我再重复一遍?” “不不不!不用了,我这就安排!”傅尘机求生欲瞬间上线,急吼吼的开口道。 开什么玩笑,他哪敢让他家季总再说一遍! “宵寒,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沈嫣然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当初沈嫣然可谓是费尽心思才接近季宵寒,之后又是唯一一个正大光明可以自由出入季家的女人,可季宵寒现在却要送她走,这就等于是被季宵寒扫地出门,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今后她还怎么在燕城混? 第三十章 季总可真是贴心 “有什么问题吗?”季宵寒连看都没看沈嫣然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 沈嫣然面色一呆,满脸不可思议,“宵寒,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我跟你道歉,但是……” 季宵寒:“但是什么?” 沈嫣然长长的指甲掐入皮肉,掌心被硬生生掐出一片红痕,但她面上却是一脸无辜神色,“一直以来,我在你心里不都是特别的存在吗?我可以自由出入季家,沈氏集团跟季氏集团也有很多合作,爸爸也即将进入季氏集团董事会……宵寒,你在这个时候送我回去,别人会怎么看我?” 不及季宵寒开口,一旁看戏的云烟倒是忍不住轻呵了一声,“呵……沈大小姐公然介入他人婚姻,自甘堕落当个小三,难道还怕别人说三道四?推己及人,别人戳着我脊梁骨说我的时候,沈大小姐怎么就没想过,别人怎样看待我?” 沈嫣然一噎,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去反驳。 “果然,刀子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多疼,对不对?”云烟补了一句。 沈嫣然脸色一白,神色变幻了好几次,好半天,她才找到一个勉强的理由,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开口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喜欢宵寒而已,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云小姐又何苦一直咄咄逼人?” 云烟神色淡漠,“喜欢一个人的确没有错,但沈大小姐喜欢的却是一个有夫之妇,我倒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竟然可以把厚颜无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又欺负沈大小姐了。” 她刻意加重了“又”这个字,沈嫣然的脸色陡然僵硬在脸上,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云烟会突然间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烟烟说得不错,”季宵寒突然开口,“我是一个有夫之妇,请沈小姐自重,尘机,送客。” 沈嫣然还想再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堆没什么用的废话给自己圆场,然后被傅尘机客客气气的请上了车,傅尘机还“贴心”的派人把周乐宁抬上了车,一起送走了。 …… 后院里,季宵寒缓步上前,“帮你撕赢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外头风大,进屋吧。” 闻声,云烟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季宵寒,这个男人,在一天前,还对沈嫣然嘘寒问暖,因为沈嫣然一个电话而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可不过一天,他就可以面无表情的直接撵人。 云烟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帮我?季总是不是说错了。” 季宵寒假装听不懂,“什么错了?” “都错了。” “哦?” 云烟沉默了几秒,“你故意让我来后院倒血水,就是想让沈嫣然看到,而且,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你之前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使用美人计让沈嫣然住进季家,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季宵寒目光一片漆黑,压在镜片下那双幽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季宵寒:“继续。” 云烟视线牢牢锁定着季宵寒,“虽然我们结婚这半年,外界一直传闻我们关系不好,你也从未带我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但这半年来,唯一一个跟你有过这一类传闻的人,也只有沈嫣然,直到两个月前,你允许她住进季家。” 云烟说到这里,尾音一顿,一侧眉梢略微上扬了几分,“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你这一身伤,应该也跟你的计划有关,现在大概是到了收网的时候,所以,你故意让我来倒血水,然后,再让沈嫣然撞见,又借着我的手,送走沈嫣然,瞒天过海,天衣无缝,连借口都替沈嫣然找好了,季总可真是贴心。” 从前的云烟从不插手季宵寒的事,又或者,季宵寒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插手的机会,但现在这个云烟,却能从蛛丝马迹当中抽丝剥茧,条分缕析的推测出了一点端倪。 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季宵寒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布这么大一个局,单纯是因为商业上的博弈,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你说对了一半。”季宵寒的目光软了下来。 云烟眉头轻蹙了几分,“一半?” 季宵寒略微颔首,“沈嫣然的确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但究竟是什么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云烟:“哦。”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好么? “另一半的原因,是你。”季宵寒道。 云烟神色微怔的看向季宵寒,“我?” 季宵寒点了点头,语气幽幽:“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云烟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她就说,刚才季宵寒怎么感觉怪怪的,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认定都是她的错,可刚才从头到尾,季宵寒一直都站在她这一边,而她也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季总,少夫人……那个,凌霄回来了……要不然,我们晚点再来?”傅尘机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有种想打死他家老板的冲动。 闻声,云烟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一眼就看见站在身后的傅尘机跟凌霄。 凌霄和傅尘机都是季宵寒的心腹,傅尘机在明,凌霄在暗,一明一暗,可谓季宵寒左膀右臂。 云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凌霄,凌霄上半身穿着一件纯黑色衬衣,领口纽扣解开了两粒,露出一排漂亮的锁骨,下半身则穿着一条挺括的银灰色西裤,板寸头,长眉下那双狭长的眼睛,此刻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 云烟:“……” 为什么,他从凌霄眼中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杀意? 可是,在云烟的记忆中,她跟凌霄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也不可能得罪凌霄,凌霄这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不必,去书房吧。”季宵寒开口道。 然后,季宵寒看向云烟,“这件事跟你也有关,你也一起过来听听吧。” 云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事就又跟她有关了,不过,继续既然主动开口,她也不会拒绝,毕竟,她现在知道季宵寒的事情越多越好。 第三十一章 季总,你这家教也不太行啊 季家别墅,书房。 季宵寒的书房是禁地,没有季宵寒的允许,就连傅尘机都不能随意进出,云烟这还是第一次进入季宵寒书房。 季宵寒的书房极大,一进门,首先落入眼帘的便是满墙的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不少书籍,除此之外,左侧博古架上还放着一个不大的保险箱。 云烟目光飞快的从书架上扫过,令云烟有些诧异的是,书架上除了一些外文原版或者绝版书籍,竟然还有不少古籍,云烟曾经为了研究药草而学习过古今文字,但其中几本书上的文字,却是连云烟都没见过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书。 “在看什么?”季宵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至云烟身后,哑声开口问道。 云烟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书上的文字有些怪异,以前没有见过,就多看了一眼,如果季总不喜欢,我不会再多看一眼。” 季宵寒幽邃的眸光落在云烟身上,“喜欢?” 云烟一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这书上文字怪异,我以前没有见过,既然没见过,又怎么会喜欢?” 季宵寒:“我喜欢收集一些绝版或者孤本的书籍,这些也不例外,你如果喜欢,尽管拿。” “主子!这些书籍可是我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来的,您怎么可以说拿给她就给她!”凌霄眸底寒光一闪,面无表情道。 一旁傅尘机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真的好想撕烂凌霄的嘴…… “以下犯上,回头自己领罚,尘机,你监督。”季宵寒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凌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家主子竟然为了一个妖女要处罚她,果然,云烟这个妖女,根本就不该留在主子身边! 凌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凌霄不服!” 季宵寒脸若冰霜,语气微冷:“不服?” 一旁傅尘机见状,赶忙硬着头皮上来打圆场,“季总,凌霄他一路奔波,大概是太累了,才会胡言乱说,请季总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不及傅尘机把话说完,凌霄却是冷声截断了他的话头,凌霄手指死死掐进了掌心的肉里,“主子当初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结婚,这半年来,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摆设而已,主子将来要走的路,决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主子的累赘,这个女人,她不配!” 凌霄话音落下,书房内顿时一阵骇人的死寂,周遭空气仿若瞬间冻结成冰。 傅尘机这会儿已经彻底死心,带是不可能带得动的了,这一届猪队友真的太难带了…… 云烟原本并没有把凌霄放在心里,可凌霄方才这一番话,明里暗里都是话里有话,除了她知晓季宵寒不喜欢她之外,凌霄后半句,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弦外之音? 季宵寒将来要走的,又究竟是一条怎样的路? “她是我的妻子,便是季家主母,我的一切都是她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季宵寒突然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季宵寒这一句话说得并不重,但落在在场所有人耳中,却如同一道平地乍响的惊雷,震得人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凌霄脸色阴鹜到近乎有些狰狞,眸底愈发阴沉,以前他虽然反对季宵寒跟云烟的婚事,但季宵寒并不喜欢云烟,两人结婚之后关系也一直都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恶劣,可这一次,季宵寒不但让他亲自去查云家的事情,现在还为了她赶走了沈嫣然! 季家主母,岂是云烟这样的废物可以胜任的? “主子,如果您只是普通人,只要是您喜欢的人,凌霄一定会喜欢,甚至可以拿性命去替主子护着,可是,主子,她太弱了,如果有一天她成了您的软肋,您要怎么做?”凌霄背脊几近绷成一条直线,手指死死攥着,指骨处微微泛白。 “凌霄!你疯了,竟敢屡屡顶撞季总,还不赶快向季总和少夫人认错!”傅尘机赶忙道。 事实上,凌霄所言,也正是傅尘机所担心的,当初老夫人要季宵寒跟云烟结婚,傅尘机就担心季宵寒对云烟心动,担心云烟终究会成为季宵寒的软肋。 可是,两人结婚之后,季宵寒却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云烟一眼,傅尘机也逐渐放心了,虽然心里觉得对云烟有些亏欠,但也只能尽量从其他方面弥补,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却好像已经开始偏离原来的轨道了。 事情,似乎逐渐失控了。 凌霄一咬牙,“我没说错什么,凭什么要认错?” “说完了?”云烟忽然开口道。 凌霄冷笑一声,眼角眉梢皆是讥笑,“这是我跟主子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了,哼!” “外人?”云烟面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声音极轻,“我刚才没听错的话,连你家主子都说过,我是他的妻子,季家主母,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主子?季总,你这家教也不太行啊。” 凌霄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道:“你!你……胡说八道!” “究竟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先不说我现在是季宵寒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弱了?你信不信,我一支手,就可以让你跪下,再也站不起来。”云烟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一支手让他跪下? 简直是痴心妄想! 凌霄的武力值,就算是顶级杀手榜上最厉害的杀手,也不是他对手,就凭云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怕是连他身都近不了吧。 “妖言惑众!”凌霄冷声道。 云烟一侧眉梢微扬,“你不信?” 凌霄直接道:“当然不信!” “不如我们来赌一把,”云烟淡淡扫了凌霄一眼,“如果我输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家主子跟前,如果我赢了,你学狗叫三声,如何?” 凌霄冷冷一笑,“一言为定!” 云烟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忽然扭头看向一旁季宵寒,语气幽幽:“季总还真是绝情,我跟你家手下打赌,你竟然也不拦着点。” 季宵寒眸光似乎微微闪动了一瞬,开口:“我相信你。” 第三十二章 那就骗我一辈子 “咔嚓——” 凌霄直接捏碎了一把椅子扶手,满脸怒火的盯着云烟,果然,这女人根本就是个妖女,他家主子这么英明神武的男人,竟然也能被她迷惑! 不行不行,他一定得想办法,让这个妖女离开他家主子! “有没有人跟季总说过,你这张嘴,实在是太能说,更何况,你的颜值摆在这里,就算不说话,只负责貌美如花,别人也是不忍拒绝你的。”云烟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妖女!你你你你不准调戏我家主子!”凌霄肺都快气炸了,面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寒霜。 云烟朝着凌霄看了一眼,“不调戏他,难道调戏你?” 凌霄:“……” 这个妖女! 他今天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别闹。”季宵寒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为何,在听见云烟那一句反问时,他心底闪过一丝不快。 就算要调戏,也只能调戏他,为什么要去调戏别人?他的手下也不行。 云烟微微挑了挑眉,“我哪里是闹了,分明是你家手下先怼我的,不过,既然是季总亲自开口,那就开始吧。” 云烟话音落下,凌霄冷哼一声,已经是沉着脸迅疾出手,云烟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神色,手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捏了一把毒粉和一根极细的银针。 虽然云烟这一副身体实在太弱,好在是动作还算敏捷,不过饶是如此,云烟也不敢大意,她这些雕虫小技能在周乐宁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手,却未必能在凌霄这里讨到便宜。 但是,凌霄根本不屑跟云烟动手,在凌霄眼中,云烟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所以,凌霄不会戒备云烟,也不会使用全力,云烟也是料定这一点,才敢跟凌霄打这个赌。 凌霄出手极快,云烟几乎无法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出手,只见凌霄右手如同鬼魅一般,在虚空中闪过几道虚影,等云烟再看清楚时,凌霄的手已经搭上云烟的喉咙! 云烟本能的往后退开半步,心脏几乎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凌霄的身手不凡,但凌霄刚才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 云烟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她还来不及捕捉,这个念头便消失无踪了。 此刻,凌霄内心也有着同样的震撼,他望着自己落空的手掌,眸底满是惊诧之色,要知道,虽然他刚才只用了一成的功力,但,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避开他的攻击,更何况是云烟这种,在他眼里的废物? 一定是他大意了! 凌霄不信,下一秒,他立即再次出手,只不过,这一次,他手还没来得及接近云烟,他脸色陡然一变,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扑通”一声,双腿笔直的跪在了地上! 凌霄:“……” 凌霄瞬间一脸被雷劈成灰烬的神色,打死他都无法相信,他竟然输给了云烟!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方式! 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凌霄,连季宵寒和傅尘机都是一脸意外的神色,季宵寒目光落在云烟身上,这女人,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你……你这个妖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凌霄眸子里跳动着两簇细小的火焰,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凌霄双腿落地,浑身却像是被人定住穴道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云烟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云烟眸底缓缓漾出一抹浅笑,“愿赌服输,凌霄先生。” 凌霄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刚才云烟提出那个赌约,他根本就没想过会输,所以才一口答应下来,可是现在,他输了,要他凌霄学狗叫,岂非欺人太甚,妖女果然是妖女! “那个……少夫人,凌霄他刚才也是一时冲动,不如……不如,少夫人给我一个薄面,改罚其他的,你看怎样?”傅尘机硬着头皮开口道。 凌霄怒极,“尘机,不必跟这种女人说好话!” 云烟轻笑一声,“原本我是想给傅先生这个面子的,不过,既然凌霄先生这么有骨气,那就不能怪我不给傅先生面子了。” 傅尘机:“……” 凌霄:“……” 凌霄面上神色走马灯似的变换了几个来回,最终他脸色铁青的盯着云烟,堂堂季氏集团总裁手下暗卫营武力值第一的大佬,竟然要学狗叫…… 只是,愿赌服输,凌霄为人虽然刻板了一些,但一向都是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闹够了?”季宵寒眉宇间泛起一丝无奈,幽幽开口。 闻声,云烟抬眸看向季宵寒,“我这哪里是闹,是凌霄先生先动的手,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别人都是劝和不劝离,凌霄先生这么缺德,还不许我出手还击了,季总,你这心,也太偏了一点。” 季宵寒目光沉沉的盯着云烟,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声开口:“如果骗我,那就骗我一辈子。” 云烟:“……” 为什么季宵寒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一句都听不懂?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云烟立即否认三连。 虽然她现在接近季宵寒,的确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 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是骗人吧,更何况,季宵寒自己也不见得是磊落坦荡,不论怎样,反正打死也不能承认骗季宵寒的。 季宵寒目光里一片漆黑,旋即他转移开视线,“很好。” 很好个什么鬼啊! 云烟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季宵寒又说,“一千万,买他三声狗叫,怎样?” 云烟一听见钱,双眼立即放光,不行不行,她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根本就不稀罕…… “既然是季总亲自开口,这个面子我不能不给,一千万就一千万,凌霄先生如果不服,欢迎下次再来找我挑战。”云烟贱兮兮的开口道。 “主子!你怎么能为了这个妖女……”凌霄不服,一脸愤然的道。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云烟便不由得截断他话头,幽幽开口:“祸从口出,凌霄先生就不怕,下次可不就是让你跪下,是要你这条舌头了吗?” 第三十三章 季宵寒,他凶我 “你你你!你这妖女!”凌霄瞳孔骤然冷光乍现,恨不得上去一刀砍死云烟这个妖女! 闻声,云烟突然可怜兮兮的扭头看向季宵寒,手指一下一下的对着,撇着嘴道:“季宵寒,他凶我。” 凌霄气得吐血,一下就炸毛了,“主子,你听听,你看看,她这分明就是告黑状!我什么时候凶她了,不要脸!” 云烟语气幽幽:“你看,你还说没凶。” 凌霄:“……” 他真的好想砍死这个贱人! 不只是凌霄,傅尘机面上的淡定早已经裂得粉碎,表情一寸一寸龟裂在了脸上。 说句实话,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认不认识云烟,为什么,眼前这个云烟和从前那个,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了,先说正事吧,回头我再罚他……你跟我过来。”季宵寒无奈开口。 云烟立即蹬着小短腿,蹬蹬蹬的蹬到季宵寒身边,季宵寒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凌霄气得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再看云烟的手不老实的在季宵寒身上扒拉来扒拉去,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都冲上了头顶,恨不得上去一把拉开云烟那不安分的手。 他就知道,云烟这个好色之徒,一定是觊觎他家主子美色,从前故意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就是想睡他家主子! “阿霄,别愣着了,查到了什么,赶紧跟季总和少夫人汇报。”傅尘机赶忙提醒道。 凌霄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怒火,冷哼一声,开口道:“主子让我去查云翳跟金万邦打赌的事情,我确实已经查到了,在背后一手引导云翳上钩的,不是别人,是云耀。” 果真是云耀。 云烟之前就察觉到不对劲,但却因为没有证据,也不宜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跟云翳提到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她是推测是正确的。 只不过,单是云耀一个人,恐怕不可能不动声色设下这么大的局,换句话说,云耀背后还有人,云烟没动手,也是想顺藤摸瓜,查出云耀背后的人。 “云耀父母早亡,是四叔公云明礼一手把他带大,几年前,云明礼将云耀送到御针馆,名义上是协助云翳,事实上,这几年,御针馆上下大小事务,都由云耀一人决定,云翳早被架空了。”凌霄继续道。 云明礼? 云烟仔细想了一下,四叔公云明礼在云氏一向都是十分低调,是几位叔公之中最为和蔼可亲的一位长辈,逢人也都是乐呵呵的,却没料到,这人却是扮猪吃老虎。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云明礼在背后策划?”云烟问了一句。 闻声,凌霄先是一惊,他没料到,云烟竟然这么快就推断出这个结果。 不过,他面上仍旧一脸不屑神色,“云耀是云明礼一手带大,单凭云耀一己之力,怎么可能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只是,云明礼一直都隐藏得极好,从来不在明面上争什么家主之位,只是一味挑拨其他几个叔公闹事,而他自己坐收渔利。” “既然如此,这一次,他又为什么突然跳出来,让云耀露出破绽?”云烟若有所思的道。 云明礼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惜露出破绽,也要让云耀出手,逼迫云翳签下赌约,难道…… 云烟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不及她开口,耳边便陡然响起凌霄的声音—— 凌霄:“云氏家主云蔚然病重,时日不长,眼下正是动手搅乱局势的最佳时机,一旦云翳输了这一场比试,云翳失去了继承未来家主的资格,那么云氏家主的位置最终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世家大族之中,明争暗斗并不罕见,前世,云烟最终也是死于家族内斗,这一世,她绝不允许再重蹈覆辙! “金万邦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傅尘机问。 药善堂跟御针馆明争暗斗也不是一两天了,金万邦一心想要超越御针馆,成为燕城第一医善世家,但御针馆单凭祛腐生肌膏一款神药,便可轻易击败药善堂,金万邦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拿到祛腐生肌膏配方,却都失败了。 这一次,就算有云耀这个内应,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赢得了,所以,金万邦背后,一定还有幕后黑手。 云烟眉头轻蹙,沉声道:“金万邦本来只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小药店老板,但这几年,却一路发迹,甚至一跃成为燕城第二大医善世家,如果说背后没有推手,那才真的有鬼了。” 凌霄朝着云烟看了一眼,随即冷声道,“金万邦背后,是沈氏集团,沈廷沣。” 凌霄话音落下,书房内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针落可闻。 片刻后,云烟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凌霄:“也就是说,这一次盯上云氏的,是沈廷沣。” 沈氏集团老板沈廷沣,云烟对这个人倒是也有一点印象,当年沈廷沣一手建立起沈氏集团,之后沈氏集团一路发展,虽然沈氏集团主要研究是西药以及一些现代医疗器械设备,但沈氏集团却一度成为云氏最大的忧患。 这个忧患,不是指沈氏集团的药物或者医疗器械跟云氏集团有什么冲突或者竞争关系,而是沈廷沣曾下令秘密建立过一个研究基地,后来不知为何,这个研究基地泄露出一批研究材料和药物,当时死了不少人,沈廷沣推了几个替罪羊出来之后,关闭了这个研究基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廷沣很少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也不接受任何公开采访,但大概一年前,沈廷沣却一反常态,高调宣布出任燕城医药协会代理会长,也是在那一段时间,云蔚然心情非常不好,一见到有关沈氏集团和沈廷沣的报道,云蔚然必定发火。 更诡异的是,那一段时间,云蔚然对云烟的态度也发生极大的转变,勒令云烟不准踏出云家老宅半步,除了他之外,连云翳都不能单独去见云烟。 第三十四章 他没你有钱 “沈廷沣这个人十分危险,你离他远点。”季宵寒突然开口道。 云烟闻言,不由得看向季宵寒,值得季宵寒开口提醒她,沈廷沣绝非等闲之辈,可是,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沈嫣然的父亲,沈氏集团的老板吗? 还是说,沈廷沣另有什么其他身份? 云烟掩去眸底异色,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不就是一个上市公司老板,至于这么紧张么?再说了,我平时也不插手管理云氏的事情,跟沈廷沣也没什么交集,想离他近点怕是都没这个机会。” “少夫人,沈廷沣的身份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季总的话,你一定要往心里去,记牢了。”傅尘机道。 云烟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好的,我记下了。” 傅尘机:“……” 少夫人,你还敢回答得再敷衍一点么? “等等……”云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季宵寒,“季总,你该不会是因为沈嫣然,才让我离沈廷沣远点吧?” 闻声,季宵寒顿时满头黑线,“我跟沈嫣然之间,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渣男经典台词? 事实上,云烟大概也能猜测到一点眉目,季宵寒跟沈嫣然之间的关系,恐怕也没这么简单,否则,季宵寒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带沈嫣然回来,最后借着她的手,撵走了沈嫣然。 不过,她现在既然是想从季宵寒这里多探听到一些线索,自然要胡搅蛮缠,故意装出一副争风吃醋的样子来,只要季宵寒开口,不论他说什么,她都能从中分析出一些自己想要的线索。 “不像是我想的那样?那到底是怎样的?”云烟架起二郎腿,一副审出轨老公的即视感。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沈氏集团财势雄厚……” 云烟:“他没你有钱。” 季宵寒:“沈廷沣为人心狠手辣……” 云烟:“他没你有钱。” 季宵寒:“……” 这天被她彻底聊死了。 季宵寒一支手用力抵着肿胀的太阳穴,他低垂着眸子,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季氏集团在城南区滨海地带开发了一个生物基因研究项目,沈廷沣一直想介入,但季氏集团全资全管,所以,沈嫣然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到生物基因研究项目的入场资格,明白了吗?” “主子,生物基因研究项目是机密,你怎么能告诉这个女人!”凌霄目光瞬间幽暗下来,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不只是凌霄暴怒,连傅尘机都没料到,季宵寒竟然会如此毫不保留的回答云烟这个问题,不过,也正如凌霄所言,季氏集团旗下的生物基因研究项目是由季宵寒亲自负责,连季氏集团旗下高管和季擎月都不知道,季宵寒为什么要告诉云烟? 难道,季宵寒真的一下转性,喜欢上了云烟? 这不可能。 傅尘机太了解季宵寒,这么多年来,季宵寒身边出现过无数各色美人,即使云烟生而天下无双,是燕城第一美女,但季宵寒绝不是那种只在意美色的男人,否则,云烟嫁过来这半年,季宵寒不可能连碰都被碰一下云烟。 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是什么? 试探么? 可云烟的身份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季宵寒究竟要试探什么? 云烟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轻声道:“这么说来,沈嫣然接近你,倒也不是真的喜欢你,而是另有目的?” 季宵寒看她终于肯正常说话,当即点了点头,“是,眼下生物基因项目工程项目即将竣工,投入生产,我不能再把沈嫣然留在身边,否则,后患无穷。” 他这个解释倒也还算合理,但云烟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只不过,季宵寒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超出她的预期,她也要懂得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接下来的时间,云烟顺利把话题带回到了正题上,眼下最大的事情是解决云翳的麻烦,至于云耀和云明礼两人,她也不能轻易忽略。 云翳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纨绔败家,实际上,骨子里却是至情至性,若不是他那么信任云耀,又怎会轻易把御针馆交给云耀? 接下来,她和云翳都有一场硬仗要打。 …… 燕城,铂金公馆。 沈家,书房。 书房内光线十分昏暗,沈廷沣坐在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上,面沉如水,而他面前巨大的黑色大理石书桌上,摆放着一叠资料和照片,照片上,是一片看上去十分诡异的陈旧建筑。 这时,沈嫣然一身优雅的白色长裙,手里端着一杯热茶,从书房外走了进来。 放下茶杯之时,沈嫣然目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叠资料和照片,“实验又失败了?” 闻声,沈廷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扫落沈嫣然刚放下来的热茶,旋即一下扼住沈嫣然喉咙,沈嫣然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的盯着沈廷沣。 “我错了,爸,我……我不是有意的,爸,你别这样……你快放开我,爸。”沈嫣然哀求道。 沈廷沣阴森森的盯着沈嫣然,声音满是讥诮道:“别忘了,你也只不过是我的玩物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别以为你坐拥沈大小姐的名头,就真的是我的女儿了,你最好给我记牢了自己到底什么身份,我可以赐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可以将这一切统统收回,明白吗?” 沈嫣然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虽然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沈廷沣的阴毒狠辣,可沈廷沣每一次发难,她仍旧连灵魂都觉得颤抖。 “是,是,我……明白了,沈总。”沈嫣然识趣的改了口。 “季宵寒那边,有消息了?”沈廷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第三十五章 你是我的妻子 沈嫣然眸底满是掩藏的森寒杀意,然而,面上却是遮得一丝不透。 沈廷沣双眸缓缓眯成一条直线,却并没有说话。 “季宵寒果真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沈嫣然轻描淡写的开口。 沈廷沣眸底冷光乍现,“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异化者?” 沈廷沣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却用的陈述语气。 异化者的身体大多十分强横,即使遭受到攻击,伤口也会很快愈合,尤其是肉体类异化者,身体的强横程度,远非普通人可以想象的,沈廷沣一直想要证实季宵寒的身份,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季宵寒似乎的确不是异化者。 但是,如果季宵寒不是异化者,又为什么会大费周章建立生物基因研究室? 所谓生物基因研究室,其实不过是一个掩盖异化基因研究的幌子,当年沈氏集团旗下的研究室,也是打着这个旗号创立起来的,只可惜,那个研究室最终毁于一旦。 这么多年,沈廷沣一直想再建当年的研究室,但当年实验室被毁,许多研究数据早已经付之一炬,他手上没有可用之人,要建立研究室,谈何容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确不像是异化者,沈总派那些人袭击他之后,他的确身受重伤,不过,季宵寒怕节外生枝,只让云烟一个人替他医治……” 沈嫣然尾音一顿,白皙手指如若无骨一般,在沈廷沣胸口有一圈没一圈的绕着,“我查问过安插在季宵寒身边的内线,季宵寒身上的伤的确很重,我走之后,季宵寒已经陷入昏迷,生死未卜。” 沈廷沣一脸不屑,“既然他不是异化者,便不值得我再为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我们出手,立即通知季建邺,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虽然季宵寒不是异化者,但季氏集团的财富,却仍旧不可小觑,季氏集团的财富,他必须弄到手。 沈嫣然:“是,沈总……对了,我听说,宋誉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不及沈嫣然把话说完,沈廷沣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一把扼住沈嫣然喉咙,唇边勾勒出一抹森冷诡谲的笑意。 沈廷沣声音极冷:“下一次,你手再伸这么长,我会亲手剁了你,扔去喂狗,滚!” 沈嫣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她颤抖着手指捧着脖子,一脸惊悚的逃离开了沈廷沣的书房。 书房内,一阵诡异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沈廷沣才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电话响了几声,电话那头被人接起。 沈廷沣面无表情道:“季宵寒不是异化者,将他从名单上勾除。”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片刻,“是,沈总。” 沈廷沣:“下一个疑似者,是谁?” “云氏大小姐……云烟。” …… 深夜,微博突然爆出几条爆炸性新闻。 【云氏集团被爆出丑闻,据悉,云氏集团旗下厚德门品牌生产的药物不符合药检标准,已有多人因此受到侵害,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云氏集团准接班人云翳私下要挟受害者,有图有真相!】 【御针馆传人竟是道貌岸然伪君子,德不配位,必遭殃灾!】 【患者服用云氏集团新药已丧命,为敛财不折手断,现实版吃人血馒头!】 …… 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如疾风骤雨一般被爆了出来,数百家媒体以及自媒体跟风转载,云氏集团跟云家一时之间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偏巧在此时,还有人将云翳跟药善堂金万邦的赌约再次顶了上来,一时之间,云翳成了众矢之的。 云烟收到这个消息时,已经睡下了,老宅那边陆续来了十几个电话,催促云烟赶回云家老宅,早晨云氏几个叔公带着人闹事,这会儿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堵在了大厅,要云蔚然立即驱逐云翳,否则,他们就要请祖宗家法,废黜云蔚然家主的位置。 云蔚然本来就身体不好,只是勉强撑着一口气,但他一夕之间遭受这么多打击,身体明显已经撑不住了。 云烟接完电话,当即便起身赶回老宅,但她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傅尘机已经站在季宵寒常坐的那辆黑色宾利轿车旁。 “少夫人,季总已经在车上等你了。”傅尘机轻声道。 风声猎猎,如同冰冷的利刃从云烟脸颊上刮过,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困境,哪怕当年被族人逼迫至绝境,她也从来都没皱过一下眉头。 可是此刻,傅尘机轻飘飘一句话,竟让她皱了眉。 季宵寒,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没那么单纯,以为季宵寒真的喜欢上了她。 黑色车窗缓缓落下,季宵寒漆黑的目光仿佛越过经年累月的时光,缓缓落在云烟身上,“更深露重,我亲自送你。” 云氏内乱,几个叔公趁机逼迫云蔚然夺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季宵寒在这个时候亲自送云烟去云家,已经表明他是站在云烟这一边的,那几个想趁机闹事的叔公就算不考虑云蔚然,也得考虑季宵寒的面子。 换句话说,季宵寒是亲自去给云烟当后台靠山的,试问在燕城,谁不想抱紧季宵寒这根金灿灿的大腿? 云烟压低了眉眼,默不作声的上了车,车子很快启动,如离弦之箭一样驶入了无边夜色之中。 车内,气氛却显得有些微妙又诡异。 “云氏的新闻我已经看了,云家那边的消息,我也大致了解清楚了,想听吗?”季宵寒开口。 闻声,云烟这才抬起眸子,隔着晦暗不明的光看向季宵寒,季宵寒正襟危坐,棱角分明的脸颊倒映在黑色车窗上,看不出喜怒。 “为什么帮我?”云烟轻声问。 季宵寒眸光微动,“你是我的妻子,帮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云烟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季总以为,我会信你?” 季宵寒也不动怒,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可以不信,但来日方长,烟烟,我说过的,如果骗我,那就骗我一辈子。” 第三十六章 我错了 季宵寒声音极轻,可他这最后一句话落在云烟耳中,却宛若平底乍响一声惊雷,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底蓦然轻轻动了一下,仿若顷刻间,有万千海啸侵袭而来,却又在转瞬之间消于无形。 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她微微抬手,指尖用力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移开了话题:“云氏药检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我哥又怎么被卷进去了?” 即使云氏集团的药检出了问题,各大媒体指责的对象也应该是云氏集团甚至云蔚然,可各大媒体加上自媒体全都整齐划一的指责云翳,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冲着云翳来的。 可是,为什么? 云耀隐忍不发这么久,已经不动声色引诱云翳跟金万邦比试,为什么偏巧在这个时候来动云翳? 就算云耀这么冲动,可一直隐藏在云耀背后的那只老狐狸云明礼呢? 更何况,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云蔚然以及云氏集团高层绝不会袖手旁观,毕竟那些高层也不傻,不可能因为云氏内斗,而牵连自己。 季宵寒并没有察觉到云烟面上的异常,开口道:“两个月前,云氏集团旗下厚德门研发了一款新的中成药丸,这种药丸主要针对一些肝病患者,虽然目前市面上仍旧没有特效药可以彻底根治肝病,不过,这一款药丸却可以有效缓解病人疼痛,且有一定抑制作用。” 闻声,云烟回过神来,看向季宵寒:“你说的是扶灵丸?” 云烟对扶灵丸倒是有一些印象,这药是云蔚然偶然从一本古籍中发现的,之后云蔚然亲自调配,并且亲自试验过的,单是实验前后就进行了六七次,最后才在人体上实验,但当时的实验结果并没有任何问题,不少服用扶灵丸的病患,肝痛的症状有明显缓解。 再加上,云蔚然生性谨慎,即使这药丸用于人体之后没有任何异常,他仍旧等了将近3个月,确定没有任何接受实验的患者出现问题,他这才让云翳亲自送去药检。 退一万步说,这药真的有什么问题,但这是中成药,药性温和,并不浓烈,不至于闹出人命,可死者家属抬着死者遗体在云氏集团大楼前摆设灵堂,却是不争的事实。 死了人,送检的药丸又被爆质量有问题,这事可不是三两句话发几个声明就能说得清楚的了。 这时,季宵寒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扶灵丸,但扶灵丸也只是一个导火索,是他们对付云氏的一个重要筹码,但却不知为何,他们突然提前了使用这个筹码。” 云烟皱了皱眉:“提前使用了这个筹码?” 季宵寒:“送检的扶灵丸,是被人掉包过,的确有问题的伪造药丸,而且,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云明礼。” 季宵寒话音落下,云烟面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眸底闪过一抹阴沉:“就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他们竟然可以这样草菅人命?” 闻声,季宵寒面无表情的道:“人命,不过蝼蚁。” 云烟瞳孔骤然一阵紧缩,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你说什么?” 季宵寒神色淡漠,如深潭般幽邃的眸子毫无波动,“古往今来,在上位者眼中,人命本就如同蝼蚁一般卑贱,在他们眼里,人命也不过是供他们驱使与驾驭的蝼蚁而已。” 云烟手指一点一点攥紧,“你也这样想?”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云烟眼中,人命比什么都重要,荣华富贵权倾天下都不过是过眼烟云,死后都会化为一抔黄土,所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云烟从来都没想过当什么救世主,可人命,总归是人命。 季宵寒看蜉蝣般的眼神看向云烟,旋即开口:“是,人太脆弱,哪怕只是磕碰一下,都有可能丧生,太弱,就必须要接受天命。” “天命要他们死,他们就必须去死?”云烟冷笑,眼角眉梢皆是讥诮。 车内诡异的静默了片刻,针落可闻。 片刻后,季宵寒忽然抬手,轻轻揉了揉女孩长发,哑声开口:“我错了。” 云烟:“……” 前排傅尘机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脚下条件反射的重重踩了一脚刹车,黑色宾利在路上拐出了一条s曲线,之后才恢复正常。 车子恢复正常之后,傅尘机从后视镜扫了一眼他家季总,他耳朵一定是瞎了,否则,他家季总那种钢铁直男本男的男人,怎么可能认错? 他一定是看到一个假季宵寒! “算了,”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言归正传,扶灵丸被调包这件事,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云明礼和云耀是想在哥哥跟金万邦比试输了之后再爆出来,到时候,爷爷就没任何理由偏袒哥哥,至于我…… 我在他们眼中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对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只要三叔公这一边的势力妥协,云氏未来家主,必定是云耀。” 云明礼和云耀这把如意算盘倒是打得真好,只可惜,他们碰到的,不是那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废柴云烟。 季宵寒目光沉沉的盯着云烟,缓声道:“三叔公云明荣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但云耀现在既然已经搭上沈家那条线,云明荣就算想反对,恐怕也无能为力。” 金万邦背后是沈氏集团,而云耀却跟他一起联手,换句话说,云耀已经跟沈氏集团这边达成合作关系,有了这一层关系,云明荣想争也争不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更何况,云明荣这一脉,倒也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能够接手云氏家主的位置。 云烟眸底划过一抹冷光,“看来他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季宵寒隐匿着危险的目光,缓缓落在云烟身上,“这东风,他们今夜借不来了。” 云烟神色微怔,“借不来了?” 季宵寒略微颔首,眼尾微不可查的轻轻上扬了几分,一字一顿的开口:“因为,我来了。” 第三十七章 他负不起这个责,我呢? 燕城,云家老宅。 夜沉如水,四周一片漆黑,但云家老宅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此刻,老宅忠义厅里里外外却是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云家上下几乎全都到齐了,所有人都堵在忠义厅,云氏几个长辈叔公甚至当面要求云蔚然驱逐云翳,给云家和云氏集团一个交代。 堂上,云蔚然一身黑色长袍,面色苍白的坐在首位上,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即使他极力控制,但却仍旧抑制不住的细细颤抖着,黑袍背后,已经濡湿一片。 与此同时,云家几个长辈叔公分别坐在堂上两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云蔚然。 “家主大人,云翳闯出这么大祸,你难道还想包庇他不成?今天家主大人要是不把云翳交出来,我们今天就都不走了!” “人家死者家属把灵堂都摆到了公司大楼,咱们云氏一族世代悬壶济世,现在出了人命,总得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吧,不然咱们云家这招牌,怕是就这么砸了吧。” “送检的扶灵丸也是云翳负责,不是我说,云翳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家主大人何必如此固执……” “可不就是,云翳实在难当大任,总不能为了一颗老鼠屎,搅坏这一锅粥,为今之计,只能将云翳驱逐出云氏,安抚死者,给死者和公司高层一个交代吧……” …… 墙倒众人推。 这些人平素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只凭生在云家,便可以不劳而获的坐拥万贯家产,可一旦遇到任何困厄,他们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捅刀子的人。 可偏偏这世上,最多的就是这一类宵小之辈,他们从云氏集团拿走分红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些钱究竟是怎么赚来的。 首位上,云蔚然苍老浑浊的眼珠,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这就是他用尽一生来守护庇佑的族人,到头来,却纷纷将手中最冷的箭射向了他。 “诸位,送检扶灵丸一事,与大少爷无关,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诸位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不必将脏水往大少爷身上泼,也不用因此为难家主大人。” 嘈杂拥挤不堪的忠义厅外,陡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话音落下,众人便顺着那视线朝着忠义厅外看了过去,忠义厅入口,顾行简一身风尘仆仆,从外头走了过来。 “原来是家主大人养的疯狗,你算什么东西,云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你给我滚!” “对!顾行简,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连进入老宅的资格都没有,你在这横给谁看?” “可不就是,而且,云氏股票大跌,外头更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这么大的责任,你负得起这个责吗啊?简直是笑话!” …… 顾行简一身纯黑色正装,神色看上去十分疲倦,但此刻,他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极冷:“我负不负得起这个责,还轮不到你们来管,如果没有我,你们以为你们可以每年游手好闲的拿到分红?” “顾行简,话也不是你这么说的,就算家主大人重用你,但今夜是我们云氏内部的事情,你这个外人,的确没资格站在这里,识趣的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云明荣第一个跳出来,满脸怒火的开口道。 顾行简是云蔚然的人,当初云翳去御针馆之时,顾行简同时进入云氏集团做事,这几年,云氏集团发展得顺风顺水,顾行简功不可没。 但今夜此刻,打顾行简的脸,无异于当众打云蔚然的脸,云明荣等人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你们不是都想弄清楚扶灵丸药检不合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行简,你过来。”首位上,云蔚然终于开了口。 顾行简:“是,家主大人。” 话音落下,顾行简便迈开步子,面上没有丝毫惧色的朝着云蔚然走了过去。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群,竟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通道,顾行简大步流星走至云蔚然跟前,然后不动声色的朝着云蔚然极慢的摇了摇头。 云蔚然眸底神色微微一黯,却只不过是稍纵即逝。 “家主大人,扶灵丸药检不合格一事,可是家主大人你当初亲自宣布,由云翳负责的,怎么现在出了问题,却要顾行简来背这个锅?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扶灵丸送检之时,顾行简还在国外根本就没回来,试问顾行简又怎么可能将扶灵丸送检?”云明荣满脸讥笑道。 原本云蔚然让云翳负责将扶灵丸送检一事,无非是想给云翳积累一些人望,却没料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么大的纰漏。 不过,云蔚然可以确定一点,扶灵丸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更不可能吃死人,一定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差错,但现在他已经没时间去调查真相了。 顾行简站在云蔚然身旁,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云明荣一眼,“众所周知,我受命于家主大人,替家主大人打理公司,虽然扶灵丸送检之时我不在,但所有流程以及送检的样品等物,都是由我远程操控的,而且,我归国之后,已经正式接手云氏集团一应事务,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应该对此事负责。” 如果是平时,顾行简这个理由还能蒙混过关,可今夜,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云蔚然和云翳来的,自然不可能让顾行简这么轻易过关。 云明荣冷冷一笑,满脸阴鸷之色,“顾行简,你当真以为你能负得起这个责?” “他负不起这个责,我呢?不知道三叔公觉得,我是否能负得起这个责?” 忠义厅外,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了忠义厅大门口,只见朱漆斑驳的大门前,云烟跟季宵寒以及傅尘机3个人站在那里。 传闻中,云烟嫁给季宵寒之后,跟季宵寒关系一直不好,但此时此刻,季宵寒却跟云烟一起出现在云家,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烟烟!你怎么来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走!”云蔚然脸色大变,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三十八章 德不配位,必遭殃灾 云翳已经被卷进去,无法脱身,眼下云烟不能再卷进来,云氏的这一趟浑水,比云蔚然想象中还要深,但云蔚然也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但有些事,总归他一个人去了结就好,不牵连下一辈。 顾行简视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他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血丝,薄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身份,来劝说云烟离开,更何况,季宵寒还在现场,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僭越。 与此同时,云烟在众人注视之下,一步一步朝着云蔚然走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季宵寒,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狭长的道,云烟毫无阻拦的走了过去。 云蔚然面上神色变换了几个来回,最终,那张苍白又苍老满是褶子的脸上,缓缓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无力与苍凉。 他一生也算风云纵横,呼风唤雨,却没料到,到最后,竟要让一个晚辈来替自己遮风挡雨,一时之间,云蔚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欣慰,还是难过。 那个需要他照顾庇佑的小丫头,好似一下长大成人了,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她一生平安喜乐,快乐无忧的。 “云烟,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顾行简这个外人负不起这个责,你能负得起?”云明荣一脸不屑神色,嘲讽道。 不论任何,今夜云氏家主的位置,云蔚然必须得让出来,否则,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 云明荣这话一说出口,底下立即一堆人附和,不是他们看不起云烟,是云烟一直被云蔚然保护得太好,之前云烟已经跳出来一次保护云翳,今天晚上,她可没再那么好的运气,再护着云翳第二次。 云烟走至云蔚然跟前,低垂着眉眼看向云蔚然,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云蔚然是真的太老了,云蔚然已是白发苍苍,行将就木,他一生为云氏鞠躬尽瘁,到头来,却要被这些宵小之辈欺辱,他们凭什么? “爷爷,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欺负你和大哥的。”云烟抬手,轻轻按了按云蔚然冰冷刺骨的手指。 云蔚然欲言又止,那双浑浊的目光一直落在云烟身上,不及他回话,云烟却已经转过身,走至一旁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季宵寒跟傅尘机两人,默不作声的站在云烟身后,众人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窃窃私议起来。 云烟抬眸看向云明荣,“三叔公,我没记错的话,扶灵丸送检一事才刚发生,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还没查清楚,我哥就算是有责任,但也不见得要替某些人背锅,不是吗?” 云明荣一噎,随即冷哼道:“云翳负责扶灵丸送检上市,这是家主大人当初亲自对外宣布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扶灵丸送检出了问题,云氏集团因此受累,股价大跌,名声受损,高层追责,这么大的过错,难道你们想就这么抹干净?绝无可能!” 云烟:“三叔公说得这些都对,但如果到最后查出来,送检的扶灵丸出错责任不在我哥头上,三叔公又怎么说?” 云明荣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反驳。 “就算最后查出来送检的责任不在四哥身上,但四哥作为负责人,总不能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吧?再说了,从事发到现在,一连这么多条负面新闻之下,四哥到现在却不见踪影,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堪当大任?”云耀终于开了口。 云耀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移向了云耀。 云耀在家族之中一向十分低调沉稳,几乎从来不在任何公众场合发言,可是今夜,云耀却是一反常态,有的人已经琢磨过味来,看向云耀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起来。 “阿耀说得不错,眼下局势对云氏极为不利,云翳又是扶灵丸的直接负责人,这些事情,自然应该由他来负责,否则,就算是家主大人硬要偏袒,恐怕也是难堵悠悠众口吧?”云明礼满脸笑意的开口,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 他们盘算如此之久,就等着今夜发难,往日的温和谦逊,此刻全都变成了尖酸刻薄。 闻声,云烟眸底缓缓浮出一抹笑意,唇角一勾,“所以,四叔公和九哥今夜这一出,是想逼着爷爷退位让贤,而且,还要把这个家主之位让给九哥,是吗?” 云烟话音落下,现场顿时炸了。 云耀眸底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他怎么都没想到,云烟竟敢当众说出这种诛心之词,虽然他和云明礼等人今夜的确是要逼着云蔚然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他,但那也必须得要名正言顺,否则,他这个位置也坐不稳。 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现在却让云烟给搅了局,让他们变得很被动。 “云氏祖训,家主之位自古以来就是能者居之,云翳生性纨绔,既无家主之才,也无家主之德,所谓德不配位,必遭殃灾,云翳做不成云氏未来家主,那么但凡云氏子弟,只要有本事,都可以坐上家主这个位置,不是吗?”云明礼笑道。 姜到底是老的辣。 云烟面上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她朝着云明礼看了一眼,唇边泛起一丝空冷笑意,“四叔公说得没错,德不配位,必遭殃灾,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跗骨之蛆一般的蛀虫,平日里不思为家族付出,一心只有阴谋诡计盘算的人,云氏才有今日之祸。” 云明礼脸色陡然大变,勃然大怒道:“你!你……妖言惑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责我?” 云烟面无表情道:“妖言惑众吗?四叔公和三叔公等人究竟联手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 云烟话音一落,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针落可闻。 片刻后,云明礼阴森森的盯着云烟,怒道:“云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想着为云翳开脱,就肆意羞辱诋毁我等!我们做了什么?你有本事倒是拿出证据来,少在这妖言惑众!无耻,简直是无耻至极!” 第三十九章 我给过你机会了 云烟费尽心思跟云明礼等人周旋,就是为了等云明礼这一句话! “四叔公,虽然你和三叔公以及九哥等人不念旧情,但我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这证据,我看你们最好还是不看为好,只要你们答应放弃追究哥哥的责任,承诺不再觊觎家主的位置,我手上这些证据,就当他们都不存在,我自会销毁。”云烟一笑,幽幽开口。 云烟这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既拐着弯骂了云明礼等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又刻意引诱云明礼等人上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云明礼等人万事俱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更何况,云明礼等人根本就没把云烟放在眼里,眼下云烟所说的一切,他们都只当云烟是故意拖延,连云蔚然都无话可说,云烟无非是逞一逞口舌之快罢了。 而云烟要的,就是这个。 “烟烟,此事非同儿戏,你……你别胡来。”云蔚然一脸担忧之色。 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今夜这一场大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总要决出一个高下,否则,无法收场。 云烟看向云蔚然,“没错,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儿戏,所以,请爷爷放心,烟烟绝对不会乱来。” 云蔚然眸色极度复杂,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说话。 “云耀虽然是我一手带大,但从小到大,我教他的都是一心为了云氏,从无半点私心,如果云翳有才有德,云耀当然甘愿做他左膀右臂,辅佐他守住祖宗基业,此心,日月可表,苍天可鉴!”云明礼冷声道。 既然今夜注定要撕破脸,云明礼自然也不会再惺惺作态了。 “好一个日月可表苍天可鉴!四叔公说这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自己舌头?”云烟冷笑道。 云明礼阴森森的盯着云烟,“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手上没什么证据,就别在这拦着,哼!” “扶灵丸送检时,被人掉了包,换成了有质量问题的假药,所以药检才会不合格……”云烟视线缓缓落在云耀身上,“九哥,我想问你一句,这事,你是否知情?” “什么?扶灵丸被人掉了包?这怎么可能!” “难怪,扶灵丸被人掉了包,药检才不合格,这分明是杀人诛心啊……” “我怎么听着这事好像没这么简单,云烟特地问云耀,是怀疑云耀?” “云耀哪来这么大胆子?他看着也不像是坏人啊……” …… 底下一阵窃窃私议,但所有人的目光,却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云耀。 云耀正襟危坐,背脊几近绷成一条直线,在听闻云烟刚才那一番话时,他眸底闪过一抹明显的震惊,很显然,他没料到那个在他眼中一无是处的废物云烟,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这么多。 不,一定不是云烟,是季宵寒! 可是,传闻中,季宵寒不是从来都不曾碰过云烟,这一次,又怎么会亲自护送云烟回来,如果不是刚才季宵寒跟在云烟身后,恐怕云烟都不能顺利从大门外走进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云耀心思电转,然而,他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季宵寒跟云烟之间真正的关系,今夜他如果不能顺利拿到家主之位,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生来就跌落泥沼,这一步一步踏着鲜血白骨走来,才拥有了今天的一切,所以,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输。 成王败寇,没人比他更懂这几个字的意义。 “我只是负责御针馆的日常事务,至于其他的,我自然是……一概不知情的。”云耀抬起眸子,从容镇定的回答道。 不论怎样,此刻他都不能承认扶灵丸的事情与他有关,只要云烟手里没证据,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云烟看向云耀,一双眸子却是毫无波动,如果云耀大方承认,或许,她还觉得云耀有些枭雄本色,但现在看来,云耀的格局实在太小,既没有把控全局的能力,也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九哥的意思是,扶灵丸被人掉包一事,跟你也没关系了?”云烟又问。 云耀:“是,如四叔公所言,扶灵丸一事,由四哥负责,我从来都没碰过扶灵丸,当然不知道扶灵丸被调包的事情了。” 云烟一侧眉梢略微一挑,“我以前竟然不知道,九哥这么能说会道,竟然可以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推托得一干二净,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当真以为你所做的一切,就没人知晓?” 说到这里,云烟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冷:“你自己调包了扶灵丸,把这罪名扣在我哥身上,是为不义;不顾骨肉手足之情,跟四叔公等人联手串通,今夜来老宅逼迫爷爷,是为不孝;串联沈氏集团沈廷沣,诱使我哥签下赌约,是为不仁;爷爷和我哥如此信任你,将御针馆日常事务交给你处理,你却利用他们对你的信任,结党营私,侵占资金,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也妄敢继承云氏一族,当云家未来家主,简直是痴心妄想!” 云烟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诧的盯着云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定觉得自己是疯了。 眼前这个云烟,哪里有从前半点软弱怯懦?! 季宵寒一直站在云烟身后,女孩一字一句落入他耳,周遭嘈杂奇迹般自他耳边褪尽,仿若这天地须臾之间,竟只有他跟云烟两个人。 “砰——” 季宵寒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脏如同一个人那样,轻轻跳动了一瞬。 “污蔑!你这是污蔑!云烟,你……你怎么敢!”云耀暴怒,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眸子里跳动着两簇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云烟生吞活剥了。 怎么可能? 云烟怎么可能查到这么多线索!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云烟闻言,视线缓缓落在云耀身上,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语气幽幽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不论你曾经出于心计还是其他,你照拂我们兄妹的情义,我已经还你了,你想要证据是吗?” “我给你。” 第四十章 我男人是季宵寒 云烟话音落下,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意味深长的落在云烟身上,事实上,今夜的局势早已经明了,云明礼和云耀等人无非是图个名正言顺,可他们都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云烟,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原本他们都以为云烟不过是哗众取宠,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云明礼这老狐狸也不蠢,这会儿大概已经回过味来了,可云耀自己上了套,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等等……”云明礼突然开口道。 云明礼一开口,众人视线不由得移向云明礼。 云耀眉头深锁,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他眸色阴沉的盯着云明礼,不知道云明礼在这个时候开口阻拦云烟,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四叔公,你还想说什么?”云烟目光灼灼。 不及云明礼开口,现场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紧接着,不只是谁点开了手机,一阵嘈杂声里,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男低音。 【……日前,正处在多起丑闻风波之中的云氏集团继承人云翳,被媒体拍到,与娱乐圈某一线艺人共同进入酒店,度过了18小时之后,二人一同从酒店离去……】 大厅内外,几乎所有人在听完这一道声音之后,点开了手机上收到的微博新消息提醒,而所有人屏幕上显示的,无非都是这一条爆炸性的新闻。 云氏集团被推在风口浪尖之上,云氏族人逼迫云蔚然退位让贤,驱逐云翳,可迄今为止,却没见到云翳本人,所有人都在猜测云翳是不是被云蔚然藏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位从小到大在销金窝里长大的大少爷,竟死性不改,风流成性。 这一条消息,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只是在场所有人觉得荒诞不经,不可思议,连云蔚然都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这就是他处心积虑护着,云氏未来的家主? “家族逢遭此难,内忧外患,波荡诡谲,云翳却只顾自己风流快活,这样的人,岂能堪当大任?就算扶灵丸一事,可以为他开脱责任,但云翳无才无德,凭什么扶保他来做云家未来家主?大家说是说吗?”云明礼趁机落井下石。 “是啊,云翳这……也太不争气了,这些年,他祸事闯了不少,都是家主大人替他担着,现在竟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何堪大用?”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传出这种丑闻,外界怎么看我们云氏?真当我们云氏没人了吗?” “家主的这个位置,绝对不能交到云翳手中!” …… “就凭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几句看图说话的胡言乱语,凭什么认定这个人就是我哥?”云烟忽然冷声道。 照片模糊不清,几乎不能算作什么证据,只要稍微一查证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这事偏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又这么恰到好处的在这个时候被报道出来,要说这里头没点什么弯弯绕绕,打死云烟都不信。 更何况,她相信云翳,就算云翳再怎么纨绔败家,但这个时候,云翳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云明礼冷冷一笑,“云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要颠倒是非黑白,混淆视听吗?” 云烟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云明礼,“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是非,混淆视听?你们不是笃定我拿不出来任何证据,证明九哥调包扶灵丸一事吗?四叔公,你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件事。” 云明礼顿时一惊,“什么事?” 云烟轻轻一笑,“你们忘了,我男人是季宵寒。” 云烟这话一说出口,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云明礼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云烟这句话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 一个云烟不足为虑,可一个在燕城纵横商场无所不能的季宵寒,他们就不能不忌惮了。 与此同时,季宵寒立在原地,在云烟那一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浑身如同被人定住穴道一般,泥塑木雕似的僵在原地。 我男人是季宵寒。 “季总,这件事是我们云氏内部的事情,我想季总也不会掺和进云家的漩涡中来吧?”云明礼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立即便反应过来。 他只能赌,赌之前的一切传闻都是真的,季宵寒并不喜欢云烟,今夜季宵寒过来,也无非是巧合,或者什么其他理由都可以,只要不是为云烟而来,云烟他们就没有翻身之地。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看向季宵寒,从头到尾,季宵寒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此刻,今夜两边争夺的胜败关键,此刻却都压在了季宵寒这个外人身上。 季宵寒缓缓抬起眸子,那双压在镜片底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无有波澜,他哑声开口:“烟烟是我的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季宵寒话音落下,现场骤然一阵骇人的死寂。 云烟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季宵寒,原本她只是想借一借季宵寒的名头,杀一杀云明礼等人的威风,却没料到,季宵寒竟然这么给面子。 云明礼面上神色变换了几次,最终一脸铁青的道:“就算是这样,你们手上若是没有证据,也别想扭转乾坤!” “谁说我手上没有证据?”季宵寒削薄的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诮弧度,开口道。 云明礼直接被一口血噎在嗓子眼,他目訾皆裂,却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云烟他尚且有把握能镇得住,可季宵寒,绝不是他几句话就可以镇得住的。 原本今夜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有九成把握,能一举扳倒云蔚然,可他做梦都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最后一成,或许会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与此同时,季宵寒话音落下,傅尘机已经上前半步,“诸位,我家少夫人刚才已经罗列过云九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条罪状,这四条,我家少夫人并不是信口开河,至于证据,就在我手里这个u盘里,但诸位要想清楚了,只要我将这个u盘交出去,云氏家丑,可就真正遮不住了。” 第四十一章 但我,从不后悔 傅尘机话音落下,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傅尘机。 云耀和云明礼等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死死盯着傅尘机手里那个银色u盘。 如果这个u盘拿在云烟或者别人手里,他们绝对不会相信那是真的,可那个人是季宵寒,是燕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季宵寒,他们就不敢赌,赌那个u盘里的东西是假的。 然而,他们处心积虑费尽手段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云耀此刻脸色阴鸷到近乎狰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他不甘心! 他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每一步都踩踏着鲜血白骨,到如今,好不容易一切都掌握在手,他岂肯轻易认输? 就算是输,他也要输得轰轰烈烈! “是……”云耀忽地冷笑了一声,“就算季总说得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样?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可以光芒万丈,哪怕他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家主大人却仍旧要把他这摊扶上墙?凭什么?” 云耀说到这里,神色反倒逐渐平静下来,他视线落在首位上的云蔚然身上,最后那一声“凭什么”,却是在问云蔚然。 “你当真以为,你做那些事,就没人知道?阿耀,你不该跟他们一样,自甘堕落。”云蔚然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云耀大笑,“哈哈哈哈……自甘堕落?你高高在上,怎么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如果没有他们,我现在恐怕仍旧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角色,什么自甘堕落,我无非是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遭人白眼罢了。” 他生如蝼蚁,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他最懂得,什么叫恶,却从来都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善,因为这世上本来就有无缘无故的恶,因为弱小,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欺辱于他,他要么一辈子这样被人欺辱,践踏碎尊严,要么……反抗。 “我本来就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人,这一身骨头里都渗着毒,这些年我什么都做,但我,从不后悔。”云耀补充了一句。 云耀说完,他从容不迫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至云蔚然跟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这位掌控着整个云氏近50年的家主,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却又有几分敬畏。 “你确实有才,在医术上也有一些天赋,但我不用你,不是因为你无才无能,而是你心术不正,一旦你上位接受云氏,云氏离彻底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云家上千年的清誉与传承,不能毁在我手上……阿耀,你可还记得我们云氏第一条祖训是什么?”云蔚然缓缓抬起眸子,接住了云耀望过来的眼神。 云耀冷笑一声,“云氏祖训,戒训石上刻得一清二楚,家主大人又何必多问?” 云氏祖训是云氏子弟自从识文断字开始,就要倒背如流的,但凡云氏子弟,哪怕再纨绔,云氏祖训却是都能倒背如流的。 云蔚然:“回答我。” 云耀不知道云蔚然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开口:“天道重医道,医道须仁道;心不如佛者,不得为医。” 闻声,云蔚然轻轻摇了摇头,“你心中,可有半点仁道?” 不及云耀反驳,云蔚然伸手,从一旁桌子上拖出来一个狭长的小匣子,云蔚然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小匣子,短暂的沉默之后,云蔚然骤然抽手,“你自己打开。” 云耀朝着云蔚然看了一眼,喉咙轻轻动了动,然后他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小匣子里是一叠资料,还有不少照片等物,云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缓缓沉了下来。 “你以为,你这些年来做的事情真的都天衣无缝?当初让你去御针馆,我的确是有考验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有德有能,那么,云氏也未尝不能交到你的手里,可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云蔚然神色淡漠的道。 云耀捏着照片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目光怨毒的盯着云蔚然。 “收人钱财,结党营私,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不惜兄弟阋墙,不折手断,这样的人,如果将云氏交到你手里,我死后,都无颜在九泉之下去见列祖列宗!”云蔚然眸子里一片黯然。 云蔚然深吸了几口气,又摇了摇头,“你又以为,云明礼和云明荣等人是真的为了扶持你?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就算今夜你真的成功了,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坐上家主的位置?你出去看看,云知节早已经在外头等着,等着你谋篡了家主的位置,然后将你打翻在地,取而代之,阿耀,你终究太年轻了。” “你说什么?云知节怎么会在外头?”云耀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目訾皆裂。 云耀话音落下,大厅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大厅门口。 这时,一直失踪的云翳,带着人正从外头进来,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那不是云翳吗?怎么会这样!” “押着的那个真的是云知节?” “我老早就听说,云知节是云明礼的私生子,看来,这个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 云翳押着云知节从外头走进来,之前那个传闻云翳被记者拍到在酒店跟女艺人有染的传闻,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坐在首位上那个日益衰老几近风烛残年的云蔚然,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从云蔚然拿出一个小匣子,云烟就已经猜测到,云耀以及云明礼等人所做的一切,云蔚然其实早就知道的,只是云蔚然估计云氏脸面,也是给云明礼等人最后一个机会。 只可惜,云明礼等人以为胜券在握,根本就没想给云蔚然机会,也就等于是,他们亲自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这几年,家主大人把公司交给顾行简,把御针馆交给云翳,自己在老宅养病,我还真的以为,你这头老虎已经没了牙,不会再咬人了,没想到,我还是算错了一步!”云明礼冷笑,声音冷得结冰。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第四十二章 成王败寇 “没有老虎的牙齿,依旧是老虎……四弟,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死心?”云蔚然苍老的目光,极慢的落在云明礼身上。 他这一声四弟,却是让云明礼心中蓦然一颤,云明礼一咬牙,随即冷声道:“家主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云蔚然,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当初要不是你篡改了老爷子的遗嘱,我又怎么可能输给你?今天成王败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知节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我要你放过他。”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而虎毒不食子,他要保全云知节,保全自己最后这一点血脉。 云蔚然苦笑一声,扭过头看向云耀,“你听见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最在意的,只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云知节。” 云蔚然话音落下,满场哗然,因为,他这一句话,便证实了之前所有传闻猜测,云知节的确是云明礼的私生子。 在世家大族之中,私生子生来就不可能出头,因为,家族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子上位败坏家族名声,有时候,家族名声比一条人命都还要重要,所以,云明礼当初费尽心机,给云知节安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云明礼封了所有知情人的口,可有一样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做得假的——血脉。 云明礼算无遗策,却永远算不到,云知节长大之后,会跟他长得越来越像,于是谣言四起,甚嚣尘上,这是云明礼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的事实,所以,他不得不在事情还未脱离自己掌控之前,兵行险着,先下手为强。 “儿子?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是你儿子?”云知节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狈,撕心裂肺的吼出声,面上一脸灰败之色,死死盯着云明礼。 云明礼棺材板似的僵坐在椅子上,良久,他才看向云蔚然,“你赢了。” 云知节的身份,是最锋利也是最无情的一把刀,不但斩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也斩断了云知节的所有前途。 云蔚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翳儿,送各位长辈回去。” 云翳立即道:“是,爷爷。” 云蔚然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今夜在场的人,此刻心里都是虚的,不论怎样,他们刚才听信云明礼的话,逼迫过云蔚然,而如今真相大白,云蔚然的地位依旧不可超越,他还是云氏的家主,是云氏不可直视的太阳。 即使他们很想知晓云明礼跟云知节之间的关系,但云蔚然开口,他们不敢再留。 很快,众人就散了,连云明荣都被小辈搀扶着离开了云氏,云明荣心里当然也很清楚,今夜之后,他以及他这一脉,永远与家主的位置无缘了。 任凭多少野心和阴谋算计,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都不过是炮灰。 忠义厅内,除了云烟等人,也就只剩下云明礼以及云知节父子,还有没走的云耀了。 “我跟你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输得一败涂地,这是我的命,我认了,但祸不及下一代,我一生就只落下知节这么一个种,你要答应我,不论怎样,都不要动他。”云明礼猩红目光看向云蔚然,一字一顿的开口。 云知节如被雷击,满脸无法置信的神色盯着云明礼,爷爷突然间变成自己父亲,云知节根本接受不了。 不只是云知节,云耀的脸色陡然僵硬在脸上,目訾皆裂的盯着云明礼,到得此刻,他还不明白真相,那他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本来以为云明礼一心扶持自己,是因为云知节太过平庸,而云明礼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他曾经允诺云明礼,只要他拿到家主的位置,便将御针馆以及云氏集团旗下几个子公司交给云知节打理,换句话说,在云氏,除了他之外,云知节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这一切躲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假象,云明礼不过是让他当炮灰,明里让他去得罪人,去做那些沾满鲜血的丑事,而云知节却清清白白,一旦今夜他们成功,此刻,云明礼一定会毫不迟疑的翻出旧账,将他打入地狱! 从头到尾,云明礼都只不过是拿他当枪使,拿他去杀人诛心! 云蔚然:“当年你强迫婉臻在先,已是铸成大错,后来婉臻有了身孕,生下知节,整日郁郁寡欢,这才被孝庚发现了端倪,你为了掩盖自己禽兽的事实,竟然丧心病狂,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独子,甚至还想继续霸占婉臻……” “够了!”云明礼厉声喝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这些旧账,就不必再翻了!我要你答应我的事,你能不能做到?” 云蔚然注视着云明礼,轻轻摇了摇头,“祖宗有训,云氏族人不得自相残杀,他身上既然流淌着云氏血脉,只要他安守本分,我自然不会动他。” 安守本分,也就注定云知节这一生与家主的位置无缘了。 云明礼当然听得懂云蔚然这句话的意思,原本他想要云知节坐上家主的位置,但事已至此,他已退无可退,能保住云知节的身份,已经是他唯一能为云知节做的事情了。 “爷爷……家主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云知节痛苦的呜咽道。 云明礼目光沉沉的注视着云知节,这大概是他这一生,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云知节,也是最后一次了。 “知节,你过来。”云明礼朝云知节招了招手。 云知节一路跪行过去,双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云明礼的腿,“爷爷……” 云明礼摇了摇头,“不要再叫我爷爷,知节,你记住,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身上流着的是我云明礼的血脉……我是你的父亲,是你唯一的父亲,明白了吗?” 云知节瞳孔骤然一阵紧缩,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云明礼。 云明礼抬手,眼中再也没有昔日的盘算与诡谋,良久,他终于开口:“知节吾儿,这是父亲唯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四十三章 盖棺定论 云明礼话音落下,细细颤抖的手轻轻揉了揉云知节的头,云知节一脸恍然不安,可下一秒,他脸色陡然大变,撕心裂肺的大喊:“爷爷!” 云明礼七窍流出血来,可他恍惚听见云知节那一声“爷爷”,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想说什么,可他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成王败寇。 他既然输了,哪怕云蔚然不要他的命,他也活不成了,他可以死,但绝不能容忍自己一辈子输给云蔚然,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云知节,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爸……爸……爸爸……” 云知节哀恸至极,不住的抓住云明礼的手,云明礼那双涣散的眼睛,已经不能集中落在云知节身上,可是,听见云知节这一声“爸爸”,他好似终于可以心安,眼角滚落下两滴浑浊的眼泪,唇边竟渐渐勾出一抹笑意。 只是,那笑意将成不成之时,便陡然僵在了脸上,永远定格了下来。 云明礼死了。 云蔚然也不由得黯然神伤,他跟云明礼你死我活的斗了大半辈子,到最后,他终于赢了,云明礼也死了,但或许是因为英雄惜英雄,此刻见到云明礼猝死,云蔚然却并没有半分解脱,反而觉得心里头有一些空。 云蔚然猛地咳嗽了几声,他捂着唇,摊开手时,掌心竟是一片殷红的血迹。 云烟盯着云蔚然,“爷爷!你……” 云蔚然摇了摇头,“我没事,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不会有事的,今夜总算是过去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翳儿,叫人进来,料理四叔公的后事,说到底,他还是我们云家的人。” 云烟欲言又止,云蔚然已看向季宵寒,“你们都出去……宵寒,你跟我来。” 季宵寒略微颔首,“是,爷爷。” 云蔚然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已经死去的云明礼身上,然后,由季宵寒扶着,极慢的离开了忠义厅。 忠义厅内,刚才众人的呼呵声仿若仍旧回荡在耳,而此刻,却只剩下云知节悲恸的哭声。 人死灯灭,盖棺定论。 云蔚然扶着忠义厅斑驳的朱漆大门,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强压下喉头的腥甜,继续朝前走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已经铲除了云翳将来坐上家住位置最大的障碍,他可以放心的走了,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是如履薄冰,从来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是现在,他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咳……” 云烟依旧能听见云蔚然压抑的咳嗽声,直到那声音逐渐消失在这寒夜里。 云翳已经叫了人进来处理云明礼后事,等他安排完,他这才走至云烟身边,“烟烟,哥送你出去吧。” 傅尘机立即道:“少夫人,我在外面等你。” 云烟轻轻点了点头,等傅尘机走远,她这才跟着云翳,一路离开了忠义厅。 云家老宅很大,两人沉默的走了很长一段路,云翳才开了口,“很小的时候,家族里几个长辈都不喜欢我们,见到我们也都是严肃着一张脸,只有四叔公……我们小时候,他抱过我们,给我们买过糖人,这些我都记得。” 云翳尾音一顿,眼眶已经泛红,声音不由得哽咽了起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烟朝着云翳看了一眼,片刻后,她目光越过云翳,看向了这灯火通明繁华已极的云氏老宅,这就是为什么,这就是云氏千百年来从不停止内斗的原因。 古往今来,谁不想高高在上,谁甘愿被人踩在脚下,永远只能俯首称臣? 前世,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心守护的族人会将她逼到绝境,可到得如今,她已经想明白了原因,欲壑难填,杀戮不止。 “哥……你以前,是故意装作很平庸的样子,你是不想看到他们为家主的位置争斗,你不愿看到手足相残,是吗?”云烟低垂下眉眼,轻声问了一句。 云翳并不蠢,否则,云蔚然不会一心想把云氏交给云翳,可想要当家主,太过仁慈,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半晌后,云翳的眸子动了动,他满嘴苦涩的道:“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啊。” 云烟摇了摇头,“错了。” 云翳:“什么错了?” 云烟:“你有没有想过,爷爷做家主这些年,虽然底下仍旧有不少魑魅魍魉明争暗斗,可云氏总体上却是平静的,因为爷爷够强,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无法兴风作浪,就拿今晚来说,原本我也以为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四叔公他们胜券在握,但其实爷爷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而已,如果四叔公他们不作,他们就可以永远平安的活下去,爷爷也不会把这些丑事翻出来。” 云烟顿了顿,缓声道:“成大事者,必须先学会隐忍,最重要的是,你还要有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的实力,否则,你会像四叔公一样,输得一败涂地。” 云翳神色微讪,他盯着云烟,良久,才轻声道:“烟烟,你真的长大了,你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云烟,和原来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云翳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是出自云烟之口。 云烟一笑,“人都是会变的,我们都会变,不是吗?” 云翳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倒是问你,季宵寒……他真的对你好吗?” 云翳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季宵寒不喜欢云烟,两人结婚半年,季宵寒从来都没碰过云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可今夜季宵寒却是亲自过来给云烟撑腰,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不信他?”云烟反问。 云翳沉默了两秒,旋即抬手轻轻揉了揉云烟脑袋:“我也是男人,更何况,外界有关季宵寒和沈嫣然的传闻也不少……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哥哥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第四十四章 她是我的 云家老宅,书房。 云蔚然书房是禁地,除了云蔚然和管家龙叔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进出,云翳也需要等云蔚然批准,才可以进入书房禁地。 除了顾行简之外,季宵寒是第一个进入云蔚然书房的外姓之人。 云蔚然的书房极大,四面墙上是及顶的书架,一些书架上悬挂着古籍字画,书房正中间摆放着一张上好的红木书桌,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宵寒,听说你棋下得不错,陪爷爷下一局?”云蔚然在椅子上坐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棋盘。 季宵寒略微颔首:“是。” 云蔚然自己执了白子,季宵寒执黑,按照古时候规矩,白子先行,季宵寒先落子。 云蔚然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落下一子,方才缓声开口:“今夜之事,说到底也是我云氏一族内部的事情,你是为什么而来?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烟烟,我还没老眼昏花,信这种鬼话。” 季宵寒这样的人,心里装着太多东西,心思也太过复杂,更何况,季宵寒之前跟云烟的关系算不上好,季宵寒怎么会为了云烟来云家老宅。 “有何不可?”季宵寒反问。 云蔚然目光落在季宵寒身上,静静注视着季宵寒,良久,云蔚然抬手落下一子,“我知道你想对付沈氏,也知道你有麒麟手段,可是……我不许你动烟烟,她不是你的筹码,我时间不多了,当初若不是老夫人亲自开口,我也不会把烟烟嫁给你,烟烟是喜欢你,可要彻底忘记一个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如果不喜欢她,我会让她跟你离婚,从此跟你季家再无半点关系。” 季宵寒指骨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枚白子,压在金丝眼镜镜片下那双幽邃的眸子里,缓缓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 良久,季宵寒落下一子,幽幽开口:“她,喜欢我?” 云翳也曾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有很多人,都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从前的他也从不在意,因为对他来说,一个人是不是喜欢他,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影响。 可是,现在的他在意。 云蔚然眸色微沉,压抑的轻咳了几声,这才开口:“烟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喜不喜欢一个人,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果不是她喜欢你,我当初又怎么会同意老夫人,把烟烟嫁给你,说到底,我也是想要她死心。” 云烟虽然是云氏子弟,但在云蔚然眼中,她就只是他疼爱的掌上明珠,她想要什么,他就想办法替她得到,可唯有真心,他不能替她得到。 不论怎样,云烟嫁给季宵寒,能得到季宵寒的喜欢,跟一生一世也好,不能得到季宵寒的喜欢,最终要分开,那也该没有遗憾了。 “她是我的。”季宵寒眸内寒光一闪,全身上下仿若笼罩着一股冰冷死寂的气息,令人背脊一阵阵发寒。 云蔚然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季宵寒,“你喜欢她?” 季宵寒手里的那枚白子,已被捏成齑粉,他略微一抬手,将手里的齑粉扬开,面上神色却是有些迷茫,然后他极轻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何为喜欢。” 他这一句,却并不是假话,他生来注定踏上一条前途未卜的孤途,从未想过什么是喜欢,也不懂得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云蔚然喉咙轻轻动了动,捏在手里的黑子落下,他轻声开口:“如果你不喜欢,不如放手。” 季宵寒瞳孔微微一缩,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周遭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我希望你记住,烟烟是与众不同的,她能嫁给你,是你的福气,将来我云氏一族的兴衰存亡,都系在她一人身上……” 云蔚然尾音一顿,旋即缓缓垂落下眸子,“即便将来她不得不走上那一条路,但能护她一时,我便护她一时,就算拼着我这条老命,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她半分……宵寒,你只需要回答我,如果我不在了,你能护得住她吗?” 他和季宵寒身上都背负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已经衰朽残年,来日不多,带着那些秘密去死,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因为他终于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枷锁,画地为牢了。 季宵寒看向云蔚然,“能,只要她不背叛我,我便能护她一世。” 闻声,云蔚然眸底闪过一抹释然,还有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或许是一种解脱,又或者,是一种放心。 云蔚然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道:“宵寒,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事,永远都不要放弃她……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她,放弃她,你也不能,你要守着她,护着她,跟她生死与共。” 季宵寒闻言,白子一落,“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不过,云老真的以为,你可以将云氏一族摘出来,从此……与那个世界再无半点干系么?” 云蔚然瞳孔骤然一阵紧缩,眸底冷光乍现,那一瞬间,他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老态龙钟与疲倦憔悴,仿若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你到底是什么人?”云蔚然拳头无意识的稍紧了紧,阴沉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季宵寒。 季宵寒低垂着眸子,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眸子里,宛若倒映着浩瀚苍穹,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是什么人,云老不必知道,你也不可能知晓我是什么人,不过,话说回来,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有些事,到此为止就好,不必牵连下一代人。” 云蔚然眸底翻滚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戾气,然而,几秒钟之后,他面上表情突然痛苦得扭曲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强行抹去了他脑中的一些记忆。 片刻后,云蔚然突然眼睛瞪得像铜铃大,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死死盯着季宵寒,“你……你是……啊……” 季宵寒眼尾轻轻上扬了几分,语气幽幽:“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你的孙女婿而已。” 第四十五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软肋吗? 季宵寒话音落下,云蔚然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珠,逐渐变成一片漆黑,连一丝眼白都没剩下,他的神情也逐渐变成一片空茫。 季宵寒落下手里的白子,神色淡漠的道:“你是否是异化者?” 云蔚然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忽地浮出一抹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之色,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季宵寒视线落在云蔚然脸上,再问了一遍,“你是否是异化者?” 云蔚然七窍开始流血,心脏疯狂跳动起来,苍白的唇不住的颤抖着,血开始越流越多,云蔚然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苍白,很显然,云蔚然快到极限了。 还不说吗? 季宵寒目光里一片漆黑,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云蔚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个字。 云蔚然声音极轻,破碎得几乎不成声:“是……” 话音落下,云蔚然“噗嗤”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红的血,溅在了面前的棋盘上,却奇迹般的没有溅落在季宵寒身上,仿若季宵寒身上有着一道天然屏障,自动隔绝开了周遭一切。 这时,云蔚然抬手,擦去了云蔚然脸上的血迹,而云蔚然的眼白也逐渐回落,他眼珠里除了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竟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云蔚然眉头深锁,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他刚才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钝痛,之后便什么知觉都没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云蔚然一支手用力抵着太阳穴,神色有点迷茫的问。 他是真的老了,刚才跟季宵寒说了些什么,竟都想不起来。 季宵寒:“爷爷要我答应你,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都要我庇佑烟烟,与她,生死皆与同。” 云蔚然抵着太阳穴的手指略微一顿,旋即开口:“我时间不多了,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烟烟一人,宵寒,如果你不能答应我,就放了她,别给她那些虚无的幻想,如何?” 季宵寒的眸光落在云蔚然身上,“她是我的,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了她。” 云蔚然沉默了两秒,“很好,宵寒,你要记住你今天答应过我什么,如果将来有一天你食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季宵寒:“好。” 云蔚然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季宵寒,事实上,他也知道,季宵寒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庇护云烟的人,但同时,他也会是云烟最大的威胁。 他没时间了。 就算他心里有千万疑虑,但事已至此,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烟烟已经在外头等你了,你快去吧,别让她等太久。”云蔚然满脸疲惫落寞之色,声音沙哑的开口。 季宵寒从容不迫的站起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云蔚然摆了摆手,季宵寒便离开了云蔚然书房,他刚从书房大门口走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外一脸憔悴苍白的云知节。 云知节站在寒风中,早没了昔日的温润如玉,如今只剩一身狼狈落拓,那寒风仿佛刮骨的钢刀,轻飘飘从他心口滚过。 季宵寒越过云知节,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云知节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在衣袖里捏得咯吱作响,他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森杀意,却只是稍纵即逝,很快,他便重又换上了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哆嗦着,颤颤巍巍的朝着云蔚然书房走了进去。 这彻骨寒夜,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走向了自己命定的那一条不归路。 …… 宾利车内。 季宵寒回来时,云烟已经在车上等着了,季宵寒上车之后,傅尘机立即启动车子,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迅速驶入了夜色之中。 云明礼自尽,云耀已经被云翳亲自关押了起来,云氏一族其他人见识了云蔚然雷霆手段,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造次。 不论怎样,今夜这一场大戏已经落幕。 可不知道为何,云烟心底却没来由的卷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不安,或许是因为云蔚然的病情越来越重,又或者是因为看到云氏一族平静表皮下暗藏的汹涌波涛,让她想起了前世的那一些事。 “在想什么?”季宵寒忽然问。 云烟坐在椅座上,那张祸国妖民一般的脸颊倒映在黑色车窗上,那是一种仿若自灰烬里开出一朵圣洁白花的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捏碎。 闻声,云烟回过神来,她看向季宵寒,“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云氏一族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平静,内地里却早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从前……从前我不在的时候,爷爷一个人都是怎样撑过来的。” 她曾是云氏一族的家主,知道要支撑一个庞大的家族很不容易,而覆盖在一个大家族之下,又有多少旁枝末节的势力,都需要家主来维系,当初她是没得选择,身为云氏一族嫡系,天生拥有最纯正的神农血脉,从一出生,就注定踏上那条王者之路。 可从来都没人告诉过她,王者之路历来都是踩着鲜血白骨,一步一步踏碎自己一身傲骨,才能碎骨重塑,才能高高在上,前世她只是踏错了一步,便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死无全尸。 而云蔚然如履薄冰一辈子,究竟要承受多少常人不能承受的痛和苦? “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不只是云老一人,身为世家大族的掌权者,便不能有常人的七情六欲,更不能有软肋,否则,便寸步难行。”季宵寒忽然道。 云烟身体往后靠了靠,眼角余光却依旧落在季宵寒身上,“所以,季总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有软肋,是吗?”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坚不可摧。 季宵寒闻言,却是忽然低低轻笑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宛若倒映着万千璀璨星辰,男人眼尾微微上扬几分,声音极轻:“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软肋吗?” 云烟:“……” 她是不是被季宵寒这个钢铁直男撩了? 第四十六章 我即为光 如果是从前的云烟,听见季宵寒这一句话,一定会很开心,可现在的云烟,从不屑成为任何一个人的软肋或者附属,她从来只信自己,尤其是在经历那些事之后,她早已经练就一颗坚不可摧的心。 但此刻面对季宵寒,她却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毕竟,现在的局势,她还不能跟季宵寒彻底撕破脸。 云烟头疼不已的瞥了季宵寒一眼,她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幽幽开口:“我不会有软肋,也成为任何人的软肋。” 季宵寒眸色转深,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在云烟身上,他似乎并不意外云烟这个回答,也正是如此,才显得云烟的与众不同。 “你到底是谁?”季宵寒垂着眸子,忽然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 云烟闻言,心头蓦然一颤,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季宵寒是不是已经洞穿了什么,故意挖了个坑,在这等着她。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有人看出破绽,季宵寒绝不可能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云烟。 “季总是连自己老婆都不认了?”云烟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背脊却不由得绷得很直,手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捏了一把毒粉。 面对季宵寒,不论怎样,她都不能大意。 季宵寒深邃的目光,似是无意从云烟的手边掠过,却并没有拆穿,只是开口:“你还知道,你是我老婆?今后再有今夜这样的事情,你不必出头,有我在,没人可以伤你。” 云烟这一次可以去确定,季宵寒的确是在撩她,然而,这位爷大概不知道,有句话叫强撩灰飞烟灭…… 这个云烟,年纪轻轻,是真的瞎了,居然喜欢季宵寒这种钢铁直男,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么? “话不是这样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即使……即使将来我们没有分开,但我却永远不可能当任何人的附属品。”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面上罩着一层浅浅的疲倦。 车内光线晦暗不明,却因为云烟这一句话,陡然间暗潮汹涌。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那你想做什么?” 云烟忽然抬起眸子,看向车窗外浩瀚夜空,“你知道极光吗?” 季宵寒:“嗯。” “它就像是天空中永恒不灭的一道光,绚丽多姿,只一眼便令人沉迷无法自拔,多少人穷尽一生,死在追逐那一束光的路上……”云烟一字一顿的开口,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宛若顷刻间坠落浩瀚苍穹,美得不似人间。 云烟尾音一顿,旋即收回视线,看向季宵寒:“我不愿追光,我即为光,永恒不灭,我就是那一道无人可及的极光。” “无人可及吗?”季宵寒低声呢喃了一句,旋即轻笑一声,哑声开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将你永恒不灭的光,落在我心里。” 会有那么一天吗? 如果没有前世那一场杀戮背叛,或许她会相信时日长久,自己也终究会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接受一份平凡的情爱,和一个人走至白首,这也是她当初想跟季宵寒试一试的原因。 可是,她真的忘得了那一切,心甘情愿落在季宵寒心里,跟他一生一世吗? 云烟不知道,人从来都是这样矛盾,不到最后关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怎样的选择。 “烟烟,我们来日方长。”季宵寒忽然又说了一句。 云烟垂着眸子,“我有点累了,先睡会儿,到了叫我。” 季宵寒:“好。” 云烟本来只是想回避季宵寒这个话题,但不知为何,她一闭上眼睛,便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回到了那个世界,为了给自己复仇,她满手血腥杀戮,将曾经伤过她的人统统杀死,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遍地开满红色的彼岸花,而那彼岸花的尽头,有一个人,一身白衣踏着脚下被血浸湿的土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烟烟,你手疼不疼? “咔嚓——” 像是玻璃镜片陡然被打碎,而那些镜片里,却都浮现出同一张脸,云烟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张脸,便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云烟额头布满一层稀碎冷汗,心口剧烈起伏着,她深吸了几口气,手指不由得死死捂着心口,半晌后,她才逐渐平复下来心绪,抹去额头冷汗。 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间,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平时穿的睡衣,只是,季宵寒不在。 光线昏暗的空荡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云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疲倦的朝后靠在床头,用力捏了捏眉心,却是再也没有睡意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真的会像梦中那样,亲手杀死所有背叛自己的人? 还有,霍修澜…… 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又或者,如同她一样,一直活在仇恨与杀戮里? 云烟一闭上眼,脑中便不断回想起那个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温润男人,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 燕城,云麓公馆。 地下室。 地下室里一片无尽的漆黑,死一般的寂静,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黑暗里,却忽然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大理石地板上,竟裂开一片细碎如同蛛网的裂缝。 “咳……” 黑暗里,突兀的响起一声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黑暗里突然“咔哒”一声,有人按开了墙上的开关,黑色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黑衣,眉骨上落着一道极浅的疤痕,他走至那人身前,单膝落地,面无表情道:“大人,属下第3暗卫营支队长沈修寒,前来复命!” 那人一身浅灰色浴袍,浴袍的带子并没系,只是随意松散开,露出大片若隐若现的苍白肌肤,鼻梁上依旧架着半片银色眼镜,苍白的唇上,沾染着点点殷红的血丝,如同冬日大学里,拼命绽放的火红梅花。 男人略微抬起眸子,“她,怎么样了?” 第四十七章 不送自己老婆的男人都是渣男 “云氏已经平息,云明礼已经自尽,死无对证,他们也动不了沈廷沣。”沈修寒平视着前方,神色冷淡的道。 死无对证。 男人眸光晦暗不明,片刻后,他才缓声开口:“听说季宵寒也去了?” 沈修寒:“是,大人。” 闻声,男人眸子里陡然一片铺天盖地的森森寒意,鼻梁上半片眼镜上,骤然裂开一片蛛网一般的裂痕。 “季氏集团在城北新落户的电商项目,已经谈好了,通知下去,我要亲自负责这个项目。”男人抬手,漫不经心的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沈修寒:“是,大人,我立即安排下去。” “还有事?” 沈修寒沉默了两秒,“关宁……想见大人一面。” 男人眸底划过一抹冷光,语气微冷:“她还有脸来见本尊?若不是看在她曾经有功,她早已经是一具尸骨了,没有本尊命令,她永远别想再回来。” 沈修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先告退了。”沈修寒忽然开口道。 “等等。” “是,大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终于开口:“后天安排一下,本尊要出门一趟。” 沈修寒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天是云烟跟金万邦比试的日子,沈修寒没有想到,他家大人竟要亲自去为云烟捧场。 沈修寒迟疑道:“此前……大人元气大伤,古老交代大人要静养,还是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为了大人的身体赵襄,还请大人三思。” 男人冷睨了沈修寒一眼,“什么时候开始,本尊做事,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沈修寒:“是,大人。” 男人大手一挥,沈修寒便立即识趣的离开了地下室。 等沈修寒离开,男人方才极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是啊,他现在这幅样子,确实太弱了,所以,他必须得尽快恢复自己的实力,在那之前,他只能按兵不动。 …… 转眼间,就到了云烟跟金万邦比试这天。 这天一早,云烟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云翳两三分钟一个电话打进来,催促云烟早点起来别迟到,云烟实在忍无可忍,最后直接把云翳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然而,贱人即使是被拉进黑名单,也仍旧有别的办法来骚扰,云翳换了一部电话继续打,云烟一早听手机铃声听得差点神经衰弱,直接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她在床上坐了片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里的浮躁,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之后,换了一身比较宽松的休闲服,这才下楼去。 楼下,季宵寒雷打不动的一副老干部架势,正坐在餐桌上看报纸,见云烟下楼,季宵寒放下手里报纸,“过来。” 云烟走过去,在季宵寒身边椅子上坐下来,“都这个时间了,难得季总今天竟然还没去公司。” 季宵寒:“公司也没什么急事,等下我送你。” 一旁傅尘机眉心都快皱出一道褶子,公司高层都来过十几次电话,催促季宵寒去公司,另外,下午还有一个剪彩仪式需要季宵寒出席,然而,他家老板为了去给少夫人撑腰,硬是装出一副一点都不忙的样子。 呵呵哒,季总,请摸着你良心再说一次! 这差事真的没法干了嘤嘤嘤~ “送我?”云烟一脸意外。 季宵寒平常日理万机,通宵加班也是常态,没办法,毕竟季氏集团这么大一个公司需要靠他维持运转,而且有些事,他也不能假手于人,所以,季宵寒常不回家,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人都是常态。 季宵寒给云烟拿了一杯牛奶,一边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云烟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个真没有,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送我?” 傅尘机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他本来以为他家老板这种钢铁直男已经很难带了,没想到,他家少夫人更难带…… 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分题啊喂! “送自己老婆,需要什么理由吗?”季宵寒问。 云烟:“……” 不准乱撩!再撩她真的要翻脸了! 云烟额头挂着几条黑线,嘴角微微一抽,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什么……可以,但没必要,我自己也可以开车去。” 季宵寒一脸认真的看向云烟,“我听说,不送自己老婆的男人都是渣男。” 云烟刚喝进口中的牛奶差点一口喷了出来,有狗吗,她想·日·一下…… 季宵寒这都去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喂! 造孽啊,她竟然让季宵寒亲自送她去跟别的男人撕逼嗷! 云烟干笑一声,“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们现在就走,行吗?” 她真的生怕接下来季宵寒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果然啊,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嘴! 好在季宵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直男癌晚期的某人,老父亲一般的盯着云烟吃完了早餐,这才叫傅尘机去开车。 傅尘机的表情,已经彻底龟裂在了脸上,他都没想到,他家老板居然会说这么多骚·话! 还他一定是看到一个假老板! 几分钟之后。 云烟心情十分复杂的上了车,刚在椅子上坐下来,季宵寒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竟然是云翳。 云烟;“……” 云烟头疼不已的抚了抚额头,她真的好想砍死云翳那个傻逼玩意儿! 季宵寒倒是一脸镇定自若,接完电话,他放下手机,神色语气十分自然的开口:“哥说他已经到医药协会了,今天的比试,会长宋启元会以及几名元老,都会到场。” 哥…… 您以前可不是这样喊的,这口改得可真快! 云烟捏了捏眉心,“宋启元和几名元老?” 事实上,有关医药协会的情况,云烟确实不太了解,只隐约对宋启元有一点印象,宋启元也算是医学界泰斗式的人物,为人公允,其他几名元老,也是一身正气,在医学界口碑极好。 只是,云烟没想到,金万邦竟会如此大费周章,将宋启元等人都邀请过来。 季宵寒略微颔首,“在如今的医学界,除了云老之外,也没人能请动这几位出面主持大局了。” 第四十八章 我的医术的确不好 闻声,云烟神色微怔的看向季宵寒,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是,宋启元他们不是金万邦请来的?” “金万邦一直想进入医学协会,虽然买通了几个副会长举荐,但宋启元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金万邦这种心术不正之人,所以一直都没松口,更何况,就算金万邦进入了医药协会,以宋启元的资历,他也请不动的。”季宵寒解释。 季宵寒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云烟自然听得懂他后面没说出来那句话的意思。 金万邦处心积虑,无非就是想赢了云家,如此一来,不但能赢走云氏镇馆之宝的牌匾,还能把云氏踩在脚下,金万邦势在必得,自然不会允许云烟赢。 再加上,金万邦本来就心术不正,云蔚然担心金万邦再出什么损招,所以才亲自出面邀请宋启元等人来亲自主持大局,这样一来,至少能确保比试是公正的。 为了护住云氏,云蔚然的确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云烟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事实上,她很想亲口问一声云蔚然,他用尽一生,守护的族人却从未对他有过半分感恩,反而随时都可能反叛,值得吗? …… 燕城,医药协会。 云氏传人御针馆与药善堂老板金万邦对赌,早已经是全城瞩目,燕城数百家媒体全都来了,不论今天谁输谁赢,都将会是医学界内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 金万邦胜券在握,一早就带着人到了医药协会,这会儿正在休息室内等候正式开场。 与此同时,云翳也带着几名云氏子弟到场,因为现场记者实在太多,云翳此前又牵连进几起负面新闻,尤其是云氏集团旗下厚德门制药的新品药检不合格,因此,云翳一到现场,无数媒体便蜂拥而至。 云耀已经被夺去一切职务,云蔚然亲自下令关了起来,除了云蔚然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见,所以,今天陪着云翳一起过来的,是云蔚然从众多内门子弟之中新挑选出来,也算是天之骄子的子弟云鹤。 此刻,顾行简挡在云翳身前,一边拦住各大媒体的追问,一边让云鹤低调护送云翳先去了休息室。 “云先生,请问云氏集团旗下厚德门制药的药检不合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是云氏太子爷云翳自己出了纰漏,请问这是真的吗?请你正面回答!” “公众有权知道真相,药品质检不合格将会影响到千万患者的身心健康,云氏和云翳先生难辞其咎!” “听说今天跟药善堂金总的比试,由云翳先生的妹妹云烟小姐顶替,云翳先生临阵脱逃,这样的人,云氏掌门人云蔚然老先生还要继续任用他当云氏接班人吗?” ……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即使云翳被云氏子弟护送着走远了,但他仍旧听得见身后传来的那些质问声,云翳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无力反驳。 不论过程,只看结果,走到今天这一步,本来就是他错了,而这一切,最终却要云蔚然和云烟来替他承担。 只是,云烟那点医术,真的能赢得了有备而来的金万邦吗? “诸位,今天代替我哥迎战药善堂金总的人是我,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来问我。”现场顿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云翳已经走到休息室门口,闻声,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身后。 云烟一身浅灰色宽松休闲服,她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身上却仿若镀了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光,只一眼,就让人陷入其中,沉迷不可自拔。 被围在人群中的顾行简,也不由得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云烟,那双压在镜片下的深邃眼眸里,缓缓浮出一抹温软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稍纵即逝,还来不及捕捉,便又恢复到一贯的清冷骄矜。 “云烟小姐,你确定你今天代替云翳先生出战,不是为了把御针馆的牌匾送给金总的吗?” “传闻中,云烟小姐的医术还比不上云氏外门子弟,今天的比试,云烟小姐真的能赢?” “听说云氏家主云蔚然身患重病,已经昏迷不醒,是真的假的?” “听说云烟小姐跟季氏集团总裁季宵寒先生婚姻名存实亡,即将离婚,是不是真的?” …… 云烟用看蜉蝣一般的眼神,淡淡扫了众人一眼,“说够了?” 云烟一开口,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有些意味深长的落在云烟身上。 云烟长得很好看,素有燕城第一美女的称号,然而,谁都知道,云烟也只是徒有其表,再好看的花瓶也只能是一件摆设而已。 “你们刚才说得没错,”云烟神色淡漠的开口,“我的医术的确不好,连云氏外门弟子都比不上,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资格代替云氏出战;至于我的婚事,属于我个人的私事,跟今天的比试无关,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她居然承认了!这是正面硬刚啊,我好可!” “云烟的意思是不是,她的医术对付金万邦绰绰有余,这明摆着是看不起金万邦啊!” “谁说云家大小姐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花瓶?我一巴掌下去,他可能会原地去世!” “这才是真正名门之后该有的气度啊……” …… 与此同时,云烟说完,便没有再理会媒体记者的意思,迈开步子,朝着云翳那边走了过去。 有了刚才那一幕,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季宵寒和傅尘机紧随其后,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云烟身上,再加上季宵寒平时从不在媒体面前露面,各界媒体都没有公开过季宵寒的真实照片,所以,也没人认出云烟身后跟着的这位,就是名动燕城的首富,云烟的老公季宵寒。 “哥,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先进去再说吧。”云烟走至云翳跟前,笑着开口。 闻声,云翳这才回过神来,他搓了搓手,贱兮兮的瞥了季宵寒一眼,笑眯眯的道:“好……对了,妹夫啊,你怎么也有空过来?” 第四十九章 由我代替云翳 云烟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她就知道,云翳这个辣鸡,一定会胡思乱想。 不过话说回来,季宵寒这几天的表现,别说云翳会胡思乱想,就连她都也会多想,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对一个女人好,如果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目的,那就只能是因为喜欢。 季宵寒喜欢她吗? 云烟眸色深沉的看向季宵寒,季宵寒倒是从容不迫,一副被迫在线营业的神情,末了,还勉强挤出一模标准的职业性假笑。 季宵寒:“顺路。” 云翳摸了摸下巴,一脸迷茫的挠了挠头,“哦,什么时候,我没记错的话,季氏集团好像是在城南吧,医药协会是在城北吧。” 季宵寒:“……” 云烟:“……” 她总算是明白,云翳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条单身狗,呵呵,这玩意儿情商莫不是负数吧? “翳哥,烟烟,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这之前,得先去见一见宋会长和几位元老,他们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顾行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道。 云烟一回头,就看见站在身后一身纯黑色正装的顾行简。 “对对对,你看我这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宋爷爷他们还在会议室等着,走吧,先去会议室。”云翳一拍脑门,立即道。 云烟点了点头,“嗯。”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医药协会的小会议室,这小会议室平时只有协会几位副会长一起开会时才使用,云烟他们到时,小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 云烟他们前脚刚走进小会议室,金万邦带着手下也走了进来,金万邦上次在御针馆吃了亏,此刻看见云烟,顿时换上一副恨不得将云烟生吞活剥了的神情。 “诸位既然都到了,便先入座吧,在比试之前,有几件事需要先确定清楚。”宋启元的秘书周士农率先开口道。 宋启元年事已高,虽然挂着医药协会会长的职务,但却很少再亲手处理协会的日常事务,一些基本运转的简单文件和事务,都由他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秘书周士农处理,只有一些有关协会的大事,才由周士农向宋启元汇报,由宋启元处理。 医药协会内甚至还有传闻,宋启元即将辞任医药协会会长职务,将会长的位置交给周士农接任。 周士农在协会内声誉不错,周氏制药在业内也是十分有名的大企业,因此,周士农顺利接手会长的位置,也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有关这些传闻,云烟也曾听说过一些,毕竟云氏在医学界的地位摆在这里,宋启元又一直十分尊崇云氏和云蔚然,因此,云烟知道这些消息也并不意外。 不过,云烟此前并没有见过周士农,众人落座之后,周士农低头在宋启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又重新在一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宋启元虽然满头白发,但看上去精神不错,他朝着众人看了一眼,沉声道:“医乃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所以,医学界一向严禁任何形式的医斗,因为不论医术高低,都是用于救人,这也是我们医药协会创立的初衷。 但这一次,你们两家既然已经签下对赌约定,又请我们医药协会出来主持,今天的对赌,便不能有任何伤及无辜者性命的事情发生,更不能有任何违规的操作,否则,我们医药协会都会立即终止今天的比试。” “宋会长放心,我们药善堂一向都是最遵守业界规则的,一定不会乱来,至于别人,那可就不好说了。”金万邦皮笑肉不笑,目光阴沉的打量着云烟。 上一次在御针馆吃过亏之后,金万邦特地派人重新去查证过云烟的医术,然而,重新查证的结果跟之前依旧是一样,云烟的医术的确非常一般,不但连云氏外门子弟都不如,连医药协会考核颁发的药师资格证都没有。 所以,金万邦笃定,上一次肯定是他一时大意,云烟运气好,才让她有机可乘,今天这一场比赛,云烟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等他赢了这一场比赛,当场砸毁御针馆的牌匾,御针馆传承了千百年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他也可以借此好好出一口恶气。 云翳冷冷盯着金万邦,然而,不及他开口,云烟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旋即开口:“云氏一向重诺,不论金先生怎么拿到这一场比试的赌约,我们云氏既然已经允诺应战,便会言出必行,也会遵守比试的规则,绝不违规。” 宋启元朝着云烟看了一眼,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宋启元一向敬重云蔚然,以前没少去云家,自然也常见到云翳和云烟两兄妹,这两兄妹的医术究竟如何,宋启元心中有数,因此,当他听说云烟主动要求代替云翳出战之时,宋启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云翳兄妹都是由云蔚然亲手培养,但云翳志不在此,在医术上的天赋和造诣也的确一般,如果不是云蔚然强行庇护,云翳的确没有那个资格成为云氏未来家主。 至于云烟,在宋启元的印象中,云烟在药材上的确有一点天赋,但因为云蔚然过于宠爱,云烟自小便娇生惯养,又怕苦怕累,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却很少亲自去采摘草药,真实的草药摆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能认得完全,说她的医术还比不上云氏外门子弟,绝不是空穴来风。 连宋启元也不知道,云烟到底是哪来的自信,竟然觉得她可以赢金万邦。 很快,宋启元便收回了视线,再次开口:“根据赌约上的约定,云氏原本应由云翳出战,但云氏云烟愿意代云翳出战,双方可有异议?如果双方有异议,可以遵照约定,维持原约定内容,由云翳本人亲自出战。” 金万邦一笑,一副虚怀若谷的神色,“既然云氏云烟愿意代云翳出战,我当然没有意见,当然,如果云翳愿意亲自出战,我也同意。” “我刚才已经说过,云氏重诺,自当一言九鼎,由我代替云翳出战,不论胜败,云氏绝不反悔。”云烟面带笑意,丝毫无惧。 第五十章 输了也无妨,我在 云烟话音落下,小会议室内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意味深长的落在云烟身上,不知道她这是不知者不畏,还是过于自负,没受过什么挫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愚蠢。 宋启元轻轻摇了摇头,原本他是想给云烟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却没料到,云烟竟如此冥顽不灵,看来,今天这一场比试,云烟是必输无疑了,云氏传承千百年的清誉和匾额,也都要一起输出去,子孙不孝,则先祖遗留万世基业又有何用? “既然如此,接下来,由士农宣读一下比赛规则,诸位若有什么疑问,当即提出来,由诸位斟酌敲定。”宋启元无奈道。 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强行庇护,否则,便是有损医药协会的公信力,更何况,宋启元为人处世也一向刚正不阿,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既然云烟不肯退出,执意跟金万邦比试,他也只能因循而顺之。 接下来,周士农简单宣读了一下比试的规则,这一次比试一共分为3场,第一场最为简单,就是简单的辨识药材,协会已经准备好了比试的药材,现场抽签选择辨识的药材,然后由双方现场写出辨识药材的名字,辨识率高的一方获胜。 第二场,则是炼制药丸,依旧是现场抽签抽取炼制的药丸,这一场,则由宋启元以及协会几位元老亲自观摩判定胜负。 第三场,才是这一场比试难度最高的一场比试,也是决胜的关键场,协会准备了两名身患重疾的患者,这两名患者已经签署过协定,自愿来接受治疗,如果他们足够幸运,不但能在这场比试中活下来,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换句话说,第三场比试,便是生死有命。 “……以上,就是今天这一场比试的规则和方式,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当场提出,宋会长以及诸位元老,会亲自为诸位解惑。”周士农宣读完规则,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件。 会议室里顿时一阵窃窃私议,却是没有人站出来提什么异议,事实上,对于药善堂跟云氏这一场赌约,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姿态来的,更何况,这一次如果药善堂赢了,那云氏在燕城的地位,也该动一动了,届时,他们这些一直被云氏压在头顶的企业,或许会因此有一些改变也说不定。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敌人。 金万邦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笑着开口道:“药善堂没有异议。” 云烟也回答得斩钉截铁:“云氏御针馆也没有异议。” 比试双方都没有异议,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规则就此敲定,接下来,也就是等着比试正式开始,在这之前,众人都先散了,各自回去准备。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比试正式在医药协会内广场开始。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宋启元等人已经上台入座,周士农则担任这一场比试的主持人,周士农上台之后,简单宣读了一下比试规则,然后才轻云烟跟金万邦一起上台。 台下,云烟神色冷淡的站在台阶前,听完周士农的话之后,云烟正要上台,季宵寒却忽然抬手,一把握住了云烟手掌。 云烟下意识的抬眼看向季宵寒,季宵寒却是忽然低头,在云烟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云烟:“……” 季宵寒居然亲她了! 云烟瞳孔仿若地震一般,陡然睁大,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便传来季宵寒略微沙哑的声音:“输了也无妨,我在。” 言下之意,就算云烟输了也无所谓,他有千百种办法,能让金万邦输得一败涂地。 事实上,在季宵寒眼中,别说一个药善堂,就算是沈氏集团他也不放在眼里,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可以让药善堂立即在燕城消失。 云烟眸内逐渐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空茫,那一瞬间,周遭嘈杂仿佛奇迹般褪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台上周士农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议,以为云烟临阵脱逃,害怕上台跟金万邦比试。 云烟用力捏了捏太阳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医术?”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一旁贱兮兮凑上来的云翳,云烟还没开口,云翳一掌搭在云烟肩头,一副“我懂的”笑意,“烟烟,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稍微认真一点,实在不行,要不然还是把金万邦打死吧,你觉得怎样,妹夫?” 云烟满头黑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误会有一些大……” 云翳一侧眉梢微挑,“我都懂,你不用解释这么多了,赶紧上台去吧,我有些话想跟我妹夫说。” 云烟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她没这种辣鸡哥哥,她要离家出走! 云烟有些无语的转过身,她刚踩上台阶,便听见身后传来季宵寒的声音。 季宵寒盯着云烟背影,“我信你。” 云烟微不可查的轻蹙了蹙眉,说句实话,季宵寒再这么撩下去,她真的要翻脸了啊! 片刻后,云烟一上台,底下便立即传来一阵哄笑声,甚至还有人叫嚣让云烟趁早认输,在他们眼中,云烟刚才肯定是因为怯场,连这比试的台子都不敢上来了,花瓶终究是花瓶,摆着虽然好看,但真正要派上用场,却是没有意义。 与此同时,台下,vip贵宾席上。 沈嫣然跟沈廷沣正坐在贵宾席上,云烟上台之后,沈嫣然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云烟身上,今天这一场比试,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金万邦一定会赢,到时候,她倒想知道,云烟输掉了御针馆的匾额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而,很快,沈嫣然面上的神色便僵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了季宵寒。 季宵寒坐在左侧云氏子弟那一排首位上,云翳一支手松垮的勾在季宵寒肩头,不知在跟季宵寒说什么,而一向不与旁人触碰的季宵寒,竟没有推开云翳的手! 此刻,云翳正一脸兴奋之色的道:“……妹夫啊,你放心,哥最擅长的就是安胎丸保胎丸十全大补汤什么的,嘿嘿嘿,你们努把力,哥等着抱大胖侄子呐!实在不行,哥这还有那啥药啊……” 第五十一章 不过写几个字而已 台上,一片唏嘘声之后,周士农很快便将现场控制下来,然后让人端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托盘出来。 托盘上,摆放着两个密封的信封,信封里,便是第一场要比试的签子,抽取到什么签子,便按照规矩,辨识这个签子准备好的药材。 评审席上,宋启元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个信封上,虽然第一场比试最为简单,但为了增加比试的难度,以及彰显医药协会的专业水平,在药材的选择上,自然不会大意倏忽。 非但如此,宋启元还亲自授意,要加大药材识别的难度,亲自拟定了几种罕见并且十分容易错认的药材,列入药材识别的选材之中。 很快,云烟和金万邦便选好了签子,云烟抽取到的是1号签子,金万邦抽取到的是2号签子,抽签完毕之后,立即便有工作人员抬上两张盖着红布的长桌。 工作人员正要当众揭开红布,金万邦却突然开口:“等一等!” “金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周士农看向金万邦,开口问道。 金万邦一笑,“我觉得,简单的辨识药材其实没有什么难度,云小姐出身名门,而我也在业界小有薄名,不如在原来比试的基础上,增加一些难度,蒙面辨识药材,云小姐以为如何?” 周士农皱了皱眉,“比试规则是之前就已经敲定落实下来,金先生和云小姐都没任何异议,临时增加比试难度,怕是有些违反比试规则吧?” “规则都是认定的,更何况,我并没有要求改变规则,而是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一些难度罢了,这也符合我们医药协会的宗旨精神,不是吗?”金万邦似乎早料到周士农会如此回答,开口道。 周士农一脸为难,他正要开口,一旁云烟却是先开了口,“既然金先生有这个兴趣,我自当奉陪,只要评审席没有异议,我同意增加第一关的难度,蒙面辨识。” 台下一阵窃窃私议,评审席上,宋启元等人商议了一番,也同意了金万邦的提议,于是,工作人员送来两条黑色布条。 云烟和金万邦裹好了布条,确定看不见药材之后,工作人员这才揭下红布。 随着倒计时的声音响起,金万邦已经开始正式辨识药材,而云烟则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长桌前。 蒙面辨识药材,对云烟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就连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云烟,在辨识药材方面也的确算是天赋异禀,即使蒙面,也能辨识出这些药材。 不过,令云烟意外的是,她本来以为药材辨识这一关基本上不需要什么技术,但等到这些药材上来,她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宋启元。 这些药材表面上看着没什么难度,但其中两样药材,不但极其罕见,还因为它们跟另外两种十分普通的药材极其相似,常被误认误用,宋启元不但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这些药材,还将他们列入辨识药材的考核里,确实不易,也不愧是医学界大师。 “云烟在干什么?这个草包不会是吓傻了,连一种药材都辨识不出来吧?” “金万邦都识别了好几种药材了,她连动都没动一下了,看来云氏这一次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还不如让那个纨绔公子哥自己上台去,至少,没这么丢人现眼啊。” “还以为云烟多大本事,连入门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以后谁还敢买云氏集团的东西?” …… 不只是这些吃瓜群众着急,台下观战的云翳等云氏子弟也跟着担心起来,云翳一副火烧眉毛的神情,已经有点坐不住了,但比试已经正式开始,他想要换云烟下来都不可能了。 难道,云氏今天真的只有输得一败涂地了吗? “翳哥,你跟宋会长比较熟,要不然……去找宋会长试试,把大小姐换下来吧,那些药材我们都认得的,咱们可不能输得这么惨啊,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啊。”有云氏子弟心急如焚的建议道。 云鹤立即道:“虽然比试已经正式开始,但一开始在赌约上签字的的确是翳哥,要不然……翳哥你去试试?” 云翳眉头深锁,深邃目光落在台上的云烟身上,旋即开口:“你们都给我住嘴!我相信烟烟,烟烟从识字开始,就已经会认药材了,连爷爷都夸过她在药材上天赋异禀世所罕见,这一关,难不倒烟烟的。” 话虽如此,但云翳背脊绷得笔直,明显是担心云烟。 季宵寒倒是神色从容的坐在椅子上,一点都不担心云烟会输的样子。 …… 台上,金万邦已经飞快辨识完药材,叫人把药材再用红布盖好,然后取下那块黑布,飞快在纸上写完了所有需要辨识的药材名字,直到他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画,放下手里的笔,云烟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金万邦唇角挂着一抹讥笑,幽幽开口:“云大小姐,这些药材对你来说是难了一些,是否需要我提点你一下,也免得输得太难看,对吧?” 金万邦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不少正在直播的媒体,贬低云烟的弹幕已经彻底霸屏了。 闻声,云烟叫工作人员盖好了药材,这才摘下那块黑布,旋即不紧不慢的抬眼朝着金万邦看了一眼,“不必。” “不愧是云氏大小姐,果真是有骨气,不过,距离这一关比试结束还有最后3分钟,你再不落笔,这一关,你就要输了。”金万邦笑道。 他本来以为云烟再笨,多少也能辨识出几种药材,岂料云烟比他想象中还要弱,竟连一种药材都辨识不出来。 第一关已然没有悬念,后面的两关,云烟就更别想逆风翻盘了。 云烟;“不过写几个字而已,连1分钟都不需要。” 金万邦一脸不屑笑意,“是吗?那倒是我低估云大小姐了,原来云大小姐早已经‘成竹在胸’,倒是我多事了。” 云烟也不多言,只是信手拿起桌子上的笔,神色自若的开始动笔了,然而,即使如此,台下的人,却依旧认定云烟不过是装装样子,做个过场,免得场面太难看而已。 “时间到!” 第五十二章 什么叫做愿赌服输 伴随着周士农提示的声音,云烟落下最后一笔,旋即她搁下手里的笔,工作人员立即上前,收走了她答写的那张纸。 同时,也有工作人员收走了金万邦答写的那张纸,将这两份答纸立即交到了评审席。 很快,两份答纸便出现在现场的大屏幕上,答纸出现在屏幕上的瞬间,台下云翳以及顾行简两人面上皆是同时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紧接着,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台上的云烟。 这时,现场响起宋启元苍老的声音,宋启元手里举着一个密封的信封,“我手里,便是第一关辨识药材的正确答案,请主持人当众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答案,由诸位评审现场确认答案。” 周士农立即走过去,从宋启元手中接过那个信封,再当众拆开,信封拆开之后,当众确认金万邦和云烟辨识的答案。 然而,当周士农宣读正确答案之后,现场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针落可闻。 “经过确认,药善堂金万邦先生一共辨识正确8种药材,御针馆云烟小姐一共辨识正确10种药材,第一关,云烟小姐胜!”周士农宣布道。 周士农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老子的钛合金狗眼是不是瞎了?云烟居然真的全蒙对了?” “金万邦居然辨识错了两种药材,他不是号称辨识药材小能手?真是搞笑,自己要求增加辨识难度,结果自己输了?” “金万邦这是大意失荆州啊,云烟这到底是什么运气,这也能赢?” …… 台上,金万邦的表情陡然僵硬在脸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死死盯着大屏幕上公布出来的两张纸,他居然输了? 这怎么可能! 云烟分明一开始连动都没动一下,她根本就没去识别药材,怎么可能完全正确? 黑幕!对,一定是有黑幕! “不对!我怀疑这场比试有黑幕!云烟刚才分明连动都没动一下,她根本就没辨识那些药材,怎么可能完全正确,一定是有人提前告诉了她答案,她默写出来的!对,一定是这样!”金万邦满脸怒火的大吼道。 金万邦这话一说出口,现场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与此同时,评审席上,宋启元以及几位元老的脸色却是缓缓沉了下来,这一关药材的名字是宋启元亲自和几位元老亲自敲定,不论是宋启元还是那位元老,都不可能会泄秘。 而且,他们是采取现场临时编录顺序,以及抽签的方式决定谁抽取什么药材,换句话说,就算有人泄密,但这些药材临时被打乱编录,再临时抽签,就连宋启元他们都不知道具体的顺序,以及抽签的顺序,怎可能作假? 但,金万邦的质疑也不是没有任何道理,毕竟,刚才云烟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一动不动,之后在最后1分钟内,写下了所有答案,这难免让人起疑,她是否提前知晓正确答案。 有那么一瞬间,连宋启元也有些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金万邦说得也没错啊,云烟刚才的确是没动啊,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黑幕,可这也太大胆了吧,当众黑幕?” “我就说云烟怎么可能这么逆天,动都没动一下,竟能蒙对全部正确答案!” “云氏竟然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诶……” …… 现场说什么的都有,金万邦眸底闪过一抹阴狠,不论怎样,他一定要推翻这个结果,他绝对不能让云烟这个贱人赢! 周士农走至评审席前,压低了声音,“宋会长,诸位元老,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 周士农只不过是宋启元的助理,虽然帮助宋启元处理协会的日常事务,但这种情况下,他却做不了主,必须请示宋启元以及几位元老,由他们决定。 “老荣,你怎么看?”宋启元略微侧头,看向身旁的老者。 这位老者便是医药协会的几位元老之一的荣远山,也是协会的常务副会长,声名在外,位高权重。 闻声,荣远山却是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神色,道:“云烟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也的确回答正确了所有药材的名字,技不如人,还要兴风作浪,若是一再纵容,岂不是显得我们协会有失偏颇?除非金万邦拿出证据,否则,这一关,便是云烟胜!” “荣老,话倒也不是这么说,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云烟的确是一动不动,连药材都没辨识,却答对了所有药材名字,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左侧一名老者立即反驳道。 荣远山冷睨了那人一眼,“岂知不是人家医术了得,不用辨识药材,就能识别药材?” 那老者冷笑一声,满是嘲讽的道:“岂知不是有人作假,又怕丑事暴露,强行湮灭真相!” 荣远山怒道:“孙国维,你休要欺人太甚!” 孙国维也是医药协会的副会长之一,只是在业界的口碑不是很好,当初为了竞争常务副会长的位置,跟荣远山一直不对盘,后来荣远山当选,孙国维一直耿耿于怀,处处针对荣远山,两人互相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宋启元在明面上维系两边关系,两人早撕破脸皮了。 “谁说我没有辨识药材了?刚才,我已经闻过药材味道,自然能辨识出药材的名字,这有什么不对吗?难不成,金先生自己做不到,别人做到了,就是黑幕,就是作弊吗?金先生可知晓,什么叫做愿赌服输?”云烟神色平静的开口道。 但凡云氏子弟,识别药材是他们自幼学习的基本课,时间长了,什么药材什么味道,什么药性,主治什么疾病,只需闻一闻就能立即辨识出来。 云烟在药材识别方面本来就有一些天赋,更何况是现在这个云烟,不论什么药材,她一闻便知,根本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 金万邦一噎,面上神色走马灯似的变换了几个来回,他眸内浮现出森森寒意,冷声道:“你凭什么证明,你已经辨识过药材了?” 闻声,云烟冰冷彻骨的眸光,缓缓落在金万邦身上,“金先生又凭什么要我来证明,我没有作弊?就因为你一句质疑,我就理所应当承受他人的质疑……凭什么?” 第五十三章 那又怎样 云烟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是啊,单凭金万邦一句话,凭什么断定云烟就是黑幕作弊?如果,刚才那一幕兑换位置,站在台上一动不动就辨识出药材的人是金万邦,难道就是理所当然? 说到底,不过是众人心中对云烟早已深入骨髓的偏见而已。 “呵呵,如果云大小姐真的有本事,又何必怕我质疑?又或者,云大小姐做贼心虚,不敢接受我的质疑?”金万邦脸色铁青,冷笑道。 云烟闻声,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眸内却好似蕴着万年不化的冰冷寒意,“你不配。” 金万邦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眸内寒芒闪烁,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抠出来,“我不配?云烟,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在我眼中,你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我哥,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对面,成为我的对手?”云烟神色淡漠的道。 蝼蚁一般的存在? 这女人好狂的口气! 虽然金万邦这人在业界口碑不好,但如今的药善堂在业界却是有名的制药公司,占有的市场份额,甚至快逼近云氏集团旗下厚德门制药了,即使是宋启元以及荣远山等人,也要给金万邦几分薄面,不至于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但云烟刚才一系列霸道总裁的骚操作,已经彻底让在场所有人都蒙圈了,因为,云烟似乎完全没把金万邦放在眼里。 只是,众人并不知晓,她到底是真的有绝对的实力,还是不知者不畏? 台上,金万邦气得整张脸都涨成猪肝色,他满脸阴鸷之色,阴森森的盯着云烟,勃然大怒道:“云烟,你不要欺人太甚!” 云烟冷睨了金万邦一眼,“那又怎样?” 金万邦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云烟,你少在这里激我,我说过,这一场比试不公平,我怀疑有黑幕,除非你能自证清白,否则,这一场比试必须作废,重新开始!” 云烟淡漠道:“凭什么?你若是怀疑我,只管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证据,这一场,便是我胜了。” 金万邦又是一噎,“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你根本就没识别药材,显然就是作弊,是黑幕,这就是证据!” “金先生,比试抽签的次序是现场临时抽取,辨识的药材也是随机打乱抬上来的,你若是没有证据,便是无端诽谤协会,还请金先生慎言。”周士农神色不悦道。 金万邦左一句作弊,右一句黑幕,明显是在质疑医药协会的公信度,医药协会这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金万邦闻言,额头冷汗瞬间落了下来,他刚才顾着对付云烟,倒忘了这一层,眼下他还没进入医药协会,要是一下得罪了协会的宋启元等人,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入医药协会了。 但是,话说回来,打死他都不相信,云烟那个草包花瓶,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直接辨识所有药材,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周秘书此言差矣……”评审席上,孙国维开了口,“正如金先生所言,大家刚才都看到了,云烟一直站在原地,不但没有辨识过药材,还是在最后一分钟内写下了所有正确答案,这也太过巧合了,金先生有所质疑,也在情理之中,这是为了比试的公正性,而不是诽谤谁吧,不是吗?” 孙国维一开口,底下自然有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说到底,你们只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你们想象中更加优秀而已,“云烟唇角泛起一丝空冷笑意,幽幽开口,“用自己的平庸,来揣度别人的优秀,还觉得如此理所当然,你们不觉得可悲吗?” 孙国维勃然大怒道:“云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们平庸?你如果真的有本事,为什么不敢接受金先生的质疑?哼!我看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我是否有本事,与接不接受金万邦的质疑是两回事,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也很好奇,孙先生凭什么如此笃定,金万邦的质疑就一定是对的,甚至不惜得罪宋会长等人,当众替金万邦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先生跟金万邦私下有什么交情呢。”云烟笑着道。 孙国维脸色陡然大变,铁青着脸色,“云烟,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只不过是觉得金先生说得有理,站出来替他主持公道而已!” “不错,云烟,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孙总也只是替我打抱不平而已,你不用一直揪着孙总不放,你如果不是做贼心虚,就接受我的质疑,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按照我刚才说的,这一场比试,重新开始!”金万邦趁机开口道。 云烟闻言,一双眸子却是毫无波动,淡漠道:“第一,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作弊,就没有资格要求这一场比试作废,重新再来;第二,刚才是孙国维先生先来招惹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何来怨气?第三,如果此时我质疑金先生作弊,那么是否也可以请金先生,当场证明自己的清白?” 云烟话音落下,全场顿时一片诡异的死寂。 金万邦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他死死盯着云烟,却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我竟然觉得云烟说得有些道理,云烟刚才的确是没动,但也没哪条规矩规定,不动就是犯规啊,金万邦一直说她作弊,其实根本没有证据啊……” “孙国维也是自己凑上去的,明显是在帮金万邦,这信息量就有点大了……” “金万邦可以质疑云烟,云烟当然也可以质疑金万邦,你们看,金万邦脸都黑了……” …… 底下一阵窃窃私议,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等着金万邦开口。 与此同时,在一片嘈杂声中,云烟又开了口:“想要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如果我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金万邦先生和孙国维先生必须就刚才污蔑我黑幕和作弊一事,当众向我道歉,挽回我名誉的损失。” 第五十四章 你们可有异议? “云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蹬鼻子上脸,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金万邦勃然大怒道。 这个云烟,简直是在找死! 此刻,金万邦心中其实已经有些动摇,眼前这个云烟,绝不像是他之前派人去查到的那个云烟,可分明就是同一张脸,为什么性情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质疑我医术的人是金先生,现在我提出要求,金先生却又不愿意,难不成,金先生是觉得,我云烟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吗?”云烟低笑一声,幽幽开口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金万邦身上。 从这一场比试开始,金万邦便掌握了主动权,可是现在,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似乎互换了。 质疑云烟的医术是金万邦自己提出来的,现在云烟已经愿意配合,金万邦如果不答应云烟这个条件,岂不是显得他自己做贼心虚? 金万邦这才惊觉,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被云烟摆了一道。 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承认第一场比试云烟胜了,第二是接受云烟的条件,一旦证实云烟的医术没有任何问题,他跟孙国维就得当众向云烟道歉,但如此一来,他想借这一次比试彻底把云氏踩在脚下的希望就落空,因此,这两个选择,不论哪一个,金万邦都不想选。 金万邦脸色黑如锅底,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句,“但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云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如金先生所言,第一关比试作废,重新开始比试。” 金万邦一咬牙,“好!一言为定!” 云烟一笑,转头看向评审席上的宋启元,“宋会长,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宋启元没料到云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朝自己开口,这小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金万邦刚才虽然没有在明面上直言,第一场比试的黑幕就是宋启元,但宋启元与云家关系匪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金万邦一箭双雕,既拉踩了云家,还顺带把锅往宋启元身上甩,云烟却在这个时候,第一时间请宋启元帮忙,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云小姐请讲。”宋启元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当即开口道。 云烟问:“医药协会里应该还有不少留存的药材吧?” 宋启元点了点头,“协会的确有不少库存的药材,你要用?” 云烟:“金先生质疑刚才的比试有黑幕,无非是因为我没有像他一样,挨个辨识药材就识别出来了药材的名称,所以,我想请宋会长以及协会诸位元老,当场随机选择几种药材,我当众蒙面辨识,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人质疑我的能力了吧?” 云烟这个办法,可谓简单粗暴,金万邦跟孙国维一唱一和的质疑云烟,如果说之前的比试存在有人提前泄露药材名称,那么,宋启元等人临场选择药材,这样的随即的选择,在场没人知晓真正的答案,如果这样一来,云烟仍旧能辨识出药材,那就说明,云烟之前没有作假,也就不存在什么黑幕作弊一说了。 “孙副会长,金先生,你们可有异议?”宋启元问。 孙国维干笑一声,“没有。” 金万邦:“我也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没人能够暗箱操作,事已至此,金万邦只能赌一把,赌云烟刚才是有黑幕,又或者,云烟只是运气好,蒙对了而已。 接下来,宋启元以及几位元老开始准备选择药材,与此同时,云烟在台上,却是先拿起那一块黑布条,将自己眼睛再一次裹了起来。 云烟是在宋启元等人动笔之前就缠住了眼睛,也就是说,不论宋启元等人写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她只能等到苏宋启元等人写好了药材,让人去把药材拿来之后,才能辨识出来究竟有哪些药材。 评审席上,宋启元等人皆是一脸意外之色,那意外之后,很快换成了一种欣赏,很显然,云烟这一举动,已经让他们相信,之前的比试,云烟并没有作弊,也不存在什么黑幕,只不过是金万邦自己输不起罢了。 很快,宋启元等人就写好了药材名字,然后当场交给几名工作人员,每人在跟拍工作人员的镜头之下,独自前往药材库去寻找药材。 药材很快就取了回来,周士农命人把药材送至云烟面前的长桌上,辨识的时间,依旧是10分钟。 然而,工作人员刚将药材放下之后,云烟便立即道:“不必10分钟,我现在就可以作答。” “什么?当即作答?” “这究竟是什么虎狼之词?这也太玄幻了吧?” “老子甚至怀疑这个女的有透视眼!” “我要这钛合金狗眼有何用!” …… 台上,宋启元不由得开口道:“规定的时间是10分钟,你不必如此急着回答,慢慢来。” “识别药材是云氏子弟的基本功,刚才我并不是没有识别出那些药材,而只是奇怪,宋会长竟能找到那两种极其罕见的药材而已,岂料竟被人误解,这一次,我便直接作答好了。”云烟笑道。 云烟这一句话,无异于当场打了金万邦和孙国维的脸。 “云小姐,话说得好听,但做起来就未必好看了,你既然已经辨识出来所有的药材,那就开始作答吧。”金万邦不屑道。 云烟抬手,摘下覆在脸颊上的黑布条,从容不迫的开口:“金先生刚才也看见了,我从一开始就蒙住了眼睛,不可能知晓他们选择了什么药材,我也没挪开过这里一步,也没接收到任何提示,因此,这一场没有任何黑幕可言,对吗?” 金万邦眸内闪过一抹寒芒,随即道:“是,这一次,我倒想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全部猜对!” 云烟垂着眸子,眸底缓缓浮出一抹笑意,“这些药材,从左至右,分别是,灯草,天南星,赤箭……” 云烟每开口说出一个名字,现场便会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金万邦与孙国维的脸色,也跟着缓缓沉了下来,所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死死盯着台上的云烟。 “对了……她竟然真的,全答对了!”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能否替我再多增加一味药材 那人的声音,如同往滚开的油锅里溅入了一滴水,瞬间便彻底炸开了锅。 满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烟身上。 女孩一身宽松的浅灰色休闲服,从头到尾,面上神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她就那么随意站在那里,却像是一道极光一般耀眼夺目,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没有人看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穿着纯黑色正装的男人,安静的坐在那里,男人半张脸掩藏着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见一片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一条随意坠落下来的银色细链。 也没人看见,他藏在昏暗光线之下,那张略显苍白脸颊上,极浅淡的一抹笑意。 “烟烟……”男人声音极轻的呢喃了一声,这一声,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与此同时,季宵寒如同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一般,幽冷的眸光顺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然而,那里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刚才那一种压迫却并不是他的错觉,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那一抹压迫实在是收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无踪。 季宵寒闭上双眼,指骨分明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向上抬起,下一秒,他掌心竟然自虚空中凭空幻化出一片黑雾,那黑雾中心处,仿若有一道巨大的旋涡流转其中。 然而,不及他将这黑雾打出去,他便自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竟是……沈廷沣。 季宵寒手指一晃,便将那一团黑雾顺势消散在指间,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时,台上,孙国维与金万邦已经向云烟道了歉,现场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经过第一场的插曲,云烟已经开始逆转局面,改变自己在他人心中花瓶草包的形象了。 第一场比试,以云烟胜出而结束,很快,周士农便宣布第二场比试开始。 周士农宣布了第二场比试的规则,云烟和金万邦当众抽取了第二场比试的题目,再由周士农当众打开,宣布两人抽取要炼制的药丸名称。 金万邦的运气还算不错,他抽到的药丸,是三级以上药师都会炼制的金乌丸。 在这个世界里,药师都需要考取药师资格证才有资格行医,而药师一共分为九级,一级为最低级别,普通的医学院学生、一级一些自学人士基本上都能顺利考取一级药师资格证,但一般人,也就止步于此,想要突破一级药师,升级成为二级药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越往后,级别越高,考取药师资格证也就越难。 当今医术界内,没有一个登记在册的九级药师,目前为止,登记在册的最高级别药师,仅只有云蔚然一个七级药师,连宋启元这个医药协会会长,也只是六级药师,而且,两人虽然级别上只差了一级,在实力上,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因此,三级以上的药师,在医学界内已经算是不错的人才了,金万邦到现在为止,也不过一个三级药师而已。 但,云烟在协会登记在册的资格,仅仅只是一级药师。 周士农宣布金万邦抽取到炼制的是金乌丸时,评审席上,宋启元等人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们已经知晓,云烟抽取到的是什么药丸。 台上,周士农一脸惊诧之色,“云烟小姐抽取到炼制的药丸是——玄元丹!” 玄元丹并不是一般药丸,它有延年益寿,甚至恢复一些人青春体力的功效,能炼制出玄元丹,至少是五级以上药师,甚至一些五级药师都不能一次成功炼制出玄元丹。 宋启元他们在第二场故意选择了两种悬殊如此之大的药丸,是想最好在第二场就能确定出胜负,因为,不论是金万邦还是云烟,抽取到玄元丹的人,必输无疑。 这机会本来是一半一半,却没想到,金万邦运气这么好,竟抽到了金乌丸。 台下,云翳以及一众云氏子弟也一下都懵了,金乌丸与玄元丹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炼制出玄元丹,退一步说,如果云烟运气好,抽取到了金乌丸,以云烟的实力,她连金乌丸也未必能炼制得出来。 至于玄元丹,那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看来,这一场,他们输定了。 好在云烟赢了第一场,就算这一场输了,两边也是平局,接下来的第三场,也就成了决胜的关键。 “炼制药丸的时间是两个小时,需要的药材都已经准备好了,两位现在就开始吧。”周士农宣布道。 金万邦一脸得意的瞥了云烟一眼,随即开始炼制金乌丸,不过,她眼角余光却是一直落在云烟身上,虽然这一场云烟不可能赢,但只是赢已经毫无悬念,他要看着云烟连怎么炼制玄元丹都不知道,像个白痴一样站在那丢人现眼。 与此同时,云烟却是十分淡定的看了一眼一旁准备好的药材,她眉头轻蹙了蹙,旋即捏了捏眉心,“周先生,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周先生可否答应?” 周士农闻言,以为云烟是要放弃这一次的比试,又或者,找一些借口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毕竟,玄元丹这东西实在是太难炼制,就算是他,都未必能一次炼制成功的。 “云烟小姐请讲,只要不违反规则,我们协会都会尽力满足你的请求。”周士农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道。 云烟略微颔首,“多谢,只是不知道,周先生能否替我再多增加一味药材。” 周士农皱了皱眉,炼制玄元丹需要的药材,协会都已经准备齐全,而且每一样药材都准备了多余的备份,云烟却在这个时候要求增加一味药材,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饶是如此,周士农仍旧开口问:“什么药材?” 云烟:“龙胆草。” 龙胆草也算是稀有药材之一,不过,协会里倒也有龙胆草的库存,周士农不知道云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答应了下来,让人去取了龙胆草过来。 第五十六章 你打我一巴掌 “老宋,你说这小女娃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她想将龙胆草加进去,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炼制玄元丹,胡言乱语?”荣远山凑到宋启元身旁,神色莫测的开口道。 宋启元目光落在云烟身上,也是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宋启元轻轻摇了摇头,“这丫头在药材辨识上,的确是有一些天赋,我以前也见识过,但我们苦心设置的那两道陷阱,在她眼里,却仿佛并不存在一样,连看也不看,就直接判定药材,还无一错漏……只是,可惜了……” 荣远山:“可惜了?” 宋启元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丫头除了在药材辨识上有些天赋,医术上确实太弱了一些,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一级药师,别说玄元丹,就算是她运气好抽到金乌丸,也未必能炼出金乌丸来,龙胆草从未用来炼制玄元丹,这丫头,怕也只不过是闹着玩而已。” 确实,古往今来,龙胆草从未用于炼制玄元丹,所以,宋启元和荣远山才有这个念头,看来这一关,云氏恐怕是必输无疑了。 台上,云烟并不知晓众人已经笃定她炼制不出来玄元丹,如果是以前的云烟,的确是连金乌丸都炼制不出来的战五渣,但对云烟来说,炼制玄元丹不过是家常便饭。 云烟在医术上极有天赋,再加上后天也十分努力上进,被誉为云氏一族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医术就已臻化境,如果不是云氏一族叛变,将她赶尽杀绝,如今的云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前世的事情,云烟眸底便不由得浮出一抹冰冷彻骨的寒意,那一瞬间,她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冰冷死寂的气息,而那神农血脉在她体内四肢百骸运转,滚·烫的金色血脉,像是要将人灵魂都灼烧成灰烬。 她因为自己天生拥有神农血脉生而无双,在医术上的成就更是无人可及,然而,她也因此注定踏上了一条孤途,不死不灭,便永不停止。 重生后的世界里,云烟是一个草包花瓶,尚且没人知道她拥有起死回生,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农血脉,如果一旦有人知晓她的神农血脉,她还能如此平静的生活下去吗? 云烟敛下眸子,屏息凝神,尽力克制着体内翻滚的神农血脉,掩去眸底残留的冰寒神色,很快便恢复到正常状态。 然后,她从容不迫的拿起了药材,熟练的开始炼制玄元丹。 玄元丹之所以那么高的失败率,不是因为药师技不如人,而是,传承下来的炼制配方本来就残缺不全,所以,云烟刚才一看那些药材,就知道配方不对,缺少了龙胆草,因此,一般的药师,如果掌握不好火候和细节,就极容易失败。 当然,即使添加了龙胆草,一般的药师也不见得能每次都炼制成功,火候,添加药材的次序,以及对水的把控,都会影响最终是否能炼制出玄元丹。 云烟看似闲庭信步一般,信手拈来的药材,随意丢进炼制药丸的小小丹鼎之中,这丹鼎也是协会准备的,虽然算不上上乘,但也比一般医馆使用的丹鼎要好,但这样的丹鼎,炼制玄元丹这样的药丸已经是极限,再高品级的药丸,这丹鼎根本承受不了炼制时的高温,会直接爆炸。 就在云烟炼制玄元丹之时,vip贵宾席上,沈廷沣的目光却是一直牢牢锁定着云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记者,根本不懂医术医道,因此,他们也看不懂云烟到底在炼制什么。 然而,沈廷沣却是看得很清楚,云烟看似漫不经心的每一步,都像是重复过千百次一般,最重要的是,云烟炼制玄元丹的步骤以及药材添加的次序,竟然没有丝毫错漏! 这怎么可能? 难道,云烟真的会炼制玄元丹? 可是,传闻中,云烟不是一个仅仅只有一级的药师吗? 原本沈廷沣今天过来,无非是亲眼见证金万邦赢了云烟,赢走云氏御针馆的匾额,将云氏彻底拉下神坛,然而此刻,沈廷沣已经确定,金万邦根本不可能是云烟对手。 他们太低估了云烟的医术,而之前传闻云烟一手将重伤的费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看来也是真的。 心念如此,沈廷沣眸内逐渐浮出一抹疯狂之色,视线仍旧一错不错的落在云烟身上,现在,他感兴趣的已经不是摧毁云氏,而是……云烟! …… 评审席上,宋启元以及荣远山等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到最后,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烟身上。 此刻,云烟站在台上,仿若浩瀚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从容淡定,直到最后一种药材添加进丹鼎,而现场众人,几乎是在同时,闻见了一阵奇异的香味。 那香味很浅,却沁人心脾,让人身体也跟着舒缓放松下来,仿佛一个久经劳作的人,突然停止下来,修复了身体损伤的元气一般,而这一切,仅仅只是还没完全炼制出来的玄元丹的药香带来的效果。 一旦玄元丹炼制成功,那药效便可想而知。 事实上,像玄元丹这样高品级的药丸,一直都有价无市,因为能炼制出玄元丹的药师实在太少,而且,药材成本造价本身也不低,再加上失败率极高,所以,市面上几乎没有流动的玄元丹。 传闻中,只有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鬼市,曾拍卖出过几枚玄元丹,而这几枚玄元丹,都被一名神秘富商以天价全部买走了,真相究竟如何,也鲜少有人知晓,但玄元丹万金难求却是不争的事实。 云烟,当真能如此轻易炼制出玄元丹? “烟烟……不会真的能炼制出玄元丹吧?行简,你打我一巴掌……我得确定一下,我踏马是不是在做梦?”云翳瞪大狗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顾行简眸色沉沉的注视着云烟,良久,他轻声开口:“不是做梦。” 第五十七章 云小姐真是天纵奇才啊 云翳眸子里一片迷茫神色,低声喃喃道:“真的不是做梦?” 什么时候开始,云烟的医术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那可是五级以上药师才能炼制玄元丹,而云烟却仿佛驾轻就熟,从容不迫的便就炼制了出来…… 原本喧闹不已的现场,此刻已经如同坟墓一般死寂。 金万邦已经炼制好了金乌丸,然而,他此刻却没有半点高兴,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云烟跟前的那一枚丹鼎。 怎么可能? 云烟那个花瓶草包,怎么可能炼制出玄元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知过了多久,死寂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铛”的一声响,紧接着,云烟抬手,徒手从丹鼎中取出一枚火红色的透明药丸。 “真的是玄元丹!她竟然真的炼制出了玄元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评审席上,一名老者无比激动的开口道。 “老宋,我没看错吧?那真的是玄元丹!谁说这小女娃娃只是一级药师的?”荣远山也是一脸惊喜。 要知道,云烟今年不过22岁,而她却可以一次炼制出玄元丹,这样的医学天才却一直被人误解是花瓶草包! 云烟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令人震惊和意外的事情? 宋启元也是一脸惊为天人的神色,别说是他,就算是云蔚然那般天才,在云烟这个年纪,也不可能炼制出玄元丹,谁说云氏一族选择了一个庸才花瓶出来迎战,云烟分明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甚至,她可能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神级人物! “不错,那的确是玄元丹,而且,看品相还是顶级的品级,你我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炼制出这样一枚顶级的玄元丹,老荣啊,我们是真的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医药协会终于后继有人了哈哈哈哈!”宋启元一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片刻。 传统医术这些年逐渐式微,不论是医药协会的高层还是普通会员,其实都以现代医学居多,而传统的医术仿若走至了末途,宋启元甚至担心,等他们这一代老东西都走了,传统医术便会彻底的灭绝,退出历史舞台。 现在,宋启元终于看到了传统医术的未来和希望,如果传统艺术的未来还有希望,那么,这个希望必定是云烟! “走走走!我们亲自过去检验这枚玄元丹!哈哈哈!”荣远山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他拉着宋启元,要亲自过去检验那枚玄元丹。 宋启元立即点了点头,不只是这两个老狐狸,其他几名元老也都想去亲眼见证这一奇迹时刻。 云烟神色自若的将那枚玄元丹随意放置在一个小盒子里,宋启元等人过来之后,仔细鉴定过那枚玄元丹,不论是品级还是药香,的确都是顶级的品级,也就是,这一场比试,云烟实际上是赢了,毕竟玄元丹实在是太难炼制。 但是,第二场比试的规则里,却并没有说明品级问题,只要炼制成功都算不算输,所以,按照比试规则,金万邦和云烟打了个平局,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试,便成了胜败关键,但事实上,哪怕第三场云烟跟金万邦打个平手,最终也是云烟胜出。 这一场比试的天平,已经逐渐开始向云烟倾斜。 金万邦眸底一片阴沉的盯着围绕着云烟的那一堆医药协会的元老,那一切的荣耀,本来该是属于他的,可现在这一切,都被云烟那个贱人夺走了! 可是,为什么? 打死金万邦都想不通这其中缘由,但第二场比试是在全场瞩目之下,即使云烟一开始要求增加一味药材,但也都是在台上当众开口,金万邦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作妖。 “云小姐真是天纵奇才啊,小小年纪,在医术上便有如此高的造诣,云氏这天下第一的医术圣手的口碑,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云老也太不够意思了,自家孙女如此厉害,他平常竟然说云小姐医术不精,难登大雅之堂,真是羞煞人也!” “有此大才,吾辈真是死而无憾了!” …… 云烟被一群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糟老头子围着,听他们一人一句,听得真是脑仁都疼了,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咳……诸位,玄元丹我已经炼制出来,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继续进行第3场比试了?”云烟开口哦,稳得一批。 宋启元立即点头道:“对对对,这一场比试已经结束,士农,你安排一下,咱们马上进行第3场比试,不过,小丫头,等下比试结束,你先别急着走,宋爷爷找你谈点事。” 宋爷爷?找她谈点事? 云烟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一开始您老人家可不是这个态度,这是干脆连避嫌都不避嫌了是么? 不过,宋启元到底是长辈,不论是她还是云氏集团,今后都少不得要跟医药协会打交道,给宋启元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不错。 当即,云烟笑道:“宋会长言重了,比试结束,我一定去拜访宋会长。” 宋启元神色看上去有些哀怨,“你这小丫头,跟宋爷爷还这么口气,什么会长不会长的,叫宋爷爷多好啊,就这么定了,以后不准再叫我宋会长。” 云烟:“……” 云烟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好的,宋爷爷……现在,可以开始第3场比试了吗?” 宋启元听到这一声“宋爷爷”,终于心满意足,他大手一挥,当即宣布准备开始第3场比试。 此刻,众人看云烟的神色已经不再是先前的轻蔑不屑,原来一开始,云烟代替云翳出战金万邦,并不是不知者不畏,而是胜券在握。 当然,众人也已经明白过来,第一场比试,云烟根本不可能作弊或者有任何黑幕,而且,云烟那一句“用自己的平庸,来揣度别人的优秀,还觉得如此理所当然,你们不觉得可悲吗?”,也并不是装逼,而是的确具备这个实力。 换句话说,医学界的未来,是属于云烟的,她将是医学界冉冉升起的那一抹最闪耀夺目的光! 第五十八章 以你为傲 燕城近郊,一片封闭式厂房区域内,纵横交错的实验室里,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式各样的实验。 其中一个实验室内,一片白炽灯光之下,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男人左手捏着一部黑色手机,裹着血丝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医药协会主持的一场赌约,原本,他是不屑于看这样的直播的,然而,当他收到这个直播视频,打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挪开过一眼。 “嗒——嗒——” 实验室外,骤然响起一阵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修长人影自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铁灰色西服,衬衣领口别着一枚紫金色领针,胸口的西服口袋上,别着一枚浅金色的缠枝牡丹家纹。 而这缠枝牡丹家纹,是沈氏一族的家纹。 “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却可以如此轻易炼制出玄元丹,这种女人,此前却在燕城无人问津……阿誉,你难道不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么?”来人不紧不慢的走至那人一旁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闻声,顾誉仿若粘在手机上的眼珠,终于移向了来人,“唐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连沈总都盯上了她,已经下令重新彻查她的身份,你难道还不明白?”叫唐眠的男人眉梢微微一挑,“云氏当年已经出过一个天纵奇才的云蔚然,但云蔚然也是在34岁之时,才成功突破五级药师,炼制出玄元丹,你可知晓,这其中差别?你不要忘了,云烟今年才22岁。” 唐眠最后一句话,宛若一道惊雷,狠狠劈中顾誉天灵盖。 如果一个人超出了正常人类范畴的智力与反应能力,那就已经不能再以一个正常人类去衡量她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了。 顾誉死死捏着手机屏幕,良久,他才沉声开口:“你可知道,除了当年最后一个残缺的实验品算是半成功之外,所有实验数据都必须重新校正,如果……” “如果有一个真正的异化者供你研究,或许,你能创造出新的奇迹,创造基因,解开基因等等,或许,你曾梦寐以求的一切,都不再是写在纸上的南柯一梦。”唐眠满脸笑意的道。 顾誉瞳孔骤然一阵紧缩,“不错,这的确有可能,但如果她不是异化者呢?” 唐眠脸色缓缓沉了下来,冷声道:“没有如果,我也不会允许出现任何如果,我等不起了,人我会想办法给你弄过来,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顾誉:“好。” …… 医药协会,比试现场。 云烟跟金万邦都已经各自抽取了签子,为了公正起见,签子上并没有写名字,只有一个编号,除了这个编号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很快,工作人员便推着两架医用的活动病床上了台,云烟这一次抽取到的是2号签子,病患推上来之后,工作人员便立即离开了。 云烟也没多想,朝着那病床走了过去,然而,等他走至病床前,面上神色却是陡然大变,隐匿着危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评审席上的宋启元等人。 “什么情况?云烟看到病人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云烟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这会儿怎么彻底变脸了……” “女神不会这么倒霉,那患者该不会是什么绝症患者吧……” “卧槽了狗了,只有我觉得女神那眼神杀太飒了吗!kswl!” ……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大屏幕上,却是出现了云烟抽取到病患的近镜,当众人看清楚那名患者的脸时,台下彻底炸了。 “那是……云氏家主云蔚然云老!” “这尼玛连编剧都不敢这么编啊喂……” “传闻云老病重,难道这传闻竟然是真的,我没看错的话,他现在是昏迷状态吧?” “一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 云翳以及顾行简等云氏子弟,也都是一眼就认出了云蔚然来,难怪云翳在看到2号患者时,一向镇定自若的她,面上会出现那样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是,他们谁都没料到,云蔚然会成为今天比试的内容,而且,云蔚然的病竟然已经重到了这个地步。 台上,云烟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一根一根死死攥紧,指骨处微微泛白,这一切,到底是云蔚然的意思,还是别人盘算设计? 云蔚然病重,但却一直压制着这个消息,而此前,云蔚然亲自动手清除云氏内部反对势力,现在看来,他是已经在替云翳清除异己,替云翳铺好接任云氏未来家主的路。 “患者是自愿签署了协定的,或许这就是天意,云丫头,云老要是知道你有如此天赋,一定会以你为傲的。”宋启元语气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原本,宋启元是让周士农去医院找的两名重症患者,然而,今天的比试之前,宋启元接到了龙叔的电话,龙叔将云蔚然昏迷之前的决定转告给了宋启元,宋启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完成云蔚然的心愿。 如果,云蔚然今天下不来这一场比试,那也是天意。 只是,云蔚然用尽一生庇护云氏,他不在了,云翳跟云烟兄妹,真的镇得住云氏那些魑魅魍魉吗? 云烟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旋即伸手,切了一下云蔚然的脉象,云蔚然的脉象已是十分虚弱,时沉时急,如果他不能及时醒来,很可能……就这么去了。 距离上次在云家老宅,云烟替云蔚然切脉,不过才短短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之内,云蔚然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让他的病情骤然恶化到这种地步? “血块?”云烟眉头紧锁,眸内寒光闪烁,“爷爷脑中为什么会突然多出血块?他突然间病重,便是因为脑中的血块吗?” 云烟来不及多想,立即取出带来的那一副银针,她随手取了一根大约7寸左右长的银针,连穴位都不必辨认,直接在云蔚然头顶刺了一针…… 第五十九章 太乙神针 银针刺入云蔚然头顶穴位,然而,云蔚然却依旧陷入昏迷当中,没有丝毫反应。 云烟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紧接着,她飞快取出银针,一手拉开云蔚然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病号服拉开,首先落入眼帘的,便是云蔚然枯瘦得几乎只剩下皮包骨的上半身。 平常不觉得,此刻亲眼所见,云烟才发现,云蔚然竟然这么瘦,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丁点多余的肉。 可就是靠着这幅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身躯,云蔚然竟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替他们遮挡了所有雨。 云烟眸子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鼻尖微微一酸,但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如果她再不出手,云蔚然就算下得来这床,也最多不过还能多活几天而已。 云烟闭上眼睛,周遭嘈杂奇迹般的褪尽之后,她仿若听见云蔚然体内,伴随着四肢百骸流淌着的血液,或许是因为云蔚然命不久矣,所以,那血液在云蔚然体内流淌得极慢,仿佛随手都可能停止流淌一般。 半晌后,云烟睁开眼睛,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那枚银针,几乎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迅速在云蔚然苍白的胸口飞快落针,她的速度快到旁人几乎只能看见一道银色的残影掠过,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她到底是怎样落得针。 “老宋,云丫头刚才那一套到底是什么针法?为什么我以前竟从来都没见过?”荣远山屏息凝神,眼珠子都快粘在云烟手指上。 荣远山此刻有点怀疑人生,他这一生醉心医术,但到头来,却仍旧止步于六级药师,别说云烟刚才那一套针法,就连云烟之前炼制的玄元丹,他都未必能炼制到那个品级。 此时的荣远山,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传统医学终于后继有人了。 宋启元一脸惊喜之色,赶忙道:“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失传已久的上古针灸术——太乙神针,传闻中,太乙神针十分玄妙,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强行聚集人的精气,说得更玄一点,甚至可以起死回生,而使用太乙神针之时,一般人便只能看到一道一道的残影,我也只是听祖辈们传下来的传言,却没想到,竟是真的,这丫头的医术,怕是已经超过了云老啊……云氏这一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云蔚然平生绝学,是早已经名动天下的鬼门十三针,但也很少有人见云蔚然使用,但宋启元和荣远山可以确定,云蔚然绝不会太乙神针。 闻声,荣远山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丫头已经结婚了,要不然,我家那个臭小子倒还有些机会,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丫头3个月之后就要跟季氏集团那位离婚。” 宋启元顿时一副警惕神色,瞪了荣远山一眼,“你家那个臭小子连给云丫头提鞋都不配,你少打云丫头的主意!她要真的跟那位离婚,我家孙儿倒是不错,跟云丫头相配。” 荣远山冷笑一声,“你家孙儿不也跟我家那个一样顽劣?再说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孙儿还在念大三吧,毛都还没长齐,就想跟人家抢老婆了?哼!” 宋启元闻言,当即怼了回去,没人知晓,云烟还没离婚,这两个老狐狸却已经开始为自家孙子抢老婆了…… …… 与此同时,台上。 云烟收针之后,立即切了一下云蔚然的脉搏,云蔚然的脉搏稍有好转,但情况却是仍旧不容乐观,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看来,云蔚然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寻常的医治方式已经不管用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云烟目光灼灼的盯着昏迷中的云蔚然,几乎是在几秒间,便下了这个决定。 虽然这个办法仍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至少能让云蔚然多活一些时日,只要云蔚然保养得好,多活个一年半载却也不是问题。 打定主意,云烟抬手拿起一把短刀,她想也没想,右手举刀,雪白的刀刃从左手掌心划过,刀刃上,却是没有沾染半点血腥。 紧接着,云烟丢开那把短刀,右手捏开云蔚然的嘴,左手成拳,将掌心流出来的血,滴进了云蔚然苍白的口中。 因为云烟刻意避开了拍摄的镜头,因此,镜头并没有拍摄到,她滴落进云蔚然口中的血,并不是寻常人的鲜红色,而是金色的。 神农血脉又称金色血脉,这种血脉是天生而成,拥有这种血脉的人,身体表面的伤口,甚至筋骨断裂而开,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皆可自愈,但或许是因为这种血脉有违天道,因此,这种血脉并不是取用不竭,一旦过度使用神农血脉,自愈之力便会随之变得原来越慢,最终失去这种自愈之力,沦为跟普通人一样的肉体凡胎。 甚至,因为这种治愈之力的消失,失去神农血脉的人,衰老的速度会异于常人,也曾有过有人失去神农血脉之后一夜白头,只是青年人的年纪,却像七八十的老年人一样死去。 当然,云烟也曾听说过,有先祖曾一生都没使用过神农血脉,因为神农血脉的庇护,活了两百多年才寿终正寝。 云烟额头不觉间已渗出一层细碎冷汗,神农血滴入云蔚然口中之后,云蔚然苍白的脸颊上,顿时恢复了几缕生机,脉象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几秒钟之后,云蔚然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一睁眼,便看见站在面前的云烟。 “烟烟……”云蔚然盯着云烟,声音嘶哑至极。 云烟闻言,紧绷的神经稍缓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好在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就算云蔚然察觉到什么,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再加上这里人多眼杂,云蔚然也不会多言。 云烟轻笑道:“爷爷,已经没事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云蔚然欲言又止,最终却是什么都没再说,同时,宋启元以及荣远山等人,已经是一副看神的神情盯着云烟。 没人想到,云烟的医术,竟已到了可以起死回生的境界! 第六十章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云烟这边,云蔚然已经醒转过来,而且面色看上去也比之前好了许多,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而金万邦那边,原本一开始,金万邦仍旧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但顺着时间的流逝,尤其是在云蔚然苏醒之后,金万邦的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金万邦再笨,这会儿也已经回过味来了,原本他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一场戏,却没想到,自己太过情敌,反而着了云烟那个贱人的道! 该死! 金万邦脸色阴沉到近乎狰狞,眸子里更是一片怨毒之色,因为他现在很清楚,就算宋启元等人判他一个平局,这一场比试,仍旧是他输了,他非但没有赢走御针馆的牌匾,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啊!” 台上突然响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病床上的那名病患,突然从病床上弹坐了起来,一手捂着左边眼睛,撕心裂肺的吼出声,“原先谈好的价钱不包括扎伤眼睛,这是另外的价钱!我要加钱!” 那病患话音落下,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又是什么狗血剧情,谈好的价钱?” “什么意思?难不成,其实云烟没有黑幕,有黑幕的人是金万邦?”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那个……今天的瓜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我都吃得有点撑了。” …… 台上,金万邦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也没想到,他刚才一不留神,竟不下心将银针刺进了那病患的眼睛。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谈好的价钱,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秘书,这病人肯定是疯了,这一场比试我认输,你赶紧把人给我轰出去!”金万邦急吼吼的道。 金万邦也不蠢,先不说这个病患是他一手安排的托,就算他真的有本事医治好这个人,但云烟刚才那一番操作,已经彻底赢了,他本来是借口云蔚然跟云烟的关系,推翻今天的赌约,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这一场比试就算他输了,对药善堂的损失也不算太大,但如果被人知晓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那药善堂今后还如何在燕城立足? 周士农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旋即沉声吩咐:“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别让他在这继续妖言惑众!” “我没有乱说!金总,是你给了我一百万,让我来扮演假病人,然后再被你医治好的,但我们谈好的合同里,没有扎坏眼睛这条,你必须得再给我一百万!”那人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摔着金万邦。 金万邦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刚才怎么不一失手,直接把这个废物给一下扎死!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一百万,我看你真的是想钱想疯了!滚!”金万邦脸色铁青的怒斥道。 那人却像是早就料到金万邦会这么说,当即松开金万邦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份签好的合同,“金总,这可是你亲自签过字的合同,你怎可以耍赖?你们要是不信,你们来看这个合同,这上面是不是写得清清楚楚,还好我机灵,这合同随身都带着呢。” 金万邦:“……” 这踏马莫不是个脑残吧,他怎么会大意到找这么一个钻进钱眼子里的脑残来配合自己演戏? 金万邦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脑残,那脑残仿佛还嫌弃事情闹得不够大,当众抖开那份签着金万邦名字的合同,360度无死角的朝着众人展示了一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周士农咬牙切齿的道。 问讯而来的几个保安,当即就要上前,但宋启元却突然开口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那人手里有金万邦签字的合同,再加上周士农这反应,宋启元这老狐狸,一下就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何况,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晓,如果没有医药协会的人里应外合,金万邦怎么可能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要不是金万邦一时失手,扎瞎了这个人的眼睛,这个人突然失控,自己抖落出来这件事的真相,连宋启元这老狐狸都被埋在鼓里了。 周士农眸底闪过一抹戾气,面上却是迅速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宋会长,这人明显是个疯子,何况金先生已经愿意认输,要不然,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为止,我立即安排人把这个疯子带走……” “我不是疯子,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们要是不信这个合同,我还有当时录制的视频啊!金总可真是个大好人,我说要一百万,他当即就答应了给我!”那病患立即凑了上来,一脸诚恳的说道。 周士农:“……” 这时, 现场屏幕上,立即播放出一段视频,而视频里,正是金万邦要这人配合他演戏的画面。 那病患一看到视频,立即一脸欣喜的指着视频,“你们看!那个视频里的人就是我,我没有撒谎,我也没有疯!就是金总拿钱给我的,对了,还有他……这位周秘书,是他安排我进来当患者的,他们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我三十万的封口费的!他们可真是好人!” 那病患的话一说出口,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还真的有黑幕,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贼喊捉贼,搞黑幕的居然是金万邦!”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 “早就听说医药协会黑幕重重,这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难怪医药协会的公信度越来越差……” …… 周士农面上神色顿时跟个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的变换了几个来回,他不死心的抹了把冷汗,“宋会长,这个里面一定有误会……我真的没有……” “没有?”云烟忽然开了口,“从第一局开始,我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尤其是第二局,怎么就这么巧,我竟抽到了玄元丹,连第三局也是抽到我爷爷云蔚然,周秘书,金先生,你倒是玩得好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不是刚才你无意中扎坏了他的眼睛,接下来,你是不是有打算故技重施,污蔑我爷爷是故意装病,污蔑我炮制黑幕?” 第六十一章 永远不准出现在燕城 云烟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就截断了金万邦跟周士农的退路,周士农也没料到,那个传说中徒有其表的花瓶,竟有这么深沉的手段。 周士农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云烟身上,面上几乎是硬扯出来一个尴尬至极的笑容,硬生生憋出来一句,“误会……都是误会,云大小姐息怒……” 除了这一句,周士农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这个时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云蔚然没死。 云蔚然一手掌控着云氏一族这个庞然大物,心机深沉,手段厉害,如果云蔚然死在了台上,那今天就算云烟有理,周士农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趁机摧毁云家招牌,甚至,借机除去宋启元这个心腹大患,彻底的掌控医药协会,真正的出人头地。 原本这一切都计划得天衣无缝,背后还有那位的支持,很快,医药协会会长的位置就是他的了,可到得此刻,这一切却都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这里面,没有任何误会,周士农勾结金万邦,证据确凿,我谨代表医药协会,开除周士农在医药协会的一切职务,还天下一个公道!”宋启元走至周士农身旁,沉声开口。 宋启元这简短一句话,便终结了周士农的前程,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要知道,周士农曾是宋启元对外宣布的医药协会未来会长的指定继承人,但宋启元刚才的一番话,却是没有丝毫迟滞,甚至没给周士农一个缓神的机会。 周士农背脊绷得很直,眼睛瞬间瞪得铜铃大,一脸错愕震惊之色,死死盯着宋启元,他脑子里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好似在刚才“铿”的一声被折断。 “公道!好一个‘还天下一个公道’!宋启元……宋会长,这一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你不觉得恶心吗?”周士农忽然冷笑一声,语气和眼神都十分恶毒。 周士农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视线都是意味深长的落在了周士农身上。 医学界谁人不知,周士农是宋启元最得意的门生弟子,当年宋启元手把手的教出这么一个得意门生,甚至打算将医药协会都交给周士农,可谓是没有半分藏私。 换句话说,没有宋启元的赏识,就没有今天的周士农,甚至还有传闻,说周士农其实是宋启元的私生子,所以,宋启元才如此看重周士农。 有关这些乌七八糟的传闻,云烟其实也有所耳闻,毕竟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聊来聊去都不过是那些上不得台面,却又长期被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周士农,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要没有老宋,你个小兔崽子能有今天?早知道,当初老宋就不该救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让你死在路边!”荣远山怒斥道。 周士农冷冷一笑,“没错,你们当初的确都不该救我,让我死在路边,我也不必忍受这一世的折磨!只是,宋启元,你当真就这么干净么?要不是你始乱终弃,怎么会有我?哈哈哈哈哈!当初你就该把我妈一把掐死!” 始乱终弃? 这话一说出口,现场彻底炸了,无数媒体几乎360度无死角的对着台上的宋启元和周士农,气氛十分凝重。 “诸位……眼下是不是该先解决我云家跟金总的赌约,至于其他事情,我并不感兴趣。”云烟眼睛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所有人:“……” 哦,好像云烟说得没错,他们今天是来看人家赌约的,这重点跑得似乎有一些偏了。 “不错,今天的一切,我云氏自然会彻查清楚……”云蔚然由云翳扶着,声音十分沙哑,“但只要我云蔚然活着一天,金氏药善堂这3个字,便永远不准出现在燕城,否则,就是跟我云氏一族过不去!” 云蔚然这一句话,不怒自威霸气爆表,是在宣布,彻底封杀药善堂! 如果是以前,云蔚然或许不会如此冲动,但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再加上金万邦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大势已去,就算他背后有沈家扶持,但到了现在,沈家也不见得会再费力去扶持一个废物。 事实上,金万邦今天输的,可不只是这一场比试。 “你敢!”金万邦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云蔚然如同看蜉蝣一般的眼神,朝着金万邦看了一眼,“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云氏一族,生来学的是仁心仁术,不杀生,否则,你当真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但不杀生,却可以让金万邦生不如死。 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心怀天下苍生,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可有的人,生来注定踏上恶贯满盈不得善终之路,不死不休。 可这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 像金万邦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可不就是不折手断,无恶不作,谁挡他的道,他就除掉谁,从不问缘由,也不问对错,因为他们心底,根本就没有对错是非。 云蔚然封杀他,实际上比杀了他更残忍,但谁也没规定他不能这样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流言蜚语都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炮灰。 金万邦那双盛着凶光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恐惧,他还要再说什么,脸色陡然大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两眼一翻,只在眉心留下一点殷红的血珠,竟当众悄无声息的死了。 原本凑在一起看戏的吃瓜群众,脸上终于浮现出惧色,争先恐后的尖叫起来—— 死人了! 一出大戏,最终以闹出人命收场,宋启元当即叫人驱散了现场的媒体,掐断了现场的网络,一时之间,所有直播的画面全部没了信号,停止了下来,现场录制的所有媒体也都被及时的驱散,而负责这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不是别人,是顾行简。 好一阵混乱嘈杂之后,现场逐渐安静些下来,最后只剩下医药协会几名元老,以及云烟等人。 “现场人员都已经疏散,安保人员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入口,等候警方过来处理……烟烟,小心有毒,别乱碰!”顾行简神色一凝,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六十二章 你是在问我? 云烟早已经蹲下身,一支手按在了金万邦额上那一点殷红的血珠之处,那血珠擦干净之后,露出一个极细小的孔,不仔细看,也根本注意不到那细小的孔。 云蔚然和云翳也是一脸担忧,不及两人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来的季宵寒,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神色,“是厄毒。” 厄毒是一种极其罕见,也极其古老的毒物,厄毒毒性十分强悍,几乎可以说是见毒即死,所以又称阎罗绝,在一些古老的药典之中有相关记载,但谁都没见过真正的厄毒,更不知道中这种毒会有怎样的反应。 前世,云烟擅长毒药,几乎亲手配置出过所有毒药,包括厄毒,但她并没有在这个时空里,见到过真正的厄毒,因此,乍一听季宵寒提到厄毒,云烟眸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只是稍纵即逝。 “厄毒?那是什么?是我孤陋寡闻了?妹夫,厄毒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云翳扶着云蔚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在场众人都想问,却没一个人拉下脸来好意思问出口的问题。 云翳医术不精,这是人所周知的事实,因此,他不知道厄毒也并不意外,但现场其他人,包括云蔚然,都是医药界泰斗丰碑,却也没一个人听说过厄毒,这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厄毒极其罕见,是从九中罕见毒物之中提炼出来,再淬炼成一种极其罕见的毒物……”云烟开口,她低垂着眉眼,手指一边按在金万邦额头上,“燕城果然是能人异士辈出,竟还有人能炼制出这种毒物。” 云烟话音落下,手指用力在金万邦额上一按,一枚极细极短小的银针从那一点殷红血珠的地方飞射而出,众人只见一点银光一闪而过,下一秒,一枚大约3厘米左右的银针,便落在了云烟掌心。 “烟烟!当心!”顾行简大喊了一声,目訾皆裂,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里,压抑着的担忧之色几乎无处掩藏。 云烟盯着掌心里那枚银针,若有所思的开口:“恶毒虽然毒性极强,但效用却只有一次,用过了,便再也没有毒性了。” 众人闻言,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懈几分。 “不过,能炼制出厄毒的,绝非等闲之辈,燕城之中,确定没有其他什么隐藏的高手?”云烟抬起眸子,这一次,却是看向了宋启元。 宋启元叹了一口气,眸子里一片灰败之色,他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宋某虽然忝居医药协会会长一职,但确实没有听说过厄毒,也不知道燕城之内,到底还有哪些医药圣手,诶……” 今天这一天,宋启元先是经历周士农背叛,后又突发命案,弄到最后,他竟连杀死金万邦的厄毒也是第一次听说,有那么一瞬间,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医药协会会长,心中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荒谬之感。 云烟仔细端详了那枚银针半晌,然后突然看向季宵寒,“你怎么看?” 季宵寒不是医者,更不是医药协会的人,今天他来,纯粹是因为云烟,但刚才如果不是他开口说出“厄毒”的名字,云烟也不会主动解释厄毒的由来,毕竟这里没人知晓厄毒,她现在需要低调,太过高调只会吸引来越多麻烦。 而她一贯不擅长解决麻烦。 但事已至此,她觉得有必要顺势试探一下季宵寒,看他到底知道多少,她,或者现场所有人,或许都低估了这位季氏集团的继承人季宵寒先生。 季宵寒一双清明的眸子落在云烟身上,“你是在问我?” 这话问得,不是废话么? 云烟将那枚银针在手里上下抛着玩,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她倒是一派从容,厄毒的确是极其罕见,毒性极强,但对她来说,也并不难解,否则,当初她就没资格坐上云氏一族族长的位置。 云烟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是,我是在问你。” 后面那一句“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厄毒”,被云烟硬生生咽了回去,这句话太容易得罪人,何况现场的都是医药协会的元老,打脸也不要当着人家面打。 季宵寒:“如你所言,厄毒的确是十分罕见的毒物,我也只是曾在一本古书中见到过相关记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过……” 云烟似乎是来了兴致,“不过什么?” 季宵寒:“厄毒再罕见,也不可能凭空变化出来,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被射入金万邦的身体。” “不错!这厄毒一定是在场的人射入金万邦体内的!”云翳一脸兴奋,但却是说了一句毫无用处的废话。 银针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明摆着是要灭金万邦的口,而且这么巧,沈嫣然和沈廷沣父子都在现场,可是,如果是沈家父女所为,那这事也未免太简单了一点。 更何况,云烟事先已经暗中比对过了,除非发射银针的人有特殊的能力能改变银针飞行的轨迹,否则,银针是不可能从沈廷沣或者沈嫣然那个方向来的。 因为,沈廷沣和沈嫣然所在的位置,恰好跟金万邦被人暗算的位置相反。 “宋老,现场的监控视频,能不能调出来给我们看一下?”云烟再一次看向宋启元,开口问道。 宋启元立即道:“当然可以,士……远山,你去叫人,把现场监控视频都调出来,拿给云烟小姐。” 宋启元下意识的开口想叫的人是周士农,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把周士农当成半个儿子看待,如今一朝翻脸,有些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过来。 荣远山还没开口,顾行简先道:“宋会长,还是我去安排吧。” 宋启元点了点头,“也好,有劳。” 顾行简客套了两句,便神色匆匆的走了,荣远山盯着顾行简背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要说起来,还是云老看人的眼光独到啊,慧眼识珠啊。” 慧眼识珠,说得就是顾行简,同样是一手带起来的人,周士农已经废了,而顾行简却仿若蒙尘的珍珠,开始散发出他本来的万丈光芒了。 第六十三章 我没有老相好啊 几分钟之后,顾行简就带着医药协会的人回来了。 顾行简这么做,其实也是避嫌的意思,毕竟他不是医药协会的人,跑个腿帮个忙什么的不在话下,但有些事,他不会僭越。 这就是顾行简,做事永远滴水不漏,就像他这个人,永远一副君子端方的温润模样。 “宋会长,云小姐……现场所有监控视频都被人销毁了,我们已经在紧急修复,但不知道能否修复出来。”医药协会的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毁灭证据,简单而又粗暴。 云烟倒是不觉得意外,一个能炼制出厄毒,又在现场悄无声息动手杀人的人,连个监控视频都不会销毁,那才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这样一来,云烟倒是可以确定,动手的人一定就隐藏在现场的人当中,既然现场监控视频已经被毁,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 “既然如此,那不知宋会长是否可以提供一下现场邀请的各大媒体和嘉宾名单?”云烟问。 顿了顿,她又若有所思的补充了一句,“包括现场的安保后勤人员等,但凡今天在这里出现过的所有人员名单,我都要一份。” 宋启元用力捏了捏眉心,“这个没问题,不过,我今天有一些事要处理,云老也累了,改天吧……改天,我想单独请云小姐吃顿便饭,不知云小姐可否赏脸?” 云烟能那么轻易炼制出玄元丹,周士农又彻底废了,于公于私,他都想给医药协会一个圆满的未来,云烟今天的表现,不只是他看入了眼,荣远山等人更是十分满意,不过,宋启元又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惊到云烟,所以,宋启元才这样说。 云烟一副没所谓的语气,当即答应了下来,拿到人员名单之后,一行人便匆忙离开了。 宋启元叫其他人都散了,现场只剩下他跟周士农两个人,不论怎样,他们师徒一场,周士农又曾是他最器重的人,他跟周士农之间,也应当有一个结局。 到了这个时候,周士农也明白,他的前程未来,全都毁了。 …… 从医药协会出来,云烟亲自将云蔚然和云翳送上车,等到云家的人都走了之后,云烟这才转身踏上季宵寒的车。 车内一阵沉默,云烟一支手支着下颌,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季宵寒盯着云烟,突然开口道。 云烟缓缓睁开黑沉沉的双眸,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仿佛在季宵寒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难以亲近的戾气,反而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云烟低垂下眉眼,似笑非笑的道:“话的确是有,但我问了,你就肯说?” 有些话,季宵寒恐怕没这么轻易松口,既然她问了不见得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何必去问? 季宵寒诚实的摇了摇头,“未必。” 云烟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却是没有说话,她现在十分怀疑以前的云烟是不是脑子有坑,居然会喜欢季宵寒这种钢铁直男,呵呵。 “你不怀疑沈廷沣或者沈嫣然?”季宵寒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开了口。 云烟调整了一下坐姿,十分悠闲的靠在椅座上,“也不是不怀疑,但如果真的是他们,那我就太低估了他们父女,毕竟厄毒不是一般人能炼制出来的,你也不要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古书上见到过这种毒物的鬼话。” 季宵寒:“为什么?” 云烟都要被季宵寒逗笑了,当即开口:“你觉得呢?季总。” 她到底哪里像个脑残,让他会问出这种优秀的问题? 季宵寒斜瞥了云烟一眼,“我的确是在古书上见过相关的记载,也的确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厄毒,不过,厄毒也不是用一次就没了效用,你也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厄毒的毒性极其罕见,炼制也十分困难,一般人甚至连厄毒的名字都没听过,费尽心机炼制出来的剧毒之物,如果只能使用一次,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云烟刚才故意没有说实话,是因为那东西的确是剧毒,她那么抛着玩,实在是有点羞辱人,但这倒也不难怪她,她本来擅长毒物,知道如何解毒,最重要的是,她体内拥有神农血脉,百邪不侵,这些剧毒到了她这里,根本没任何作用。 “哦,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季总,没想到季总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云烟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季宵寒:“你可以这么理解。” 云烟一侧眉梢微扬,唇边擎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所以,季总是想告诉我,你知道谁是凶手?” 季宵寒:“这个,确实不知。” 云烟:“……” 季宵寒怕不是个聊天终结者吧,这么轻易就把天聊死了。 “我虽然不知道谁是凶手,但可以断定,厄毒绝不是沈廷沣或者沈嫣然所为,他们没这个本事,否则,也不至于一直躲躲藏藏,想从我这里下手了。”季宵寒解释道。 云烟:“季总这是在为老相好开脱?” 这是一道送命题! 季宵寒摇了摇头,神色看上去有点迷茫,“我没有老相好啊。” 很好,这就开始把沈嫣然划出了老相好的名单,果真还是同一批的渣男! 云烟捏了捏眉心,“季总刚才说他们从你这里下手,究竟是下什么手,值得沈大小姐亲自上阵,使用美人计?” 季宵寒一脸无辜:“什么美人计?” 很好,不但开始撇清楚跟沈嫣然关系,连美人计也不承认了,这种渣男简直太不是东西,当着人家面情深义重很是长情,可是一转身就翻脸无情,未免太渣了。 然而,不及云烟开口,季宵寒却是忽然伸手,执起云烟左手,视线落在云烟掌心处,那里,分明被划出过一道细长的口子,可是此刻,云烟掌心却是干干净净,连一丝破皮都没有。 云烟见状,心头不由得“咯噔”一声,心想难道季宵寒真的有透视眼,看见她割手掌喂血那一幕了? “我会一点算命,你可想要算一卦?”季宵寒忽然道。 第六十四章 没人可以挡我的道 云烟手一抖,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她是真的操心太多,居然会怀疑季宵寒看见了她割破手掌,她暗松了一大口气,本来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忽然间同意了季宵寒这个奇葩要求。 “倒是看不出来,季总涉猎如此之广,还会替人算卦,只是不知,我这手相如何?”云烟满是笑意的问了一句。 没人不希望自己有个好命,毕竟人生一世,如同白驹过隙,即便有长寿者,也不过百岁光阴,谁又不想平安快乐的过完一生? 云烟虽然重生过一次,但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比一般人更渴望平凡简单的小幸福。 季宵寒认真的盯着云烟手掌,良久,才轻声开口:“你的命格很好。” 云烟:“哦,怎么个好法?” 季宵寒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个手相的人,性情十分坚韧,做事十分执着,因此也常常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老来更是福泽绵长,可寿终正寝。” 很少有人给别人看相,评价人家最终寿正终寝的,可这几个字对云烟来说,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圆满光明的结局了。 云烟抽回手,她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纹路,“借你吉言,多谢了。” 季宵寒:“我也只不过是顺势解语,你不要误会我是胡编乱造就好。” 是不是胡编乱造,还真的不好说,季宵寒长得也不像是一个真的会看手相的人,当然,云烟没这么不识趣,偏挑在这个时候说破,因为,既然她可以试探季宵寒,季宵寒当然也可以试探她的,要真的追究起来,也是礼尚往来罢了。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真的跟沈家无关,燕城隐匿着这么一个大人物,季总不觉得太过于危险?”云烟随意将手揣进兜里,随口问了一句。 季宵寒:“燕城这么大,总有一些隐藏得很深的能人异士,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他们,但他们要找上我,我从不是什么圣人,没有胸襟宽阔那一套,遇神杀神,遇鬼便诛鬼,没人可以挡我的道。” 他这一句话,算是说得十分坦诚了,可即使他这么轻飘飘的说出口,但云烟仍旧从他语气里,感受到几分隐而不露的杀气。 “对了,我再问一个问题。”云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季宵寒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有问必答,“你说。” 云烟挠了挠头,“万能的季总,你知不知道,周士农到底是不是宋会长的私·生子?不是我八卦啊,你也听到了,是周士农自己说的,宋会长当初应该掐死他妈的。” 云烟说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脏话,但她确实没那个意思,她想要解释时,季宵寒已经先开了口。 季宵寒:“周士农的确是宋启元私·生子,但宋启元并不知道,父不知子,子却知父,父子相见,却不相识,更不能相认。” 云烟一脸意外,“宋会长不知道周士农是他儿子?” 一路上,季宵寒简单讲述了一下宋启元这一段风·流韵事,其实说是风·流韵事,也不过是一段陈年的凄楚爱情故事—— 宋启元出身微寒,父母早亡,是靠村子里村民接济长大的,而周士农母亲周清清则是宋启元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宋启元家徒四壁,靠周家接济才一路学出了头,宋启元也曾爱慕周清清,发誓等他学成归来,三媒六聘迎娶周清清过门,然而,男人的誓言如同留不住的沙,风一吹就散了,周清清苦等那么多年,等来的却是一封烫手的请柬,请柬上的新娘不是她。 那一封请柬,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清清试图自杀,以了结自己生命,然而,她不但没死成,还被告知自己有了身孕,周清清生死两难,最后竟一夜疯了,整天守在村口,等她心爱之人归来,但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要等的人究竟是谁,她只记得自己要要等一个人回来。 再后来,周清清在疯癫状态之下生下了周士农,母亲疯了,不能照顾周士农,周士农从小寄住在舅舅家,受尽白眼,遭尽委屈,直到13岁之时,周清清突然清醒,交代了他去寻找自己亲生父亲之后,当夜纵火葬身火海,算是全了自己一片痴心,从那之后,周士农踏上寻找自己亲生父亲之路,可是阴差阳错,他在第一次见到自己生父之时,才知晓自己生父已经另有家室。 没人知道那一夜周士农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是从那之后,13岁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从此他再也不提寻找生父的事,成天忙碌于钻研医术,最后终于得到宋启元青睐,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周士农,第二年,周士农便成立了自己的医药公司,名动燕城。 再后来的事情,云烟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周士农一路飞黄腾达,更被宋启元当成未来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但谁都不知道,这人谦恭温和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贪婪无度十恶不赦的心,可这一路上,没人教过他要怎样为善,他所看到的全都是恶,这恶早已经深入他骨髓,成了他人生唯一的色彩。 你要怎么让一个从小只看得见恶的人,变成一个心怀苍生的大善人? 不可能的。 “他要报复宋会长,怎么对付宋会长都可以,哪怕今天这一切,我都觉得他不算是大奸大恶,可是……”云烟顿了顿,声音极轻,“他自己坠入深渊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一个无辜之人陪着他坠入深渊?周夫人始终是无辜的。” 季宵寒盯着云烟,“你真的以为,这世上的人事,仅仅只是无辜,就可以幸免的吗?” 云烟抬起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倒映着男人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只是这脸上,仍是一贯的空寂。 云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难道不该这样?” 即使她曾遭受过那样沉重的过去,但她仍旧觉得,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伤了她,她必定十倍百倍偿还回来,但她也绝祸不及无辜。 第六十五章 你这是打算同我吵架? “如果世间事都说得得清楚,辩得分明,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恩恩仇仇?对周士农来说,他的善早已经被斩断,他看到的学会的都只是恶,从来都没教过他不祸及无辜,说到底,当初那个被人唾弃跌入泥沼的少年郎,不也无辜吗?” 季宵寒尾音一顿,指节明晰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云烟头顶的发丝,声音极其沙哑的继续道:“可是,谁人曾放过他?” 没有人。 他这一路走来,但凡有一个人教他心存善念,他也不会一意孤行踏上这条孤途,可是,这些年从头到尾,却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教过他,放过他。 云烟没想到,季宵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良久,她极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是打算同我吵架?” 记忆里,云烟从来都没跟季宵寒吵过架,别说吵架,两个人这半年,大概连十句话都没说到,彼此当对方都是不存在的空气。 季宵寒略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外人跟你吵架?” 云烟突然莫名觉得季宵寒这个回答有点乖,当即有点无语的扶了扶额,心想她一定是吃错了药,否则,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你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云烟十分认真的开口道。 季宵寒:“哦。” 云烟:“……” 这天终究还是彻底被聊死了。 “叮——” 车内忽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云烟和季宵寒几乎都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手机,连前排开车的傅尘机,都忍不住哆嗦着掏出了手机。 3个人手机屏幕上,都收到同一条新闻提示——医药协会会长宋启元突然暴毙,嫌疑人周士农神秘失踪…… “调头!回医药协会!”云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开口道。 傅尘机当即踩了刹车调头,车子一路绝尘而去。 一路上,云烟仔细看了一下各大媒体爆出来的消息,然而,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渲染之外,几乎没什么可用的消息,更没有任何线索。 宋启元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周士农所为? 燕城内,似乎早已经风起云涌。 …… 宋启元突然暴毙,再加上周士农突然失踪,一时之间,被驱散走的各大媒体记者,纷纷围追堵截了回来,蹲守在医药协会大楼前,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傅尘机驾车,走的特别通道,这才顺利进入医药协会。 宋启元突然暴毙,遗体根本来不及运送出去,只得暂时安置在宋启元办公室内,荣远山亲自下令,封锁各个出入口,没他的允许,严禁任何人进入宋启元的办公室。 云烟和季宵寒他们赶到时,荣远山面色灰败的坐在沙发上,除此之外,孙国维和赵清源两人也在,办公室内一片诡异的静默。 “荣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烟神色匆匆的走进来,视线不由得落在荣远山身上。 闻声,荣远山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你们走后,我和老赵他们也都走了,只是听说老宋把周士农带到了自己办公室,但办公室门是关着的,没人知道宋启元跟周士农说了什么,直到大约半个小时前,有人看见老宋办公室大门开着,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周士农也不知所踪。” “我派人调查过监控视频,周士农大概是40分钟之前离开的宋会长办公室,他走之后,没人进过宋会长办公室……一定是周士农干的!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肯定是他杀了宋会长!”赵清源咬牙切齿的道。 云烟对赵清源这个人不太熟,只曾经听云蔚然偶尔提到过赵清源这个名字,赵清源这个人是个有名的医痴,普天之下,能让他心服口服屈居之下的,除了云蔚然,也就只有宋启元一个人了。 赵清源话音落下,一旁孙国维立即道;“这也未必吧,无凭无据的事情,凭什么说是周士农干的?” 赵清源冷笑一声,“孙国维,就算老宋不在了,这会长的位置也落不到他周士农的头上,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孙国维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正要还击,却被荣远山一声呵斥,这两个人才不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荣远山用力捏了捏肿胀的太阳穴,哑声道:“我检查过老宋的遗体,没什么异常,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被人暗算……云小姐,医术上,我和老宋都信得过你,你看……” 学医的人,多少都会一点尸检,至少能大致查出死因,比如中毒有些什么基本的迹象,再从中抽丝剥茧,一般都不会跟真相出现太大的偏差。 宋启元突然暴毙,荣远山肯定会第一时间检查宋启元的尸首,连荣远山都查不出来什么问题,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宋启元的确是毫无征兆的突然暴毙;第二,动手的人手段太过高明,连荣远山这样的医术都查不出来任何问题。 结合这一天下来所经历的一切,云烟倾向于第二个。 “我可以先过去看一下宋会长的遗体吗?”云烟忽然开口道。 荣远山闻言先是略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云小姐请。” 云烟得到荣远山的许可,这才朝着宋启元的遗体走了过去,曾名动天下的医学界泰斗,此刻却只剩下一幅开始有些僵硬的尸首,再无其他。 宋启元身上,草草裹着一条白布,云烟动作熟练的拉开罩在宋启元身上的白布,开始检查宋启元的遗体。 一番仔细检查之后,云烟抬手翻开了宋启元的眼睛,那双眼皮下,却是布满了一片黑红色,类似于线条状一样的东西,不仔细看,只当那是眼球上缠着的血丝。 云烟一看到那黑红色的线条状的东西,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她猝不及防的一抬手,一把扼住宋启元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捏,宋启元已经有些僵硬的口中,竟突然喷溅出一股黑色的血,那一片血色里,闪过一抹并不耀眼的银光,云烟伸手接住那一抹银光,再张开手掌时,众人才看清楚,那银光竟是一枚极细小的药丸。 第六十六章 只要你说,我就信 “这……这是什么?”荣远山双目圆瞪,死死盯着落在云烟掌心那枚银色药丸。 闻声,云烟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向季宵寒,荣远山等人的视线,也随着云烟一起移向了季宵寒。 季宵寒斜瞥了云烟一眼,心里知道这丫头是明摆着来试探他的,他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回答,但不知为何,他却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这种药丸,名叫银血丹,毒性虽然不及厄毒那么强烈,但却无色无味,只要这药丸在人体内彻底消解,就算是尸检,也查不出任何毒性。”季宵寒从善如流的开口道。 “银血丹?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一种毒药?”荣远山一脸诧异之色道。 赵清源和孙国维也是一脸惊诧无措,先是一个厄毒,再来一个什么银血丹,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们一定以为这一切都是人信口胡诌的。 云烟将还没消解完的那枚银血丹顺手放在一个杯子里,“银血丹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毒物,古籍药店里也没有记载,季总果真博闻强识,连这个都知晓。” 季宵寒削薄的唇角一勾,不紧不慢的开口:“彼此,彼此。” 荣远山:“……”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虽然我不知道这银血丹是怎么来的,但这东西,绝不会是周士农的,凶手的实力,远非你们可以想象的,宋会长到底是医药协会的会长,还是趁早入土为安吧。”云烟将白布重新拉好,缓声道。 她对宋启元的死其实没太大兴趣,毕竟她跟宋启元不太熟,如果宋启元还活着,她或许会跟宋启元有些交集,毕竟宋启元在医学界内德高望重,又是医药协会会长。 但人死灯灭,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再也没有追究的意义。 荣远山沉着脸色,“不是周士农?” 云烟略微颔首,“如果周士农有这个本事,那他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想得到区区一个医药协会会长的位置了。” 会炼制出银血丹的人,别说区区一个医药协会会长,就算是整座燕城,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但燕城里,什么时候藏着这样一位实力惊人,却不愿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高手? 荣远山一噎,面上的神情由悲愤变成了痛苦,“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老宋白死了,我一定会查清楚他的死因,还他一个公道!” 这个公道,荣远山是还不了了,不过,云烟还没这么毒舌,当众戳破,有的人活着,总要有一点念想,否则,人生实在太苍白无趣。 这时,一名富贵妇人打扮的女人一脸悲戚沉痛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富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启元的女儿宋湲。 宋湲大概已经知道了什么,一进门,就开始压抑又小声的哭,荣远山安抚了几句,宋湲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云烟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哭,她头疼不已的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看向季宵寒,“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该去医院给费洛换药了。” 季宵寒:“哦。” 云烟:“……” 她要走的内心独白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 季宵寒这种渣男,是不是根本就没情商这种东西? 最后还是傅尘机出面,去跟荣远山说了几句,这才把云烟和季宵寒两个人领了出来,3个人从宋启元办公室走出来,还隐约能听见宋湲隐忍而压抑的哭声。 说到底,这一段孽缘里,最无辜的就是宋湲,自己心上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不知道宋湲现在是什么心情。 但说爱和恨,似乎都太单薄,她跟周士农之间,恐怕也无法用爱或者恨来判定,终究是各人有各人的泥沼,各人渡各人的劫。 云烟走至电梯,忽然没来由的想,上一世,她死之后,可有人这样为她哭过一场? 没有吧。 “在想什么?”云烟头顶忽然落下一道低哑的声音。 云烟略微抬头,眸子里便落入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颊,季宵寒长得很好看,不论是从外在还是内在,都是那种叫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的美男子,云翳和云蔚然也曾经提到过她喜欢季宵寒,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却并没有蛛丝马迹可以追寻? 是她重生之时,遗忘了一些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季总这一次打算用什么理由来搪塞我。”云烟一笑,眼尾微微上扬几分,眼波流转间,宛若有万千璀璨星辰坠落其间。 季宵寒:“我什么时候搪塞过你?” 云烟:“季总觉得呢?” 季宵寒似乎真的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上古药典或者古籍甚至野史之中,的确没有银血丹的记载,但厄毒却是有,只是据我所知,云氏一族藏书阁的药典之中,并没有相关记录。” 言下之意,云家没有厄毒的相关记载,但云烟却一眼就认出厄毒,甚至连银血丹都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炼制玄元丹,至少要五级以上医师才能做到,而云烟记录在册的医师资格却只有一级,她身上太多谜团。 此刻,电梯已经到了地下车库,电梯门打开,季宵寒跟云烟两个人站在电梯里,谁都没有动,傅尘机贴身站在电梯角落里,有种想隐身却又想看八卦的冲动。 这差事,真是没法干了…… “季总请。”云烟唇角擎着几分浅淡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无端的令人背脊一阵阵发寒。 闻声,季宵寒十分体贴的按住了电梯按钮,“夫人请。” 云烟斜瞥了季宵寒一眼,也不客气,当即迈开步子,走出了电梯。 季宵寒跟了上去,直到上车之后,云烟才幽幽开口:“这世上很多事根本没办法解释得清楚,我如果解释了,季总也不会信……” “我信。”季宵寒声音极轻,却仿佛无尽灰烬里,开出一朵小白花。 云烟瞳孔倏然一阵紧缩,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你说什么?” 季宵寒削薄的唇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只要你说,我就信。” 第六十七章 你不是外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烟率先迈开步子,走出了电梯。 “季总应该知道,许多传闻都不可信,比如我的医术,在传闻中就十分垃圾,勉强也只能算是一级医师,但我却可以炼制出五级医师都不一定能炼制出来的顶级玄元丹。”云烟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季宵寒:“嗯。” 云烟也不知道他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信,还是不信? 云烟轻咳一声,又继续道:“至于我对药材药典的研究,那就更不消说了,事实上,我从小就十分喜欢收集各类古怪志谈,其中有一本古书中曾经提到过银血丹的记载,我本来以为是古人自己杜撰出来的,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银血丹。” 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银血丹的相关记载,否则,宋启元和荣远山等人,也不可能没听说过银血丹,既然药典古籍之中找不到记录,那她就必须编撰一个骗得过去的说辞。 季宵寒也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这一套说辞,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至车前,季宵寒伸手,指节明晰的大掌,替云烟拉开了车门。 季宵寒:“当心头。” 云烟:“……”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信她? 云烟也不追问,径直上了车,刚在车上坐好,季宵寒便跟着上了车,“历来世间就有许多奇人异事,编撰出来的书籍也的确有许多虽然不入正史,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我那里有一套搜集来的《异毒志》,你要是有兴趣,回头去书房拿就是。” “你说什么?《异毒志》!”云烟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要知道,《异毒志》可谓毒药一门的圣书,上一世,云烟也只是在云家藏书阁见到过,并且因为通篇研究记载的都是世间巨毒,被严令禁止浏览借阅,只有历任族长才有资格观览,云烟擅长研究毒物,也是在当了族长之后,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本书。 厄毒、银血丹,都是《异毒志》这本书中才有的相关记载,但这本书晦涩难懂,许多药材和毒物名字甚至闻所未闻,云烟研读起来都花费了不少心思,才研究完半册《异毒志》,即使这样,她所知晓的毒物已经前无古人。 这么重要的东西,季宵寒怎么会有?还这么云淡风轻的就拿给她? 云烟双眸逐渐眯成一条直线,眸底划过一抹晦暗疏冷的冷芒,原来,季宵寒真的是在试探她。 原来的云烟,就算在药材方面很有天赋,但却绝不可能知晓《异毒志》,她刚才脱口而出的反应,恐怕已经暴露了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季宵寒一脸人畜无害的神色,掩藏在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一片波澜不惊,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云烟:“没问题,只是觉得季总倒是真阔气,这么贵重的东西,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就借人了。” 季宵寒看向云烟,“你不是外人,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他这个解释,乍一听合情合理,甚至有些情深义重的意思,可云烟却心知肚明,季宵寒这是讹上她了。 云烟一笑,“那就多谢季总了。” 季宵寒略微颔首,“夫人客气了。” 季宵寒左一口夫人,右一口夫人,听得云烟头皮发麻,她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几句,便没有再说话,事实上,比起季宵寒的试探怀疑,她更想弄清楚,燕城里究竟藏着一样什么样的大人物,竟能炼制出厄毒和银血丹这样凶的毒物。 车子很快抵达季家医院,费洛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因为季擎月守在医院,经纪人薛胤序也不敢随意过来,有事大多都是打电话,好在薛胤序和巅峰娱乐的公关能力都十分牛批,这事的热度已经被压了下来,圈子里虽然仍然有不少风风雨雨的传闻,但费洛心也大,压根儿没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里,躺在病床上把自己的游戏号再次打上了王者。 云烟到时,费洛正吊着打了石膏的腿,全神贯注的打游戏,屏幕上厮杀成一片,眼看就要推倒对方水晶,一支手伸了过来,直接将他手机夺走了。 费洛:“……卧槽!打游戏不坑队友是做人最起码的底线你不造吗?手机还我!” 费洛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里响起一阵凄凉的声音,是费洛游戏失败的提示音,病房里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 “云烟,你良心不痛吗?”费洛无语的捏了捏眉心,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 云烟关掉了游戏界面,将手机顺手搁置在一旁柜子上,“我良心为什么要痛?” 费洛:“……” 他忽然好想撕烂这贱人的嘴! 接下来,云烟给费洛检查了一下,费洛头部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腿上的伤口仍旧有些狰狞,即使每天都按时换药什么的,但那伤口毕竟太大,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给费洛检查完了伤,云烟从医院一出来,就笑眯眯的开了口,“季总,我这还有点事得回一趟老宅,就不麻烦季总送我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季宵寒视线落在云烟身上,“不麻烦。” 云烟差点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季宵寒这究竟什么套路?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季宵寒已经顺手拉开了车门,云烟朝着季宵寒的手掌看了一眼,这才看见季宵寒手腕处,那黑色衬衣之下,戴着一条极细的银色手链,那手链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想必绝不是什么俗物,否则,季宵寒也不会戴在手上。 大约是察觉到云烟注意到了他手腕处的银色细链,季宵寒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上车吧。” 云烟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随即低头上了车,也没去提那银色细链的事,就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这个时候,你回老宅去做什么?”季宵寒突然问道。 云蔚然虽然死里逃生,但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宋启元又突然暴毙,这么多事叠加在一起,不知道云蔚然能否承受得住,更何况,今天在现场的一些事,云烟还得亲自向云蔚然求证。 第六十八章 也是我季宵寒的花瓶 “怎么,季总这是在查岗?”云烟似笑非笑的开口。 季宵寒:“你可以这么理解。”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神色慵懒的道:“季总难道不觉得,今天在医药协会上发生的一切太过巧合了吗,尤其是最后那个被金万邦收买的人,简直就是神助攻,这个人的身份,恐怕没这么简单。” 那人突然拿出那么多证据,证明金万邦作假,还牵扯出周士农,这个神助攻如果不是云蔚然事先安排好的,打死云烟都不会信。 可越是如此,云烟就越是捉摸不透云蔚然这个人,仔细一想,当初云明礼那件事,不也如出一辙? 云蔚然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沉? 在云烟的记忆里,云蔚然一直都只是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头子,他从不在云烟跟前露出心机深沉手段厉害的那一幕,可云烟也很清楚,能走到云氏家主这个位置,还一坐就是这么多年,云蔚然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那人的确是云老事先安排好的,这所有一切,都是云老为翳哥和你,做的最后的安排。”季宵寒忽然轻声道。 云烟略怔,“最后的安排?” 季宵寒点了点头,“按照云老的安排,今天第三场比试,抽到2号签的人应该是金万邦,而他病入膏肓根本就不可能医治得好,而那个事先安排好的人根本就没病,只是服用了一些药,表症看上去十分凶险,上台之后服用解药,便可不药而愈,也可以保证你第三场胜出。” “但周士农把号签调了包,把那个人安排给了金万邦?”云烟问。 季宵寒:“不错,云老做事一向十分谨慎周密,他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安排会出问题,所以,那人临场指控金万邦,是他的第二步棋。” 算无遗策。 甚至,将自己性命都可以算计进去,云蔚然这个人,比云烟想象中还要难对付,好在她跟云蔚然不算敌人,否则,遇到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着实令人头疼。 “他这么做,无非也是想护着你,护着云氏的名声。”季宵寒又补了一句。 哪怕是以自己性命做代价。 云烟低垂着眉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云氏和他们兄妹,云蔚然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可他终究不能护他们一生一世。 “以后,换我来护着他了。”云烟轻声道。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嗯。” 云烟闻言,抬起眸子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唇角擎着几分讥诮:“季总难道不觉得,我这是在痴人说梦?要知道,在燕城所有人眼里,我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而已。” 季宵寒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就算是花瓶,也是我季宵寒的花瓶,谁敢动你?” 云烟没有接话,此时,车子正好抵达云家老宅,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老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云烟坐在车内,目光越过车窗,落在老宅斑驳的朱漆大门上,良久,她才下了车,径直朝着老宅大门走了过去。 季宵寒与她并肩而立,踏碎开一片微尘,终究,她不再是一个人,终于有一个人,与她并肩。 …… 云蔚然从医药协会回来,便卧床不起,云翳和顾行简都在卧室里守着,好在云蔚然的状况还算不错,虽然昏昏沉沉的,但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而后惊闻宋启元猝死,云蔚然才刚醒过来,就又昏了过去。 云翳医术不精,但顾行简的医术还算不错,给云蔚然切过脉之后,确定云蔚然暂无大碍,两个人在床前守着,直到云烟和季宵寒走了进来。 “烟烟!妹夫,你们怎么回来了?”云翳“嗖”的一下从床前跳起来,又惊又喜。 云翳是个妹控,一看到云烟就两眼放光,云烟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头疼,毕竟,她一向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亲近,就算继承了云烟的记忆,知道云翳不会伤她,但她还是觉得有点膈应。 云烟斜瞥了云翳一眼,“我回来看看爷爷,爷爷怎么样了?” 云翳赶忙道;“爷爷从回来就一直昏昏沉沉,中途刚醒过来,一听说宋会长猝死的消息就又昏了过去……诶,要说起来,宋会长的死确实太意外了,周士农那个牲口,真不是人,要不是当初宋会长给他一口饭吃,一手把他栽培扶持起来,他会有今天?” “宋会长的死,真是与周先生有关?”顾行简问。 云烟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周士农不是已经失踪了吗,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结果到底如何,还是等警方的消息吧。” 下意识里,云烟把这事轻描淡写的下了结论,她不想云翳或者顾行简卷进来,如果只是一个沈氏集团,她或许不会看在眼里,但能炼制出厄毒和银血丹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对对对,烟烟说得对,这事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倒是爷爷的病……烟烟,你医术那么厉害,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好爷爷的病吗?”云翳沉声道。 云蔚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云烟用神农血强行救回了他的命,但也是治标不治本,最多能让他多活个一年半载。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硬着头皮解释:“我那也只是运气好……” “运气好?”云翳说,“当众炼制出顶级玄元丹,那也叫运气好?烟烟,哥哥一直都不知道,你医术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可是顶级玄元丹啊,普天之下,能炼制出这个品级的玄元丹的人屈指可数啊!” 云翳这话却是不假,虽然只有五级以上的医师才能炼制出玄元丹,但这种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而且,普天之下,唯一一个七级医师便是云蔚然,除此之外,登记在册的六级医师,无人炼制出过这种品级的玄元丹。 “烟……烟烟……你回来了?” 不及云烟开口,一直昏迷的云蔚然忽然悠悠醒转了过来。 “爷爷!你醒了?”云翳一脸欣喜道。 云烟也看向了云蔚然,“嗯,爷爷,我回来了。” “你们都下去,我要单独跟烟烟说几句话。”云蔚然浑浊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云烟。 第六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 云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带着顾行简和季宵寒离开了云蔚然卧室,卧室里,顿时只剩下云烟跟云蔚然两个人。 云蔚然满是褶子的脸颊上罩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双浑浊的目光,却是死死盯着云烟。 不知过了多久,云蔚然才骤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云烟没想到,第一个怀疑她身份,问她到底是谁的人,会是云蔚然。 “你不是烟烟,你身上的一切,都跟我的烟烟完全不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你给我服下的,又究竟是什么?”云蔚然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生怕错过云烟面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云蔚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烟再演下去就没意义了,更何况,云蔚然只留下她单独说话,应该暂时也没打算要戳破她身份。 事已至此,她只有孤注一掷的赌一把,赌云蔚然不会轻易揭破她身份。 云烟略微抬起眸子,“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云老,但是很抱歉,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云老,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与真正的云烟,其实算是一体的,我活着,她便永远存在。”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暧·昧不明,云蔚然会怎么理解,那就是云蔚然自己的事情了。 云蔚然沉默了很久,苍老的眼珠里,渐渐铺开一片灰败之色,良久,他忽然声音极轻的问:“她还好吗?” 这个问题,云烟回答不了。 真正的云烟已经死了,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她重生而来,云烟恐怕早已化为一堆腐朽,又怎么会站在这里,站在天下人眼前。 “抱歉,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你。”云烟开口道。 她不擅长撒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话,因为谎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更何况,不论怎样的谎话,不论是为了安抚别人,还是安抚自己,都是很可悲的。 云蔚然眸子里的灰败之色更重了,然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片刻的温柔,“烟烟从小就怕黑,入夜之后,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以往每次出门,都紧紧拉着翳儿的衣袖……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替送一盏灯给她,行吗?” 有关这一段记忆,云烟倒是有一些印象。 顾行简刚被云蔚然带回来之后,云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顾行简,不但身体力行的排斥顾行简,还经常恶作剧整蛊顾行简,私下还威胁顾行简不准跟云蔚然告状,否则,他会变本加厉的折腾顾行简,顾行简才来的时候,性格也很软,被云翳欺负了也不敢说话,每次都是云烟偷偷拿一些涂抹的膏药给他,顺便还替云翳跟顾行简道歉。 后来有一次,顾行简又被云翳欺负,云翳这一次下手比较狠,打断了顾行简左小腿,还把顾行简赶了出去,云蔚然知道之后震怒,一边惩罚云翳,一边派人四处去找顾行简,云烟担心云翳被罚,又怕顾行简出事,一个人偷偷打着手电出去找顾行简,结果路上遇到了抢食的野狗,差点被野狗咬伤,好在躲藏起来的顾行简及时出现,救下了云烟,但两人当时都还太小,顾行简被野狗咬成重伤,云烟受到惊吓,重病了一场。 从那之后,顾行简很怕狗,云烟很怕黑,晚上再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我答应你,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来,我不是云烟?”云烟问。 云蔚然:“从你医治好费家那小子的伤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你了,烟烟的确在药材方面有些天赋,但连我都无能为力的事,烟烟不可能做得到……” 云蔚然尾音一顿,眉宇间一片倦怠之色,继续道:“只是,家族内事务繁杂,我也没这个时间去查证,再加上你对云氏似乎没有恶意,这一次如果没有你,云氏也很难力挽狂澜。” 云烟双眸逐渐眯成一条直线,“所以,云老是借着这一次的赌约,在试探我?” 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却没料到,从一开始,自己就露出了破绽,而云蔚然这个老狐狸,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了。 “算是吧,我想要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扭转局势,现在看来,就算没有我安排好的人,你也一样可以力挽狂澜,我说得对吗?”云蔚然坦诚道。 云烟:“云老是承认了,在现场指认金万邦那个人,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云蔚然苦笑一声,“云氏御针馆这块招牌已经传承了上千年,我不能,也不允许它砸在我手上,否则,我将会成为云家的千古罪人,更何况,虽然是被动了一些,但这也是一个绝佳的反扑机会,金万邦这个人心术不正,背后势力又错综复杂,如果不能一击而溃,将会后患无穷。” 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连环算计,在云蔚然口中说出来,却是这般的云淡风轻,可以想见,当年这位云氏家主在最是年轻鼎盛时期,是怎样的风云人物。 只可惜,英雄迟暮。 没人能抵得住岁月消磨,年岁摧折,今天如果不是她一念之仁,云蔚然已经死了。 云烟眸色平静的注视云蔚然,半晌后,她轻声开口:“云老到底想说什么?” 云蔚然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口气,这才缓声道:“我知道你不是烟烟,但现在的云氏,不能没有你……很多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会把你卷进去,但是,我已经别无选择……” 云蔚然顿了顿,仿佛这才找到继续说下去的力气,“别让翳儿知道你不是烟烟,云氏……我就交到你手上了,如果翳儿实在不能扶持,也不能让云氏落在别人手里,尤其是……顾行简。” 闻声,云烟心底却是有些意外,世人都知道,云蔚然对顾行简十分器重,甚至将云氏集团都交给顾行简打理,顾行简出国这半年,也算是在远程操控云氏集团实务,更开拓出广阔的海外市场,最重要的是,顾行简对云家和云蔚然可以说是死心塌地…… “因为顾行简是外姓?”云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第七十章 季总就是她的命 云蔚然眸底闪过一抹隐晦的戾气,只是面上却是掩藏得很好,不露丝毫痕迹。 “算是吧,”云蔚然开口, “云氏永远只能姓云,不能落入外姓之手,我只要你答应这一个条件,你走出这道门之后,就永远是云氏大小姐云烟,没人可以撼动你的地位。” 云氏跟季氏联姻,是燕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云烟今天在医药协会的表现,也已经传遍天下,谁人不知云家这位曾被人当成花瓶的大小姐,其实深藏不露,是个医术高手,心机深沉,手段厉害,有这么一个人坐镇云氏,谁敢来碰这尊大神逆鳞? 云蔚然来日不多,唯一能做的,无非就是稳住现在的局面,保住云氏的一切,所以,他不得不做这个选择。 当然,云蔚然也不是没有私心,云烟是他最疼爱的孙女,他一手将云烟养大成人,亲手送她出嫁,也亲手安排好了她这一生要走的所有路,他最舍不得的就是云烟。 可是,他没得选择。 不论怎样,云烟也算是活着的。 “我答应你,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云氏的权势。”云烟开口道。 云蔚然略微一怔,鬼使神差的问:“那是为了什么?” 云烟:“云烟,我说过,我存在,她便永远活着。” 云蔚然心头蓦然一颤,五脏六腑像是翻搅起来一般的疼,他算计了大半生,甚至把自己生死都算进去了,却从未觉得疼过,因为他是云氏家主,背负着整个家族兴衰,他必须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才能护佑自己想要护着的人。 可是此刻,他竟觉得……好疼。 “多谢。”云蔚然哑声道。 云烟摇了摇头,“我既然是云烟,这一切就都是我该做的,还有,虽然我今天暂时救下了你的性命,不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好生休养,活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其他的,我就不敢保证了。” 云蔚然本来就没想再活下去,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既然没有死,他还有一点时间,就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不劳你操心了,只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云蔚然问。 云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得好,知道得越多,对你未必会有好处。” 云蔚然闻言,也不再多问,这时,云烟却又开口道:“我知道云老是目前登记在册的唯一一名七级医师,除此之外,云老可还知晓燕城是否还有其他高级别的医师?” 云蔚然能稳坐云家家主的位置几十年,除了他心机深沉手段厉害,最重要的便是他的医术,他是华夏境内登记在册的唯一一名七级医师,也曾是医药协会上一任会长,据说早年云蔚然也亲自调教云氏子弟,其他药门也常派遣族内优秀子弟过来学习,云蔚然怀仁人之心,胸襟宽广,更被传为一段佳话。 只是,大约15年前,除了云烟和云翳两兄妹之外,云蔚然就不再调教任何子弟,连顾行简都不例外。 从医药协会登记在册的情况来看,近几十年来,云蔚然都是唯一一名突破七级的医师,但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山外也有山,或许燕城内还藏着一些不喜欢被盛名所累的大师也未可知。 “你是想查找炼制厄毒和银血丹的人?”云蔚然沉声道。 宋启元死于银血丹,云蔚然知晓也不奇怪,毕竟当时现场除了他们,还有荣远山等人在场,云蔚然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恐怕早就被人算计,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云烟一侧眉梢略微一挑,略微颔首:“是,我的确是想找到那个人,不过,云老也知晓厄毒和银血丹?” 云蔚然一笑:“我也只是曾经意外听人提到过,却没料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炼制出厄毒和银血丹,它们是什么人炼制出来的,我的确不知,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是燕城的人,而且,能炼制出这种东西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你行事千万要小心。” 不是燕城的人? 却卷入燕城的浑水之中,是敌,是友?那人又究竟意欲何为? “既然如此,那我就打扰云老休养了,我先回去了,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云烟从椅子上站起来,漫不经心的道。 云蔚然眸色沉沉的注视着云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苦笑一声,“烟烟等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曾得到过那位季总的心,这大概就是她的命数罢。” 云烟脚步一顿,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云蔚然,“云老的意思是,她喜欢季宵寒?” 事实上,不只是云蔚然,连同云翳和顾行简等人都曾提到过她喜欢季宵寒,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却没有丝毫跟季宵寒有关的信息? 她一度以为是重生之后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可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抹灭的,她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是啊,她很喜欢季总,对她来说,季总就是她的命,她曾拼尽自己一切嫁给他,最终……最终却落得这个结局。”云蔚然满嘴苦涩的道。 他的烟烟,终究是没得到她想要的那个人。 云烟低垂着眉眼,慢步走至云蔚然卧室门口,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 “烟烟,能……能再叫我一声爷爷吗?”云蔚然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声音有些僵硬的问了一句。 云烟略微侧眸,朝着床上苍老的老人勾了勾唇,轻声道:“当然,以后,你一直都是我爷爷。” 云烟说完,没等云蔚然开口,便径直走出了云蔚然卧室。 院子外面,晦暗不明的光线斜洒在季宵寒身上,季宵寒一身黑衣,安静的站在一颗大树下,男人那双泛着一片浅白光泽的镜片下,那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里,在看到女孩的瞬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 而在他没看见的地方,那左侧手腕上缠着的银色细链上,似乎闪过一抹极黯淡的银光,稍纵即逝。 “聊完了?”季宵寒略微抬起眸子,迈开修长双腿,朝着云烟走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季总,可以说人话吗? 云烟点了点头,神色慵懒道:“嗯,走吧,回家吧。” 季宵寒视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闻声,他抬手拉开车门,云烟上了车,他回头朝着夜色里看了一眼,然后才跟着上了车。 车子一路绝尘,很快便消失在云家老宅。 黑暗里,一道修长人影脚步极轻极慢的走了出来,顾行简立在一颗大树下,半张脸掩藏在黑暗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到底什么表情。 …… 宾利车内,云烟坐在后座上,单手斜支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晦暗不明的光线从她脸颊上掠过,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开口:“季总不问我,爷爷都跟我说了什么?” 季宵寒:“你愿意说,我便听;不愿意,我便也不多问。”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季宵寒是什么人,他这话听上去,可以说是十分的善解人意了。 云烟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男人,幽沉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季宵寒身上,“爷爷说,燕城没有能炼制出厄毒和银血丹的人,也就是说,燕城应该还有潜入的势力,又或者,还有什么一直隐藏在燕城,却是连爷爷都不知道的势力存在。” 事实上,云烟心里很清楚,在燕城里,没什么势力能够真正完全隐藏,连季宵寒和云蔚然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当然,厄毒和银血丹不可能是周士农炼制出来的,更不可能跟沈氏有关,否则,沈廷沣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建造什么实验室。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或许没有这样的势力,但现在,却未必。”季宵寒开口道。 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你是说,燕城有新潜入的庞大势力?” 季宵寒低笑一声,“一切皆有可能。” 云烟:“……” 这话她真的接不了! 云烟强忍着没有翻出那个白眼,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道:“季总,可以说人话吗?” 季宵寒削薄的唇边擎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语气幽幽:“你可听说过,陆氏集团?” 陆氏集团? 云烟仔细想了一下,她对这个公司没什么印象,毕竟她之前也不接触云氏集团实际的业务,别说他,云翳也很少插手管理云氏集团,这一点,她倒是一直都没想明白,不论怎样,云氏集团才是云氏一族权势的中心,而御针馆,也只不过是云氏势力之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爷爷从不让我和哥哥插手公司的事务,除了御针馆之外,几乎连公司都很少去,业务上更是一概不知道了,你说的这个陆氏集团,我倒真的没什么印象。”云烟摇头道。 季宵寒:“那你听说过长生制药吗?”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当然听过,长生制药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制造商,大约十三年前,燕城曾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灾难,这一场灾难长达一年之久,数以万计的人死于非命,最后研制出特效药控制灾难的,就是这家长生制药生产出来的,也就是从那之后,国人更为信奉现代医学,而摒弃传统医学,而长生制药一跃成为各界宠儿,名震天下,不过,事实上,在特效药研制出来之前,也有不少人服用中药材出现好转的迹象,传统医学其实也是功不可没的。” 话虽如此,但云烟心里也很清楚,不论多少人曾心怀苍生,也不论他们是为名为利,最终研制出特效药,的确是拯救了无数人性命于水火,只是,没人去在意那些研制失败的人,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牺牲,承载了多少压力。 季宵寒:“那个长生制药,便是陆氏集团旗下产业,陆氏集团这几年的势力发展得十分迅捷,集团形成酒店、电商、地产、娱乐、教育等产业集团,长生制药集团则是陆氏集团最重要的一项产业,如你所言,这家公司在十三年前无人问津,直到那一场灾难之后,却名震天下,短短十数年间,发展成为燕城十大集团之一,陆氏集团的掌权者陆震霄,更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医术高手。” 云烟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季总的意思是,今天在现场出手的人,就是那位陆震霄?” 季宵寒眉梢微扬,却并没有点头,只是顺手拿起一个银黑色的平板电脑递给云烟,“今天到场的邀请嘉宾里,没有陆震霄的名字,不过,陆震霄却亲自来了。” 按照道理,医药协会举行这样盛大的比试,应该会邀请陆震霄这样的人物的,但是,医学界内都知道,陆震霄虽然是长生制药幕后老板,富可敌国,但却深居简出,十分低调,也从不出席任何公开场合,公司有什么事,都是由集团副总代为出面。 云烟接过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今天医药协会现场的监控截图,而照片里,却可以十分清晰的看见一名戴着半片银色眼镜的男人。 “他就是陆震霄,陆氏集团的掌权者,当年一手主导那一场灾难,最终以救世主身份出现,被誉为拯救苍生的大英雄。”季宵寒眼角眉梢皆是讥笑。 “你说什么?当年那一场灾难,是陆震霄一手主导?”云烟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道。 季宵寒:“如果不是当年他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也不会关注到他,不过此后的十几年,他倒是一直隐居在幕后,燕城内也太平无事。” 当年那一场灾难之后,长生制药一举成名天下知,本以为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却没料到,竟是陆震霄一手策划。 “就算他有本事策划当年那一场灾难,但厄毒和银血丹不是一般人可以炼制出来的,你确定,他就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云烟问。 不是她不信季宵寒,只是,炼制厄毒和银血丹所需要的药材十分难得,甚至,她怀疑这个时空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中几位药材,这一点,才是云烟最大的困惑。 难道,那个陆震霄跟她一样,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第七十二章 我绝对没想爬墙 “不错,如果说这燕城里有人能炼制出来厄毒和银血丹,这个人,就非陆震霄莫属。”季宵寒回答得没有丝毫迟滞。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另一支手,指节明晰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那台银黑色笔记本电脑。 “有机会接近这个陆震霄吗?”云烟忽然问了一句。 闻声,季宵寒眸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哦,你这是想背着我去撩别的野男人?”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神情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误会……我只是想,查清楚这个陆震霄的真实身份,毕竟厄毒和银血丹这两种东西实在太难得。” 季宵寒:“哦,是吗?” 云烟费力的咽了口唾沫,脸上笑容要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当然是了,季总长得这么好看,我又不瞎,怎么可能背着你去撩别的男人?你一天到晚的别瞎想。” 季宵寒盯着云烟,莫名觉得她刚才一脸心虚吹彩虹屁的样子有点乖。 他这是怎么了? “陆震霄深居简出,从不出席任何公开场合,你死了这条心吧。”季宵寒冷声道。 云烟一脸无辜的摸了摸下巴,“哦,这样啊,万能的季总也没办法?” 季宵寒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下一秒,男人欺身而上,高大的身体半压在云烟身上,“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季夫人这个身份?” 她这个身份,严格算起来根本就是个假身份,虽然现在知道季宵寒接近沈嫣然另有目的,但这也不代表,他们两个人就真的有夫妻情分。 云烟捏了捏眉心,“你听听,你看看,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纯粹是想跟陆震霄切磋一下医术,真的,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想爬墙。” 照片上的陆震霄,的确长得很好看,即使只是安静坐在人群中,也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而且,不知为何,云烟总觉得他这张脸,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但她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此刻,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抵,季宵寒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女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颊,那一瞬间,他恍惚听见一声起伏有力的心跳声,自他胸口如同雷鸣一般滚滚响彻。 季宵寒喉咙轻轻动了动,“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季宵寒说完,重新回到椅座上坐好,昏暗的光线忽明忽暗的从他脸颊上洒落下来,那双极深的黑眸里,逐渐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 那真的是……心跳的声音吗? …… 燕城,云麓公馆。 7号公馆,地下室。 地下室内光线十分昏暗,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今天医药协会现场的视频。 这些视频,已经被人销毁,唯有陆震霄手上,还有最后一份原始视频,屏幕上,正在播放云烟医治云蔚然的画面。 画面播放至云烟割破手掌那一幕,便突然停了下来,陆震霄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冷的危险气息,空气几乎瞬间冻结成冰。 “咔嚓——” 陆震霄手里的酒杯,被捏成了碎片,细长的玻璃碴子,扎进陆震霄手掌,掌心瞬间落下一片血红,鲜红的血啪嗒啪嗒顺着手掌滚落坠下,黑暗里,顿时充斥着一股腐朽的血腥味。 陆震霄的视线,却是一直落在大屏幕上,她真的那样做了。 为了一个贱民,她竟动用了神农血脉! 该诛! 此刻,陆震霄脸色阴鸷到近乎狰狞,那半片银色眼镜上,渐渐裂开一片细碎的蛛网,镜片下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珠,竟逐渐变成了金色。 “大人!您体内能量几近失控!再这么持续失衡下去,您……您会爆体而亡的!”黑暗里,一道修长人影神色匆匆的走了出来,语气有些惊慌失措的道。 陆震霄声音极冷,“滚!” 话音落下,陆震霄右手一抬,像是隔空扼住了那人脖子,将人凌空举了起来,来人却没有丝毫反抗的痕迹,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正一错不错的盯着陆震霄,仿佛陆震霄就是她的全世界。 片刻后,陆震霄猝然一把将那人重重摔在了墙上,墙上顿时裂开了一片一片裂缝。 “咳——” 那人身上沾着一堆烟尘,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咳出一口血,但她却像是并不知道痛似的,浑不在意的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又朝着陆震霄走了过去。 陆震霄那只金色的眼睛,散发着一团仿佛活的一样的流光,陆震霄抬手,指骨分明的手指摘下了那半片碍事的眼镜。 “大人,您旧伤未愈,不能再失控了,否则……否则,您的本体会受到极重的损伤,请大人息怒!”男人走至陆震霄跟前,单膝落地,语气无比艰涩的开口道。 陆震霄冷冷一笑,“关宁,你越距了。” 关宁,陆震霄麾下死士,所谓死士,便是为了各自坚持的东西,不惜献上自己性命的勇者,忠诚、服从,是他们一生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哪怕他们接受到的指令是要取他们性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献上自己性命。 关宁略微苍白的脸颊上残留着几缕血迹,然而,她却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只是看向陆震霄,“对我来说,大人的性命,比关宁的命更重要,大人,您不要忘记,还有人在等您。” 陆震霄抬手,冰冷刺骨的手指死死扼住关宁脖子,“你是命是本尊的,本尊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关宁,别以为你背着本尊做的那些事,本尊就不知道,若有下次,本尊定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关宁:“大人,不论关宁做什么,都是为了大人,大人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有常人的七情六欲,那个女人,害得大人还不够吗!” 陆震霄右手一挥,只听得“砰”的一声,关宁从地上爬起来,再次走至陆震霄跟前,单膝落地,跪得笔直。 关宁抹去唇边血迹,一字一顿的道:“大人,您是九霄之主,当年就算是那位,也不能伤你分毫,如今您却为了一个女人,沦落至此……” 第七十三章 你只属于我一人 关宁话音落下,地下室内骤然一阵骇人的死寂,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成冰,冷得人背脊一阵阵发寒。 黑暗里,仿佛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陆震霄姿势随意的斜靠在沙发上,冰冷刺骨的手指,死死捂着左眼,然而饶是如此,也依旧能隐约瞥见一道缠绕着他手指的金色流光。 不知过了多久,陆震霄声音不无讥诮的开口:“你从来都不明白,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滚!” 她是他如同地狱一般荒芜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亮。 哪怕用尽一生去追逐,他也心甘情愿。 关宁听懂了陆震霄那句话言外之意,眸底寒芒乍现,垂落在身侧手指一点一点攥紧,指骨处微微泛白,良久,关宁才动作极其迟缓的站起来,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离开地下室。 沙发上,男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幅新的银色眼镜,重新架在挺直的鼻梁上,他一支手用力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带沈廷沣来见我。”陆震霄沙哑着声音开口。 关宁走至地下室门口,闻声,她脚步微顿,却是背对着陆震霄没有转身,“是,大人。” 关宁说完,离开了地下室。 沙发上,陆震霄强压下喉头腥甜,缓缓抬起眸子,视线落在宽大的荧幕上,荧幕上,女孩安静的站在台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自信沉稳。 “阿烟……该碰什么人,不该碰什么人,希望你分辨得清楚……你是我的……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你都是我的……呵……” 旁人,永远都别想得到你。 你只属于我一人。 为此,我可为你与所有人为敌;也可,亲手杀死所有入你眼的人…… 阿烟,别忘了,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 云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一直都在追逐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可每一次当她要追到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又突然奇迹般的消失无踪,只在一片朦胧的大雾里,留给她一道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道浅笑。 “咔嚓——” 大雾恍若被重物击碎的镜子,眼前一晃,她来到一处陡峭的悬崖边上,下一秒,她便看见无数人围在悬崖边上,手持长刀,逼迫她跳下悬崖,那是……前世她殒命坠崖之处! 那时,所有人都背叛她,脱下平时伪装的谦恭臣服,将她一步一步逼至绝境,而最终,站在她身前,护着她,为她与所有人为敌的人,只有霍修澜。 霍修澜…… 即使在梦境中,云烟仍旧觉得心口仿若被人硬生生揉进一把碎碴子,一股细碎而绵密的疼意随着四肢百骸,缓缓蔓延至她全身。 然而,下一秒,云烟却是满脸无法置信神色盯着悬崖边上的男人,因为,她看见那个人男人,竟有一张跟陆震霄一模一样的脸…… 云烟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她额头布满一层细碎的冷汗,心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事实上,自从重生成为这个云家大小姐之后,她几乎每夜都会做这样的梦,但任何一个梦境之中,她都是看不清楚霍修澜的脸,却唯独今晚,她竟看见霍修澜跟陆震霄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白天,她跟季宵寒谈到过陆氏集团? 云烟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虽然仍然还是深夜,但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陆震霄,陆氏集团总裁,平日深居简出,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 那他昨天为什么会出现? 云烟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左右睡不着,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陆氏集团以及陆震霄,然而陆震霄做事确实十分低调,连百科都没有公开照片。 不过,陆氏集团的新闻却是不少,云烟仔细留意了一下,陆氏集团旗下的产业集团之下,确实有不少涉及到医疗器械设备,甚至药物研究之类的。 片刻后,云烟视线落在其中一处——陆氏集团旗下长生制药成立达摩研究院,国内知名生物基因学家司贺任研究院负责人…… 制药公司成立研究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少制药公司都会成立旗下特有的药物研究室,云氏集团和季氏集团旗下也有相关的研究室,因为涉及研究机密,所以也从不对外开放,可不知为何,云烟总觉得陆氏集团这个研究院非比寻常。 云烟又简略搜索了一下这个研究院,除了成立时的几条新闻,几乎查找不到任何多余线索,甚至连研究院地址也没公开,研究内容就更是无从查起了。 云烟想了想,拿起手机,翻找出顾行简的电话,迟疑了几秒之后,她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顾行简就接了起来。 “烟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顾行简捏着手机,指骨处微微泛白,另一支指节明晰的手指,夹着一支烧了一半的烟。 昏暗光线里,烟火明灭不定,却无端给人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 云烟捏了捏眉心,“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一下,行简哥哥有没有听说过陆氏集团旗下长生制药成立的达摩研究院?” 闻声,顾行简眉头轻蹙,“听过,怎么了?” 云烟双眼一亮,“听过?那行简哥哥知不知道这家研究院究竟是在研究什么?” 顾行简:“制药公司旗下一般都有自己的研究团队,成立研究室或者研究院都很正常,据我所知,长生制药的研究院主要研究是生物基因,但具体研究什么,因为涉及到商业机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云烟抿了抿唇,“生物基因?那位司贺,似乎是国内顶尖生物基因研究者,他加入长生制药,恐怕目的也不简单吧。” 顾行简:“不错,事实上,司贺不只是国内顶尖生物基因研究者,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不少公司都曾高薪聘请他,不过,他最终却选择了长生制药,但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却是没人知晓。” 第七十四章 你太高估自己了 一个身份神秘,无从查证的集团大佬;一个生物基因领域的顶级研究者,这两者的结合,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云烟一支手抵着太阳穴,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烟烟,你为什么突然对陆氏集团感兴趣?”顾行简突然问道。 云烟一笑,“没什么,只是恰好碰到跟陆氏集团有关的事情,就多问了几句。” 顾行简目光一凌,沉声道:“陆氏集团财势雄厚,陆震霄这个人更是神秘莫测,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知道吗?” 云烟没料到,顾行简会突然提到这个,她面上的笑容缓缓褪去,若有所思道:“嗯,我知道。” 顾行简安松了一口气,“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云烟应了一声,挂断电话,顾行简死死捏着手机,他背脊绷得很直,良久,顾行简动作迟缓的转过身,看向身后,昏暗不明的屋子里,站着一个身材挺修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一头银灰色板寸,左侧耳朵上别着一枚黑色耳钉,如同蛰伏在暗处的凶残野兽一般,伺机而动。 “怎么样,顾先生,我家主人的命令,你是否服从?”男人满脸笑意的开口,那枚黑色耳钉在昏暗光线里却依旧如同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顾行简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牢牢锁定着那人,旋即他一步一步走至那人跟前,与那人几乎近在咫尺,泛着白光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片冰寒。 “唐眠,你该知道,就凭你家主人一句话,我不可能答应跟他合作的,就算他答应给我半个沈氏集团,我也不看在眼里。”顾行简声音冷得结冰。 唐眠,沈廷沣最信任的心腹,这些年,一直隐藏在暗处,是沈廷沣手里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一把刀。 唐眠闻言,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不错,我家主人也说过,这些东西打动不了顾先生,不过,如果我家主人若是能够让顾先生得偿所愿呢?不知顾先生意下如何?” “得偿所愿?”顾行简眼角眉梢皆是讥笑,“沈总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得偿所愿?” 唐眠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鬼市。” 顾行简脸色陡然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传闻中,鬼市可以满足人平生遗憾,但凡是你想要的,鬼市都可以给你,但这个世界上,知道鬼市在哪里的人却并不多,只要顾先生答应跟我家主人合作,我家主人便会替顾先生完成这个遗憾,亲自送你去鬼市,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唐眠笑道。 顾行简也曾听说过,鬼市是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不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在这里得到,金钱,权利,名声地位,但凡你想要得到,鬼市都可以为你达成。 顾行简眸内逐渐浮出一抹空茫,声音沙哑的开口:“鬼市真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唐眠:“当然。” 短暂的沉默后,顾行简低垂下眉眼,一字一顿的道:“好,我答应你。” 唐眠唇角一勾,“那么,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顾先生。” 顾行简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波澜,“你可以走了。” 唐眠眉梢微挑,“任务已经完成,我自然该走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顾先生当初明知道自己心上人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却为什么不阻拦?” 唐眠话音落下,满脸笑意的朝着顾行简看了一眼,也没要等顾行简回答的意思,便迈开步子离开了。 顾行简背脊绷几近绷成一条直线,良久,他唇角擎着几分讥笑,但愿,鬼市真的可以满足人平生遗憾,让他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 燕城郊区,孤坟野冢。 这一片孤坟野冢也叫乱坟冢,战乱年代,遍地尸骨无人收敛,又或者家中贫寒无钱购买棺木,弃尸于此,即使后来有人将这里的尸骨埋于地下,但却因为堆放太久,也不知道死者到底什么身份,虽然立有墓碑,却无详细生卒年,时间长了,这地方便被叫做乱坟冢。 入夜之后,几乎没人敢到这地方来,四周阴气聚集,冷得人骨头都跟着打颤。 夜黑风高,这阴气森森的地方却忽然闯入一道人影,那人神色仓皇的在乱坟冢里跑了很久,空气里,仿佛只剩下那人粗重的呼吸声。 “跑够了吗?”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现在那人跟前。 那人苍白的脸颊上汗如雨下,闻言,他如同见了鬼一般,陡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周士农一身狼狈,惊恐万状的盯着那一道黑影。 今夜之前,他还是医药协会会长秘书,周氏集团董事长,风光无限,前途一片光明,可一夕之间,他却沦为过街老鼠,不但昔日荣光全无,更被人追杀至此。 那黑影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周士农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布满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黑影,“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你们还想怎样?” “要你死。”黑影冷冷吐出一句。 周士农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你,你说什么?” “你对沈总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留着你,只会给沈总招来无尽的麻烦……所以,你给我去死吧!”黑影冷笑道。 周士农额头冷汗涔涔,“你,你们敢!我死了,沈总让我做的那些事,就会曝光,别以为我没有留后手!只要我死了,你们全都得给我陪葬!” 黑影冷冷盯着周士农:“你在要挟我?” 周士农:“为求自保而已!我早就知道你们包藏祸心,怎么会没有丝毫准备?这些年沈总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留下了证据,只要我死了,那些证据就会公诸于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你太高估自己了。”黑影不屑的道。 周士农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是吗?如果你们不怕我留存的证据被公开,就杀了我吧!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第七十五章 你有没有被我的美色所迷 “我说过,你太高估自己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跟谁说话……愚蠢又自大的人类,在吾等眼中,尔等不过芥子尘埃。”黑影冷声道,声音不误讥诮。 话音落下,那黑影一抬手,周士农的身体便如同凭空被什么东西提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周士农目訾皆裂,四肢本能的挣扎抵抗,然而,他身体被悬浮在半空之中,挣扎反抗毫无意义,而那黑影自黑暗里缓缓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颊。 刹那间,一股自内心深处发出的恐惧瞬间遍及周士农全身,“你……是你……” “大意了,”黑影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浮出一抹几近扭曲的笑意,“不过,死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周先生……我送你上路吧。” 那人声音很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可是,下一秒,黑暗里突兀的响起一声“咔嚓”碎响,那人竟隔空捏碎了周士农脖子! 周士农双目凸出,已经彻底咽了气,那人随手嫌恶的将周士农丢弃在地上,而后走近,不知从哪里摘下一朵干净的小白花,放在了周士农心口。 …… 【今日清晨,本市郊区乱坟冢发现一具男尸,经过初步验证,该男尸系本市医药协会秘书周士农……】 云烟盯着手机屏幕上推送来的新闻,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 原本周士农是追查金万邦事件的关键人物,可是现在,不但金万邦死了,连周士农也死了,有关这件事的所有线索,彻底断了。 “在想什么?”季宵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轻声问。 云烟略微抬起眸子,首先落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没什么,只是在看早上的新闻,周士农死了。” 季宵寒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随意道:“周士农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他不死,沈廷沣不会放心。” 云烟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的看向季宵寒,“所以,你早就知道藏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沈廷沣?” 季宵寒:“有什么问题吗?” 云烟;“……” 她忽然好想撕烂季宵寒的嘴! 不过,云烟倒也并不意外,毕竟季宵寒的身份摆在这里,在这燕城之中,季宵寒想要追查什么事,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没问题,”云烟干笑一声,“只是,周士农一死,这件事也就死无对证,想再从沈廷沣和沈嫣然那边下手,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闻声,季宵寒语气幽幽:“谁说死无对证了?” 云烟略怔,“金万邦和周士农都死了,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人知道真相?” 季宵寒点了点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周士农这个人做事小心谨慎,他替沈廷沣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证可查,证据确凿。” 云烟:“季总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对付沈廷沣?” 季宵寒眉梢微挑,“想要对付沈廷沣并不是难事,只是,想要将沈廷沣背后的势力牵扯出来,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季宵寒一直在追查沈廷沣,但却一直都没动手,甚至任由沈嫣然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他到底在等什么? 那个隐藏在沈廷沣背后的人,又会是谁? “连季总都不知道,沈廷沣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云烟问。 季宵寒:“我也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也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平凡无奇的普通人? 你是不是对普通人有什么误解? 云烟捏了捏眉心,“你确定,沈嫣然当初接近你不是另有目的,而是被你美色所迷?” 说句实话,像季宵寒这样的男人,没有哪一个女人见到不会心动的,沈嫣然当初接近季宵寒,或许也不只是为了任务而来。 闻声,季宵寒深邃的眸子缓缓落在云烟身上,“哦,那你呢?” 云烟一怔,“我什么?” 季宵寒一脸认真:“你有没有被我的美色所迷?” 云烟:“……”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喂! 打死云烟都想不到,一向高贵冷艳如高岭之花的季宵寒,竟然这么不要脸! 云烟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其实更喜欢有内涵有深度的男人来着。” 云烟话音落下,周遭空气顿时冻结成冰。 “季总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风华绝代天下无双世所罕见,我早已经被季总迷得晕头转向,呵呵……我有一天要是死了,也是被季总迷死的。”云烟求生欲瞬间上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怕惹怒季宵寒而秒怂,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惧内吧。 “不许胡说,”季宵寒认真道,“生死之事,不可随意胡言。” 他这一番话说出口,云烟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比老爷子还要古板,这都什么时代了,还信奉以前不可轻言生死那一套? 不过,云烟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是立即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季总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季宵寒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烟,突然道:“想亲手引出沈廷沣吗?” 云烟一噎,这个剧情逆转得实在是太快,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当然想,原本他们不来招惹云家,我也不会动他,但他既然把手伸向了云家,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云明礼虽然死了,再加上之前跟金万邦的赌约胜出,云氏一族虽然暂时安定了下来,但不知为何,云烟总觉得云氏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更汹涌的暗流旋涡。 或许,沈廷沣会是解开所有疑惑的关键,包括季宵寒,因为季宵寒对沈廷沣的关注明显太不正常,就算沈氏集团这几年发展得很好,但距离季氏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却仍旧不可同日而语。 沈廷沣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季宵寒如此关注? 云烟思忖间,季宵寒已经拿过那部银黑色的平板电脑,递给云烟,“这里面,便有你想要的东西,想要怎么处理,尘机可以帮忙。” 第七十六章 生物基因研究室 云烟接过那台银灰色平板电脑打开,电脑里存着的,正是周士农留存下来的一些证据,其中几张,是周士农跟沈嫣然见面的场景。 除了这些照片,还有一些偷偷录制的视频,沈廷沣收买周士农,证据确凿。 “季总手上早就有这些证据,为什么没动沈廷沣?”云烟手指落在平板上,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云烟不蠢,可不相信季宵寒只是从周士农手上拿到的这些东西,如果说周士农能留存一些照片不假,但那些视频,却明显不是周士农的手笔,沈廷沣做事谨慎,绝不可能落给周士农这么大的把柄。 季宵寒:“时机未到。” 云烟不紧不慢的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季总现在让我去处理,是时机到了,还是不想沾手这个麻烦?” 季宵寒:“夫人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云烟:“哦?” 季宵寒:“现在时机依旧未到,沈氏也不是麻烦。” 云烟看向季宵寒,眼尾微微上扬几分,“那季总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还让傅先生帮忙,是……” 季宵寒:“夫人想做的事情,便去做,有什么不对吗?” 云烟:“……” 不准撩我! 云烟满头黑线,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季宵寒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这谁顶得住啊! “那什么,季总,话也不是这么说来着,你看啊,沈廷沣这个人背景不俗,势力不小,贸然动手,恐怕会打草惊蛇……”云烟绞尽脑汁,头疼不已的开口道。 季宵寒:“就算打草惊蛇,那又怎样?你觉得,我无法替你善后?” 言下之意,你尽管作妖…… 这莫名的宠溺是肿么一回事? 云烟心口起伏不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男人突然对一个女人这么宠爱纵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就必定是演戏? 季宵寒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演戏? 云烟捏了捏眉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突然拿到这些东西,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 季宵寒;“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所以,他把这些东西给她的意义何在? 云烟摆了摆手,“可以,但没必要,我先想一想,再决定怎么做。” 季宵寒点了点头,“嗯。” 云烟手指随意翻了一下照片,视线却落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上没有人,拍摄的是一家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厂房片区。 “这是哪里?”云烟忽然问了一句。 季宵寒扫了一眼平板电脑,开口:“沈氏集团曾经秘密建立过一个实验室,但后来那个实验室毁于一旦,这里,是沈廷沣复盘重建的当年那个实验室。” 云烟一支手斜支着额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脑门,“这个实验室,是研究什么的?” 季宵寒:“生物基因。” 又是生物基因? 云烟总觉得最近听到生物基因的频率略高,而且,她总觉得这生物基因的表皮之下,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但她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对业务方面不太熟悉,也没听过什么生物基因研究,你知道沈氏集团旗下的这个实验室,究竟研究是生物基因哪一方面的领域吗?”云烟问。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的云烟,擅长的都是传统医学,要说生物基因领域,她的确是一无所知。 季宵寒:“生物基因开解、重组。” 云烟听得一头雾水,“能不能说人话?” 季宵寒想了想,“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但古往今来,无数人都渴求长生不死,从古代的炼丹,到现代的各项生物基因研究,目的都只有一个,研究长生不死,据说,如果能解开生物基因,至人体基因重组,便可以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是无数人不惜一切代价梦寐以求的永恒,可迄今为止,却没人研究出长生不死之法,最终都死在了追逐长生不死的路上。 “你的意思是,沈廷沣建造的这座实验室,就是为了研究长生不死?”云烟问。 季宵寒略微颔首:“不错,不只是沈氏集团旗下的研究室,云氏集团跟季氏集团旗下的研究室,也都有这一个课题,甚至,也有传闻,当年沈廷沣手下的研究室已经研究出长生不死之法,但却因为内斗,致使实验室被毁,研究资料付之一炬,这也是时隔多年,沈廷沣想要再建研究室的根源所在。” 云烟闻言,脸色一呆,“研究出长生不死之法?” 季宵寒:“没错,传闻中,沈廷沣非但研究出长生不死之法,还亲身试验过,但真相究竟如何,除了沈廷沣之外,却是没人知晓。” 云烟想了想,“你刚才说,云氏集团也有这样的研究室?” 她之前怎么完全都没听说过? 云烟虽然不插手云氏集团的事情,连云翳都被云蔚然安排去了御针馆,但云氏的所有业务他们却是十分了解的,毕竟身为云氏子弟,云翳还是云氏未来的家主,若是连家族事务都不了解,将来怎么接手云氏? 但云烟可以确定,她从来都不知道云氏集团旗下还有这样的研究室,据她所知,云氏集团旗下确实有不少药物研究室,但却没有所谓生物基因研究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季宵寒开口:“燕城内,这样的生物基因研究室一共有四座,除了沈氏集团、云氏集团、季氏集团,最后一家拥有生物基因研究室的,便是我之前提到过的陆氏集团旗下长生制药。” “叮——” 不及云烟开口,云烟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云烟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云烟迟疑了两秒,接起了手机贴在耳边,“喂,你好。” “请……请问是云烟小姐吗?” 云烟姿势随意斜靠在椅子上,开口:“是,我就是云烟。” “冒昧打扰,云小姐,我……我是宋启元会长的女儿宋湲,我……我手上有一些东西,有关我丈夫周士农的,我想交给您……请问,您可以单独出来,见我一面吗?” 第七十七章 你随意取用 宋湲是宋启元的女儿,也是周士农的妻子,更是周士农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关系确实够乱够复杂的,现在宋启元暴毙,周士农也离奇死亡,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也就是这位宋湲宋大小姐了。 只是,周士农留下的一些东西,又是什么? “好,”云烟也没多想,当即应了下来,“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宋湲报了一个地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云烟一边收起电话,一边抬眸看向季宵寒,“宋会长的女儿宋湲约我见面,我得过去一趟,能借你一辆车用吗?” 这话说出口,云烟确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办法,自从她结婚之后,自己从没添置过什么产业,别说房子这些不动产,连一辆车都没有,季宵寒倒是很多房子车子,且没有一辆车子低于百万,甚至连限量跑车都一大堆。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季宵寒:“我这里的东西,你随意取用,钥匙都在车库左侧的柜子里,没有落锁,不过……” “不过什么?”云烟有些心不在焉的问,还在想宋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单独见她。 然而,她这里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季宵寒倒是先问了出口;“你跟宋湲素不相识,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单独见你?” 事实上,云烟之前也只听说过宋启元有个女儿,根本没见过,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宋湲却在这个时候要单独见她,想着确实有几分诡异了。 云烟皱了皱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就去见见吧。” 季宵寒没有再说什么,面上神色也看不出来喜怒,云烟心头没来由的那么一慌,不知道这位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总之季宵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问,就这么尴尬的坐了片刻之后,她站了起来,去车库找车了。 …… 季宵寒的车库,与其说是个车库,不如说是一个地下停车场,里面纵横停着几十辆车,轿车、越野车、商务车、保姆车、房车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其中甚至还有一辆定制的皮卡车。 云烟还是第一次到车库来,一见这排场,当场就有点牙疼,这简直太奢靡了! 云烟在车库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挑了一辆在这一堆车里看上去比较低调,但实际上依旧十分高调的奔驰g级越野车。 云烟虽然是云家大小姐,看上去是个弱风扶柳一样的花瓶,但从小就接触车,车技其实非常好,甚至还去参加过一些小众的赛车比赛,要不是云蔚然管得严,她现在应该已经在赛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云烟选好车,开着离开了季家,从季家车库出来之后,她从后视镜里仿佛远远看到楼上玻璃窗后站着一个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那人就已经不在了。 那是她的错觉? 还是,季宵寒刚才真的就站在那里?可他站在那,又是做什么,送她? 云烟腾出一支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胡思乱想,也过于刻意的在意季宵寒做每一件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往深了说,季宵寒当初答应自己试一试,究竟是一时兴起说着玩,还是……还是认真的。 这世上,任何事都最怕认真二字,如果季宵寒真的是认真的,那她这么三番五次的试探人家,好像又有点过了…… 罢了,不想这个了,不然,越想越烦。 与此同时,季家,二楼书房。 季宵寒的确是站在落地窗后,目送云烟离开之后,他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很快,傅尘机火烧眉毛似的从外头推门走了进来。 “季总,你今天不是说给我放假的吗?这才多久,我连门都还没出,就被你召回来……那个,少夫人呢?她去哪了?”傅尘机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 季宵寒破天荒的放了他一天假,他打算好好去放松一下,特地换了一身休闲服,正准备驾车出门,结果,车子还没出库,就被季宵寒一个电话召了回来。 休假是不可能休假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季宵寒正襟危坐,背脊绷得很直,好像任何时候,他都这样一副刻板的模样,从没片刻的放松,哪怕只是一个人,也从没有丝毫放纵。 季宵寒凉凉的扫了傅尘机一眼,“去查,宋湲为什么接近烟烟。” 傅尘机:“……” 他家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去查宋湲? 等等…… 接近少夫人? 傅尘机大概猜测出来一点什么,也隐约明白自己的休假为什么泡汤,原来季宵寒是被他家少夫人抛弃了。 呵,男人! 傅尘机轻咳一声,“是,季总,我这就去安排,不过……季总,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就……” 就把他召回来的话,傅尘机还来不及说完,因为,季宵寒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换句话说,他猜对了,他家老板真是因为被少夫人抛弃了,呵呵呵呵呵…… “就怎样?”季宵寒语气微冷。 傅尘机赶忙道:“没,没怎样,听季总的意思,宋湲是有心接近少夫人的?” 季宵寒双眸逐渐眯成一条直线,“烟烟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烟烟,就算周士农真的留下了什么,为什么要单独见烟烟,而不是将那些东西交给医药协会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人?” 所以,宋湲见云烟的目的只有一个——接近云烟。 只是,宋湲到底是谁的棋子,接近云烟又有什么目的? 傅尘机闻言,目光一凌,“既然如此,季总为什么不阻拦少夫人,不让她去见宋湲?” 季宵寒:“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 傅尘机:“……”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塞了一把狗粮?! “我懂,我懂。”傅尘机尴尬的开口道。 季宵寒斜瞥了他一眼,“哦。” 傅尘机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好半天,他才干笑一声,“那季总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下去做事了。” 季宵寒想了想,沙哑着声音开口:“调查宋湲的事情,不必让烟烟知晓。” 第七十八章 为什么是我? 燕城,鎏金会所。 鎏金会所不是一般的休闲娱乐会所,这地方可谓是寸土寸金,是一个十分隐秘却又十分出名的地方。 说它隐秘,是因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说它十分出名,是因为在燕城权贵阶层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些富二代在这里挥金如土,极乐癫狂,但外界对这里却是一无所知。 云烟之前也听过鎏金会所的名字,但却也是第一次来,她听完宋湲报的名字之后,其实也有一点诧异,像宋湲这样的名媛千金,约人怎么会约到这种地方来? 不过,这里的私密性极好,任何消息都不可能在这里流散出去,可能这才是宋湲选择这里的原因吧。 云烟刚驾车进入鎏金会所黑沉沉的大门,入眼所及,便是一片富贵繁华景象,奢侈至极。 大概宋湲早就交代了下来,所以,也没人为难她,有人一路引导她,穿过几条长廊之后,便来到一个看上去十分雅致的小院。 小院里隐约能听见淙淙流水之声,以及一些古旧乐器弹奏发出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什么古装片拍摄现场。 服务人员到了这里,就立即离开了,云烟站在大门入口,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只看见一道背影。 那背影穿着一件银青色西装,耳边挂着一条极细的银色细链,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云烟心里却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陆震霄。 医药协会现场照片上,她见过陆震霄,那半片银色眼镜,她印象十分深刻,当然,最重要的是,昨夜那一场噩梦里,她看见霍修澜时,霍修澜就是这样一张脸。 只是,她从前没见过陆震霄,昨天也只见过陆震霄的照片,但刚才看见那人背影的瞬间,她几乎就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陆震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那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云烟眉头却是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不过,人已经走远,她也不便贸然去查问什么,便也没多想,走进了那个小院。 院子里,花团锦簇,景象万千,宋湲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兀自坐在院子里的一方小桌上,神色落寞孤寂。 云烟走过去,宋湲听到脚步声,这才从失神里回过神来,赶忙道:“抱歉,冒昧打扰,还请云小姐勿怪,云小姐请坐。” 云烟也不客气,在宋湲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宋湲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倒茶时,宋湲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但却是被她极力克制了下来,即使如此,茶水却也有些喷溅出来。 云烟瞥了一眼面前的茶杯,幽幽开口:“我跟宋小姐素不相识,不知道宋小姐为什么突然想单独见我?” 她跟宋湲素不相识,所以,也不必要假装客套。 闻声,宋湲双手交缠在一起,手背都被她得一片发青,她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极大的痛楚,又或者是在做什么挣扎。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松开手,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看向云烟,“实不相瞒,我……我也是不得已,才想到云小姐,因为这件事,本身也是跟云小姐有关,现在除了云小姐,我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云烟:“哦?” 宋湲从一旁椅子上拿起一个资料袋递给云烟,“这是我丈夫……不,是周士农,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我也是在整理遗物时发现的,这里面的东西,我看过了……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或许……或许对云小姐来说是有用的……” 那个资料袋很厚,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云烟顺手接过来,资料袋的封面上,印着一枚火红的炎阳纹,除此之外,这上面却是再也没任何其他东西。 云烟视线在封面的红色炎阳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打开了那个资料袋,资料袋里,是一堆研究文件,以及一叠新旧交错的照片。 研究文件的内容,云烟大致看了一眼,眸内顿时划过一抹诧异之色,因为这一堆研究文件,全是复印件,甚至有的是照片拍摄之后再打印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偷拍之后,再打印出来的。 而这一堆研究文件的最后一页上,是有人用手写的几个大字——神武计划。 神武计划是什么? 这所有文件,为什么到这里,却又突然没了? 至于后面的照片,基本上也都是一座实验室的内部图像,除此之外,云烟还在其中一张照片上看到了自己,而她的另一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但是男人的脸隐藏在了柱子后面,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后面几张,也有她出现的场景,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是沈嫣然,只是,照片上的沈嫣然看上去目光有些呆滞,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不协调。 而照片背后,写着一个数字——9320。 “我曾经听周士农提到过,他似乎参与过一个什么大计划,但那个大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或许就是跟那个大计划有关……”宋湲声音很小的解释道。 云烟抬眸,面上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宋小姐为什么找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又或者其他人,你有很多选择,为什么是我?” 就算周士农曾参与过什么大计划,可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宋湲为什么会单独找上她? 这就像是摆明了挖一个坑,等着她跳下去。 “别拿照片里有我这种话来骗我,我是不会相信的。”云烟又补充了一句。 宋湲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但很快,云烟就发现她肩膀微微抖动着,像是……在哭。 云烟:“……” 果真是大小姐,被人追问几句就哭了起来,女人果真是麻烦。 云烟斟酌了一下措辞,本来想宽慰几句,可她从来都没劝过人,尤其是女人,憋了半天,还没憋出一句话,宋湲倒是先开口了。 宋湲声音很轻,“是……是周士农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对不起……” 第七十九章 希望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 “周士农不是已经死了?”云烟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宋湲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却不再那么低,大概是因为已经把最难堪的话都说出口了,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再忌讳的感觉。 “他……的确是死了,但他死之前,曾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宋湲尾音一顿,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那应该是他死之前最后发出来的信息,我本来可以置之不理,他骗我这些年……我,我应该是恨他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她却没说出口。 但云烟猜得到,可是,她还是对他动心,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执意嫁给一个毫无出身背景的男人。 只可惜,这世上真心终究错付,负心薄幸渣男太多。 “我可以看一下,他给你发的消息吗?”云烟开口。 宋湲面上浮现出微微的错愕,大概内心很是震惊,这种时候,云烟竟然一心只想到正事,都没想着安抚劝慰一下她复杂得几乎难以言表的心情。 云烟说完,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有点不是时候,但要说点别的什么,她的确又说不出口,还显得矫情。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可以。”宋湲也不愧是名媛千金,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 接着,宋湲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翻找出周士农发出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云烟接过手机一看,消息内容倒是不长,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有的甚至还夹在着几个大概是不小心触碰到的标点符号,看样子,应该是仓促之间写成的,内容是—— 书房左1侧第三排、柜子第,5层。东西替我交、、给云烟 云烟看完了消息,将手机还给了宋湲。 宋湲盯着云烟,“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但,那是他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云烟摆了摆手,“好了,宋小姐,你不用解释这么多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我收下了,如果没其他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宋湲的话其实不可信,漏洞百出破绽太多,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揭破,因为实在没这个必要,不论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又是谁想把这东西交到她手里来,但她的确对这文件袋里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宋湲又是一脸错愕,她本来以为云烟还会继续追问,又或者说点其他什么,但云烟这么突兀的说要走,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宋湲才回过神来似的,“好……好,我送送云小姐。” “不必了,”云烟说,一手将那资料袋夹在左边,“我们素昧平生的,不必这么客气,希望以后最好也不要再见。” 宋湲:“……” 云烟说完,也没理宋湲到底什么表情,只是带着资料袋朝着小院大门口走了过去,从头到尾,她连一滴水都没喝。 直到确定云烟已经离开,宋湲脸色缓缓沉了下来,然后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那头才被人接起,但对面的人并没有说话。 宋湲背脊紧绷,仿佛十分紧张,“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东西送给云烟……她没有怀疑我……周士农的遗体,您可以交给我了吗?” …… 从鎏金会所出来,云烟上车之后,视线落在了那个资料袋上。 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厄毒和银血丹的事情,她正愁无从查起,却没想到,就有人送上了这些东西,既然是有人故意引导她去追查这件事,那她也不能让人家失望。 炎阳纹标识…… 在燕城,各大世家大族都有自己家族的家纹以及族规族训,比如云氏,以一朵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为家纹,而季家,则是以狼头尾家族标识等等。 各家都有各家的标识家纹,因此,一旦见到这个家纹,就知道对方是什么家族,知晓对方背后什么势力,招惹的时候难免就要掂量一番,自己到底能不能招惹得起对方,而且,能使用家族的家纹的人,都是家主内的嫡系或者内门弟子,旁系以及外门弟子,除非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否则,没资格使用或者佩戴家纹。 而这炎阳标识的家纹,在燕城内,代表的是沈家,沈廷沣。 虽然昨天医药协会上,金万邦和周士农的暴露,云烟已经猜测到这背后跟沈家有关,但此刻,这些证据这么明白的摆在自己面前,她反而迟疑了。 季宵寒也说过,沈廷沣再建了一座实验室,那座实验室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和这些资料当中提到的“神武计划”,又有什么关联? 云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旋即启动车子,驾车离开了鎏金会所。 她不知道,从她接到宋湲这个电话开始,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永远都无法再回头的不归路,而这条路,曾是云蔚然穷尽一生,哪怕搭上自己性命,也想要截断的不归途。 云烟一路若有所思,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似乎走错路了,她一眼望过去,四周是高耸入云的黄山,而她正在一条有些破旧道路上的十字路口,闪烁不停的红灯晃得她眼睛有点花,刹那间,她脑子里闪过一抹如同浮光掠影一般的细碎片段! 那片段里,有一个人一身白衣站在悬崖边上,手里拿着一株火红如血的彼岸花,只是顷刻间,那彼岸花陡然破碎成一堆齑粉,连同着那白衣男人一起消失了。 云烟还来不及去仔细看那个男人,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辆笨重的皮卡车朝着她的车拦腰撞了过来。 这一撞,明显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要把车里的人撞死。 云烟车子被撞得斜在了路边,她头部应该是受了伤,鲜红的血顺着脑袋贴面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浑身上下没哪一处不是痛的。 紧接着,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拿走了那个沾满了血的文件袋。 第八十章 你究竟是谁? 云烟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但奈何她受伤太重,鲜血已经溅进了她眼睛,眼珠里血红一片,而那人又是站在车外,只能看见脖子以下的部位,却看不见脸。 直到那人拿着文件袋走远,云烟都没能看清楚他到底是谁,只觉得那个背影,似乎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他到底是谁? 云烟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几乎是本能的想去摸索自己随身带在身上的银针,然而,她动作逐渐迟缓,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恍惚间,她闻见一阵熟悉的极浅的冷香,那冷香仿佛自荒芜黑暗的地狱尽头长出来的彼岸花的味道,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冷香来自何人,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云烟!” 那是一声震彻山谷的大喊,声音发出来的瞬间,惊飞了四周黄山里的所有飞禽走兽,周遭树木更是顷刻间寸断倒下,如同被人硬生生从地下连根拔起! 云烟昏沉间听见有人喊自己,但她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只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人被什么人抱了起来,鼻息间,那极浅的冷香顿时浓烈了几分。 季宵寒抱着云烟,那动作看上去十分僵硬,却又十分用力,仔细看他的姿势甚至觉得有一点怪异,没人知道,他伸手抱云烟的这个动作,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抱着怀里这个人的瞬间,他一向沉着冷静的心底,却涌出千万种情绪。 他在害怕。 那双指节明晰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像是抱着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稍不留神就会抱不住。 “季总……要不然,我来抱吧。”傅尘机上前,轻声道。 季宵寒却是没有松手的意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开过给傅尘机,声音冷得结冰:“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 傅尘机一愣,“什么?” 季宵寒眼珠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把宋湲带来,我要活的。” 要活的,但是不是毫无损伤,那就无所谓了。 傅尘机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也不敢多问,立即道:“是,季总,我亲自去办。” 季宵寒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云烟上了车,云烟身上的血沾染到了他身上,他一向最讨厌血腥味,每一次触碰血腥味之后,都会第一时间清洗,甚至将触碰的东西全部销毁,但此刻,他却并没有注意到那血腥味。 “砰——” 他听见自己压在胸口那一副皮肉之下疯狂跳动的心跳声,季宵寒眸底极慢的爬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茫然,他没有听错,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属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才拥有的,心跳的声音。 季宵寒埋头,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云烟身上,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第一次神色茫然的问:“你究竟是谁?” 这个人,绝对不是云氏大小姐云烟,起初他也只是怀疑,因为这个云烟,跟原来那个云烟简直判若两人,一个人的性情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变得完全不像原来那个自己。 所以,当初云烟提出要跟他试一试之时,他内心虽然困惑,但好奇心又或者在其他什么东西驱使之下,再或者,是一个人太久太久了,所以,他答应了。 他知道她所有试探,也顺着她的意,不去揭破,太早揭破就不好玩了,可是,为什么此刻,他竟会害怕,怕怀里这个人就这么死去了。 云烟,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说过,就算是骗我,也要骗一辈子,否则…… 我会亲手杀了你。 …… 燕城,季氏医院。 季宵寒亲自将云烟抱进手术室,而后将云烟交给了医生,他满身是血的从手术室出来,却并没有离开,只是笔直站在手术室外,一错不错的盯着手术室大门。 很快,傅尘机带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一身黑衣,一头利落的烟灰色板寸,这人便是季宵寒亲手培养出来浮屠殿十二尊使之一,顾九棠。 “大人,人已经带到,暂时关在水牢之中,已经加派了人手看着,绝对不会要她命。”顾九棠立在季宵寒身后,面无表情的道。 顾九棠最擅长的就是审讯,不论什么人到了他手上,绝不会超过1个小时,他想要对方说什么,对方就会乖乖说什么,因为没人能逃得过他研究发明出来的各种严苛酷刑,而这些严苛酷刑,轻易不会要人命,而是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谓水牢,便是一座专门设在地下的牢房,牢房四周都是水,而且还是海水,但凡你身上有一点伤口,都会被海水浸染个遍,痛入骨髓,而且,那海水里还养着不少蛇蝎毒物,这些毒物都有剧毒,随便哪个咬上一口都能让人死于非命,但偏偏顾九棠会让人先给你喂下解药,这样你虽然毒不死,但也不比死了轻松。 季宵寒没有说话,一旁傅尘机向顾九棠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就算说了,季宵寒这个时候也听不进去,何必费这个唇舌。 顾九棠这个人却是情商极低,直接忽略掉了傅尘机的暗示,继续我行我素的道:“不过,大人,这宋湲只不过是一个外围得很的小人物,这种人,为什么不直接一刀砍了,审问她,实在是有点侮辱人……要不然,还是砍死算了吧。” 宋湲确实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起,就算宋湲计算什么,他也不会伤到云烟。 然而,他错了。 宋湲没这个能力,但别人有,有人不想云烟继续查证沈家的事情,所以,开车撞伤云烟,还拿走了那份资料。 “棠哥啊,你能不能闭上嘴不要说话?”傅尘机十分无奈,用力揉了肉眉心,他真的很嫌弃顾九棠。 顾九棠一脸无辜,甚至有点委屈,“为什么啊?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那个女人确实很垃圾啊,刚丢进水牢就吓晕过去了,一点受惊吓和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砍死就很方便了,你觉得呢?” 傅尘机:“……” 我觉得你妈炸了! 第八十一章 很好笑吗? “我觉得,狗子你最好还是闭嘴吧。”傅尘机扶额,真的想一把掐死顾九棠。 顾九棠摸了摸下巴,一脸无辜,“要用人家的时候就火急火燎的用,不用人了就让人闭嘴,三哥,你不觉得你有点那啥么?” 傅尘机额头青筋跳得欢快,抬手一把捂住顾九棠的嘴,这边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阵一言不发的季宵寒开了口。 季宵寒背脊几近绷成一条直线,黑白分明的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一双眸子,毫无波动:“我要活的。” 要活的,就是宋湲不能死。 顾九棠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张嘴在傅尘机掌心咬了一口,傅尘机吃痛,本能的松开了顾九棠的嘴,顾九棠急吼吼的道:“大人,那女人真的一点都禁不起吓的,我养的那些蛇蝎都还没咬到她,她就已经昏死了过去,这种人,我觉得真的还是砍死比较好。” 话音落下,季宵寒若冰霜般冷彻的目光射向顾九棠,一旁傅尘机已经彻底放弃了顾九棠,这玩意儿自己作死,爱瞎几把作死就死吧! “滚!”季宵寒吐出一个字。 顾九棠瞳孔微微一缩,“卧槽!大人你居然……你居然说脏话了!三哥,我耳朵是不是瞎了?天啦!我们家大人居然会骂脏话了哈哈哈哈哈哈……” 傅尘机:“……” 这玩意儿他妈的怕不是个智障吧! 他突然觉得,认识顾九棠这种智障真的有点丢人,以后出去千万别说认识他! “很好笑吗?”季宵寒突然问。 顾九棠捂着肚子,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大人,我真的不想笑的,可是,真的太好笑了……对不起,大人,哈哈哈哈……” 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顾九棠肆意的笑声,傅尘机已经是一副看死人的神情看着顾九棠,他正要开口,顾九棠的笑声却是突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顾九棠“扑通”一声笔直跪在地上,这个变故来得太快,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傅尘机甚至来不及看清楚,顾九棠已经跪下来了。 季宵寒眸子里一片冷色,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顾九棠,顾九棠那张从来都是笑脸的脸上,却逐渐浮出一抹极致扭曲的痛苦之色,只是,那痛苦之色之中,却仍旧有几分笑意。 一张人脸上,融合了笑意与痛苦,看上去极其诡异。 “我错了……大人……我错了……求大人……求大人……”顾九棠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如同一堆破草般跪在地上,出声哀求道。 傅尘机瞳孔骤缩,当即跪在地上,“季总,九棠也是一时失言,大人你知道他的,他没有恶意,只是……只是六识不全,没有属于‘人’正常的感情,请季总息怒!” 与此同时,走廊内的灯盏却是明灭不定,仿佛线路或者灯泡出了什么问题似的,但只有傅尘机和顾九棠知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顾九棠眼耳口鼻等开始流血,脑子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般,他戴在手腕上的一块黑色手表的表盘骤然间一片血红之色,竟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然而,很快,走廊内明灭不定的灯盏恢复到了正常,那一股巨大的威压感消失,顾九棠和他手腕上的手表,全都在一瞬之间归于正常。 傅尘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几分,一脸感激之色,“多谢季总!” 顾九棠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双眼也十分模糊,但他却是第一时间朝着季宵寒很认真的拜了三拜,“九棠知错,请大人息怒!” 季宵寒压在镜片下那双血红的眼睛,逐渐恢复到正常的黑白,他冷冷扫了顾九棠一眼,“下不为例。” 顾九棠:“是,九棠……再也不敢了。”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你六识不全,也不能只怪你,下去吧。” 顾九棠立即道:“是,大人。” 顾九棠从地上爬起来,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去,逃命似的离开了。 “你也起来吧。”季宵寒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手术室。 傅尘机闻言,这才敢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季宵寒了,他甚至以为,当年那个嗜血凶残的人,已经隐藏起来所有杀伐戾气。 然而,野兽总归是野兽,它可能会隐藏自己的杀意,但却绝不会变成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猫。 “大人……”傅尘机迟疑的开口道。 季宵寒:“嗯?” 傅尘机费力的咽了下唾沫,试探着开口:“虽然这里很安全,但是……沈家一早就盯上了您,如果被他们抓到把柄,难免不会惊动那边的人,您……您还有很多事要做,身份还不能暴露……” 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什么异化者的存在,但也不是绝对的干净,或许也有人像他们一样,借用了一个虚假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可以,其他人也可以。 当初沈嫣然处心积虑来接近季宵寒,季宵寒就已经有所察觉,一直陪着他们演戏,但,戏总有要演完的一天,而他也必须查清楚,隐藏在沈家背后的究竟是什么势力。 季宵寒没有说话,傅尘机似乎也料定是这个结果,也没再说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傅尘机忍不住又开了口,“季总,您不会……真的喜欢上了少夫人吧?” 以季宵寒这样的身份,难免会有人喜欢,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季宵寒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前允许沈嫣然接近,也只是因为对沈嫣然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傅尘机从不担心季宵寒会动真情。 就连当初老夫人执意要季宵寒跟云烟结婚,傅尘机心里也很清楚,就算两人结婚,季宵寒也只不过是为了完成老夫人的心愿。 可是,现在呢? 一向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季宵寒,却因为云烟受伤而大发雷霆,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八十二章 云烟是我妻子 走廊里如同坟墓一般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季宵寒忽然开了口:“你可知,什么叫做喜欢?” 傅尘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季总应该明白,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不可能跟任何人结缘,否则……” 傅尘机尾音一顿,声音里卷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否则,天地不容。” 短暂的沉默后,季宵寒抬眼看向傅尘机,“如果,你遇见了呢?” 傅尘机极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如果。” 是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水冲垮了蚂蚁窝,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季宵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泛着一圈冷光的眼镜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浮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空茫。 喜欢……是什么? 这一副皮肉之下的胸腔里,装着的是一颗与普通人心脏不同的“心”,这颗“心”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跳动,却只是跳动着,维持着身躯的生命体征而已。 可是,在云烟跟前,他却是的确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一个最平凡普通的男人一样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感叹自己一生庸碌平凡,生得平静,死得更是平静,没有做一丁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得一干二净,不消数百年,只是几十年后,就没什么人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但对季宵寒来说,能像一个平凡的人那样度过一生,哪怕如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话说出去一定会被人冷嘲热讽的奚落挤兑,因为不论是哪一种身份,他从来都是耀眼夺目,被人推崇景仰的存在,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他究竟想不想被人那样推崇景仰,奉若神明。 没人在意。 这时,手术室的灯熄灭,很快,手术室大门被人“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色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 “少夫人的情况怎么样?”还是傅尘机先开口问的。 季宵寒发现,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盯着那个医生,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那医生赶忙道:“手术很顺利,少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轻伤,连骨头都没折断,季总和傅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少夫人的。” 傅尘机客套了几句,那医生赶忙退了下去。 季宵寒站在原地,悬浮的心脏终于回到了他体内,他在大门口站了片刻,医护人员就推着还在昏迷中的云烟出来了。 “备车。”季宵寒盯着云烟苍白的脸颊,冷声道。 傅尘机本来以为季宵寒这个时候会守着云烟,却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要出门,但傅尘机不敢多问,当即应了一声,去备车了。 直到云烟被送走,季宵寒这才迈开步子离开。 …… 燕城,郊区外一座森冷的庄园内。 这庄园是顾九棠的地盘,顾九棠研究出来的各种严苛酷刑,全都不漏一丝的埋在这一片庄园的地下,永远不被外界知晓。 此刻,庄园内地下水牢。 水牢里时而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时而又是一阵幽幽如鬼魅的哀嚎哭泣声,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些猛兽凶残的嘶吼声。 而水牢内,几条巨大的黑色铁链,一截连接着墙,一截伸向水牢中央,捆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笼,铁笼一半在水中,一半却在水上,人一旦被送进水牢,第一时间就想顺着铁笼往上爬,避开水里养着的蛇蝎毒虫。 然而,人在紧张之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攀爬已经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更何况,铁笼上还十分湿滑,就算运气好,真的爬上去了,但那些蛇蝎毒虫也会循着气味跟着爬上来。 总之,这地方宛若人间炼狱,如果不是顾九棠有意让人活下来,是没人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 宋湲自从被送进水牢,就直接被吓得六神无主,蛇蝎毒虫咬了她百来遍,她身上被咬了无数伤口,但因为被灌了解药,所以,她没有死,甚至因为恐惧和惊吓,还一直被迫保持着清醒。 季宵寒和傅尘机他们出现在水牢时,宋湲如同溺水的人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救我……救……”宋湲口齿不清,眼神发灰,却还是哆嗦着挤出几个字。 季宵寒面无表情的盯着宋湲,“是谁让你接近云烟的?” 宋湲一听,本就苍白灰败的脸颊上,陡然浮出一抹不可思议,她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季宵寒,“你……你是什么人……”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云烟是我妻子。” 宋湲脸色陡然一变,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就算宋湲没见过季宵寒,但云烟的妻子是什么人,她还是知道的。 燕城第一首富,季氏集团总裁,季宵寒。 “你……你……”宋湲浑身瑟瑟发抖,一抹彻骨的寒意顺着她脊椎骨爬上了后脑勺。 季宵寒:“我再问一遍,是谁让你接近云烟的,你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有时候,死亡甚至是一种渴求,干脆利落的死,也好过被这样非人的折磨,因为这样的折磨,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毁灭一个人的信仰。 季宵寒每说一句,宋湲就觉得骨头里的寒意往下一寸,一边是让她生不如死的蛇蝎毒虫,一边是可以让她生不如死的季宵寒,她没得选择。 更何况,宋湲本身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本来也没打算要守着什么秘密,自己承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是……是沈大小姐……沈嫣然……”宋湲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不知是不是有蛇蝎毒虫又咬了她,她整张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了起来,看上去十分丑陋。 真的是沈嫣然。 季宵寒:“原因。” 沈嫣然可以收买周士农,自然也可以收买宋湲,所以,宋湲才会借着周士农留下的东西,约见素不相识的云烟见面。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每个人都想从中获利。 宋湲声音破碎得几乎不成声:“沈大小姐说……只要我按照她的……意思做……就……就把士农的遗体……还我……” 第八十三章 放了她 “哦,”漫长的沉默之后,季宵寒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为了你一己之私,就可以罔顾他人性命,是吗?” 宋湲苍白干涸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却无从辩解,她虽然做了很卑劣的事情,但身为宋大小姐那一点骄傲的自尊心又没全然放下,既不能彻头彻尾的恶,也不能回归最初的善,左右不对,无可辩驳。 “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了啊……我真的尽力了……我没有办法……”宋湲嗫喏着开口,眸子里的灰败之色越来越重。 若不是被逼至绝境,她怎么会踏上这一条路? 季宵寒却没打算放过她,“你没有办法,就可以随意踏碎别人的人生吗?我听说,宋小姐最喜欢自己的眼睛,对吧?” 宋湲一脸怔忪,不知道季宵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连水下的毒蝎爬上她手臂,在手臂上狠咬了一口,她也没觉得疼,只是茫然的看向季宵寒。 “你……你什么意思……”宋湲呆呆的问。 季宵寒一片漆黑的目光里翻滚着说不出的戾气,“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不过,作为代价……废了她一只眼睛。” 宋湲瞳孔骤然一阵紧缩,面上残留的几缕血色瞬间褪尽,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斯文体面,冲着季宵寒大吼:“不不不不!你不可以这样!你……我……你!” 季宵寒却是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过身离开了。 如果不是要亲自审讯,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宋湲一眼。 顾九棠和傅尘机两人紧随其后,身后是宋湲已经破口大骂的声音,那声音起先还很激昂,骂得也越来越难听,可到最后,最终还是消了下去。 没多久,季宵寒已经走至地面,一片漆黑里,偶有几盏昏暗的灯火吊着,他从来都是这样形单影只,从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是他注定要走的路。 可是此刻,他站在一颗歪斜的大树下,竟从心底深处生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孤寂。 “啊——” 不远处,传来一起极其凄厉的尖叫声,顾九棠和傅尘机两人并肩站在大树的另一边,顾九棠小声开口:“大人,宋湲的眼睛已经废了,您看……要杀了她吗?还是……” 还是怎样,顾九棠没有说,因为以往没有这样的选项。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放了她。” 顾九棠一怔,“什么?放了她?” 季宵寒:“是,放了她,再把消息传给沈家。” 顾九棠眸内一亮,当即道:“是了,不愧是大人,这一招简直一箭双雕,宋湲这枚没用了的棋子,以沈嫣然的手段,绝不会再把她留着了。” 宋湲前脚撞伤云烟,已经是死罪难逃,然而,这种在季宵寒心中如同蝼蚁一般存在的人,杀了她只会脏了季宵寒的手,所以,这枚棋子,就留给沈嫣然自己去清除。 不论进退,宋湲必死无疑。 这时,天空突然落下万千雨丝,这雨很小,打落在季宵寒身上,傅尘机本能的要去取伞,却见季宵寒忽然极慢的抬起手,像是在低低注视着自己手指。 一片极浅极暗的光线之下,那支指节明晰的手指,却显得有些异常的苍白,手掌上圈着一圈极淡的浅光。 季宵寒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一把大黑伞罩在他头顶,遮挡住了那些细雨。 “季总……”傅尘机并不费力的举着伞,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 季宵寒讨厌下雨天,尤其讨厌雨滴溅在他身上,可此刻,季宵寒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像是突然没那么讨厌雨滴了。 “回去吧。”季宵寒突然轻声道。 傅尘机一怔,立即道:“是,季总……棠哥,还愣着干什么,去开车过来啊。” 季宵寒突然道:“不。” 傅尘机又是一怔,那边正要去开车的顾九棠定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开口:“大人……” 季宵寒不会还在生气,不允许他接近吧……不会吧,他家大人不会这么小气的,对吧?! 说句实话,顾九棠真的不太清楚,或者说,没人能摸得清楚季宵寒到底什么脾性,这人平时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是板着脸就是冷着脸,有时候还可以几天都不说话。 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季宵寒。 季宵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声音淡淡的道:“他身上有血腥气,洗干净了再来。” 顾九棠:“……” 他家大人这说的都是什么鬼? 他成天跟那些蛇虫鼠蚁老毒物以及各种酷刑为伍,身上沾染了血腥气十分正常,季宵寒以前也没嫌弃过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九棠想不明白,但嘴上还是乖巧的回答:“哦,好的,大人,我这就去洗澡。” 季宵寒点了点头,这才就着傅尘机的伞,若有所思的往外走。 傅尘机和顾九棠莫名对望了一眼,完了完了,他们家季总魔怔了! 直到季宵寒他们坐的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单条神经的顾九棠才懵懂的反应过来,他家大人是怕他身上的血腥气惊到云烟? 也不对啊,传说中,他家大人不是不喜欢云烟,从来都不把云烟这种花瓶放在眼里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燕城,沈家。 花园。 沈廷沣这个人有一个附庸风雅的爱好——养花。 不过,旁人栽种的都是一些君子兰国花牡丹之类的大雅之花,但沈廷沣这人口味独特爱好奇葩,他养的却都是最俗气的玫瑰,而且,还都是清一色的红色玫瑰。 夜深人静,沈廷沣一身休闲服,蹲在花园里慢条斯理的修剪花枝,不知过了多久,沈嫣然手里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沈总……”沈嫣然把茶水放下,看向沈廷沣,“你猜对了,宋湲果然出卖了我们,不过……” 沈廷沣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修剪着手里的花枝,“不过什么?” 沈嫣然好看的长眉略微一挑,“季宵寒没有杀她,只挖了她一只眼睛,把她给放了回来,这会儿,她正在殡仪馆里忙着收敛周士农的尸骨。” 第八十四章 这张脸,只属于您一人 沈廷沣嗤笑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宋湲倒真是情深义重,周士农都这样了,她竟然还要为他收敛尸骨,若是我……” 沈嫣然的视线落在沈廷沣身上,面色平静的道:“若是沈总,你会怎么做?” 沈廷沣一笑,眸色森森,语气却出奇的冷淡,“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总之,要让他死了也不安宁……收敛尸骨?做梦!” 沈嫣然浑身一抖,眸底浮出一抹恐惧之色,因为她知道,沈廷沣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断,谁挡他的道,他就杀了谁,哪怕那个人是他最深爱最重要的人。 “那,我们要动手吗?”沈嫣然尽量掩去眸底异色,开口问道。 “咔嚓——” 沈廷沣剪断了手里的那一枝花枝,“愚蠢!” 沈嫣然:“沈总教训得是。” 沈廷沣丢下手里的剪刀,“宋湲不过一个废物,哦,现在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废物,季宵寒为什么不杀她?不就是留着她,故意来向我们示威,好让我们替他杀人灭口,动手?岂不正合了季宵寒的意?” 这一点,沈嫣然自然想到了,在沈廷沣手下做事这么多年,她如果连这点城府心计都没有,岂不是早就被沦为弃子? 但她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不能显示出沈廷沣的聪明才智。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宋湲?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斩草不除根,迟早会留下更大的麻烦。”沈嫣然提醒道。 沈廷沣却是一脸不屑神色,“不过一个瞎了眼的废物而已,先留着她,她还有用,我还要利用她,拿到医药协会会长的位置。” 原本医药协会会长的位置是周士农的,这也是当初沈廷沣愿意花费这么大力气接近周士农,扶持周士农的原因,否则,一个没任何利用价值的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可是,宋启元突然暴毙,周士农也死于非命……眼下,医药协会会长的位置,还能落到我们手里吗?”沈嫣然问。 沈廷沣:“就是因为周士农死了,这位置,才能落到我手里,之前搜集的有关那几个元老的黑料,现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教你吧?” “原来沈总早就叫人去搜集那几个人的黑料,是为了这个,沈总果然英明神武,未雨绸缪!”沈嫣然吹了一通彩虹屁。 沈廷沣却是冷笑一声,旋即一抬手,用力捏住沈嫣然下巴,“这一次,别再让我失望了,否则……你知道什么下场。” 沈嫣然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一股自心底深处攀爬出来的恐惧,顷刻间席卷至她全身,“是,是……沈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手了。” 沈廷沣手指从沈嫣然青丝间穿过,随手抓了一把青丝在指间缠绕,分明是那么温柔缱绻的动作,可沈嫣然却是如临大敌一般,全身都僵硬得如同一块铁板。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张脸,是我的……记住了吗?”沈廷沣看上去心情很好,连说话的语气都明快了几分。 沈嫣然干笑一声,“记住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张脸,只属于您一人。” 沈廷沣挑了挑眉,旋即松开沈嫣然的长发,像奖励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沈嫣然的肩,“乖,下去吧,记住,别打宋湲的主意,我说过,留着她有用处。” 沈嫣然不知道沈廷沣为什么一再的提醒她不准动宋湲,就算这个宋湲对沈廷沣拿到会长的位置有用,可,他一练两次提醒,这种事,在以往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沈嫣然暂时想不明白,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逆沈廷沣的命令,所以,她不敢再多说什么,答应了下来之后,沈嫣然便离开了花园。 园子里,沈廷沣盯着沈嫣然背影,眸底逐渐弥漫出一抹冷戾的杀意,自己养的棋子越来越不听话,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他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到时候……他就不必再留着这个长着他心爱之人脸的怪物了。 …… 燕城,季氏医院。 季宵寒他们抵达医院之时,细雨逐渐下得大了,季宵寒一下车,地面上雨水飞溅,细细的小圆圈却又很快破碎,沾满了黑色皮鞋。 黑伞斜斜的罩在季宵寒头顶,遮挡住了他面上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傅尘机举着伞,不明白季宵寒为什么又在这像尊门神似的杵在这。 半晌后,傅尘机试探着开口:“季总,怎么了?” 季宵寒细长的眉皱了皱,“脏。” 季宵寒有极强的洁癖以及强迫症,平常家里所有东西都必须摆对称,衣服若是没有褶皱的必须完全对齐,有褶皱的,就连褶皱上的一个细小的痕迹都必须一模一样,所以,此刻,季宵寒突然说脏,傅尘机下意识的就以为他说的是雨水溅在了皮鞋上,皮鞋脏了。 可不要脏么,您老在这站了半天了,它不脏才怪了好吗! 傅尘机轻咳一声,“那个……下着雨,不可避免,季总,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我已经叫人准备了干净衣服,您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物再去见少夫人,好吗?” 闻声,季宵寒低垂着眸子,竟难得乖巧的说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季宵寒终于迈开了步子,朝着前面积了些许雨水的台阶走了过去。 傅尘机险些一口血噎在嗓子眼,所以,季宵寒刚才不肯进去,是怕没给他准备换洗的衣服? 也不对啊,这些小事,以往不必季宵寒自己开口,傅尘机都会想到,并且事无巨细的准备好,否则,他也没资格一直留在季宵寒身边。 当然,偶尔,傅尘机太忙,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会忘记准备换洗衣服什么的,但那种几率不高,季宵寒也不会特意开口要求,但他今天这么别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 脏? 不! 傅尘机脑中突然闪过刚才季宵寒嫌弃顾九棠的画面,难不成,他们家季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并不是自己嫌弃顾九棠,或者怕脏什么的,而是怕…… 他身上的血腥气,惊到云烟! 他说的脏,不是雨水溅湿了鞋子,而是在水牢沾的那些血腥气! 第八十五章 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云烟还在昏迷当中,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略显苍白的脸颊上,眉心微微皱出一道褶子,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身上的伤太疼。 季宵寒已经洗漱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正装,稍长的发间还残留着一点没吹干机的水滴,眼镜片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片刻后,季宵寒抬手摘下眼镜,漫不经心的擦拭着眼镜片上的薄雾,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云烟身上,没有挪开过片刻。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掩藏在自己心底的酒精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是略微有些烦躁,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轰隆——” 一道惊雷毫无征兆的劈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闪电的白光仿若太阳一般,照彻黑夜,而黑夜里,一辆黑色宾利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 雨滴落下,那轿车却是一动不动的停在那,车内一片诡异的死寂,甚至,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然而,车子后座上,却是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白光照彻长夜,可以清晰看见男人的脸,以及那半片系着银色细链的眼镜。 眼镜底下,是一片隐匿的危险与无遮无拦的杀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踏碎了雨珠,匆忙上了车,寒风裹着细雨钻进了车内。 “陆总,已经查清楚了,云小姐身上的伤虽然不轻,但已暂无大碍,休养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那人汇报道。 话音落下,车内却依旧一片死寂,陆震霄背脊几近绷成一条直线,不知过了多久,车内才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陆震霄哑着声音开口道:“让沈修寒去领罚。” 那人略微一怔,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陆震霄,当即开口:“是,陆总。”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震霄闭上眼睛,“回去吧。” 那人点了点头,“是,陆总。” 那人启动了车子,身后却突然响起陆震霄低喃的声音,“她怕打雷的。” “什么?谁?” 陆震霄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神色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安静的靠在椅座上。 …… 与此同时,病房内。 惊雷劈下的同时,云烟已经从噩梦中惊醒,她“啊”的一声惨叫,一下从病床上弹坐起来,苍白的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自小就怕打雷,每一次打雷都必定失眠,甚至根本无法入睡,心胆俱裂,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瑟缩成一团,仿佛这样才有一点安全感,而这惧怕来源于她很小时候的一场变故。 云烟父母早亡,自幼便经常独来独往,家族子弟因为嫉妒或者羡慕,一起结伴欺负她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几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云烟骗进了一个荒芜的山洞之后,自己跑了,只留下云烟一个人在那山洞之中。 破败的山洞里,只有一尊破旧的神像,那神像十分高大,却也十分残破,好多地方都掉了漆,四肢也残缺不全,电闪雷鸣之下,那神像仿佛变成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恐怖异常。 云烟想跑,却不小心撞破了膝盖,鲜血如注,她强忍着痛意,拖着撞破膝盖的腿往外爬,她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地上的灰尘和草叶,头顶电闪雷鸣如同索命厉鬼一样阴魂不散,最终把云烟吓昏死了过去,从此之后,云烟就惧怕打雷。 所以,刚才一打雷,她就立即惊醒了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苍白的嘴唇也跟着抖了起来。 然而,一支手却突然伸了过来,动作极轻的揉了揉女孩脑袋,放软了声音柔声安抚,“别怕,我在……乖,别怕……” 他声音很轻,动作也很温柔,指间仿佛萦绕着几分极浅极淡的冷香,这冷香却又不像是撞车时闻见的那一种,莫名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慰藉,仿佛心中所有不安与恐惧都逐渐平息。 云烟浑身冷汗,仓促间却是不由自主的抬起眸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落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云烟眼珠里缠着一点血丝,她就这么定定看着季宵寒,宛若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当初她被人骗进那个藏着巨大神像的山洞里,脑子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哪怕只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这边,陪着她,就够了。 可当惊雷砸下来,神像仿佛鬼魅一般缠着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 与其说她害怕打雷,不如说,她害怕自己一个人,但上一世,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可是,今夜,却有一个人守着她,柔声安抚,叫她别怕,她有刹那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等来了一场怎样的开端。 而那支手的主人,一直不断的轻轻安抚她,指节明晰的手指轻轻拍着她背,屋外轰隆而至的雷声仿佛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好半天,云烟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多谢。” 季宵寒搭在她背脊上的手略微一顿,却又照常继续轻抚她背脊,“无碍,你身上还有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烟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会儿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是疼的,可她已经习惯了忍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她基本上都不会吭一声,实在是痛得忍不住了,也只会邹紧眉头,然后一言不发。 “没有,我没事。”云烟轻声道。 季宵寒抿了抿唇,想了想,又开口:“做噩梦了?” 云烟刚才那样子,完全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后怕,所以,季宵寒也只当她是做了噩梦,不知道她是害怕打雷。 云烟揉了揉眉心,触手觉得皮肤有些灼手,但她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嗯,你怎么在这?我不是……” 她脑子里恍然想起车祸现场的画面,以及,那个站在车窗外,拿走了那个文件袋的男人。 “那个男人……找到了吗?拿走文件袋的那个人!”云烟急声道。 第八十六章 你给我唱首歌吧 “还没有,附近监控视频不多,现场路过车辆都已经排查过了,暂时没有查到那个人的线索。”季宵寒不擅长说谎。 话音落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查,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你别急。” 她怎能不急? 原本宋湲提出见她,把周士农的那些东西交给她,这就很不对劲了,她这刚拿到那些东西,就有人开车撞她,虽然她没想明白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那些资料,的确是被拿走了。 可是,那些资料里除了提到一个“神武计划”之外,也没什么其他很紧要的东西,难道,是她大意,错过了什么细节,又或者,对方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在想什么?”季宵寒问。 云烟回过神来,一支手用力抵着太阳穴,哑声开口:“你有没有听过‘神武计划’。” 闻声,季宵寒搭在云烟背后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如常的轻抚着云烟背脊,摇了摇头,“没有听过,怎么了?” “神武计划”应该沈氏集团的秘密,季宵寒没听过,也很正常。 云烟倒也没多想,缓声道:“宋湲给我的那一份资料里,最后一页上写的就是‘神武计划’,但‘神武计划’到底是什么,却没有任何赘述,除此之外,那些资料里还有一些我的照片,但照片都是偷拍的,看不清照片上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还有……” 季宵寒:“还有?” 云烟喉咙轻轻动了动,放下抵着太阳穴的手指,“我没有那些记忆,照片上的那些事情,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云烟乍一见到照片时,其实也有些诧异,如果不是照片上的人长着和她一样的脸,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自己。 至于拍到的那些场景,她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到底是照片有问题,还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云烟不知道。 “或许,那些照片是合成的也说不定,你来不及鉴定真伪,只要找回那些照片,就有结果了。”季宵寒道。 照片是否合成,的确很难一眼就看出来,更何况,云烟之前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乍一见到照片十分意外。 不过,眼下资料袋被人拿走,暂时也是无计可施。 “嗯,”云烟点了点头,“或许吧,不过,这一次去见宋湲,也不是全无头绪,那些资料虽然被人拿走了,但我却知道,那些资料出自哪里,周士农背后的人又到底是谁……” 顿了顿,云烟开口:“沈氏集团,沈嫣然,甚至,连沈廷沣也知晓这一切计划。” “你脸怎么这么红?”季宵寒却是突然道。 云烟一怔,“啊?我脸红吗?” 季宵寒终于腾出一支手,探了探云烟额头,这一探,季宵寒面色突然沉了下来,“你发烧了。” 发烧? 难怪她刚才觉得自己脸有点烫,不过,区区一个发烧而已,季宵寒哪里用得着这么紧张,发烧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己就能处理,扎两针就好了。 “没事,你不用紧张,我自己扎两针就好了。”云烟笑道。 季宵寒盯着云烟,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只是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黑着脸叫了一堆医生过来。 医生胆战心惊的跑过来,仔细给云烟做了检查之后,又赶忙给云烟打了退烧针,做完这一切,又立即被季宵寒撵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 季宵寒又伸手,探了一下云烟额头,发现云烟还是没退烧,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结了一层寒霜。 看他又要去按呼叫铃,云烟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忙伸手截住了男人已经快要触及到呼叫铃的手。 肌肤相亲,女孩微凉的手掌,覆住男人温热的手,季宵寒的手僵在半空,耳根子几乎是瞬间便烧得通红。 “刚打了退烧针,没这么快……要不然,你还是把我的针给我,我扎两针就退烧了,更何况,这种程度的发烧,没什么大碍,我都已经习惯了。”云烟解释道。 闻声,季宵寒忽然抬眸看向云烟,“习惯了?” 云烟点了点头,一边放开手,无所谓的笑道:“是啊,我是医者,外出采摘药材是常有的事,露宿街头或者荒山野岭也不是没有,发烧生病甚至受伤都很正常的……不用担心。” 最后这一句话,她说起来有些生硬,因为,她也不确定季宵寒究竟是不是担心她的身体。 短暂的沉默后,季宵寒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以后不会了。” 云烟略怔,“什么?” 季宵寒一脸认真的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发烧生病,再让你一个人去荒山野岭,烟烟,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在的。” 季宵寒长得很好看,骤然说这么一段话,可以称得上是很好听的情话了,可这么一番话砸下来,云烟却微微有些错愕。 一时之间,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以及尴尬。 此情此景,云烟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给季宵寒回应,可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以前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的人生里,除了医术草药有关的东西,便什么都没有。 这……可着实的有点尴尬了! “你先睡会儿,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半晌后,还是季宵寒先硬邦邦的开口。 云烟:“哦。” 她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睁开眼,季宵寒还坐在床前守着,这场面尴尬得已经不能再尴尬了,偏偏这个时候,云烟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开了口。 她道:“我睡不着,脑仁疼,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吧。” 云烟说完,顿时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完了完了,她这都说了什么啊,她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爱瞎几把乱说的嘴!为什么会让季宵寒给她唱歌! 造孽啊! 然而,她这边正想着怎么挽回这个场面之时,头顶却忽然响起一阵很轻却很悦耳的歌声…… 这就他妈的非常惊悚了! 病房里,洁白病床前,季宵寒眉心微微皱着,薄唇却是一张一合,哼着一首不知名听上去十分古意的曲调…… 第八十七章 在这守了一晚上? 那曲调很温和,却又仿佛在温和之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云烟以前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她想问季宵寒唱的是什么,但却不知道是因为发烧太困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连眼皮都撑不开,耳边萦绕着那温和曲子,竟渐渐睡着了。 病房里,季宵寒正襟危坐,指节明晰的手指一开始微微紧握着,直到看见云烟睡沉了,他微微紧握的手指这才松开。 片刻后,季宵寒又抬手,轻轻抚平云烟眉心那一点褶皱,做完这一切,他好似这才终于舒心似的,替云烟盖好了被子,守在床前。 …… 燕城,殡仪馆。 殡仪馆里十分阴森,偶尔几声诡异的声响,吓得人背脊一阵阵发寒。 此刻,偌大的灵堂里,却是只有宋湲一个人,她跪在一副漆黑的棺材前,发灰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一副黑棺材,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逐渐浮出一抹怨毒之色。 她左眼被废了。 宋湲脸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鲜血渗过绷带,形成一个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血窟窿,她脸色本来就十分苍白,此刻她整个人看上去,仿若一个自九幽地狱爬出来的嗜血修罗。 “嗒——嗒——” 空荡的灵堂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黑影走了进来。 那黑影一身黑衣,身影隐藏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哑着声音开口:“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不过……” 宋湲:“不过什么?” 那人声音极冷:“这种事若有下次,我会亲手杀了你。” 宋湲唇角一勾,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哦,亲手杀了我?我倒是很期待,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当初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她这问问得直接,隐在阴影里的那人浑身一僵,如同被人定住穴道一般,良久,那人才冷哼一声,“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插手。” 宋湲盯着面前的棺材,“如果是我,我喜欢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一定要得到,哪怕……” 她尾音一顿,唇边那一抹诡异的笑容逐渐狰狞癫狂,“哪怕只是一具尸骨,那也只能是我的,哈哈哈哈……” 她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脸部肌肉的抽动,牵动了刚被挖去的眼睛,疼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没有哭,剩下那只眼睛里,只有无尽的恨意。 黑暗里,那人似乎是动了一下,“他并不爱你,这么多年,他在外面找了那么多女人,你就算把他们都杀了,他还是不爱你。” 宋湲面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左侧眼窝的血啪嗒啪嗒坠落下来,她脸上的狞笑瞬间变了,“我不准你乱说!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哈哈哈……他是我的!” 那人沉默的盯着宋湲,然后自黑暗里站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灵堂。 宋湲兀自跪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她手指攥得很紧,不知过了多久,她极慢的抬起手,缓缓打开手,掌心里,静静卧着一枚大红色骰子。 骰子的一角像是被划破一点,留下了一抹极小的划痕。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周士农从大雨里走来,他难受划伤,将这枚大红色的骰子塞到她手里。 那时候,她以为她得遇良人,想要跟他生死皆同。 可是,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周士农接近她的目的是那么不堪,但是,她已经爱上了周士农,爱了就是爱了,她从不后悔。 死了也好,死了的才更听话,才真正属于她,到最后,还是她赢了,不是吗? …… 第二天一早。 云烟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前的季宵寒,他是在这守了一夜? 不及云烟开口,一支手就伸了过来,云烟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点银光,这才看清楚,季宵寒手腕上缠着的那条极细的银色手链。 “退烧了,身上的伤,还疼吗?”季宵寒问。 闻声,云烟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季宵寒,摇了摇头,“不疼了,本来也只是一点皮外伤。” 顿了顿,她神色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你……在这守了一晚上?” 她以前也不是没病过,这种程度的伤,她早就习惯了,有时候甚至根本没注意自己受了伤,就这么囫囵对付过去了,反正也死不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季宵寒理所当然的开口道。 云烟一噎,正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费洛那死小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颗苹果在啃,一边咋咋呼呼的开口:“我听说云烟受伤了,特地过来看看她的……啧,这明明看着没什么事啊,一点伤都没有啊,小老弟,小爷怀疑你是故意装病,博取舅舅的同情……”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她忽然好想撕烂这玩意儿的嘴! 季宵寒凉凉的扫了费洛一眼,费洛赶忙亮出那支还打着石膏的腿,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 费洛是季擎月的独子,再加上父亲死得早,季擎月和老夫人极是溺爱,养成了费洛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每次闯了祸,季宵寒要责罚,季擎月和老夫人都会第一时间出面求情作保,但这两个人越保,季宵寒的处罚就越重,时间长了,费洛见到季宵寒就怕,从不敢在季宵寒面前造次撒野。 “你叫她什么?”季宵寒忽然问。 这是一道送命题! 费洛之前对云烟的称呼更过分,但季宵寒也从不说什么,费洛也不以为然,但这一次,云烟毕竟救了他一命,他也觉得云烟似乎没那么讨人厌,可要他叫云烟小舅妈,也是叫不出口的,所以,就干脆叫云烟名字。 季宵寒这个时候问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费洛一脸懵逼,小心翼翼的开口:“云……云烟啊,怎么了,舅舅……没叫错吧,有什么问题吗?” 季宵寒淡声道:“哦,你就是这个态度,对待你的长辈的?” 第八十八章 季总,你食言了 费洛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差点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苹果,他没听错吧,没听错吧,他舅舅是不是疯了,长辈什么鬼?他舅舅不是不喜欢云烟吗卧槽! 费洛一脸日·了·狗的神情,“啊?” 事实上,不只是费洛,就连云烟也是一脸懵,自从半年前两人结婚之后,别说费洛,就连季家的仆人都从来没把云烟放在眼里,毕竟,云烟跟季宵寒的婚姻名存实亡,谁都不会把一个迟早都会离婚的女人当一回事。 可季宵寒刚才那一番话,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是我妻子,便是你长辈,还需要我再多说吗?”季宵寒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费洛差点一口血直接噎在嗓子眼,手里的苹果“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舅舅,你……没事吧?” 他真的怀疑,季宵寒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为什么几天不见,季宵寒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季宵寒:“没事。” 费洛:“……” 完了完了,他舅舅是真的疯了! “还不叫人?”季宵寒盯着费洛,一脸认真的开口。 费洛满脸问号,但季宵寒都已经开口,他不敢拒绝,可要他叫云烟舅妈,这也太惊悚了,他努力尝试了几次,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算了,”云烟揉了揉眉心,也是浑身不自在,“我也已经习惯了,再说了……咳,我饿了,季总,有什么吃的么?” 她本来想说,3个月之后,他们也是要离婚的,所以,费洛是否改口,其实并不重要,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她却又突然改了口。 费洛赶忙道:“是啊,舅舅,这不用改了吧,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季宵寒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烟,云烟莫名被他盯得有点心虚,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季宵寒的视线,不敢看季宵寒,她总有种已经被季宵寒看破真实想法的错觉。 “要我再说一遍?”季宵寒不紧不慢的开口。 闻声,费洛额头上冷汗一下就落了下来,别看季宵寒这语调似乎没什么变化,可他了解季宵寒,一旦季宵寒这样的语调说话,他要是再敢违抗,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这不科学啊! 从前不论费洛怎么对云烟,哪怕当着季宵寒的面不尊重云烟,季宵寒从来都不闻不问,甚至连看都不会多看云烟一眼,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舅……舅………妈……”来不及多想,费洛不甘不愿的开口,声调拖得极长。 费洛这一声“舅妈”喊出口,不但他本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躺在病床上的云烟,头皮也是一阵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这可着实的太惊悚了。 被逼着喊了一声舅妈,费洛也没什么心思挤兑云烟,干坐了几分钟,灰溜溜的杵着拐杖走了。 费洛前脚刚走,傅尘机后脚就送了一堆食盒过来,云烟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刚才为了转移话题,随口说了一句饿了,没想到,季宵寒还真的当真了。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一样准备了一点,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季宵寒开口。 不知是不是云烟的错觉,季宵寒的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微微有点紧张,不仔细听也不能发现,但云烟惯常观察入微,耳力又异常好,季宵寒刚才开口时,心跳明显稍快了几分。 云烟本来就不饿,但东西都已经送来了,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随意挑了几样,“你们也吃啊,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季宵寒不紧不慢的扫了傅尘机一眼,傅尘机赶忙道:“我不饿,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傅尘机说完,快步离开了病房,他·妈·的,他家季总真的变了! 云烟;“……” 季宵寒从容不迫的拿了一杯牛奶,然后,也随意挑了几样早餐,云烟看了自己跟前的早餐,再看了季宵寒手里的早餐一眼,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只见朱红色的小桌上,两个人面前的早餐,一模一样,连摆放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这就非常恐怖了。 一顿早餐,云烟几乎是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撑到吃完,季宵寒叫人来收拾走了之后,竟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为什么还不走?他不用上班吗?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几分钟之后。 傅尘机抱着一堆公文进来,云烟这才反应过来,季宵寒这是不去公司了,把这里当成他临时办公室了? 可以,但没必要啊! 她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也没什么大碍,要不是季宵寒在这杵着,她说不定自己扎几针,早就好了,哪用得着在这躺着? 眼下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云家,周士农的死等等,尤其是那份资料,宋湲分明都已经送给她了,为什么还有人不惜撞车,又要拿走那份资料,那份资料里,到底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神武计划又到底是什么? 然而,季宵寒不走,她大概是连这个病房都出不去,又怎么去查? 云烟没心都快揉红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出个对策,不多时,傅尘机带着顾行简走了进来。 一见到顾行简,云烟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毕竟她受伤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住云家那边,不过,她以为来的会是云蔚然或者云翳,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顾行简。 顾行简一身黑色正装,领口依旧别着一枚暗金色莲花家纹,神色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只是一进门,顾行简的视线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 “季总,你食言了。”顾行简立在门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他这样子,像是来责问季宵寒的。 季宵寒难得的沉默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略微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算顾行简说得这话不是他想听的,可顾行简说得没错,云烟受伤了,这是事实,没什么好推诿辩解的。 “抱歉,”良久,季宵寒抬起眸子,看向顾行简,“但再也不会了,我发誓,上天入地,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半分。” 第八十九章 我全都记得 “呵……”顾行简轻呵一声,眼角眉梢皆是讥诮,“季总,你的誓言,又有什么用?” 如果说顾行简刚才那一句只是隐晦的责问,这一句,可是明摆着的了。 云烟看了顾行简一眼,又看了季宵寒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反正她现在觉得很尴尬。 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云烟一支手抵着用力抵着太阳穴,“那个……我只是一点轻伤,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季……只是宵寒不放心,这才一定要我住院的,行简哥哥,你怎么过来了?爷爷和哥哥他们……” 闻声,顾行简的视线,重新落在云烟身上,“他们不知。” 云烟一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虽然她强行用神农血救回了云蔚然,但云蔚然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这些事,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至于云翳,此前跟金万邦的赌约一事,云翳也算是受到些教训,这段时间还算乖巧,每天准时准点的到御针馆报到,要是让云翳知道她被车撞受伤,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就好……”云烟略微颔首,旋即看向季宵寒,“宵寒,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行简哥哥说。” 季宵寒:“好。” 季宵寒说完,什么都没再说,径直离开了病房,病房里,顿时只剩下云烟跟顾行简两个人。 “坐啊,行简哥哥。”云烟笑道。 顾行简面色看上去十分平静,闻言,他走至沙发前坐下,“你的伤……” 云烟叹了一口气,“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顾行简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云烟,但他却是淡淡的道:“听说你受伤,我顺便过来看一看你,没什么大碍就好。” 听说她受伤? 她受伤的消息,连云翳都不知道,顾行简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云烟倒也没多想,毕竟,云蔚然能把云氏集团交给顾行简,就代表顾行简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云蔚然也不会贸然将云氏集团交给顾行简打理。 “嗯,对了,有一件事,不知道行简哥哥是否知晓?”云烟道。 顾行简:“何事?” 云烟:“行简哥哥有没有听过神武计划?” 按照周士农留下的那份资料里的内容来判断,神武计划应该是跟沈氏有关的,而沈氏这些年在燕城,一直都是以药商身份存在,所谓知己知彼,云氏集团这边,或许会有一些跟沈氏集团有关的线索也不一定。 顾行简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压在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没有半点波澜。 短暂的沉默后,顾行简开口:“听过。” 顾行简听过? 这就奇怪了,之前她问季宵寒时,季宵寒都没听过神武计划,可顾行简却听说过,难不成是因为云氏跟沈氏同属一个行业? 大约是吧。 云烟也没多想,当即开口道:“哦,那你知道这个神武计划具体内容是什么吗?又或者,究竟是谁在操纵这个计划,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顾行简闻言,深邃的眸子一错不错的落在云烟身上,那种感觉,像是想要从云烟身上,找出什么破绽,又或者,是想从云烟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片刻后,顾行简哑声开口:“神武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曾是沈氏集团那位沈廷沣总裁秘密进行的一个计划,据说这个计划是研究生物基因进程,最终要达成什么目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当年沈氏集团旗下的实验室被毁之后,这个计划也就搁浅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烟烟,你从哪里听到这个计划的?” 一个十数年前搁浅的计划,却重新出现在云烟面前,他们到底想传达些什么? 又或者,周士农留下那些资料,只是一个意外? 但那些照片上,为什么会有她? 云烟:“宋湲那里,有一个周士农留下的资料袋,里面提到过神武计划,还有……” 顾行简背脊微微一僵,“还有什么?” 云烟揉了揉眉心,“那个资料袋里,还有几张我的照片,照片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但却没拍到那个人的正脸,不过,大概是时间太长了,我对那几张照片没任何印象……行简哥哥,我以前,私下接触过云氏集团的什么业务之类的吗?” 这是云烟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个解释。 虽然云蔚然不让她和云翳插手云氏集团的事情,但他们毕竟是云氏的人,偶尔接触到公司的业务也很正常。 或许,那个真正的云烟曾经经历过什么,而她,重生之后却是遗忘了而已。 顾行简想了想,“大概是7年前,云氏集团当时正在研制一批新药,而这些新药也是中成药,需要识别几种特殊的药材,你在药材方面非常有天分,所以,那个时候你帮了一点忙,除此之外,你没有再接触过云氏集团的其他业务。” 顾行简这么一解释,之前的事情也就解释得通了。 看来,真的只是她遗忘了一些记忆,只可惜,那些照片都被人拿走了,否则,还可以请顾行简辨认一下,是不是当时拍摄的内容。 云烟笑了笑,“你看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些事情都忘了,要不是行简哥哥还记得,我可真的要怀疑那些照片是不是假的了。” 顾行简却道:“我记得……你的所有事,我全都记得。” 云烟闻言,莫名有点心虚,毕竟她不再是那个云烟,有些东西,她承载不了,也无法承载。 所以,这话她真的接不了。 好在顾行简似乎也没想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开口道:“对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今年中秋,你要回老宅过吗?” 从小到大,云烟的每一个中秋都在老宅过的,可今年不一样,她嫁人了,按照道理,她应该在季家过中秋,但云家也有家规,云氏子弟每年中秋以及春节,都必须在家族度过,因为一年里也就这两个节日寓意阖家团聚的。 第九十章 您是要去见哪一个家长? 云烟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略微回过神来,看向顾行简,“回的,每年中秋大家不都在一起过吗?今年照例也要回去过的。” 从她重生过来,这日子就过的浑浑噩噩,全然没想到,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 前世的时候,不论什么节日,她都是一个人过,有时是云游在外,有时是在山中采药,有时不知道自己在哪,但不论怎样,就是从来都没在家族里过这种节日,起先家族的长老们还来劝说几句,后来干脆就由她去了。 节日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和自己在意的人一起度过,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可云家不一样,云家特别注重这两个节日,而且每逢这种节日,老宅都要隆重的对待,张灯结彩,烟火漫天,自是不在话下。 除此之外,云氏亲眷子弟每人还要在祠堂点一盏祈福长明灯,寓意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以往每年,云烟和云翳兄妹都要点一盏,不过,这长明灯本来寓意极好,但云家亲眷子弟私下却悄悄的拿长明灯打赌比赛,看谁的长明灯飞得最远最高。 “他回吗?”顾行简又问。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季宵寒。 闻声,云烟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回头我问一问他吧。” 如果是以前,季宵寒肯定不会回去的,她也不用多问,可是现在,云烟却又有点拿不定主意,毕竟,她跟季宵寒两人关系,也确实怪别扭的。 顾行简点了点头,“好,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云烟也没再多说什么,顾行简离开之后,季宵寒便走了进来,他人就杵在沙发上,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一直不开口,盯得云烟心头一阵发毛。 这究竟什么情况? 季宵寒这样子,莫不是在吃醋? 不不不,不可能,就算季宵寒真的考虑要跟她试一试,可也犯不着吃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惊悚了啊。 “咳……那什么,过几天就是中秋节来着……”云烟试探着开口。 季宵寒淡淡的道:“哦。” 云烟咽了下唾沫,干笑道:“我们云家有规矩,但凡云氏子弟,每年中秋都要回老宅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季宵寒面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语气微冷:“嗯。” 云烟赶忙道:“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回老宅过中秋吗?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好。”季宵寒道。 云烟闻言先是一怔,“啊?好?哦哦,你是说,有时间跟我一起回老宅,对吧?嗯,挺好的,呵呵。” 她本来以为季宵寒会拒绝,又或者,季家也会举行中秋晚宴什么的,可季宵寒就这么答应下来,一时之间,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季宵寒:“嗯。” 他声音依旧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他垂落在身侧手指,微不可查的稍紧了紧,连背脊也崩的很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片刻后,傅尘机他们内部交流群里收到一条微信。 [季宵寒:第一次见家长,需要准备什么见面礼?] 傅尘机等人建立的这个微信群,平时基本就是个僵尸群,因为季宵寒不会在这里发言,其他人不敢在这里发言,私下偷偷建立了别的小群,只是没敢让季宵寒知道而已。 可这群里一下诈了尸,季宵寒竟然破天荒的发了消息,还是这种不堪入目的辣鸡消息! 但是,为什么,他们觉得季宵寒这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炫耀? 众人深思熟虑之后,竟然没一个人敢回话,生怕回错了,惹来的就是一阵腥风血雨,可大家心里又都很好奇,季宵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见家长了,见哪家的家长啊,是季宵寒在外面养的小三小四什么的吗?毕竟季宵寒跟云烟早就结婚了,见云蔚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人回答,但大家都在手机那头等着有人去捅这个马蜂窝,甚至还有人私下给傅尘机发消息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几分钟之后,群里还是安静如鸡。 于是,季宵寒发了一个红包出来,然后不出所料,几秒钟之内,红包被领了个干净,但大家领了红包之后就后悔了。 [季宵寒:领了红包的,每人提一个建议,不能重复。] 季宵寒发送完这条消息,便放下了手机,留下手机那头,哀叹手贱领红包的一堆人瑟瑟发抖。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大人,初次见面,我觉得还是送一些稳重的古玩字画的什么比较好,老丈人肯定喜欢的,实在不行,房子车子也行啊,试问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有钱的阔女婿?] [妖刀:容我问一句,大人您是要去见哪一个家长?] [傅婴:楼上牛批!我也想知道!大人你是不是在外头有狗了?少夫人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 [芳心纵火犯:明年今天,我可以在你们两个坟头祭上一杯薄酒……] …… 傅尘机头疼不已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翻滚得越来越快的消息,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惆怅,他家季总最近不是改邪归正,跟云烟感情还算不错,昨天云烟受伤,他还一片痴心的守夜,今天却要去见别的家长…… 太渣了。 连他这个手下都看不下去了,莫名有点心疼云烟。 这时,屏幕上又收到一条消息,这条消息是季宵寒发出来的,这消息发出来之后,屏幕再一次静止了下来。 [季宵寒:中秋佳节,回云家老宅。] 所有人:“……” 我他妈一脚踢翻这碗狗粮! 搞了半天,他家季总这是要回云家老宅,可他又不是第一次去云家,也不是第一次见云蔚然,这算哪门子的见家长? 唯有傅尘机盯着手机屏幕微微愣神,或许,季宵寒说的第一次去见家长,是真的,从心底接受了云烟作为他妻子的事实。 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可是,季宵寒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想要试一试? [芳心纵火犯:据我所知,云老酷爱书法,尤其喜欢当代大家吴有荣的作品……] [傅婴:金条它不香吗?] …… 第九十一章 我送你 云烟捧着手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云氏一贯非常注重中秋佳节,过节的氛围也非常隆重,以往每年,云烟和云翳等人都要准备礼物,一众亲眷子弟礼尚往来,可今年,她又没什么送礼的经验,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这着实的有点让人头疼。 她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合适的东西,最后实在看得头疼,丢了手机,用力揉了揉眉心,这时,她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 云烟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云烟心不在焉的接起手机,贴在耳边,然而,电话一接通,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 “大……大小姐,我是云鹤,不好了,出事了……大少爷他……” 云鹤? 云烟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前两天跟金万邦的比试时,云鹤跟在云翳身边,不过,她一向都有点脸盲,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云鹤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云烟皱了皱眉,云翳这才消停几天,又闯出什么幺蛾子来? “大少爷为了一个女孩,跟人打架了,现在……现在大少爷被人打了一顿,那边还说要报警……大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这事可千万不能捅出去,更不能让家主大人知道,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不用云鹤说,云烟也能猜到。 不过,云翳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是纨绔败家,可骨子里却是正义过了头的中二青年,年少时候口口声声都要拯救苍生,十次打架,至少有八次都是替人出头闯下的祸。 这本来也是无伤大雅,可金万邦的事情才刚平息,这又牵扯进这种丑闻之中,这事要是捅出去,就算云蔚然再怎么护短,这面子上也抹不开。 云烟面色缓缓沉了下来,“你们在哪?” 云鹤报了一个地址,挂断电话,云烟抬手摘掉了手背上的针管,几缕鲜血顺着针孔滚落出来,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头顶便落下一道微怒的声音,“你干什么?” 话音落下,他指节明晰的手指就伸了过来,一把握住云烟的手,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视线一直落在云烟那支手背上。 “呃……那个,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只是回流了一点血而已,没什么大碍,一点都不疼。”云烟赶忙道。 季宵寒:“一点都不疼?” 他语气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可不知为何,云烟总觉得他像是在生气。 云烟瞥了一眼被季宵寒握住的手,本来想抽回,毕竟被别人握着自己手,这事太亲密了,她有点无所适从,但季宵寒的手虽然没怎么用力,却意外的握得很牢。 云烟轻咳一声,“是,一点都不疼,我真的有事,季总,你先放开我行吗?” 季宵寒眸色转深,短暂的沉默后,他拿了旁边的消毒液,仔细替她手背针孔附近都消了毒,然后又端端正正的贴了一块创口贴,做完这一切,这才闷声道:“我送你。” 云烟:“……” 这个真的没有必要啊! 然而,季宵寒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过身就走了,云烟一脸懵逼的盯着季宵寒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贴得十分端正的创口贴,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个剧情,仿佛哪里有点什么不对啊…… 不过,云烟也来不及多想,云翳被人扣在会所,她要是去晚了,恐怕一切都完了。 云烟飞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出医院大门,就看见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宾利轿车,季宵寒坐在车内,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并没有说话,像是在生什么闷气。 云烟叹了一口气,上了车,季宵寒启动车子,车子很快便驶了出去。 片刻后,云烟实在是没忍住,试探着开口:“那个……我真的是有事,我哥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必须得过去一趟……” 季宵寒一言不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云烟头疼不已的看向季宵寒,季宵寒绷着一张脸,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宛若罩着一层千万年不化的寒霜,周身裹着一抹骇人的危险气息。 云烟绞尽脑汁想好了一大堆说辞,可到最后,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种经历,云烟以前的确没有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要怎么去安抚一个傲娇却又刻板至极的男人,说几句好听的软话,哄一哄? 算了算了,光是想一想那个场面,她都觉得格外惊悚了! 而且,万一季宵寒并不吃这一套的,那她岂不是自讨没趣? 没等云烟想好怎么说怎么哄,车子已经在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会所前停了下来,云烟一抬眼,就看见那大门上悬挂着的金字招牌——金碧辉煌。 这会所名副其实的金碧辉煌,四处都是镶金嵌玉,门口还不伦不类的放着两尊金狮子,据说这狮子是足金打造,价值不菲,这大俗大雅之间,实在是难以分辨,一个人的品味怎么可以如此奇葩特别,而它在浮夸的同时,又能招揽这么多富贵显赫的有钱人光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此地处处彰显出暴发户的品味,可云翳却是这里的常客,还是顶级vip。 云烟揉了揉眉心,云翳的品味,着实的令人有点头疼。 季宵寒已经下了车,拉开了副驾驶车门,云烟下了车,一脸弱鸡的道:“多谢。” 季宵寒依旧一言不发。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还好,云鹤知道她要来,这会儿正等在会所门口,起初云鹤看见季宵寒下车,心里虽然诧异季宵寒那种品味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犹豫事后要不要跟云烟说一声,小心留意一下免得季宵寒在外头乱来。 可他这诧异才刚钻出一点苗头,就看见云烟从季宵寒车上下来了。 传说中,季宵寒并不喜欢他家大小姐……果然,传说全都是假的。 “大小姐,季总……这边,这边……”云鹤脸上笑容要有多狗腿就有狗腿的跑了过去,“我就知道,这种时候,季总一定会来的,有季总在,这事肯定就好解决了!我说得对吧,大小姐!” 云烟:“……” 你就不能假装看不到我,不问我不行吗?! 第九十二章 这都是应该有的剧情啊 云烟头疼不已的瞥了云鹤一眼,这玩意儿就不能不说话吗? 云烟叹了一口气,假笑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算了,先进去再说吧。” 顿了顿,她转过身,一脸尴尬的看向季宵寒,“季总,你若是觉得麻烦,就在外面等我,你看……” 她不想麻烦季宵寒,更不想让人觉得,她跟季宵寒有什么关系。 谁知她话音落下,原本季宵寒面色已经缓和了几分,闻声,脸色又缓缓沉了下来,男人低低地埋着头站在那里,一抹冰冷至极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大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季总来都来了,怎么会觉得麻烦?替自己老婆和哥哥出头,一点麻烦都没有的,哈哈哈哈……来来来,季总,您里面请!”云鹤十分自来熟的道,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云烟险些一口血噎在嗓子眼,这人这么草率的吗? 然而,不及云烟开口,季宵寒已经迈开步子,朝着会所大门镶金嵌玉的大门走了过去。 云烟:“……” 造孽啊! 她竟然拉着季宵寒去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云鹤那狗腿子已经跟了上去,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没办法,她也不可能硬把人拦下来,更何况,季宵寒这人,她想拦也拦不住。 云烟长长叹了一口气,也只好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会所里三教九流魑魅魍魉什么都有,但凡你有钱,这里就是你快乐的源泉,这里不认身份,不认长相,只认钱。 会所外面已经十分肤浅庸俗,可走进去之后,云烟发现里面更是庸俗不堪,随处可见的金玉翡翠珍珠玛瑙,她甚至怀疑这店老板是不是个智障,就算不是智障,这审美也有极其严重的缺陷。 然而,会所的生意却是出奇的爆好,她一时之间有点难以理解这些有钱人的脑回路,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季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小少爷最近真的都没过来,您相信我,小少爷大概都忘了自己还开了这么一家会所……” 云烟不远不近的跟在季宵寒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火急火燎的开了口。 小少爷,费洛? 所以,这家会所竟然是费洛开的? 难怪审美如此之清奇,口味如此之奇葩! 季宵寒面上神色倒是没有丝毫变化,这人一贯如此,云烟也已经习惯了。 前面转过两条晦暗不明的长廊,就到了一个大包厢,包厢外守着几个黑衣保镖,这几个保镖大概是会所的人,一见到季宵寒和那个黑西服男人,当即让开了路。 大门推开,云烟还没走近,就闻见一阵浓烈刺鼻的烟酒混杂的味道,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视线远远落在被人打得鼻血肆流,却依旧一副战斗状态的云翳。 “烟烟……你怎么来了?”云翳一见到云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下一秒,云翳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射向瑟缩在门口边的云鹤,勃然大怒道:“谁让你叫烟烟过来的!烟烟怎么能来这种地方?你……” 在云翳心中,云烟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女子,也是他会拼尽一切去守护的、唯一的妹妹,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云烟,就算所有人都背叛云烟,他也依旧会站在她身前,为她遮挡所有风刀霜剑。 金碧辉煌这种地方,污秽不堪又龙蛇混杂,云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云鹤也没见过这样的云翳,那个一贯风流纨绔、羸弱不堪的青年,此刻虽然一身落拓狼狈,周身是伤,还留着鼻血,可他眼睛里,却是有一抹无法抹灭的光亮。 “我……我……”云鹤小声开口,一边默默对着手指。 他也不想把云烟叫过来,可这种场面,不把云烟叫来又收不了场,事情闹大了,云翳难免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你吼他干什么,他不叫我过来,你准备被人打残,还是怎样?”云烟揉了揉眉心,朝着云翳走过去。 云翳背脊几近绷成一条直线,下意识的抹了一把鼻血,却是一脸傲娇的开口:“打残?怎么可能,你太小看你哥了,这世上,就没有你哥打不赢的架!”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支白皙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云烟指尖轻轻点了点云翳额头,“被人打成这样,鼻血流了满地,还逞能?” 怎么没把这辣鸡打死呢? 云翳瞳孔骤然一阵紧缩,他喉咙轻轻动了动,眼神略微有些迷茫,“烟烟,你……” “我怎样?”云烟顺手扯了两张纸巾,“还不擦一擦鼻血,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那个……我弱弱的问一句啊,这种场面,不是……不是应该季总来处理的吗?季总一出手,这几个小王八蛋当即跪地求饶,然后大小姐你一脸崇拜芳心暗许,从此花前月下生死皆同……这都是应该有的剧情啊!”云鹤一脸郁闷的神情,摇了摇头道。 云烟;“……” 我芳心暗许你大爷! 这货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 云翳一边擦鼻血,一边“咦”了一声,“妹夫也来了?卧槽!你们怎么不早说?烟烟,快看看哥哥发型乱不乱?皮肤好不好?” 云烟闻声,顿时满头黑线,季宵寒在这,你看个什么鬼发型乱不乱? 季宵寒眸子里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似乎是瞥了云烟一眼,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金碧辉煌这地方虽然是乱了一点,但却是费洛的地盘,不看僧面看佛面,等闲之辈不会在这里动手,今天这一场,明显是故意针对云翳的。 这熊孩子,三天两头的闯祸,也不知道收敛一点。 季宵寒一开口,那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当即对身边手下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所内不许私自打架,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多管闲事,坏了老子好事,老子打他已经是客气的了,你们他妈什么来头,没听过城南洪长川的名头?也敢来管老子?”沙发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开口了。 第九十三章 那个人是谁? “没听过。”季宵寒眉梢微挑,神色冷淡的道。 那光头一听,满是横肉的脸上肉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短刀,“铿”的一声插在桌子上,一道银光一闪,那刀却是没在桌子上插稳,毫无征兆的从桌子上掉了下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们什么玩意儿,竟然连我们洪哥的名头都没听过,也敢在这来撒野!洪哥,把这几个小白脸交给兄弟,兄弟替你好好收拾他们一番!”说话的是一个满头黄毛的小混混。 这小混混说完,目光又是一转,一脸猥琐的盯着云烟,摸了摸下巴,贱兮兮的又道:“嘿嘿……洪哥,还别说,这女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等兄弟收拾完这几个小白脸,回头把这娘们儿给您送到……哎呦!” 他这话还没说完,季宵寒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那黄毛“哎呦”一声,扑倒在地上,顿时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紧接着,云翳又是一脚踏在那黄毛心口,冷声道:“给小爷把嘴巴放干净点!就凭你们,也配肖想烟烟?信不信小爷亲手拆了你们骨头!” 在云翳眼中,云烟不但完美无缺,也要这世上最好的人才配得上,就连季宵寒,云翳也不算是太满意,一开始,他本来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但阴差阳错,再加上云烟又喜欢季宵寒,他这才憋了一口老气,把云烟亲自送上婚车之后,这玩意儿还偷偷抹了泪,当夜更是喝得酩酊大醉如丧考妣。 那黄毛被云翳踩在脚下,除了杀猪般的惨叫之外,挣扎了几下,竟挣脱不开云翳那只脚。 光头洪长川也是一怔,怒道:“你们他妈到底什么人,老子的事情你们也敢管!识相的,都给老子让开!否则,老子今天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洪长川是这附近一带的小混混头子,平常欺负个把老实人还在行,可他不知道,他得罪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站在季宵寒身边的那个黑色西服的男人脸色刷的一下黑了下来,他真的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竟敢当着季宵寒的面说这种话,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哎呦,五爷,出什么事了,竟让您老亲自出马……这怎么回事?”一个穿着深紫色唐装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陪着笑脸道。 这一声“五爷”,叫的是会所那个黑色西服男人。 他这一开口,洪长川等人一下就懵了,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盯着那黑色西服男人,一下就怂了,“山,山爷,您刚才叫什么,五爷?不是,您老怎么到这来了?” 叫山爷的中年人连看都没看洪长川一眼,不过一看这场面,大概就知道怎么一回事,脸色一沉,“五爷,这人是在你这闹事了?” 那位叫五爷的男人冷笑一声,“不然,我叫你来干什么?你手下的人,胆子是真的大,连云家大少爷都敢动手打,更是不把我家季总和少夫人放在眼里……褚万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褚万山一听,赶忙否认道:“误会,五爷,这绝对是一个误会,这人真的不是我手下,我手下的人,哪敢到您这撒野?不过您放心,五爷,这事我一定给您和季总他们一个交代!” 五爷冷哼一声,却是没有说话,那褚万山额头冷汗一下就落了下来,这洪长川脑子里长的都是草吗?这么大胆子,竟敢到这里来闹事,也不打听打听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可这事要严格算下来,也不管洪长川的事,他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是没料到,这一次碰上了硬点子而已。 “山,山爷,冤枉啊!山爷……您听我解释啊!我……”洪长川再笨,看这架势,也知道这一屋子的人是他不敢惹的。 他不认识云翳等人,但却知道褚万山是这一代地下世界大佬级别的人物,可褚万山在这些人面前,却是连头都不敢抬,他到底惹上了什么大人物? 最要命的是,他刚才叫人动手打的那个叫什么云少的,又他·妈到底是什么来头? 褚万山抹了一把冷汗,怒骂道:“解释个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闹事?来人,把他们给我带下去!” “山爷,这真是冤枉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有人拿了一笔钱给我,让我在这故意找他的茬儿的,刚才那个女人……就是被我们欺负那个,也是那个人安排好的,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老人家的地盘闹事啊!山爷,这真是冤枉!”洪长川急得都快哭了,两条腿也软了。 别人不知道,褚万山的手段他是听过的,今天他要是被褚万山的人带走,他们这一堆人,恐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云烟听到这里,总算是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了,她看向洪长川,“那个人是谁?” 她话音刚落,云翳狠狠一脚踹在那黄毛身上,怒道:“他·妈·的,小爷就知道,英雄救美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小爷!” 云烟:“……” 大哥,您这脑回路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洪长川一听,立即吓得屁滚尿流的道,“是,是一个……男人!” 云烟忍不住白了洪长川一眼,这世上一共就两种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洪长川这回答,真是在自寻死路。 果然,褚万山一脚踢在洪长川心口,洪长川脸色都变了,却不敢叫出声,汗如雨下,“真,真的是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只是……只是给了我一张照片,让我配合演这一场戏,然后给我三百万……三百万啊好家伙!随随便便打个架就能赚三百万,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三百万,这出手的确是挺阔绰的,可到底是谁,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这么一场局,请君入瓮? 云翳这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 这一次,应该不是云家内部的人,云明礼已死,云氏内部就算还有人心怀鬼胎,也不会这么快动手,更不会埋这么长的线来钓鱼。 第九十四章 我没有放不下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洪长川胆子是真的大,连雇主是谁都不知道,也不问要打的人到底是谁,就敢接这活,他能混到今天没被打死,也真是一桩奇迹。 “有……有的,我有照片。”不知什么时候莫名蹲成一排的小弟之中,有个人十分熟练的抱着脑袋,弱弱的说了一句。 这人留着一个板寸,左耳骨上戴着一枚黑色耳钉,又怕又怂,一开口,还能瞥见满口黄牙。 “你有照片怎么不早说?还不拿出来给诸位爷爷看!”洪长川满头冷汗,一手捂着被褚万山踹过的胸口,对着自家小弟撒火。 那小弟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大概是太害怕了,滑了好几下才解开屏幕锁,又哆嗦着翻找了半天,这才找出一张拍得还算清晰的照片。 “是他!”云翳凑过来一看,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小爷就知道,除了沈家那些废物,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今天谁都别拦着小爷,小爷今天不打死沈嫣然,小爷名字倒过来写!” 云烟:“……” 她并不想有这么一个大哥好么? 不过,照片上的人,云烟倒也认得,那人是沈嫣然的手下宋子轩,云烟对他没什么太大印象,只偶尔见过几次,但绝不会认错。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云烟揉了揉眉心,开口道。 五爷一摆手,褚万山立即识趣的带着洪长川等人离开了包厢,包厢内,顿时只剩下云烟等人。 云鹤架着云翳,生怕他真的去找沈嫣然打架,云翳这人从小到大打惯了架的,也从来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习惯,他要真的疯起来,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祸来。 “金万邦一死,沈氏这边没有了这块遮羞布,看来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了……”云烟轻声开口,“不过,沈嫣然为什么会挑中哥哥下手?” 其实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云翳这个人冲动又无所畏惧,天不怕地不怕的,只要动他,就必定能引起大动静,小事也能搞成大事,自然而然的,也就把云烟牵连进来了。 可这手段太拙劣了。 就算今天是在别的地方闹事,都不用季宵寒出手,云翳自己也能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沈嫣然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烟烟啊,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好像有点看不起我的意思?为什么就不能挑中我?我这么玉树临风英明神武惊才绝艳天赋异禀世所罕见……为什么不能是我?”云翳终于听出来一丝不同寻常,挠了挠头,脱口而出道。 云烟淡淡瞥了云翳一眼,到底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那个女人,在哪?”季宵寒忽然道。 五爷闻言,立即道:“就在隔壁,我立即叫人带过来。” 季宵寒略微颔首,五爷一声令下,人很快就带了过来,云烟虽然不知道季宵寒为什么这么做, 可她直觉,或许这个女孩才是关键。 刚才闹腾了一阵,这才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女孩存在,那女孩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被人带进来之后,就一直低垂着脑袋。 人送到之后,五爷就识趣的带着人离开了包厢,一时之间,包厢里分外的安静。 “抬起头来。”季宵寒视线落在那女孩身上,淡淡的开口道。 那女孩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慢的抬起头,下一秒,云烟就知道,云翳为什么会为了护着这个女孩,跟洪长川的人打架了。 这张脸,长得太像一个人。 “不过一个过路的女孩子,他们一堆大老爷们儿的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有点看不过去才动的手……咳,烟烟,你不会回去跟爷爷告状吧?”云翳神色有点不自在的推开拦着自己的云鹤,笑道。 那笑容有点心虚,像是怕被人看穿什么似的。 “阿鹤,你先送这位小姐出去,让人亲自把她送回家,明白吗?”云烟头疼不已的瞥了云翳一眼,缓声道。 云鹤立即点头如捣蒜,“好的,大小姐,我这就去安排……这位小姐,你跟我来。” 那女孩顿时如获大赦一般,跟着云鹤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 “宵寒,你能出去等我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云烟揉了揉眉心,开口道。 季宵寒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云烟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还在生气,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个男人未免也太小心眼子了吧! 可不管怎么说,季宵寒还是走了,包厢里,顿时只剩下云烟跟云翳两个人。 云翳依旧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面上的痞笑依旧假假的挂在脸上,可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却一根一根的攥紧,指骨处微微泛白。 短暂的沉默后,云烟一支手按在云翳肩头,“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 云烟话音落下,包厢里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 云翳面上的假笑,缓缓褪尽,他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深邃的眼睛里,慢慢爬出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片刻后,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哑声开口:“烟烟,你想多了……我没有放不下的人,什么都没有,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不过是路见不平,又或者,就只是单纯的看那几个混混不顺眼而已,你别想太多。”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又怎么会说得这么沉重。 事实上,有些人光是存在,就足够成为别人一生追逐的光和信仰了。 “你不想提,我也不会勉强你,”云烟轻轻按了按云翳肩头,旋即抽回手,“如果你觉得这样好受一点,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提起这些事,好不好?” 云翳闻声,那一瞬间,心脏仿若自高空坠落,他费力的咽了下唾沫,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烟烟,你知道的,我从不勉强你任何事的。” 没人知道,他这笑容背后究竟藏了多少刀,藏了多少痛苦和言不由衷。 或许,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可他不能,大概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能任性,所以,他才装出那么任性的样子。 可他终究,是有心的。 第九十五章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这又落一身伤,等下跟我去医院,我帮你看看。”云烟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闻声,云翳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几分,他面上又是一副痞痞的假笑,“不过一点皮外伤,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回头我让阿鹤给我涂点药膏就可以了。” 如果是平时,云烟一定会亲自拎着他去医院,看着他治伤,但眼下她自己瞒着云翳自己受伤的事情,也不好勉强。 “也好,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跟阿鹤先回去吧。”云烟点头道。 云翳一笑,“还是我们家烟烟好,不过,烟烟啊,妹夫最近的表现好像还不错啊,你看看,今天这种场面,要不是有妹夫在,那个五爷也不会这么帮我们的……烟烟啊……” 云烟略微抬起眸子,“嗯?” 云翳盯着云烟,不知在想什么,他眉梢微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流光一样的东西,他道:“哥哥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永远烟烟好好的,答应哥哥,烟烟,你跟妹夫两个人,一定要一直都好好的。” 云烟突然这么煽情,云烟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而且还有一点心虚,因为这不太像是云翳的行事风格,云翳这人一向纨绔,各种出圈的事情没少干,但却是极少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 难道,云翳也跟云蔚然一样,认出她不是真正的云烟? 下一秒,云烟假装若无其事的伸出手,探了探云翳额头,然后摇了摇头,“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云翳也不生气,一脸温柔宠溺的盯着云烟,“好了,哥哥不跟你说这些废话了,走吧,别让妹夫在外头等太久。” 云烟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包厢。 …… 把云翳送走之后,云烟一扭头,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季宵寒。 只这一眼,云烟不得不感慨,上天真的不公平,有的人就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抵得上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究竟要什么样的小仙女,才配得上季宵寒这样完美无缺的男人。 片刻后,季宵寒走至云烟身后,沉默的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也不说话。 很显然,某人的气还没消。 云烟:“……” 讲道理,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季宵寒啊!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云烟上了车,季宵寒居高临下的审视了她一眼,随即关上车门,绕过车子,自己上了驾驶的位置。 车子启动之后,季宵寒也不说话,一直到车子都已经开了一段距离,远方夜空里忽然“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前方夜空里陡然升起漫天璀璨烟火。 云烟坐在车内,灿烂烟火透过车窗,落进云烟眼中,眼波流转间,女孩眼中宛若坠入万千星辰。 “哇……七夕竟然能看见这么浪漫的烟火,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啊……” “那一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孩子吧……” “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 周遭混杂的声音透过车窗钻了进来,云烟和季宵寒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竟然是……七夕佳节! 云烟这种万年单身狗,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也没过过七夕,不过每一年七夕佳节,霍修澜都会带她去看一场烟火,然后点一盏祈福长明灯,寓意长命平安。 那时候,她也不太清楚霍修澜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觉得霍修澜一定是太无聊了,否则,谁会没事拉着人去看烟火? 现在想来,霍修澜并不是无聊,而是因为喜欢,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愿意花费这么多无聊时间,陪着她看一场注定坠落寂灭的烟火。 至于季宵寒,这人也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交往对象,别说七夕,就算是春节、上元佳节等等传统节日,季宵寒也从不放在心上。 所以,这人乍一听见路人说起七夕佳节,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情人节。 “咦,前面街上好像有人挂花灯啊……” “对对对!据说还有猜字谜什么的,赢了的还有一笔不匪的奖金啊!” “走走走!过去凑个热闹去!” …… 前面那一条街,是燕城保留下来的一条十分古老的街道,街道上还保持着古式建筑,红墙绿瓦,古巷悠长,大约是为了衬托节日的氛围,街道两边还特地挂上了大红的灯笼。 “那个……要不然,我们也去那边看看?”云烟挠了挠头,开口道,耳根子却莫名的微微烧红了。 说句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毕竟,严格算起来,这种节日好像跟他们也没什么太大关系。 可,刚才那一瞬间,她心尖分明轻轻动了一下。 季宵寒本来对这种什么节日没什么兴趣,闻声,随即点了点头,“好。” 前面随意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两人下车之后,便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汹涌的人流。 原来刚才的烟火吸引过来众人注意,附近的情侣都纷纷赶了过来,借个喜庆,毕竟很多时候,情人之间本来也就是做一些毫无意义,却对彼此来说,都颇有纪念意义的事情的。 这人一下多了起来,云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知道季宵寒一向不喜欢嘈杂人多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喧哗鼎沸的所在,正要开口,一支手却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扼住了她手腕,然后把她往身边一带。 云烟;“……” 季宵寒一见这么多人,怕把他们两个人冲散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云烟一低头,就看见一支指节明晰的手,那手腕处系着一条极细的银色手链,云烟略怔,再一抬头,一张紧绷的脸便落入了云烟眼中。 “人多。”季宵寒削薄的唇一动,似是理所当然的开口。 云烟:“哦。” 人多,他也不必牵得这么紧啊…… 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随后,季宵寒就这么牵着云烟,逐渐没入人山人海之中。 原来,他也不是不喜嘈杂人群,而是,他那时还没有遇见那个他愿意为之赴汤蹈火所向披靡的人罢了。 第九十六章 我不是别人 满街恩爱缱绻的眷侣,仿佛连那喧哗鼎沸的嘈杂,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两人头顶灯火璀璨,身边眷侣万千,有那么一刻,叫人一下便想到了生生世世恩爱白头,握紧了的手,就不想再松开了。 悠长古巷里,云烟眼角余光一直落在身旁的季宵寒身上,心脏仿佛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 两人在人群里不知走了多久,最后被一个穿着大红色汉服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这年头,汉服这东西也已经逐渐被国民大众接受,即使寻常时候,街上也照样可以看见穿着汉服出行的人,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那中年男人满脸笑意,一手握着一缕明艳的红线,“二位,这可是本店镇店的缘结红线,寓意百年好合,恩爱一生,一旦系上这缘结,这一辈子可就不会分开了,二位要不要系一条?本店广结善缘,分文不收,哈哈哈……” 今夜本来就是七夕佳节,老板广结善缘,也是为了聚集人气,散个善缘,但凡路过的眷侣,老板都会拦下来挨个送两缕缘结,老板也跟着沾一点喜气。 云烟盯着那一缕明艳的红线,本来想要拒绝,毕竟季宵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系这种玩意儿。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宵寒已经伸手,从老板手里接过那两缕红线,郑重且认真的道:“多谢。” 云烟:“……” 今晚这到底是什么剧情? “哈哈哈……这位先生太客气了,我跟你们说啊,这缘结一定要心爱之人亲手系在左手第三指,这样天上的天官神仙们才能听见你们的心意,庇佑你们平安喜乐。”老板笑眯眯的道。 “老板,为什么一定要系在左手第三指啊?” “是啊,戒指一般不都是戴在无名指的吗?这个缘结为什么是第三指?” …… 身边不少眷侣发问,都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系在第三指的原因。 那老板笑道:“我也是听说,传闻中,天上掌管姻缘的天官神仙,就是把缘结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第三指上,寓意圆满美好的,所以,这缘结的习俗也就传承了下来,不过是讨个好兆头嘛!大家快系,大家快系哈!” 老板的话一说完,周遭顿时响起一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附和声。 云烟竖起耳朵听了,再看那明艳的红线,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尴尬,她实在是没想到,季宵寒居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这边她还没回过神来,季宵寒已经将其中一缕明艳的红线递给了她,云烟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季宵寒已抬起她左手,略微低垂着眉眼,极仔细认真的将手中剩下的那一缕红线,系在了云烟左手第三指。 云烟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只见男人指节明晰的手指,握着那一缕红线,在她左手第三指绕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将红线绕到了尽头,这才就着快到尽头的红线,在手指上打了一个死结。 云烟;“……” 季宵寒今天假得仿佛不像那个高贵冷艳的霸道总裁啊喂! 这死结是什么鬼,是怕她自己拆了,还是怕她爬墙,送他一道绿光啊! 下一秒,季宵寒抬手,将指节明晰的左手伸到了云烟面前,那意思,等着云烟将她手里那条红线,系在他左手第三指。 那一瞬间,天边和云烟脑中,几乎是同时乍响一把烟火。 云烟脑子里一片混沌,手却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将那一缕明艳的红线,缠上了季宵寒手指,绕了几圈之后,她正准备系上结,却被季宵寒突然按住了。 云烟:“嗯?” 季宵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云烟那支几乎被缠满了红线的手指,云烟反应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季宵寒的意思是要让她把这一缕红线,也这样缠满他的第三指。 如果是平时,云烟只会觉得一阵恶寒,可此刻,她竟莫名觉得季宵寒有点乖。 于是,云烟照做,将那一缕红线在季宵寒手指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线缠到尽头,这才仔细打了一个结。 她刚缠完红线,季宵寒猝不及防的俯身,低头,蜻蜓点水一般在云烟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不沾半点情欲,仿佛是情到深处,却又仿佛试探一般。 云烟:“?” 云烟瞳孔骤然一阵紧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季宵寒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耳根子彻底烧得通红。 季宵寒似笑非笑的盯着云烟,云烟硬着头皮干笑一声,“不检点……季总啊,你这也太不检点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当众吻了她,虽然只是额头,可这对云烟来说,已经是破天荒了,但奇怪的是,她竟也没觉得厌恶。 这可实在是有点惊悚了! 季宵寒削薄的唇边擎着几分极浅的笑意,也不说话,只是重新握住云烟手,牵着云烟,自人山人海里走过,顺手,还把两人缠了红线缘结的手尽可能的向路人展示一遍。 两人从古巷出来时,那边依旧喧嚣鼎沸的人声,季宵寒却没松开云烟的手,就这么牵着她,直到上了车。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任何事都可以不回避我。”季宵寒忽然开口道。 云烟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他果真是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可这气生得没有缘由,不过,云烟也不打算跟他辩解,跟男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云烟摸了摸鼻尖,“你是为这个生气?” 季宵寒又不说话了,车内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微妙,短暂的沉默后,云烟又道:“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就好了,我只是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季宵寒:“我不是别人。” 云烟略怔,“啊?” 季宵寒:“我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你的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事情,并不是麻烦。” 云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么情深义重的话,这谁顶得住啊! 谁说季宵寒这个男人不会撩妹的?! 第九十七章 我求故人归 与此同时,燕城,古巷一家酒楼。 这酒楼上下四层,酒楼保持着古式酒楼的装修风格,每上一层,消费也有不同,第4层封顶,全都是独立的包厢,以供富贵闲散或者游手好闲的宾客享用。 楼下灯火万千,喧嚣鼎沸,酒楼里更是推杯换盏,迎来送往的都是满脸笑意。 楼上的天字号包厢里,却显得十分清冷,一人,一桌,一酒,偶尔有些嬉笑的声音从窗棂钻进来,却仿佛落不进那人的耳中。 每一年的七夕佳节,云翳都会一个人来这里,他一个人,坐同样一张桌子,点同样一桌菜,喝同样一壶酒。 今天他身上有伤,脸面上甚至还残留着没有消散的淤青,可他却是浑不在意的架着腿,随意靠坐在窗台边,一手拎着酒,一手随意枕在脑后,目光没有聚焦的落在楼下喧嚣的人群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分明置身于最繁华喧嚣的地方,却总是觉得仿若从心底最深处生长出来一抹最肆意疯狂的孤独。 那孤独就像是一株淬了毒的蔓藤植物,伴随着他周身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无数个漫长寒夜,他都这样从痛苦中煎熬过来,可不论夜里怎么痛苦挣扎,第二天天一亮,他又做回那个纨绔嚣张的败家子,眼高于顶,桀骜不驯。 蓦然间,他眼中忽然闯入一抹极其熟悉的人影,那人一身红白相间的汉服,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他只能看得见一个侧脸,那侧脸上一如既往的擎着几分极浅的笑意。 云翳瞳孔骤然一阵紧缩,背脊陡然紧绷,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下一秒,他手里的酒坛子一松,瞬间跌落在地面摔碎了,而他人已经跑了出去。 很快,云翳从酒楼冲了出来,然后挤进人群里,然而,人群里却没有他看见的那个人,更没有那张让他日思夜想几近癫狂的脸。 他看错了吗? 刚才,他分明就看见了是那个人的脸,他分明就看见了! 云翳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是凭本能,逢人就抓着别人的手,嘶哑着声音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红白相间汉服的女孩,她……大概这么高……笑起来很好看的……你们见过吗?” 他长得很好看,一身都是奢侈品,虽然浑身酒气,可看起来还算十分清醒,如果不是这样,路人几乎以为他就是个神经病。 他就这样,一直不断的拉着路人问,越问到最后,他声音就越是嘶哑,也越抖得厉害。 直到这长街上人群逐渐散了,直到他嗓子冒烟,几乎说不出话来,他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阿离……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还是……”云翳唇边勾勒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旋即抬手,用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满嘴苦涩的道:“还是这又只是我的错觉……阿离……阿离啊……” 他除了一声一声的叫着这个名字,别无他法。 这已经是那个人离开之后的第7个七夕佳节,他像往年一样来这里等,却依旧没有等到他等的那个人归来。 他人求长生,我求故人归。 可故人已去,如何归来? 他的长夜如何才能过去,迎来天明? …… 这边,季宵寒跟云烟一早就从古巷子里走了出来,两人身后是喧嚣灿烂的人间烟火,身边是系着一截明艳缘结的那个人,有那么一刻,云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极致庸俗,却也极致美好的词语——岁月静好。 “饿不饿?”头顶忽然落下一道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 云烟本能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这一次是真的饿了。” 本来一开始她确实不饿,可在里头转了这么久,她这肚子也太不争气了。 季宵寒斜瞥了云烟一眼,“先上车。” 云烟淡淡“哦”了一声,两人上了车,季宵寒启动车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云烟没有问,心里莫名的觉得安心。 “对了,”云烟脑袋随意靠在椅座上,神色慵懒的道:“我哥的事,你是不是也听说过?” 之前在金碧辉煌,云烟虽然支开了季宵寒,也没直接跟云翳提到那个人,可云烟直觉,季宵寒是应该知道云翳跟那个人之间的事情的。 季宵寒指骨明晰的手指转动着方向盘,一边开口:“嗯,略有耳闻。” 云烟沉默了两秒,“她真的死了?” 自从重生之后,云烟对许多记忆不是缺失,就是记得不准确,她又不好直接问云翳,但看云翳的状态,这件事应该没有记错。 “未必。”季宵寒回答。 云烟一怔,“未必?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还活着?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哥?我哥这么痴心的等了她7年,她怎么忍心?” 7年啊,两千多天,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躲藏着7年不肯出现? 难言之隐?又或者,只是不喜欢罢了? “翳哥等了她7年不假,可当初,害得她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人,也是翳哥,如果是我,只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出来报仇,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季宵寒轻声道。 季宵寒一开口,尘封多年的记忆仿佛再次浮上水面,云烟薄唇略微动了动,却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当年那件事……真的是我哥做的?可是……可是……”云烟的唇几近绷成一条直线,可是什么,却说不出口。 世人皆知,当年风光无限的燕城金氏,一夜之间破产倒闭,非但如此,金氏一族上下39口全部死于一场大火之中。 有人说,金氏最年轻的家主金厌离,不堪忍受家族衰落,一怒之下点火自焚,烧死了全族子弟。 也有人说,金氏一族是被人坑害,不但被逼破产,最终还被诛杀了满门,一个不留。 还有人说,金厌离本来有一桩很圆满的婚事,甚至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却被男人无情抛弃,最终落得个凄惨收场。 …… 传闻众说纷纭,没人知道,当年金氏那一场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 第九十八章 是你,又待怎样? “这也未必。”季宵寒给出了答案。 闻声,云烟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季宵寒,愣愣的开口;“未必?” 当年金氏一族被大火烧毁,连云蔚然都以为此事跟云翳有关,云翳甚至还因为太过暴戾的罪名被罚了,据说那几个月,云翳都没走出过卧室大门,除了云蔚然之外,没人见到过云翳,但云翳再从自己屋子里走出来之后,却性情大变,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季宵寒:“金氏的事情,至今还有许多存疑,但因为那一场大火,一切都已经烧毁了,或许金氏的事情跟翳哥有关,但也不见得是他做的,更没有证据可以证实这一点。” 云烟想了想,“可这么多年来,我哥却从来都不愿意提到这事,我一直以为,他是于心有愧,没有救下自己心爱之人,所以,才突然性情大变的。” 季宵寒:“一个人突然失去心爱之人,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活着了,如果是我……” “是你,又待怎样?”云烟鬼使神差的问。 短暂的沉默后,季宵寒忽然轻声开口;“如果是我,我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伤害自己心爱之人半分的。” 话音落下,车内骤然一阵诡异的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一家看上去十分冷清的小店铺前停了下来。 这家小店铺一看就已经开了很多年,装修陈设看上去都有些陈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老板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正站在吧台后面笑盈盈的盯着云烟。 云烟刚一下车,就撞上了老板那双满是探究问讯,又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睛。 “啧……寒爷,这位就是嫂子?”老板从吧台走出来,满脸笑意的开口。 季宵寒点了点头,“是,烟烟,这是店铺老板,你叫他……” “叫我阿九就可以了,嫂子。”老板接过了话头,笑道。 云烟被他一声一个嫂子叫得头有点晕,但阿九这么主动,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勉强客套了几句,然后在季宵寒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烟烟怕生,你也别老围着她转了,去弄些吃的来,我们还没吃饭。”季宵寒道。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烟烟病了,不能吃辣和荤腥。” 云烟一听,差点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据理力争,“不过一点小伤,也不是什么大事,医生也没说不能吃辣和荤腥的啊。” 云烟喜欢吃辣子,而且是越辣越好,她平常也不忌口什么的,不吃辣和荤腥,这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你在生病。”季宵寒开口,一边给云烟倒了一杯热茶。 云烟撇了撇嘴,小声咕哝道:“也没说生病了什么都不能吃啊,我自己就是医生,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季宵寒抿了抿唇,“真的想吃?” 云烟立即点头如捣蒜,“真的想!” 几秒钟之后,季宵寒淡淡的开口;“给她准备一点偏清淡一些的荤食,不要葱花和蒜末。” 云烟不吃葱花和蒜末,但这也只是属于个人口味,云烟却是没想到,季宵寒竟然也记得这个,这谁顶得住啊? 跟阿九说完之后,季宵寒又抬起眸子看向云烟,“不能吃太多。” 云烟:“……哦。” 为什么她突然有种,季宵寒不是她男人,而是她老父亲的感觉…… 没多久,菜就上齐了,阿九的动作快,厨艺也还算不错,桌子上的菜肴看着颇有卖相,不过,按照季宵寒的吩咐,菜的口味都偏淡,也没加葱花和蒜末。 阿九上完菜之后,倒也没急着离开,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在一旁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道:“嫂子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阿九话音刚落,季宵寒已经夹了一筷子菜在云烟面前的碟子里,云烟默默拿起筷子,刚尝了一口,她眼睛微微一亮,“这个是什么菜?味道很好啊。” 阿九一脸得意,“不过一道寻常的家常菜罢了,嫂子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 话音落下,季宵寒凉凉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食不言。” 阿九:“……” 云烟也不敢反驳,毕竟她还没吃到一旁的糖醋排骨,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菜式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云烟错觉,虽然季宵寒并没有刻意询问,但刚才他点的几个菜,都是云烟喜欢的菜式和口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宵寒是对她的喜好了若指掌。 可是,据云烟所知,两人结婚这半年,季宵寒从未在季家跟云烟两人单独一起吃过一顿饭,即使偶尔因为老夫人有令,回老宅去,但也不是两人单独吃饭,季宵寒也从不会在意云烟究竟喜欢吃什么。 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边可以高贵冷艳如同高岭之花,一边又可以跌入尘埃满身人间烟火? 阿九的厨艺真的很好,每一道菜都几乎完美,云烟手里的筷子一直都没停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宵寒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将那一叠糖醋排骨十分克制的往一旁挪了挪。 云烟:“……” 她的糖醋排骨! 季宵寒面不改色的开口:“不可吃得太饱,小心肚子胀气。” 云烟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可怜兮兮的盯着季宵寒,打着商量,“不会太饱的,我……就再吃一块排骨,好不好?季宵寒。”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季宵寒的名字,那一瞬间,季宵寒心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略微轻蹙了蹙眉,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又给云烟夹了一块排骨。 季宵寒:“最后一块,不许再吃了。” 云烟立即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剩下的时间,季宵寒就这么在云烟的哀求下,纵容她把碟子里剩下的排骨都吃了个干净。 阿九;“……” 呵,男人! 阿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宵寒,分明依旧还是那个杀伐果决冷面无情的男人,可他却又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吃太多了,季宵寒,你怎么不拦着我,别让我吃这么多?”云烟抚着肚子,满脸哀怨的开口。 季宵寒:“抱歉,我的错,很难受吗?” 第九十九章 季总背着少夫人回来的 云烟抚着肚子,然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是太难受,就是……不想走路,撑。” 她这话倒是不假,吃了那么多东西,肚子不撑才怪了。 可下一秒,季宵寒在她跟前错开了半步,做了一个背人的姿势,“上来。”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季宵寒这是……要背她? 季总这一番霸道总裁的骚操作,真的是要了她老命了啊,这谁顶得住? 云烟喉咙轻轻动了动,旋即一下跳起来,双手先抱住季宵寒颈项,然后才将双腿架上季宵寒的腰,她动作不小,但季宵寒却是稳稳当当的,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就这么把云烟背了起来。 长街很长,月色正好,季宵寒就这么背着云烟,走过一盏又一盏浅黄色的路灯。 云烟脑袋搭在季宵寒肩头,略微偏斜了一点,偶尔看着路过的路灯,偶尔垂着眸子看背着自己的男人,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觉得,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也很好。 真的,很好。 …… 与此同时,那条长长的古巷街道上,云翳一身落拓的坐在石阶上,眸子里一片灰败之色,他目光没有聚焦的盯着前方,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只是随意那样盯着,削薄的唇时而轻轻翕动几下,依稀可以辨别清楚,他在说什么。 “阿离……是你吗……阿离……我……我很想念你啊……阿离……” 到最后,他口中翻来覆去只有“阿离”两个字,可他叫着的这个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古巷外,一辆黑色奔驰g级amg越野车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车内一片漆黑,一个人坐在驾驶的位置上,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指骨处微微泛白。 这人一身红白相间的汉服,头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一如当年,飒爽英姿。 当年,她也是这样一身汉服,在上元佳节的灯会上,遇见的云翳,可是,一见云翳误终身啊,当年她义无反顾的追逐那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光,最终付出了那样沉重的代价。 值得吗? 她也一直这样问自己,可不论多少次,她的答案都是一样:值得。 明知不可为之,当年是这样,现在的她,依旧如此。 云翳,我回来了。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我,当我再走到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我,如同当年那样,不顾一切的选择我吗? 她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沉湎于过去走不出来,可要他为自己义无反顾,他真的还能做到吗? “叮——” 安静的车厢内,陡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一个大写的英语字母——x。 她面上所有情绪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收敛了个干净,旋即伸手滑动屏幕,接起了手机贴在微变,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喂。” “怎么样?这个见面礼,金大小姐可还喜欢?”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车内这位,正是消失了7年,甚至已被人认定死亡的金氏大小姐,金厌离。 金厌离半张脸落在阴影里,半张脸在光明里,只看得见她略微苍白的唇缓缓勾勒出一抹讥诮弧度,“我没有见他。”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轻笑一声,“金大小姐对他,还真的是情深义重,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也没半分减少,我倒是真的很羡慕,若是有一个人这样对我,我必定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年少时候总觉得这样的话很热血,可后来才发现,这几个字,要做到的话,是何等的惨烈。 金厌离捏着手机,面上满是疲倦落寞神色,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如果你打过来是为了说这个,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才一回去,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甩开我了?” 金厌离闭上眼睛,“我回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 “你最好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也最好不要忘记,当初究竟是谁把你逼到这个绝境的……阿离,你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家大小姐,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明白吗?” 金厌离眼角眉梢皆是讥笑,眸子里却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寒芒,“我当然明白,金氏的仇,我会自己亲手来报,你就不用操心了,没什么其他事我就挂了。” “一周后,我就会回来,到时候,我希望你能乖乖的来接我,别再跟我玩躲迷藏那种把戏,我没有太多兴趣和时间陪你玩。” 金厌离没有说话,直接掐断了电话,车内再次归于一片死寂。 7年了,她终究还是回到了所有一切开始和结束的地方,有些事,她必须去做。 她没得选择。 …… 燕城,季家。 季宵寒背着云烟走进季家大门时,所有人眼珠子跟粘在季宵寒身上似的,都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他们家高贵冷艳如高岭之花的季总,居然背着云烟回来的! 一定是他们瞎了! 被众人行使注目礼,云烟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本来想要让季宵寒放她下来,可季宵寒却是不为所动,继续背着她往前走。 “我狗眼是不是瞎了?卧槽!季总背着少夫人回来的……” “谁说季总不喜欢少夫人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不喜欢能背回来?” “季总手上那个线圈子是什么鬼?!还缠成那样,莫不是中了什么邪啊?” “少夫人手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 一堆人窃窃私语起来,云烟偶尔能听见“中邪”“喜欢”“见鬼”等字眼,她顿时哭笑不得,想解释什么,又觉得好像无从解释。 直到进了大厅,季宵寒才把云烟放下来,“还撑么?” 云烟干笑一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撑了不撑了,一点都不撑了!” 季宵寒点了点头,“你不想回医院,我也准了,但医生一会儿要过来给你检查,你不许躲,做完了检查再去休息。” 顿了顿,季宵寒又补了一句,“好不好?” 第一百章 你开心就好 季宵寒这一问,着实的有点惊悚了,不只是云烟觉得不可思议,围观吃瓜看戏的仆从们更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季宵寒。 “季总是不是真的被人下了降头啊?我就听说过一种降头,叫什么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被下了降头的人,变得很听话,很爱自己之前并不喜欢的人……” “我也听过的,没想到是真的有啊!” “……你们就不能说小声点?万一少夫人听见了怎么好?” …… 云烟满头黑线,她又不是聋子,而且耳力还好得异于常人,这些个仆从平时胆小怕事都不敢怎么说话,今天围观吃瓜倒是一个比一个胆大。 不过话说回来,季宵寒这样子,看着也的确有点怪吓人的。 云烟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其实,你不必……不必……” 季宵寒:“不必怎样?” 云烟:“……” 这是一道送命题! 她也总不能跟季宵寒说,不必对她这么好,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像以前一样对她即可,诶,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居然是这种伤风败俗求虐的抖m体质啊喂! 云烟用力捏了捏眉心,“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季宵寒淡淡“哦”了一声,旋即将云烟扶到一旁沙发上坐好,这才叫了医生过来给云烟检查。 云烟本身没什么大碍,自己扎两针就好的事情,是季宵寒不放心,这才一定要去医院的,今天因为云翳的事情,她也实在不想回医院,刚才回来路上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季宵寒竟真的答应下来。 别的不说,单是有求必应这一点,季宵寒做得可算是真的很到位,是一个很合格的男友或者老公。 可云烟分辨不清,他的有求必应里,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做戏,又或者,他只是全在做戏罢了。 一番检查之后,确定云烟身体没什么问题,季宵寒这才让医生离开。 医生前脚刚走,傅尘机暗搓搓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有事?”季宵寒问,连看都没看傅尘机一眼。 傅尘机嘴角微微抽动,“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沈家那边派人送来一封请柬,说是在悦榕庄有一场盛会,您看……” 季宵寒:“不去。” 燕城不少富豪,都热衷于举办各式各样的盛会,有的以商业洽谈为主,有的以结交朋友为主,有的则单纯的只是炫富,目的不同,但形势都没多大差别,以季宵寒这样的身份,一天收到这样的盛会或者晚宴酒会什么的邀请,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季宵寒从不喜欢去那种场合,所以,傅尘机一直都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收割请帖的工具人罢了。 可这一次,傅尘机却是来报,不知沈家那边,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咳……那个,这请柬不是给您的,是给少夫人的,沈廷沣亲自派人送来的,这里面,还有一张悦榕庄的vip卡,说也是送给少夫人的。”傅尘机硬着头皮开口道。 悦榕庄是燕城名媛聚集的顶级会所之一,凡持有此卡者,在悦榕庄会所内所有消费均可免费,当然,这vip卡也是有昂贵的会费的,一年的会费至少千万,沈廷沣一送就是价值千万,倒也算得上是出手阔绰了。 可是,沈廷沣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机的来邀请云烟? 云烟瞥了傅尘机手里的请柬一眼,那请柬是紫金色的外封,内里是什么样,云烟也不清楚,不过,云烟还是打算要去。 “东西我收下了,盛会我到时候也会去的。”云烟开口道。 傅尘机暗搓搓的瞥了季宵寒一眼,“季总您看……” 季宵寒;“烟烟想去,便就去吧。” 傅尘机:“……” 不止傅尘机觉得不可思议,连云烟都有些意外,她本来以为季宵寒至少会反对,再妥协,可他竟连反对都没有,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一定是看到一个假季宵寒! “对了,这什么盛会,有没有说是做什么的,什么主题?”云烟捏了捏眉心,这才终于想起来问正事。 傅尘机;“悦榕庄每个月都会举行一场由各家主持的盛会,目的不同,但邀请的都是燕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家这几年一直都是沈嫣然在主持,无非是商业洽谈,又或者名媛聚会,少夫人你之前难道一直都没收到过邀请?” 过去的云烟,就算只是一枚花瓶,那也是燕城排在第一的花瓶,再加上云氏地位特殊,按照道理,这种盛会,她就算没有自己亲自主持,也应当在被邀请之列的。 云烟仔细一想,记忆里,似乎确实没有跟悦榕庄有关的记忆,她是没有受到邀请,还是,并没有继承到这一部分记忆? 云烟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爷爷管得严,从不让我去这些场合的。” 云蔚然管束得严,在燕城几大家族之中是出了名的,因此,云烟这个解释,也算是合理的。 傅尘机倒也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一次是沈廷沣亲自主持的,究竟什么目的,倒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好像要引荐一位新的合作商给众人认识。” 云烟略怔,“新合作商?这合作商什么来头,值得沈廷沣在这个风口浪尖为他办一场盛会?” 傅尘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头绪,毕竟她之前并没有插手过云氏集团的业务,更没有触碰过季氏集团的业务,不过,值得沈廷沣如此大动干戈的人,绝非寻常。 “季总,你知道沈廷沣这个新合作商究竟是谁吗?”云烟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季宵寒。 季宵寒:“略有耳闻。” 云烟顿时来了兴致,“哦?那人到底什么来路啊?” 季宵寒:“半年前,沈氏集团曾与海外纪氏集团总部达成合作,之后这半年,纪氏集团一直在与沈氏集团洽商,这一次,沈氏集团总部派人回国接管沈氏集团在国内的一切产业,沈廷沣要引荐的,应该就是沈氏集团这位新秀。” 第一百零一章 他在吃醋 “纪氏集团?”云烟听得一头雾水。 这也不怪云烟,她从不插手云氏集团的公事,别说海外的集团公司,就连燕城内的大型公司都认不全,所以,她也不知道季宵寒口中这个纪氏集团,究竟是哪家公司。 不过,值得沈廷沣如此重视的,这个纪氏集团的实力一定不俗。 季宵寒似乎是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纪氏集团总部在海外,这几年一直在往国内发展,国内的总部就建在燕城北,之前纪氏集团因为负责人涉嫌多桩丑闻,已经被免职了,听闻这一次,纪氏集团总部会亲自派人过来,接手纪氏集团。” 顿了顿,季宵寒又道:“你可能不知道纪氏集团,但一定听过紫境府,4年前曾开盘售卖,号称燕城第一公馆的紫境府,便属于纪氏集团在燕城开发的第一个地产项目,此后,纪氏集团又在城北郊区开发了现在正在进行的连锁酒店项目。” 云烟没听过纪氏集团,但对紫境府却是有所耳闻,当年紫境府的别墅炒得寸土寸金,据说一开盘,所有房子都一售而空,她哥哥云翳,就在那里为她订了一套别墅,说是送给她的成年礼,不许她推辞。 不过,那房子拿到之后,云烟却是一次都没去住过,云蔚然哪舍得自己宝贝孙女离开老宅,如果不是结婚,云烟到现在都还住在老宅的。 “这样啊,那纪氏集团那边会派什么人过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云烟一支手抵着太阳穴,淡淡的问了一句。 季宵寒这一次只给出极简单的回答:“不知。” 傅尘机赶忙道:“纪氏集团这一次对外严格保密,只是听说是纪氏集团的一名高层,手段十分厉害,也很冷血无情,但究竟是哪位,倒是一直都没透出半点风声。” 还有无所不能的季宵寒都查不到的事? 这不科学啊! “不过,这一次,纪氏集团跟沈氏集团大的合作方向却只有一个——医疗,据说沈氏集团研发了一种新药即将上市,而纪氏集团或许是除了沈氏集团之外,最大的制造商。”季宵寒道。 闻声,云烟一侧眉梢微不可查的挑了挑,“新药?” 这么巧? 云氏集团这边刚爆出扶灵丸质检不合格,沈氏集团就上赶着要发布新药,而且,还拉上了一个大公司联手,云烟隐约觉得,这件事或许没这么简单。 只可惜,云明礼已经死了,云耀也已经被驱逐出云氏,否则,当初扶灵丸的事情,或许还可以再继续追查出一点什么真相。 季宵寒:“是,沈氏集团本来就是靠药材发家,否则,云氏也不会一直拒绝跟沈氏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合作,扶灵丸一事,虽然已经查清楚了怎么一回事,但却并不知晓具体的来龙去脉……烟烟,或许,沈氏集团这一次,是冲着云氏集团来的也未可知。” 云烟一怔,“冲着云氏集团来的?” 季宵寒略微颔首,“这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前后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 沈氏集团跟云氏集团一直都是竞争关系,毕竟是同行,只要是摆在台面上正大光明的竞争倒也无所谓,若是没有竞争,一家独大,整个医药行业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沈氏集团跟云氏集团明争暗斗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如果再多一个纪氏集团加入沈氏集团阵营,原本平衡的天平,就未必还能保持原有的平衡了。 “爷爷早已经把公司交给了行简哥哥,行简哥哥应该能应付得过来的吧。”云烟随口道。 当初云蔚然力排众议,将顾行简扶上位,起初公司和族内不少人都反对,可顾行简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自从顾行简接手云氏集团之后,云氏集团发展得十分迅速,甚至连着啃下了几块之前怎么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至此,云氏内才没人再反对顾行简这个外姓之人掌控云氏集团。 闻声,季宵寒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你很信任顾行简?” 云烟想也没想,当即点了点头,“是啊,行简哥哥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也算是一家人了,爷爷都说行简哥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顾行简虽然不是云家人,但却是云蔚然一手培养起来的,跟她和云翳情同手足,永远不会背叛云家和云蔚然,更何况,虽然大家都不挑破,但顾行简喜欢云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要说云家内斗,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云翳和云烟,唯独顾行简不会。 季宵寒:“顾行简这个人,心思极重,城府极深,云老也未必如你所见的那样信任他,只是有些事,云老不想让你们卷进去而已,只能借他的手去做罢了,你记着我说的话,离顾行简远一点。” 云烟一噎,“啊?”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一个男人,千方百计想要让一个女人远离另一个男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是因为,他在吃醋。” 云烟:“………” 这可着实的太惊悚了! 云烟本来还在思索理由,却没想到,季宵寒一开口,就彻底堵住了她所有回答。 “顾行简喜欢你。”季宵寒正襟危坐,又补了一句。 这话看似说得随意,连季宵寒自己都没察觉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直落在云烟身上,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 “啊……有,有什么问题吗?”云烟弱弱的开口。 季宵寒盯着云烟,半晌后,他突然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就这么走了。 云烟一脸懵逼的盯着季宵寒背影,这就又生气了? “这个……傅先生,你家季总一把年纪了,怎么一点都不稳重啊,这又是生的什么气?”云烟一头雾水的捏了捏眉心,眉心皱出一道褶子。 话音落下,她眼角余光无意瞥见缠在左手第三指上那一缕明艳的缘结红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因为她发现,她好像开始在意季宵寒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傅尘机一脸弱鸡的盯着云烟,干笑一声,“呵呵,那个,少夫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季总是吃醋吗?” 第一百零二章 季总真的很好哄 云烟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噎在嗓子眼,这话她真的接不了。 “少夫人,您要不然……还是去哄一哄季总?季总这个人看着脾气大,其实很好哄的。”傅尘机又道,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云烟迟疑的指了指自己,“你确定,你没骗我?你家季总一看就不是好哄的人好吗?” 季宵寒的脾气,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得了的,更何况,那种撒娇的话,云烟也说不出口,哄人这种事,她真的不会啊。 傅尘机一脸诚恳,“少夫人,你一定是对季总有什么误解,季总真的很好哄,不信你试试。” 云烟:“……” 为什么,她觉得,傅尘机像是挖了一个大坑在等着她跳? 不过话说回来,她现在好不容易稳住了季宵寒,季宵寒对她的态度也还算不错,算了算了,豁出去了,不就是哄男人吗,她还不信她连个男人都哄不了! 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也好……那什么,你家季总喜欢喝什么啊,咖啡,还是茶?” 云烟不了解季宵寒,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两个人的婚姻本来也是有名无实,她就算是想了解,也没机会。 傅尘机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这时候只要云烟愿意去哄季宵寒,他也不会多嘴,只是开口道:“茶,季总最喜欢雨前龙井,茶叶都在厨房……少夫人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拿。” 云烟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傅尘机去了厨房,找到茶叶之后,傅尘机又交代了几句怎么泡茶,直到云烟泡好了,傅尘机这才离开。 云烟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端着泡好的茶去找季宵寒。 …… 二楼,书房。 季宵寒一进了书房,就开始处理公文,可今天某人的办事效率明显不行,平时已经处理好几份公文了,今天却是连一页都没有翻动。 云烟不会看不出来,他是在吃醋生气吧? 脑中猝不及防的闪过这个念头,季宵寒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蹙,眼角余光瞥见左手第三指那一缕明艳的红线,视线便一直落在那一缕红线上。 事实上,季宵寒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会信这种东西。 不过一缕红线而已,怎么系都是系,如果不是互相喜欢,缠再多红线又有什么意义? 季宵寒微微有些愣神,指节明晰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缠着红线的那根手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忽然抬手,仔细将那红线死结打开,然后将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红线取了下来,小心放进了一个小方匣子里收了起来。 小匣子刚放好,那边云烟就端着茶敲开门进来了。 “咳……那个,你……渴不渴?我给你送茶水过来的。”云烟将茶搁在书桌上,偷偷瞄了季宵寒一眼,看季宵寒脸色也不是很难看,莫名松了一口气。 季宵寒盯着云烟,“渴。” 本来送茶也只是个借口,云烟没料到他会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噎了一噎,然后轻咳一声,“你在处理公文吗?” 季宵寒;“是。” 云烟干笑一声,“哦,那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季宵寒道。 云烟:“……” 这话我真的接不了! 云烟正愁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那边季宵寒却是突然从一旁拿起一本黑色封皮的书递了过去,“给你的。” 云烟略怔,却还是伸手接过那本书,黑色封皮上,是几个烫金的篆文——异毒志。 季宵寒手上,竟真的有《异毒志》这本书! 原本云烟一直以为季宵寒只不过是一时搪塞,她也不好来问,却没料到,季宵寒当时说要把这本书给她,竟就真的给她了! 要知道,别说这个世界,就算是云烟之前那个世界里,这本《异毒志》都是稀世珍宝,多少人曾为了得到这本书而疯狂,这本书面世之后,又曾掀起过怎样的血雨腥风。 可这一切,在季宵寒眼中却仿佛都不值一提! 云烟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季宵寒心大,还是……他真心对待自己,才如此轻易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季宵寒这个男人啊,简直比那些绝世秘方还要难以琢磨啊! “厄毒和银血丹,都是出自这本《异毒志》,但除了我之外,还要什么人知晓《异毒志》,我就不知道了。”季宵寒开口道。 这一点,倒是实话。 原本云烟以为,这个世界里没人知道《异毒志》的存在,可现在,季宵寒手上却实打实的有这本书,也就是说,别人手上也可能有这本书,又或者,知道里面一些内容,如此一来,厄毒和银血丹的出现,也就不是什么难解之谜了。 只是,有一个人一直蛰伏在燕城,没有露出自己真面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对方又是敌是友? 云烟满脑子问号,此刻却根本理不出一个说得过去,又符合逻辑的解释,而且,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唯一有关联的宋湲,却又不过一个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人物,想必也根本不知道《异毒志》,和那个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可宋湲却是与这件事有唯一直接关系的人,看来,她还得再去见一次宋湲。 “这么说来,燕城的确还有一个隐藏得极好的医术高手,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人,跟他切磋一番,看看他的医术到底如何。”云烟手指搭在那本书上,随意开口道。 医斗一直是行业禁忌,不过,这些年却一直都有不同形式的医斗存在,金万邦跟云翳那一场赌约,也就是一种医斗。 但云烟却不是想要跟人医斗,她只是单方面的想要挑战一下那位能炼制出厄毒和银血丹的高手,毕竟,棋逢对手的感觉,不是名利二字可以相比的。 季宵寒:“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云烟略怔,“啊?你找他干什么?” 季宵寒摇了摇头,“不干什么,只是在我眼皮底下,不能有我所不知道的人存在,而且,这个人隐藏得这么深,如果说他只是想要隐匿于市,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了。” 第一百零三章 也就只是喜欢而已了 季宵寒这话说得霸气,却并不是装逼,在燕城内,也就只有季宵寒一个人说出这种话,不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云烟一下就听懂了季宵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蛰伏这么久,在这个时候现身,是已经做好了从幕后走向台前的准备了?” 季宵寒略微颔首,“恐怕,不只是从幕后走向台前这么简单。” 季宵寒这话点到为止,但他越是如此,云烟就知道,这事恐怕比她预计的还要棘手,一个能在燕城内,让季宵寒都查不到来路的人,绝非等闲。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书你喜欢便就留着,我这里也还有许多传世巨著,你都可以拿去看,我的书房,你想来就可以来。”季宵寒浅抿了一口茶,状似随意道。 云烟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单是这本《异毒志》,估计也要看一段时间了,回头我慢慢研究就好,不过眼下,我有一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 季宵寒瞥了云烟一眼,“在我这里,不必这么客气。” 云烟后背默默有点恶寒,但现在她是有求于人,当即轻咳一声,开口;“我想再见宋湲一面,你一定能替我找到她对不对?” 虽然周士农留下的东西丢了,神武计划到底是什么,她一时之间也没个头绪,但宋湲是一个关键人物,或许,她能从宋湲口中得知一些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然而,她话音落下,季宵寒的面上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半晌后,季宵寒却只是沉声道:“你要见她做什么?” 云烟揉了揉眉心,“也不做什么,只是,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跟周士农有关的人,周士农留下的那些资料,不也是她拿给我的,我总觉得,她不只是一个跑腿的局外人这么简单。” 周士农留下的那些资料里,即使有她的照片,宋湲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置身事外,何况,一个刚经历丧父之痛和丧夫之痛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要把那东西交给她,所以,云烟心中很清楚,从一开始,宋湲接近她就是另有目的。 只是,她没有点破罢了。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想找到宋湲并不难,但如非必要,你不能单独去见她。” 云烟:“啊?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她竟然还问得出口这种问题! 上次就是见过宋湲之后,她险些被车撞死,这女人,是真的一点都不长记性吗? “连你也知道,她不是一个跑腿的局外人这么简单,上一次的车祸,难道还不明白?她身后,是沈氏,那一册资料,是沈嫣然让她送给你的。”季宵寒冷声道。 云烟皱了皱眉,“沈嫣然让她送给我的?这不太可能啊,如果是沈嫣然让她给我的,那里面又怎么会明白把所有线索指向沈氏集团?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是不是脑子有坑,倒是难说,但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沈嫣然将那一册资料送给云烟,究竟什么目的,她是想避开云烟追查,还是想要引导云烟去追查沈氏? 季宵寒:“沈嫣然为什么这么做,我还没查清楚,所以,你更不能单独去见宋湲。” 这背后必定藏着一个巨大阴谋,云烟单独去见宋湲实在太危险了,上一次,云烟已经受伤,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好的,季总,不过话说回来,这宋湲跟周士农到底是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云烟手指抵着眉心,抚平眉心那一点褶皱。 季宵寒:“是。” 云烟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好半天,她才轻咳一声,“宋湲是真的不知道?” 季宵寒:“一开始,宋湲的确不知,但周士农对她太反常了,她在怀了周士农的第一个孩子之后,就已经知道,周士农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 云烟抿了抿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什么?” 季宵寒:“喜欢就喜欢了,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不能喜欢的人,也无法停止,往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就是不停的折磨,在爱与恨里挣扎撕扯,最终,两败俱伤。” 云烟:“你是说,周士农其实也是喜欢宋湲的?” 季宵寒:“宋湲你也见过,长得不算特别出众,但也是燕城有名的名媛,如果他们不是兄妹,或许,跟宋湲在一起之后,周士农也不会走上那条路,可是,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周士农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宋启元,不论怎样,这都是他要承担的后果。” 这世上,本来有很多事也不可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去评判的,别人的恩恩仇仇,本来也跟他们不相干。 “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舍得自己心爱之人受尽折磨?”云烟摇了摇头,“如果喜欢,最后还是因为所谓不得已的苦衷伤害对方,也就只是喜欢而已了。” 季宵寒闻言,视线缓缓落在云烟身上,“嗯。” 云烟本来只是一时感慨,却没料到季宵寒竟然给她回应了,她回望着季宵寒,削薄的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问出口。 其实,她也想问,他现在这样,究竟是因为喜欢,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此刻,他们两个人可以若无其事的做一个局外人去讨论宋湲跟周士农的爱恨,可他们两个人呢,又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云烟从沙发上站起来,抱着那本《异毒志》,心事重重的离开了书房。 季宵寒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烟背影,直到那人离开了书房,他这才重新垂落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云烟下楼时,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截明艳的红线,正是昨天在古巷里,季宵寒系在她手指上那一缕缘结。 昨晚她回去之后,把这红线解了下来,却没舍得扔,就着红线,将他们结婚的戒指套了进去,戴在了脖子上。 第一百零四章 发型乱不乱? 云烟一下楼,季宵寒的视线就落在她脖子处,那一缕明艳的缘结红线,格外的夺人心魄。 不知是季宵寒的错觉,还是怎样,他仿佛看见云烟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他的手指,大概是在确认他有没有戴着那一缕红线。 红线昨夜就被他取了下来,收拾了起来,眼下这场面,莫名有些尴尬,他总不能突兀的解释,那红线他也没有扔,而是收拾了起来,可如果不解释,云烟会不会误会他已经把那一缕红线丢了…… 这可实在是有点尴尬了。 云烟很快就走至餐桌前,随意挑了几样食物之后,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宋湲已经找到了,你想什么时候去见她?”季宵寒问。 云烟闻言,一侧眉梢略微一挑,“我都可以啊,你安排好了跟我说,见完宋湲,我还得去一趟御针馆看一下我哥。” 云翳昨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又受了一身伤,再加上,扶灵丸的事情虽然已经查清楚是云耀在搞鬼,但云氏对外也要对此负责,后续事宜如何处理,还需要再商讨定夺。 “尘机,你去安排一下,把宋湲带到御针馆去。”季宵寒道。 傅尘机:“是,季总。” 不愧是他家季总,这撩妹的手段简直太高段了啊喂! 云烟先是微微一怔,接着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丝裂缝,该死,季宵寒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云烟忽然觉得,手里的牛奶不香了。 囫囵吃完了早餐,季宵寒亲自送云烟去御针馆,云烟吓得又是一个哆嗦,一脸弱鸡的开口:“那个……不用了吧,我自己会开车啊,而且,你不用上班的吗?” 传说中,季宵寒不是一个成天忙得晕头转向连吃饭时间都没有的大忙人么?为什么她觉得,季宵寒分明就非常闲! 季宵寒:“你不能单独见宋湲。” 云烟一噎,这才想起来,季宵寒答应她去见宋湲时,的确提过条件,但她也没想到,季宵寒会亲自陪着她去。 造孽啊…… …… 燕城,御针馆。 云鹤是在御针馆大门口,捡到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御针馆大门口的云翳的,云翳脸上还有伤,可怜兮兮的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云鹤隐约还从云翳口中听见他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可云翳喊得太轻,云鹤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喊谁。 可云鹤正要去拖拽云翳时,云翳却又突然睁开双眼,异常清晰的盯着云鹤。 云鹤双手正抱着云翳的腰,两人近在咫尺,这姿势……看上去确实有点诡异,还有点暧昧。 “你干什么?”云翳盯着云鹤,一时也没心思管自己快要炸裂开的脑袋。 云鹤嘴角微微一抽,莫名有点心虚的抽回手,“我看你躺在这,打算把你拖进去啊,我还能干啥?你以为我能干啥?一天天的操碎了心!你这个狗逼就不能一天不惹事闯祸吗?说吧,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不堪入目!” 云翳这才有力气靠坐在一旁石头上,抬手用力捏了捏肿胀的太阳穴,“什么鬼混,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鬼混能混成这个样子,倒在大门口睡?” 说句实话,昨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大概是喝多了,迷迷糊糊的走回来,又或者让人送过来的。 云翳确实记不清楚了,这会儿只觉得头疼欲裂,眉头深锁,一支手用力抵着太阳穴。 云鹤碎碎念了一堆之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灵光一闪,道:“对了,翳哥,沈氏集团昨天派人送了一封请柬过来,说是一周后在悦榕庄有一场晚宴,届时沈氏会引荐他们合作商给大家认识。” 云翳一听沈氏集团这几个字,脸色一下冷了下来,冷笑道:“沈廷沣还敢派人送请柬来?哼!金万邦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虽然金万邦已经死了,但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沈氏集团,却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非但如此,听说沈氏集团最近还有一款新药上市,在医药界更是占尽了风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翳哥,别冲动啊!老爷子已经说过了,只要你这一个月不犯错,回头就让你进公司,老爷子可是难得松口,你可不能功亏一篑,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啊!”云鹤不放心的道。 不知是云蔚然老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以前云蔚然绝不肯松口让云翳去云氏集团,可这一次,云蔚然却是破天荒的破了这个例,只要云翳这一个月内不再犯错,他就允许云翳离开御针馆,进入云氏集团,先任副总,了解熟悉云氏集团的业务,之后再接手云氏集团。 换句话说,云蔚然这已经是在安排后事,趁自己还有时间,将云氏集团顺利的过渡到云翳手中,完成交接。 云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倒不是他不想去云氏集团,他这个人,在医术上的确没什么太大价值,反而对经商颇有兴趣,既有天赋,也有这个能力,可云蔚然却一直不肯答应,现在突然松口,云翳总觉得,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或许云蔚然自知时日无多,而他又是云氏未来家主,这个时候让他进入云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先扶我起来,我头晕。”云翳被云鹤说得脑仁更疼了。 云鹤这才“哦”了一声,赶忙把云翳扶起来,他这边刚站稳,一辆黑色奔驰s级轿车就停在了云翳脚边,两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轿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云先生,我是傅尘机,季总吩咐,让我将宋湲小姐带来,少夫人要在这里跟她见面,不知云先生这里是否方便?”傅尘机笑着问道。 云翳差点一个哆嗦,又摔了下去,然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出声,“卧槽!烟烟和妹夫要来!你你你怎么早说!妈的!阿鹤,你快看看我,我皮肤好不好?发型乱不乱……妈的!怎么可能不乱!我他·妈·的……真是操·了狗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愧是我机兄 云翳连着骂了一大堆,这才看见一个人被人搀扶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人一身黑衣,浑身像是没有一点生气,面色也十分苍白,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脸上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整个人看上去,竟然格外的……诡异惊悚! “这他·妈·谁啊?长得这么……这么……”云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难受得想吐,但那个“丑”字到底是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傅尘机笑道:“这位就是宋湲宋小姐,医药协会宋会长的独女。” 这满脸缠着绷带的女人,竟然是宋启元的女儿,这可真是太惊悚了! 云翳再纨绔,也知道宋湲长什么样,可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状若女鬼的女人,真的是宋湲?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好吗! 宋湲本人长得虽然不算是惊艳,但在燕城也是出名的名媛千金,云翳虽然跟她不熟,但在各种宴席酒会上也算是见过面的,怎么……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却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难理解,任谁在这么短时间内经历这种丧夫和丧父的切肤之痛,也比宋湲好不到哪里去。 云翳深吸了几口气,一手用力抓住心口,“阿鹤,你叫个人,带他们去里面,随便找个小会议室待着……你先扶我去换一身衣服,再洗个脸。” 云鹤立即照办,直到宋湲走远,云翳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宋湲背影,很快,云鹤也扶着他走了。 …… 御针馆,偏厅,小会议室。 这个小会议室是距离御针馆前厅接诊之处最远的一个,是云翳的私人会议室,平常会议都不在这里开,只偶尔云翳会找几个人在这私下开会,因此,这小会议室的装修完全是按照云翳喜好来的,也就非常简单粗暴的豪横二字可以概括。 宋湲进了会议室之后,瑟缩拘谨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交缠在一起,手背几乎被她掐成了一片白色。 她怕。 上一次被带走,在水牢里的经历和滋味,她这一辈子恐怕都忘不掉,如今她一看到地上爬动的蚂蚁等,都怕得要命。 “宋小姐,等回见到我家少夫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希望你能分得清楚。”傅尘机随意立在一旁,修长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椅子。 宋湲惶恐的点了点头,声音都有点抖,“是,是,我知道的。” 傅尘机非常绅士的点了点头,也没打算再说什么,倒是云翳很快就换了一身干净的铁灰色西服,从头到脚都重新拾掇了一遍,看上去又是那个容光焕发桀骜不行的云家大少爷。 “机兄,来来来,你先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云翳一进门,就朝着傅尘机勾了勾手。 那一声“机兄”一出口,傅尘机一脸被雷劈成灰烬的神情,死死盯着云翳,脸色彻底黑如锅底。 也不怪他,他担心了很多年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一声“机兄”,还真他·妈有人这么不要脸的喊得出口! 傅尘机面上神色走马灯似的变换了几个来回,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几个字,“翳兄,你不叫这个名字,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一个机兄,一个翳兄,礼尚往来以牙还牙,呵呵! 云翳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机兄怎么了?机兄挺好的啊,听着还挺可爱的啊!” 傅尘机:“……” 我可爱你大爷的! “哦,是吗?翳兄。”傅尘机冷笑道。 云翳瞥了傅尘机一眼,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称呼哪里不对了,他分明就觉得这个称呼很好,既可爱亲昵又不失俏皮活泼,最重要的是,还如此独特啊哈哈哈哈哈! 云翳挠了挠头,“咳……那个,机兄啊,我其实就是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那个谁……云耀,他现在在哪?” 云明礼拼着一死,保住了云耀这条血脉,之后云耀被驱逐出云氏,永远不得再踏进云氏一步。 事实上,如果不是祖宗祖训,云氏同族不能手足相残,不能伤及性命,云蔚然绝对不会留着云耀的命,让他活着离开云氏,因为云耀身上背着家族太多秘密,而云耀本人又心术不正,一旦云耀报复云氏,后果不堪设想。 傅尘机摇了摇头,“自从云耀离开云氏之后就不知所踪,翳兄问这个做什么?” 云翳沉默了两秒,低低笑了一声,“怎么说呢,他曾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扶持过我,也替我挡过许多风刀霜剑,人都是有心的,如果连我都不记得他,那这世上岂不是太多无情无义的人?” 这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傅尘机盯着云翳,良久,傅尘机道:“我会派人去查一下,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翳兄。” 云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其实也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前尘往事能放下的话最好了,毕竟人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那样不好,太累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果能走正道,就算没有云家这个身份,未尝不会出人头地的。” 过慧易折,一个聪明得过了头,便不会长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傅尘机;“但愿吧。” 云翳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要说的也都说了,我出去看下烟烟和妹夫到了没……” 他话说到这里,却又是一顿,“对了,烟烟和妹夫为什么要见这位宋小姐,是想查清楚宋启元和周士农的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吗?” 傅尘机:“抱歉,这些事,我不能说。” 云翳挑了挑眉,一手勾住傅尘机的肩,贱兮兮的道:“不愧是我机兄,守口如瓶,进退有度,哈哈哈哈!” 傅尘机:“……” 他忽然好想撕烂这个贱人的嘴! “哥哥,你这又是在笑什么?你是不是又欺负傅先生了?”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云烟头疼不已的声音。 云翳立即扭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我怎么可能欺负机兄?!” 第一百零六章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云烟神色有点一言难尽的朝着傅尘机看了一眼,傅尘机满头黑线,“少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翳兄他只是一时口误,是的,口误!” 被人当着面叫机兄,他不要面子的吗? “机兄怎么了?我觉得挺可爱的啊,对吧,烟烟?”云翳不知死活的笑道。 傅尘机:“……” 算了,这种辣鸡玩意儿,还是一刀砍死算了! 云烟头疼不已的瞥了云翳一眼,说句实话,傅尘机没当场打死这货,都算是给他面子了,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觉得“机兄”这个称呼挺可爱的。 云烟揉了揉眉心,“以后不准再叫这个名字,你如果觉得傅先生这个称呼听着生疏,你换一个别的也行,总之不准叫这个。” 云翳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巴巴的神情,“哦,烟烟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凶我嘤嘤嘤嘤~” 云烟:“……” 我刀呢? 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亲手砍死这个辣鸡! “云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云翳身后,响起一道极其沙哑的声音。 闻声,云烟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是过来见宋湲的,可下一秒,云烟看清楚宋湲之后,脸色一下就变了。 宋湲脸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那绷带中间眼窝的位置,隐约还能看见几缕鲜红,像是在流血,而宋湲脸色苍白如纸,剩下的那只眼睛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无神的盯着云烟。 不过才两天没见宋湲,宋湲却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烟怎么都不会相信,宋湲竟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人不鬼,失魂落魄,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里,早已经没了当初的光亮,仿佛只剩下一片如死灰一般的寂灭。 “你这是……”云烟目光落在宋湲身上,眉头轻蹙了蹙,“你这眼睛,我可以看一下吗?” 云烟尾音一落,似是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是医生。” 宋湲略微抬起头,灰寂的眼睛似乎是微微转动了一瞬,然后她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的眼睛是我自己挖掉的,你是医生,却也救不了这世上所有人的。”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云烟背脊陡然一僵,瞳孔倏然一阵紧缩,眼珠子跟粘在宋湲身上似的,“你……你刚才说什么?” 宋湲面上逐渐浮出一抹茫然,旋即低低笑了一声,“你是医生,却也救不了这世上所有人的,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不用管我,多谢了。” 云烟盯着宋湲,宋湲虽然在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像只是一抹挂在脸皮上的假笑,怎么看着都觉得别扭。 但宋湲这句话却没有说错,她是医生,却救不了所有人,很久以前,也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可她不信,她明知道那是一条独木桥,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走了,她以为她拼尽全力,就算失败了,她想要救的那些人,依旧不会责怪她的,因为至少,她尽力了,她真的尽力了啊。 可她错了。 一个人心怀善念,她帮了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甚至更多,她不能失败,否则,一旦有一天她败了,她就会被推到。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原来她也不怎么样啊,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那些流言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一般朝她射来,每个人都恨不得在她身上捅一刀,可那些人,是她曾经拼尽力气也想要救的人啊,她不明白,怎么会变成那样? “烟烟……你怎么了?”季宵寒的声音传来,云烟这才从浑噩里惊醒过来。 她额头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一层细碎冷汗,闻声,她抬手抹去额头冷汗,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心口依旧微微起伏不定。 “我没事。”云烟哑声开口道。 季宵寒压低眉眼,淡淡扫了宋湲一眼,宋湲肩膀细细的抖了抖,然后脑袋压得更低了。 云烟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但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越不过去的坎,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吧。” “没有越不过去的坎吗?”宋湲一脸迷茫,然后她摇了摇头,唇边似是勾起一抹苦涩笑意,“倘若你被逼到绝境,生不如死,你还会觉得,没有越不过去的坎,你还会觉得,活着也很好吗?我连为什么而活都不知道,眼睛也瞎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像以前一样,做个不问世事只懂风花雪月的大小姐吗?做不到的……做不到的。” 云烟沉默了两秒,“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好好活着。” 宋湲定定注视着云烟,良久,她才苦笑一声,“云小姐今天请我来,到底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云小姐的。” 云烟捏了捏太阳穴,开口:“宋小姐是否还记得,你前天送给我那一册资料?” 宋湲点了点头,“记得。” 云烟:“那一册资料被人拿走了,我今天请宋小姐过来,是想问一下宋小姐,是否还知晓有什么与周士农先生有关的事情,就当是闲聊吧,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以吗?” 宋湲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协会和公司的事情,我一向都不插手,只知道周氏集团跟沈氏集团有一些合作,那些资料,应该就是合作内容,但究竟是不是,我也不太清楚,抱歉,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 云烟:“不过什么?” “除了那一本资料之外,或许还有一个人知道周士农的秘密,这个人是周士农的亲信,不过,周士农出事之后她就失踪了,能否找到她,就看你自己了。”宋湲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云烟:“她是谁?” 宋湲喉咙轻轻动了动,哑声道:“她叫秦若汐,是周氏集团高层,也是周士农的心爱之人。” 云烟闻言先是一怔,不过转念一想,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也不好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抱歉,让你想起这些你不想想起来的事。” 第一百零七章 我曾经也有过一个梦想 “都已经过去了……”宋湲苦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却是无意识的稍紧了紧,接着又开口道:“云小姐,你有没有遇见过自己心爱,愿意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人?” 云烟:“……” 这是一道送命题! 更何况,季宵寒还就在她旁边,这要她怎么回答? “我有……” 没等到云烟开口,宋湲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还无的浅笑,手掌里,握着一枚小小的骰子。 云烟注意到,这枚骰子她一直带着身边,骰子中心处嵌着一粒小小的红豆,寓意不言而明——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我有一个心爱之人,我想跟他一生平安喜乐,可他终究不爱我,你看啊,这世上不是所有喜欢都有结果的,现在好了,他死了,他再也不会背叛我了。”宋湲笑着道,最后一句话里,竟也没有丝毫怨毒,只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但云烟知道,她口中这个心爱之人,是周士农。 “很恶心,对不对?明明知道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爱上了他,可我有错吗?爱一个人,有错吗?分明是他坏事做尽,是他先来招惹我的……为什么最后痛苦的那个人,却只是我。”宋湲轻声道,眼窝处的血迹越来越多。 云烟皱了皱眉,“你眼睛在流血,让我先帮你看一下眼睛,先把血止住再说,好吗?” 不论怎样,云烟是一名医者,就算她不能拯救苍生,也可以救一个是一个。 “多谢,但不必了,”宋湲笑了笑,指了指那只缠着白色绷带的眼睛,“是我自己识人不明,就应当承担这个后果,这眼睛废就废了,没事,不疼。” 云烟沉默的盯着宋湲,良久,她才哑声开口:“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过于沉湎于过去,往前走吧。” 往前走? 她就像是一个在漫长寒夜里如履薄冰的跋涉者,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向一条怎样的路,她左右都是万丈深渊,她随时都可能会掉下去,跌得粉身碎骨,她的人生,早在知道周士农是自己哥哥那一个夜晚,就已经结束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却又不敢死,于是,只好这样日复一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她哪里还有什么前路可以走? 宋湲一脸疲倦神色,低声道:“去找秦若汐吧,她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她也知道周士农的所有秘密,但她到底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云烟也不好再说什么,一个已经受尽折磨的人,她是不忍心再过多苛责的,更何况,宋湲已经这样了,死和没死,也没多大区别。 送走宋湲之后,云烟静静注视着宋湲背影,然后猝不及防的开口;“季总,对你来说,找个秦若汐应该不难吧?” 季宵寒:“报酬。” 云烟淡淡瞥了季宵寒一眼,“季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连找个人都要跟我要报酬了?” 话音落下,男人微微俯身,削薄的唇如蜻蜓点水般在云烟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云烟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撤离。 云烟;“……” 季宵寒说的报酬,不会是这个……吻吧? “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你以前不知道吗?”季宵寒忽然压低了声音,在云烟耳边道。 云烟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别说以前,她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传闻中高高在上如高岭之花的霸道总裁季宵寒这么小气不要脸好吗! 云烟揉了揉眉心,“所以,秦若汐这个人,能找到吗?” 季宵寒:“周士农出事之后,尘机就已经派人去找了,已经有了眉目,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带回来了。” 云烟不得不承认,季宵寒这人的思维和动作都特别快,她现在才想要找的人,季宵寒早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刚才,劝宋湲的那些话,明知道她不会听的,一个人想要求死,别人是怎么都拉不回来的。”季宵寒忽然道。 云烟一笑,“我知道,可我一直都觉得,还有很多人明明活得很辛苦,却依旧很努力的在活着,他们不过是经历了一点失败的爱情而已,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不想活了,他们没有死过,怎么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她经历过背叛和死亡,所以,她不想别人再经历一次,那种感觉,只要想一想,还是会觉得很疼。 下一秒,一支指节明晰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揉了揉女孩脑袋,放软了声音,声音很是温和的道:“别想了,乖。” 他声音难得温软,此刻从头顶落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云烟忽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你可曾知道,我曾经也有过一个梦想……”云烟低声问。 季宵寒:“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的梦想是什么? 那一瞬间,仿若有一个年少的白影从她脑中一闪而过,那白衣少女站在人群中间,一字一顿的道:“我的梦想是拯救苍生!” 身为医者,梦想拯救苍生这本来没什么错,可她不知道,原来人心那样难测,就算自己最终拼尽一切,最终却换来那样一个凄惨结局。 拯救苍生? 被族人逼到绝境之时,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拯救苍生? 拯救苍生这几个字听来,就像是一场笑话,重生之后,她也没想再提这个荒唐的梦想了,可原来,从头到尾,哪怕经历了一世的背叛与死亡,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抹执念,仍旧没有熄灭。 “如果我说,我的梦想是拯救苍生,你会不会觉得,这只不过一句笑话?”云烟问,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落在季宵寒身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宵寒。 季宵寒摇了摇头,“不会。” 云烟瞳孔骤然一阵紧缩,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什么?” 季宵寒:“虽然这很难,但你连一个算计过你的人都不舍得伤害,真心想要帮她,这也是在拯救苍生啊,这又怎么会是一句笑话?” 第一百零八章 我是不是要当舅舅了? “你也看出来了?”云烟别开视线,开口道。 季宵寒:“太多破绽,宋湲不擅长演戏,但她既然已经卷进来了,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云烟沉默了两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或许,她也想知道,周士农到底想做什么吧。” 周士农已经死了,这个问题无解。 恋爱中的人,大多都是失去理智的,而宋湲这样几近癫狂的也不少。 季宵寒:“事情已经问完了,我们走吧。” 不知是不是云烟的错觉,现在的季宵寒当真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体贴,跟从前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高冷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对了,我听说,宋湲一直没有将周士农下葬,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是吗?”云烟低垂着眉眼,缓声问道。 人死灯灭,盖棺定论。 不论周士农身前如何十恶不赦,但他总归已经死了,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再追究也没任何意义,但宋湲堪不破生死,执着于过去,守着周士农尸体不肯下葬,到底是为了成全自己那一点执念,还是有着什么别的目的? 季宵寒跟在云烟身侧,哑声开口:“嗯。” 云烟听后一言不发,两人慢慢走出小会议室,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珠飞溅,云烟微微抬眸望天,正想着大概要淋雨了,眼角余光却瞥见季宵寒已经抬手,指节明晰的手指正一粒一粒解开西服纽扣。 云烟:“……” 片刻后,云烟只觉得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季宵寒将脱下来的西服罩在云烟头顶,一个缝隙都没有落下。 “走吧。”季宵寒道。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等她开口,季宵寒已经伸手,牢牢握住她手,拉着她走进了雨幕之中。 两人先是在雨中走,云烟实在看不下去,将头顶的衣服往季宵寒那边偏了一点,然后拉着季宵寒的手在细雨中跑了起来。 没人看见,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廊下,云翳和傅尘机两人手里都拿了伞,默默的站在廊下,满脸笑意的盯着在雨中跑起来的两个人。 云翳拿胳膊肘撞了撞傅尘机,“机兄,我是不是要当舅舅了?哈哈哈哈哈!” 傅尘机脸色微黑,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翳兄,我还没瞎,不过话说回来……” 云翳笑眯眯的盯着云烟和季宵寒越跑越远的背影,漫不经心的道:“什么?” 傅尘机也顺着云翳视线看了过去,却是没有回答云翳的话,他太了解季宵寒,从前那个季宵寒,总是一身暴戾血腥,谁都不曾看在眼里,就算当初沈嫣然刻意接近,他配合沈嫣然演戏,却也只不过逢场作戏,从来没有这样温柔体贴。 可现在的季宵寒,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杀伐之气,甚至一再为云烟妥协,那些体贴入微的举动更是做不得假,他到底是喜欢上了云烟,还是……别有用心? 檐下雨珠飞溅,众人各怀心思,傅尘机正要离开,云翳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听说沈氏集团再次开启了‘神武计划’,不知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傅尘机脚步微顿,然后从容撑开那把黑色大伞,“是,所以,沈氏集团接下来应该会有大动作了,云老既然松口,允许翳兄去公司,或许,你有机会亲自去查清楚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了。” “那一册资料,真的只是沈嫣然送给烟烟的?”云翳又问。 云翳话音落下,天边陡然“轰隆”一声乍响一声惊雷,雨势更猛了。 傅尘机望了一眼天,神色颇为凝重的瞥了云翳一眼,随即开口道:“翳兄的演技倒真的是很好,连我都险些被你骗过去,以为你真的只是一个纨绔败家的浪荡子而已,倒是没想到,翳兄连这些都查得一清二楚。” 云翳轻笑了一声,“机兄言重了,别的事情我其实都不关心,我只是关心烟烟一人而已,只要我在,没人可以欺负她。” 傅尘机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翳,从这人轻挑的面上只能看见一派和煦笑意,片刻后,傅尘机才收回视线,“翳兄放心,有季总在,没人可以欺负少夫人的。” 云翳眉梢微挑,笑道:“我想也是,哈哈哈哈哈,好了,机兄,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点急事,我先走了哈。” 他话一说完,便立即大步流星的走了,傅尘机也不敢耽搁,撑着伞,迅速离开了。 …… 御针馆外。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上车之后,季宵寒拿了一条干净毛巾,仔细替云烟把身上不小心溅到水的位置擦干了,随手将擦了雨的毛巾丢在了一旁。 下一秒,云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还有毛巾吗?” 季宵寒点了点头,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深蓝色毛巾给云烟,“哪里没擦干吗?” 云烟顺手接过毛巾,却是一言不发,拿着毛巾极慢的替季宵寒擦身上淋了雨的地方,但刚才季宵寒几乎将所有衣服都遮在了云烟身上,他左手整条手臂几乎全打湿了,这毛巾根本没有用,可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就这么任由云烟擦着他手臂上的雨水。 车外雨似乎是越下越大,山雨欲来,车内却是难得的祥和安静,甚至,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暧昧萦绕其间。 “这衣服湿透了,要不然,你还是脱下来吧。”云烟说完,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车内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一个男人当着一个女人面脱衣服,那可实在是太惊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烟耳根子莫名烧了起来,耳垂泛红,她急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啊,我不是想看,真的,我就只是担心你着凉……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呵……” 车内,顿时响起一道略低沉沙哑的轻笑,季宵寒似笑非笑的盯着云烟,果真抬手,指节明晰的手指一粒一粒解开了衬衣纽扣,“你是我妻子,就算是有那个意思,也没什么不妥,不是吗?” 第一百零九章 我没有想要放弃你 这一次,云烟耳根子彻底烧得通红,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季宵寒这个男人,真的太会撩了! “好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开车吧,季总。”云烟别开视线,尽量装出一副十分镇定的样子。 稳住,莫慌,问题不大! 季宵寒削薄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极浅的笑意,旋即抬手,摘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边漫不经心的擦干镜片上溅着的雨水,一边哑声开口:“烟烟,你这是……在害羞么?” 云烟:“……” 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呸! 云烟一脸无奈的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用力揉了揉眉心,“开车吧,季总,我现在觉得自己头有点晕,真的。” 闻声,季宵寒面上戏谑神色陡然消失,神色有点严肃的道:“我送你去医院。” 上一次的车祸,云烟身上虽然没什么重伤,但季宵寒本来就不放心,刚才又淋了雨,他就不该同意云烟出院,还带她来见宋湲的。 云烟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尽快离开这,免得季宵寒继续打趣她,可她没想到,季宵寒会如此担心,那一瞬间,她心底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或许,能一直跟季宵寒这样下去也很好吧,可谁知道呢? “不必,我自己就是医生,只是刚才淋了雨有点不舒服,等下回去扎两针就好了……”云烟顿了顿,声音有些僵硬的补了一句,“无碍的,你别担心。” 担心么? 那种情绪,就是担心么? 季宵寒眸底闪过一抹浅浅的茫然,只是稍纵即逝,他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的启动车子,车内气氛顿时变得沉默下来。 云烟也不敢看季宵寒,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瞄向季宵寒,男人背脊紧绷,指节明晰的手指死死捏着方向盘,云烟目光在季宵寒左手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手指不由得在心口按了一下。 那一缕缘结红线,她套上了结婚指环,挂在心口,他的呢? 扔了吗? 云烟抬手,手指搭在一边扶手箱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箱,片刻后,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季总,这不是回家的路吧?”云烟问。 季宵寒削薄的唇几近绷成一条直线,却是点了点头,“你病了,我送你去医院……乖,听话。” 她刚才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转移话题而已,虽然这幅身体的确比较弱,但也不至于淋点雨就受不住,季宵寒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我没那么脆弱好不好,不过是淋了一点雨而已,季总,我们还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季宵寒冰冷的视线移了过来。 那眼神太过冰冷,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格外渗人,可不知为何,云烟却并没有觉得害怕。 “你怎么了?季宵寒,回答!”云烟抬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季宵寒的手。 然而,她手一碰到季宵寒的手,就被一股强烈的温度灼了一下手,云烟脸色大变,“你发烧了?停车!季宵寒!你听见没有,停车!” 季宵寒却置若罔闻,非但没有停车,脚下反而加快了速度,车子在大街上一路疾驰,掀起一片薄薄的细碎尘土。 前一秒还在跟她开玩笑,后一秒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季宵寒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人格分裂? 可是不对啊,季家以及季宵寒都没任何精神病史,季宵寒这样子,也完全不像是发病,只是他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 “滴滴——” 长街上,一路车笛长鸣,而季宵寒却没有要停车的意思,前方正转向过来的大货车疯狂的按着喇叭,刺目的大灯闪了过来,季宵寒这才恍然从失控中回过神来似的,紧接着,云烟就着季宵寒的手,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迅速的避开了迎面撞上来的大货车,车头保险杠直接撞在了一旁路沿上,车身剧烈抖动了几下,这才彻底停下来,而车子撞上路沿的瞬间,季宵寒本能的倾身过去,抱住了云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云烟所有视线。 云烟被季宵寒死死抱在怀里,他很用力,几乎要将云烟勒进她骨头。 “什么鬼?找死别拉上别人,妈的!” “开豪车了不起?要死死远点,别在这害人啊,呸!” …… 路人亲眼见证这一番作死的骚操作,忍不住骂了几句,车子很快就开走了,路上交通也很快恢复了秩序。 车内,季宵寒却仍旧死死抱着云烟,云烟几乎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要推开季宵寒,却发现他根本就推不动。 男人身体异于常人的灼热,傅尘机驾车在后面这时已经追了上来,救护车等也已经到了,可季宵寒却像是突然耳聋目瞎,只是就那样抱着云烟,任凭傅尘机在外面怎么喊,他怎么都不肯松手。 “季宵寒,你……放开我……季宵寒……”云烟闷声道。 短暂的死寂之后,云烟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极其嘶哑的声音,“我不放……不放啊……不……不……” “你再这么抱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季宵寒,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乖……先放开我,好不好?”云烟一边说,手指迅速搭上季宵寒的手腕。 然而,她手刚碰到季宵寒的手腕,季宵寒却陡然一把反手扼住她手,深邃的眸子里陡然一片铺天盖地的森冷戾气,他脸若冰霜的盯着云烟,声音极冷:“你干什么?”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极力镇定下来,道:“我不想干什么,季宵寒,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你先放开我,我们先打开车门再说,好吗?” 季宵寒目光里一片漆黑,冰冷刺骨的手指死死捏着云烟手腕,“你也想放弃我,对不对?你们所有人都想放弃我,是不是,回答!” 对,他们所有人都想放弃他,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坚定的选择过他,他最亲近的父母是,他守护的族人是,连眼前的云烟,也是。 他生来就注定要被所有人抛弃,是不是? 呵…… 如果是那样,不如,他亲手毁掉所有! “不是,”云烟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宵寒,斩钉截铁的道,“我从来没有想要放弃你,季宵寒,你听见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对不起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用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满脸笑意的望着她,然后告诉她,就算所有人都放弃她,他也不会。 他愿意为了她,放弃全世界,那些唾手可得的荣耀,那些不可一世的财富权势,他弃之如敝履,他统统都可以不要。 那时候,她并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放弃所有,若不是因为爱,真的找不出来第二种解释。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机会给那个人回应就死了。 现在,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那时候霍修澜笑着想要拽住她,想要挽留她的那种心情,事实上,那一天,她不必死,至少,不必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结束一切,可她生来如此,磊落坦荡,生死都要轰轰烈烈。 如果那是地狱的话,就让她,跌落地狱吧。 “你……说什么?”季宵寒猩红的眸子牢牢锁定着云烟,几乎以为出现了幻觉。 她说,没有。 她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他。 云烟费力的抬起眸子,“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你,季宵寒,我没有。” 当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说出那种要试一试的话,或许是为了弥补前世遗憾,又或者是为了接近季宵寒,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可是,一切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季宵寒开始体贴,也许是那一夜长街古巷,他认真的将那一缕缘结红线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上她的手指,有时候,心动只不过是刹那,而她反应比常人慢了一些,到刚才车子撞上来的那一瞬间,她才恍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她想,如果就这样跟季宵寒一起死去,那些没有完成的遗憾,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而此时,季宵寒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松开扼住云烟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来都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所以,他以为云烟也不例外。 男人身上森冷戾气缓缓褪尽,他抬手,异常艰难的将脸颊埋进掌心,云烟这才看见,他右手背上在流血。 季宵寒受伤了! 刚才车子虽然避开了大货车的撞击,但却撞上了一旁路沿,季宵寒抱住了云烟,避免了她被撞伤,但他的手却被剧烈的冲击撞伤了,只是他刚才一直抱着云烟,再加上情绪失控,云烟也没注意到他受伤了。 云烟眸色微沉,抬手一把拉过季宵寒的手,她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而此刻的季宵寒,原本将脸颊埋进掌心,被云烟触碰的瞬间,他本能的想要甩开云烟,却还是极力控制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云烟。 “我先检查一下你的手,哪里疼,告诉我。”云烟沉声道。 女孩眉头深锁,面上满是担忧之色,却并没有丝毫厌恶,甚至,隐约还可以从她一贯顾盼生辉眼瞳之中窥见一抹隐藏得极好的担忧。 她是在担心他吗? 季宵寒缓缓低垂下眉眼,掩去眸底所有暴虐森寒,声音极轻的开口:“哪里都疼,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疼……” 他以前不是没受过伤,这种程度的伤对他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从前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受伤,也没人在意他疼不疼,可是现在,有人一问起来,他就觉得浑身都疼,好似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全都透过伤口泄了出来。 季宵寒一连指了好几个地方,云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傅尘机等人在车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傅尘机太了解季宵寒脾气,如果季宵寒不愿意打开车门,没有人敢乱来,否则,激怒了季宵寒,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咔哒——” 车门忽然一响,云烟一支手推开了车门,傅尘机先是一怔,接着立即带人跑了过去。 “少夫人,季总,你们没……”傅尘机话说到这里忽然一卡,“事吧”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云烟脸颊上沾着的血迹。 “我没事,你家季总受伤了,救护车来了是吧,叫人过来,立即送季总去医院!”云烟开口,一支手却忽然伸了过来,按在了她眉心。 那手很冷,却执拗的按住她眉心,想要抚平她眉心褶皱。 云烟:“……” 傅尘机:“……” 卧槽,卧槽,卧槽了!他·妈·的,这狗粮来得太快就像狗卷风!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可季宵寒全程都不肯松开云烟的手,只是低垂着脑袋,一脸犯错小学生的模样,拉着云烟。 “我跟他一起上救护车,可以吗?”云烟无奈,一副焦头烂额的神情,问道。 季宵寒凉凉扫了傅尘机以及那医生一眼,那意思是,要是他们敢拒绝,后果自负。 这谁敢拒绝啊? 傅尘机当即道:“当然可以,少夫人,您是家属,当然是可以陪着季总一起走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他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收拾烂摊子的工具人,呵呵! 去医院路上,云烟仔细检查了一下季宵寒身上的伤,刚才在车上,她根本施展不开手脚,想去切季宵寒脉象时,季宵寒又十分戒备抗拒,所以,这会儿到了车上,她才有机会检查。 季宵寒左手手臂上有几处伤口,其中一处伤口挺长的,还卷了一截破碎的衣料进去,看上去皮开肉绽的,难怪流了那么多血。 手上这么多伤,云烟不放心,必须都做全身的检查,可当云烟想要解开他身上衬衣纽扣,检查上半身时,季宵寒却突然一把扼住了她手腕。 “别碰。”季宵寒声音极其沙哑的开口。 云烟不知道他又突然别扭什么,“我必须得脱下你身上的衣服,才能检查你身上是否受伤……” 季宵寒唇边擎着几分危险的笑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脱下一个男人的衣服意味着什么,烟烟……别给我借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季宵寒是有什么隐疾吗 季宵寒的声音危险又低沉,像是某种邀请,这个时候,云烟本该心若止水,可她耳根子却再一次莫名的微微泛红,连碰着季宵寒的手,也在不觉间细细的抖了一下。 但云烟很快清醒过来,季宵寒受伤是真的,她刚才检查他手上的伤,季宵寒也没任何反应,任由她检查,可现在要脱他衣服,他却突然开了口阻拦,这衣服底下,到底有什么是他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季宵寒不愿意,云烟也不想勉强,有些事想得太透彻,不过是自己伤自己罢了。 “也好,那我先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其他的,等到了医院,再让医生替你检查。”云烟垂下眸子,安静的收回了手。 季宵寒瞳孔微微一缩,那一瞬间,他心脏仿佛自高空坠落,心底忽然没来由的闪过一抹……害怕。 “你生气了吗?”季宵寒哑着嗓音问。 云烟动作娴熟的在替他清理身上的伤口,一边回他,“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我不会勉强。” 季宵寒削薄的唇几近崩成一条直线,他垂着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良久,他忽然轻声道;“下一次吧。” “什么?”云烟正专注的替他清理伤口,并没有仔细想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季宵寒:“下一次,我不会再拒绝你脱我的衣服。” 云烟:“……” 这画风怎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她并不是想要脱季宵寒的衣服,而是要为他医治身上的伤好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烟仔细将纱布裹好,无奈道。 季宵寒唇角一勾,“对我,你可以有任何意思。” 云烟:“……” 这话她真的接不了! 不过,云烟心底却是明白,季宵寒越是想用这种暧昧尴尬的话来转移开话题,那他不想让她知道的,恐怕并不是一件轻松的神情。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季宵寒难得十分配合的进了手术室,早已经待命的医护团队立即开始了手术,云烟站在手术室外等候。 傅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安静的站在云烟身旁,视线也是一直落在手术室大门上。 季宵寒的身体牵连实在太大,而他也不明白,季宵寒的车技明明很好,为什么这一次会突然出这么严重的车祸,尤其是在调取过事故现场监控视频之后,傅尘机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从监控视频来看,事故发生时,季宵寒根本就没采取任何措施,更像是直接撞上去,他是……又失控了? 不,不会的。 他家季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失控的情况,尤其是这几个月,除了偶尔会轻微失眠,其实已经……已经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了,刚才傅尘机接到季宵寒出车祸的消息,一下就紧张了起来,调取监控之后,他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傅先生,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云烟依旧盯着手术室的灯,语气是不容置喙。 闻声,傅尘机这才回过头来,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稍紧了紧,“少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 “季宵寒是有什么隐疾吗?”这是云烟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季宵寒不让他切脉,也不让她检查身体,如果不是有什么隐疾,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傅尘机眼瞳骤然一阵紧缩,喉咙轻轻动了动,“少夫人何出此言?” 难道是季宵寒失控,云烟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说,云烟已经知道了季宵寒有病? 可是,不应该啊。 而且,季宵寒的身体,也不能用病这个字来简单概括,因为,连傅尘机都不清楚季宵寒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只是……只是跟常人有点不太一样而已。 “我只是在猜测,在车上的时候,他情绪突然失控,不让我切脉,更不让我检查他的身体,如果不是有什么隐疾,他为什么不让我为他诊病,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医生,医术并不会比我高明。”云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季宵寒一向穿得一丝不苟,甚至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即使是大夏天里,也穿着严丝合缝的长袖衬衣和西服,他像是不知道热,可是现在看来,他那样更像是想要隐藏什么,只是,一个人的身体,究竟能隐藏得住什么? 仅仅只是,讳疾忌医吗? 傅尘机闻言,却是暗松了一大口气,看来云烟现在了解得并不多,她只是从季宵寒的抗拒里,推测出一点边缘的东西,嗯,还好,稳住,莫慌,问题不大。 傅尘机摇了摇头,“季总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每个月都会到医院例行检查,季总或许只是习惯了用自己的医疗团队,刚才那个团队,其实就是季总的专属医疗团队,只负责季总的身体健康,至于别的……季总大概也只是不想让少夫人担心吧。” 是这样吗? 云烟自然是不信的,车上死死抱着她的季宵寒,明显不对,但傅尘机既然不愿意说,又或者,傅尘机也知道得不多,所以,云烟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过,有一件事,云烟没有说,那就是,在季宵寒抱着她的那一瞬间,她没有听见季宵寒的心跳声,就好像,这个抱着她的人,只是一副空的躯壳,那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那心跳声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如果不是她听力异于常人,她甚至以为,那只是自己一场错觉。 季宵寒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 手术室内。 季宵寒没有使用任何麻醉措施,他一直保持着清醒,深邃暗黑的眸子里,映着手术灯的白光,医护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处理他身上的伤口,而他却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睁着眼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刚才车上的画面。 她说,没有。 她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他。 他忽然想起来,很多年前,他被家族子弟不知道第多少次围殴之后,浑身是伤的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朝他走过去,向他伸出了手。 天光乍破,从此,他的世界里有了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人在等他 手术台上,季宵寒的衣服早已经被解开,那被长年裹在黑色衬衣后的,是一副十分精壮却又布满伤痕的身体。 伤痕叠加了一道又一道,已经分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痕,每一道,都是一段不堪的过往,每一道,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可他却以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他活着,没有比这更美好,也更痛苦的事情了。 那时,有人提议,祛除掉身上留下来的伤痕,但他不愿意,因为他要留着这些伤痕来提醒自己,他们曾经怎样伤过自己。 可是现在,这些伤痕留在他身上,他竟有些害怕让云烟看见。 云烟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是云家备受宠爱全城瞩目的大小姐,她仿佛生来就注定荣耀万丈,所以,从前的他不碰云烟,除了不想招惹麻烦,或许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启齿的自卑吧。 哪怕现在的他在外人眼中已经是一骑绝尘高高在上的季氏集团的帝王,可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季总,手术很成功,您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您的身体检测有一些问题,情绪波动比较大,季总,您看,是否需要召回七爷,让他亲自为您诊治。”负责手术的医生小心翼翼的道。 每一个月,他们都必须为季宵寒检查一遍的身体,之前的几个月季宵寒的状态还算不错,尤其是上个月,几乎接近正常人了,可是今天这一受伤,季宵寒的身体明显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而他们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此刻,季宵寒身上已经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绷带,绷带勉强能遮掩住一些他身上从横交错的伤痕,他沉默了片刻,哑声开口:“不必,我没事。” “可是,监测仪上显示的数据……” 那人话还没说完,季宵寒凉飕飕的眼神就射了过去,那医生当即识趣的闭了嘴,季宵寒觉得呼吸有点疼,他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 “季总,您断了两根肋骨,虽然手术很顺利,但这段时间还是尽量不要动,需要保持静养,我会安排人替您办理住院手续的……” “不必,”季宵寒打断那医生的话,“不许说我肋骨断了,也不许说住院的事情,等下,我就离开医院。” “这……不行啊!季总,你这身体,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要是不好生静养,万一引发内出血,说不定还会引起其他症状……” 那撞击实在是太大了,车子刚撞上来时,他几乎能感觉得身体的变化,但那个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去管自己的身体,甚至,没人知道,这些年,他逐渐喜欢上疼痛的感觉,因为只有疼痛,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只有活着,才会畏惧疼痛和死亡。 季宵寒缓慢的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嗓音淡淡的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那医生顿时懵了,却又不敢招惹季宵寒,见季宵寒从手术台上坐起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敢说了。 季宵寒下来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换好衣服之后,他又确认了一遍看不出来任何端倪,这才强忍着钻心蚀骨的痛意,一步一步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有人在等他。 …… 看见季宵寒从手术室走出来时,云烟先是一怔,接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皱眉道:“你怎么下地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手术刚结束就自己下地走出手术室的人。 季宵寒确定云烟真的在外面,没有走,闻声,他轻声道:“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烟烟……我们回家吧。” 云烟盯着季宵寒,“好,傅先生,麻烦你去开下车。” 傅尘机担心的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季宵寒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虽然他极力克制,但却仍旧透着几分病态,连他都看得出来,云烟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既然季宵寒不愿意留在医院,云烟也没说什么,他自然不会去戳破,当即应了一声,去开车了。 “能走吗,要我扶着吗?”云烟试探着问,季宵寒既然不想她触碰他,她自然不会贸然。 季宵寒低低笑了一声,眉目温良,“我身体很好,我也不介意你亲自来检查一下,我的身体是否真的很好。” 他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云烟耳垂再次红了,她瞪了季宵寒一眼,这人真的是,她分明是担心他的伤,但他却这么不要脸,活该疼死他! “既然季总身体很好,那就走吧……回家。”云烟本来想扶一扶季宵寒,想想还是作罢了。 季宵寒有点不自然的看了云烟一眼,云烟如此聪慧,又如此配合,他怎么会不知道女孩已经起疑了,只是,谁都没去戳破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季宵寒断了两根肋骨,不能走太快,云烟也不催促,就这么陪着他慢慢走,两人从医院大楼出来,傅尘机从车上看过去,竟莫名生出一种这两人金童玉女,很般配的感觉。 上车之后,季宵寒安静的坐在车上,云烟也安静的坐着,一支手用力抵着他有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前排开车的傅尘机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挂断之后,尴尬得快掐出水来的傅尘机,终于开了口,“季总,少夫人,找到秦若汐了,不过……” 云烟:“不过什么?” 傅尘机:“不过,秦若汐说,她只见少夫人一个人,否则,她就会毁掉周士农留下来的所有资料,然后……自杀。” 毁掉所有资料,再自杀,这秦若汐看来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啊。 不过,秦若汐是现在唯一能追查的线索了,不管怎么说,先见到秦若汐再说。 “我可以一个人去见她,不过,听宋湲的意思,秦若汐跟周士农的关系匪浅,她会约我在哪里见面?”云烟抿唇道。 前排,傅尘机缓缓开口:“寒山居,那是秦若汐第一次见周士农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沈嫣然不是沈廷沣的女儿 “什么时候?”云烟问。 傅尘机:“少夫人想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秦若汐就在寒山居。” 云烟想了想,眼角余光瞥了季宵寒一眼,季宵寒安静的坐在椅座上,看上去竟莫名有点乖。 云烟赶忙轻咳一声,开口道:“先送季总回去吧,等季总安顿好了,我再去找宋湲。” “不必,直接过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季宵寒轻声道。 傅尘机:“……” 卧槽,卧槽,卧槽了!这两个人有完没完! 他这么大盏灯泡还在这呢,这两个人就不知道收敛一点么? “哦,也好,那傅先生,就麻烦你直接去寒山居吧。”云烟一支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傅尘机:“是,少夫人。” 傅尘机掉了头,车子很快便朝着寒山居的方向开了过去。 …… 寒山居其实是一所私人图书馆,这家图书馆,是秦家所有,当初就是在这里,还是寒门子弟的周士农邂逅了富家千金秦若汐。 秦若汐生来天之骄子,受万千宠爱,虽然有一些千金小姐脾气,但却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周士农来这里借阅书籍,被一群追求秦若汐的富家子弟奚落殴打,所有人都嘲讽周士农一穷二白时,是秦若汐站出来,第一个向周士农伸出了手。 后来,周士农迎娶了医药协会会长宋启元的女儿,从此平步青云,没人再记得这里曾有过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所有的,是早已经被湮灭成灰的一段往事。 云烟到时,秦若汐正坐在图书馆的私人花园里发呆,旁边工作的电脑里,正单曲循环的播放一首歌曲—— 你说我,很适合当朋友,你说我,总是会听你说,你说别太难过,保持联络,有空的时候,把疼爱都给你,把疼痛都给我…… 云烟在廊下站了片刻,直到那首歌播放完,从头开始再次循环,云烟才迈开步子,朝着秦若汐走了过去。 一片浅黄色灯光之下,秦若汐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神色满是疲倦落寞,她听见身后脚步声,骤然回过头,望见云烟之后,迅速掩去了面上的疲倦落寞。 “云小姐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秦若汐视线落在云烟身上,唇边带着几分优雅从容的笑意。 云烟走至秦若汐对面椅子上坐下来,“看来,秦小姐早就知道我会来。” 秦若汐点了点头,一脸云淡风轻,“那一册资料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云小姐没有死心,就一定会找到我的,不是吗?” 云烟一笑,“这么说来,我想要的东西,秦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秦若汐沉默了两秒,“那东西的确是周总放在我这里的,说是必要之时,会有人来找我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这东西对云小姐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对吧?” 秦若汐不知道周士农留下的是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连周总留下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却答应帮他保管,对吧?”秦若汐像是看穿了云烟的想法,笑道。 云烟:“秦小姐如果不愿意说,不必勉强。” 秦若汐微微低了低头,轻笑一声,“很久了,都没有人来问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以为云小姐会好奇,为什么周总那么信任我,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而不是他的妻子。”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我听说,秦小姐是周总的白月光,而秦小姐大概对周总也是余情未了,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小姐怎么可能还一直留在周总身边?”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若汐开口:“我知道,你一定也觉得周总是一个坏人,他明知道宋湲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却还是跟她结了婚……是啊,他坏事做尽,连我都觉得他十恶不赦,不可原谅,可是没办法啊……” 秦若汐抬手,盖住了脸,痛苦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我还是喜欢他,不管是当年那个软弱无助的少年,还是后来那个手段阴狠,无恶不作的男人,我都喜欢,你看,我就是这么愚笨的一个人,妄图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让他放弃心里的仇恨,但是,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个心里有太多仇恨的人,是放不下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秦若汐既不能改变周士农,让他放弃仇恨,也不能放下自己的喜欢,转过身,从此跟周士农天涯路远,所以,她注定只有痛苦。 云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好了,不跟云小姐说这些了,云小姐过来,是想从我这里拿到周总留下来的东西,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留给我,只留给我一句话。”秦若汐笑道。 云烟略怔,“一句话?” 秦若汐点了点头,“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了意外,有人来找我,就让我把这句话告诉给那个人,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云烟:“什么话?” 秦若汐:“沈嫣然不是沈廷沣的女儿,神武计划就在沈嫣然身上。” “什么?”云烟瞳孔微微一缩,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沈嫣然不是沈廷沣的女儿?” 这可是一个惊天大瓜啊!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这是周总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但我敢保证,这是真的。”秦若汐道。 云烟眉头深锁,一时之间,也很难判断秦若汐这话的真假,毕竟,她从未怀疑过沈嫣然的身份。 “大约12年前,沈家曾经出现过一起绑架案,被绑的人,就是沈廷沣的女儿沈嫣然,之后的几年时间,沈嫣然从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直到5年前,沈嫣然才从国外归来,沈氏对外界的说法是,沈嫣然经过那一场绑架,沈氏担心她的安危,所以,一直秘密养在国外,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秦若汐又道。 沈嫣然曾被绑架过?中间还消失了大概7年? 难道,现在这个沈嫣然,真的不是沈廷沣的亲生女儿?这跟神武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回来了 云烟头疼不已的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多谢秦小姐,不知秦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管怎么说,秦若汐给的这个信息非常有用,她算是欠秦若汐一个人情。 秦若汐笑了笑,“不必,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云烟皱了皱眉,“秦小姐……”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云小姐,请回吧。”秦若汐打断了云烟的话头,笑道。 云烟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道了谢,然后离开了寒山居。 秦若汐一直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直到云烟走出寒山居,她唇角竟忽然勾勒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然后,她低低笑了一声,“阿农,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替你做完了……等我,好不好?” 秦若汐说完,大抵是觉得,她很快就会和自己心爱之人再见面了,连唇边的笑都是愉悦的,然后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按下了那枚红色按钮。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寒山居内顿时火光冲天,再也看不见秦若汐的身影了。 …… 寒山居外。 云烟刚走到车门边,身后爆炸声响起,她先是一僵,接着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往寒山居里冲,一支手却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将她用力往身边一带,她便立即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季宵寒,你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伤……秦若汐还在里面!”云烟飞快道,竟不知道应该先担心自己是否撞痛了季宵寒,还是担心秦若汐是不是还活着。 季宵寒盯着云烟,“来不及了。” 云烟一怔,“什么?” 季宵寒:“秦若汐一心求死,你这个时候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别去。” 云烟其实想说,或许秦若汐还没死,或许还有救,但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秦若汐或许就真的没救了,如果因为她一时退缩,错过了一条性命,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她早应该想到的,秦若汐那么喜欢周士农,完成了周士农交代的遗愿,她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是她疏忽大意了。 寒山居内发生爆炸,惊动了附近居民,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帮忙救火,消防费和警察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但大火一直都扑灭不下去,看来,秦若汐是铁了心要把这里的一切都跟自己化为灰烬。 “这里,曾是秦若汐跟周士农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当时……当时应该多听她说几句的。”云烟盯着漫天大火,滚滚冲天浓烟,心中五味杂陈。 秦若汐无名无分跟着周士农这么多年,从周士农一无所有到富贵登顶,她从来都不离不弃,周士农有没有后悔过,为了仇恨,错过了这一生可能最爱他的女人。 可这世上之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有些事,也不是你尽力了,就可以改变,就有用的。 季宵寒抬手,轻轻揉了揉女孩头顶发丝,“跟你没有关系,对她来说,这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云烟沉默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眼里映着漫天烈火,最终只是转过身,“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季宵寒略微颔首,两人上车之后,傅尘机启动车子,车子很快就离开了寒山居。 车内,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云烟忽然抬起眸子看向季宵寒,“你难道不想知道,秦若汐最后跟我说了什么?” 季宵寒:“你想说就说,不想说的,我也不会多问。” 这个回答,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体贴入微了。 云烟单手斜支着额头,淡淡的道:“她说,沈嫣然不是沈廷沣的女儿,12年前,沈家发生过一场绑架案,之后几年,沈嫣然一直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沈氏对外的解释是,担心沈嫣然的安危,才一直将她秘密养在国外,你觉得,这个说法靠谱吗?” 后半句,神武计划就在沈嫣然身上,云烟没有说,因为,她发现季宵寒似乎不愿意提到神武计划,上次她追问神武计划时,季宵寒就直接否认了。 “12年前,沈嫣然的确是被绑架过,但沈嫣然究竟是生是死,除了沈廷沣之外,却是无人知晓,如果周世农留下的是这个,或许,他是查证到了什么线索,才有此推断,但现在死无对证。”季宵寒道。 没错,死无对证。 周世农死了,秦若汐也跟着殉了情,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云烟想了想,“看来,一直都有一个人,想引导我们去追查沈家的事情,沈家和沈廷沣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想查清楚沈家的事情,沈嫣然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沈嫣然还活着,不是吗?”季宵寒道。 云烟闻声,双眸顿时一亮,不错,沈嫣然还活着,她是不是沈廷沣的女儿,不是没有查证的可能。 “叮——” 不及云烟回答,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抬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名字——阿离。 怎么会是阿离! 阿离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云烟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屏幕上就这么两个字,云烟咽了下唾沫,接起手机贴在耳边,“喂……”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一阵轻笑声,接着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那人笑道:“烟烟,怎么,看到我的电话怕了么?烟烟,我还活着,我回来了。” 金家那位大小姐,金厌离真的还活着,她回来了! 云烟瞳孔骤然一阵紧缩,整个人一下懵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惊诧,还是该欣喜若狂,毕竟,他哥喜欢的人回来了。 “真的是你?你现在在哪?”云烟捏着手机,立即问道。 “我还能在哪,当然是……去见你哥的路上,烟烟,我回来了,很多事,我想,应该有一个结局的,好了,我到了,先不跟你说了,改天有空再约你出来吃饭。” 金厌离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云烟捏着手机,直觉要出大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是假的 云烟捏着手机,半晌后,她才转过头,眉头深锁的看向季宵寒,“阿离……金厌离还活着,她回来了,她怎么会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那这几年,她都去哪里了?她为什么躲着我哥?” 当年金家出了事之后,云翳一个人堕落消沉,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金厌离既然没死,她怎么舍得? “别想太多。”季宵寒也不知说什么。 云烟低垂着眉眼,怎么可能不想,就算她不是真正的云烟,却也接收了云烟留下来的记忆,金厌离不仅是她认定的未来嫂子,也是她,最好的闺蜜啊。 金家跟云家本来就是世交,云翳跟金厌离两人又互相喜欢,两家早就商量着两人婚事了,云烟看到金厌离也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喊,但谁都没想到,金家却突然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而云烟也只记得那一段时间金厌离常与云翳争吵,其他就一概不得而知了。 金家大火烧起来之后,云翳第一个冲进火海之中,还受了重伤,但他怎么都不肯离开,大火扑灭之后,云翳扒开一根又一根烧黑的木头,一块又一块烧裂的砖,十根手指差点全废了。 云烟摇了摇头,声音极轻:“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怎么舍得他受那些苦,怎么舍得呢?” 季宵寒沉默了片刻,抬手,将女孩拉进自己怀中,“乖。” 云烟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原本她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为什么,此刻一想到当年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里一边压抑的哭,一边抖着手扒地上的废土堆的云翳,会觉得,有一点的难过呢。 …… 燕城,幽云台别墅区。 云翳从老宅搬出来之后,便住在幽云台,这地方,曾是云翳亲自挑选买来当作他跟金厌离结婚的新房的。 金厌离死后,这里就成了他一个人独居之所,他从来都没带人来过这里,包括云烟,但今夜,幽云台却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知道大门密码,然后堂而皇之的走进别墅,上了二楼,进了云翳的卧室。 卧室里,云翳正在浴室洗澡,他今夜依旧喝了很多酒,浑身酒气,隔着磨砂玻璃,依稀能看见一道修长精壮的身体。 金厌离走进卧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视线缓缓落在布满氤氲热气的浴室大门上。 “谁?”云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怒喝道。 紧接着,云翳身上裹着一条深灰色的浴巾,连身上水珠都还没来得及擦,就从浴室走了出来,然而,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云翳浑身一僵,深邃的瞳仁骤然一缩,唇角细细的抖了抖,那一瞬间,竟叫人分不清楚,他这反应是恐惧,还是……欣喜若狂。 “你!你……是谁?”云翳心脏疯狂跳动着,不敢置信的问。 金厌离已经死了。 这是他当初亲自确认的结果! 沙发上,金厌离满脸优雅从容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无端令人一阵心悸,她薄唇一勾,“我是谁?阿翳……几年不见,你真的忘了我了吗?人家真的是好伤心呢。” 她嘴上说着伤心,面上却看不出半点伤心来,但那一声阿翳,却是听得云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一秒,云翳陡然朝着金厌离扑了过去,他双手掐住金厌离脖子,目訾皆裂的瞪着金厌离,“你到底是谁?阿离已经死了!你……你是假的!假的!” 金厌离被他扑倒在沙发上,眸光流转,自是一派温柔缱绻,仍旧是满脸笑意的道:“我没有死,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呢……阿翳,我回来了,怎么样,你害怕吗?” 她一字一句,如果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云翳心口,云翳脸色陡然一白,连呼吸都跟着粗重了几分,可听见金厌离那一番话之后,他扼住金厌离脖子的手骤然松开了,就这么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不会的……不可能,她不可能还活着的……你不是阿离,你不是……”云翳目光空洞的喃喃道。 金厌离低低轻笑一声,端的是一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让人一下就想到当年那个风华无双的金家大小姐。 金厌离抬手,白皙修长手指一点一点拉开云翳身上的浴巾,声音充满了蛊惑,“你没能杀死我,阿翳,你演的情深义重,我真的都信了……呵。” 她朱唇贴近云翳耳垂,吐气如兰,依旧如同当年那样,能嗅见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只是,她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心动了。 云翳背脊陡然一僵,浑身如同被人定住穴道一般,万语千言,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想要说对不起,金家几十条怨魂,她又岂会原谅? 两个人分明近在咫尺,是最危险的距离,可金厌离的眼里却看不到半点情·欲,所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 云翳喉咙轻轻动了动,有刹那的意乱情迷,声音嘶哑的唤了一声,“阿离……” “别这么叫我,否则,我会误以为云先生对我还余情未了的。”金厌离唇角勾勒出一抹妩媚至极的笑容。 金厌离长得本来就很漂亮,又才气纵横,当年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虽然没能落在金厌离身上,但金厌离才貌双全,跟云翳在一起之后,也是一段佳话,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会是那个结局。 云翳薄唇抖了抖,还是道了一句:“对不起。” 金厌离手指捏住云翳下颌,笑道,“你知道,我最讨厌听见的就是这三个字,云先生,当年你怎么对待我的,我都记着呢,你那一套现在对我已经没用了,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你曾经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我都会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另外……” 金厌离松开手指,慢条斯理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唇边笑意加深了几分,“我来,是想亲口告诉你,我要结婚了,我的未婚夫对我很好,等他回来,我们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订婚宴,到时候,你一定记得要来啊,我会给你留一个最好的观礼位置。”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准用这张脸笑 金厌离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支大手猛地一把伸了过来,将她重新拉回沙发上,而后云翳一下便将在金厌离压在身下。 云翳眼珠里陡然爆满血丝,胸口起伏不定,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句,“休想!阿离,你是我的,谁都别想从我身边夺走你!你是我的!” 金厌离冷笑一声,“云先生,你难道忘了,当年你亲手导演那一出好戏,摧毁金氏之时,你我早已经恩断义绝了,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你又何必再这么费尽心机的演戏呢?” 云翳一噎,可此刻的他,早已经没了理智,只剩下满腔嫉妒,他盯着金厌离,忽然间冷声道:“早已经恩断义绝?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就已经被我睡过了,如果你的未婚夫知道,你早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他还会要你吗?” 一提到这个,金厌离的眸底闪过一抹极深的痛苦之色,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云先生大概还不知道,这个世道,一个女人想要活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云先生可以睡我,别人也可以睡我的,只要能给钱,被谁睡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至于我现在的未婚夫,当初本来,我就是被他买回去的啊,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究竟陪多少人睡过呢?呵呵……” 她在笑,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任谁都想不到,当初那个明亮耀目的金家大小姐,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云翳怒了,他手指死死攥成拳,额头青筋暴跳,她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她为什么要这样…… 可是,把她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要信!”云翳摇头道,疯狂的嫉妒与愤怒烧得他急于宣泄,他想也没想,抬手便粗暴的撕开了金厌离身上那条香槟色的长裙。 “撕拉”一声,长裙裂开,露出长裙下洁白的身躯,金厌离却还在笑,“云先生,想睡我的话,我可是很贵的,不过看在以往老交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你不准笑了!不准笑!”云翳骤然抬手,死死捂住金厌离的唇,想阻止她笑。 可金厌离却就是不如他的意,一直在笑,云翳眼眶里布满血丝,几乎用尽了力气,却怎么都不能阻止金厌离在笑。 “你不准笑了……不准用这张脸笑……别笑了……别……”云翳的声音终究是,逐渐消了下去。 金厌离望着云翳,淡淡的道;“云先生如果不睡我,就请放开我,我今晚还有好几单生意要做呢,就不陪云先生玩了,哦,对了,这地方的密码,还是请云先生改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先生真的那么长情呢。” 金厌离说完,推开云翳,满脸笑意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撕破的长裙,然后径直走至衣柜,拉开衣柜,衣柜里果然挂着不少她尺寸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她喜欢的牌子,而且还是最新款。 金厌离手指无意识的稍紧了紧,然后随意挑了一条喜欢的长裙,望着云翳笑道,“阿翳,你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这个款系的衣服,这个颜色是最难看的。” 那是一条宝蓝色长裙,在这个款系里的风评是最低的,可金厌离却是毫不避讳的当着云翳换上了那条宝蓝色的长裙,女孩身材姣好,肤色白皙,分明是风评最低的一款长裙,套在她身上,却宛若为她量身定制,美艳不可方物。 不得不说,金厌离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就算是跌落尘埃里,也仍旧保留着她与生俱来的高贵雍容,让人既想要好好保护怜爱,又想要彻底的摧毁。 太过美好的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罪过。 “云先生,告辞,我们……来日方长。”金厌离说完,离开了云家。 她走得十分从容,直到从云家别墅出来,上了车之后,面上的镇定从容才缓缓的出现了一丝裂缝,而后她抬眼,透过车窗玻璃,看向前方亮着灯的别墅。 他还会不会像当年一样,迫不及待的追出来? 不会了吧。 他不要她了。 金厌离双手死死捏着方向盘,良久,她才平复下来心绪,启动车子,驾车离开了云家。 从此以后,她跟云翳之间只有血海深仇,再也没有半点儿女情长! …… 金厌离回来之后,一直都没在公开场合露面,但云烟却还是很快从各大热搜话题榜上看到金厌离的名字,跟金厌离这个名字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纪霆枭。 【当年不是说金大小姐已经死了吗?这是什么剧情!编剧都不敢这么写啊!】 【脑补n出复仇大戏……】 【谁还记得当年被誉为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的云家大少爷和金家大小姐啊,一转眼,女神已经有了别的未婚夫了……】 【纪霆枭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名字怎么没听过啊!】 …… 云烟现在只想知道云翳是什么情况,可她打给云翳,云翳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反而安抚了云烟几句,让她别管这事。 当年云翳如何喜欢金厌离,如何宠爱金厌离,整个燕城皆知,当初金家出事之后,云翳又是一副怎样的状态,云烟更是亲眼目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云烟揉了揉眉心,关掉了手机屏幕,一脸疲倦神色,金厌离那边,她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只偶尔听说金厌离回来之后,一直在不断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以前跟金氏合作的那些合作商,全都主动提出要跟金厌离合作,金厌离根本没空单独见她。 这天正好赶上沈嫣然邀请悦榕庄赴会的日子,云烟虽然心里记挂云翳和金厌离的事情,但沈嫣然这边,她不得不继续跟进,神武计划的关键在沈嫣然身上,而秦若汐临死之前又说,沈嫣然并不是沈廷沣的女儿,不论如何,这条线索都不能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还真是云泥之别啊 燕城,悦榕庄,vip宴会厅。 虽然盛会还没正式开始,但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宴会厅内已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沈嫣然是今天盛会的主角,她特地精心挑选了一身香槟色长裙,在一众名媛千金的簇拥之下,自是一派雍容优雅,举手投足之间也十分得体,不得不说,在一堆名媛千金之中,沈嫣然也算得上是气质大美人。 今天悦榕庄的盛会是沈家主持,一众名媛千金一阵溜须拍马,哄得沈嫣然十分受用,也不知是谁,竟把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扣在了沈嫣然身上。 “云烟那个花瓶早就过时了,我们家嫣然姐才是最优雅高贵的大美人,只有她才符合燕城第一名媛的气质!” “可不就是,不过是无脑的废物罢了,要不是靠着云家,她能嫁进季家?” “说到这个真的是气死人了,嫣然姐才是跟我们男神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不好,那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嫁给季总,哼!” “不是说3个月之后他们就要离婚了吗?到时候,季总还不是我们嫣然姐的,呵呵……” …… 听着这一堆女人的吹捧,沈嫣然心情大好,之前她为了完成沈廷沣的任务,不得不处处收敛,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而她,也发现自己是真心喜欢季宵寒的,所以,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未来季夫人的位置的。 更何况,云烟跟季宵寒3个月之后本来就要离婚,这3个月时间里,她一定要想办法虏获季宵寒的心,名正言顺的登上季夫人的宝座! “对了,嫣然姐今晚不是也邀请了云烟那个废物过来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到?”不知是谁满是嘲讽的说了一句。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怕了吧,今晚注定我们嫣然姐才是全场主角好吗,她要是敢来,可没那么好走!” 沈嫣然满脸优雅雍容的笑意,“千千,你别这么说,不论怎样,云小姐现在都是宵寒的妻子,大家不能在背后这样说她,不太好。” “啧,不愧是我们嫣然姐,就是大度啊,居然帮云烟那个废物说话!” “云烟那个废物怎么还不来,哼,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她!” …… 一堆名媛千金个个义愤填膺,离沈嫣然最近的是她的好闺蜜苏千千,苏千千也算是出身豪门,但这个豪门,在这一堆真正的豪门眼里就不算什么了,所以,她必须得抱紧沈嫣然这根大腿,最好是能趁机傍上一个真正的名门世家的富二代,成功跻身燕城真正的上流圈子。 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了行动的目标了,眼角余光一直不断的停留在场中某个男人身上。 盛会上,不远处的一张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名男人,男人看上去身材很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丝眼镜,分明只是坐在那里喝酒,却无端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清贵矜傲之感,苏千千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的身份不俗。 “千千,你一直在往那边看什么?”沈嫣然忽然凑了过来,笑着问。 苏千千一门心思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她那点小心思,沈嫣然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这蠢货虽然胸大无脑,但却的确帮她做了不少事,如果真的能成事,她又多了一张可以利用的牌,岂不是一箭双雕吗,所以,沈嫣然倒也乐见其成。 苏千千一听,脸一下就红了,紧张的辩解,“没,没有呀,嫣然姐你看错了。” 沈嫣然顺着苏千千的视线看了过去,看清楚那人之后,她倒是有些意外,“千千,看来你的眼光真的不错啊,你知道那是谁吗?” 苏千千扭捏的扯着衣角,“不,不知道,嫣然姐你别乱说,人家哪有~” 苏千千不像沈嫣然,燕城的世家子弟认识得不多,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对她来说高入云端,根本就不认识。 “他是云氏未来家主,云家大少爷,云翳。”沈嫣然似笑非笑的道。 这可真是有好戏看了,没想到,苏千千竟然会看上云翳! 闻声,苏千千一脸意外,“什么,他就是云翳?他怎么会是云翳……嫣然姐,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云翳,嫣然姐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他的……” 沈嫣然跟云烟是死对头,两个人现在可以说是势同水火,而沈嫣然又对季宵寒势在必得,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可能好转,她偏偏看上了云翳,万一惹怒了沈嫣然,别说抱紧这根大腿,恐怕以后沈嫣然理都不会理她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沈嫣然却是一反常态,笑道:“千千,你误会了,我可没有阻拦你的意思,云少现在正好也是独身,你如果真的喜欢,不妨去试一试,我只希望你可以幸福,其他的并不重要。” 苏千千又惊又喜,“真的?嫣然姐,你说得真的?你不反对我追求云翳?” 沈嫣然眸底闪过一抹精光,“当然不会了,勇敢的去追求吧,我支持你的。” 苏千千立即点头如捣蒜,一脸感激之色,“嗯嗯,嫣然姐,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沈嫣然正要说话,只见不远处的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沈嫣然等人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云烟正从入口走进来,她一出场,顿时引起了全场注目! 众人看过去的眼神里,艳羡有之,嫉妒有之,倾慕有之…… 而云烟却像是根本没把那些人那些窃窃私议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走进来,她一言不发,却已然成为全场的焦点,只是一个出场,就打败了精心装扮的沈嫣然以及一众名媛。 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当之无愧! 而且,不得不说,造物主真的不公平,有的人只是简单的走个路,都能颠倒众生!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云烟今天穿的,好像是沈嫣然同款啊……” “好像真的是啊,之前一直觉得沈嫣然穿已经很好看了,但现在一对比,还真是云泥之别啊,这才叫仙啊……” “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云烟哪里比得上我们嫣然姐了,哼!”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喜欢我?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有些意味深长的落在两人身上。 云烟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正要开口,一道人影却是一闪,拦在了她前面,“你们想干什么?” 是云翳。 云翳是个护妹狂魔,整个燕城上层圈子无人不知,而且,不论是谁敢打云烟的主意,云翳都不会放过,轻者把人打得遍体鳞伤,重则断手断脚,燕城不少富二代都吃过这个亏,有的甚至到现在看到云翳还怕。 苏千千一看到云翳站出来保护云烟,不由得嫉妒起来,她狠狠瞪着云烟,而云烟压根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云少误会了,我们不想干什么,只是跟云小姐好久没见了,大家想请她一起叙叙旧而已。”沈嫣然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面上保持着一贯的优雅镇定。 但两个人这一撞在一起,撞衫的事情就更明显了,撞衫这种事,谁丑谁尴尬,就算今晚沈嫣然是主角,可每个人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到底怎么回事,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叙旧?”云烟淡淡的开口,“我跟沈小姐似乎不太熟,也没什么旧好叙的吧?” 当场打脸! 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了沈嫣然,等着看她怎么接招。 “云烟,你这是什么态度?嫣然姐好心邀请你来参加这场盛会,你一来就针对嫣然姐,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哼!要不是仗着云家这个靠山,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苏千千眼神十分阴狠,恨不得上去把云烟那张脸划个稀巴烂! 云翳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满脸阴沉的盯着苏千千,“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烟烟说话?我要你现在立即给烟烟道歉,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云翳这个人,狠起来连女人都打,尤其是为了云烟,他几乎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一点,在场不少名媛也都深有体会,所以,他们也只敢在背后diss云烟几句,不敢当着云烟面来。 苏千千一噎,看云翳这么维护云烟,她肺都快气炸了,她甚至有种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云烟抢走的感觉,看云烟就更是不顺眼。 “千千,你别乱说,云小姐是今晚盛会的贵宾,等下我还有一位很重要的贵宾要介绍给云小姐认识呢……云小姐,抱歉,我替千千跟你道个歉,千千也是一时心直口快,无意冒犯你的。”沈嫣然笑道。 云烟不得不承认,沈嫣然的确很会说话,三两句话,便四两拨千斤的把自己摘干净了不说,还暗示苏千千说得都是真心话。 心直口快? “你替她道歉?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你……给烟烟道歉!”云翳冷声道,眉宇间一片阴沉。 他这两天本来心情不好,苏千千这是不怕死,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云烟也注意到今天的云翳似乎特别暴戾,眼皮下一片青痕憔悴,神色看上去也十分倦怠,一看就是火气重。 是因为金厌离回来了吗? 沈嫣然也没料到,云翳连她的面子都不给,可她现在还不能得罪云翳,事实上,别说她,就连沈廷沣,也不敢在明面上跟云翳过不去,毕竟,云氏集团这一尊庞然大物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 “翳哥,烟烟,出什么事了吗?”人群后,忽然又响起一道悦耳富有磁性的声音。 众人转过头一看,是顾行简来了。 顾行简现在是云氏集团明面上的掌权者,替云蔚然接管云氏集团,所以,即使顾行简并不是云氏子弟,但现在的顾行简也已经是声名在外,人人忌惮的存在。 当然,顾行简跟云翳一样,也都是拼命护着云烟的主儿,这一点,在场众人也都有共识。 这个苏千千真是不知死活,竟在这两个人面前得罪云烟,看来,苏千千是在燕城混不下去了。 苏千千这会儿已经彻底吓傻了,她不认识云翳,但认识顾行简,她浑身一抖,求救似的看向沈嫣然,沈嫣然迟疑了一下,笑道:“没什么事,顾总,一点小误会而已……千千,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是向云小姐道个歉吧。” 事已至此,苏千千哪还敢傲,当即给云烟赔礼道歉,这么多人在场,云烟也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关键是,苏千千明显是沈嫣然养的一条狗,为了一条狗损毁自己的名声,的确不值得。 苏千千道歉,这场闹剧总算是收了场,云翳满脸怒气的带走了云烟,顾行简也跟了过去,3个人才在沙发上坐下来,苏千千竟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此前苏千千只是远远看着云翳,刚才云翳走过来,她早被云翳迷得神魂颠倒,沈嫣然再撺掇了几句,苏千千就真的巴巴了跑了过来。 这时,苏千千手里拿着一杯酒递了过去,脸红又扭捏的走过来,“云,云少,刚才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我……我向您道歉,这杯酒,我敬您……请您一定不要拒绝我……” 这种场合,女人向男人敬酒意味着什么,不用大家猜都知道,云翳和云烟两个人都长得太过耀眼,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全场焦点,因此,苏千千一过来,众人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都观望了过来。 云翳姿势十分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淡漠的眸子划过一抹厌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拒绝时,云翳却忽然抬手,伸手接过苏千千手里那杯酒。 云翳薄唇一勾,那双桃花眼里笑意流转,风流无限,“你喜欢我?” 苏千千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挑逗,瞳孔一缩,浑身僵硬的盯着云翳,几乎是机械的点了点头,“是,是……我喜欢你,云少,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其他人:“……” 这到底什么剧情? 云翳居然接受了苏千千敬的酒? 堂堂云家大少爷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劣了,还是说,男人都喜欢这一口? 一旁沙发上,云烟头疼不已的揉了揉眉心,她就坐在云翳身旁,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从人群后,满脸笑意的走来的一个人。 金厌离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云烟可是你前任 没人知道金厌离是什么时候到的,或许是刚刚才到,又或者,是从一开始她就在,当年金氏光芒万丈的大小姐,失踪多年归来,依旧风华无双,璀璨耀目。 同样,也没人会忘记,当年云翳多宠爱金厌离,甚至扬言要学汉武帝,筑金屋以藏之。 苏千千当众敬酒,明显是要勾搭云翳,而云翳当众接了这杯酒,金厌离会有什么反应?她还像当年一样霸道又专治的喜欢云翳,还是…… 金厌离在一帮人簇拥下,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然而,她走至苏千千身后时,却是连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径直越过了苏千千,像是根本就不认识云翳,也不在意云翳是不是会答应苏千千,让苏千千做他女朋友。 云翳眸子里迅速染上一抹深不见底的戾气,他还记得,当年就算一个路过的女孩子多看了他两眼,金厌离都会生半天的气,要他哄。 她真的不在意他了? 一想到这里,云翳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阵恐慌,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金厌离,他现在恨不得把这狼心狗肺的女人带走,然后……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金厌离太耀眼了,就算没有金氏大小姐的身份,她的光芒依旧掩藏不住的。 云翳捏着那杯酒,本来想故意刺激一下金厌离,岂料金厌离压根儿就不在意,那杯酒他捏在手里,好半天,才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砸了酒杯,冷着脸道:“滚!” 苏千千;“……” 为什么! 刚刚云翳明明还很开心的接受了她的敬酒,为什么一转眼,云翳就朝她发火了,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看来云少心里还是在意金大小姐的啊,不过,金大小姐倒的确有点绝情了……” “我看云少压根儿就不想接那杯酒,只是想趁机刺激一下金大小姐而已,苏千千这乡巴佬还在那沾沾自喜,她连给金大小姐提鞋都不配好么?” “当年世家双壁,一个是云家大小姐云烟,另一个就是金家金厌离,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 苏千千越听脸色变得越难看,手指捏得咯吱作响,看向金厌离背影的目光陡然变得怨毒起来,都怪金厌离那个贱人,她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云翳的! 事实上,她给云翳的那杯酒里下了药,等到那药发挥出效果,到时候,她还不信云翳不会上她的床! 金厌离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家世背景雄厚又怎么样? 最后,云翳还不是她的! 这么想着,苏千千逐渐收敛起了眼底的怨毒,走回到了沈嫣然身边。 这边,云烟亲眼目睹了全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云翳,但看云翳的状态不是很好,金厌离离开之后,就一直坐在那喝闷酒。 顾行简劝说了几句,云翳根本不听,云烟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按住了云翳手里的酒杯,“哥哥,你不能再喝了。” 云翳这样子,根本就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他眼眶微微泛红,眼珠里染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对劲,很显然,云翳是在压抑自己。 “如果你还喜欢阿离姐,为什么不再去把她追回来?阿离姐那么喜欢你,我不信她真的把你忘了,相信我,哥哥。”云烟推开云翳手里的酒杯,给他拿了一杯温开水。 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可他从金厌离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喜欢了。 云翳闻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一直都在似有若无的注视着不远处的金厌离,以前,他连她在多看一眼男人都要吃半天的醋,可是现在,她在一群男人中间谈笑风生,而他却只能在这里坐着,实在是……太他妈操蛋了! 云翳低垂下眉眼,另外拿了一杯酒谁一饮而尽,“你好好跟妹夫过日子就行了,我的事情,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 会处理好? 云烟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可感情的事情,她就算是云翳亲妹妹也不好说,而且,金厌离一直不接她电话,不肯跟她见面,大概也是不想她提及往事。 盛会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少人过来敬酒,也有人不断过来递名片,云翳都是冷着脸,谁的面子都不给,云烟和顾行简两人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了。 “咦,那不是……顾氏集团的顾大少吗?他怎么也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大声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云翳手里的酒杯一下捏碎了,这反应,比刚才看到金厌离还大。 云烟一听这声音,再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沈家的盛会,沈嫣然会力邀他们兄妹过来了。 “你手不疼么?”云烟无奈的看了云翳一眼,这人脾气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点? 云翳脸若冰霜,“疼个屁,烟烟,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沈嫣然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好端端的,她怎么把……把那个渣男叫过来了?怎么,是想给你下马威吗?” 云翳不说,云烟也知道,沈嫣然今天这一场鸿门宴别有深意,但她没想到,沈嫣然竟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兄妹头上,看来,沈嫣然对季宵寒还是没有死心啊。 没等云烟多想,这时,沈嫣然带着一堆名媛千金,簇拥着那位顾氏集团的顾大少走了过来。 “烟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顾锡廷在这种场合看到云烟,先是有些意外,接着迅速换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主动打了个招呼。 沈嫣然抓住了时机,笑道:“哦,锡廷,你跟云小姐以前就认识吗?不好意思,我离开了燕城一段时间,不太了解你们的关系。” 顾锡廷淡淡的扫了云烟一眼,“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嫣然,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你不是答应了要给我一个机会的吗?” 沈嫣然回国之后,顾锡廷在一场酒会上对沈嫣然一见钟情,整个燕城皆知,更有意思的是,顾锡廷曾是云烟的……前男友。 “啧……顾大少这是怕嫣然小姐误会吗?云烟可是你前任……” “前女友和现任相见,哈哈哈哈,有好戏看了……” …… 第一百二十章 我的男人是燕城首富 沈嫣然一直觊觎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虽然苏千千等人私下一直各种恭维,但这恭维也仅仅只是恭维,云烟就靠着一张脸,却一直久居燕城第一名媛的位置,无人匹敌。 所以,知道顾锡廷喜欢自己之后,沈嫣然倒是在心里觉得,自己仿佛赢过了云烟一场,毕竟,当初是顾锡廷甩的云烟,转头喜欢的她,她今晚故意把顾锡廷也请过来,就是想要云烟当众出丑,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比云烟更好。 “妈·的!”云翳不愧是护妹狂魔,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沈嫣然,你故意把顾锡廷这个垃圾请来是什么意思?膈应我家烟烟?我家烟烟早把那个垃圾忘了,而且,我家烟烟已经结婚了,她的意中人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顾锡廷这种垃圾,根本就配不上我家烟烟!” 顾锡廷一听,脸色也缓缓沉了下来,在顾锡廷眼中,沈嫣然就是天上的仙女,“云翳,你差不多行了,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这样对嫣然!”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谁不知道云大少爷最宝贝他这个妹妹,顾锡廷这是在找死啊!” “我看也不见得,顾家最近势头正盛,据说跟那个什么纪氏集团的又达成了合作,纪氏集团这一次派人回国主持大局,就是想要扩张国内版图,顾家正是炙手可热啊……” “打起来啊,不动手有什么意思……” …… 一旁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顾锡廷和云翳打起来,当然,更多人都在观察云烟的反应,要知道,当年云烟喜欢顾锡廷的事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甚至还有人亲眼见证过当年顾锡廷跟云烟分手的现场,至于分手原因,却是众说纷纭,现在看来,是顾锡廷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人。 这边,云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抬手就要朝顾锡廷挥过去,一支白皙纤瘦的手指却是伸了过来,截住了云翳挥过去的拳头。 “哥哥……”云烟开口。 云翳闻言,顿时眉头深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气又急,再加上这几天没休息好,情绪一下就失控了,“烟烟!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护着那个垃圾!你忘了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了?你……你真的是,气死我了!” 云翳宠爱云烟,不允许任何伤害云烟,包括他自己,即使他此刻很想揍趴顾锡廷,但他没有动手,过去的这几年,他一直就只当顾锡廷死了,除了处处针对顾氏集团,打压顾氏集团之外,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和了。 但这不代表,他不恨顾锡廷。 他捧在掌心里疼爱都疼爱不过来的妹妹,竟然被顾锡廷那个渣男伤得那么深,而云翳也不明白,不论是从样貌还是能力上来说,顾锡廷都不及季宵寒万一,为什么云烟会先喜欢顾锡廷,而后才喜欢季宵寒的。 云烟叹了一口气,一边按下云翳的手,然后一脸无辜的道:“不是啊,我是想说,打这种人渣,你不怕脏了你的手?” 云翳:“……” 顾锡廷:“……?” 其他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盯着云烟,不知道云烟到底是为了撑面子,故意这么说,还是另有目的。 “烟烟,你……”云翳最先反应过来,一脸为难的说了一句。 他实在不好说下去,因为在他心里,他总觉得云烟没有放下顾锡廷,毕竟,初恋是最令人难以忘记的,最美好,最残忍,却也最不舍。 云烟笑了一声,“你曾经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一辈子记着那条狗吗?” 她说顾锡廷是狗! “云烟,我知道你这么做是想挽回我,但是很抱歉,就算你费尽心思出现在这里,我也不会回心转意的,我说过了,我喜欢的人是嫣然。”顾锡廷冷声道,根本不把云烟看在眼里。 云烟的确是很漂亮,又出身名门,燕城第一美女也非浪得虚名,但对顾锡廷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云烟这样的女人太过冷淡,也太过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就像天上云朵,不能碰,那还有什么意义? 沈嫣然就不一样了,沈嫣然虽然也不给他碰,但沈嫣然太会撩了,总是撩拨得他情难自禁,却又得不到,这才是让男人最欲罢不能的。 云烟淡淡瞥了顾锡廷一眼,“的确,我曾经喜欢过顾总,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众所周知,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的男人是燕城首富,季氏集团总裁季宵寒,大家是觉得我瞎了,还是觉得,季宵寒不如这位顾总呢?嗯?” 云烟这话一说出口,顾锡廷面上神情陡然僵在了脸上,刚才的从容自信,几乎瞬间裂得粉碎。 在场众人愣了一下,然后都反应了过来。 “是啊,云烟嫁的可是季总,不论外表还是实力,顾锡廷确实都比不上季总啊……” “燕城第一美女嫁给首富,可谓一段佳华传奇……”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还不是云家仗着有点背景,硬是倒贴上去的,季总根本不喜欢云烟好不好?听说,季总连云烟碰都没碰过……” “季总喜欢的人,不是沈大小姐吗?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两个男人都喜欢上了沈大小姐……” …… 云烟又不聋,当然听得明白这些人窃窃私议些什么,沈嫣然很早之前就散播出去过,季宵寒喜欢的人实际上是她,再加上之前她可以自由进出季家,渲渲染染的这么一传出去,云烟又成了可怜被抛弃的花瓶废物。 这时,顾锡廷冷笑一声,“云烟,是你先不仁的,你也不要怪我不义,你也不看看自己,除了这一张脸勉强还能看之外,你有什么本事让季宵寒喜欢你?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季宵寒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当初你用了手段让季宵寒娶了你,但这半年,季宵寒根本就没碰过你!” 季宵寒没碰过云烟,这是事实,但外界的人并不知道,顾锡廷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但架不住沈嫣然“无意”说出去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这个人很小气的 “什么?云烟跟季总结婚半年,季总都没碰过她!” “早就听说季总并不喜欢云烟,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季总还不是不喜欢,连碰都不碰一下,我看婚变的传闻也是真的吧……” ……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云烟将会沦为燕城第一笑柄! 沈嫣然这一招真是高,不费吹灰之力,不但将云烟所有骄傲碾碎在地上,还会将云烟打入深渊,。 云翳双眸血红,眸子里一片冰冷戾气,他阴森森的盯着顾锡廷,之前的所有思量,早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就算云烟要跟他生气,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今天非把这个人渣暴打一顿不可! “季,季总……是季总来了!”这时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 宴会厅入口处,季宵寒一身纯黑色正装,正从外面走进来,傅尘机跟在他身后,除此之外,还有一名身材挺修的男人,跟在季宵寒身旁。 “那是……花少!卧槽!不愧是我季总,也就他能叫得动花少了!” “我天,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美,真是一个比一个帅啊卧槽了狗了!” “季总亲自过来,沈大小姐的面子真的不是一般大啊,谁不知道,季总和花少从不出席这种私人宴会的……” “好浪漫啊!季总竟然为了自己心爱之人而来,真羡慕沈大小姐啊……” …… 沈嫣然也没料到季宵寒会来,之前送请柬过去的时候,傅尘机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她还以为季宵寒不会来了。 但此刻季宵寒出现在这里,她仍旧觉得无上荣光,她就知道,季宵寒心里是有她的,今夜之后,她将成为燕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名媛! 一想到这里,沈嫣然那双眸子里不由得微微发亮,目光更是炙热的落在季宵寒身上,下一秒,沈嫣然满脸春风得意的朝着季宵寒走了过去。 “宵寒,你来了,我还以为你……” 然而,季宵寒却是连看都没看沈嫣然一眼,径直越过沈嫣然,朝着云烟走了过去,沈嫣然脸上的表情,瞬间禁锢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季宵寒难道不是为她而来? 在场众人也是一脸错愕,原本艳羡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嘲讽和讥笑,沈嫣然僵在原地,面上神色变换了几个来回,掌心几乎要被指甲掐出血来。 “季宵寒,你怎么来了?”云烟也是一脸意外,季宵寒虽然有极强的自愈能力,但那些伤……真的没事吗? 而且,其实她一直都有一个困惑,为什么她第一次看见季宵寒身上的伤时,季宵寒让他碰了,这一次却没让他碰,这个人身上,实在太多秘密了。 季宵寒走至云烟身边,淡淡的道:“跟朋友在附近应酬,路过。” “季二哥,你这谎说得可是一点都不高明……应酬是不假,不过,某人可是假公济私,硬拽着我过来的,呵……”季宵寒身旁那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人,抿唇笑道。 云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季宵寒冷睨了那男人一眼,那男人笑眯眯的捂了捂唇,双手背在脑后,懒懒散散的退后半步站好,虽然他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却给人一种敬而远之,不是善茬儿的感觉。 “花渡,你他妈怎么来了?老子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云翳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头疼欲裂,额角青筋暴起,明显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叫花渡的男人白了云翳一眼,懒洋洋的道:“我是你得不到的男人,别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的。” 云翳咬牙切齿;“……滚!” 这时,沈嫣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从一旁走了过来,不论怎样,今晚她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没有人可以胜过她的风头! “宵寒,爸爸就在里面的包间,我带你……们去见爸爸,好吗?”沈嫣然又恢复到一贯的笑容,她不信,季宵寒真的可以完全忽略她。 季宵寒的视线,却落在顾锡廷身上,淡淡的问:“他是谁?” 季宵寒竟然问他是谁? 顾锡廷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但他也很清楚,季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是他可以轻易得罪的,顾锡廷只能硬生生咽了这口气。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顾锡廷先生原来是云小姐的前男友……抱歉,宵寒,我不该这么说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们之前是这种关系,这才不小心把他们都邀请了过来。”沈嫣然一脸为难的说道。 她本就是故意把顾锡廷叫来,想让云烟当众出丑的,偏偏顾锡廷却把她的话都当真了,以为沈嫣然是为了维护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愧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女神,简直太善良,太完美了! 季宵寒闻言,朝着顾锡廷看了一眼,顾锡廷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知为何,季宵寒那一眼看过来,他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袭来,后背一寒,几乎本能想要避开季宵寒的目光。 现场一阵诡异的静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季宵寒会发火时,季宵寒却只是转过头,看向云烟,嗓音低沉沙哑的开口,“烟烟,你以前的眼光这么差么?” 顾锡廷好歹也算是簪缨世家出来的世家子弟,在季宵寒眼中,却是……一文不名! 然而,这句话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却没人敢反驳。 “咳……”云烟有点不好意思,轻笑一声,“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过渣男?季总别告诉我,你连这种陈年老醋都吃啊。” 她的意思,顾锡廷是个渣男。 顾锡廷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要不是直到季宵寒不喜欢云烟,连碰都不碰云烟一下,他甚至以为,季宵寒这是在……英雄救美。 而且,说来也是奇怪,云烟刚才略微偏头笑的那一刹那,眼波流转,宛若万千璀璨星辰坠落其间,美得令人挪不开眼,跟从前那个只知道哭的笨女人,简直判若两人啊。 这时,季宵寒开了口:“是啊,我这个人很小气的,所以,季夫人不要告诉我,结婚半年,你不让我碰你,是在为了替某人守身如玉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离他远一点,季夫人 “什么?是云烟不让季总碰!” “这打脸的剧情来得比以往快乐一些……” “顾锡廷刚才还说是季总不碰云烟,人家分分钟过来护妻,婚变的事情恐怕也是假的吧……” “谁知道是不是季总故意这么说的啊……”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们管?” …… 云烟立在原地,倒是有点意外,季宵寒竟会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而且还装出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她也不蠢,当然明白季宵寒这么做的用意。 沈嫣然脸色彻底绿了,这跟她想好的剧情完全不一样,季宵寒怎么可能为了维护云烟,自己黑自己!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烟烟,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妹夫,难怪我一直当不成舅舅,哼……”云翳舒展开眉头,一脸遗憾,然后抬手就把围观凑热闹的轰走了。 “还愣在那干什么?跟我过来。”季宵寒开口,说完就伸手握住了云烟的手,拉着云烟往一边走。 从头到尾,他连看都没有看沈嫣然一眼,仿若沈嫣然只是一抹虚无的空气。 沈嫣然又气有怒,却还要保持面上的优雅高贵,一旁顾锡廷也是鬼使神差的盯着云烟背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灵动的女孩,跟当初那个云烟,完全不一样。 以前的云烟虽然长得也很好看,但却过于内敛刻板,娇羞得有点过了,跟他说话不但脸红,还常常词不达意,又不给他碰,时间长了难免无趣,所以,他新鲜劲过了,自然就没意思了。 可是现在的云烟却完全变了,女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灵气,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妩媚动人,顾盼生辉,哪怕她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都美艳得令人挪不开眼。 顾锡廷后悔了,当初不该放掉云烟,不过,很快,顾锡廷心里的后悔就被得意所取代,要知道,云烟虽然结婚了,但心里一定还有他,否则,也不可能结婚半年不让季宵寒碰,她一定在为了他守身如玉! 这么一想,顾锡廷顿时就觉得热血沸腾起来了,只要他主动开口,云烟一定会眼巴巴的跑过来求他跟他在一起的。 对,一定是这样! 顾锡廷满眸炙热,盯着云烟的目光变得贪婪起来,沈嫣然怎么会看不出来,内心不由得冷笑,果然,男人都是一样,不过,这正好如她的意…… …… 宴会厅很大,往外走还有一处人工湖泊,季宵寒牵着云烟绕过宴会厅,走到湖边一颗大树下才停下来。 傅尘机和花渡等人识趣的没有过去,不过云翳不放心,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一边抽烟,一边注意那边的情况。 大树下有一挂秋千架,云烟在秋千架下坐下来,双手随意挽着粗重的铁链,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季宵寒。 “你的伤……真的没事了?”云烟问。 季宵寒从黑色西裤口袋里取出一盒烟,修长手指随意抽了一支烟点上,那烟火夹在他指节明晰的指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禁欲,这种禁欲,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把这个人睡了那种。 季宵寒薄唇一勾,淡淡的道:“没事了,不过……” 云烟:“不过什么?” 季宵寒低低笑了一声,不知是他抽了烟,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他嗓音变得十分暗哑,“季夫人,你不打算跟我说一说,你跟你的前男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嗯?” 季宵寒特地咬重了“前男友”三个字,他声音十分暗哑低沉,云烟顿时觉得心底仿佛划过一阵电流似的,这感觉,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今天在这场盛会上碰到顾锡廷,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如果是以前是云烟,或许还会对顾锡廷念念不忘,毕竟,她曾那样真心喜欢过顾锡廷的。 “你刚才不是已经都听到了,以前我是喜欢过顾锡廷,但时过境迁,我早已经放下了,而且,准确来说,我那甚至也不算是纯粹的喜欢,更多的是报恩吧,顾锡廷曾经救过我一次。”云烟淡淡的道。 没人知道,云烟为什么会喜欢与云氏集团差距如此之大的顾家大少爷,那个时候的顾氏集团,远不如现在这样有地位,不过一个稍大一点的公司而已,连燕城上流圈子都挤不进来,但有一次,云烟不小心落水,有一个人救了她,等她醒来时才发现,救她的人是顾锡廷,后来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季宵寒掐灭手里的烟头,又抽出一支烟点上,不知为何,云烟觉得,此刻的季宵寒心情很不好,眉心中间几乎皱出一道褶子。 直到那一支烟抽完,季宵寒掐灭了烟头,然后俯下身,一把捏住了云烟下颌,他刚抽了烟,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却并不难闻。 “既然已经报过恩了,就离他远一点,季夫人。”季宵寒说完,在云烟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占有权。 他最后那一声季夫人3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觉得季宵寒好像是在……吃醋?! 云烟缓缓抬起眸子,轻笑一声,“季总,你特地跑过来替我解围,现在又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误会,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的。” 季宵寒手指一顿,旋即松开云烟下颌,他似笑非笑的开口:“季夫人,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吃醋的人么?” 呵呵,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云烟眉梢微微一挑,“你不像,你就是。” 季宵寒再次抬手,指节明晰的手指穿过云烟长发,目光有些迷离,却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缱绻,“你明知道是,还不知道收敛?”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这个男人,也太会撩了! 她沉寂了二十几年的少女心,仿佛在那一瞬间诈了尸! “咳……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我还有事没有做完,我们还是先过去吧,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云烟避开季宵寒的视线,她真的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季宵寒斜瞥了云烟一眼,“你一直都是我心里,当之无愧的,也是唯一的主角。” 云烟:“……” 再撩她真的要翻脸了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吃得还不够明显? “砰——” 夜空中陡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是漫天烟火,与此同时,宴会厅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云烟顺着那一阵骚动看了过去,只远远见到顾锡廷似乎是跪在地上,手捧玫瑰,那是在向沈嫣然……求婚? “烟烟,你这是在……嫉妒吗?”季宵寒捉住云烟小手,嗓音沙哑的问。 云烟有种,她要是敢说一个是字,季宵寒会当即拧断她的脖子。 云烟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季总,你这是在吃醋吗?” 季宵寒回答;“是啊,我吃得还不够明显?” 云烟:“……” 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过话说回来,季宵寒真的会喜欢她?还是说,他跟她一样,都只不过是一场试探? “咳……季总,我们再不过去,人家精心准备的好戏就看不成了。”她是真的很想过去捧场的,而且,她也很想知道沈嫣然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戏码。 话音落下,季宵寒轻哼了一声,便牵着云烟的手,朝着宴会厅那边走了过去。 …… 宴会厅内,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圆圈,顾锡廷单膝落地,手里捧着一束火红妖艳的玫瑰花,双手将玫瑰花递到沈嫣然面前。 沈嫣然一脸娇羞,欲拒还迎的模样,惹得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嫣然,我喜欢你,你一句话,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嫁给我,好吗,嫣然!”顾锡廷大声道。 顾家现在在燕城已经今非昔比,而他顾锡廷身为顾氏集团大少爷,在燕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前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沈嫣然,但是现在,他配得上了。 事实上,沈嫣然并没有料到顾锡廷这么大胆子,居然当众向她表白求婚,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也不能直接跟顾锡廷翻脸,正迅速思考对策之时,正好看见云烟和季宵寒走过来了。 沈嫣然眸光一亮,计上心来! “嫁给他!嫁给他!” “嫣然小姐快答应嫁给顾大少啊!” “顾大少跟俨然小姐真的配一脸,这对cp简直太好磕了……” …… 众人都是一副围观看好戏的神色,尤其是云烟和季宵寒走过来之后,起哄的人群就更多了。 顾锡廷半跪在地上,一见到云烟走过来,他顿觉满脸春风得意,看来云烟还是很在乎他的,否则,怎么可能一看到他求婚就立即巴巴的跑过来,虽然他现在必须跟沈嫣然结婚,不过,如果云烟求他的话,他会考虑一下,把云烟养起来当个情人什么的。 “锡廷,你先起来……你说过,你不会为难我的,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回答你……”沈嫣然精心编好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说辞。 顾锡廷被她这一副说辞弄得晕头转向,哪还有心思去管她到底什么意思,当即从地上站起来,“对不起,嫣然,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为难,都是我的错,但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嫣然,我的公主。” 云烟一走过来,就听见顾锡廷那一声“我的公主”,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一阵恶寒。 这种台词,真的太油腻了。 偏偏沈嫣然还能装出一副十分幸福的样子,笑着开口:“锡廷,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现在一心以事业为重,私人感情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谈好不好?” 顾锡廷一脸惊喜,误以为沈嫣然是害羞了,当即道:“好,嫣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咦,云烟什么时候来的?这可真的算得上是冤家路窄啊,哈哈哈哈!”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众人这才注意到,云烟跟季宵寒站在人群之中。 “云烟,你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吗?你还过来干什么?你刚才也听到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嫣然,只有嫣然才配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顾锡廷一脸得意。 云烟本来只打算当个乖乖的观众,可她却没想到,顾锡廷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顾锡廷好大的口气啊,人家云烟已经结婚了,老公还是季总,他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啊,当初云烟喜欢顾锡廷,后来又被顾锡廷抛弃,当时闹得还挺大的,谁知道云烟是不是心里还有顾锡廷……” “旧爱有了新欢,这打击真的不是一般大,不知道云烟会不会嫉妒得动手什么的,哈哈哈……” “你们快别说了,云少和那位顾总都在呢,这要打起来……” …… 有时候,谣言一个人说没人信,可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了,因为没有人去在意对错,他们只顾看热闹罢了。 “有狗在这里乱叫,我过来看一下,不行吗?”云烟薄唇一勾,那双眼瞳更是顾盼流转,摇曳生辉。 云烟本来就是燕城第一美女,以前云蔚然把她保护得太好,很少让她露面,所以,外界很少有人见过云烟真面目,云烟刚才一笑,简直可以说是颠倒众生! “卧槽!好美……” “老子终于知道什么叫养在深闺人未识了,这也太漂亮了啊!” “这得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这幅天人之姿啊……” “哼,不过是长得好看点而已,还不是一个废物!” …… 一直以来,外界对云烟的评价都是褒贬不一,但唯一无可挑剔的就是云烟的美,女孩一袭长裙,安静的站在那里,眼波流转,灵动婉约,风华无双,可谓绝代佳人。 顾锡廷一眼看了过去,云烟拐着弯骂他狗,他本来很生气,可这一眼看过去,他整个人彻底看呆了。 这个气场强大,仿佛全身都被镀了一层淡淡光芒的女孩,真的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哭,看着就令人倒胃口的云烟? 不,不可能! “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只是一个一级医师,连二级都算不上,她哪里比得上我们家嫣然姐,我们家嫣然姐可是燕城最年轻的四级医师!”苏千千最看不惯比她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云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永远当一个废柴 刚才云翳的羞辱,她把这笔账都算在了云烟头上。 如果说云烟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那沈嫣然就是才貌无双的医学天才,年纪轻轻不但打破了许多记录,还是记录在案的最年轻的四级医师。 “是啊,云烟长得好看又怎样?漂亮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没点真才实学,也只是个花瓶罢了。” “这倒也是,沈美人的医术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听说,上次帝都医药公会的会议上,她还跟一位老前辈一起合作了一场教科书式的救治,啧……那才叫牛批啊!” “沈美人真的算得上是人美心善,前途无量啊……” …… 对于这些恭维,沈嫣然十分受用,云烟再好看有什么用,不过一个毫无用处的花架子而已,这样的花瓶,根本就不配留在季宵寒身边。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云烟笑道,“上一次,我代替我哥迎战金万邦时,我赢了。” 云烟话音落下,众人这才回想起来,上一次云烟的确是赢了金万邦,不但如此,云烟好像还当众炼制出了玄元丹! 人群顿顿窃窃私议起来,那可是连五品医师都未必能一次炼制出来的极品玄元丹啊! 就算是沈嫣然,也根本不可能炼制出来玄元丹,如果说沈嫣然在医学上是天才,那云烟,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谁知道她是怎么炼制出来的?或许就只是一时运气好啊!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们家嫣然姐也能炼制那什么破丹吧!”苏千千眼看那些人都反过去赞美云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苏千千不懂医道,也根本不懂玄元丹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只想着压制云烟,所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她这话一说出口,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嘲讽的笑声,看苏千千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智障。 沈嫣然也是无语的瞪了苏千千一眼,这贱人自己丢脸就算了,还拉着她,她的脸都被这贱人给丢光了! “运气好?你以为运气好就能炼制出玄元丹?沈美人这么厉害,不如当众露两手啊?”有人看不惯苏千千,当众喊了起来。 底下不少人跟着附和,眼看场面越来越难看,沈嫣然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沈嫣然勉强挤出一抹还算优雅的笑容,“抱歉,诸位,千千她还小,不懂事,一时口无遮拦,请大家不要误会,她绝对没有看不起云小姐医术的意思,玄元丹的确很难炼制,以我目前的水平,的确炼制不出来玄元丹,但我相信,以后的某一天,我一定可以成功炼制出玄元丹的!” “不愧是沈美人,果然谦逊有礼啊……” “沈美人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四级医师,将来一定可以突破的啦,不过一个玄元丹而已嘛……” “我也相信沈美人能做到的!” …… 沈嫣然听到众人这么说,脸色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可下一秒,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就算真的只是一个医术废柴,那又怎样?”季宵寒轻笑一声,忽然开口道。 云烟一愣,季宵寒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也跟着窃窃私议,看来季宵寒都看不下去云烟医术太烂了吧…… 季宵寒一直没松开云烟的小手,然后,他在众人注视之下,抬起云烟的手,低头在云烟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暗哑的声音传来。 “我宁愿我喜欢的人,永远当一个废柴,否则,我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季宵寒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季宵寒话音落下的瞬间,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针落可闻。 “卧槽,卧槽,卧槽了!季总这是在表白云烟啊卧槽了!” “这表白好上头,我的妈呀,这也太酥了!” “老天爷,你欠老娘一个这样的霸道总裁啊!” “又是被神仙爱情羡慕得落泪的一天嘤嘤嘤~” ……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眸子里浮出一抹极浅淡的空茫,她盯着季宵寒,说句实话,她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人。 他到底只是在帮她解围,还是……说的都是真的? 季宵寒真的会喜欢她吗? 不会吧。 一边沈嫣然,怨毒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云烟,疯狂的嫉妒让她连面上的假笑都有点难以维持,这跟她想象中的剧情完全不一样。 本来,她特地把云烟和顾锡廷请过来,就是为了让季宵寒亲眼看到云烟是一个怎样水性杨花的女人,而她,才是被众星捧月一样当成仙女的那一个,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时,一直没有露面的沈廷沣终于出现了,沈廷沣今天穿得十分正式,他一出来,便立即吸引过去了全场的目光。 沈廷沣走了过去,沈嫣然好不容易才压下满腔的嫉妒和愤怒,极力换上一副笑脸,亲自把话筒递了过去。 沈廷沣似乎是朝着云烟那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他拿着话筒,面对大众笑道:“诸位,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向大家介绍一位即将与我们沈氏集团全方位合作的合作方,相信大家之前已经有所耳闻,这位新的合作方就是纪氏集团国内总部负责人——金厌离,金小姐……金小姐,请!” 沈廷沣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了从沈廷沣身后优雅走过来的金厌离。 金厌离一身精致的宝蓝色手工长裙,脖子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宝蓝色项链,在全场注视之下,满脸优雅矜贵的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有的人就算跌进尘埃,仍旧难掩一身风华! 她这一出场,单凭这一身无与伦比的绝代风华,就直接让站在一边的沈嫣然相形见绌。 沈嫣然眸子里闪过一抹嫉妒和不甘,她才该是今夜最完美无缺的主角才对,然而,先是一个云烟,接着又是一个金厌离,这两个人处处都遮盖住了她的光华,实在是太可恶了! 人群后,云翳斜靠在沙发上,他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烧完的烟,猩红的光点忽明忽暗,自从金厌离走出来,他的目光就没有从金厌离身上移开过片刻。 他的女孩,生来就那样耀眼夺目,是他一步一步把她宠成这样,但,也是他一手把她推入深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会撩了不负责 “不愧是金家大小姐啊,这气场简直绝了……” “当年云烟是当之无愧的燕城第一美女,而金厌离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才子佳人的传说竟然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金大小姐确实太漂亮了……” “难得今天云烟和金厌离这两大美人都在场啊,哈哈哈哈……” …… 云翳目光缓缓沉了下来,疯狂的嫉妒,几乎溢满了他的胸腔,让他恨不得上去把那些盯着金厌离的男人全都暴打一顿,再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金厌离是他的,没人可以觊觎! 云翳只觉得浑身无比燥热,他掐灭烟蒂,抬手扯松了领口的领带,又连着喝了几杯酒,可是该死的,那一股燥热却仍旧无法压下去,逐渐的,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了金厌离身上。 他想要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彻底拥有她! 该死!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几秒钟,云翳就反应了过来,他被下药了,而今夜在这里,唯一一个从外面拿到手里的酒,是苏千千那个贱人给他的! 躲在人群里的苏千千,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云翳,不论怎样,她今晚一定要拿下云翳,云翳是她翻身的最好的机会,只要成功嫁给云翳,她就不用在巴结讨好沈嫣然了! 云翳眸底饱满血丝,他深吸了几口气,趁自己还没彻底失控之前,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宴会厅。 苏千千一看就知道是药效发作了,那可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药,药效无敌,就算是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抗拒不了这种药的药性,她要的就是万无一失! 苏千千眼睛放光,当即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宴会厅内,仍旧是喧嚣一片,金厌离刚致完辞下来,眼角余光就瞥见摇晃着离开的云翳,然后,她手机轻轻响了一下。 金厌离拿出手机淡淡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云翳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几个字——到我房间来,你知道在哪。 悦榕庄在燕城可以说是富贵子弟的销金窝,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的,赌坊、赛车、品茶论道等等应有尽有,而这么奢侈的一个销金窝,却没几个人知道,它是云翳的产业。 云蔚然不许云翳进入云氏集团经商,哪怕只是一个子公司什么的,也不允许云翳插手,但云翳在经商方面很有天赋,云蔚然不让他插手云氏集团,他不死心,自己偷偷摸摸的做了不少买卖,悦榕庄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瞒着云蔚然,所以,悦榕庄老板的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好,连云烟都只是一次偶然才知道的。 当然,更没人知道,悦榕庄是为了金厌离而建,金厌离也是登记在册的悦榕庄的法人,云翳说的那个房间,是建立悦榕庄时特地单独建出来的一处休闲场所,那里,完全是按照金厌离喜欢的样式打造。 那里,曾是他们两个人恩爱的见证。 金厌离薄唇一勾,将手机放回了贴身带着的包里,直接忽视掉了那条消息。 都这么久过去了,难道云翳还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吗? …… 云烟和季宵寒等人没有立即离开,几个人回到沙发那边,花渡拉着傅尘机四处撩妹去了,云烟盯了花渡一会儿,忍不住问,“你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品质的渣男,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撩了好几个妹纸了。” 花渡真是人如其名,长得招摇也就算了,品行更是招摇。 季宵寒:“在我面前,不要总是盯着别的野男人看。” 云烟:“……” 这天真的聊不下去了! 云烟满头黑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如果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去撩人家,撩了又不负责,那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撩了又不负责,呃,这话听着怎么莫名有点哀怨? 季宵寒一笑,“你放心。” 云烟微怔:“我放心什么?” 季宵寒唇边擎着几分暧昧不明的笑意,“我不会撩了不负责,季夫人。” 云烟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所以,他是承认他在撩她了? 头顶细碎的灯光剪影落下来,正好像是给季宵寒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季宵寒本来就是天生的王者,此刻在光影的衬托下,更彰显出他一身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息。 可不知为何,云烟却从这样一个男人身上,看出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柔软。 那一瞬间,云烟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几拍,耳垂也跟着红了,她赶忙赎回视线,有点心虚的抬手就抓了一个杯子喝了一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那一口喝下去,她就被一股浓烈的酒呛咳得差点哭了。 她慌乱之中随手拿了一杯酒,季宵寒连阻拦都来不及…… “咳咳……这到底什么酒啊,怎么这么烈?”云烟不会喝酒,刚才她喝得很急,就算大部分酒都吐了出来,但还是喝了一点进去。 云烟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暖流滑入咽喉,她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了起来。 季宵寒拧了拧眉,将她手里杯子拿过去放在一边,“everclear,最烈的酒。” 云烟:“……” 她这到底是什么运气,随手一拿,就拿到最烈的酒? 现在,云烟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似的难受,她整张小脸已经彻底烧得通红,眼前的人开始出现重影,整个人都是晕晕的,而且,她浑身很热很难受,现在只想……脱掉身上的衣服! 她这是怎么了? 云烟出身云氏,从小被云蔚然捧在手心里长大,根本不会喝酒,那么烈的酒喝下去,她一下就醉了。 季宵寒看她这样子,眉头慢慢蹙了起来,眼看云烟伸手要脱身上的衣服,季宵寒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唔,好热……好难受……”云烟皱眉,嘤咛了几句,大概是真的太难受了,女孩皱紧了眉头,通红的小脸上盈满了痛苦之色。 然而,她这样子,却无端的勾起了季宵寒的……欲,男人凸起的漂亮喉结,忍不住翻滚了几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长得真好看呀 季宵寒喉结翻滚了几下,他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旋即压下眸子,掩去眸底随着喉结翻滚的情绪,伸手按住了云烟的手,嗓音沙哑的道:“别乱动……” 季宵寒一向十分禁欲,不论什么样的女人,就算是脱光了丢上床,他看了都没任何兴趣,就算是当初的云烟,嫁过来之后,他也照样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甚至,傅尘机等人曾经一度怀疑季宵寒是否那方面有问题,还撺掇着医生给他进行那方面的检查。 可是,他刚才却对云烟有了反应,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况之下,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现在云烟已经醉了,哪里听得进去季宵寒的话,看季宵寒按住了她的手,不由得在季宵寒怀里扭动了起来,她这一动,季宵寒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额角隐隐有了崩溃的痕迹,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季宵寒喉结飞快翻滚了几下,强行捉住云烟乱动的小手,将她拉进怀里,压低了声音,在云烟耳边小声道:“你敢再乱碰一下,别怪我,就在这里就要了你。” 云烟一脸迷茫的望着季宵寒,此时,云烟是醉酒状态,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上去特别的诱人,也特别的……可口,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季宵寒紧拧着眉头,抬手扯松领带,下一秒,他毫不迟疑的站起来,将云烟一把打横抱起。 就算他能控制得住自己,可云烟再这么下去,就要走光了,他的女人,谁要是敢看一眼不该看到的,他非要亲手挖了那人眼珠子不可! “啊!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季总抱了一个大美人在怀里卧槽!” “真的是季总,不会是看错了吗?季总不是严重洁癖,生人勿近的吗啊啊啊!” “你眼瞎自己不会看?季总抱的好像就是他老婆云烟啊!” “这是什么绝美的神仙爱情卧槽了!” …… 沈嫣然本来跟着沈廷沣正在一堆商界大佬堆里敬酒,她今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晕,乍一听周遭的议论声,她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顺着那喊声看过去,果然就看见季宵寒抱着云烟正离开宴会厅。 怎么会这样? 季宵寒不是不喜欢云烟吗,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季宵寒是她的,没人可以从她身边把季宵寒夺走! “在看什么?”沈廷沣满脸笑意的轻晃着手里的红酒,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沈廷沣明显不高兴了。 沈嫣然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是棋子,就很显然要听他的话。 沈嫣然一惊,立即垂下眸子,紧张的道:“没什么,爸……” 沈廷沣浅抿了一口酒,也朝着季宵寒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笑道;“季总是燕城第一首富,自小接时候季氏之后,凭一己之力,缔造出一个无可匹敌的商业帝国,卓尔不凡,的确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对象。” 沈嫣然吓得浑身一抖,“我,我没那个意思,我不敢肖想……” “不敢肖想?”沈廷沣收回视线,看向沈嫣然,“嫣然,别忘了你什么身份,何况,你以为,像季宵寒那么优秀的人,会喜欢一个二手货吗?” 沈廷沣说完,端着酒杯,满脸笑意的走开了。 沈嫣然站在原地,却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彻底的僵在了那里,她死死盯着沈廷沣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怨毒而狠戾起来。 她得益于沈廷沣,却也同样被沈廷沣管控得死死的,从来都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她只是沈廷沣的一枚棋子。 不,她不甘心! 总有一天,她会脱离沈廷沣,让沈廷沣付出代价! 沈嫣然不甘心的看向季宵寒那边,季宵寒抱着云烟,只留给她一个看上去依旧倨傲高贵的背影,总有一天,她要让季宵寒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 另一边,花渡手里晃着一杯深褐色的烈酒,一边架着二郎腿,一边笑眯眯的勾住傅尘机的背,“尘机啊,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没眼力见,没见你家主子这是要开荤破·处了吗,有个什么危险,你凑上去干什么?看现场直播?” 傅尘机一惊,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你你说啥?啥开荤破·处?!你别瞎说啊,我们家季总不是那种人!” 花渡眉头微微一挑,笑道:“如果都这样了,你家主子还没上手,那你就要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性无能了,真的。” 傅尘机白了花渡一眼,“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家季总!” 花渡松开手,喝了一口酒,“要不然,我们来打个赌,我赌五块,你家主子今晚肯定要破·处,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偷偷去准备点套子送过去,贴心的小婊贝嘛,哈哈哈哈~” 傅尘机:“……” 我不信,我家季总不是那种色鬼! 不过,花渡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如果这都不那啥,那他家季总是不是真的那方面不行啊…… …… 季宵寒在悦榕庄有一间专属的休息室,这休息室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 季宵寒抱着云烟,生平第一次粗暴的推开了休息室大门,进门之后,长腿一勾,刚将大门一关上,就听见云烟灵动又妩媚的笑声传来。 云烟小手在季宵寒心口轻轻点了点,笑靥如花般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嘿嘿嘿,你今年多大啊,可曾婚配?”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宝贝 云烟平时看着十分端庄稳重,甚至还有几分冷淡疏离,可她现在喝了酒,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热情似火,甚至,还格外主动。 季宵寒被她抵在门板上,气息已经彻底紊乱,两人近在咫尺,他可以清晰闻见女孩身上特有的淡淡的体香…… 该死的。 季宵寒额头浮出几丝细小的青筋,为了不让云烟继续挑逗下去,他大手一下捉住了云烟的手,“别闹了……” 现在的云烟,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小手被季宵寒捉住之后,她朝着季宵寒傻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季宵寒吐气如兰,“小哥哥,你拉我的手了,我要对你负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来来来,小哥哥,我们一起去睡觉……” 季宵寒:“……” 云烟说完,主动又卖力的反握住了季宵寒的手,季宵寒只觉得手背覆上了一支白皙小手,那小手很小,根本握不住他的大掌,可他却鬼使神差的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云烟拉着他朝卧室大床的方向过去。 季宵寒的视线,一直落在云烟那只手上,那是,第一次有人反过来握住他的手。 真的,第一次。 大门到卧室大床的距离并不远,云烟急吼吼的拽着季宵寒就过去了,直到两人跌在床上,季宵寒全身压在云烟身上,云烟迫不及待的解开了他衬衣上两粒纽扣,眼看那手忙碌着要解开第三粒,季宵寒这才回过神来,陡然一把捉住了云烟的手。 他好像,一直都在不断的捉住她的手,就像是,捉住一束看不见的光。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季宵寒声音嘶哑至极,染满血丝的眼睛彻底红了。 虽然外界一直传闻他性无能,但他的确是一个正常男人,温香软玉在怀,他若是没有丝毫反应,那才真的有鬼了。 云烟双颊通红,一脸天真无邪的盯着季宵寒,她好像很努力的听懂了季宵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咧嘴一笑,“我在睡你呀。” 季宵寒的脸上,再次出现了一道裂缝,如果云烟现在是清醒状态,绝对说不出来这种话,等她醒来再想起这些话,又会是什么反应? 醒来…… 这两个字,狠狠击中了季宵寒的心脏,是啊,现在云烟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甚至说要睡他,只是因为她喝醉了,如果她清醒着,会怎么样? 季宵寒喉咙轻轻动了动,然后极其克制的在云烟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乖,想睡我的话,先去洗澡,好不好?” 云烟立即摇了摇头,看上去还有点生气的样子,“不,我不要,你是不是想骗我?你是不是不想睡我?你是不是喜欢别的人了?” 她一脸认真的攥紧了小拳头,仿佛只要季宵寒敢说一个是字,她就立刻要动手打季宵寒。 季宵寒莫名被她这样子逗笑了,连着心情都愉悦了起来,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一下,他薄唇一勾,“如果我说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云烟突然一下很生气的从床上蹭了起来,她用力很大,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季宵寒怀里,脸面一下撞在了季宵寒心口。 季宵寒一惊,立即把她拉开,正要开口,云烟却是气鼓鼓的鼓着小腮帮子,“你有我一个小宝贝还不够吗?哼!我讨厌你,我非常讨厌讨厌你,我不要理你了!” 不知是她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云烟那双碎亮的眼睛里,竟浮了一层浅浅的水雾,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季宵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今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明明告诫自己不要来,可是,知道云烟在这里之后,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把花渡叫了过来,然后借着花渡的名义,来了这里。 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宵寒心底仿佛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可他还来不及去想明白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云烟忽然用力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气鼓鼓的自己从床上跳下来,摇摇晃晃的要走。 他不能让她走! 季宵寒伸手,一把将云烟拉了回来,“你要去哪?” 她现在知不知道自己喝醉了,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离开了这里,她能去哪? 云烟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哼,你放开我,我不理你了,我要去另外找一个小哥哥睡,我已经不是你的小宝贝……” 云烟话还没说完,季宵寒已经狠狠吻了下来,堵住了她还没说完的话。 季宵寒明明知道云烟是喝醉了,说话不经过大脑,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听她要去另外找一个小哥哥睡,心里就不痛快,他不想听她说那些话,哪怕是她喝醉了的时候。 云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是用手打了几下季宵寒的胸口,很快他那双手就被季宵寒捉住,反剪在了身后,这下,云烟是彻底动弹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宵寒才放开云烟,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脸色也微微变了。 他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跟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较真,还……还强吻了云烟! 该死! 季宵寒越来越不懂自己的行为,可看着怀里小脸通红的云烟,季宵寒也无瑕去想别的,只想尽快把这小祖宗弄睡着了再说,再这么闹下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季宵寒眸色越来越深,最后干脆将云烟抱去了浴室,云烟闹腾了好一阵,总算是闹腾够了,最后竟在浴缸里睡着了。 季宵寒本来只想给她洗个澡,然后抱上床让她休息,可云烟竟在浴缸里睡着了,他眉头深锁,浴室里的温度仿佛突然间升了好几度。 云烟脑袋枕在浴缸边沿,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水下,只露出漂亮的脖颈和锁骨,温热的水汽蒸腾而上,打湿的头发自然的垂落在两肩,她双颊湿漉漉的,两边还微微泛着一抹浅浅的红晕,浅粉色的嘴唇看上去更是充满了诱惑。 季宵寒:“……”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直挂在身上 季宵寒低垂着眉眼,喉咙轻轻动了动,本来,他刚才只想把人从浴缸里抱起来,然后…… 然后怎样? 季宵寒眸光倏然一黯,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他身体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浑身燥热难当。 如果说云烟是在打怪升级,那她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就已经逐步逼近了大boss了! 季宵寒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他用力揉了揉眉心,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他正不知道要怎么做时,云烟的身体却慢慢滑入了水中。 云烟睡着了,根本就没有自主意识,眼看身体缓缓滑入水中,温热的水逐渐漫过了她的嘴唇,她不舒服的皱起了眉,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唇,温热的水一下灌进了口腔中。 “咳咳——” 水呛进了喉管,云烟呛咳了起来,下一秒,一只指节明晰的大手伸了过来,一把将云烟从水里捞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实在太快,也是下意识的举动,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等季宵寒反应过来时,他半个身子已经在浴缸里了,云烟浑身湿漉漉的被她捞进怀里,晕红的小脸不安的皱了皱,然后又睡着了。 季宵寒:“……” 该死! 早知道,他就应该去叫一个服务生过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再看怀里的人,季宵寒眉心几乎皱出一道褶子,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小心把云烟抱出了浴缸,云烟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薄薄的一层衣料,将女孩完美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明显,不知怎么,季宵寒抱着云烟的手,忽然间滚烫起来。 季宵寒喉咙轻轻动了动,尽可能的不去看云烟,抱着云烟飞快的走出了浴室。 此刻的季宵寒,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小偷,心脏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然而,等他把人抱出来之后才想起来,云烟身上的衣服是湿的,不能就这么放在床上。 季宵寒觉得自己遇见了生平最棘手的一件事。 他现在该怎么办? 脱掉云烟身上的湿衣服,这样一来,岂不是就……看光了云烟的身体? 虽然云烟跟他已经结婚了,但这半年来,他从来都没正视过云烟,也没把云烟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他们迟早是要离婚的,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破坏了她的美好。 可是现在……他明白自己对云烟是一个正常男人对于女人想要的那种想法,从身到心,完完全全的拥有她。 这个想法从季宵寒脑子里一钻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可实在是……有点过于惊悚了!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季宵寒眉头深锁,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怀里的女孩因为冷而瑟缩成一团,那双如白玉一般的小手,下意识的环住了男人的腰,将男人抱得很紧。 季宵寒瞳孔狠狠一缩,触碰到女孩湿漉漉衣料的手顿时一烫,险些本能的直接将女孩甩开! 然而,季宵寒只是僵在原地,漂亮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然后他深吸几口气,回转过身,去浴室拿了一条干净的浴巾过来,将云烟重新包裹进了浴巾里。 这么一裹,云烟大部分身体都被裹进了浴巾之中,季宵寒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连他都没料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竟在云烟这里溃不成军。 云烟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该死的! 季宵寒深吸了几口气,先将云烟抱上床,然后,他头皮一麻,手指如同触电般一下缩了回来,因为他发现一个更棘手的事——脱下云烟身上的湿衣服! 湿衣服贴在云烟身上,想要脱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随时都可能肌肤相亲,如果是旁人,季宵寒或许可以心如止水,毫无反应的将衣服给她脱下来,或者随便叫个人进来,给她换掉身上的衣服,然而,不知为何,现在的季宵寒,哪一条都做不到。 他自己不能心如止水,也不能容忍别人来换她的衣服,哪怕对方是个女孩子也不行! 季宵寒用力揉了揉眉心,半晌后,他才皱紧了眉头上前,指节明晰的手伸了过去,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一贯平稳的手细细的抖了抖。 还好云烟睡得很沉,季宵寒的动作尽量的放到最轻最慢,然而,单是解开她长裙的拉链,他就仿佛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上渗出了一片细碎的冷汗。 好不容易将拉链拉到底,季宵寒喉结翻滚,身体更是燥热难当,他干脆解下了领口的领带,随手丢在了一旁,季宵寒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就像是一个变态。 季宵寒深吸了几口气,再次动手,去除云烟身上的衣服,然而,那长裙刚脱落下来一半,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系在脖子上的那截明艳的红线下方,竟然是……婚戒。 她把婚戒系在了红线上,一直挂在身上。 一瞬间,季宵寒的神色变得极其复杂,她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情,喜欢吗,还是……一时兴起? 季宵寒分辨不清楚,从前他从来都不会在意云烟怎么想他,可是现在,他好像正在逐渐失控,越来越在意她对他的态度。 季宵寒捏住那枚银色指环,这婚戒是奶奶替他准备的,她有一枚,另一枚在季宵寒手上,只是,他从来都没佩戴过那枚戒指,因为,在他心里,他从来都没承认过这一段婚姻。 季宵寒捏着戒指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把戒指放回去,然后他咽了下唾沫,尽量不触碰到云烟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将云烟身上的试衣服脱了下来。 然而,脱完长裙之后,他才发现,更要命的来了,云烟身上的衣服怎么办?! 季宵寒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炸了,虽然浴巾遮住了云烟大部分身体,然而,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简直比什么都不穿还要刺激。 季宵寒只觉得自己特别难受,他额头青筋暴起,连眼眶都跟着憋红了,真是……造孽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是来给我睡的吗? 堂堂季大总裁,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偏偏云烟现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他在承受这些煎熬,等到云烟醒过来,季宵寒也不可能自己主动提及这种事。 季宵寒眉心都快被他拧红了,云烟睡着了,湿衣服也不能穿太久,季宵寒实在没办法,只好尽量避开视线,不看云烟,尝试着去解开云烟内衣的纽扣。 季宵寒指节明晰的手极慢的伸了过去,然而,当他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云烟皮肤的瞬间,他瞳孔骤然一阵紧缩,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下就弹了回来! 季宵寒一向自认坐怀不乱,他接手季氏集团这些年,无数人变着法的给他送女人,然而,哪怕是被人下了药,他也一次都没碰过那些女人。 可是现在,他竟失控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季宵寒强迫自己按捺下体内的燥热,再这么耗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会彻底失控,他必须在自己失控之前,脱下云烟身上的衣服。 即使面对数十亿的大项目,季宵寒也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可是此刻,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已经红了,耳垂更是早已经烧得通红。 他尽量不去触碰云烟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将云烟身上的内衣裤脱下来,又草草给她把蚕丝睡袍裹在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像做贼似的,立即逃进了浴室,开了冷水,给自己冲了一个冷水澡。 浴室里,季宵寒一支手撑在墙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慢慢的镇定下来,然而,也知道过了多久,浴室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季宵寒刚才进去,根本就没想过要落锁,更何况,这里是他的私人休息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谁!”季宵寒骤然扭头,那一脸愤怒,却在顷刻间就僵在了脸上。 云烟身上松松垮垮的裹着那件蚕丝睡袍,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像是没有聚焦似的,微微有些迷离,她站在门口,盯着季宵寒好半天,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沙哑的问:“小哥哥,你是谁啊?你怎么……不穿衣服,你是来给我睡的吗?” 季宵寒:“……” 该死!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丫头不是已经睡着了么,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不对! 她这眼神看着根本不像是清醒的样子,难道她还是在醉酒状态,只是没有睡着了而已? 季宵寒也不知道,一个人喝醉酒可以这样子,先是闹腾一阵,然后睡着了,他以为这就完事了,却没想到, 云烟竟然又醒了,而且,这样子,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几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是不是意味着,他就算对她做了什么,她醒来也不记得了? 季宵寒捏了捏眉心,抬手关掉了淋浴,顺手抓了一条浴巾裹在身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浴巾裹上身的瞬间,云烟小脸一垮,不高兴了。 季宵寒身上的水珠没有擦,虽然浴巾裹住了下半身,却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之前的伤虽然好了,但伤疤还在,蜿蜒扭曲,看上去很丑。 事实上,季宵寒有时候愿意以这样的身体呈现在云烟面前,是因为,他身上大部分的伤平时都是做过处理的,一般根本就看不出来,但如果仔细看,或者一时忘了处理,又或者时间太长,身上处理的那些痕迹就会消退,就会自然而然的看见他全身的伤痕。 是的,季宵寒全身上下都是伤疤,无法祛除,像烙印一样,永远烙刻在了他的身上,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以前他觉得这些伤疤都无所谓,因为这些,都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组成,这些伤疤,能让他记住,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从籍籍无名人人可欺的无名之辈,走到今天这个至尊之位。 这时,云烟忽然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她走路不太稳,季宵寒一直担心她会摔倒,然而,她却奇迹般的保持着某种平衡,一摇一晃的走到季宵寒跟前。 季宵寒身上还滚着水珠,尤其发梢上湿漉漉的水珠缓慢的泅落下来,男人眼眶通红,眼珠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看到云烟这模样,他刚才好不容易才靠冲冷水澡消去的燥热,迅速席卷而来。 该死! 偏偏这时候,云烟一上来,就动手扯住了他腰上的浴巾。 季宵寒:“……” 她是要扯掉他腰上的浴巾? 季宵寒额头隐隐有了崩溃的痕迹,再这么闹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控,季宵寒喉结翻滚了几下,闪电般捉住云烟的手,嗓音沙哑至极:“烟烟,你知不知你在干什么?” 云烟微微仰起小脸,一脸茫然的盯着季宵寒,她一仰头,季宵寒就看见她那双碎亮清澈的双眸,熠熠生辉,顾盼流转,美得不似人间。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美成这样。 季宵寒不得不承认,今夜醉酒的云烟,完全打破了他以前的认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就丧失自控力,被一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 云烟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被誉为燕城第一美女,更有清纯佳人、一代角色、风华无双等修饰词,只是,季宵寒以前从来都没有去注意过她而已。 “小哥哥,我会算命哦,要不然……我给你算一卦,不准不要钱的。”云烟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道。 她说话十分利索,一点也不像是醉酒的样子,只是那双碎亮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季宵寒。 季宵寒略微低垂下眉眼,低低笑了一声,“哦,你会算命?” 云烟有点乖的点了下头,“会的,小哥哥,你手手呢……手手给我呀……” 季宵寒松开她手,把她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云烟有点晕,碎亮的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季宵寒,季宵寒把她抱回床上,刚把被子盖好,她又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下捉住季宵寒的大手,然后煞有介事的仔细端详起来。 “小哥哥,你这个手相不太好啊,命里缺点东西呀。”云烟一脸认真的道。 第一百三十章 永远不许抛弃我 季宵寒:“缺点什么?” 云烟薄唇一勾,眸子里仿若顷刻间坠落万千璀璨星辰,“缺点我呀!” 季宵寒:“……” 季宵寒被他都笑,整颗心都跟着愉悦了起来,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每一步都踩踏着鲜血白骨才走到今天,他那颗仿佛埋藏在冰雪里的心,就这么无端的被眼前的女孩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很奇怪,那感觉并不……疼。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都没感觉到疼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一个怪物。 现在云烟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荒芜干涸的生命里,她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浇灌进了他的生命之中。 季宵寒神色变得有点恍惚,直到一张俏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粉嫩的唇一下贴了过来,季宵寒瞳孔骤一缩,深邃的目光里一片漆黑。 她……太大胆了! 她竟敢一再的偷袭他! 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讨厌她的亲近,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后的清新,以及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不论是哪一种,都不让他讨厌。 季宵寒略微有些出神,等他回过神来,女孩的手,已经再一次探向了他腰上的浴巾。 季宵寒;“………” 她今晚是跟自己的浴巾杠上了是吗? 季宵寒满头黑线,知道她喝醉了酒,跟她讲道理也没用,他只好按住了云烟不安分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的哄道:“等一等,好不好?” 云烟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不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我等一等,你为什么不给我碰?” 这些话,是她清醒时候永远都说不出来的,季宵寒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不知道她醒过来想起这些,会不会恨不得挖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季宵寒薄唇一勾,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趣味,指了指自己,“我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给你睡?” 云烟歪着脑袋,极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季宵寒,又指了指自己,“你是……我的,只能给我一个人睡,知不知道?” 你是我的。 季宵寒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瞳孔狠狠一缩,他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虽然知道她现在是喝醉了,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可这一句话,却狠狠震颤了他的灵魂,让他再也挪不开眼。 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大胆,也这么直接的对他说这种话,而比起那些用尽手段都想爬上他床的女人来说,他竟觉得,眼前的女孩美好得无与伦比,风华无双。 “烟烟,你知不知道,睡了我,你以后就得对我负责,永远不许抛弃我,不许再喜欢别的男人,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会……杀了你的。”季宵寒抬手,指节明晰的手指穿过女孩一头如瀑青丝,说出来的话分明充满杀气,却一点都不凶狠。 跟他平时的风格,简直判若两人。 燕城商界里,谁人不知道季宵寒,当年季宵寒从季氏一众子弟之中脱颖而出,接手大厦将倾的季氏集团之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而他却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于将倾,最终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但迅速平息了季氏集团所有负面新闻,更在短短一年之内,迅速拓展季氏集团业务,往后几年,更是一手缔造出属于他自己的庞大的商业帝国,无人可与之匹敌! 季宵寒这个名字,在燕城商界里就代表着奇迹,也代表着不可侵犯的威权! 云烟一脸懵懂的盯着季宵寒,好像听不太懂季宵寒在说什么,只是轻轻晃了晃脑袋,“我会对你负责的,也不会抛弃你的,更不喜欢去喜欢别的男人,小哥哥,你要对自己的颜值有信心呀……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移情别恋的哦。” 她声音沾染着几分醉后的软糯与沙哑,听上去格外诱人。 云烟说完,又要去扯季宵寒要上的浴巾,季宵寒满头黑线,指节明晰的手指抵在她额间,云烟又扑了个空,满脸泄气的瞪着季宵寒。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让你睡。”季宵寒哑着嗓音道,眸子里却是一片暗沉,“你还喜欢顾锡廷吗?” 云烟曾经有过一个前男友,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季宵寒以前也有所耳闻,但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也没放在心上过。 可是今晚,顾锡廷的突然出现,以及沈嫣然无意中提到的那些话,让他始终耿耿于怀,不得不去想,她曾经有多喜欢顾锡廷,有没有跟顾锡廷发生过什么,甚至,现在,她心里还会有顾锡廷那个人的位置吗? 云烟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反问了一句,“顾锡廷是谁啊?我认识他吗?” 季宵寒:“……” 呵,很好,喝醉了酒就装作不认识前男友了? 季宵寒削薄的唇勾勒出一抹极浅的笑意,指节明晰的手指抬起云烟下颌,似笑非笑的开口,“你到底是喝醉了,还是装醉呢,嗯?” 云烟立即捉住季宵寒伸过来的手,傻笑道:“小哥哥,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来呀,快活呀~” 季宵寒叹了一口气,抬手,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在云烟身上某处穴位按了两下,云烟眼瞳微微一缩,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就这么睡过去了。 季宵寒按了她的睡穴,那个穴位,是他最熟悉的一个部位,没人知道,其实季宵寒有极其严重的失眠症,按那个穴位可以让他短暂的入眠,有时候几分钟,有时候半个多小时,但从来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的。 他有病。 等云烟睡熟了,季宵寒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被云烟这么一闹腾,他这冷水澡也白冲了,季宵寒替云烟捏好被角,又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这一次,比之前花的时间还长。 等他冲好冷水澡出来,一眼就看见躺在大床上已经睡熟的云烟,女孩身体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以及脖子上挂着的那条红线。 婚戒么…… 季宵寒走过去,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把我的婚戒送过来,现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季总他动了真心? 傅尘机接到他家季总电话时,还在悦榕庄某间包厢里陪着花渡喝酒唱歌,接完电话,他一脸疑惑,这个时候,他家季总不该正跟他家少夫人那啥来着么,要什么婚戒啊喂? 等等…… 婚戒! 当初老夫人要季宵寒跟云烟结婚,季宵寒是不同意的,所以,当初两人没有举办婚礼,也没任何仪式,连婚戒都是老夫人准备好的,至于去接云烟过门,那就更是乌龙,季宵寒当天根本不在燕城,是他去云家接的人回来。 为此,云蔚然还特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小公举,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季家却是如此敷衍了事,但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婚戒,结婚之后,季宵寒根本就没戴过那枚婚戒,现在季宵寒突然要他把婚戒送过去,难道是…… “不用怀疑,看来,寒哥这一次是动了真心了,呵……倒真是难得,这万年单身汪,终于心动了。”花渡捏着一杯酒,桃花眼里满是一副吃瓜的神情。 傅尘机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花渡,“你说什么?季总他动了真心?你是说,他真的喜欢上少夫人了?” 花渡眉梢微微一挑,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十分轻佻的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突然让你半夜三更去给他送婚戒?婚戒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傅尘机一直都是一条单身狗,他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啊,渡爷,你这个语气,我觉得有被冒犯到啊喂!” 卧槽了!他一条单身狗,为什么要去知道婚戒什么意思啊! 花渡浅抿了一口酒,修长手臂伸过去,一把勾住傅尘机的肩头,“傅爷啊,其实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终身大事了,真的,别老这么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何苦呢?” 傅尘机闻言,缓缓的垂下了头,良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笑道:“我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的啊,不用成天患得患失,担心这担心那的……真的,挺好的。” 花渡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唇角的笑意显得有些不怀好意,“傅爷,我说句实话,我要是你,我早就去追她了,你总是这么等着,不会觉得不甘心吗?现在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可等有一天她的光芒绽放出来,你觉得,你还能守得住吗?娱乐圈那种地方最复杂的,你这个金主爸爸,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再说了……” “别说了,妈的,”傅尘机磨了磨后槽牙,“你他妈别说了!” 花渡轻轻摇了摇头,“你看看,我只是随口说几句,你就受不了,如果她身边真的有别人了,你后悔就晚了,傅爷,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别给自己留太多遗憾。” 花渡说完,笑着又喝了一杯烈酒,他分明在笑,可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很孤独,跟这些热闹非凡的场面完全格格不入,刻入骨髓的孤独。 傅尘机忽然伸过手,轻轻拍了拍花渡的背,故作轻松的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 花渡闻言,背脊陡然一僵,捏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一瞬间,他眸子里迅速染上一片血丝,然后,他低低笑了一声,“没有的事,她啊……我早就放下了。” 傅尘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站起来,“你在这等着,我去给季总送戒指,回来找你。” 花渡略微点了点头,傅尘机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了,等他走了,花渡面上的笑容逐渐散了,他抬手,拿起桌子的烟,点燃之后,却并不抽,只是淡淡的看着指间的烟一点一点的烧到尽头,然后又掐灭了。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一脸不悦的走出来,抢走他手里的烟头,凶巴巴的不许他抽烟了。 …… 与此同时,悦榕庄后方,云翳私人休闲区域。 云翳所在的这片休息区域从不对外开放,一般人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片独立的休闲区域的,云翳离开宴会厅之后,苏千千就一路尾随了过来。 苏千千是第一次来悦榕庄,以她的地位,根本连悦榕庄的大门都进不来的,但这一片独立的休闲区,却是沈嫣然都不能进来的,苏千千不敢跟得太近,所以,云翳一进入大门之后,大门就关上了,她只能在大门外干着急。 那大门是铜制的,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就算苏千千想翻墙进去,也是不可能的,可药她已经下了,药效也已经发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难道她要败在最后一步? 不,她不甘心! 她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一步升天的机会,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 “美女,你想进去吗?”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苏千千身后响起。 苏千千一惊,赶忙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昏暗的光线里,苏千千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吃了一惊,“你……金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厌离怎么会在这里? 金厌离一脸玩味的神情,斜靠在一颗大树边,笑道,“无聊,出来闲逛,正好看见苏小姐在这里,苏小姐喜欢云少?” 苏千千这种女人,金厌离见得太多了,从前云翳身边许多这样的女人,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很生气,不管用什么办法,赶走了不少这样的女人,可那些女人却像是苍蝇一样不断的围过来,她永远都赶不尽。 云翳走后,苏千千就暗暗的跟了上去,金厌离当然知道苏千千想做什么了。 苏千千一听金厌离的话,脸一下就红了,她手指紧张的扭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厌离的问题,因为她知道,金厌离曾经是云翳的女朋友,甚至未婚妻,金家虽然败了,但金厌离背后显然还有一波很强大的势力,她得罪不起。 但是,苏千千还是不甘心,她现在跟云翳就只有一墙之隔,就这么放弃,她一辈子都不甘心! “是,我……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让你进来的? 阻拦她吗? 金厌离红唇一勾,在暗夜里,绽放出一抹绝世无双的浅笑,她笑声越来越大,落在苏千千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苏千千很早就听说过当年金家一代才女金厌离,不论人品还是样貌都是举世无双的风华绝代,然而,那个时候的苏千千,根本不值一提,也不可能见得到金厌离,时隔多年,她见到金厌离,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地方,连她一个女人都觉得金厌离身上是有光的。 金厌离笑了很久,像是笑够了,然后她没有看苏千千,而是朝着那扇大门走了过去。 金厌离气场实在是太足,她已走过去,苏千千就下意识的往旁边退开,然后苏千千就这么看着金厌离一步一步的走到那扇大门前,在大门的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她这是……在干什么? 苏千千看不明白,难道金厌离知道大门的密码? 可是,这怎么可能! 苏千千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金厌离的目光充满了嫉恨和愤怒,凭什么,凭什么金厌离可以轻松得到这一切,而她机关算尽,却只能毁在这最后一步! 凭什么! 疯狂的嫉妒与不甘,让苏千千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攥成了拳头。 这时,大门忽然“咔哒”一声应声而开,金厌离站在门口,朝着大门里和几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陈设,唇边泛起一抹讥讽的弧线。 “大门打开了,苏小姐……祝你好运哦,另外,我告诉你,苏小姐,云翳他最喜欢风·骚的女人,越是浪,他就越是喜欢。”金厌离说完,朝着苏千千抛了一个媚眼,然后漫不经心的离开了。 苏千千本来以为金厌离是来炫耀的,然而,金厌离只是帮她把大门打开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厌离不喜欢云翳了? 苏千千看不明白金厌离什么意思,但既然金厌离已经把门给她打开了,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苏千千微微闭了闭眼睛,心一横,当即走进了那扇大门,没有走太远的金厌离,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大门关闭的声音,然后她兀自勾起唇角,继续往前走了。 希望,云翳会喜欢她送给他的大礼。 …… 云翳回来之后,就去了浴室,他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药,但那种药就算去医院也没用的,何况他自己也是医生,除了发泄出来,别无他法。 云翳一到,就立即去浴室了,所以,苏千千进屋之后,就听见屋里传来淋浴的水声,浴室大门没有关,云翳几乎笃定那个人会来。 苏千千一进屋就看见这幅画面,眼睛顿时一亮,她深吸了几口气,就鼓足勇气,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云翳的药效应该已经彻底发作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女人,她不信,以她在床上的功夫,还伺候不好一个云翳,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把他在床上伺候好了,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进云氏,成为云氏未来主母了! 从大门到浴室,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苏千千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她刚一走到浴室门口,一眼就看见站在喷头下,双手死死撑着墙,正在淋冷水的云翳。 云翳现在虽然神智有些昏沉,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冰冷的水从高处喷溅下来,他站在喷头下,闭着眼睛,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他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讥诮的弧线。 呵……不是跟他玩欲擒故纵么?他不过喊了一声,他就来了。 云翳也不知道,金厌离来了,他到底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云翳唇角一勾,声音沙哑的道:“还不过来?该怎么取悦我,你不是很清楚吗?”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金厌离更了解他的身体,该怎么取悦他,她也最清楚。 苏千千没想到云翳会这么说,她忍不住激动起来,然后大步朝着云翳走了过去,看来,云翳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她。 苏千千走过去,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男人的身体,云翳又是属于那种典型的衣架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马甲线、六块腹肌也非常明显,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跟那种羸弱的富家子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苏千千一走近,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抱住了云翳,在云翳身上一阵乱蹭,然而,不过两秒钟,云翳陡然将苏千千一下用力甩开,“你是谁!” 云翳迅速拿了一条浴巾裹在腰间,喷头的水从他头顶喷洒下来,男人额头青筋暴起,眼眶里饱满了血丝,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原本一开始,他以为进来的人是金厌离,因为除了他之外,只有金厌离知道这里的密码,所以,他刚才听见有人进来,根本就没有设防,可那个人一走进,他就立即察觉到了那个人不是金厌离。 她身上的味道不对。 他太清楚金厌离喜欢什么,身上是什么味道,即使过去这么多年,金厌离依旧没有改变,或许,他想,金厌离也还喜欢他,所以,才为他保持着多年前的喜好,他也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个人不是她。 苏千千身上充斥着一股廉价又刺鼻的香水味,金厌离身上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味道。 苏千千被一下甩在墙上,巨大的撞击,撞得她整个人都抽痛了起来,她实在想不明白,云翳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还把她甩开了。 没等苏千千反应过来,云翳已经走过来,他阴沉的目光如果毒蛇一般牢牢锁定着苏千千,“谁让你进来的?” 苏千千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不甘心的道:“是……是……金,金小姐,是她给我开的门,云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现在……现在是需要我的,我可以替你解决那方面的事,我……我不会比任何人差的!你……你相信我,让我伺候你,好不好?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好的,云少!” 呵,很好! 那个女人,胆子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她真是,好得很!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什么都不准说 “滚!”云翳攥紧了拳头,骨节处微微泛白,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抠出来。 她怎么敢! 她居然把他亲手推给了另一个女人,她难道不知道,把一个女人送进现在的他的房中会出什么事吗? 金厌离,你真是好样的! 然而,云翳愤怒的同时,有一股情绪从他心底最深处开始往外爬,那是从他知道金厌离回来之后,就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恐惧。 是的,他在恐惧,恐惧那个人经历了几年前那一场洗礼之后,彻底的不喜欢他了。 他本来应该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他就无法自控的想要重新将她占有,让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而,苏千千却不肯死心,这可是她真正跻身上流圈子的绝佳机会,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绝对不能输! 现在的云翳,根本无法抗拒女人,既然只要是女人都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苏千千一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痛意,立即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然后,她竟当着云翳的面,开始脱自己衣服。 云翳眼睛里爆满血丝,眉宇间一片阴沉的戾气,他死死咬着牙齿,攥紧的拳头一下朝着苏千千挥了过去。 “啊!” 苏千千吓得尖叫,双手捧着脑袋,全身瑟瑟发抖。 然而,预想中的痛却没有传来,云翳一圈砸在她身后的玻璃镜上,紧接着,玻璃的碎片砸落下来,溅了一地的碎片。 “我再说一遍,滚!”云翳喉结翻滚了一下,然后他看都没看自己被玻璃碎片划伤,正在流血的手,从地上捡起一片不大不小的镜片握在掌心。 苏千千被他这个疯狂的举动彻底吓懵了,这云翳根本就是个疯子! 云翳掌心有血迹混合着水珠滚落而下,湿漉漉的头发,遮盖住了男人大半张脸,他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戾,云翳又吼了一遍,“滚!” 苏千千只是想上位,却没想过要找死,云翳现在这个状态明显不对, 她再不走,她真的怀疑云翳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苏千千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外跑,但她跑出去之后,又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然后她看见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云翳竟然将那一块碎裂的玻璃,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苏千千彻底吓疯了,哪里还有半点想要爬上云翳床的心思,拔腿就跑了。 云翳丢开手里的玻璃,忽然低低的,疯狂的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人,在他最痛苦最癫狂的时候,永远都不会松开他的手,愿意跟他同生共死的人吧。 可是,他把她弄丢了啊。 云翳慢慢走回到卧室,卧室里,到处都是金厌离的身影,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云翳跌坐在沙发上,任由鲜血滚落,痛吗? 他很早之前,就不觉得痛了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从爸妈去世那个时候,还是从她离开他的时候…… 他想不起来来,也不想去想,他抬手,艰难的将脸颊埋进掌心,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做那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了。 他现在很痛,很难过,可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是不是? 是吧。 她已经走远了,那样也好,走得越远越好,永远的,远离他的世界最好。 …… 第二天一早,云烟一睁开眼,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醒了?”季宵寒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在床前正襟危坐,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季宵寒说完,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云烟:“……” 卧槽了!季宵寒怎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什么情况? 云烟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昨夜的回忆一股脑儿的冲进了她脑海,她昨晚无意间喝醉了,然后,被季宵寒抱着离开了宴会厅,再然后…… 她昨晚到底都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她她她她居然撩了季宵寒,还说要睡了季宵寒! 云烟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社死现场? “哪里不舒服?”季宵寒看她不说话,昨夜云烟醉酒,难道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昨晚上的事情,我都忘了!你什么都不准说!”云烟说完,“嗖”的一下把自己完全埋进了被子里。 完了,完了,真的是没脸见人了啊! 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嘤嘤嘤嘤~ 季宵寒眉目间染着几分愉悦的笑意,抬手,将被子拉下去,将云烟的脸露了出来,“你就不怕把自己闷死?” 云烟双手捏着被子,双颊晕红的暗搓搓的看向季宵寒,“我并不想,但是,你能不能先出去再说?” 季宵寒倒是回答得很干脆,“现在才知道害羞?你是忘了昨晚都对我说了什么了?” 云烟:“……” 就不能忘了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吗! 她现在真的好想撕烂季宵寒的嘴嗷! 季宵寒薄唇一勾,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开口:“时间不早了,你洗漱好了出来,我带你去吃早餐。” 悦榕庄这边的休息室,私密性都特别好,员工一般也不会随意出入这些地方,虽然也有早餐叫送服务,但季宵寒就是不想叫人送过来在房间里吃。 云烟立即乖巧的点头,脸上笑容要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是是是,季总,我洗漱好了立即就出来!” 季宵寒拿着文件离开了,大门关上,云烟双手摊开身上的被子,尖叫了起来。 昨夜的一些画面,她其实根本想不起来,但只是想起来的那些,就足够她暴走的了,最重要的是,她她她身上的衣服到底是谁换的啊? 不不不,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她最后到底有没有成功睡到季宵寒嗷喂! “叮——” 云烟正在暴走抓狂的边缘,她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阿离。 金厌离再给她打电话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不是我 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在屋内暴走,一边接起手机贴在耳边,“喂,阿离姐,你这么早打过来,是……” “不想你哥哥死在我这里的话,就过来,把他带走。”电话那头,金厌离语气冷淡的道。 云烟一下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她哥怎么跟金厌离又双叒叕搅在一起了? 事实上,当初云烟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把云翳和金厌离分开,后来金氏在资金链上出了很大的问题,云翳也一直都在帮忙,可是最后,金家还是没有挺过来破产,而金家上下也都毁在了一场大火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金厌离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可金厌离没死,她回来了。 那中间消失的这7年,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她哥哥一声,她自己还活着? 云烟皱了皱眉,“阿离姐,虽然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哥哥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失踪之后,哥哥一直都没有交往过任何女孩子,连爷爷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他也一个都没见,每一年你的生辰他都会为你办一场没有人参加的生日宴,给你准备你喜欢的礼物,你喜欢的衣服牌子,他每一季都会为你准备你喜欢的款式……” 云翳真的很喜欢金厌离,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当初误以为金厌离死后,云蔚然怕他就此消沉,一度想要给他重新找一个对象,然而,云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女孩羞辱了一番,从此整个燕城都知道, 云翳心里只有金厌离一个人。 他谁都不要。 “阿离姐,你有在听吗?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其实,我也不信你不喜欢哥哥了……”云烟看金厌离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如果喜欢,最后却不能在一起,那就太遗憾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云翳还喜欢金厌离,从昨夜现场两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而且,金厌离也应该还喜欢云翳的,两个人明明都还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分离? 电话那头,金厌离语气说不出来的冷淡疏离,“说完了?” 云烟:“啊?嗯,我说完了。”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金厌离道:“烟烟,你不是我,所以,这些话以后都不必再说,你如果不来带走云翳,我就叫人把他送走了。” 金厌离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云烟捏着手机愣神了好一阵,其实她明白,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那样大变故之后都会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初她也一样,被族人背叛,如果有机会,她也很想复仇,难道,金厌离已经查到了当初金氏被灭的原因,找到了仇家,又不想连累云翳? 云烟脑补了一大堆理由,最后也理不出个头绪,只好飞快去洗漱了,先过去把云翳带走了再说。 等等…… 云翳为什么会跑去找金厌离?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短短一夜之后,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云烟也来不及多想,洗漱好了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昨天的衣服都送走了,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正愁怎么跟季宵寒说衣服的事情,却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礼盒。 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套纯白色的长裙,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于极简中潜藏优雅,正是她喜欢的款式。 这衣服,是季宵寒为她准备的吗? 她正想着,季宵寒的微信就推送了过来,他发过来的消息很简单,就是说礼盒里的衣服是为她准备的。 云烟:“……” 为什么她觉得一夜之后,季宵寒对她的态度也完全发生了变化? 云烟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地方没有多余的衣服,她迅速换好了衣服之后,一拉开卧室大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等她的季宵寒。 季宵寒的视线淡淡的落在云烟身上,女孩分明只是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色长裙,未施粉黛,却自是一派浑然天成的灵动与妖艳,那双漂亮的眸子,更是摇曳生辉,顾盼流转,跟那些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过容的,简直天壤之别。 “那个……季总,早餐我恐怕没时间吃了,我能借一下你的车吗?我有急用。”云烟尽量不去想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尴尬的问道。 季宵寒:“急用?” 云烟干笑着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 季宵寒:“那就长话短说。” 云烟一噎,斟酌了一下措辞,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所以,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我现在要去接我哥……不过话说回来,他昨晚到底对阿离姐做了什么啊?阿离姐怎么会让我去把人带走?” 季宵寒站起来,“走吧,过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云烟点了点头,“对啊,过去了就……等等,季总,你的意思是,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季宵寒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有什么问题?” 作为一个丈夫,陪自己妻子去解救自己哥哥,这事听着好像没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季宵寒以前从不插手云烟的私事好么! 这剧情哪里有点不对啊! 然而,云烟现在根本不敢看季宵寒,立即就怂了,“哦,没,没什么问题,那我们这就走吧。” 季宵寒点了点头,两人就这么离开了悦榕庄。 …… 燕城,紫境府。 金厌离居住的别墅,大厅。 金厌离给云烟打了电话之后,就没管处在半昏迷状态里的云翳了。 昨晚悦榕庄的宴会结束之后,金厌离就回了别墅,但她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云翳跟苏千千上·床的场面,越想她越睡不着,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明明就知道,自己有今天全都拜云翳所赐,这个男人,曾一手将她捧上天,然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摔落下万丈深渊。 她早就把他忘了,她也不喜欢他了,可昨夜看到他驱车在楼下没有走时,她的心脏,仿佛也跟着疼了起来。 为什么呢。 她一直都想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对她,为什么明明不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开我 为了保持清醒,云翳昨晚冲了几遍冷水澡,大腿上又被玻璃扎了一个很深的口子,他是医生,却也只给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草草用纱布裹了一下就过来了。 他没有换衣服,身上只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件浅灰色的睡袍,被玻璃扎过的大腿,就这么无遮无拦的露在外面,白色纱布上,还能看见一大片清晰明显的血迹。 金厌离回了自己卧室,她关上门,身体靠着门板慢慢滑落在地,那双手,却逐渐攥成了拳头。 她太了解云翳,云翳一身伤的过来,无非就是博取她的同情,击溃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让她轻易就缴械投降,溃不成军。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回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看见他身上的伤,就不争气的红了眼睛,忍不住担心他的腿会不会有问题…… 该死! 金厌离痛苦的抱住双膝,慢慢的将头埋进了双膝之间,滚烫的泪无声泅进衣料里,她无声却歇斯底里的痛哭起来。 楼下,本来半昏迷的云翳,在金厌离走后,忽然睁开了双眸,他根本就没有陷入昏迷,他故意跑过来,就是想让她收留他,给他一个再靠近她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冷淡的打了一个电话,让云烟来把他带走,然后毫不留情的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他害怕了。 她真的不喜欢他了,还是说,她真的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朋友,未婚夫吗? 云翳眉宇间一片阴沉戾气,整个人几近疯狂,不,不可以,她是他的! 云翳抬起眸子,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楼上那道门,他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极其恐怖的想法,他要占有她,让她不论从身到心,都只有他一个人! 对,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最强有力的表现就是在床上,他不信,还有男人能比他更懂得怎样取悦她。 然而,一想到这里,一想到他们分开的这几年,金厌离可能已经被别的男人占有,他就嫉妒得发狂,对,他必须要去检查确认,离开他之后,她到底有没有过别的男人。 云翳从沙发上站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成拳头,然后一步一步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他才恍然停了下来。 此刻,他跟金厌离仅仅一门之隔,这道门打开之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翳咽了下唾沫,凸起的喉结翻滚了几下,然后他伸出手,指节明晰的手指握住了门把手,他没有动,像是在迟疑,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低垂着眉眼,眼睛里一片黯淡无光,不知过了多久,他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转动门把手,拉开了那一道大门。 大门背后,空无一人。 云翳皱了皱眉,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莫名一空,疾步走进房间之后,声音沙哑的开了口:“阿离……阿离……你在哪?阿离!你别玩了,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阿离!” 他一声一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如同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他冲进那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嘶声力竭的叫着她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他,他疯狂的在屋子里乱翻找起来,直到视线里闯入一道略微单薄瘦削的身影,他猛然定住,嗓音沙哑得厉害的问:“你……你去哪里了?” 从云翳一进门,她就知道了,她就站在卧室外面的阳台,云翳每喊一声,她的心就跟着狠狠的疼一下。 金厌离站在阳台窗边,云翳就站在她对面不远处,两个人仿佛都静止了下来似的,云翳忽然迈开步子,朝着金厌离走过去,然后,将金厌离一把抱进了怀中。 这个迟来的拥抱,晚了7年,云翳抱过来的瞬间,金厌离甚至有一种他这个拥抱已经是珍重已极,小心至极的错觉。 云翳将头搭在金厌离肩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细细颤抖的手指,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手再抖,可他无法控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浅的血腥味,云翳刚才动作太快,腿上的伤口裂开,又在流血了。 “放开我。”这是金厌离说的第一句话。 云翳背脊陡然一僵,眸子里的恐惧与害怕,瞬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戾气,他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尽,下一秒,他抬手一把捏住金厌离下颌,“怎么,上过别的男人的床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替他守身如玉,连碰都不给我碰一下了吗?” 他不想说这种伤人的话,但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承认,他现在嫉妒得发狂。 金厌离眼神微微一黯,然后她迅速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笑脸,声音更是妩媚妖冶,“是啊,我现在已经是别人的玩物了,云少,你如果想玩我,总得拿出一点诚意或者筹码……” 她话还没说完,云翳就已经俯身下来,一下吻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 她这张嘴还是那么好看,那么诱人,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个字是他想听的,他不舍得伤她,却又伤她最深。 这是一个死局。 金厌离想要推开云翳,然而男人却是十分强势霸道的吻下来,根本不容她推拒,再加上两人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越是推拒,云翳就越是用力,金厌离也有刹那的错愕,甚至意乱情迷,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朝着云翳的腿狠狠踢了一脚。 云翳吃痛,下意识的放开了金厌离,几年不见,这女人,竟敢踢他了! 金厌离抹了一把被吻得红肿的唇,冷笑道,“云少这是在做什么?那么多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想要爬上云少的床,你却这么欲求不满的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少真是个痴情人,为什么人守身如玉,才这么饥渴……” “是……”云翳低垂着眉眼,喉结翻滚,声音极其沙哑,然后他抬起眸子,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金厌离,“这7年,我从未碰过任何一个女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只对你硬·得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永远都是我认定的嫂子 他这一句话充满了蛊惑,说的时候,指节明晰的手指缓缓穿过她那一头青丝,天知道,他多怀念她这一头如瀑长发,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一头长发,而她也曾为了他,一直续着这一头长发,只为博他欢心。 云翳贪婪的望着金厌离那张脸,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人就在眼前,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那又与我何干?7年前,我们就已经两清了,云少。”金厌离在笑,可她心里却在滴血。 云翳撩着她发丝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戾凶狠,他控制着自己不再去做任何伤害金厌离的事情,他冷笑一声,“两清?呵……做梦!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永远别想着跟我两清!” “呃……那个……哥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呵呵,打扰了,告辞,就当我从来都没来过!”云烟一脸尴尬的站在门口,说完,她心惊肉跳的挥了挥手,然后贴心的把卧室大门给拉过去,关上了。 嗯,是的,关上了。 本来云烟接到金厌离电话就很着急,这一路赶过来,却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这哪里是像要分手的亚子,这分明就是要上·床啊! 咳咳,不不不,她怎么能有这样下流的想法嗷~ “季总,我刚才没看错吧,我哥……明明看着很好的样子啊,哪里像是要死了?”云烟尴尬的道,她是不是坏了云翳的好事? 季宵寒跟在她身后,“想听实话?” 云烟点了点头,“嗯。” “云翳大腿上缠着纱布,还流了很多血,脸色看着也不正常,应该是伤得不轻,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短短一个照面,季宵寒就看清楚了云翳的状态。 云烟一噎,“你说得都是真的?” 她刚才只顾着尴尬了,哪里注意得到云翳的状态不对。 季宵寒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大门就被人拉开了,云翳冷着一张脸从房间里走出来,眉宇间闪烁着深重的戾气。 云烟一扭头,就看见云翳大腿上若隐若现的一片白色绷带,还有那绷带上的血迹。 “哥哥,你这伤……”云烟瞳孔一缩,云翳腿上的伤还在流血,看着确实不轻,他居然还来找金厌离,不去医院?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深沉热烈的爱啊! 云翳根本就不管大腿上的伤,一脸云淡风轻的瞥了云烟一眼,“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男人嘛,身上总是要有几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这么在云烟面前,“咚”的一声晕了过去。 云烟:“……”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云烟反应过来之后,季宵寒已经拿出手机,叫傅尘机过来抬人了。 云翳昨晚流了很多血,勉强撑过了药效,刚才又闹这么一场,他已经撑到了极限了。 傅尘机带着人,训练有素的把云翳抬走了,从头到尾,金厌离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反应十分冷淡,就像是那只是一个跟她不相干的人似的。 人抬走之后,云烟让季宵寒先出去等她,她有些话,不得不跟金厌离说。 金厌离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满脸优雅妩媚的笑意,“烟烟,好久不见了。” 云烟沉默了两秒,“阿离姐,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让你这么讨厌哥哥,可是,哥哥他是真心……” “烟烟,我说过了,你不是我,我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至于云少……我们早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就要订婚了,以前的那些事,我早已经忘了,况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你走吧,别再来找我。”金厌离始终是笑着的。 金厌离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云烟也知道多说无益,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明明还互相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当年,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7年,金厌离又到底经历什么? 云烟想把这件事查清楚。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就算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否定了,但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我认定的嫂子,也是唯一的,阿离姐,我走了。”云烟留下这一句话,离开了金家。 金厌离僵坐在沙发上,云烟最后那一句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回荡,良久,她薄唇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线,嫂子,这两个字是她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 …… 季氏医院。 云翳一送到医院,就立即送进了手术室,为了隐瞒这个消息,云烟没把云翳送去云氏的医院,也跟老宅那边去了电话,说云翳最近要出差几天,御针馆那边,也交给云鹤打理了。 云蔚然很信任云烟,也没怀疑什么,云鹤那边也早已经习惯了云翳常不去御针馆,云翳受伤的事情,就这么被瞒得滴水不漏。 云烟本来想给云翳亲自治伤,季宵寒不允许,云烟也不跟他争,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手术很顺利,大腿上的伤口都缝合好了,只是云翳体力透支过度,仍在昏迷当中。 “季总,少夫人……云少这腿上的伤,是被玻璃扎伤的,伤口很深,又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发炎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的静养,可千万不能再感染了,还有……”医生说到这里,有点闪烁其词,欲言又止。 云烟皱了皱眉,“还有什么?” 医生小心翼翼的看了季宵寒一眼,“云少下手太狠,伤到的又是大腿根部,靠近那里……或许,会影响他那方面的功能。” 换句话说,云翳可能性·无能。 云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但她很快又是一惊,“你说什么?下手太狠,你的意思是,那伤是哥哥自己扎的?” 她毕竟没有亲自检查云翳的伤口,而且,那地方也确实太靠近某些地方,她不太好亲自动手。 医生战战兢兢的抹了一把冷汗,“是,是啊,那个位置,伤口的朝向,都不是外人能做到的,所以,只能是云少自己动的手,我们还从云少体内检测出一些残留的春·药成分,云少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怎么会是她? 云烟听到前半段还比较冷静,听到最后一句,她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哥……被人下药了,还是那种药?”云烟当然知道春·药是什么意思,难怪云翳整个人看上去那么疲倦不正常,还扎自己大腿。 为什么这些画面联系起来,她忽然觉得,云翳去找金厌离这件事似乎没这么简单。 “是啊,少夫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过少夫人放心,药效都已经过了,对云少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医生赶忙道。 云烟越来越好奇,昨天晚上在悦榕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人,敢在悦榕庄向云翳下手。 季宵寒把医生打发走了之后,云烟突然道:“是苏千千。” 她把昨晚上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一遍,唯一可能的,就是苏千千的那杯酒,外人不知道,她知道悦榕庄是云翳的地盘,在云翳的地盘上,没人下得了手,只有苏千千敬的那杯酒,在掌控之外。 苏千千又是沈嫣然的人,看来,沈嫣然依旧贼心不死,不但想抢走季宵寒,还想顺势爬上她哥的床。 “你想怎么做?”季宵寒问。 云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可是,这也不太可能啊,我哥那里,除了他自己和阿离姐之外,没第3个人知道大门的密码,连我都知道,苏千千是怎么进去的?” 苏千千不知道大门密码,怎么进得去? 季宵寒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手机屏幕上是一段剪切好的视频,视频内容,是昨夜大门外发生的一幕。 大门是金厌离给苏千千打开的,金厌离竟然,亲自把苏千千送去给了云翳! 云烟看完视频之后,一脸茫然,“怎么会是她?” 金厌离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她不喜欢云翳了,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云翳推给另一个女人? 金厌离是真的,不喜欢云翳了? “算了,烟烟,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季宵寒不想说太多。 云烟眉头深锁,让他们去处理,她真的担心金厌离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云翳了,不过,季宵寒说得也有道理,感情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硬要插手,说不定弄巧成拙。 “也好,”云烟叹了口气,“他们的事情,可以让他们自己处理,不过,苏千千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苏千千给云翳下药,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这苏千千真的是色胆包天,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云翳头上来。 “对了,苏家……是个什么情况啊?在燕城,我怎么没听过有苏家这么一个大族的存在?”云烟所了解的,只是一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像苏家这样的,她根本就没听过。 季宵寒立即解开了云烟的疑惑,“苏家在燕城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公司,因为苏千千为沈嫣然做事,才有机会进入悦榕庄。” 原来如此。 云烟摇了摇头,“这苏千千为了上位,真的是什么都敢做,这笔账,我一定会替我哥讨回来的。” “不用了。”季宵寒道。 云烟略怔,“啊?不用了?” 季宵寒点了点头,“今天一早,苏家所有股票全部大跌,所有合作商全部撤资,连银行都不肯贷款给苏氏集团,苏千千的父亲苏建新现在正焦头烂额的查找原因,他大概永远都猜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是你做的?”云烟第一反应这件事是季宵寒做的。 季宵寒十几岁就纵横商界,在燕城商界,可谓无冕之王,一手缔造出季氏集团这样庞大的商业帝国,想要毁灭掉苏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季宵寒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哥。”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有点不可置信的道:“我哥?我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在云烟的印象中,她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医术不精,在生意上是有一点天赋,但毕竟云蔚然不让他插手云氏集团的事情,他背地里做的那些生意,云烟都知道,就算有些底子,也不会抬到明面上来说的。 “你哥比你想象中还要厉害,只是,这一次,动手的不是他,是顾行简。”季宵寒给出了答案。 云烟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顾行简现在掌控着整个云氏集团,对付苏家这样的小公司,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是有一句话说,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炮灰而已。 苏千千机关算尽,怕是没算到,自己会是这个结局,不但嫁入豪门的梦碎,连苏家的一切都搭进去了。 “咳……那个,季总,有个事要跟你汇报一下,你能单独出来一下么?”这时,傅尘机一脸尴尬的走过来,眼神有点古怪的瞟了季宵寒几眼。 季宵寒:“何事?” 傅尘机咽了下唾沫,“那个……季总,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单独跟你汇报比较好……” 云烟斜瞥了季宵寒一眼,季宵寒立即道:“我的任何事,都不必瞒着烟烟。” 傅尘机幽幽瞥了季宵寒一眼,季总,我可是为了你好啊,是你自己作死来着,真的不能怪我,我尽力了。 “是这样的,刚才微博热搜上有你的爆炸性消息……热搜上,说你……性·无能……”傅尘机仿佛是在说自己性·无能一样尴尬。 “噗——” 云烟忍不住一下就笑出了声,却又要让自己强忍着,不能笑得太放肆,而季宵寒的脸色则是缓缓沉了下来。 云烟憋了一会儿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性·无能……季总,没想到,原来你性·无能……” 季宵寒的脸色,现在已经难看得能滴出水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宵寒瞪了云烟一眼,这丫头,说他性·无能,她至于笑成那样吗? 傅尘机暗搓搓的道:“具体情况,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应该是昨晚上悦榕庄的事情传了出去,季总主动承认是少夫人不让你碰,所以,才有人猜测,季总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噗……哈哈哈哈……” 这一下,云烟笑得更放肆了,她实在想不到,季宵寒在宴会上替她解围时说的一句话,最终会演变成这样,果然,这一届吃瓜群众没有让她失望。 季宵寒本来从不关心这些事,事实上,如果是以前的话,别说他性·无能,就算说他是外星人,他都懒得辩解一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很在意。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么,但他就是觉得,不能让人这么误解。 或许,这就是关于一个男人尊严和面子的事情,他再高贵冷艳,终究是凡夫俗子,逃不过红尘万丈,也不能无视别人随意污蔑。 季宵寒没有发现,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在悄然改变,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傅尘机一脸尴尬,棺材板似的杵在那,条件允许的话,他甚至还想扶一扶额,他家季总被传成性·无能,他家少夫人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给点薄面,别笑得这么夸张行吗? “给你一个小时,撤掉所有热搜,不准再妄议此事。”季宵寒看上去还算镇定,只是眼神已经瞟向了云烟,压在镜片地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他倒不是气那些胡乱搞热搜的人,而是气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如果真的不行,她还笑得出来? 傅尘机疯狂抹汗,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表面上还要装作十分,以及非常镇定,他露出脑残小说里标准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还有四分狂拽酷炫屌炸天的高傲笑容,道:“是,季总,我立即去办。” 装完逼之后,他才突然发觉,自己演得有点过了,毕竟他并不是脑残小说的主角,这么一想,傅尘机莫名有点心碎了无痕。 傅尘机也不敢多留,毕竟只有一个小时之间去处理热搜,所以,他离开走出老远之后,还能听见云烟压不下来的笑声。 傅尘机:“……” 少年,你可长点心吧,那可是你老公啊,他不行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啊你笑成这样? 傅尘机揉了揉太阳穴,步子迈得更快了。 …… 病房里。 季宵寒面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狭长的眸光微微一挑,“还笑?” 云烟也很想控制自己,不要笑得这么放肆,可她真的控制不住她自己啊,可她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 一道微凉温软的唇撞了上来,像是故意发泄什么一般,带着点凶残的惩罚意味,封住了她的唇,云烟瞳孔狠狠一缩,心脏跳得跟坐过山车似的,差点跳脱出嗓子眼。 云烟:“……” 妈·的,他他他他,他居然又双叒叕亲我了! 这个渣男! 这是可以乱亲的吗?有事没事这么亲来亲去真的好吗? 可是,为什么看着映在瞳孔里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却没有想要推开的意思,以前的时候,还能意思意思抗拒一下,她这是什么了? 害,难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个抖m吗? 这可着实的令人有点惊悚了! “在想什么?”季宵寒松开云烟的唇,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烟。 云烟只觉得头顶落下一片极浅淡的阴影,脑子里乱糟糟的,唇上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浅浅的冷香,不过,她还是迅速镇定下来,然后咽了下唾沫,“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季宵寒指节明晰的手指穿过云烟那一头青丝,其实他以前并不喜欢触碰别人,尤其是发丝这种看上去就很油腻,说不定会沾一手不明物质的东西,可是不知为何,他特别喜欢云烟这一头青丝。 女孩长发及腰,偶尔利落扎成马尾,偶尔随意披在肩上,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算得上是赏心悦目的,是他喜欢的。 季宵寒道:“你说。” 云烟悄摸摸的瞄了季宵寒一眼,“季总以前对别人也这样吗?就是,动不动就吻别人,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我觉得吧,这样其实有点不太好……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 季宵寒穿在云烟发丝间的手指一僵,眸底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气氛突然就这么冷淡了下来。 从前他连别人接近都不喜,怎么可能这样对别人这样? 他只对云烟一个人这样,可这个人似乎不太喜欢,她这是在嫌弃他的吻? 果然,脑残小说里写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什么女孩子都喜欢那人霸道总裁似的强吻,呵呵! 云烟也觉得气氛好点有点不太对,眼角余光瞥见季宵寒穿过她发丝的手背上,好像突兀的浮出了几丝明显的青筋。 呃……他是在生气了? 云烟一脸懵逼,她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生气了,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季宵寒的作风,之前她那么diss季宵寒,季宵寒都是面不改色,这突然一副受气小包子的架势是闹哪样,嗯? 而站在一边已经脑内了许多的季宵寒,保持着他一贯高贵冷艳的神情,慢慢抽回手,“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的男人?” 难道不是吗?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啊! 已经结婚了,却还带着别的女人堂而皇之登堂入室,这不是随便是什么? 虽然,云烟也知道季宵寒那么做有自己的目的,可,沈嫣然自由出入季家也是事实,自己做过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 只是,云烟不敢随意乱说,她又不傻,眼看最近跟季宵寒的关系发展得可以说突飞猛进来形容,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抹杀了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 云烟脑袋立即摇得像拨浪鼓,一脸诚恳的道:“当然不是,季总您高贵冷艳如高岭之花,怎么可能是那种随便的男人?绝对不是!” 季宵寒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烟,虽然一言不发,但云烟就是觉得,他不高兴了。 她刚才明显是在给季宵寒吹彩虹屁啊,他这也不高兴?他这么傲娇,家里人知道吗? 然后,没等云烟摸透季宵寒到底什么意思,他就那么哼了一声,然后就那么……走了! 云烟;“……” 所以,到底要她怎么样,夸也不是,不夸也不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云烟伸出尔康手,正想开口,一支手却突然按住了她垂在一边的另一支手,云烟下意识的“卧槽”了一声,想也没想,一拳就挥了出去。 “卧……槽了!烟烟,你干什么?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完了完了,老子的脸……这会不会毁容了啊?”云翳刚醒过来,就被云烟打了一拳。 云烟嘴角微微抽了下,她刚才那是下意识的反应,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危险,再加上季宵寒莫名其妙的走了,她心烦意乱根本就没想起云翳这回事。 不过,只是被打了一拳而已,一个大男人的第一反应是在意自己的脸……他们果然是一家抖m吗? 等等…… 为什么季宵寒走了,她要心烦意乱? 这不是该有的剧情走向啊…… “烟烟……烟烟……”云翳伸出手,在云烟面前晃了几下。 云烟却没丝毫反应,这不是傻了吧? 云翳叫了几声,云烟这才回过神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嗯,怎么了?” 云翳揉了揉被打的脸,“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下手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这么好看的脸,你怎么下得去手?” 云翳越说越是郁闷。 云烟一脸认真的仔细打量了一下云翳,“没有啊,依旧那么好看,帅裂苍穹啊。” 云翳一听,双眼顿时一亮,“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哈……” 云烟随手拿了一颗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蒙混混过关,说吧,昨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分明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谁上不是上的人,到底是为谁守身如玉,宁可扎自己一刀,都不肯睡苏千千的。” 其实这几年来,云烟一直都知道云翳没有放下金厌离,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从金家的事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云翳真正开心过。 金厌离就仿佛是他一个不可触碰的心结,除了云翳自己,没人能解得开。 云翳脸色一僵,那也只是一瞬,然后他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笑道:“烟烟,哥哥虽然荤素不忌,但苏千千那种女人,实在是长得太难看了,哥就算是抱个男人,也绝对不会睡那种女人的。” 云烟淡淡的道:“哦,是吗?那你扎完一刀,又跑去骚扰人家阿离姐是什么意思?” 其实云烟更想说,苦情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可人家金厌离还是不要你,你到底是有多失败啊。 云翳闻声,眼神有一瞬的恍惚,然后他忽然垂落下眸子,低低笑了一声,“我还是很喜欢她,或者,说爱她,非她不可都行,可是……” 云翳忽然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云烟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残忍,她甚至不想去听云翳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她预感,那不会是什么好话。 “可是,她不要我了啊……”云翳抬手,将脸颊埋进了掌心,“我曾经走错了一些路,我想要挽回,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烟烟,我跟阿离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好好跟妹夫在一起,知道吗?别像哥一样……对,别像哥一样。” 所以,到底有谁可以告诉她,她以前真的喜欢季宵寒吗? 她知道,她重生过来,一定是失去了一部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可她不能问,这种傻逼问题一问就会穿帮,虽然这世界没什么修仙问道之类的传奇人物,一下就能戳破她是借壳重生的事,但如果真的出现了大问题,确实会有一些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云蔚然是真的牛批,单凭见过几面,以及一些推测,就能推测出她不是那个云烟,又能为了云氏的未来,不揭破这个秘密,这一点,她倒是真的很钦佩云蔚然,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可是,云蔚然怎么就亲手调教出来云翳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接班人? 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云烟又咬了一口苹果,语气很淡定的道:“有时候,你以为只是做错了一个选择,走错了一步路,但其实,所有一切都错了,有些人一转头,你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云翳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监测仪上的心跳波动起伏越来越大,云烟都怕云翳一口气提不上来当场送走了。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瞎激动!”云烟赶忙道,试图挽救云翳的玻璃心。 云翳脸色煞白,苍白的唇抖了又抖,可能是过于用力,腿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雪白的绷带上被鲜血浸湿,那一抹血红,看着格外的刺眼。 云翳低垂着头,一手扶着额头,沙哑着声音道;“就算追不回来,也要强追,我看上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轻易松手。” 云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生怕他一不小心又扯裂伤口,只好放下手里的苹果,要去拆他腿上的绷带,重新给他换上。 “不用管我了,等下我让医生进来换就是,你去找妹夫吧,别管我了。”云翳还是不想她看见腿上的伤。 那伤口划得很深,几乎可见白骨,因为那药性太烈,如果不划深点,根本不能缓解体内的药性,他对自己一向都很狠,比任何人都狠。 云烟瞥了云翳一眼,只好收回手,“也好,那你……好好休息,爷爷那边我已经去过电话了,说你这几天出差,等伤好一些能走路了再回去。” 云翳一笑,“好,去吧,烟烟。” 云烟摸了摸鼻子,莫名觉得云翳现在特别像牵红线的媒婆,恨不得把她直接拍到季宵寒身上似的。 云烟莫名抖了一身鸡皮疙瘩,简单交代了几句,又去叫了医生过来,这才离开医院。 她从医院一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靠在一颗大树下抽烟的季宵寒,呃……他居然没走吗? 她本来以为,季宵寒已经走了,可乍一见那人一身纯黑色正装立在大树下,枝头落叶翻飞,落日余晖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梦似幻。 云烟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视线落在季宵寒身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第一百四十章 我不是她男朋友 大树下,季宵寒指间夹着一颗烟,他早已经戒掉了烟,只有心烦意乱之时,才会抽几根静心,所以傅尘机会在车上和家里办公室什么的都准备一点烟。 男人指尖卷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道,指节明晰的手指搭在烟卷上,他似漫不经心的看向医院门口走出来的女孩。 云烟站在医院门口,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季宵寒指间的烟烧到尽头,滚烫的烟蒂灼了他手,他这才回过神来,掐灭烟头,迈开一双大长腿,朝着云烟走了两步,然后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也是忽然想起来,他现在应该还在生闷气,就这么走过去,太没面子了。 云烟叹了一口气,主动朝季宵寒走了过去,季宵寒没有看她,直到云烟走近了,“我以为你走了……你会抽烟?” 季宵寒:“你不喜欢?” 呃……她喜不喜欢,跟他会不会抽烟之间似乎也没什么逻辑关系,是吧? 云烟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只是之前没见你抽过,还一直以为你不会抽烟,不过,温馨提示,吸烟有害健康,尽量还是别抽了。” 季宵寒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好啊,她就只是友善的提醒一下,抽不抽跟她没关系的啊! 云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试探着开口,“那个……不知道你饿了没有,我饿了,要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本来云烟想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的,但这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没有那么亲密,不床尾掐死对方就很好了,所以,这种思路还是趁早掐灭在摇篮里的好。 季宵寒:“好,想吃什么,我让尘机先去订。” 云烟立即道:“订什么订,我们回家自己做饭,它不香吗?” 季宵寒:“……好。” “前面不远就是商场,我们先去采买点食材……对了,傅先生晚上有空吗,让他等下也一起回来吃晚饭啊。”云烟对傅尘机印象一直都还不错,反正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双碗筷的事。 季宵寒:“没空,他很忙,要加班。” 云烟:“哦,这样啊,那就只能下次再说了。” 季宵寒脸色又黑了下来:“上车。” 车门已经拉开了,可云烟明显看见季宵寒拉着车门的手骨节泛白,这车门又哪里惹到他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敢问,只好乖巧的上了车。 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傅尘机,突然接收到季宵寒发来的加班指令,勒令他今晚必须在公司加个通宵,天没亮不准离开公司。 傅尘机捏着手机,两眼一翻,差点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他现在已经连个工具人都混不上了是吗?呸! …… 云烟上车之后,季宵寒跟着上了车,云烟刚把安全带系好,车子就一下冲了出去,要不是她系好了安全带,这会儿就已经撞上了挡风玻璃了。 云烟:“……” 谁能来告诉她,季宵寒到底是在气什么?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好在商场就在前面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车子一停下来,云烟立即跟火烧屁股似的下了车。 季宵寒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 她就那么不喜欢他,连跟她坐一辆车都不说话,车子一停下来就迫不及待的下车逃离? 还是她觉得,他真的是那种很轻浮的人,见谁都可以亲,他从前对自己在云烟心底到底什么形象并没有太大兴趣,她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他从来都置之不理,可是现在,为什么他一想到她可能讨厌自己的亲近,就……就这么不开心。 季宵寒眼底染了一层薄薄的戾气,可这戾气很快在下一秒就消失殆尽,一支手伸过来,一下拽住了他大手,将他往后带了一下,然后就是云烟劈头盖脸的怒声。 “你在干什么?车子过来了你不知道看吗?都这么大个人了,走路都不会看路吗?”云烟怒道。 季宵寒下车之后,没有留神,旁边过路的车子一下就开了过来,速度很快,车子打了喇叭,但季宵寒没听见,要不是云烟动作快,季宵寒已经被车撞上了。 不过,云烟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手臂被车子后视镜擦了一下,擦破了一块皮,隐约有几缕血珠滚落。 季宵寒脸若冰霜,一把扼住云烟手臂,“你受伤了?” 云烟刚才顾着拉季宵寒,哪里会注意到自己手伤,何况只是一点擦伤,血珠都快干涸了,她自己也并没有在意,也不觉得多疼。 可季宵寒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云烟有一刹那的恍惚,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保大还是保小…… “只是一点擦伤,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你别这样,季宵寒,你干什么?”云烟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季宵寒就把她重新往车门边带。 “你在流血,我送你去医院。”季宵寒声音沙哑的道。 云烟哭笑不得,“只是一点擦伤,不用去医院,等下回去路上顺便去个药店买点消炎药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这点擦伤去医院,那可就真的成了社死现场了谢谢! 季宵寒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良久,他才哑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 云烟立即点头如捣蒜,“真的不用,你看,这血都干了,一点都不疼,相信我,我是医生。” 季宵寒捉住云烟手臂的手这才松开,“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药。” 云烟;“……” 为什么这话听着莫名有点熟悉…… 一阵诡异的bgm之后,云烟才回过神来,这特么可不就是《父亲》里最有名的那个买橘子的梗,真的是日·了·狗了,季宵寒果然是想当她爸爸吗? 然而,更让云烟觉得社死现场的是,几分钟之后,季宵寒带着药店的医护人员拎着一大包各类药品走了过来。 “这位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啊,你男朋友真是我见过最体贴的对象了,我们店里所有消炎药啊什么的都买了还不放心,非要我亲自过来看一看你的伤……” “我不是她男朋友。”季宵寒纠正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想别人再受一次 季宵寒这话一说出口,云烟差点一口凌霄血吐出来,季总,你知不知你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啊…… 季宵寒长得这么好看,她再怎么说也是燕城第一美女,这种组合如果不是男女朋友,那是什么? 果然,那医护小姐姐猛地一下抬起头,一副八卦之魂燃烧起来的亚子,“不是男朋友啊,害,其实这也没什么,我都懂,都懂的,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说出去的。” 云烟:“……” 小姐姐你到底懂个什么鬼啊! “我是他老公。”季宵寒道。 云烟:“………” 完了完了,是心肌梗塞的味道,季宵寒这到底是抽什么风啊,这孩子是被气糊涂了吗? 医护小姐姐也真的很能打,当即改口道:“我就说嘛,男才女貌,果真是天生一对,小仙女真有眼光!” 云烟一点都不想搭话,一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那医护小姐姐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没人答话她也不觉得尴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宵寒忽然问了一句,“她的伤,要紧吗?” 医护小姐姐指了指云烟手臂上都已经快愈合的伤口,“这伤真的一点都不要紧,放心,不会断胳膊不会死人的。” 云烟已经脑内了季宵寒刚才买药时的画面,指不定说得她都快死了,可是,看季宵寒刚才一脸认真的神情,云烟实在不忍心吐槽,免得又不知道触到他哪根不能碰的逆鳞,又生气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季宵寒原来是这么小气的一个男人? 听医护小姐姐说这伤不要紧,也不用去医院之后,季宵寒才终于放心,医护小姐姐走后,云烟一脸头疼的盯着那一大包药,“季总,先把药放车上,我们先去超市买食材吧,再晚,我可不敢保证超市还有什么新鲜食材了。” 季宵寒:“嗯。” 其实,季宵寒没有说,他只是自己知道受伤的时候没人关心和在意的样子多疼,他只是觉得,自己受够了的,不想别人再受一次。 哪怕一次,他都不想。 但他从来都不会说,他那么担心云烟的伤,担心她会死,是因为他在怕。 可是这些,他现在都不能说给云烟听,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怪物,别人怎么想他,他都可以接受,但他只是,不想她这么想他。 “在想什么?”这一次,轮到云烟问季宵寒了。 季宵寒已经放好了药,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云烟看他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样子,这才跟了上去,季宵寒走在她前面,云烟走在后面,刚好能看见季宵寒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季宵寒一脸认真问医护小姐姐时的画面。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意她的伤疼不疼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被人放弃了那么多次,被人无视了那么多次,还有一个人在意她,选择她,这种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季总,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我手疼,走不快啊。”云烟唇角一勾,双手背在身后,整个脸上都是温和笑意。 季宵寒脚步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入眼就看见女孩站在一盏浅浅的路灯下,浅白的裙子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季宵寒微微愣神间,云烟已经走了过来,季宵寒偏过头去不看她,“嗯。” 他偏过头去,耳垂微微泛红,只是光线太暗,云烟也没注意看,所以并没有看见。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进了商场,然而,两人刚一进商场,就立即谋杀了一大片视线,引得不少妹纸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我的天,那男人也太帅了卧槽!我哭了!” “好想嫁!” “老娘的钛合金狗眼,好想要微信要电话号码!” “只有我看上旁边那个小仙女吗?我的妈呀,我弯了!” “帅我一脸,这cp真的是kswl!” …… 听着周遭的议论,云烟有种想把季宵寒这张招蜂引蝶的脸给遮起来的冲动,当然,季宵寒就恨不得把那些说看上云烟的人,不论男女,全部把眼珠子都挖出来。 忽然间,也不知道是哪个妹纸活腻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缓缓的掏出了她的拍照神器,对准了季宵寒和云烟,“咔嚓”拍了一张照片下来。 所有人:“……” 日了狗了,为什么他们就没想到要拍照! 云烟本来想躲开,毕竟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被人拍照,严格来说,这已经侵犯了她隐私权肖像权等等,可季宵寒却是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这画风有点不太对…… 几分钟之后,被勒令去公司加班的傅尘机,看着被硬生生顶上热搜,后面跟了一个“爆”字的热搜,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他们家季总跟少夫人在超市买菜都能被路人拍照,然后在没任何公关的前提下,单凭颜值就被刷上了热搜榜no·1,就问你怕不怕! “傅先生,这……需要安排撤热搜吗?”某高层一脸忧心忡忡的问。 季总今天连续两次上热搜榜,一是被指性·无能,二是跟老婆超市买菜被街拍,他们真的还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么? 傅尘机骨节明晰的手指用力抵着太阳穴,“大概……不用吧,季总应该很喜欢这条热搜,而且,这不正好就不攻自破了上一条热搜,证明季总其实不是性·无能啊。” “这也不好说吧,只是买个菜,谁知道行不行啊?”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搞不好还要被人抹黑是为了证明那啥,故意秀恩爱来着……” “你们关注的重点,难道不该是,季总这么仙的人居然也要去超市吗……” …… “咚——” 傅尘机脑袋直接砸在了办公桌上,造孽啊,这热搜他到底是撤,还是不撤啊? “叮——” 傅尘机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立即垂死病中惊坐起,打开手机,屏幕上静静躺着一行字——热搜我很喜欢,不准撤。 傅尘机:“……” 其他人:“……” 万万没想到,他们家高贵冷艳的季总居然是这种抖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的就是你的 超市里。 云烟在前面挑选食材,季宵寒推着购物车跟随其后,两人的颜值实在是太耀眼,不论走到哪都能吸引一大群人围观。 云烟随手挑了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开心的朝着季宵寒晃了晃,“季总,你看这颗大白菜是不是长得可爱,哈哈哈哈~” 说句实话,她第一时间看到这颗大白菜,就莫名想到了季宵寒,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她应该是更喜欢大白菜的吧。 季宵寒;“……嗯,可爱。” 季宵寒傲娇的回答,立即引起旁边妹纸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 “我的妈呀!我耳朵怀孕了!这声音太好磕了啊啊啊啊!”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 “小仙女连拿一颗白菜都那么仙,真情实感的哭了嘤嘤嘤~” “为什么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滚床单的画面,我没救了……” …… 两人在超市逛了一大圈,云烟心满意足的看着购物车里的食材,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直立在一侧推着购物车的季宵寒。 男人一身禁欲系的纯黑色正装,长身玉立,即使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依旧难掩一身璀璨夺目的无双风华。 有那么一瞬间,云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像也很幸运,能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并肩而立。 等等…… 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惊悚的想法? “在想什么?”季宵寒视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见女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季宵寒以为她不高兴了。 云烟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应该很适合你。” 云烟顺手一指,指中了一盒……呃……避孕套! 云烟:“……” 她忽然好想剁了自己的手! 要死要死,为什么会随手一指,指中那个玩意儿,而且,那尺寸…… 真是没脸见人啊! 那个,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来不及了。 季宵寒薄唇一勾,旋即略微俯身,越过云烟,抬手拿了一盒最大尺寸的放进了购物车,然后,他又拿了一盒。 云烟:“………” 他是想证明自己体力好吗怒摔! 这种场合,根本就不需要啊好吗,看着旁观围观群众吃瓜八卦双眼放光的眼神,什么叫社死现场,这就是了! 云烟揉了揉眉心,“算了,还是先去结账吧。” 季宵寒唇边隐约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心情似乎很好:“好。” 是她的错觉吗,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季宵寒刚才是在笑吗? 云烟气鼓鼓的甩手走了,季宵寒推着购物车跟了上去,然后,当天季大总裁再次上了热搜——季宵寒夫妇超市秀恩爱! 热评下面一片询问尺寸的,还有各种显微镜女孩找出了季宵寒购买的尺寸标准,甚至,已经有大大开始各种开坑同人文,漫画什么的了…… 对微博热搜毫不知情的云烟,跟季宵寒在收银台结账,收银员录入完食材之后,云烟理所当然的拿出了手机,准备支付。 原来那个云烟再怎么说也是云氏大小姐,有点私房钱,再加上云烟之前自己赚回来的,她卡里也还有不少钱,买点食材的钱还是有的。 然而,她手机还没打开支付界面,一张黑卡就递了过来。 “那就是传说中的限量黑卡!霸总标配啊我·日!” “所以,这帅哥不仅长得好看,还很有钱,妥妥的种马文……啊呸!妥妥的霸总小说男主角啊!” “我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吗?” …… 云烟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这种时候,也不宜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不然不知道又要为那些同人文、漫画本子提供多少素材了。 可以,但真的没有必要。 很快,收银员刷好了卡,恭敬的把卡递了过来,季宵寒看了云烟一眼,云烟嘴角微微一抽,伸手接过那张卡,季宵寒已经拎着几大袋东西转过身走了。 耳边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羡慕声,云烟看了一眼手里卡,又看了一眼季宵寒的背影,季总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装逼是会挨雷劈的好吗? 云烟叹了一口气,暂时把卡收了起来,迈步跟了上去。 她再不走,围观群众不知道又要脑内出多少相爱相杀的剧情来了。 好不容易从超市出来,上车之后,云烟刚一系好安全带,就打算把黑卡还给季宵寒,“季总,这个……卡,你刚才忘了拿。” 季宵寒启动车子,淡淡的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我的就是你的,留着吧。”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男人神色明显又要沉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明白,所谓霸道总裁送黑卡的桥段和套路,原来真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就不能翻出点新花样来吗? 宝宝心里苦…… 云烟终究是没再推拒,随手把卡又收了回去,季宵寒的面色明显缓和了几分,捏着方向盘的手指也松开了。 …… 直到两人回到家,云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季宵寒回答她的时候那么没有底气,她忘了,万能的季总在厨艺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可言,连一颗大白菜都不知道要怎么切开,她气得差点当场送走了自己。 “诶……那个,季总,要不然你还是出去客厅等着,我来做?”云烟一手拎着锅铲,一边牙疼的盯着快被季宵寒折腾报废的一颗大白菜。 这大白菜到季宵寒手里之前,本来非常水灵的,可这会儿已经被拆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本来云烟就没想让季宵寒来帮忙,可季宵寒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留在厨房,不过,与其说他留下来是帮忙的,不如说他是来制造犯罪现场的。 先是弄碎了几颗胡萝卜,再是报废了买回来的鸡翅,云烟生怕他再弄坏什么,把那颗大白菜丢给了他,却没想到,他连颗大白菜也能拆成这样。 此刻,季宵寒已经脱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衣袖整齐的挽至手肘处,分明是非常帅气又禁欲的模样,却毁在了一颗大白菜上。 季宵寒:“抱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可以吗? 云烟拎在手里的锅铲差点直接从手里滑脱出去,这不是该有的剧情啊,抱歉个什么鬼,季宵寒不是一向眼高于顶,突然这样真的很惊悚好吗? “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继续拆大白菜吧。”原则底线什么的,在某人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季宵寒不说话,继续拆那颗大白菜,两人在厨房里忙碌,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一串烟火漫天的白气里,季宵寒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人间烟火。 他高高在上,想吃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他从来不曾这样,亲自动手切过一粒葱花,亲手拆过一颗大白菜,那些以前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此刻做起来,竟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或许,不让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做这些事,而是,跟他一起做这些事的人。 季宵寒一边继续拆那颗大白菜,一边将视线落在云烟身上,女孩身上系着一条浅色的围裙,正熟练的在厨房里忙碌,就是这么寻常的一幕,可落在季宵寒眼中,他却忽然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事实上,这个原主云烟根本不会什么厨艺,云烟从小就是云氏掌上明珠,云蔚然十分宠爱,怎么舍得云烟去做什么饭,她想吃什么,只需要开口就可以了,但现在这个云烟却不一样。 虽然同样都是金枝玉叶出身,但云烟却习惯独居,饮食起居也大多都是自己动手,尤其外出寻找药材什么的,风餐露宿就更是常事,野外露宿,有时候根本买不到吃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所以,云烟才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当然,云烟做的都是一些家常小菜,简单又方便,菜上桌之后,云烟一边解下围裙,一边很自然的对季宵寒道:“季总,洗碗会吗?” 季宵寒:“……会。”吧。 云烟眉头微挑,“做饭的人是不洗碗的,这是规矩,所以,待会儿吃完饭,你洗碗。” 如果是以前,季宵寒一定会觉得这个人疯了,竟然敢开口让他做事,可他此刻却是欣然一笑,“好。” 云烟笑眯眯的道:“那就开动吧!”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季宵寒拿起筷子,云烟已经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季宵寒面前的碟子里,“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排骨,你尝尝。” 季宵寒不吃甜食,哪怕是带有一点糖的菜他都不碰,可此刻云烟夹进他碟子里的排骨,他却并不排斥,只见他动作优雅的尝了一下那块小排骨,那甜味,似乎也没有预料中那么难以接受。 “怎么样,好吃吗?”云烟问。 季宵寒略微颔首,“很好。” 他不会撒谎,他说很好就是很好。 云烟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那就好,你多吃点,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没事都可以给你做饭的。” 这才是该有的生活啊,季宵寒这个人,就是太高贵冷艳了,冷淡得不食人间烟火,若是身上能多几分人间烟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烟不知道,她随口一说的话,如同一点星火,在季宵寒身体里烧了起来。 季宵寒目光灼灼的盯着云烟,“可以吗?” 这些年,他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那些原本想要留在他身边,却最终因为恐惧或者害怕又想要逃离他,没人愿意留在他身边的。 云烟一笑,“当然可以了,不过前提是我有空,哦,对了,过段时间,我打算去云氏集团或者御针馆那边找点事做,总不能一直这么闲在家,什么事都不做。” 云氏那边的事情,云烟不能不管,她总觉得,现在表面平静的云氏下面,隐藏着许多秘密,云蔚然以前不让她和云翳插手云氏集团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老爷子松口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而且,想要查证异化人的事情,首先自己得有绝对强大的实力,否则,恐怕是连异化人的边缘都琢磨不到。 云烟心底总有一个感觉,她觉得,异化人或许不只是在各个空间独立存在,或许,那会是她找到与原来世界连接的关键。 所以,她必须变强,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云老已经松口,答应让翳哥回云氏集团,我听说,扶灵丸出事之后,云氏打算过段时间推出另一款新药,新药非常神秘,除了云老和顾总之外,连云氏集团高层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季宵寒道。 云烟知道,季宵寒的情报一向都是最快的,他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云烟看向季宵寒,“你觉得,我要是去云氏集团,爷爷会答应让我进去么?” 这个云烟倒是真的没把握。 云蔚然现在只松口让云翳进入云氏集团,很显然是在为自己死后,给云翳铺路,毕竟云蔚然的身体已经快要撑到极限,要不是云烟那一滴神农金血,云蔚然现在已经死了。 季宵寒:“会。” 云烟略怔,“这么自信?” 季宵寒点了点头,“云氏里,你和翳哥都是云老最信任的人,他既然肯让翳哥回公司,自然也会同意你回去。” 如果是原来那个云烟,云蔚然或许会同意,但现在的她,却是未必了。 云蔚然已经识破她身份,虽然为了云氏的未来,云蔚然把这事按了下来,但不见得会让她进入云氏集团,云烟猜想,云蔚然突然松口答应让云翳回到云氏,恐怕是在忌惮和提防她,怕她跟云翳争抢云氏。 云烟想了想,“这事回头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等我哥的伤好了再说,还有,我总觉得阿离姐这一次回来,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她和我哥之间以前发生过很多事,不然……她以前那么喜欢我哥的,现在怎么会把他推给别人,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金厌离在这个时候回来,还突然多了一个什么未婚夫,这个未婚夫又牵涉到海外的纪氏集团,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金厌离到底还喜不喜欢云翳? 事实上,云烟也想过,金厌离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比如要复仇,比如想要保护云翳,不想让云翳插手她的复仇等等,但她毕竟不是金厌离,这些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这可真是一个死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若喜欢一个人 “我若喜欢一个人,就算粉身碎骨,也绝对不会放弃她。”季宵寒忽然斩钉截铁的道。 云烟本来正在愣神,闻言回过神来,看向季宵寒,“啊?季总刚才说什么。” 季宵寒埋头继续吃饭,眉宇间压抑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云烟也没听清楚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季宵寒好像又双叒叕在生闷气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以前怎么没觉得季总是这么喜欢生气的人啊。 “对了,季总,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金氏到底是怎么破产的,要算起来,金家在燕城也算是顶级富豪之一,据说还是四大簪缨世家之一,也曾风光无限,但是不知怎么,忽然就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这不寻常。”云烟喝了一口汤,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金家的事情,毕竟已经是7年前发生的了,那个时候,云烟被云蔚然养在深闺之中,也很少了解外界的事情,金家出事之前又毫无征兆,她就算追问金家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人怀疑。 果然,季宵寒一点都没怀疑,“你可听说过,燕城四大簪缨世家?” 有关这四大簪缨世家,其实外界知之甚少,因为这四大簪缨世家不只是表面上的有钱,各方人脉以及血脉什么的都很重要,燕城不少新起的家族虽然也有钱,但在地位上,却远比不上这四大簪缨世家。 但现在,四大簪缨世家其实已经只剩下三家了。 云烟:“因为我们云家也是簪缨世家之一,所以,略有耳闻。” 云氏世世代代以擅长岐黄之术而著称,再加上云氏实力雄厚,位列四大簪缨世家之一也不算意外。 “燕城四大簪缨世家分别是季氏、金氏、云氏、陆氏,金氏曾位列第二,据说祖上是某位皇室之后,根基深厚,而燕城的金氏一脉,便是帝都金氏分下来的一脉,财力这方面就不说了,金氏能位列四大世家之二,是因为金氏掌控着全球近一半的古玩生意,换句话说,在古玩界,金家就算拿一件赝品说是真的,也没人敢质疑。”季宵寒娓娓道来。 金家的生意云烟并不清楚,但做哪一行她倒是知道,只是没想到,金家竟这么大手笔,掌控着全球近一半的古玩生意,古玩这东西本身就具有极大的争议,金家却可以在这个行业长盛不衰,也不是没有道理。 季宵寒继续道:“本来金家世代遵守祖训,不得涉猎其他行业,但如今这个时代早已经变了,金家也不可能永远守在古玩行业,所以,自从金厌离的祖父那一代开始,金家就开始涉猎到各行各业,酒店、地产、文化娱乐等等,市面上的各大产业,金家几乎都有涉及,到了金厌离这一代,金家已经不再只是依靠古玩稳定自己地位了。” “9年前,金厌离父母意外离世,金厌离正式接手金家家主的位置,往后的两年里,金家将所有精力都花费在了医药行业,”季宵寒说到这里,顿了顿,“金家此前涉猎的产业里,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医药行业,金氏旗下耀世制药就是金厌离一手建立起来的。” 耀世制药这个名字一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云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金氏毁灭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耀世制药,耀世制药的一个实验室毒气泄漏,造成了一场很严重的瘟疫,据说,那一场瘟疫死了数十万人,因为尸骨具有很强的传染性,所以,所有尸骨都必须被焚烧,金家那一把大火,其实是因为金氏族人感染了瘟疫,为了烧灭瘟疫,才点的那一把火,而且……”季宵寒看着云烟,没有把这一句话说完整。 云烟咽了下唾沫,“而且什么?” 有关那一场瘟疫,不知道怎么被压了下来,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最后站出来收拾残局,挽救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绝望人群的……是云家。 云烟对瘟疫这一段有一点印象,但却不知道,这件事跟金家有关,甚至,金家是瘟疫的源头。 季宵寒摇了摇头,“点那一把火,烧灭整个金氏的,就是金厌离自己。” 云烟心头蓦然一颤,瞳孔骤然一阵紧缩,“你说什么,是阿离姐点的火?!这怎么会……” 家族之人感染上瘟疫,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她不得不选择烧灭家族之人,那个时候,她心里该是有多么绝望啊。 季宵寒道;“被感染瘟疫者,生不如死,金厌离以一己之力想要力挽狂澜,却已经不可能了,她为此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不但金氏一门荣耀全无,连族人性命也一个都没保住。” 简短几句话,却不知道藏了多少血泪痛苦。 “那我哥,知道这件事吗?”短暂的沉默之后,云烟又问。 不过,据她的推测,云翳应该不知情,否则,云翳不可能坐视不理,她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云翳好像一直都很忙,很少在家,金厌离来家里找过云翳几次,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忧心忡忡的样子,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她最困难的时候。 只可惜,她一向不擅长揣摩人的心思,也没多想,如果那个时候她多追问几句,或许,云家早一点介入,事情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再想想云翳说的,他曾经做错过一些事,或许指的就是这件事吧,在云翳心里,金厌离一直都是他一个打不开的心结。 季宵寒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时候,金厌离已经点了那一场大火,再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你哥执意插手处理金厌离没做完的所有事,不但想办法平息了这一场瘟疫,还免费为他们提供终生的治疗和检查,但凡是因为瘟疫失去家人者,可以从金氏基金会每月按时领取一笔生活费,孤寡老人以及孤儿,也由金氏基金会抚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会有的吧 云烟倒是不知道,云翳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来善后,但想必当初想要安抚住那些感染瘟疫,甚至因此丧失家人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么说来,哥哥跟阿离姐之间其实并没什么误会,按照这个思路推测,阿离姐回来之后跟哥哥划清界限,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云烟尾音一顿,叹了口气,“阿离姐应该是已经查到当初瘟疫的真相,回来也是为了复仇,她不想连累哥哥,所以,才故意要跟哥哥划清界限的。” 季宵寒没有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另有想法。 云烟继续道:“只是,哥哥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看他这一次,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云翳让她不要管他跟金厌离的事情,看来,他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不想她再牵扯进去了。 季宵寒:“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拦不住他的。” 云烟闻言,抬眼看向季宵寒,“我倒是没想要拦他,更何况,他等了阿离姐7年,阿离姐真的不在了也就罢了,现在她回来了,他如果再放弃,那也算不得是真正的喜欢吧。” 喜欢一个人,是永远不会想要放弃的,哪怕被推开无数次,哪怕被冷眼相待,都不会想要放弃的。 更何况,金厌离还有这么多苦衷,别说云翳,就连她只是想一想,都觉得金厌离太可怜了,云翳如果真的喜欢金厌离,又怎么舍得她一个人去承担那些。 “真正的喜欢?”季宵寒低声喃喃了一句。 云烟顺口道:“是啊,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分开的,也不会放弃的,哪怕是死,大概也要死在一起的。” 生死皆与同。 “好了,不提这个了,快吃饭吧,再不吃就要凉了,真是应该食不言寝不语的……”云烟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拨了一下碗里的菜,懒声道。 正如季宵寒所言,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每个人都有。 季宵寒垂下眸子,“嗯。” 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吃饭,屋内饭香四溢,没了以往的冷清,反倒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季宵寒的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云烟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过这样平淡的生活,似乎也很好。 只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放弃另一个人,连死也要死在一起吗? 季宵寒不知道。 他从来都没被人坚定的选择过,他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坚定的选择他,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形单影只,他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愿意与他并肩而立,生死皆同,那该有多好。 会有吗? 会有的吧。 …… 燕城,云麓公馆。 书房。 书房里光线一向都很黯淡,陆震霄坐在黑色沙发上,周身笼罩着一层骇人的戾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手,重重一拳砸在那台黑色平板电脑上,平板电脑被硬生生打了一个大大的窟窿,电脑屏幕直接黑了。 “他们真的好般配啊,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慕了,慕了……” “小仙女真的是仙女本仙嗷,季总更是帅裂苍穹,这对cp真的好好嗑……” “妈呀,磕到真的了!那什么性·无能的热搜简直啪啪打脸……” “这什么绝美神仙爱情,太甜了嗷!” …… 季宵寒一连几次顶上热搜,热搜的热评里,自然会有人认出来那个在超市里购买食材的人就是季宵寒和云烟,早上一个季宵寒性·无能的热搜刚被撤下来,这边就跟着来秀恩爱了,打脸之快,之精准,之完美,简直大快人心。 然而,陆震霄却高兴不起来,那些照片,女孩单纯无瑕的笑容,就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 “怎么样,陆总,我说得没错吧,烟烟是真的喜欢季宵寒的,当年她可算得上是一见季总误终身啊……”陆震霄对面,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 陆震霄双眸猩红,怒道:“闭嘴!” 他一个字都不要听! 云烟是他的,谁都别想从他身边夺走云烟! 昏暗光线之下,那人身体略微朝前动了动,在光线下,露出了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的脸,那人赫然便是金厌离。 金厌离今夜穿了一身宝蓝色长裙,脖子上挂着一条同色系的宝石项链,妆容精致,美得仿佛一个瓷娃娃一般,那双妩媚动人的双眼,仿佛能够勾魂摄魄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金厌离红唇一勾,唇边浮出一抹练过了千万次的完美假笑,“陆总,这就受不了吗?” 陆震霄一挥手,将一个酒杯砸了出去,酒杯砸碎,烈酒溅了一些在金厌离那条宝蓝色的长裙上,可她却浑不在意,连看都没看一眼。 金厌离笑道:“陆总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回来,如果陆总愿意跟我合作,将来云家的一切,就都是陆总的,我说过,我对云家的一切都没有兴趣,我要做的,就只是毁掉云家而已。” 陆震霄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闻言,狞笑一声,“就凭你?” 金厌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金家大小姐,我所依仗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她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未婚夫纪霆枭。 陆震霄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我没记错的话,云翳正是金大小姐心爱之人,当年金大小姐为了自己心爱之人可以不惜花费万金,让人一夜之间让整个燕城的绝色牡丹为云翳一人绽放,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要毁掉云家,金大小姐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闻声,金厌离红唇一勾,眼角眉梢皆是讥笑,“心爱之人?如果有一天,你被自己所谓的心爱之人狠狠捅了一刀,他让你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成为万人唾弃的十恶不赦之人,你还觉得,你还能爱他吗?” 她那笑挂在脸上,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讥讽多一些,还是狰狞的恨意多一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所求也不在此 “我可以答应跟你合作,”陆震霄沉默了两秒,终于给出了回答,“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金厌离一笑,“洗耳恭听。” 陆震霄:“我不管你要对云家做什么,但有一个人,你不能伤害她,事成之后,也不能动她,必须把她交给我。” 金厌离闻言,视线落在陆震霄身上,有些冷淡的哼了一声,“季总对云大小姐倒真的是情深义重啊,不过,我所求也不在此,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陆震霄:“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金厌离红唇一勾,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兴奋,“合作愉快。” …… 燕城,沈家。 沈嫣然也刷到了微博热搜,刷到第三条热搜时,她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眼睛里爆出一片怨毒的光。 这怎么可能? 她花了那么多钱,故意让人弄了一条季宵寒性·无能的热搜,就是想要抹黑云烟,让外界耻笑云烟,可那条热搜不但很快就被撤了下去不说,现在居然还直接打脸! 最重要的是,热搜上的照片里,季宵寒在笑,他从来都没那样对着她笑过! 该死! 沈嫣然嫉妒得快要发狂,季宵寒是她的,那个贱人云烟凭什么跟她争!她一定要将云烟那个贱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对,就是要这样! “嫣……嫣然姐,你怎么了?这些热搜,要不要我安排人去撤了,早上那条热搜就是他们弄上去的,他们肯定有办法的!”苏千千一脸讨好谄媚,现在沈嫣然又成了她唯一的大腿,她不能得罪沈嫣然。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沈嫣然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本来她以为苏千千有本事能睡到云翳,只要她手里有云翳的把柄,还不怕云烟不就范吗? 然而这个蠢货,都已经给云翳下药了,却还是被赶了出来,不过也是,像苏千千这样不入流的女人,给富豪当个小三小四什么的还可以,她怎么可能入得了云翳的眼? 而且,苏千千要真的爬上了云翳的床,对她来说反而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很多事,她都需要苏千千去为她办,她可不想自己沾手那些事,就算有一天穿帮了,那她也可以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锅全都是苏千千的。 沈嫣然冷冷扫了苏千千一眼,苏千千吓得后背一寒,自从知道她被云翳赶出去之后,沈嫣然对她的态度就更恶劣了,但她也没办法,现在只能讨好沈嫣然,直到她嫁入豪门,到时候,新仇旧恨再一起跟沈嫣然算! 两个人各怀心思,沈嫣然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撤什么撤?你这个蠢货,我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你却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我实在是太高估你了。” 苏千千脸上一阵青白,她被一个下了药的男人赶走,本来就觉得受了辱,现在又被沈嫣然提到,她肯定也不好受,但她又不能跟沈嫣然翻脸,只好铁青着脸色,求饶道:“对不起,嫣然姐,这一次都是我的失误,我……我真的没想到,云少他……他居然能扛得住药性,下次我肯定不会了,下次我一定不会让嫣然姐失望的!” 还有下次? 云翳一出事,顾行简就立即出手了,苏氏现在岌岌可危,而顾行简没直接毁了苏氏,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要留着慢慢玩而已。 苏千千这种人,根本不知天高地厚,沈嫣然既然要利用她,就要敲打她,让她谨守本分,见苏千千这个样子,沈嫣然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沈嫣然:“这一次,你得罪了云少,顾总那边已经发过话了,不准任何人帮你们苏氏,要不是我们沈氏暗中相助,苏氏能撑到现在?” “是是是!嫣然姐大恩大德,千千没齿难忘,爸爸说,现在没有任何一家银行肯贷款给我们苏氏,现在苏氏还需要一笔很大的资金,嫣然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再帮我们一次……”苏千千眼眶也红了。 苏千千没想到,苏氏这么多年的基业,却因为顾行简一句话差点毁于一旦,当然,这也坚定了苏千千嫁入真正的豪门的决心。 沈嫣然眼睛一亮,立即道:“千千,不是我不肯再帮你,只是顾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亲自下令,没人敢再出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苏千千一下就哭了出来,“嫣然姐,你这么厉害,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再拿不到资金,苏氏撑不到明天早上,嫣然姐,我求你了,你就再帮我们一次,只要你肯答应帮我们,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嫣然等的,就是苏千千这一句话。 沈嫣然心里高兴,表面上却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好了,千千,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姐妹,苏家有难,我也确实不能坐视不理,我可以为你再争取一次,不过,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了,天丰银行的那位赵总很喜欢你,只要你今晚能把他陪高兴了,赵总或许会考虑贷款给你们苏家的。” 苏千千一怔,“嫣然姐,你是要我去陪赵总……睡?” 苏千千再怎么说,也是苏家千金,即使算不上真正的名媛,但也还没堕落到那个地步,因此,她一听沈嫣然这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就懵了。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天丰银行的赵总根本就是个又胖又丑的糟老头子,比她爸爸还要大,她一看到那老头子就想吐,怎么可能陪她睡! 沈嫣然一听就不高兴了,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千千,这可是我能为你争取的唯一的机会,你要知道,在燕城,除了天丰银行之外,没人敢再违逆顾总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这就去回绝赵总。” 沈嫣然说着,果真拿起手机就要打给赵总,苏千千一急,立即抢过沈嫣然的手机,“不!嫣然姐,不要回绝赵总,我……我去就是了!” 沈嫣然脸色缓和下来,笑道:“这就对了嘛,不过是陪一陪赵总,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之后,再去医院修复一下那一层膜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这是你当初对我承诺 沈嫣然这话说得轻松,真正去陪那个油腻腻的糟老头子的又不是她。 不过,苏千千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说出来,但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沈嫣然生来就有的东西,她却需要花费无数的心思,承受无数的冷眼和委屈才能得到。 比如现在,沈嫣然明明就可以帮她,但沈嫣然却把她推给了一个可以当她爸爸的糟老头子,这叫她怎能不恨?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嫁入真正的豪门,把这些账统统都算回来的!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现在医院里这种手术多得很,等赵总答应贷款之后,我……我就去做一个修复手术就好了。”苏千千眼睛一亮,毕竟没有哪一个女孩不在意自己的清白的。 沈嫣然倒不在意这个,要不是那个赵总不好打发,她也不会主动把苏千千送过去,但沈廷沣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拿下赵总,她不得已,只能做出让步了。 不过,沈嫣然也不太明白,沈廷沣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赵总,毕竟,就算是外资银行,在燕城,天丰银行也是算不上最好的,沈廷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沈嫣然的目的达到,象征性的安慰了苏千千几句,两人这才各怀心思的散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云烟每天都会去医院看一趟云翳,云翳的伤恢复得倒是很快,顾行简也来看过云翳几次,恰好都赶上云烟在,不过,顾行简也没什么越距的行为,只偶尔问候几句而已。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云翳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赶在中秋节前一天出了院,回老宅去见了云蔚然。 云蔚然的身体还是没什么太大起色,不过因为有神农金血吊着,短时间内倒也没什么性命之忧,所以,今年云氏中秋节依旧如同往年那样十分隆重,整个云家老宅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一片祥和。 对于云氏中秋佳节,云烟也有一点记忆,每年中秋佳节,云氏内门亲眷子弟都会聚集在一起,繁复的仪式之后,就是晚宴,等到晚宴结束,亲眷子弟都会聚集在一起点长明灯,寓意平安。 当然,每年点长明灯,其实也有斗灯一说,谁的长明灯飞得越高,就寓意越好,云烟对这个斗灯没什么兴趣,倒是云翳每年都很在意,有时为了斗灯,还要跟人打架。 中秋佳节这天,云烟一早就接到云翳打来的电话,催促她跟季宵寒早点回老宅,云烟无语的挂了电话,看向季宵寒,“季总,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回去?” 季宵寒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真是造孽啊,把季宵寒带去那种地方。 季宵寒:“你不想我去?” 云烟立即摇了摇头,“倒不是不想,只是怕你会不习惯,云氏那些内门亲眷子弟,平时在外看着一个比一个能装,但是,这种大型聚会的场合,却是一个比一个奇葩,我怕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季宵寒以为她不想要他去,已经沉了几分的脸色,顿时明朗起来,“无碍,尘机,开车吧。” 傅·工具人·尘机从容假笑道,“是,季总,哦,对了,季总,礼物也都准备好了,您要提前检查一遍吗?” 这是季宵寒跟云烟结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参加云家的家族活动,因此,这礼物就要准备得正式一些,更要投其所好,傅尘机早就安排好了。 季宵寒:“不必。” 季宵寒都发话了,傅尘机也不再多言,云烟倒是很好奇季宵寒到底都准备了什么礼物,但也不好多问,一路赶去了云家老宅。 此刻,云家老宅内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所有云氏内门亲眷子弟以及家族长辈亲朋早已经到场了,有的客气寒暄,有的暗自炫富,有的明着攀比,总之气氛也算得上是热闹非凡。 今年还有一个例外,云蔚然亲自写了邀请函,请了一些宾客过来共同赴宴,但到底都请了谁,也只有云蔚然知道。 老宅,书房。 云蔚然满头白发,神色有些倦怠的坐在椅子上,他最近精神和胃口都越来越不好,但为了稳住目前的局势,云蔚然并没有表现出来。 云蔚然一向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再加上他深居简出,这一段时间倒是相安无事。 没多久,顾行简走了进来,“爷爷,您找我。” 云蔚然腿上搭着一条深灰色的毛毯,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走神,神色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凝重,他一听到顾行简的声音,缓缓抬起浑浊的老眼,“嗯,外面准备得怎样了?” 云翳在医院,安排中秋节的一应事宜,就都由顾行简来做了。 顾行简:“都已经安排妥当,爷爷放心,不会有事。” 云蔚然望着顾行简,苍老的眼睛里,溢出一抹深不见底的情绪,但只是稍纵即逝,他叹了一口气,“你办事,我当然放心,这些年,实在是委屈你了,如果不是为了云氏,你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顾行简低着头,“我这条命都是爷爷给的,如果没有爷爷,我早已经死了,我是心甘情愿留在云家的,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 是啊,在外人看来,如今的顾行简在云氏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这个能力,必须是云蔚然给他的,云蔚然能给他,当然也能收回。 对于云氏集团和整个云家而言,顾行简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工具有工具的价值,但也永远只能是工具而已。 云蔚然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沉重的东西,他笑了笑,“有时候,我倒真的喜欢你没有这么聪明,也没有这么透彻,那很多事,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 顾行简:“我再怎么聪明透彻,也都是爷爷一手调教出来的,爷爷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这是我当初的承诺。” 云蔚然看着顾行简,“是啊,这是你当初对我承诺,那么现在,我要你交出云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你肯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只是一个孤儿 云蔚然在试探顾行简。 就算顾行简对云蔚然百依百顺,从不反抗,在云蔚然仍然不能全部信任顾行简,当初启用顾行简是一步险棋,成与败,都在顾行简自己身上,如果顾行简不能解决云氏集团内部反对的声音,那他永远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值得他在花费时间,但如果他能解决那些麻烦,云蔚然就对他不得不防了。 云蔚然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顾行简能强大起来,这样就能解决他很多棘手的问题,给他时间去处理那些事情,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顾行简太过强大,因为太过强大的人,不容易掌控。 有的人,生来就不甘屈于人下,这些年,不论顾行简装得怎样顺从,云蔚然还是知道,顾行简就是那种不甘于人下之人。 顾行简看着云蔚然,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边缓缓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漫不经心的道:“爷爷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不愿意交出总裁的位置吗?” 云蔚然:“是,当初扶持你上位,是因为阿翳还没那个实力坐得稳那个位置,你是一个最好的过渡,你想要坐稳那个位置,就必须得解决掉反对的声音,而一旦那些人都被解决了,云氏内部也就真正的安定了下来,你当年,确实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顾行简的雷霆手段,连云蔚然都很震惊,但在那个时候,不用强硬手段,根本平息不下来内部的争端。 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云蔚然更为忌惮顾行简。 顾行简笑道:“只是一个过渡吗?看来,在爷爷心里,我还是永远都比不上您的亲孙子,但您知不知道,您那个亲孙子,实际上比你想象中更凶狠暴戾,别忘了,金氏的事情可都是他一手操纵……” “住嘴!”云蔚然呵斥道,“我说过,那件事,不许再提!” 顾行简眉梢微挑,“爷爷难道忘了,金厌离已经回来了,有些事,本来就是纸包不住火,爷爷这么着急想要宣布阿翳接替我正式接手云氏集团,不就是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出来,堂堂云氏大少爷却亲手制造了一场灭绝人性的瘟疫,害死数十万人,然后又假惺惺的成立什么基金会……您就没想过,他演出一段情深义重,到底是给谁看的?” 以往每年中秋佳节,都是云氏子弟参加,从不邀请外来宾客,今年却与众不同,云蔚然特地邀请了贵宾过来,目的其实不言而喻。 顾行简太了解云蔚然的心思,所以,他一下就猜中了云蔚然要做什么。 云蔚然脸色一阵青白,怒道:“住嘴!你给我住嘴!” 顾行简笑:“这些事,我都可以不提,但是,到了现在,爷爷都还不肯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吗?” 云蔚然脸色一僵,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侵袭而来,他惊恐的盯着顾行简,强行按下心里的惊惧,“你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你只是一个孤儿,是我把你从孤儿院接回来的……” 顾行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眸底冷光乍现,“真的只是这样吗?” 云蔚然看着顾行简,额头上竟渗出一片冷汗来,他从来都不知道,平时看上去总是儒雅斯文的顾行简,凶狠起来竟连他都有点承受不住。 “可我怎么听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出身很高贵的女人,她不是燕城的人,是您的儿子觊觎她的美貌,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她,然后逼迫她替他生下了一个孽种,哦,当然了,那个孽种就是我……”顾行简还在笑,只是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冷得人心头都跟着恐惧起来。 顾行简继续道:“您当初把我接回来,给我荣宠,让我可以跟云氏子弟一样戴着你们云家的家纹,让我叫您爷爷,到底是因为亏欠我呢,还是于心有愧,觉得对不起我母亲,嗯,爷爷?” 爷爷这两个字,听来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讽刺。 云蔚然一脸惊恐之色,死死瞪着顾行简,声音都在发颤,“你……你怎么知道……你……啊!……啊……” 云蔚然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他的病突然犯了,长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捂着心口,他想要叫人,但这里已经不可能有人来了,外面都是顾行简的人把守着。 顾行简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一枚银针,在云蔚然身上几处穴位下了针,云蔚然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但他一颗心,却彻底的坠入了冰窖。 这些年,云蔚然一直提防顾行简,虽然给予顾行简独一无二的宠爱和权利,但也一直防着顾行简,从不教他任何医术,也不准云氏其他人教他医术,可顾行简刚才那几下,分明就是云氏绝学鬼门飞针! 怎么可能? 顾行简怎么可能会鬼门飞针! “很意外吧,我竟然也会医术,爷爷这些年一直防着我,不肯让我学医术,我一直以为这是云氏祖训,外姓子弟不能学习,但是我错了,爷爷不肯让我学,不是因为我的血脉,而是因为……”顾行简唇角擎着几分诡异的笑,“你怕我学成了这个,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控制得住我了。” 云蔚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顾行简却不肯放过他,他忽然闪电般出手,一把扼住云蔚然喉咙,云蔚然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我身上也同样流淌着云氏的血脉,虽然对外来说,这血脉无比肮脏,但为什么你从不肯正眼看我,为什么不肯认我,就为了护着你那个死去的儿子的声誉吗?回答我!”顾行简愤怒的嘶吼。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孤儿,云蔚然好心把他带了回来,还给了他一身宠爱,给了他虚假的希望,但到后来他才知道,不是,从来都不是! 在云蔚然眼里,他只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一个工具,一块扶持云翳上位的垫脚石而已! 凭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会如你所愿 “你说得都对,我是为了护住我儿子的声誉,我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个谦谦君子一样的云家公子,其实是个……是个阴险小人,够了吗?”云蔚然痛苦的呜咽道,眼角边,竟落下两行清泪来。 过去的事,早已经没人分得清楚对错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个秘密。 顾行简猝然松开手指,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云蔚然,眼睛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就为了护着一个死人的声誉,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所以,我就活该一辈子活在你编造出来的谎言里,是吗?云老。” 云蔚然浑身一抖,他呆呆的呢喃道:“对不起……” 顾行简冷笑,声音里满是讥诮,“对不起?我不要任何人的对不起,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要留着你,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让你心爱的宝贝孙子身败名裂,如何跌下神坛成为众矢之的,我就是要让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都被人踩在脚下,被人践踏!” “你……你要报复,你冲着我来,阿翳和烟烟都是无辜的!你不是喜欢烟烟吗?你怎么舍得让她受苦?”云蔚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几乎是在哀求了。 一听到云烟的名字,顾行简背脊陡然一僵,然后他唇边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讥讽笑意,“喜欢?你觉得,我还可以喜欢她吗?” 一句话,无异于将云蔚然打入十八层地狱。 “还是云老觉得,我已经丧心病狂到连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都下得去手?我的确也想过,如果一辈子不知道自己身世,我或许会一直喜欢她,可是,因为这肮脏的血脉,所以,我连自己喜欢的女孩都无法再亲近了……” 顾行简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为什么当初不狠心一点,干脆直接把我也一起杀了,这样,我就永远没有机会夺走云家的一切了。” 云蔚然无法回答,那一瞬间,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的云氏家主,仿佛苍老了十岁。 顾行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条手帕,正慢条斯理的擦着刚才触碰过云蔚然的手指,那神情,仿佛是触碰过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 擦完手指,顾行简丢下那条手帕,“今夜,我会如你所愿,把总裁的位置交给阿翳,但能不能坐得稳那个位置,我可就不知道了。” 顾行简说完,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 云蔚然枯坐在椅子上,布满血丝的苍老目光,一直落在顾行简的背影上,真的是,造孽啊。 云蔚然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当初儿子抱着尚是新生婴儿的顾行简回来时的画面,那时候,云怀仁满身血污,双手却死死抱着那个婴儿,告诉他,那是他的私·生子,要云蔚然接受这个私·生子,那时,云蔚然震怒,他永远都忘不了,他得知自己一向器重的独子,却抱着一个私·生子回来时的失望。 云怀仁人如其人,不但医术了得,还心怀仁善,性情疏冷,年少有为,是云氏一众亲眷子弟的楷模标杆,可这么好的一个继承人,却私生活败坏,婚内出轨,还抱回一个私·生子,然而,错已经铸成,云蔚然不忍心毁了云怀仁的前程,不得已,只能将那个婴儿当成孤儿养在身边。 之后不久,云怀仁与妻子去世,那个婴儿的身世,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到底是谁,把顾行简的身世告诉他的!是谁! “噗——” 云蔚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痛苦的笑了几声,这强行挽救回来的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但不论怎样,云氏,一定不能落入顾行简的手中。 …… 这时,云家老宅已经宾客如云,不少平时没有走动的亲眷子弟,这会儿都穿着一身素白校服,在前院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这些亲眷子弟都是云氏内门子弟,换句话说,就是云氏直系子弟,才能来参加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盛宴。 “你们听说了没有,今晚家主大人还破例邀请了一些贵宾过来,那边……那边几个看上去一脸威严的老人家,好像就是家主大人请来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还请了不少人来,说是有大事宣布,我爸可是说了,今天不准闹事,不然回去罚抄家规1000遍!” “咦……那不是那个谁,金大小姐吗?她怎么也来了?” “她旁边那个男人又是谁……” …… 这些子弟平时也都是端着的,难得这样的佳节聚在一起,又都正是少年意气风华的时候,难免流露出真性情的一面。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金厌离十分亲密的挽着一个男人正从外面走进来。 “金大小姐,纪总,真是好巧啊,你们也到了。”沈嫣然立即过来打招呼,苏千千当然也跟在沈嫣然的身边寸步不离。 云蔚然邀请的宾客不少,沈家也在邀请之列,沈嫣然当然不能错过今夜的好戏,苏千千还是贼心不死,想爬上云翳的床,今夜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苏千千当然舍不得放弃了。 金厌离的目光在沈嫣然脸上停留了一秒,连看都没看苏千千一眼,只是莞尔一笑,“是啊,真是好巧,没想到在哪里都能碰到二位,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小姐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呢。” 沈嫣然脸上的神情一僵,随即笑道:“金大小姐误会了……” 金厌离微微一笑,“那就好,霆枭,我们过去吧。” 金厌离身边挽着的这位,便是纪氏集团史上最年轻的掌权者,纪霆枭。 季霆枭出身名门,本人长得也是十分清雅俊逸,风华无双,不过,他与一般掌权者有所不同的是,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杀伐之气,相反,他一身儒雅清隽,矜贵温和,从头到脚,都是一派名门贵公子的模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时,纪霆枭点了点头,满目温柔宠溺,“好,秦总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却没先过去吧。” 纪霆枭话音落下,几人身后,忽然有人兴奋的喊了一声,“你们快看啊,烟烟大小姐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需要认识你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移向了入口处,纪霆枭立在原地,然后转过身,满脸笑意的看向了身后。 云烟今晚穿着一条月白色长裙,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截明艳的红线,自从那天晚上在古巷绑了那根红线缘结之后,她就一直挂着这条红线了。 红线的另一头系着指环,埋进了长裙之下,不露丝毫痕迹。 云烟姿势有点别扭的挽着季宵寒的手,从容不迫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路上,都有小辈跟云烟打招呼,还有小辈上去要电话号码和微信的,被季宵寒一眼给瞪了回去。 “不过一个废物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哼!”沈嫣然满眼嫉妒,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由得掐紧了。 苏千千赶忙附和道:“对对对,云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季总根本就不喜欢她,再漂亮也只是一个没用的花瓶而已,连给我们嫣然姐提鞋都不配!” 这时,云翳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满脸笑意的过来迎接,另一边,顾行简也正好走过来,这几个人也都是人中龙凤,全场注目的焦点,因此,顿时就吸引来了全场的目光。 “烟烟,妹夫,你们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坐,爷爷等下就过来了。”云翳笑道,一支手顺势勾住了季宵寒的肩膀,不偏不倚的挡住了一边的纪霆枭。 云烟还不知道他的尿性,他们刚一进来,就看见了金厌离挽着纪霆枭的手,再加上前几天,纪霆枭跟金厌离已经正式订婚,所以,人家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云烟叹了一口气,“据说今晚爷爷还邀请了一些贵宾过来?” 云烟也挺好奇,中秋佳节一向都不邀请外族宾客的,但这一次,云蔚然邀请了不少人过来,连金厌离和纪霆枭这两个都邀请来了,究竟为的什么? 云翳点了点头,“是啊,据说邀请函还是爷爷亲自写的,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想什么,好端端的,请这些人来干啥,一个比一个看着碍眼。” 云烟;“……” 这话我真的接不了! 这时,顾行简道:“爷爷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好了,烟烟,阿翳,你们别都在这站着了,带季总他们去那边坐吧,爷爷已经从院子那边过来了。” 顾行简做事一向沉稳得体,跟云翳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有时候连云烟都觉得,顾行简或许更适合云家家主这个位置,但顾行简不是云家人,所以,他永远跟那个位置无缘。 云翳的视线落在金厌离身上,似乎是压抑着怒火,云烟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赶忙拉着云翳走到一旁去了。 这边刚一过去,花渡就举起手里酒杯,朝着云烟他们晃了晃,那双桃花眼里溢出几分浅浅的笑意,“嫂子,你动作那么快干什么,是怕翳哥跟人打起来吗?” 云烟差点直接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大哥,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云翳皮笑肉不笑的瞪了花渡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滚!” 云翳踢了花渡一脚,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抬手就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连着喝了几杯闷酒,眼角余光,一直都落在不远处的金厌离身上。 金厌离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也曾风光无限,是金氏捧在掌心里的掌上明珠,只是一朝变故,金厌离销声匿迹,如今回来,金厌离身上早已经没了当初那些天真稚气,整个人变得更加完美成熟,气场也更加强大,俨然一副女强人的样子,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女人,的确让人心动。 “啧……这不是云烟吗?你居然还有脸回来?不怕丢人现眼吗!”一道不怀好意的嘲讽声落了下来。 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怀好意的看向了云烟。 云烟也没料到,在自己地盘上还有人作死,她一抬眼,就看见一名穿着鹅黄色长裙,长着一张整容脸的女人,一脸嚣张的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沈嫣然跟苏千千还有几个名媛千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跟在那女人后面。 云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女人到底是谁,但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冲着她来的。 这种脑残智障的剧情,还真的是永远都不可避免。 云翳已经摔了手里酒杯,狭长的凤眸里冷光乍现,他正要开口,云烟却忽然伸手按住了云翳,旋即抬眼,唇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抱歉,我认识你吗?” “什么?云烟居然不认识陆二小姐?真的假的?” “陆绾绾也真的是作,今天人家主场,她非要去自讨没趣,呵呵……” “陆家二小姐怎么了?敢在我们云家地盘上针对我们小仙女,不要脸!呸!” “求陆二小姐心里阴影面积……” …… 那鹅黄色长裙女人,便是燕城四大簪缨世家排在末位的陆家二小姐,陆绾绾。 本来像今天这样的场合,沈嫣然和苏千千也不敢公然去招惹云烟,毕竟这里是云家地盘,但陆绾绾却不一样了,陆绾绾天性骄纵跋扈,又没什么脑子,他们随便撺掇几句,陆绾绾就坐不住了,过来找云烟麻烦了。 陆绾绾脸上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一副受到奇耻大辱的神情,火冒三丈道:“云烟,你!你居然说不认识我!你敢不认识我?” 云烟眉梢微挑,“我需要认识你吗?” 陆绾绾俏脸上一阵红白交加,她可是堂堂陆家二小姐,放眼整个燕城,谁人不识?谁人不想上赶着巴结讨好她? 云烟这个贱人,竟然敢说不认识她,看来沈嫣然他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个贱人仗着自己是云家大小姐,是季宵寒的老婆,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云烟这个贱人,竟敢抢走她心爱之人,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季宵寒是她的,她一定会把季宵寒抢回来的! 陆绾绾:“你这个贱人,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你给本小姐听好了,本小姐是陆氏集团二小姐,陆绾绾!怎么样,怕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云烟一脸看智障的神情,“陆氏集团二小姐,又怎么样?” 陆绾绾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大,眸子里顿时浮出一抹怨毒的光,“你,你怎么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云烟,你……” 陆绾绾说着,不由得抬起手就想打云烟。 陆绾绾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却已经名动燕城,只是因为出国留学了几年,这才回来,所以错过了燕城第一名媛的选拔,所以,她一直觉得,云烟根本不配燕城第一名媛这个头衔,那个头衔,只能是属于她的。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就是出一出风头,让大家都知道,她陆绾绾回来了,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很快就是她的了。 然而,她这一巴掌还没落在云烟脸上,就已经被云烟一把截住了,然后“咔嚓”一声碎响…… “啊!”陆绾绾脸色大变,大叫起来。 云烟面不改色的丢开陆绾绾,“忘了告诉陆小姐,我是学医的,弄断个胳膊腿儿什么的,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云烟竟然当众弄断了陆绾绾的胳膊! 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悚的盯着云烟,谁都没想到,那个被视为花瓶的云烟,一动手,就拧断了陆绾绾的胳膊。 那可是陆绾绾,陆氏集团二小姐,陆家天之骄子,云烟她怎么敢! 陆绾绾脸色煞白,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脸都扭曲起来,陆绾绾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如众星拱月一般,别说被人拧断胳膊,就算是磕碰一下,整个陆家都是惊天动地了。 “你……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你……我要杀了你!”陆绾绾大叫起来。 她今天本来是想给云烟这个贱人一个下马威的,却没想到,这刚一上来就被云烟拧断了一条胳膊,她现在恨不得直接掐死云烟。 “云烟这下手也太狠了一点吧,人家陆二小姐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可不就是,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好惹的,陆二小姐也真是倒霉啊……” “云烟这样子哪里有点名媛的样子,纯粹就是个泼妇……” …… 对于这些窃窃私议的声音,云烟完全置若罔闻,就当没有听到一样,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大家风范,跟破口大骂的陆绾绾完全是云泥之别。 到底谁是泼妇,谁是大家闺秀,一目了然。 就在陆绾绾准备朝云烟扑过去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绾绾,我们今天是来做客的,不得无礼,来人,送二小姐去医院。” 众人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云烟也是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见一名穿着纯黑色正装的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男人一身矜贵儒雅,身材修长,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十分优雅内敛的感觉。 云烟认得这个男人,他就是四大簪缨世家之一的陆家现任家主,陆鸣深。 “我天!陆家家主都来了!” “陆总好帅啊,但是听说陆总有一个从小到大的未婚妻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个鬼!人家没未婚妻难道还会喜欢你?” “拔刀吧各位,陆总是我的!” …… 陆绾绾拖着那条断了的手臂,漂亮的小脸冷了下来,她不服气的道:“哥哥,你怎么可以替云烟那个贱人说话!你看看,她把我胳膊都拧断了,哥哥你来得正好,你替我把她的胳膊和腿都打断,替我报仇!” 如果是换做别人,敢把陆绾绾的手拧断,陆鸣深一定会这么做,不但打断对方胳膊和腿,或许还会要了对方的命。 但那个人是云烟,云家掌上明珠,陆家都得忌惮几分,何况,刚才的事情他其实都看见了,是陆绾绾先挑事的,他这个妹妹,真是被宠坏了。 “没听见我说什么?还不把二小姐带走?”陆鸣深的视线,却是落在云烟身上的。 云烟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警觉起来,因为陆鸣深看她的眼神,绝不只是普通的打量陌生人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打量女人,或者是猎人打量猎物的眼神。 云烟想了一下,他跟陆鸣深似乎并不熟,只是在各种酒会上见过几次,应该是她看错了,或许陆鸣深只是觉得她拧断了陆绾绾的胳膊,却又当众不好发火而已。 “哥哥!你怎么不帮我,反而偏袒云烟那个贱人!哥哥你变了,你一向都是最宠爱我的!”陆绾绾不甘心的大叫起来,声音里还有几分委屈。 陆鸣深宠爱陆绾绾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无人不知,当初陆绾绾在学校只是被一个学生递了一封情书,陆鸣深亲自带人,将那个男生的手打断了不说,还将那个学生赶出了学校,之后,就立即安排陆绾绾去国外留学。 陆鸣深抬手,宠爱的摸了摸陆绾绾的头,陆绾绾立即就安静了下来。 陆鸣深:“听话,先去治伤。” 陆绾绾眼睛一亮,立即乖巧的答应下来,也不闹了,陆鸣深的人随即上来,将陆绾绾带走了。 “抱歉,云小姐,绾绾平时被我宠坏了,不知分寸,还请云小姐不要往心里去。”陆鸣深薄唇一勾,笑容满满的道。 这个陆鸣深,跟传说中那个在商界呼风唤雨,手段厉害的人判若两人。 云烟也没多想,只是冷淡的道:“这种事,如果再有下次,就绝不只是断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陆家的人,还请陆总自己管教好。” 陆鸣深笑着点了点头,“鸣深记下了。” 云烟说完,也没再多看陆鸣深一眼,回到了自己位置上,沈嫣然他们见没好戏看了,自然也就离开了。 陆鸣深朝着季宵寒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了。 云烟没有注意到,有两道视线,从头到尾一直都落在她身上,而这两道视线,一个是顾行简,另一个则是云翳。 云翳眸色深沉的注视着云烟,事实上,从云烟结婚之后第一次回老宅,他就已经觉得云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他一直都没深想,可是刚才那一切,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这件事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她不胜酒力 “诸位静一静,云老来了!”有人大喊了一声,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云蔚然一身庄重的深紫色中山装,正神采奕奕的朝这边走过来,他走过之处,便有无数掌声和恭维。 上次云蔚然在医药协会上露面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露面。 “不是听说云老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强行吊着,这看着完全不像是不行了的人啊……” “红光满面,步履生风,起码还能再活过十几年的节奏……” “传闻果真也只是传闻,人家活得好好的,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好不好……” …… 云蔚然的身体,当然没有看到的这么好,为了让外界知道自己身体没有问题,云蔚然提前服用了提升精力的药丸,一旦药效过了,被强行提起来的这口气也就泄了。 云烟一眼就看出了门道,却不能说出来,只能暗暗担心,不知道等到药效过了之后,云蔚然会是什么情况。 云蔚然长年身居高位,气场自然非常强大,这一路过来,他面上都带着从容自信的笑容,上台之后,他简单客套了几句,没有拖延时间,就直接进入了主题。 “……诸位,今天请大家光临寒舍,是想请大家过来做个见证……翳儿,你过来。”云蔚然向云翳伸出了手。 这只是一个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伸手,但意义却是非同凡响,这一个伸手,代表着云氏家主权力的新旧更替。 云翳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身上裹着一点酒气,却走得很稳,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云蔚然走了过去。 云翳握住了云蔚然苍老干涸的手,那只手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温暖有力,反而很冷,冷得云翳差点一下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云蔚然笑着,高高举起云翳的手,让所有人都看到,“从此刻开始,我将云氏的一切,云氏家主的位置,云氏集团等等,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交给云氏子弟云翳,他是我选定的唯一的接班人,今夜此刻,请诸位一起做个见证!” 云翳眼珠里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血丝,一错不错的盯着云蔚然,这个已近油尽灯枯的老人,正在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将云氏平安的交到他手里。 他很累吧。 这是云翳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视线不由得移向了某一个方向,金厌离满脸笑意的站在人群中,看他看过来,便举了举手里的红酒杯,红唇一勾,无声的说了一句:“恭喜。” 云翳喉结翻滚,有点慌乱的避开了金厌离的视线,云蔚然后来说了什么,云翳一个字都没听清,他只是跟在云蔚然身边,机械的按照云蔚然说的在做。 云家的仪式并不复杂,在云蔚然带领之下,云氏所有子弟一起拜了祖宗牌位等,这才宣告今天的仪式完结。 云烟站在人群中,一直在暗中注意云蔚然的情况,一旦云蔚然撑不住了,她必须第一时间控制云蔚然的情况。 仪式结束之后,云蔚然拉着云翳和云烟兄妹,以及季宵寒等人坐在一起,晚宴才正式开始。 “啧……云老真是好福气啊,云少接手了云氏,您孙女婿又是季氏集团总裁,今后还请云少和季总多多照拂啊……” “对对对,今后还请云少和季总多多关照,哈哈哈哈……” “季总跟季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季夫人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当真是实至名归啊,我敬您一杯,我干杯,您随意……” …… 云烟酒量不好,一杯就倒,但来敬酒的也都是燕城有头有脸的大佬,云烟不好拒绝,她正要喝酒,手里却是突然一空,酒杯被季宵寒拿走了。 “她不胜酒力,我代她喝。”季宵寒说得理所当然。 老婆不会喝酒,老公代劳,真的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这件事换成季宵寒来做,立即就引来了一大片目光的注视,要知道,半年前,云烟虽然跟季宵寒结了婚,但没有人看好这一段婚姻,后来甚至还传出季宵寒心里另有所属,所以连碰都没碰过云烟。 可是,昨天的热搜上,季宵寒跟云烟两个人分明就是一副甜蜜恩爱的样子,如果说昨天的热搜是演戏,那今天的代酒,怎么解释? 另一桌上,沈嫣然听着众人艳羡的议论声,气得发狂,小脸慢慢冷了下来,她本来以为陆绾绾好歹能顺势打一打云烟的脸,却没料到,陆绾绾这个没用的小公主,除了会撒娇之外,什么用都没有,还白白折了一条胳膊。 云烟眼睁睁看着季宵寒把那一杯酒喝了,她想说其实她不用帮她代酒的,她只是酒量略差,喝一点还是没问题的。 但她说不出口,而且,总觉得她一说出口,季宵寒就又要生气了。 在座的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也不再来乱敬酒了,桌子上也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 云蔚然坐了一阵,就借口有事离开了,云翳已经正式接任云氏家主,自然少不了被灌酒客套寒暄,不过,这里是云家,云烟倒不担心出什么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子弟过来叫云烟过去点长明灯,这是云家的家规,云烟自然是要去的,但她刚一站起来,季宵寒也跟着站了起来。 季宵寒:“我陪你。” 云烟:“……哦,好。” 云烟也没拒绝,两人很快就混入云氏亲眷子弟之中,朝老宅后院那边走过去了。 老宅后院之后是一片广场,早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长明灯,云家的长明灯,也就是天灯,祈愿祈福只用,寓意平安。 云烟他们到时,不少亲眷子弟已经点好了长明灯,有的已经放飞了,云烟随手拿了一个长明灯打开,季宵寒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长明灯点燃之后,迅速膨胀起来,云烟拿了一支笔递给季宵寒,笑道:“长明灯是祈愿祈福,寓意平安的,你写个愿望,只要长明灯能飞升上天,你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季宵寒瞳孔骤然一阵紧缩,视线一错不错的落在云烟身上,良久,他才伸手,从云烟手里接过那支笔。 长明灯上写祈愿祝福的话语,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子弟都会在长明灯上写上美好的祈愿,祈求平安,祈求课业顺利过关,祈求早点找到女朋友,祈求发财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季宵寒拿着笔,在长明灯薄薄的那一层纸上极慢的开始写字,有那么一瞬间,云烟甚至有种,他每写一笔,已经是珍重已极的错觉了。 可是,这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长明灯而已,写字祈愿也只是大家都这么做的一件事啊,季宵寒以前是没玩过这种长明灯吗? 云烟盯着长明灯,只见灯体上工整的写着一行字:我只要你一个人的偏爱,就够了。 季宵寒把笔递还给云烟,“要写吗?” 云烟收回目光,“哦,要的,要写的。” 云烟接过笔,想了想,只在季宵寒写过字旁边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云烟写完,顺手将笔搁在一旁,两人一人扶着一边长明灯,然后互相看了一眼,非常默契的松开了手,长明灯缓慢的往上升,很快就没入了漫天的长明灯之中。 “快看快看!我那盏飞得好高!哈哈哈,今年我赢定了!” “明明我的飞得更高!我赢了!” “你们怕不是个傻子吧,人家那盏飞得更高好不好……” “你们都求的什么愿望啊?” “我希望今年的课业全都可以顺利通过,我真的不想再挂科了,日·了狗了!” …… 耳边是这些亲眷子弟嬉笑怒骂的声音,有的不服气的追打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少年鲜衣怒马的简单快乐。 云烟也似被这种简单愉悦的气氛感染了,心情不错,她略微侧过头,却见季宵寒正仰着头在看天空中飞升而起的长明灯。 漫天的灯火之下,男人一身黑衣安静的站在那里,身上仿佛被那灯光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知是不是云烟的错觉,季宵寒分明没有笑,但她却觉得季宵寒此刻的心情似乎很好。 “走吧,季总,我们去看看爷爷。”长明灯也点过了,云烟始终不放心云蔚然的身体。 季宵寒点头,“好。” 他转过身,身后是漫天祈愿的灯火,他心情莫名的很好,于是刻意放慢了步子,跟云烟两个人,慢慢离开了广场。 打闹嬉笑的人群里,云翳浑身酒气的跌坐在一块石头上,他拆开了一盏长明灯,拿了笔在手里,想了想,在灯体上缓缓写了一行字—— 阿离,我错了,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 云翳写完那一行字,看着手里的长明灯,沾着酒气的薄唇慢慢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然后他丢开了那盏长明灯,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广场。 祈愿祈福是给有心之人的,他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已经没有他了,不论他祈愿多少次,她都不会回来了。 他错了,可是,他好像没有机会去挽回了。 直到他走远,金厌离才慢慢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那盏没有点燃的长明灯,静静的在寒风中伫立了许久,然后,她捡起那一盏长明灯,一个人将长明灯点燃放飞了。 云翳永远都看不见,他祈愿的那一盏长明灯,其实是放飞了的。 他心爱之人,望着那一盏逐渐飘远的长明灯,唇角缓缓的溢出一点真诚的笑意,她祈愿,那人长命百岁,且孤独终老。 她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他欠她的,她一定会亲手夺回来。 云翳,等着吧。 …… 云家老宅,书房。 云蔚然从宴会上下来,就独自一个人去了书房,连黎叔也不许跟着,书房大门紧闭,室内的光线极其微弱。 云蔚然浑身冷汗不止,那药效过了之后,他如坐针毡,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慢慢的啃噬撕咬,细碎的疼意像是渗进了他骨头,万箭攒心,也不过如此了。 云蔚然苍老浑浊的目光里,溢出一点猩红,那猩红如同燎原的火光,顷刻间烧得他两只眼睛通红,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 “咚咚——” 大门外忽然响起一道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云蔚然脸色陡然一变,然后咬紧牙关,他迅速抬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针,在自己身上扎了几针,强行提了一口气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收拾好银针,抹去脸上冷汗,这才从容的道:“进来。” 云烟一推开门,就闻见一股极浅类似于腐臭的味道,因为她长期识别药材,才慢慢练就下来的一副异于常人的嗅觉,所以,不仔细闻的话,连她都闻不出来这种味道。 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 云烟眸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但是很快就恢复原状,她和季宵寒两个人走进书房,她道:“爷爷,我刚才看你气色不怎么好,你还好吧?” 云蔚然慈爱的一笑,望着云烟,那目光,却像是透过云烟身上,看着另一个人一样。 他看了片刻,摇了摇头,“爷爷很好,你和宵寒怎么过来了,不去点天灯?今年也不知道哪个兔崽子会赢。” 云烟:“我和宵寒已经过去点过了,不放心爷爷,这才过来看看。” 云蔚然:“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没别的事的话,你们也回去吧,不早了。” 云烟沉默了两秒,一支手不由分说的搭上了云蔚然的手腕,“赤炎丹虽好,但也只是强行将你的精气提升聚集起来,一旦药效过了,服丹之人必遭万箭攒心之痛……爷爷,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赤炎丹的药性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是无奈。 赤炎丹服用之后,一旦那一口气泄了,就会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腐臭味道,云烟之前就怀疑云蔚然的身体有异常,但这会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不得不佩服云蔚然异于常人的隐忍力。 云蔚然一怔,惊疑不定的道:“你怎么会知道赤炎丹?”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信你 与玄元丹等级不同,赤炎丹根本不是一般的医师能炼制出来的,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亲眼见证过有人能炼制出赤炎丹,甚至连医术上都找不到赤炎丹的记载,云蔚然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这一枚赤炎丹。 云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服用过赤炎丹的? “我怎么知道的,爷爷就不用管了,你现在脉象很乱,不要强行控制乱窜的脉象……相信我。”云烟道。 有关赤炎丹的事,她也根本解释不清楚,所以,干脆不解释了。 云蔚然盯着云烟,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云烟闻言,缓缓松了口气,“那就请爷爷去那边沙发上躺着,宵寒,你帮我守着门,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季宵寒:“好。” 季宵寒说完,迈开步子,走至大门边,真的是……乖巧的守在门边,云烟看过去,莫名觉得这么听话的季宵寒有点乖。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扶着云蔚然到一边沙发上躺好,解开云蔚然身上的中山装之后,她这才取出银针,迅速在云蔚然身上下了几针。 针下完之后,云蔚然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黑血吐出来之后,云蔚然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那种万箭攒心的滋味,奇迹般的消失了。 “针灸也只能暂时压制住赤炎丹的反噬,我再开一个方子,一天三次,7天之后,这症状才能完全消解。”云烟收好银针,叮嘱道。 云蔚然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很难集中精神的样子,他这样子,一是因为精力已经完全萎顿,保持清醒没有昏迷已经很不容易了,二是因为云烟。 云烟……到底是什么人? 她知道得太多了,云蔚然有过千百种猜测,但却就是不得要领,何况现在看来,云烟似乎对他以及云氏都没有敌意,所以,他才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单凭她不是云烟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过云烟。 但,一个越是摸不清看不到底牌的人,云蔚然越是忌惮,不可能完全信任她,即使,云烟一再的救他的性命。 “我知道了。”云蔚然一脸疲倦的道。 云烟:“时间也不早了,我和宵寒也该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云蔚然摆了摆手,云烟这才叫上季宵寒,把黎叔叫过来照顾云蔚然之后,这才放心离开。 从书房出来,还能隐约看见漫天的长明灯,灯火辉煌,映照得整个天空都是一片火红,云烟看了一会儿长明灯,笑着看向季宵寒,“季总,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赤炎丹吗?” 连云蔚然都好奇,季宵寒倒是真的很能沉得住气,居然一字不问。 季宵寒闻言,这才抬起眸子看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点点灯火,宛若有万千星辰坠落其间。 季宵寒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信你。” 云烟瞳孔微微一缩,视线不由得落在季宵寒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季宵寒之间似乎越来越有默契,以前见面不是争执就是冷脸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 只是,信她吗? 原来,这就是被人信任的感觉吗? “这么信我?”云烟薄唇一勾,碎亮的眼睛里溢出一抹戏谑,“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季宵寒一笑,“你敢。” 云烟:“我有什么不敢的?” 季宵寒:“把我卖了,你就没老公了,你舍得?” 云烟:“……” 这是一道送命题! 云烟轻咳一声,故意板着个脸,摇了摇头,“季总,不检点,你这真是太不检点了!” 季宵寒莫不是真的是个抖m? 季宵寒只是笑,也没反驳她,两人就这么一路借着漫天的灯火,慢步的走着,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少年的嬉笑打闹,以及还没走的宾客的恭维之词。 季宵寒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灯火,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如果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好像也很好……很好吧。 …… 医院,vip病房。 陆绾绾发了好一通大小姐脾气之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沈嫣然带着苏千千过来看她,见状,沈嫣然又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给云烟拉了一手好仇恨。 “……不看僧面看佛面,云烟实在是太过分了,陆小姐可是堂堂陆氏集团二小姐,被陆总和陆老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她竟然敢当众动手,完全没把陆小姐放在眼里啊,我都替陆小姐不平。”沈嫣然一副完全是在为陆绾绾考虑的语气,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 季宵寒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在偏袒云烟,沈嫣然也不蠢,不好正面跟云烟起冲突,但挑拨别人去对付云烟,那就不一样了,不但她自己手上是干净的,还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看云烟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陆绾绾从小被陆家捧在掌心长大,走到哪都如同众星拱月,当众丢了面子,这口气本来就没下去,再听沈嫣然这么煽风点火,公主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陆绾绾小脸冰冷,漂亮的眼睛里却浮出一抹怨毒的冷光,她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那个贱人!我要让那个贱人身败名裂!我一定要毁了她!燕城第一名媛的头衔本来就是我的!” 沈嫣然听着,不由得优雅的笑了起来,“其实,想要毁掉云烟也不是什么难事,陆小姐,你想想,一个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如果她不清白了,你觉得,季总还会喜欢一个不清白的女人吗?对吧?”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连手都不用动,陆绾绾这个蠢货,一定会为了出这口气而忍不住动手的。 果然,陆绾绾一听,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对!你说得对,只要那个贱人不清白了,我看她还有什么脸赖在宵寒哥哥身边,还有什么脸在燕城待下去!哼!” 陆绾绾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狰狞怨毒。 沈嫣然计谋得逞,这下就放心了,立即笑道:“那接下来,我们可就等着看陆小姐的好戏了。” 陆绾绾冷哼一声,不屑道:“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鸡焉用宰牛刀 当夜,一条新闻迅速被推上了微博热搜。 陆家二小姐陆绾绾被云烟打了一个耳光,热搜后面还跟了一个“爆”字,阅读量早已经破十亿,连讨论量都破千万了。 陆家二小姐的号召力,不输任何顶流艺人,更何况,动手打人的还是云烟,燕城两大名媛同时融入一个框里,那视觉冲击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绾绾小宇宙v:真是日了鬼了,云烟算哪根葱,居然敢动手打我们绾绾小仙女!] [绾绾小仙女的唯一:有一说一,云烟给老子死!我们家小仙女是好脾气,但也不许别人随便欺负好吗?永远守护我们最好的绾绾小仙女!] [你的酒窝没有酒v:这种贱人,请原地去世好吗!妈的,看得老子好气!] [见故人如翡:蛇蝎毒妇!真的好想手撕云烟这朵白莲花啊卧槽!好气!!] …… 热评上一片都是为陆绾绾鸣不平的,紧接着,无数自媒体也开始跟风转发,指责云烟打人,流言甚嚣尘上,云烟被顶上风口浪尖,仿佛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似的,人人喊打。 陆绾绾满意的看了一眼热搜和热评,对这一波舆·论非常满意,新来的经纪人以及助理等人在旁边恭维了一番,陆绾绾听得很开心,那口气好像终于消了一点下去。 “绾绾小姐,你放心,舆·论炒作这块可是公司的强项,公司明天还有一场新闻发布会,你要不要出席一下?”经纪人薛依楣谄媚的笑道。 陆绾绾是巅峰娱乐新签约的艺人,虽然是个新人,但光是头顶陆家二小姐这个光环,就足够她在娱乐圈横着走了,何况她这几年还一直在国外留学,留学归国的艺人本身又自带神秘色彩,不论是哪一点,都是最好带,也是最容易火的艺人。 最重要的是,陆氏这边为了捧陆绾绾,投资了天价,公司也制定好了一系列迅速捧红陆绾绾的计划,她这个经纪人,很快就会在公司内部迅速上升,成为公司第二个钻石经纪人! 所以,不论从哪一方来说,她都必须捧着这个陆家大小姐,不能跟她撕破脸。 陆绾绾一听就不高兴了,“那种不入流的发布会,我去干什么,你没看到我手都受伤了吗?” 陆绾绾回国之后,虽然公司方便制定了不少计划,她也小火了一把,但她毕竟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别说剧,就连一首歌都没有,除了靠卖人设炒作一下,再加上公司买的一批假粉,其实真的没什么稳固的名气。 但陆绾绾却心高气傲,微博也有上千万的粉丝,各种代言综艺邀请不断,所以,陆绾绾自以为自己很有人气,却不知道,这些都是看在陆氏集团这个金主爸爸的面子上,单凭她自己,别说代言综艺,就连倒贴剧组估计都没人要。 薛依楣脸色一僵,但还是迅速调整过来,笑道:“秦总那边的意思是,正好趁着你手受伤,一方面实锤云烟打伤你的事实,另一方面,也炒作一下你敬业,即使带伤也坚持工作什么的,总之,就辛苦你配合一下,好不好?” 陆绾绾公主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不去!我才不要去那种没水准的发布会,那些贱民不是很喜欢我吗?到时候我随便在微博上卖个惨,他们还不都乖乖的听我的了?总之,我不要去!” 明天的新闻发布会,是专门为陆绾绾量身打造的,正好趁着现在热点和流量都很高的时候,正式宣布陆绾绾的新戏制作、营造人设等等,公司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陆绾绾出席明天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可这小公主实在太难伺候了。 薛依楣无奈,只好耐着性子慢慢磨。 …… 另一边,云烟也很快就看见了热搜,她的微信私信和各种艾特评论已经彻底爆了,消息右上角已经直接变成了一个红点,连数字都无法正常显示了。 云烟大致查了一下陆绾绾的简历,这才知道她已经被巅峰娱乐签了,是巅峰娱乐最近正在捧的新艺人,而且,因为有陆氏集团的投资,巅峰娱乐方面会给她安排最好的资源,在最短时间内,将她捧成巅峰娱乐的一姐。 等等…… 巅峰娱乐? 不就是费洛所在的那家娱乐公司吗? 巅峰娱乐是季氏集团旗下产业,在娱乐圈占大半壁江山,这几年新出的几部热门电影,以及各大综艺排行榜上前十的热门综艺,甚至娱乐指数排在前面的大部分艺人,都是巅峰娱乐的。 云烟点开热评看了一下,几乎全都是骂她的,毕竟陆绾绾是巅峰娱乐艺人,粉丝已经破千万了,这些粉丝一人骂一句,就有的她受的了。 言无刀锋,却可杀人。 这几年,圈子里其实不少艺人因为承受不住各种黑料黑粉的攻击,轻则退圈,重则自杀的比比皆是。 云烟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有机会领教这种烦恼。 “需要我帮忙吗?”季宵寒也看到了热搜,脸色看不出喜怒来。 云烟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不用了,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点小事,我还能处理,你不用管。” 开什么玩笑,让季宵寒来处理这种小事,那得多暴殄天物啊! 然而,这话落进季宵寒耳中,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好像自从他重新正视云烟开始,她就一直在拒绝他,虽然她解释是不想麻烦他,这些事她都可以处理,但是,他就是很不舒服。 他是她的老公,为她解决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他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只要点一点头就可以了。 车厢内一阵沉默。 云烟在想热搜的事情,也没留意季宵寒的情绪变化,只觉得……好像车厢内开始有点冷了。 这什么情况? 季宵寒他不会……又双叒叕生气了吧! 这一点都不符合寒哥你高贵冷艳的人设好不好! “咳……那个,季总,你听我狡辩……”云烟突然福至心灵的冒出了一句,说完,她第一次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的眼光一向都很高 季宵寒淡淡扫了她一眼,“嗯,你说。”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随即轻咳一声,临场胡诌道:“你看啊,那个陆二小姐是巅峰娱乐新签的艺人啊,你这个时候出手,难免会让人诟病,说你这是滥用职权……” 季宵寒:“那又怎样?” 云烟一噎:“……” 你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这话我真的接不下去啊! 云烟干笑一声,“这……这个,其实,我都知道的……陆二小姐是喜欢你来着,对吧,手撕情敌这种事,怎么还是应该自己来做比较爽的,季总你出手了,我这头顶得绿成什么样啊?” 陆绾绾喜欢季宵寒,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陆绾绾还曾在各种场合扬言过,今生一定要嫁给季宵寒,要季宵寒的户口本上,烙印下她的名字。 然而现在,季宵寒户口本上的那个人,是她。 一想到这个,云烟莫名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连带着心情都愉悦了几分。 “陆二小姐喜欢我?”季宵寒问。 季宵寒十几岁就纵横商界,一手缔造出如今的季氏商业帝国,稳居燕城首富之位,燕城无数名媛都对他青睐有加芳心暗许,然而,季宵寒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都洁身自好,除了沈嫣然之外,几乎没传过任何绯闻。 陆绾绾这样的天之骄子,追求的自然也是跟她一样出色优秀,风华无双的男人,而季宵寒不论从哪一点来说,都完全符合她的期许。 高高在上的商界帝王,清冷无双,是任何女人都会为之心动的完美男人。 云烟看着季宵寒,点了点头,“自信点,季总,她真的喜欢你,我可没忘,当年陆绾绾利用陆氏集团大厦外墙的电子屏幕向你表白,据说陆氏集团所有大楼那一晚全都滚动播放着她的告白词,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云烟这么一说,季宵寒似乎是有点印象,当时他在陆氏参加一个酒会,其实不只是陆氏所有大楼,其他拥有电子外屏的大楼,同时亮起来,上面都写着同样的话——季宵寒,我喜欢你,陆绾绾。 那时,所有人都是一脸艳羡的盯着季宵寒,而陆绾绾一袭白色公主裙款款走来,那一幕,至今烙印在无数人心中,因为那是无数女孩都梦寐以求的终极浪漫啊。 然而,季宵寒却是无情拒绝,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给,就这么扔下陆绾绾离开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季宵寒脑子里闪过十里长街滚动播放的电子屏幕,不知为何,他有点紧张起来。 云烟砸了下嘴,“我可是记得,当初所有大楼外墙上的告白词,说句实话,季总,你难道都没有一点心动?陆绾绾其实长得真的还算不错……”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微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哦,你就这么希望,我看上其他女人?” 云烟直觉,她要是敢说一个是字,季宵寒立即要跟她死情缘。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希望了,我只是一时感慨,呵呵,季总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看上陆绾绾那种傻白甜,对吧?” 陆绾绾真是傻白甜,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要不是陆鸣深护着,陆家又财大势大,这种傻白甜早就不知道被虐过多少次了。 季宵寒神色稍缓,却是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我的眼光一向都很高。” 他眼光一向都很高,这也是事实,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眼光不高那才诡异了,只是,云烟真的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得了季宵寒的眼。 当然,她也不信季宵寒会喜欢她,他们两个人,应该都是彼此试探,又或者,各怀心思什么的,才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相处吧。 “是是是,你老人家的眼光一向都很高,嗯。”云烟这彩虹屁吹得极其敷衍。 季宵寒的唇角却忍不住勾出一抹浅笑,“真不要我帮忙?” 这话题又绕了回去。 云烟一脸诚恳,“真的不用,一个傲娇小公主罢了,我还能处理得了。” 季宵寒抿了抿唇,“嗯,如果需要我,尽管开口。” 云烟敷衍的点了点头,“好,如果真的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会跟你说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觉得爷爷的情况不太对劲?” 这一路上,云烟都在想这件事。 云蔚然的命是她强行救回来的,但因为神农金血的原因,他至少可以撑个一年半载,但云蔚然却偏挑在这个时候把云家交给云翳,倒像是在惧怕什么。 云翳在生意上是很有天赋,但要掌控一家大公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些事轻不得重不得,云翳连个过度都没有,直接接手了云氏集团,云氏的那些高层会这么听话吗? 季宵寒:“云老做事,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但云烟怎么可能不担心,她想了想,“爷爷之前勒令我和哥哥插手云氏集团的一切事务,之前扶灵丸一事,其实也都是爷爷一手操持,哥哥只是挂了个名而已……我总觉得,他太急了,就像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必须立即将哥哥扶上那个位置,他在害怕什么吗?” 云蔚然老谋深算,可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或许他只是想让翳哥尽快接手公司,有他在,公司的人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季宵寒道。 只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云烟心底,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愿是她多心了吧,虽然她不是真正的云烟,但她既然借了云烟的壳子,就应当替那个云烟守护她想要守护之人。 “还是担心?”看她不说话,季宵寒又开了口。 云烟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有些走神了,没事。” 季宵寒:“你如果真的不放心,回头我让尘机去查一下就是了。” 云烟想了想,倒也没拒绝,“也好,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没事最好,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也要尽早解决才好。” 季宵寒点了点头,“嗯,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是御针馆的主人 云烟一向独·立自由自在惯了,从不麻烦别人,因为对她来说,能自己解决的麻烦,就尽量不要去找别人帮忙,这世上,最难还清的就是人情债。 况且,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愿意帮她,那也不必她说,就会认真仔细,春风化雨一般,默默的替她做好。 上一世,这么体贴入微帮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霍修澜。 这一世,其实也有很多人这样对云烟,但她毕竟不再是真正的云烟了,她不能那么理所当然的去享受别人对她的好,而且,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她不再是真正的云烟,不知道又会怎样对她恶言相向。 她从不期待,所以才从不失望。 可是,季宵寒一开口,她却没想要拒绝,或许,只是她现在还不够强大,云烟虽然地位尊贵,但毕竟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也没有可用之人,现在看来,她得想办法组建一些自己的势力了。 云烟垂着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落进了季宵寒眼中,男人压在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眸子幽幽打量着云烟,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心尖上如羽毛般轻轻拨了一下。 “砰——” 天边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从巨响的声音处传来一阵滚滚浓烟,即使在夜色之中,却依旧能清晰看见那滚滚浓烟的来处。 那是……御针馆! 怎么回事? 街上立即围拢不少人,车,不少车都在鸣笛,想要驱赶走突然冲出来的人群,云烟他们的车就这么停在了车道上,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了。 云烟想也没想,抬手就握住了车门把手,身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你干什么?” “爆炸声是从御针馆传来的,一定是御针馆出事了,我必须得过去看看。”云烟飞快的说道,一边推开了车门。 大门一拉开,那滚滚浓烟的视觉冲击就更加强烈了,一片浓烟之下,还能隐约看见一片猩红火光,应该是爆炸之后烧起来的。 “好像是什么违·禁品爆炸起来了,还炸死了好几个人……” “那边好像是御针馆的方向吧,说房子都已经塌完了……” “也不见得,那附近也不是只有御针馆的吧……” “我觉得就是御针馆,走走走,过去看个热闹,反正现在也没事做……” …… 云烟耳边都是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她尽量不去听,呼啸的风声好像变得格外刺耳,没走多远,她发现一道修长人影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她忽然停了下来。 那人影也停了下来。 云烟转头,就对上一双深邃暗沉的眸子,季宵寒竟然跟了上来,从她下车,其实季宵寒就已经跟着下车了,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季宵寒一直都没说话,只是默默跟着。 “你……怎么也下车了?”云烟哑着声音开口。 她一开口,就灌了满嘴的风。 季宵寒沉着面容,见状,却凉凉的回答了一句,“车上闷,下来透口气。” 云烟;“……” 嗯,你继续编,我听着。 “走吧,前面还有一段距离……我陪你。”季宵寒上前一步,捉住了云烟的手,握在手里,牵着云烟避开了来往的人群,一直往前走。 耳边是呼啸往来的嘈杂声音,可季宵寒说完那句话之后,周遭嘈杂的声音却奇迹般褪尽,云烟双眸里只剩下季宵寒修长挺括的背影。 季宵寒就这么拉着她走了一路,拐过前面的弯道,一眼就看见了前面烧着熊熊大火的御针馆。 此时,消防车队已经赶来了,正在扑灭大火,警察也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不准闲杂人等闯进去,云烟一走过去,漂亮的眸子里就顿时染上了一片火光。 大火来势汹汹,御针馆又是旧式建筑,房梁早已经承载不了火烧,已经垮塌,房梁一垮,就拦住了里面人逃亡的路线,一边空地上,已经摆放着4具用白布匆忙裹着的……尸体了。 也就是说,已经死了4个人了。 云烟喉咙轻轻动了动,想也没想,就越过了警戒线,季宵寒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好跟了上去。 这时,一个警察走上来,严令警告道:“里面发生了爆炸,引起火灾,消防人员正在想办法扑灭大火,闲杂人等退避!” 云烟盯着那一片大火,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御针馆的主人,云氏……云烟,里面什么情况了?” “就算是云家的人,也得站远点,里面说不定还有没有清除的爆炸物品,排爆组正在进行排爆,你们还是去警戒线外等着吧。” 御针馆内,怎么会有爆炸物品? “那里面的人……”云烟喉咙里像是吸进了浓烟,呛进了肺管子似的,声音沙哑的问。 那警察摇了摇头,“这么大的爆炸和火,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想来也是,那爆炸声实在是太大,房梁塌了,想跑出来基本不可能,谁都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可以活着被救出来。 生命,从来如此脆弱,轻易就可以摧折。 “烟烟小姐……你怎么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烧起来!怎么会!”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云鹤手里拎着几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宵夜,那袋子一下跌了下来,宵夜滚了一地。 他刚才出去给大家买宵夜了,结果一回来,就看见这场面。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庆幸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痛哭流涕同袍子弟的死亡,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缓一缓神的余地。 云鹤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先是哭得很小声,然后像是小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似的,变成了嚎啕大哭。 云烟蹲在他旁边,想安抚他几句,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季宵寒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不具任何力量。 “烟烟,你们怎么在这?”顾行简赶到,气喘吁吁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烟烟在这里 “没了……顾总,一切都没了……没了……”云鹤一下扑过去,哭着抱紧了顾行简的大腿。 说着说着,云鹤又抱着顾行简的大腿呜咽的哭了起来。 顾行简蹲下身,安抚的摸了摸云鹤的头,“好了,我来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别哭了。” 他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云鹤呆呆的看着他,竟慢慢的没哭了。 这倒也不奇怪,这几年,顾行简一手扶持着云氏集团,虽然御针馆是云翳在打理,但那些擦屁股的事情,基本都是顾行简在做,就连当初的云耀,其实也没做到顾行简这个地步,不少云氏子弟,私下都很敬重顾行简的。 仿佛只要顾行简在,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任何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季总也在?”安抚好云鹤,顾行简直起身,看向季宵寒。 季宵寒视线移了过来,“烟烟在这里。” 言下之意,云烟在这里,他就跟了过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行简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御针馆内,怎么会有爆炸物品?”云烟问。 顾行简抬起眸子,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大火,然后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最近公司事情多,我很少关注御针馆……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吧。” 一个意外,能造成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和大火? 云烟直觉,顾行简这话没有说完,又或者,他说的不是全部的真话,倒像是在刻意的偏袒什么人。 云烟心里忽然“咯噔”一声,难道这爆炸跟大火跟云翳有关? 不可能吧! 云翳虽然表面纨绔,但却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这么大规模的爆炸绝不是草率安排就能做到的,燕城明令禁止售卖任何爆炸物品,这些东西的来路恐怕也不干净…… 不不不!她不能胡思乱想,这一切,正如顾行简所说,只是一个意外! “怎么了,烟烟,在想什么?”顾行简看着云烟,神色看上去十分疲倦。 云烟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还在燃烧的大火,“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这把大火一烧起来,不知里面还有多少人,还有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他们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再有人活着出来,如果不是云鹤出去买宵夜,连他也会在里面一并被烧死。 “还有……还有两个人,今晚是我们几个值班,所以,没有去参加中秋家宴,阿澄吵着要吃盛记的小龙虾,我们抽签,谁抽到最短的谁去买宵夜,谁知道啊,我一走就……就……”云鹤说着,又默默的哭了起来。 他自觉一个大男人哭起来太难看,可情到此处,他除了哭,也找不到别的方法来发泄,何况,其实他们也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除了在学校被老师教育处罚,还没受过什么打击,乍一碰到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烟他们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火,火势逐渐被控制下来,虽然不见尸体,但也一直都没救出来任何一个人。 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大火才被扑灭,消防队在倒塌的房梁之下找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被烧成了黑炭,根本辨识不出来他到底是谁,另一具尸体,是在一片断墙之下找到的,也烧得面目全非,但尸体的姿势都很狰狞,不难想象,他们死之前,究竟受过怎样的痛苦与挣扎。 云鹤直接跪在地上大哭起来,但因为尸体已经烧成那样了,也不准随意触碰,所以,他除了跪在一边大哭,什么都做不了。 云烟盯着那几具尸骨,第一次,从内心最深处生出一股深深的无能为力之感。 剩下的事情,都由顾行简去处理了,云烟一直盯着那几具尸体,偶尔能听见“爆炸物品”“故意”“排查”等字眼,大致意思就是,这一场爆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爆炸的中心点也很准确,就是为了炸毁御针馆,云烟他们之前拼命夺回来那块镇店的匾,也在这一场大火中被烧毁,但因为它自身材质坚硬,匾额并没有被完全烧毁,只是烧毁了大半个“御”字,整个匾额上都是一片黑灰。 匾额从火烬中取出来之后,就交给了顾行简,顾行简抱着那块残缺的匾额走过来,“警察说,这一次的爆炸不是意外,应该是人为,他们接下来会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排查爆炸的原因,以及作案人员等,还有……” 顾行简眉头深锁,“那两具尸体已经严重烧毁,可能无法分辨出究竟谁是谁了,如果实在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就只好就这么落葬了。” 人死灯灭,盖棺定论,但这尸体到底是谁却已经分辨不清,云烟听着,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叮——”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现场却突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不少人本来就举着手机,听见声音,当即点开了新的消息提示。 云烟眉头无意识的轻蹙了几分,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顾行简骨节明晰的手指已经点开了提示消息,下一秒,他瞳孔骤然一阵紧缩,脸色大变,捏着手机的手指倏然攥紧,因为太过用力,他指节处微微泛白。 “行简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云烟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正对面的一面电子外墙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云翳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他口中叼着一支烟,正在指挥着一群人搬动着木箱,木箱上面,印着严禁烟火,以及,危险爆炸物品的标识。 “翳哥,只是炸毁一个小地方而已,用不着这么多炸药吧?” “是啊翳哥,这么多炸药也太浪费了,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要不咱们省着点,下次还可以再用……” “你们懂个屁,翳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给我老实搬就对了,翳哥还能亏待了你们?” “对对对,跟着翳哥混,咱们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哈……”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带我走吧 那些声音,如同一道又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云烟天灵盖,她僵在原地,脚下如同生了根似的,泥塑木雕似的杵在那里,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尽,直到全部变成煞白。 视频里,云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子引擎盖上吸烟,那神态,动作,举手投足之间的一切一切,俨然就是云翳,绝不会是别人。 不不不…… 怎么可能? 怎可能是云翳?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视频播放结束之后,现场顿时一片诡异的死寂,针落可闻。 很快,就有人大叫起来—— “我的妈呀,居然是云翳自己炸了自己家御针馆,真的假的?” “云翳居然是这种人,狠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那可是云家自己子弟,这也下得去手……” “我三观已经碎成渣渣,我想静静……” “亏得我还那么崇拜过他,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畜生啊,那可是他们云家的人……” “这种畜生,就该千刀万剐!杀了他都是便宜他了!” …… 一开始,还只是有人小声的咒骂,但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大,盘旋在夜空之中,经久不散。 原本,他们其实根本就不认得云翳的,但此刻,这些人仿佛站在正义的那一边,像是跟云翳有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亲手活剐了云翳。 也有人躲在人群里,眼睛里,露出怨毒又阴冷的光,他们在笑。 云烟脸色煞白,她苍白的唇轻轻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没等云烟说话,满脸呆滞凄厉的云鹤像是一下活了过来似的,他猛地一下朝着云烟扑了过来,云烟猝不及防被他一扑,差点直接被扑倒了。 幸好季宵寒一直站在她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云烟,季宵寒眼神冰冷,抬手就要推开云鹤,但他手指伸到一半,就被云烟一手按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云翳干的!你刚才还在这里假惺惺的陪我演戏……你们兄妹背地里居然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亏我那么信任你们……呸!我真是瞎了狗眼,居然相信你们!阿澄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他们?你们太狠了!”云鹤眼睛里染满了血丝和戾气,恶狠狠的咒骂起来。 一个人,有多崇拜一个人,一旦那个人跌落神坛,他就会变得比别人更憎恨那个人。 视频里没有云烟,只有云翳,但云烟知道,她解释不清楚,也不会有人听她在说什么。 云鹤这么一骂,四周的谩骂声也随之而来,有的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子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此刻,在他们眼中,云烟就跟云翳一样,都是十恶不赦的卑鄙歹毒小人。 “阿鹤,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误会,你不要这样,烟烟她没做错什么,这一切,跟她没有关系的。”顾行简沙哑着声音解释。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他盯着云烟,面上有许多情绪一闪而过,怀疑、担心、害怕、痛苦…… 却唯独没有,信任。 “怎么可能没关系?云翳那么宠爱她,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兄妹干的!这种人根本就不配留在云家!我要杀了她!”云鹤红着眼睛,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 云鹤说完,又朝着云烟扑了过去,这一次,他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一块烧得有点断裂的木头,直接朝云烟打了下去。 “砰——” 木头击中了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并不是云烟,关键时刻,季宵寒将她往怀里一拉,迅捷的转过背,以背硬接住了那一击。 云烟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无数声音接踵而至,她脑子里一片乱麻,乱哄哄的,但她隐约听见季宵寒的闷哼,但男人却是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没有丝毫撒手的意思。 他为什么不反抗? 就因为她刚才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还手吗? 顾行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出声制止云鹤,厉声道:“阿鹤,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别乱来……” 云鹤红着眼睛大叫:“那个视频总不会是假的,都已经有人发出来了,你难道还想偏袒他们?顾行简,你脑子也坏了?就算你喜欢云烟,也不能混淆黑白,她是个杀人犯!那一切都是她跟云翳两个人做的!” “烟烟护着你,我才不动手,但刚才的事情,若有第二次,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季宵寒抬起头,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烈焰爆开,他脸色直接冷了下来。 云鹤气得跳脚,“你听听,你看看,他包庇那个杀人犯还敢这么嚣张!季宵寒,人人都怕你,我不怕你,燕城还有王法在!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云鹤话音落下,众人立即又义愤填膺起来。 “难怪云烟这么镇定,原来是有季宵寒包庇啊,呵呵,首富又怎么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季宵寒难道还想一手遮天不成?” “我以前还挺崇拜季宵寒的,没想到,这些有钱人都一个德行,居然包庇杀人犯……” “有钱又怎么了?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哼!” “不就有几个臭钱,有什么大不了的,曝光他!以后再也不买季氏集团的东西了,垃圾,杀人犯!” …… 云烟一直被季宵寒抱在怀里,她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忽然觉得很疲惫,她忽然抬起眸子,疲倦的道:“宵寒,带我走吧。”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一幕,跟她前世被众叛亲离逼至绝境之时何其相似! 饶了她吧,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绝望和痛苦,往日重现,就如同有人拿着一把刀,在她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 季宵寒点头,“好,我带你走。” 云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行简,她曾经以为,任何时候,顾行简都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可是,她错了,顾行简从头到尾,都没选择她。 本以为是殊途同归,却原来是同道殊途。 坚定站在她身边,选择她的人,竟然是她从来都没想过的季宵寒。 如果这只是一场骗局,要骗,就骗她一辈子吧。 第一百六十章 他不是哥哥 季宵寒将云烟一把抱了起来,他动作极轻,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云烟累极了,任由季宵寒这么抱着,她疲倦的闭上眼睛,第一次伸出手,回抱住了季宵寒。 她手触碰到男人的腰身时,季宵寒背脊陡然一僵,喉结翻滚了两下,他垂眸看了云烟一眼,这才抱着云烟继续往前走。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是杀人犯啊!” “对啊,不能放过杀人犯!” “把他们拦下来,一起送去警察局,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 这时,傅尘机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季总,车子就在外面,你们先走。” 季宵寒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云烟离开了现场。 有人本来想冲上去拦季宵寒他们,但傅尘机带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些人站在那里,连成了一排人墙,别说人,就连只苍蝇也别想从他们眼前飞过,靠近季宵寒他们。 拦不下云烟他们,众人更加愤怒了,纷纷怒骂起来,有的直接在微博上发布各种言论,将云烟和季宵寒以及季氏集团黑了一遍又一遍,连季氏集团的官方微博也没能幸免。 嘈杂人群之中,顾行简一直站在原地,泛着白光的镜片下,那双幽邃的眸子里,缓缓浮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森冷寒芒。 为什么,他看见季宵寒抱走云烟时,依旧还会有……汹涌喷薄的怒意? 该死! 顾行简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指节处微微泛白,那一股怒意,很快就化为无边的恨意,然后稍纵即逝。 他就是要毁掉云翳和云烟,毁掉云蔚然引以为傲的一切,他要把云翳和云烟兄妹都拉下神坛,被万人唾骂,这是他的目的。 一个简单视频,却已经完成了他一半的目的,而好戏,才刚刚开始。 …… 黑色迈巴赫车内。 季宵寒把人抱上车之后,车子便立即启动,云烟一直瑟缩在季宵寒怀里,脑袋贴在男人心口,她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宵寒就这么抱着她,生怕他一松开手,怀里的人就会不见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云烟终于睁开双眸,女孩碎亮的眼睛甫一睁开,就看见一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那脸颊上,竟隐约有几分担忧之色。 云烟从季宵寒身上下来,在一旁椅座上坐下来,“刚才,多谢。” 季宵寒深邃的眸子迅速染上一股戾气,他别开视线,冷沉的脸颊倒映在黑色车窗上,“我已经让去查那个视频来源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那个视频看着不像是假的。” 图片或许可以处理,但视频却是很难,即使有剪辑的可能,但那些人一口一个翳哥,都是真的。 “我知道,”云烟揉了揉眉心,“视频应该是真的,不然他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来,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宵寒:“很重要的事?” 云烟点了点头,“7年前,金家那一把大火之后,哥哥曾经冲进大火之后去找阿离姐,因为当时大火还没扑灭,他的手臂被烫伤过,左边手腕处曾留下过一块疤痕,爷爷要他清理掉,但他没有,那个伤疤一直都在,但视频里的那个人手上,没有伤疤,也就是说,他不是哥哥,更准确点来说,他不是现在的哥哥,那个视频,至少是在7年之前拍摄的了。” 有人处心积虑的拿7年甚至就更久远之前的照片出来,却恰到好处的跟御针馆的爆炸和大火拼接到了一起,到底意欲何为? “对方既然把视频放了出来,就一定有他的目的,翳哥刚刚正式接手云氏家主的位置和云氏集团,这种手段看起来,更像是针对他,想把他拉下来。”季宵寒很快就分析出来了重点。 云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车门,眸子里冷光乍现,“如果是这样,那动手的人选可就多了,家主位置在爷爷手里时,他们只敢在暗中来,现在爷爷身体不好,他们连掩饰都不用掩饰了,成王败寇,谁赢了,谁就是云家未来主宰。” 想明白这一点,其实这件事也就不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了。 季宵寒:“或许,那个人也不只是为了云家家主的位置而来。” 云烟略怔,“何出此言?” 季宵寒:“这么大规模的爆炸,大火,烧死云氏子弟,这几件事加起来,可不像只是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更像是……” 云烟瞳孔狠狠一缩,“更像是什么?” “报复,”季宵寒道,“而且是带着极大仇恨的报复,这个人,将云氏推上风口浪尖,是想要毁掉云氏的一切。” 云烟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云氏这些年的确树立了不少敌人,毕竟树大招风,更何况,生意场上,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真正的朋友,不过是利益驱使而已,今天可以和你合作,明天就可以站在你的对立面,狠狠踩你一脚,这一点,云烟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云氏虽然树敌众多,但有这个能力撼动云氏,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的却并不多。 会是谁? “不但如此,这个人应该还很熟悉云家,知道在什么时候动手,怎样动手。”季宵寒补了一句。 话音落下,云烟脑子里立即闪过一张脸,然后她迅速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不!不可能会是她!” 熟悉云家,又在这个时候对云翳动手,不论是哪一条,似乎都符合一个人——金厌离。 但云烟不信。 何况,金厌离已经离开燕城7年,这7年之中,物换星移,很多事也早就变了。 可这其中,也的确有许多相似巧合,比如,视频里的云翳手上没有伤疤,视频至少是在7年之前拍的,金厌离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也就不那么可信了。 “未知全貌,不要瞎猜,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烟烟,耐心等消息。”季宵寒道。 如果是以前,云烟可以从容镇定的来解决这件事,但是现在,或许是关心则乱,又或者,是害怕自己有些猜测成真,云烟竟觉得自己有点乱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要去老宅 不知为何,云烟总觉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正在逐渐被揭开那一层薄薄的面纱,慢慢展示在众人面前。 当晚,微博连着五六条热搜都是御针馆爆炸和大火,以及那条视频,云氏这个一向十分低调的簪缨世家一夜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不但外界各种流言甚嚣尘上,连云氏内部都乱成了一锅粥,不少亲眷子弟当晚就在广场打了起来。 那时,漫天的灯火都还没有散尽,但那些天真的少年,却没有心思去管他们才点的长明灯了。 至于云氏那些一直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老狐狸们,此刻就更闲不住了,无数双手在暗中不断的拨动着云氏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厦。 富贵险中求。 这个时候,你不动,别人也会动,一旦别人成功坐上家主的位置,那你就永远都没有机会扳回一局了,每个人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都开始出手了。 云氏内乱,在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内越演越烈,情势完全失控,而成为众矢之的的云翳,却始终都没有露面,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都找不到他。 …… 季家别墅。 书房。 云烟回来之后,并没有心思去休息,而是在季宵寒书房,等着消息传来,云家内乱是迟早的事情,云烟并不意外,这个时候其实越乱越好,越乱才越能找到幕后之人,而且,也可以趁机清除有异心之人。 当然,这个前提是云翳最后能控制住局面,否则,云翳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少夫人,刚才收到消息,云耀……出现了,他笼络了一大批追随者,现在已经在云氏集团大楼,控制住了云氏所有高层,要云少放弃家主的位置,以及云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傅尘机硬着头皮进来汇报。 上次的事情之后,云耀就彻底销声匿迹了,他在这个时候出来,想必也是幕后之一,但云耀这个人空有野心,实力不足,想要掀起这么一场大的风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背后,还有别人。 那个人隐藏在暗处,虽然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但其实已经逐渐呼之欲出了。 “我要去老宅。”云烟忽然道。 云蔚然还在老宅,她不能不去,云翳既然一直都没露面,那这个烂摊子,就必须由她来收拾。 季宵寒朝着云烟看了一眼,旋即开口:“尘机,备车,点人。” 傅尘机:“是,季总,人都在外面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季宵寒点了点头,云烟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手机就响了起来,云烟迅速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老宅那边打来的电话。 云烟立即接起手机,“喂。” “烟烟小姐,不好了,老爷知道家里出事了,现在坚持要去公司,我又联系不到大少爷,烟烟小姐,我拦不住老爷,你快来……” 黎叔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云烟脸色一沉,“不用去老宅了,直接去云氏集团!” 季宵寒:“好。” 季宵寒一口答应下来,云烟朝着他深深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把话都咽了回去,这不是矫情的时候,得先稳住当下的局面再说。 几分钟之后,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从季家出发,一路朝着云氏集团疾驰而去。 …… 燕城,金家墓园。 金氏覆灭之后,现场大火之中能找到的完整尸骨不到十具,不少尸骨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残缺不全,但金氏有族谱保存下来,所以,大火扑灭之后,云翳命人按照族谱的名录修建了同等数目的坟墓,这些坟墓大多是空棺,充其量算得上是衣冠冢。 金家墓园就建在金氏祖坟附近,这一代,不再安葬其他外人。 夜深人静,墓园看上去更加鬼气森森,冷得人骨头都跟着打颤。 这几十座衣冠冢间,有一座最为与众不同的墓,那墓比一般的墓修建得要大,白玉石打造的墓碑上,却没有镌刻一个字,竟是一座无字碑。 无字碑前坐着一个人,这人背靠着无字碑,眉眼低垂,指间夹着一支烟。 星点火光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烟头,直到最后一支烟抽完,他掐灭烟头,抬手将凌乱的发丝往后勉强梳整齐了。 “阿离……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云翳苍白的唇缓缓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眼角眉梢皆是讥诮。 他选错了一次,他不会再错第二次了。 如果她回来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他一无所有,那他心甘情愿的交出自己的一切,如她所愿的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只要她高兴就好。 云翳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然后他盯着那无字碑又看了半天,这才转过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墓园出口走了过去。 他有句话一直都很想亲口跟金厌离说,她还活着,真的很好。 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 燕城,云氏集团总部大楼。 一座高楼直耸云霄,而高楼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总部大楼各个出入口,都是云耀的人,没有云耀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这时,十几辆清一色的黑色越野车整齐划一的停在总部大楼的大门口,负责守门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许任何车辆停留,马上给我把车开走!”负责守门的小头目气焰十分嚣张的走了上来,一拍车门,警告道。 十几辆越野车的车门齐刷刷的推开,几十个抱着枪的黑衣男人从车上下来,刚才还十分嚣张的一堆人立即就怂了。 季宵寒下了车,亲自为云烟拉开后座车门,云烟下了车,立即就有人认了出来。 “卧槽,是云烟!你还敢到这里来?你们兄妹害死我们这么多族人,你找死!”有人大叫起来,声音充满了恨意。 云烟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沉着脸,迈步走进了总部大楼。 季宵寒与她并肩而立,此刻,他就是她最强大的后盾和靠山! 第一百六十二章 顾总不是那种人 云氏集团总部大楼,大会议室。 总部的大会议室平时很少启用,一年也就年底总结大会什么的才会开启,然而今天,大会议室的大门却是开着的,云氏诸位高层全都在里面,一个不落。 这些高层被临时从各种地方带过来,有的衣衫不整,有的甚至就只穿着一条遮羞的裤衩,几十个人无死角的守着大门,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云蔚然依旧穿着那一身深紫色的中山装,神情阴沉的坐在椅子上,云耀就坐在他对面,也同样用极其阴冷的眸光死死盯着云蔚然。 “啪——” 云耀将一份合同丢过去,冷笑道:“这是要诸位让出手里股权的合同,只要诸位在这合同上签字,我就会立即放你们走,否则,我会让你们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我耐心有限,不想死的,马上就给我签字,滚!” “云耀,你……你简直是太猖狂了,你这是绑架勒索!我要报警!” “云老早就把你驱逐出云家了,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私·生子,你敢……啊!” 私·生子这3个字,是云耀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当初就是因为是云明礼私·生子才被驱逐出云家,云明礼为了救他,甚至心甘情愿牺牲自己,这笔账,他一直都记着的。 所以,刚才那个高层一提到私·生子,他就毫不犹豫的一脚踩过去,直接踩断了那高层的退骨。 现在的他,根本不必顾忌任何人,想做什么事就做,想踩碎什么人的骨头就直接踩碎,既然做不了好人,那就干脆坏得彻底吧。 “云……云老,云耀把我们绑架来,就是为了我们手上的股权,这些股权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们得替我们做主啊!” “是啊,云老,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一直跟着你打出来的这片江山,你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我们啊!” “对对对,云老,云耀这个贱种根本不配进入这里,他简直是脏了这块地!” “云耀,你现在放了我们,我们不跟你一般计较……” …… 云耀如同听见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真的还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形势,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就这么把你们绑过来的?现在云蔚然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还能救得了你们?我就是想看看,一向都道貌岸然的你,还能怎么救他们?哈哈哈哈……” 云耀狞笑起来,他就是要拆下这些人虚伪的面具,然后看着他们互相撕咬,自相残杀!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大叫道。 云耀直接说道:“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现在的云家已经彻底乱了,我们的家主大人亲自挑选出来的接班人,现在已经成了杀人放火草菅人命十恶不赦的罪人,现在,警方说不定已经在通缉他了,至于云蔚然这老东西……他不过是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废物而已,现在,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选择将股权交出来,我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 云耀眸子里溢出冰冷怨毒的光,声音极冷:“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道门。” “你……你疯了!你这是犯罪!你真的是疯了!” “疯子!他怎么敢!太可怕了……” “云老,他说得都是假的对吧?对了,顾总呢?顾总不是一向都很稳重,掌控着全局的吗?顾总他人呢?你把顾总怎么了!” …… 这时,终于有人想到了顾行简,那个手段厉害,在短时间内迅速荡平公司上下发对声音,坐稳了云氏集团总裁位置的大佬。 云耀一听,满脸得意之色的一笑,“顾总?哦,对了,我还真的要感谢顾总,如果不是他把诸位的信息告诉我,我真的还没这么顺利的找到你们。” “你……你说什么?顾总他……不可能!顾总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信!顾总是云老亲自挑选出来的,他怎么可能……” 众人此起彼伏的叫着不信,毕竟,顾行简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云耀满脸讥讽的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好笑了,你们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顾,顾总,你真的不要出来跟他们说一下,他们到底有多傻逼吗哈哈哈……” 云耀话音落下,大会议室里顿时一阵诡异的静默,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时,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人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来人正是……顾行简。 顾行简一身精良的纯黑色正装,从头到脚都收拾得一丝不苟,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他胸口那枚总是别着的暗金色领针不见了。 那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荣耀,可是现在,他却可以顺手就丢进垃圾桶里,弃之如敝履。 “顾……顾总,云耀说得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还有人不肯死心,也不肯丢弃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行简淡淡扫了那人一眼,旋即越过云蔚然,走至一旁椅子上坐下,他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眸色微深,语气似乎是有些不耐的道:“云耀说得不错,只要你们在这股权合同上签字,我就可以放你们走,以前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什,什么?你……你真的是跟他们一伙的!” “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云老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你简直是太恶心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 顾行简却对这些高层的话置若罔闻,视线缓缓移向了云蔚然,他薄唇一勾,眼角眉梢皆是讥笑,“云老还真是宠爱云翳,云翳不知所踪,你宁可不要自己这把老命,也要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可惜了……” 顾行简冷笑一声:“就算他在,他又能怎么样?云氏的一切都已经在我掌控之中,就算他现在出现,也只不过是一个背负着多项罪名的杀人犯而已,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坐在云家家主,云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云老,你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声誉的吗?怎么样,自己宠爱的孙子沦为杀人犯,身败名裂,这种滋味好受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错了 云蔚然面色十分平静,仿佛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切,顾行简的话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尖刀狠狠扎进他心脏,疼得他鲜血淋漓,但他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在等。 顾行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狰狞,厉声道:“云蔚然,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沉得住气,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她牵扯进来,我会亲手剁碎了你!” 闻声,云蔚然才缓慢的抬起眸子,苍老浑浊的眼睛,定定注视着顾行简,“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你竟然乱伦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顾行简,你想要一手毁掉阿翳,毁掉云氏集团,你敢不敢亲手毁了烟烟呢?” 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不无讥诮,但他却在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从容。 世人皆知,顾行简喜欢云烟,只是求而不得,云烟并不喜欢顾行简,但谁都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谁都不会去触这个逆鳞。 但现在,云蔚然不但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还冠上了一个乱·伦的罪名,顾行简喜欢的是自己的妹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这一句暗语,只有顾行简能听得懂。 顾行简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指甲掐进掌心,掌心立即落下一片红痕,猩红的目光几欲喷血,他阴森森的盯着云蔚然,“你威胁我?” 云蔚然一笑,上位者从容镇定的强大气场展露无疑,“是,我威胁你,这是我手上最后一张王牌,顾行简,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但如果烟烟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所为,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顾行简冷笑一声,道:“我不要任何人的原谅,我不欠任何人,这一切,都是你们云家欠我的,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顿了顿,顾行简薄唇勾勒出一抹讥笑阴森的弧线,“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你敢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云蔚然,你不怕她死的话,你尽管告诉她!” 云蔚然唇边的笑容一僵,只是转瞬,他便又镇定下来,“来不及了……” 顾行简一怔,“什么来不及了?” 云蔚然:“她已经来了。” 顾行简瞳孔狠狠一缩,脸色跟着一变,他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一般朝着云蔚然看过去,下一秒,一道娇俏的身影从大会议室的门口走了出来。 云烟一早就到了,只是她一直站在门后,听着云蔚然故意引导顾行简说那些话。 云蔚然的目的达到了,事实上,云烟才是他手里最后一张王牌,而这个计划,早在他知道云烟不是原来那个云烟时,就在慢慢计划了。 “烟烟,你……”顾行简呼吸急促起来,心脏也跟着疯狂跳动起来。 云烟身后,再走出一道人影,季宵寒面无表情的站在云烟身旁,眸子里闪过一抹冷芒,他淡淡扫了顾行简一眼,便立即收回了目光。 “烟烟小姐来了!烟烟小姐你快救救我们!季总!救救我们,顾行简这个畜生,他逼着我们签股权转让合同,他想侵吞我们的合同!” “顾行简狼子野心,他简直就是……是十恶不赦!” “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人才,我那么欣赏他,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 “顾行简简直太恶心了……” …… 恶心? 顾行简的神色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眼角眉梢皆是讥笑,“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坏事做尽,却还是觉得我没有错,烟烟,是不是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我……恩将仇报,十恶不赦呢。” “爷爷当初救你是真,一手将你养大,扶持你走到今天,也是真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只是……”云烟平静的道。 顿了顿,她摇了摇头,“算了,既然都已经撕破脸皮,还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顾总,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他们?”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所以,她干脆开门见山,直接奔入主题。 顾行简身体微微前倾,额头青筋暴起,那双一贯清冷疏离的眸子里却是逐渐浮出一抹极痛苦的挣扎,他死死盯着云烟,声音微微发抖:“所以,你从来都没想过要选择我,是不是?” 云烟抬起眸子,视线缓缓落在顾行简身上,她轻轻摇了摇头:“你错了。” 顾行简:“错了?” 云烟点头,“云家一直都在选择你,但你却从来都没有选择过云家,到头来,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选择你?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你突然如此憎恶云家,但这些年,确实是云家将你养大,保你平安无虞,不过,你既然做了这个选择,我也不会怪你,你只是选择了你觉得对的事,放弃了云家,这一切都无可厚非。” “不怪我,是因为你根本就从来都没在意过我对不对?烟烟,我对你这么好,你……你就从来都没想过,要选择我,你……你跟他们都一样,是,我坏事做尽,但我独独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你却跟他们站在一起,你也想除掉我,对不对?”顾行简神色几近疯狂,满脸狰狞扭曲的大叫起来。 云烟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这世上很多事,不是用道理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顾总,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要怎样做,你才肯放了他们。”云烟不想多说,神色淡漠的道。 顾行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喝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要选择我,你眼里从来都只有他们,烟烟,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我要反过来对付他们?你为什么不问我!” 云烟淡漠道:“有必要吗?” 顾行简扯了一下唇角,唇边勾出一抹讥讽的弧线,猩红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云烟,“是啊,没有必要,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明白了,很好……哈哈哈哈,很好!” 顾行简疯狂大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烟烟,等我做完这一切,你所在意的一切,都会随之化为乌有,到时候,你就只能依靠我一个人了……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我。”季宵寒忽然道。 季宵寒话音落下,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 那些被绑来的高层纷纷傻眼,等等,这剧情走势仿佛有点不对啊,他们现在是被绑架在这的,为什么他们觉得这两个是要争风吃醋? 看看孩子吧,能不能考虑一下他们被绑架的人的心情! “不是,这个……那个,季总,能不能让他们先把我们放了……啊……” “对对对,季总,争风吃醋这种事,还是等下再来,先把我们放了吧……” “季总,我们支持你跟烟烟小姐的,所以,能不能别塞我们狗粮……” …… 顾行简额头青筋暴跳,猩红的眸子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缠绕着季宵寒,声音极冷:“季总,这是我们云家的家事,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季宵寒目光一片漆黑,深邃幽冷的眸子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戾气,“烟烟是我的夫人,在这里,你才是外人,明白?” 他这话明着像是在回答顾行简,实际上,却更像是在宣布自己的主权,宣布云烟是他的,不容旁人觊觎。 顾行简冷冷一笑,脸若冰霜,“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季总跟烟烟结婚半年,却从来都没碰过她,我可不信季总真的是什么性·无能,随便摆拍几张照片,就可以装作恩爱情深,我不信这一套。” “不是摆拍,也不是装作恩爱情深,”云烟笑道,眉梢微微一挑,“当然,这些都是我跟宵寒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顾总,我耐心有限,如果文的不行,那我只好动武了。” 她话音落下,几十名黑衣人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有的从大门外正式走进来,有的则从窗外如同鬼魅一般闪现进来,迅速控制住了全场。 静,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烟烟小姐一定有办法,哈哈哈……” “卧槽,老子的狗眼是不是瞎了,外面他·妈·的是几十层的高楼啊,日·了鬼了,他们怎么进来的!” “你管他怎么进来的,烟烟小姐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局面,顾行简这个败类,等着死吧!” …… 会议室里吵嚷起来,那些高层们纷纷扬起了头颅,胜券在握,又恢复到平时的神采奕奕和自信了。 “烟烟小姐,杀了他!顾行简这个败类,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云家将他视如己出,云老还把公司都交给他打理,他却挟私报复恩将仇报,呸!他就是披着一层人皮的畜生!……啊!” 那个高层愤怒的指责声响起,但他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枪响,一阵银光闪过,一枚子弹穿过那个高层的大腿,那高层直接吓晕了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吓懵了,谁都没想到,顾行简竟然带了枪来。 顾行简开了一枪,手指依旧搭在扳机上,他冷笑一声,警告道;“谁要是敢再动,这一次,我打的就不是腿了……烟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过来,站在我这边,我就答应你,放了他们,包括云蔚然和云翳,这些我都可以为了你放弃,只要你过来。” 顾行简觉得自己简直是着了魔了,明知道云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拥有她,他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年,她就是他的一道执念,哪怕,不能碰,不能得到,他也不允许别人拥有! 她只能是他的! 这个念头就像是淬了毒的蔓藤植物似的,伴随着血液,蔓延至他四肢百骸,令他疯狂。 顾行简的话一说出口,无数道视线凝在了云烟身上,大会议室里,气氛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致,火光四溅,仿佛一不注意,就会打起来。 季宵寒的目光,从顾行简一开口开始,就一直落在云烟身上,片刻都没有移开过。 她会怎么选择? 她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最后都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是不是他永远都只是一个人,永远谁都留不住? 季宵寒背脊紧绷成一条直线,削薄的唇紧紧抿着,漆黑的眸子里陡然一片铺天盖地的阴霾戾气,血液更是沸腾起来,他知道,他快要失控了。 “抱歉,顾总,道不同,不相为谋,”云烟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们走的本来就不是一条路,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过去。” 季宵寒瞳孔倏然一阵紧缩,眸子里的阴霾迅速褪尽,那一瞬间,没人看见,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有多少情绪一闪而过。 意外,惊诧,欣喜…… 她没有放弃。 相对于季宵寒的这些变化,顾行简脸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他周身裹着一股骇人的冰冷气息,眸光如同寒冰炸裂,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字一顿的道:“烟烟,我再说一遍,过来……我就放过他们……别逼我……” 他眼珠里缠着一根一根细长血丝,额头青筋暴跳,眸光森冷又怨毒,他现在只想要云烟过去,别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知道,如果今天得不到云烟,他这一辈子,就再也不可能得到她了。 为什么她就是不过来? 从小到大,他对她那么好,别人欺负了他,不但云翳会帮她,他也会,他甚至下手比云翳还要恨,他知道她喜欢温和儒雅的人,他就很努力的把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处处矜贵,清冷无双,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喜欢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心中唯一的想要的,就只是云烟这个人,可他还是得不到,她从来都没想过要选择她。 如果得不到的话,那就……都毁了吧。 他这么想。 “不论你问多少遍,我都不会走过去,顾总……收手吧,我不想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云烟轻声道。 顾行简喉咙轻轻动了动,染满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云烟,像是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小孩,摇着头,低声喃喃道:“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愿意选择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爷爷,对不起 “你从来都没有坚定的选择过别人,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坚定的选择你,不是吗……顾总。”云烟平静的道,眸子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其实,这世上,大概并没有什么人,是一定会选择另一个人的吧,不要对别人抱有太多的希望,才不会有失望,才不会有太深的痛苦。 经历过上一世的失败,她才恍然觉得,那些看似轻易就唾手可得的所谓真心,其实从来都不容易得到,你越是执着,就越是失败。 顾行简眼眶赤红,心口因为情绪翻滚而起伏不定,他握着那把枪,仿佛握住了最后一点希望,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云烟,声音嘶哑至极;“烟烟,我再说最后一遍……你过来,我放了他们……你不要天真的以为,就凭他们这几个人就可以从我手上救走他们所有人……过来,好不好?烟烟。” 他最后一声,几近是在哀求云烟了。 他真的,只想要云烟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他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为什么呢? 云烟站在原地,却是一步都没动,她望着顾行简,良久,才终于开口道:“顾总,我这个人一直都这么天真,你也知道我的,只要是我做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从你背叛云家那一天起,我们注定就只能是两个阵营的人,你明白吗?” 顾行简瞳孔狠狠一缩,他一错不错的盯着云烟,那是一种仿佛被折断了最后一点希望的眼神。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两边人马已经对峙起来,只等一声令下。 那些高层个个都傻眼了,吓得瑟缩到了一团,平时里的矜贵优雅,这会儿统统没了。 顾行简的表情,却是逐渐平静了下来,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灰败的死寂,他神情平淡了下来,仿佛被硬生生抽走了全部的颜色。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然后低低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了,烟烟,你亲眼看着,你所在意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毁掉的……你亲眼看着吧。” 他说完,终究是移开了枪口,只是举起枪,朝着天花板放了一枪。 “砰——” 一声巨响之后,被枪打穿的天花板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有人惊恐的尖叫,也有人吓得瑟瑟发抖,有的人骂骂咧咧…… “放了他们,我把所有股权都给你。”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云翳一身纯黑色正装,神色平淡的从外面走进来,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移了过去。 “云少,你怎么能把股权都给他!顾行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云氏可是云老一生心血,绝对不能拱手相送啊!” “是啊,云少,股权都交给顾行简,这怎么能行?” “顾行简以前就挺会装的,现在这样,大家应该联合起来反抗他才对!” “对对对!云少,你可不能着了顾行简的道,他刚才还开枪打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 云翳却没理会那些高层,一进门,就直接朝云烟走了过去,确认云烟没有受伤,他这才放心了。 “烟烟,这些事,哥哥会处理,你别管了,带着妹夫和他的人走吧,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处理好的,好不好?”云翳笑道,语气也很稀疏平淡。 仿佛,他只是在说晚上吃什么一样。 云烟盯着云翳,良久,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云氏集团是爷爷一生心血,也是云氏千百年的传承,绝不能落到外人手上。” 就算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云烟,但她既然借了这个壳子,有些事,就该她来承担这个责任。 “翳儿,你过来。”云蔚然忽然喊了一声。 云翳转头,看向云蔚然,云蔚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那一头白发,几乎一下全白了,他神色间也是一片倦怠憔悴,却还要硬撑着,守着云氏,守着他这一生心血。 “爷爷,对不起。”云翳忽然一下跪了下来,低垂着头,双拳一点一点攥紧了。 他其实一直都在等,等今夜,恩恩仇仇,终究要有一个结果,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没有怨言。 云蔚然脸色微变,心口剧烈颤抖起来,他看着云翳,“翳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放弃的是什么?” 云翳坚定道:“我知道。” 云蔚然呼吸一滞,又道:“既然知道,也……还是要那样做?” 云翳眼眶赤红,指骨微微泛白,他道:“是。” 他没得选择,也没得退路。 “噗——” 云蔚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过一般痛,他脸色煞白,却是一直忍着没有晕倒。 “爷爷!”云烟一下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云蔚然的手,就要给云蔚然切脉。 云蔚然一把甩开云烟的手,云烟一怔,又喊了一声,“爷爷!” 云翳跪在地上,云蔚然吐血之时,他膝盖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动,只是眼眶更红了,额头青筋暴跳,直到口腔中传来一股血腥味,他才无力的垂下头。 云蔚然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我没事。” 他说完,看了云烟一眼,然后看向云翳,“云氏家主的位置,以及云氏集团我都已经交给你了,要怎么决定,我其实并不能干涉你什么,这些年,你也忍得很辛苦,只是,你要知道,就算你把云氏集团拱手相送,人家也不见得会领情,他不是想要云氏集团……你明白吗,他是回来报仇的,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怎么样呢,云蔚然没有说,但大概就是,早知道是这样,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把顾行简抱回来养在自己身边,他早该知道,有些事,从来都是瞒不住的,他费尽心机,结果还是做得一塌糊涂。 到头来,他既保不住自己的亲孙子,也保不住顾行简,说到底,顾行简终究也是他的孙子。 “血脉真的那么重要吗?”顾行简平静的看着云蔚然,又重复了一遍,“血脉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别管了,好不好? 顾行简问完,很久,都没有人给他回答。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所以,也没有真心想要等到一个人来给他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答案,难不成,人家回答一句是或者不是,那些恩恩仇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不会的。 永远都不会的。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血脉,而是你本来就心术不正,”云烟道,“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心甘情愿,没有人逼着你,不论如何,曾经把你抱回云家来,一手把你养大的人是爷爷,如果没有他,我不敢说你现在一定活得不好,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一切。” 她顿了顿,全然不管旁人的目光,接着又道:“别人救了你,你却反过来要夺走别人的一切,这是不对的。” 她声音不算高,也并不如何激烈,可落在顾行简耳中,却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在他心脏深处狠狠捅了一刀又一刀,激得他浑身都疯狂颤抖起来。 “你又懂什么?”顾行简眼眶赤红,咬牙切齿的瞪着云烟,他就像一头愤怒的凶兽,猩红的目光越来越冰冷。 顾行简冷冰冰的道:“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的苦处,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对?当年云家到底做了什么,云蔚然自己心里清楚!他救了我?他是救了我,可没人知道,他把我带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害怕吧,又或者,觉得是耻辱呢?” 顾行简说到这里,忽然一阵狂笑,他整个人疯疯癫癫,赤红的眼睛,却是怨毒的瞪向了云蔚然,咬牙道:“是啊,从头到尾,我的存在就只是云家的耻辱,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他那个宝贝儿子最大的败笔!他一生自诩问心无愧,自诩高风亮节,却没想到,他宝贝儿子却有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是,我就是云怀仁在外的私·生子!哈哈哈哈哈……” “住嘴!你给我住嘴!”云蔚然脸色涨红,浑身血液翻涌,他情绪激动,想要阻拦顾行简说出那个秘密,然而,他什么都拦不住。 云蔚然瞪大眼睛,瞳孔缩小,他不甘的伸出手,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然后直接晕死了过去。 云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把捉住云蔚然的手,迅速切了一下云蔚然的脉象。 云蔚然脉象极度不稳,也极度虚弱,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殒命! 顾行简手握成拳,赤红的目光看了云蔚然一眼,那一眼,却包含着无数情绪,厌恶,痛苦,恨意,怒火…… 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心。 “顾行简竟然是云家私生子,这……简直天方夜谭啊!” “云少爷还在世的时候,可谓世家子弟的典范,温敦谦和,待人是极重礼仪的,后来娶的也是名门闺秀,怎么会……” “诶,这可真是冤孽啊,谁能想到,云少爷竟然是这种人……” “但再怎么说,顾行简也不该怎么对云老,说到底,他也还是云老一手带大的,这可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了……” “换做是我,怕是也很难心平气和的吧,顾行简在云家一直都被当成下人,虽然有资格佩戴云家的家纹,但到底也只是有资格,他如果认祖归宗,其实也有资格继承家主位置的吧……” …… 议论声逐渐高了起来,众人又是戏谑感慨,但眼下这一堆破事,还真的没有人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忽然,也不知道是谁恍然大悟一般说来一句,“……天啦,顾行简他还喜欢云大小姐,那岂不是……岂不是……罔顾人伦!这可真是……啊!” 那人话还没说完,云翳便一脚踢了过去,随即就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想必是一脚踢断了那人的肋骨。 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季宵寒,也淡淡扫了那人一眼,那人被无端踹断了几根肋骨,又被季宵寒这么一瞪,吓得瑟瑟发抖,冷汗狂流,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那可是季宵寒,季氏集团高高在上的总裁,就算云家现在一团糟,可季氏这尊庞然大物却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顾行简上前,狠狠拎起那人衣领,那人一边哭泣求饶,一边恐惧的盯着顾行简,“顾,顾总,我错了……我嘴贱,我乱说……顾总你别往心里去……顾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 顾行简薄唇一勾,冷冷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却没有一丝温度,无端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顾行简揪着那人衣领就是一顿暴打,打得那人满脸是血却依旧不肯罢手,直到他打累了,打得不想打了,这才像丢破布一样,把那人丢开了。 那人满脸是血,牙齿被打掉了几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像一团破布一样躺在地上,也没人敢去管。 顾行简跌坐在椅子上,沾着血的手扯松领带,心口剧烈起伏着,他语气森然道:“谁敢再乱说一句,下一次,我打掉的就不只是他的牙了,把他给我抬出去,看着就晦气。” 立即有人上来,把那个被暴打了一顿的人抬了出去。 他做这一切之时,云烟在替云蔚然行针,针行完了之后,云烟又替云蔚然切了一次脉,然而,云蔚然的脉象依旧不太好。 “烟烟,爷爷他怎么样了?”云翳急声问道。 云蔚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一辈子都会原谅自己。 云烟眉头深锁,神色凝重道:“爷爷的身体十分虚弱,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即送他去医院。” 刚才要不是她强行稳住云蔚然心脉,云蔚然现在怕是已经死了。 云翳眼神一黯,咬了咬牙,“好,烟烟乖,你和妹夫一起送爷爷去医院,这里……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别管了,好不好?” 云翳的语气,已经是近乎哀求了。 有些事,真的不是三两句话,又或者一句谁对谁错就可以说得清楚的,这里面固然有顾行简的问题,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云少这么急着支走云大小姐和季总,是怕他们知道,你当年究竟做过什么好事吗?”金厌离从大门外走进来,一身优雅矜贵,一脸笑意。 金厌离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纪霆枭,两人身后,也跟着一队自己的人马。 现场顿时一阵诡异的死寂。 云翳瞳孔狠狠一缩,本来就攥得很紧的拳头,这下捏得“咯吱”作响了,但他却只是低垂着头,一眼都没去看金厌离。 片刻后,他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了,他缓缓抬头,看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金厌离,他无声的笑了一下,任谁看了,都觉得这笑还不如哭,又惨又苦,但他还是在笑。 “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想要股权,我拿给你,甚至,你想要我这条命都行……我都给你,阿离……”云翳缓缓的道。 那一声阿离,却一如从前那样温柔,那样缱绻,那样柔情万种。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转头就一把火,烧毁了她的家族,烧灭了她全部的骄傲和荣光。 她是恨的。 可这恨里又有许多说不清楚的不舍和爱,教她恨也不能恨得彻底,爱又不能再爱,他们都是可怜人,谁又不是呢? “你如果觉得还是不解恨,你想要把我打下地狱,我如你所愿……”云翳笑道,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一丝悲戚,仿佛只剩下了解脱。 “哥哥……”云烟低低喊了一声,她伸手,捉住云翳的手。 上一次在云家宗祠,她就说过,现在,换她来保护他了,她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的想要去保护云翳和云蔚然的。 云翳转头,朝着云烟看了一眼,喉头哽咽了一下,他笑了一下,反手捉住云烟的手,将她的手,交到了季宵寒手中,“妹夫,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以后……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她了,我以前做错了一些事,现在,是该我接受惩罚的时候的了,你答应我,要一直一直对她好,别伤了她,也别像我这样……” 他说到这里,忽然说不下去了,只是轻轻拍了拍云烟的手背,轻声道:“烟烟,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爷爷,哥哥不孝……对不起了。” 他说完,忽然甩开云烟的手,“妹夫,你带她走吧。” 他可以一败涂地,一塌糊涂,甚至从此跌落尘埃,他怎样都可以,但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云烟,云烟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要是让她知道那些真相,她如何接受得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不如,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吧,这本来,也是他该承受的惩罚。 季宵寒抬头,看着云烟,他一字一顿的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只要他在,云烟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可以伤到她。 云翳抬手抹了一把脸,似乎也不再执着什么了,只要云烟平安无事就好,或许,以后没了他们的庇护,云烟也该长大了。 “7年前,金氏被灭,那把大火其实不是阿离点的,是我点的,而金氏之所以会破产,资金链断裂,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那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也不是金氏运气不好,都是我一手策划,那些全部都是我做的。”云翳缓缓道,将当年金氏灭门的真相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全场一阵骇人的死寂,针落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了云翳身上。 “什么?7年前金家惨案,居然是……是云少做的!这怎么可能?” “云少不是一向最喜欢金大小姐,燕城谁人不知,云少那么宠爱金大小姐,当年金大小姐出事,云少第一个冲进火海……” “当年黄金台上,云少更是一掷千金,为金大小姐求得第一支上上签,满城轰动,这……怎么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 底下一阵窃窃私议,没人相信,当年金家灭门一事,竟是云翳亲手做的。 金厌离的目光,终于移向了云翳,她在笑,那张经过岁月打磨的脸,仿佛更漂亮,也更犀利了,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一夜长大,没人知道,她在知道那一切真相时,经历过怎样痛苦的折磨。 “云少,请继续。”金厌离笑道。 那笑容在她脸上,却不是任何一种雍容或者优雅,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一般的……怨毒。 云翳手指细细的抖了一下,他凸起的喉结微微翻滚了一下,依她所言,继续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我只是利用她,用尽手段的接近她,我就是要毁掉整个金氏,没有理由,我就是恨她,所以,才要想尽办法的毁掉金氏的一切,包括她。” 云翳在笑,笑得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他神色狰狞癫狂,一阵狂笑之后,他才终于稍稍停了下来,他道:“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其实我也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你们这些傻子全都信了,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她……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真的……都是傻子……一群傻子……” 他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语无伦次,可在场所有人,却没有一个笑出来,都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你不爱我,你恨我,这些我都可以接受……”金厌离眼眶泛红,自以为不痛了,却原来,在真的亲耳听见这些话从云翳口中说出来,她像是终于坚定的找到了一个不回头的理由,又像是……痛苦得不能自拔。 金厌离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云翳,咬牙道:“可是,金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如此赶尽杀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云翳笑了一下,冷冰冰的道:“烧就烧了,杀就杀了,需要什么理由?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的,就是这样,你今天来报仇,要把那些都还给我,我也受了。” 云翳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溢出一股森寒诡异的笑容,他忽然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笑着递给了金厌离,“杀了我,你的仇就都报了……杀了我吧,阿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就当是还给你的 最后一句,更像是在哀求。 短刀锋刃闪过一道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 云烟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季宵寒一把按住了,季宵寒轻轻摇了摇头,云烟朝着季宵寒看了一眼,终究是没有上前去。 其实她也明白,这些事,就算她去了,也无济于事,有些事,不是你想帮忙解决就有用的,终究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当初是她是这样,现在是云翳也是这样,没有人能帮得了。 这时,金厌离一脸笑意的从云翳手里接过那把短刀,然后她往前一指,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尖对准了云翳心口,再往前一寸,那刀尖就会划破那件衣服,刺进他心口。 “你这算什么?”金厌离冷笑了一声,微微泛红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云翳。 她这一句话说完,刀尖往前了一点,刀尖轻易就刺破了那西服,刺进皮肉里,鲜红的血珠顺着刀身啪嗒啪嗒滚落下来。 云翳笑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瞳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抬起头,目光贪恋的看着金厌离,他手指动了一下,很想在这个时候,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那一切都过去了,他们从头再来。 可是,他做不到了。 事已至此,他再也不能那样做了。 云翳的手无力的垂下,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道:“不算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杀了我,就能将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也好。” 金厌离的手,再往前移了移,刀身再往前进了一寸,血流得更多了,云翳的脸色一白,额头上几乎立刻就渗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但他却是像是一点都不怕痛似的,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杀了你?”金厌离眼角眉梢皆是讥笑,她冷冷道,“你以为,金家那么多条人命,杀了你,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不可能的,云翳,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死,我要让你一无所有,让你尝尝被人拉下神坛,一无所有的滋味,云氏,云家,我统统都会毁了的,云翳,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金厌离眼眶赤红,眼底的恨意翻滚,她等了7年,才终于等到今天,重新站在云翳面前,她本来以为这7年里,她早已经铁石心肠,心里也只有无尽的恨意,恨不得把云翳千刀万剐,但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笑着说,杀了我吧,阿离。 她竟然,下不去这个手。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最后一定要变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啊…… 当年她满身血污,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统统都在那一夜烟消云散,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明亮磊落的金家大小姐了,她该恨的,她可以恨的。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 她为什么要这样软弱,这么无用!她恨自己! 金厌离握着短刀的手疯狂抖了起来,她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云翳,她就在他面前,这刀再往前走,她就能轻易结束他的性命,她左手伸了过来,强迫自己握住刀身,不知道是在害怕自己手太抖,还是……还是担心这刀抖起来会失去控制,杀死云翳。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想他死,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不论云翳说多少个理由,也不论她有多大度,他们之间隔着几十条人命,隔着血海深仇,这笔账,怎么都算不清了。 有泪水,从金厌离眼窝里流下来,她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就这么落了下来。 云翳凝视着她,片刻后,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一如当年那个温柔缱绻的白衣少年,他笑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你恨我,我就让你杀了我,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离,我真的……” 他脸色苍白,血色渐渐褪去,眼珠里染满了血丝,但他的注意力却都在金厌离身上,没有一秒分散开过。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每一件事都有目的,都有心机,却让人无法拒绝,也无法全然憎恶起来。 “我其实一直都想跟你说,我错了,可是,那些事,真的也都是我做的,我都认了……”云翳还在笑,只是那笑,有些凄厉,让人不忍直视。 “云氏,云家,你喜欢,就拿去,股权让渡书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在哪里,你自己知道,就算他们不愿意签,但云氏现在已经是你的了,就当是……” 云翳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血色疯狂褪尽,他忽然收回了手,静静的道:“就当是还给你的,好不好,你别哭了,我……” 他那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像是凝固在了脸上似的,连带着那一抹笑,都淡了下来,然后他就这样,在金厌离面前,慢慢倒了下去。 金厌离瞳孔狠狠一缩,握着刀的手一下松开,她本能的想要去抱住云翳,却只是踏出了半步,又收了回来。 云烟已经上前,接住了晕过去的云翳,虽然云翳跟金厌离之间的事她不能插手,但她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云翳死去。 今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云蔚然昏迷不醒,生死难料,现在云翳也是这样。 云烟迅速切了一下云翳脉象,还好,云翳脉象虽然虚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云烟松了一口气,“金小姐,顾总,既然云氏已经到了你们手上,那这两个人,我就带走了,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 她话音落下,季宵寒的人已经抬着担架进来了,云烟亲自将云翳和云蔚然两人抬上担架之后,立即带着人离开了。 屋子里,依旧一片死寂,直到那些高层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答应在股权让渡书上签字,可这一切,已经跟云家没关系了。 从云氏集团大楼出来,车子就立即出发去了医院,一路上,云烟都很担心云蔚然跟云翳的情况,虽然她已经先施针稳住了这两人的心脉,尤其是的云蔚然,可是…… 如果这两人都不想醒过来,那可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车上,云蔚然跟云翳两人几乎并排躺在一起,两人脸色都十分苍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云翳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那伤口太深,又靠近心口的位置,如果云翳一心求死,云烟也救不回来她。 她是医生,能救的也只是人命,却救不了人的心。 “……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云烟凝视着昏迷中的两个人,有些无力的问道。 顾行简又怎么会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当年金家灭门一案的罪魁祸首也成了云翳…… 好似一夜之间,所有一切都变了,变得彻彻底底,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金厌离回来之后,要那样对云翳,为什么当时苏千千在门口,她要帮苏千千打开门,让苏千千进去…… 大概真的因为不爱了吧,所以,那个人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季宵寒抬头看着云烟,“我所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顾行简当年的确是你父亲从外面抱回来的,说是他在外的私·生子,请求云老将他养大成人,之后不久,你父母便意外离世,这孩子也就被云老带回了云家,之后一直亲自照顾栽培,视为亲孙,但他顾念你父亲名誉,所以,从来都只当他是一个孤儿,虽然样样倚重,却给不了他任何名分。” 云烟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季宵寒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她,她不说话,云烟也就知道,他是不想说谎,也不会说谎,至少,他说的这些基本上都是真的。 “我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很宽厚温和的人,几乎从不斥责我和哥哥,家族里的人对他也都很信服,那个时候的云家,大多时候都是其乐融融,连爷爷好像也很少有生气的时候……” 云烟顿了顿,神色有些茫然的喃喃道:“这么宽厚温和的一个人,也会做错事,走错路吗,那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什么是长久的东西?” 没有吧。 她心里给了自己答案。 一如当时,她被自己族人逼至绝境,最终命殒而亡,所以,这世上很多事,其实是没有道理的。 “有。”季宵寒轻声道。 云烟闻言,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季宵寒,“什么?” 季宵寒抬手,轻轻揉了揉云烟脑袋,“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你就算想尽办法,拼尽全力,也无能为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是人生常态,不必太过介怀,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云烟瞳孔狠狠一缩,那一瞬间,她心脏仿佛漏跳几拍,然后响如擂鼓,她静静注视着季宵寒,从季宵寒脸上看到的只有平静。 她一直都知道,离别才是人生常态,所以,上一世,她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独自奔走,不管遇到多大的困苦,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跟她说,永远不会离开她这样的话。 季宵寒,他到底想怎么样? 云烟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不知道现在的季宵寒,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原来那个云烟,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是一个人,可是,她终究是她自己,不是别的任何人。 喜欢吗? 季宵寒真的喜欢她吗? “你刚才说什么?”云烟眼眶微微泛红,忽然问了一句。 季宵寒唇边擎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他道:“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烟烟,信我。” 云烟背脊陡然一僵,瞳孔急剧收缩,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映照着季宵寒那张刀削斧凿一般的脸颊,良久,她才抬手,捂着脸,缓缓道:“季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其实,现在换做我是你,最好的办法就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摊开手,平视着季宵寒,语调十分平静的继续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离婚,虽然我跟老夫人有约定,但如果季总现在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唔……” 她话没说完,却突然戛然而止。 季宵寒脸上浮出一层薄薄怒气,她每说一个字,他脸上的怒气也就增加一分,他可能不太想听见云烟把那句话说完,便陡然俯身,一下吻住了云烟的唇,堵住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话。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就是不想听。 他都说了,只要她愿意,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他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定要这样,他看着就烦。 云烟猝不及防的被季宵寒吻住,她一下就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想推开季宵寒时,季宵寒却已经牢牢捉住了她的手。 云烟:“……”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鸡了? 居然又双叒叕让季宵寒给轻薄了! 季宵寒脸上还残留着一层阴郁戾气,不知道为什么,云烟突然就不敢动了,直到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都快被吻断气了,季宵寒才忽然松开她。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云烟的嘴唇有点火辣辣的肿,这男人真的是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可看他满脸寒霜的样子,她直觉如果自己继续说这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季总……”云烟叹了一口气,一支手抵在太阳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去做,也许,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闻声,季宵寒面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寒霜,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一股无名邪火嗖的一下就窜了出来,激烈得他几近失控。 季宵寒极慢的抬起眸子,冷冷盯着云烟,良久,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就这么讨厌我?”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云烟还是一再的想要跟他划清界限,所以,在他看来,云烟就是讨厌他的。 云烟一怔,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她一再的推开季宵寒,在季宵寒看来,就是讨厌了吧。 这可真是不好解释了。 第一百七十章 永远都不要放弃彼此,好不好? 事实上,云烟一开始确实只想跟季宵寒离婚,之后就跟季宵寒桥归桥,路归路,各人走各人的路,但因为之前从季宵寒这边发现了一些有关异化人的事,她才想要留在季宵寒身边。 异化人是跟她前世唯有有关联的点,她不想放弃,但现在,她既然是云家人,身上就应该承担云家的责任,不管怎么说,她借用了云烟的壳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云家的事情袖手旁观。 现在,云蔚然和云翳两人都昏迷不醒,云翳又将云氏集团股权全部送给了金厌离,换句话说,云氏现在已经在金厌离和顾行简掌控之中,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弄清楚,就算是还给云家对原来那个云烟的养育之恩,或者什么其他别的理由都可以,她总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她不信,不信云翳真的就是因为一个无聊的理由,就倾覆了整个金氏,他说他从来都没喜欢过金厌离,却又心甘情愿送出一切,死在金厌离手上,所以,她不信这一切都是毫无缘由, 她直觉这里面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或许只有云翳自己知道。 想要解开这个秘密,想要解开所有人的心结,她就必须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她责无旁贷。 但这些事,都跟季宵寒无关,她不想把季宵寒牵连进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没道理要求季宵寒来承担这些,季宵寒没有这个义务。 云烟其实不太懂怎样去保护一个人,她只是觉得,最好的保护,就是不要让这个人牵连进来,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他了。 是这样吧。 “不是……”云烟被季宵寒盯得头皮发麻,不得已,只好先回答了一句。 季宵寒的视线一直落在云烟身上,眸底隐匿的戾气也越来越重,他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千万年不化的寒霜,只是,在听见云烟那两个字时,他瞳孔骤然一阵紧缩,周身的寒霜顷刻间便褪尽了,只是仍旧盯着云烟,因为云烟的话还没说完。 云烟挠了挠头,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我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应该我自己来承担,你不必要为此承担什么,说到底,云家的这些事跟你没关系,我也不想你卷进来……我这么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她这一句话,说得心力交瘁,甚至毫无逻辑,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种心情,也很难以形容,如果是前世的她,说不定就是板着脸,直接跟季宵寒断绝来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季宵寒,那些狠绝的话,她就是说不出口。 “不是就够了。”季宵寒忽然道,神色已经恢复到一贯的镇定自若。 云烟一怔,“啊?什么……” 季宵寒:“不是讨厌我,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分寸。” 云烟:”呃……“ 季宵寒伸手,指节明晰的手指将云烟脸上垂落下来的几缕青丝抚至而后,一边哑声道:“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绝不阻拦,但有一点……” 云烟抬头,碎亮的眸子终于落在了季宵寒脸上,她闷声道;“什么?” 季宵寒一笑,低头在女孩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他笑道:“从今以后,不许再说什么要我离开的话,我说过,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阿烟,我们……” 他低眉浅笑,手指穿过她满头青丝,眼底寒霜褪尽,闪烁着微光,他笑得十分明亮的道:“永远都不要放弃,好不好?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不要放弃彼此,好不好?”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认真的语气。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所有人都觉得他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连他也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可是,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男人,想要的,并不是杀伐果决的万丈荣光,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的偏爱。 只要一个人的偏爱,就够了。 云烟瞳孔骤然缩小,她盯着季宵寒,一时之间,心绪复杂,但鬼使神差的,她忽然答了一句,“好。” 等她意识过来,这话已经说出口了。 季宵寒笑了一下,他一笑,眉眼弯弯,仿佛一瞬之间,有千万花朵在他眼中盛开,云烟本来想说什么,却又突然说不出口了。 原来,这个人笑的时候,竟然可以这么好看,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跟从前那个脸上总是罩着一层寒霜的男人,判若两人。 云烟听见自己埋在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她抬手,指节扣在心口,眼睛里有一点茫然,也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肿胀,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现在是开心的,那些翻滚激烈的情绪,激得她险些落下泪来。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她不知道。 前世,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从来没有开始过一场正经的恋爱,她的一生都在钻研医术医道,所以对其他什么都不太明白。 一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是霍修澜,当时她不明白霍修澜为什么会为她做到那个地步,不惜为她背叛所有人,现在,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 只是,再也不回去了。 云烟心情很是复杂,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季宵寒也说不插手她的事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反悔就太矫情了。 总之,来日方长,这些事,总归都会有一个结果的。 这时,车子已经到了医院,季宵寒的人早已经在等着了,等人送进手术室之后,云烟仿佛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云氏变天的消息,已经甚嚣尘上,整个燕城商界震动! 【云氏易主,爆出惊天丑闻,云氏原总裁顾行简竟是云家私·生子,复仇逆袭……】 【旧爱归来,却跟云翳彻底撕破脸,独家揭秘金大小姐与云翳二三事……】 【金氏重建,金家大小姐金厌离不日即将与纪氏集团太子爷完婚……】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老的情况不太乐观 燕城,紫境府。 金家。 金厌离从云氏集团回来,就一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书房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她抱臂蜷缩在角落里,脸埋进双腿之间,无声的痛哭起来。 她浑浑噩噩,又痛又难过,可除了这样一个人躲起来无声的哭一场,她再也找不到第二种办法。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金家小公主,金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每一次,她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五脏六腑被人捣碎过一样的痛苦。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她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到底是为什么啊…… “7年前,金氏被灭,那把大火其实不是阿离点的,是我点的……” “当年那一场大火之后,其实我也只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你们这些傻子全都信了,以为我真的那么喜欢她……” “烧就烧了,杀就杀了,需要什么理由?” …… 她该恨的,她可以恨的,可谁又能控制住让她只去恨他,让她忘了这几年一直被她刻意化为恨意的爱呢? 其实,不爱的话,也就不会有恨的,所以,这是一个死结,没人能解得开的死结。 这几年,她一直都在查当年的事情,她想查出来,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像他说的,烧就烧了,杀就杀了,不需要什么理由。 何况,就算他真的有什么理由,那又怎样? 金家几十条人命,就可以因为他几个苦衷理由,就可以白死了吗? 不可能的。 所以,不论怎么算,这件事都只能这样了,她跟云翳之间,也永远都不可能回头了,注定如此。 “呜……呜……” 房间里,响起一阵类似小兽的哀鸣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那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让人一听,就于心不忍。 “吱呀——”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修长人影站在门口,然后,一阵香味袭来,哭泣的人忽然停住了哭声,她恍然抬头,满是泪水的脸上一瞬间浮出一抹……欣喜若狂,只是那欣喜,很快就消了下去。 “咔哒——” 墙上开关响了一下,整个书房顿时明晰起来,纪霆枭一声纯黑色正装,手里端着一碗汤站在门口。 纪霆枭叹了一口气,他迈步走过去,先将汤放在书桌上,然后朝金厌离走过去,他站在金厌离面前,伸出手,笑道:“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汤,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过来喝一点汤,好不好?” 纪霆枭语气十分温柔,任谁听了,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金厌离一张小脸却是冷了下来,“纪总,你我不过是合作关系,等到这些事一了,大家就各归各路,所以,你最好不要越线,我说过,不准你踏进这里一步,滚!” 纪霆枭看了她一眼,也不生气,只是抽回手,站在一旁,笑道:“金大小姐对在下,还真是无情啊。” 金厌离冷笑,“是啊,我从来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纪总是今天才知道吗?” 纪霆枭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金厌离双手握成拳,咬牙切齿,眼睛里覆上一层冰冷寒霜,“不是这样?那是怎样?纪总,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对什么人念念不忘吗?怎么可能!” 她最后一声,说出来时,语气已经是讥诮至极。 纪霆枭却是笑了一下:“这样最好,我只是想提醒金大小姐一声,你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还有,云翳的命,必须留着,你最好记清楚。” “所以……”金厌离冷冰冰的道,“纪总现在可以滚了吗?” 纪霆枭眉梢微微一挑,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朝着书房大门口走了过去。 “哦,对了,”纪霆枭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一下,略微侧过头,看着金厌离,“云氏虽然已经拿回来了,但我看顾总的意思,他是不会留着云氏太久的,御针馆的牌匾虽然没有被烧毁,但已经烧坏了一部分……” 顿了顿,他又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人都想要覆灭云氏,现在,翻覆都在一句话之间,究竟要怎么做,我就不插手了,我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希望金大小姐好好去重建自己的金氏,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纪霆枭说完,这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金厌离仍旧蜷缩在角落里,脸上的泪痕已经逐渐干了,她两只手反转过去,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几天没有吃东西,她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脸色看上去也是异常憔悴苍白,她刚刚站稳,一眼就看见那一碗莲子汤。 金厌离脸色猝然一变,下一秒,她发狠似的冲过去,一把扫开那碗莲子汤,碗碎汤洒,但那味道却逐渐散开了,满室都弥漫着莲子汤的味道。 金厌离心口狠狠一痛,像是被人揪着心口似的,她双手撑着桌面,手指死死扣着桌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以前其实从不喜欢这汤,只是因为,那是云翳第一次为她做汤时做的这个,她记住了那个味道,从此就喜欢上了。 其实,她不是喜欢莲子汤,她只是喜欢,那个一腔爱意,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宠爱的男人。 “啪嗒——”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跌落进地上散开的莲子汤,跟莲子汤化为了一体。 …… 医院。 手术室外。 云蔚然的手术先结束,但结果不太理想,他本身身体就十分虚弱,是靠着一点神农金血强撑着的,接连受了几波刺激,他的身体早就熬透了。 “……云老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会醒,也许,下一个小时,也许,明天,也许……”医生叹道。 这床上躺着的,可是云氏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家主,医学界的大佬级别的人物,可是,人终究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一样都避不开。 云烟心里早有准备,听完之后,只点了点头,神色疲倦的道:“我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其实更像是一种自罚 那医生还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大致就是好好修养,或许,云蔚然还会苏醒过来,但哪有那么容易,云烟本来就是医生,自然很清楚云蔚然的情况。 医生走后,云烟看着床上双目紧闭,没有一丝活人神色的云蔚然,脑子里浮出一个想法—— 再用一次神农金血吗? 神农金血有救命之效,但却不能随意使用,一旦使用次数过多,不但对她身体损耗极大,效果也是大打折扣,也就是说,用一次少一次,而云烟的身体也就虚弱一点,如同与饮鸩止渴。 更何况,云蔚然这样的情况,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就算服用神农金血也不见得有效果,上一次是云蔚然不想死,这一次,云蔚然恐怕是不想活,只是因为神农金血强行吊着他一点性命,所以,他才没有死。 “云老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好好休养,会没事的。”季宵寒走过来,柔声安抚道。 温遥揉了揉眉心,凝视着床上昏迷的云蔚然,良久,她道:“我不信。” 季宵寒:“不信?” “我不信哥哥是那种人,当初他那么喜欢阿离姐,我不信他真的那么狠,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的。”她是真的不信。 如果云翳找的是别的什么理由,她勉强还能接受,可云翳什么理由都没找,而且,这几年来,云翳一个人放纵自己,成了人人口中那种纨绔子弟,这从某个角度来说,其实更像是一种自罚。 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那么无所谓,又怎么会这么对自己? “你想怎么做?”季宵寒问。 云烟摇了摇头:“事情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查也没那么容易,哥哥现在自己也不肯说,爷爷又昏迷不醒,这可真是……” “叮——”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轻轻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收到一条微信,云烟心不在焉的打开微信。 那条新的消息提示,竟然是顾行简发来的。 云烟脸色一沉,唇角一下勾出一抹讥诮,都这个时候了,顾行简竟然还给她发微信? 云烟本来不想看,直接删掉的,可那微信却只有一行字,极短,一眼就看完了,他发来的微信是—— 想知道金家灭门的事,就来找我。 “他知道金家的事。”云烟看着手机,倒是有些意外。 季宵寒:“要去吗?” 云烟想了想,“去。” 现在云翳还在手术中,虽然她心里知道云翳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伤口确实太深了,难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影响云翳的健康。 “就算哥哥愿意说,我其实也不太想让他再去想那些事,不管怎么说,他自己也很痛苦,我不想再去揭开他的伤疤,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只是……”云烟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 金家几十条人命,就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生生拦在这两个人中间,把他们硬生生隔开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云翳嘴上说得那么潇洒,一点都不在意,但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亲自把云氏拱手相送,别人不知道,云烟却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送给金厌离的,说是恕罪也好,补偿也罢,总之,他是在意金厌离的。 他说那些话,也只是不想金厌离为难,恨就好好恨,报仇就好好报,不再逼她了。 “我陪你。”季宵寒斩钉截铁的道。 云烟一怔,抬头看他,“这……也好,那你去开车,我去看一下哥哥就走。” 她本来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季宵寒:“好。” 季宵寒去开车,云烟去手术室那边看了一眼,云翳的手术还没结束,但有季宵寒的人在这,她也放心,跟傅尘机交代了几句,就神色匆匆的走了。 不管顾行简知道什么,她都一定要去,有些话,也应该要跟顾行简说清楚。 她从楼上下来,季宵寒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昏黄的光线把季宵寒的声音拉得很长,男人立在车门边,安静而又美好,云烟停下脚步,朝着季宵寒望了过去。 季宵寒迈开步子,大步朝她走来,“上车吧。” 云烟轻轻点了下头,“嗯。” 下一秒,一件西服披在了云烟身上,云烟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抬头看着季宵寒,两人并肩,她只能看见季宵寒的一边侧脸。 “晚上冷,先上车再说吧。”季宵寒笑道。 云烟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西服,其实她不太冷,这个时候,她也根本注意不到冷不冷,她低垂着眉眼,上了车之后,有点疲倦的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了,她真的有点累了,可现在,她除了等着,好像也什么都做不了。 “累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季宵寒道。 云烟忽然看向季宵寒,“你怎么知道要去哪里?” 顾行简的微信里,并没有说去哪里找他,但云烟知道,现在顾行简只会在一个地方——云家老宅。 顾行简费尽心思,终于夺走了云氏,所以,他现在一定会在云家老宅,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等着她。 “云家老宅。”季宵寒一边开车,一边道:“顾行简现在,只会在那里。” 云烟闭上眼睛,“是啊,他现在只会在那里,云氏和云家都已经是他的了,我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把她叫去云家老宅,到底想干什么? 云烟其实不确定。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其实他们这一辈的没有任何办法改变,顾行简是私·生子,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和理由,所以,才一直对云氏心怀怨恨,他有他的立场,他想要报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当初那个被抛弃的人是他。 可是,云蔚然一手将他带大,悉心栽培,也给他无上光荣,这也是事实,除了不能给他云家,云蔚然也没有亏待过他,可就是这一点,就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没有人能够要求顾行简什么都不计较,一辈子当个孤儿,他本来,也是有自己的父母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没有兴趣 “别想太多,到了就知道了。”季宵寒伸过一支手,轻轻揉了揉云烟脑袋,以示安抚。 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累,还是季宵寒的安抚起了作用,她闭上眼睛,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睡着之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杂乱无章,但都是他们很小的时候,这些记忆都是原来那个云烟的,现在她在梦里身临其境的感知到,才发觉原来,他们从小在一起竟有这么多的回忆。 “烟烟,你快过来,哥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烟烟,你看,这是哥哥给你逮的野兔……” “烟烟,你看,这是山里最新鲜的野果,可甜了,都给烟烟……” “烟烟,哥哥一点都不疼,你别哭了……” “有哥哥在,哥哥永远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烟烟的,烟烟乖……” …… “烟烟……烟烟……” 那声音,如同梦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云烟的名字,忽然,梦境一下碎了,碎成千万块白色镜面,每一块镜面上都是一张温和的笑脸,一如当年,那个即使被人欺负,也永远笑着,一副无所谓,一点都不疼的小小少年。 但,梦终究是会醒的。 云烟从梦中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眼角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下一滴泪来,她急忙抬手擦干,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烧着一片熊熊烈火。 云烟一下坐直了身体,定睛一看,就看见那大火烧起来的位置,竟是云家老宅! 顾行简竟一把火,烧了顾家老宅! 为什么? 顾行简处心积虑的夺走云家的一切,就是为了,毁了它吗? “宵寒,开快一点!”云烟沙哑着声音道,眼瞳里,倒映着漫天火海。 其实她知道,就算她现在赶过去也无济于事,既灭不了火,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但她就是想,尽快赶过去。 季宵寒重重踩了一下油门,车子一路疾驰,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云家老宅。 车子一停下来,云烟就看见一道熟悉人影正站在大火前方,他背对着云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想来,应该是极其畅快,又或者是什么欣喜的样子。 大火烧得很旺,就算这个时候扑灭了,估计也什么都没了,等大火过后,这里的一切,都将沦为废墟。 一切都烧干净了。 云烟坐在车上,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她解开安全带,一直盯着那漫天大火,“你在车上等我,放心,他还不至于伤害我的。” 季宵寒点了点头,“小心。” 云烟没有说话,只是推开车门下了车,一步一步朝着那一道人影走了过去。 顾行简站在一片熊熊大火之前,大火烧得哔啵作响,他站在那里,表情从一开始的欣喜疯狂,到现在的平静如水,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等一个人的到来。 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近,顾行简才转过头,他一转头,一眼就看见缓步走过来的云烟。 顾行简下意识的想笑,可他唇角刚刚翘了一下,就僵在了唇边,然后他垂下嘴角,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云烟。 云烟走过来,在距离顾行简两步开外的距离停了下来,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楚燃烧的大火,其实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残垣断壁,四处都是黑腾腾的烟雾。 “你来了。”顾行简哑声道,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卷了卷,却又立即松开了。 云烟望着那一片大火,“顾总叫我来,就是想让我亲眼看一看老宅是怎么会烧毁的吗?” 顾行简瞳孔微微一缩,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只是讥诮的笑了一下,“是啊,云家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想留着也好,烧了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云烟点了点头,既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哀求,反而是十分平淡。 顾行简嘴唇动了动,但有些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身份变了,她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开心的叫他行简哥哥了。 “金家的事情,顾总到底知道什么,还请明言。”云烟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顾行简眼角眉梢皆是讥笑,他在笑,只是那笑意有点冷,他说,“为什么要叫我顾总?烟烟,云家现在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它毁于一旦,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惹怒我的好。” 他威胁她。 云烟平时前方烟火满天,语气也十分平静,“云家既已双手奉上,就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顾总喜欢怎么做,是顾总自己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顾行简泛着白光的镜片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还有一点竭力隐藏的害怕。 顾行简喉结翻滚了两下,冷声道:“事到如今,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云烟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 如果说,当初是云家欠了顾行简,那顾行简把云家夺走,也算是恩怨两清了,有些事,虽然不能同等的抵扣,但至少别人是这么想,就这么定吧。 所以,顾行简既然做了选择,彻底跟云家决裂,跟他们决裂,那就分道扬镳,那就干脆一点,别拖泥带水,那样对谁都不好。 “哈哈哈哈……”顾行简突然笑起来,笑声十分尖锐刺耳,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不无讥诮。 他笑了好一阵,才终于停了下来,“那你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云烟本能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你叫我来,不就是想说这些的吗,顾总,你可以说,但怎么想,在我。” 顾行简眼睛里映着大火,他平静的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就可以一辈子安心的守在云家,没有那些仇恨,也没有那些非分之想,可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恨就是恨,这就是我……” 云烟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终于,在顾行简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她听清楚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顾行简为什么要报仇,本来,他如果只是一个私·生子,这种情况之下,心生嫌隙,争夺家主之位都有可能,可他做的,却是毁灭云氏。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22年前,云蔚然将尚不满4岁的顾行简抱回来,对外宣告,顾行简是他收养回来的孤儿,那一年,云氏重创,素白的孝布,铺满了整个云氏老宅,经幡摇动,满门悲恸,因为那一年,云氏少家主云怀仁与夫人双双身亡。 那一年,云烟才刚出生不久,尚不足月,便没有了父母,所以,云氏才将这个女儿奉为明珠,疼爱有加。 而云怀仁身为云氏少家主,因为生性宽厚温和,也极重礼仪,在云氏深受拥戴,那时,云氏内部也是一派温和景象,人人都称颂云氏少家主,云蔚然更是将这个独子当成掌上明珠,将其视为自己一生骄傲,云怀仁猝亡,云蔚然一夜白头,可见悲恸已极。 顾行简被接回云家之后,却是被当成云家养子对待,虽然不是云氏内门亲眷子弟,但却也可以佩戴云家家纹,再加上顾行简生性聪慧,极受云蔚然宠爱,云蔚然也常委以重任,后来甚至将云氏集团交给他打理,这些都是后话了。 已经没什么人知道,顾行简被带回云氏之后,一开始过得并不好,云氏亲眷子弟嫌弃他是外面抱回来的孤儿,不喜欢他,动辄就是对他打骂不休,云翳虽然常常帮他一起打架,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谁都管不住。 顾行简一开始只是忍,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云家的子嗣,跟这些真正的富家公子完全不一样,云蔚然把他从孤儿院带回来,栽培他,他就已经很感恩戴德了,所以,被子弟欺负打了之后,他也从不吭声,那些子弟也很聪明,打他的时候从不打脸,身上的淤青伤痕被衣服遮住了,他也从不告状,因为他不想给云蔚然添麻烦,而那些欺负他打他的子弟见状,以为他胆小懦弱,于是就变本加厉欺负他。 那时候,他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每天不但被人言语欺辱,被骂小野种孤儿等,还被打,有时候连他的饭也会被人倒掉,又饿又痛时,只有小小的云烟会偷偷塞吃的给他,有好吃的也悄悄给他留着,看他被欺负,云翳也会站出来护着,而护着的结果就是两个人都被打,因为云翳也没有父母了。 小小的3个人,彼此互助,彼此扶持,他们那时候的快乐很简单,他们那时候都以为,他们3个人一辈子都会这样。 直到半年前,顾行简因为云烟结婚而自请离开燕城去了国外,直到他在国外意外遇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她是他的母亲,她已经身患绝症,一直苟延残喘,是想要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是想要自己的儿子替她复仇,于是那一夜,顾行简听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原来,她母亲是被云怀仁抛弃的,那个表面宽厚温和的云怀仁,其实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私下沾花惹草风流成性,四处留情,新鲜感一过之后,云怀仁就彻底的把这女人抛诸脑后,再也没有管过,她恨啊,她到处求人帮忙,她去云家求见云怀仁,却被当成闹事者打了回去,那时候,她刚生下顾行简,那一顿打之后,她身体彻底垮了,可她就是不肯死,她要活着。 后来云怀仁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有了孩子,蛮横的将孩子抢走,直接送去了孤儿院,她找了顾行简很多年,她一直都没放弃,这些年,她没死,就是因为要找到他,告诉他这血海深仇,告诉他,让他报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个孤儿,但他父亲不要他,亲手毁了他本该灿烂的一生。 那一夜之后,母亲溘然长逝,他刚找回自己至亲血缘,却又在一夕之间再次失去,这怎能教他不恨? 所以,他要复仇,他要让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于是,他一步一步算计,步步心机,步步杀招,从一开始的金万邦,云明礼,云耀等等,都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连云鹤,也都是他设计好的一环。 他一直都很聪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他就是这样恨着云家。 “……我有错吗?”顾行简眼睛里爆满血丝,眼眶赤红,一双手死死攥紧,指骨处微微泛白,他盯着云烟,“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孤儿,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云氏有任何痴心妄想,可是为什么呢?” 他冷笑,眼角眉梢皆是讥诮,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要是不喜欢,他当初就不该去招惹我母亲,招惹了又不能负责,就算不负责,也不要再管我们母子就好了,我没有父亲,可我至少还能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可他偏偏连这点权利都不给我,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把我们都杀了呢?哈哈哈哈……” 顾行简狞笑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全然没有平时的谦逊温和,他就完全像是一个疯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是了,你生来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被所有人捧在掌心,奉若明珠,你怎么会知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野·种,骂孤儿究竟是什么感受……”顾行简心口剧烈起伏,大喊了起来。 “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的……”顾行简死死攥紧拳头,恶狠狠的咬牙喊了一声。 云烟自始至终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眼前的火像是烧得更烈了,把许多过往的回忆,也一起都烧没了。 “你觉得云家对不起你,你想要报仇,我可以理解,换做是我,也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可是……”云烟无声叹了一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她道:“爷爷亲手栽培你是真的,这么多年,我们兄妹将你视为家人,也是真的,我不能说你复仇是错的,但也不觉得你这样报仇就一定是对的,这听起来很矛盾,但这些也都是事实……” 她说到这里,忽然轻笑了一下,“昨日之失,今日之非,父亲当年做过什么,我已经无从考证,但你既然已经复仇了,那么从今以后,就像是这一把火,把大家过去都烧干净了,如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我之间也就两清了 顾行简眼瞳狠狠一缩,眼珠里一片血丝,他阴森森的盯着云烟,咬牙切齿,“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不是?你还是要选他们,是不是?” 他一连问了两声,但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了,在云氏集团会议室里,他第一次问的时候,其实一切就都已经成了定数。 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明明都该恨,恨不得亲手杀了才对的,可是,他在云家生活的这些年,一开始,的确是比较艰难,但随着他们长大,他们都越来越好,如果不是云烟喜欢上了季宵寒,要嫁给季宵寒,他甚至想,有一天,他们会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结婚,生子,老去,死亡。 可是,他是她的妹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再也没有可能了。 “是。”云烟回答得毫不迟疑。 顾行简全身陡然一僵,眼睛里翻滚着无尽的恨意,良久,他忽然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眸底的森寒戾气,“为什么?” 云烟:“你有你的选择,这也是我的选择,没有为什么,如此而已。” 顿了顿,她又道:“更何况,从顾总选择复仇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界限分明了,不需要再划什么界限了,不是吗?” 顾行简咬了一会儿牙,然后恨恨的道:“你如果执意要站在他们那一边,我……我……”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心口剧烈起伏,眼眶已经完全变得赤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一句,“我对你不好吗,烟烟,为什么你从来都不选择我?我做错了吗?” 他说到最后,冰冷的脸庞上尽是迷茫之色,谁能来告诉他,怎么样才是对的? “本来,这世上很多事都不能简单的用对错来评判的,总之,事已至此,从今以后,大家就各走各的路,云氏你可以夺走,我也可以夺回来,你想要报仇,那是你的事,我要怎么做,怎么选,也是我的事,我今天来,不是来跟顾总争辩这个的,金家灭门的事,如果顾总愿意说,便说,我听,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一定会查清楚的。”云烟平静的道。 顾行简骤然抬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步之远,但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又厚重的墙,再也跨越不过去了。 顾行简攥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他转过头,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他缓缓垂下脑袋,像是有点沮丧,又像是放弃了什么。 良久,他终于抬起了一点头,开口:“金家的事情,我知道得也不多,只是偶尔听有人提到过一些,说翳哥……说云翳当年接近金厌离,的确是不怀好意,但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之后那几年,云翳为她多次一掷千金,豪宠金厌离,可谓全城皆知,金厌离也真心喜欢上了云翳,一心想跟云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语气有点自嘲,说完,笑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金氏当那在燕城地位超然,据说是跟帝都的金家有关,是分出来的一个支脉,但究竟是不是并不确定,如果说云翳是图名利地位,哪一样都说不过去,毕竟云氏在燕城的地位,也并不比金氏底。” 不是为名利地位,那又会是为了什么? 一个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突然失心疯,计划蛰伏多年去坑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你说直接点,哥哥到底是为了什么。”云烟没了跟他周旋的耐心。 顾行简看了云烟一眼,“据说是为了一份藏宝图,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金氏与帝都四大豪门之一的金家关系匪浅,极有可能的确是金家一个支脉,而这份藏宝图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也不清楚,当年云翳害得金氏一无所有,却并没有在金家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但他也不想这东西流落出啦,于是,他烧毁了整个金家,只要那东西被烧毁了,就没有人能得到藏宝图。” 顾行简这话看似很有道理,但却逻辑不通,甚至根本说不过去,如果云翳是为了那份藏宝图,如果没有找到藏宝图,他为什么要烧掉?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得不到,所以干脆直接毁掉? 云氏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富甲一方,在燕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翳绝不会是为了钱,才找什么藏宝图,何况,他计划盘算了这么多年,最终却一把火烧掉,这个解释也真的说不过去。 到最后,他又什么都不肯说,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只求一死,太多无法解释的解释串在一起,事情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有吗?”云烟沉声问。 顾行简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金厌离回来复仇,借的是纪氏集团的势力,纪氏集团的那位总裁身份十分神秘,我曾经查过,但却毫无头绪,但他却似乎对燕城的一切都很熟悉,对云翳的事情也很熟悉,或许,他知道得更多。” 云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顾行简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垂着头,“好。” 有些话说完了,其实缘分也就尽了。 云烟转过头,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她背对着顾行简,“不管怎么说,以前的事情,多谢了,但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也就两清了,今后我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也希望顾总好自为之,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云烟说完,朝着那辆黑色迈巴赫走了过去。 季宵寒坐在驾驶位置上,顾行简站在熊熊大火前,两人的目光,像是越过了车窗玻璃,狠狠撞在了一起。 云烟上车之后,季宵寒收回目光,“谈完了?” 云烟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嗯,谈完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哥哥当年接近阿离姐的确是有目的,还说是为了什么藏宝图,才对金家动的手,可是,哥哥最后却因为找不到藏宝图,而一把大火把金家和藏宝图烧了……这里面,很多逻辑都说不通。”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想怎么做 仔细一分析,这话里的确很多漏洞,甚至毫无逻辑可言,尤其是最后,顾行简把矛头指向了纪霆枭。 纪霆枭自国外来,身份成谜,明面上能查得到的,无非就海外纪氏集团太子爷,而纪氏集团想要在国内发展,纪霆枭带着未婚妻回来,又或者为了替未婚妻报仇出头,不论哪一个解释都说得通,但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为什么偏巧是在这个时候,在所有矛头都指向云氏集团,指向云家人的时候,顾行简一把大火烧毁云家老宅,到底只是想要报仇,还是另有目的? 云烟突然发现,很多事她都理不清了。 她虽然借了原来那个云烟的壳子重生过来,她也想做云烟该做的事情,但云烟知道得太少了,她从前只管锦衣玉食的生活,闲时赏花作画,连门都很少出,对外界的事情就更是不知道了,结婚之后,更是连学也不用上了,她能知道的,实在有限。 看来,她得想办法尽快查清楚一些事情,还有,就是建立自己的势力了,否则,长此以往,她永远都只能很被动的等着一件一件的秘密在她面前揭开,而她却无力去做什么。 如果是以前,她想的大概只有自己,但是现在,她不但要想自己,还要想云蔚然和云翳,还有,那些云家人。 不管怎么说,云家人身上流的始终的云家血,顾行简未必会善待他们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从前欺辱过顾行简的人,如果是以前的顾行简,或许不会去计较很多年前的旧事,但是现在这个顾行简,却是睚眦必报,丧心病狂。 “别想太多,一件一件慢慢来。”季宵寒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道。 云烟点了点头,“嗯,现在云家老宅已经被烧了,云家还有很多人,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但不管怎么说,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我想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季宵寒:“你想怎么做?” 云烟其实早就在计划组建的势力了,但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始着手,云家就出了这些事,她不能再等了。 “云氏集团现在落入了顾行简手里,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顾行简跟阿离姐应该已经联手了,帮他们的人,应该就是纪霆枭。”云烟沉声道。 说完,她摇了摇头,“虽然我现在还弄不清楚纪霆枭为什么要在背后帮他们,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帮他们,就是跟我站在两个立场,是敌非友,必须多加小心。” 季宵寒沉默了两秒,“我会派人去查一下纪霆枭的身份,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云烟虽然不想让季宵寒插手她的事情,但现在这个情况,能多一分情报,就多知道一点,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她现在也确实没有这个精力和能力去查纪霆枭的身份。 “好,不过千万小心,不要暴露了。”云烟下意识的点头,叮嘱道。 单是纪霆枭的身份来看,就知道这人不是普通人,但究竟什么来头,却是一无所知,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季宵寒:“嗯。” “我接下来,可能会组建一些自己的势力,重新建立新的公司或者别的什么,云家还有不少人,他们从来不参与公司管理,也不与人争,为人很是老实,现在云氏集团没了, 顾行简是不可能再给他们分红的了,这些人平时娇生惯养惯了,也不见得有多少积蓄。”云烟沉声道。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何况,顾行简这么仇恨云家,不见得会放过他们,被驱逐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还得想办法安置他们,我手上的钱不多,爷爷昏迷,哥哥也还没醒过来……” 她觉得头都快炸了。 前世,她虽然也是一家之主,但却是从不管这些事,一心只在钻研医术之上,所以,漏查了人心,虽然医术有所成,但说到底,也算不上失败。 这一世,原来那个云烟也算是好命,生来天之骄子金枝玉叶,没受过什么委屈,嫁的人也是人中龙凤,可谓一世无忧,可是这些,在今夜全都结束了。 她不知道,如果还是原来那个云烟,碰到这些事会怎样,或许,难过痛苦无法自拔,或许,哭过之后依旧束手无策,因为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至于组建公司,我也可以帮你,不过,我也不是白帮,我必须是公司的大股东,公司的经营,我也有权知道。”季宵寒平静的道。 云烟不傻,当然知道季宵寒是想帮她,却又不想她拒绝,这才自圆其说,找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不得不说,有时候直男做事虽然还是那么一言难尽,但在这个时候,确实给了她不小的抚慰,让她觉得,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云烟疲倦的笑了一下,“好啊,回头我计划好了再跟你说。” 季宵寒怔了一下,目光变得柔和了下来,他道:“好。” 云烟正要继续说什么,季宵寒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傅尘机打来的,云翳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云翳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在昏迷当中,等麻药过去,差不多就会醒了。 挂了电话,云烟倦怠疲惫至极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容,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她转过头,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雨珠坠地,破碎四溅,街上人影幢幢,有没有打伞的人为了避雨而一路奔跑,有的运气好打到了车,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人生百态,人间烟火。 云烟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她不知道那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今天是什么心情,或许开心,或许难过,她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她,大概许多人的一生,就只是像这样,偶尔从别人生命里挨蹭一两个边缘的镜头,然后错身,就永不再见了。 陌生人如是,熟悉的人,亦如是。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人,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却也忽然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是那样的 医院。 云烟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云翳,云翳已经醒了,但他只是睁着双眼,双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剩下一片灰败之色。 金厌离那一刀刺下去,是真的没有丝毫留手,伤口很深,差点就碰到心脏,好在偏差了一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会因此落下后遗症,从此之后,他的心脉受损,身体比常人虚弱,且……寿数难长。 云烟不信,亲自为云翳切过脉象之后,她手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因为她切出来的脉象,比医生检查的还要虚弱。 云翳大概跟云蔚然一样,一心求死,他们都不想活了。 云烟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比床上躺着的人好不到哪里去,季宵寒没有劝她,只是安静的守在门外,她不说话,他就不会进去。 云烟本来想跟云翳说说话,可她尝试了几次,动了几次开口的念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劝他吗?那些废话,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开解他,当年的事情不怪他吗,可他又确实做错了事,做错了事,本来就要接受一些惩罚的。 云翳穿着一身素白的病服,安静的躺在那里,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来,但不知是伤口太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雪白的绷带上透着血迹,像是那伤口一直都在流血。 云烟不敢大意,又给他扎了两针,稳定心神,但即使如此,云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哥哥……”云烟坐在床前,哑着声音喊了一声。 云翳没有反应。 云烟喉咙轻轻动了动,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但……那些都过去了,云氏现在已经落到顾行简他们手里,想必他们也不会善待云家人,你看,我们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我们……” 她哽咽了一下,忽然苦笑了一声,哑声道:“我们真的还有很多是要做,你以前那么宠爱我的,现在,真的忍心看我一个人去承担那么多责任吗?哥哥。” 她最后一声“哥哥”,声音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很小,可床上的云翳,空洞的眼神却是忽然缩了缩,然后他极慢的转过头,看着云烟。 他转过头来,云烟才看清楚,他眼珠里爆满血丝,眼眶赤红,连眼白都跟着变成了血红色,任谁看了,都觉得他要哭出来了,可他就是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烟烟,对不起……”云翳痛苦的道,声音僵硬发颤,“可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又拿什么去救他们?善不善待云家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说到最后,口中只喃喃着对不起三个字,别的,就再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他是真想撒手,什么都不管了,他过去那么自信,以为自己想做什么,就一定做得成,他一定能赢,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到头来,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不是那样的。”云烟轻声道,声音并不大,但却是斩钉截铁。 云翳浑身一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云烟,又是痛苦的道:“不是那样?又是怎样?烟烟,你不必劝我,我做过的那些事,确实不能原谅……我说过,这些都是我该受的……我该受的……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她手上?为什么啊……” 他呜咽起来,却又哭不出来,心口却痛得像是被人拿刀捅了一刀又一刀,云烟猜得没错,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会那样对阿离姐,以至于,一把火烧毁了整个金家, 但是……”云烟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还爱阿离姐,更确切的说,你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不管你怎么说,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如果你真的从来没爱过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上?” “就算你说得都对,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云翳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了,活着,实在太痛了。 云烟却是定定看着他,“如果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那不如为了她,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她现在回来了,她活着回来了,如果她遇见什么危险,你怎么办?你难道还想再一次失去她吗?” 云烟在赌,赌云翳放不下金厌离,也赌云翳不肯说的那些隐情里,一定与金家和金厌离有关,甚至那个突然出现的纪霆枭,都有关系。 床上的云翳眼瞳狠狠缩了一下,那双没有光的眼睛里,却突然间聚焦似的,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对……你说得对,那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他一定有自己目的,阿离有危险!” 他说完,扑通一下从床上跌落下来,他手背上扎着针管,针管脱落,鲜红的血一下就滚了出来,但他却浑然不觉,明明没有什么力气,却想要站起来,他尝试了几次,但怎么都站不起来。 他心脉受损,身体极度虚弱,这么一跌,又跌伤了心口的伤口,疼得他脸庞都跟着抽搐起来,但他还是想站起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云翳一僵,抬头,一眼就看见云烟那张疲倦苍白的脸,他一怔,“烟烟,你……” 他想说,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疲倦,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他们3个人,哪一个不是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 云烟手停在半空,云翳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的伸出手,握住了云烟的手。 云烟俯身,架着云翳,将他扶了起来,试探着开口:“我知道你想去找阿离姐,但这个时候,恐怕不合时宜。” 她一说,云翳这才想起来,前尘往事,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迅速从他头顶席卷至脚尖的每一寸角落。 他忘了,金厌离已经不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季总给我唱首歌 云翳眼睛里刚扑出来的一点火苗,就这么又被掐灭了,但是很快,他眼睛又明亮了起来,他用力抓着云烟的手,“不需要她知道,也不用去找她,只要查清楚一些事,就可以了,对,就是这样!” 他越说越兴奋,可身体实在太虚弱,他一说完,就立即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震伤了心口的伤,痛得他脸色惨白,鲜血已经透过绷带,染红了他心口一片衣服。 “你先坐好,我重新给你换药。”云烟皱着眉头,沉声道。 云翳这一次倒是没有抗拒,只是不知在想什么,胸膛剧烈起伏不定。 云烟没有叫护士过来,自己给云翳重新清理了伤口,换了药,裹上了新的纱布和绷带,做完这些,云翳不知是太累还是太痛,竟已经昏沉的睡了过去。 云烟给他重新切了一下脉象,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好在逐渐平稳了下来,他只要心情不再那么大起大落,这伤,总是会慢慢养好的,至于今后,她再想办法来替他调理,她不信,云翳的心脉修补不回来,她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 看云翳睡着了,她在床前坐了片刻,这才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病房,她一走出门,眼前一花,差点就要晕倒,一只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扶稳了。 “阿烟!”季宵寒瞳孔微微一缩,一脸担心。 云烟疲倦的笑了一下,“我没事,只是有点困了,你带我去休息一下,睡醒了就好了。” 这一整天,她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忙前忙后,到现在也没时间休息,她话刚说完,就觉得脚下一空,她脸色一变,下一秒,身体却落入一个结识的怀抱。 季宵寒竟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云烟:“……” 虽然这里是季家的医院,但这也太不注意影响了!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给人看见了不好!”云烟急道,略苍白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 季宵寒却没有松手放开她的意思,语气有些强势的说了一句:“闭眼,休息。” 云烟一噎,想要辩解两句,旁边不知哪里传来两声笑意,接着是一道很轻的声音,那人笑着道;“季总真是太宠爱季夫人了,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季总对一个人这么好……” “就是啊,季总平时那么高冷,嘻嘻……真的好羡慕季夫人啊……” …… 那声音起先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但季宵寒这么抱着云烟走过,看到的人自然就多了,不免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议起来。 破天荒的,季宵寒这一次竟然没有阻拦,而且,觉得他们说得很不错,回头让人给他们多发了一个月的奖金。 云烟巴掌大的小脸早已经鲜红欲滴,她觉得自己实在没脸见人,脑袋一下埋进季宵寒的怀里,一声不吭了。 季宵寒的心情却是莫名的愉悦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他把云烟抱到休息室,给她喂了点准备好的汤,这才让她休息。 云烟本来也很困倦,眼下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解决得好的,所以,她也没勉强,交代了几句,就在床上躺下了,可她越是困倦,一躺下,却越是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季宵寒一直在床前坐着,她也不好翻身,直到季宵寒忽然开口:“睡不着?” 云烟躺在床上,闻言,微微僵了一下,索性转过身,面对季宵寒,“是啊,越困越是睡不着,脑子里一刻都停不下来。” 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不说什么,但却是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让它停下来不要思考的。 季宵寒明显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如果是一件事,就算再难,他也能想办法替她做到,可这睡觉,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催眠吗? 还是打一针? 就在他想选择哪一个时,云烟忽然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要不然,季总给我唱首歌,我听见歌声,或许就能睡得着了。” 她和季宵寒都已经对对方的称呼改口了,之前是为了在公开场合,配合季宵寒,她才叫他宵寒,私下都是冷淡的一声季总,而季宵寒,也不再叫她烟烟,而是阿烟。 可云烟刚才故意称他季总,其实不过是故意调侃,季宵寒唱歌? 她可真的没听过。 这话一说出口,季宵寒只是沉默看她,云烟本来也只是一句玩笑,没有当真,但说完之后,她好像觉得一阵困意来袭,眼皮有点沉重的一开一合,而这时,寂静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道很轻的歌声——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策马同游烟雨如梦,檐下躲雨,望进一双深邃眼瞳,宛若华山夹着洗雪的微风……” 他声音很轻,唱出来的曲调也很轻,就像是无形中生出一双很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她褶皱的眉头,抚过她心口。 云烟闭上眼睛,在沉睡之前,只听见他低沉婉转的声音,轻声唱着,“……一厢情愿,有始无终,若你早与他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季宵寒一首歌唱完,云烟已经沉沉睡去了,他望着女孩沉睡的脸颊,俯身,在女孩略苍白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一个吻,不带半点情·欲,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亲吻,他却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吻过之后,他立即撤开,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确定云烟睡熟了之后,他才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傅尘机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花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不过,这一次,花渡没有笑,他神色有些凝重,一见季宵寒出来,忍不住贱兮兮的“啧”了一声。 “啧……季总,我看你满脸泛红,这是走桃花运的征兆啊……”花渡勉强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季宵寒的肩。 季宵寒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朝着旁边的休息室走了过去,“时间有限,你最好有我想知道的消息,否则……” 花渡闻言,后背一寒,当即控诉道:“季总,寒爷,你这典型是重色轻友啊卧槽!有了老婆忘了娘……卧槽!不是,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是又怎样?”季宵寒眉梢一挑,坦荡的承认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花渡脸庞微微抽了抽,干笑了一声,默默竖起大拇指,毫无诚意的道:“牛批!不愧是我们季总,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季宵寒眉梢微扬,负手道;“去隔壁休息室说吧。” 三人到了一旁休息室,落座之后,季宵寒就直奔主题,道:“说吧,到底查到什么了?” 花渡一只手支着下颌,难得的一脸严肃,缓声道:“那位顾行简,或许并不是云家的人,他多半是被利用了,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的人还在查,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季宵寒道:“什么?” 花渡道:“时间对不上。” 季宵寒揉了揉眉心,道:“说人话。” 花渡笑了一下,道:“好好好,你别急嘛,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着急,一点都沉不住气,这可不像是季总一贯沉稳冷静的作风,你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季宵寒抬头看着花渡,微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花渡嘴贱的追问了一句,道;“有什么不一样?” 季宵寒一边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笑道:“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花渡:“……” 花渡一脸惊悚的盯着季宵寒,片刻后,他干笑了一声,道:“实在不能想象,有一天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难得,还以为你要一直四海为家,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就不浪了,这真的不科学。” 季宵寒没有答他,道:“说正事。” 花渡“哦”了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道:“当年云怀仁抱回顾行简时,顾行简其实还是一个婴儿,只是因为云蔚然一直不同意让他进入云家,云怀仁不得已,只能暂时把顾行简安置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直到云怀仁夫妇出事,附近居民发现了在家里哭泣的顾行简,却又找不到他的家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顾行简就被送去了孤儿院。” 季宵寒道:“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花渡点了下头,道:“我刚才说,时间对不上,是因为从年龄去推算,顾行简被抱回去时还太小,而再往前的两年时间,云怀仁跟夫人一直都在云雾山下一座小镇上隐居,我去查过,云怀仁跟夫人感情非常好,两人如胶似漆,做什么事都在一起,也没听说有什么别的女人接近过云怀仁,而且……” 花渡顿了顿,摇了摇头,道:“据说,云怀仁夫妇离开得特别匆忙,像是有什么很急的事情,突然决定离开的,他们离开之后不到半个月,云怀仁就带着那个婴儿回了云家,自称那个孩子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而当时,云夫人也没有异议,不但接纳了那个孩子,还一直亲自照顾,对那个孩子疼爱有加。” 季宵寒神色微凝,道:“这个反应,确实不对。” 花渡道:“不错,一个女人,就算再大度,也不可能对自己丈夫在外的私·生子,如此器重青睐,要知道,那时候,其实云夫人已经怀了孩子了,那个孩子就是云翳,云蔚然也是怕云夫人不能接受,影响腹中胎儿,所以,才一直不肯松口,也不肯承认顾行简的身份。” 季宵寒蹙着眉,当即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道:“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云怀仁的,却又是什么人的?云怀仁一向都被誉为正人君子,更是云氏子弟崇敬的楷模标杆,云蔚然对他极其器重,不论从哪一点来说,这都解释不通。” 花渡也是一脸不解,道:“这个确实很令人费解,但是,有一点最奇怪的就是,云怀仁夫妇离开那座小镇之后到底去了哪里,却是没有人知道,也没人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顾行简跟着云怀仁夫妇生活了几年,更奇怪的是,被云蔚然带回来之后,顾行简似乎对那一段记忆没有任何印象了。” 季宵寒脸色倏地一变,道:“你是怀疑,他的记忆被人刻意抹去了?” 花渡沉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且,我更倾向于这个可能,况且,我猜测,有关顾行简的真实身份,或许云老知道一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肯说。” 季宵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道:“你继续说。” 花渡吐出一口气,道:“顾行简的事情,暂时也就查到这么多,至于那位金大小姐的情况,能查到的就更少了,除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的那些,那一把火确实是云翳烧的之外,其实也没查到更多有用的线索,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金家的一切都毁了,想查清楚,谈何容易?” 季宵寒淡声道;“哦,那我走了。” 花渡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季宵寒,道:“……卧·槽!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这不是真正的季总!” 季宵寒对着花渡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道:“我们不一样,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花渡脸庞一阵抽搐,然后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脸愕然的骂道:“妈·的!有家室了不起吗?很了不起吗?卧·槽了!” 季宵寒那个微笑越来越迷,起身,笑道:“是啊,很了不起,你没有。” 花渡“啊”的叫了一声,忍不住又骂了几句,季宵寒却是面不改色,神色自若的走了。 花渡眼睛都看直了,直到季宵寒走远,他这才有点僵硬的转过头,对傅尘机道:“老傅啊,你家季总……最近一直都这样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家室了是吗?他以前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云烟吗?最近这又是怎么回事,鬼迷心窍了?” 傅尘机抚了抚额,尴尬的道:“是吧,季总最近差不多一直都这样,总之……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花渡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这不对啊,当初他不是斩钉截铁的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什么人,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吗?为什么说变就变了,男人嘴,真是骗人的鬼啊!” 傅尘机指了指花渡,好心的提醒道:“花爷,你忘了吗,你也是一个男人啊。” 花渡喝道:“……滚滚滚滚滚滚!” 第一百八十章 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云烟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季宵寒在一边守着,见她醒了,当即道:“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云烟昨晚一直都睡得不太安稳,此时睡醒,脸上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疲倦之色,季宵寒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他昨晚一直都在这里守着? 不会吧! 云烟不敢相信,又或者,她不想去胡思乱想,一段感情,最要命就是胡思乱想了,她可不想无端给自己脑补什么不该有的剧情。 她坐起来,揉了揉眉心,还是忍不住道:“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守着?” 季宵寒道:“嗯。” 云烟揉眉心的指尖微微抖了抖,然后她不着痕迹的移开手,抬头看着季宵寒,微笑道:“其实真的不用,这些事,总归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好,我……也不是那种会钻牛角尖的人,事情嘛,总得一件一件的去做,对不对?” 她说到最后,语气竟像是反过去安抚季宵寒了。 季宵寒有点哭笑不得,本来还担心云烟,这下倒是放了心,不过,他还是没完全放下心来,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去做,所以,你打算先怎么做?” 云烟蹙着眉,叹了一口气,唇边的微笑有点牵强的摇了摇头,道:“说来惭愧,还真的没想好先做什么,只觉得千头万绪,却一件也理不出个什么头绪来。” 她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假,肺腑之言。 任谁在这么短时间内,接连承受这么多打击,也很难立即找出关键,不堕落已经是难得了,想要去追查这些事,还都得追本溯源,可事情交缠在一起,她总得要花些时间来分析整理,再决定怎么做吧。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既然还没理出头绪,不如就想别想了,起来吃点东西,再慢慢来计划。” 云烟道:“也好。” 她是真的饿了,昨天一天也没吃什么,休息一晚,还是觉得疲倦,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去想别的事情,更何况,她还得去看一下云蔚然跟云翳,也不知道那两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吃过饭,她先去看云蔚然,云蔚然依旧在昏迷之中,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云翳的情况还算好,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也很积极配合治疗,云烟暗松了一口气。 “烟烟……”云翳唤了一声,神色有些憔悴的道:“爷爷的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云烟摇了摇头,道:“不算太好,但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爷爷的事情你先别想,我来想办法,你的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可以出院,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情,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好不好?” 云翳闭着眼睛,苦笑一声,沉声道:“对不起。” 他说完,一只手痛苦的抚上额头,道:“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处理得好的,不把你们卷进来,我可以的,但我终究……”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心口剧烈起伏不定,然后双手抱住了头,肩头发起了抖,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肩,温声笑道:“哥哥,你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不是说过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你总应该有你的理由,我不信你会无缘无故的对金家动手,况且,错已经铸成,你也捅过自己一刀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既然已经受过惩罚了,那就权当,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吧。” 过去了吗? 过不去的吧。 其实,云烟和云翳心里都清楚,这些话不过是拿来安抚人的,但有时候,再多的言语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它安抚不了任何人,也解决不了任何事,不过是寻求一个自我安慰罢了。 云翳终于放开了手,抬头茫然看着云烟,喃喃道;“都过去了吗?” 他痛苦的笑了一声,道:“不会的,有些事,本来一直都过不去的……烟烟,这些事,你就别插手了,哥哥来处理,好不好?算哥哥求你了,你别管了,我们云家……” 他说到这里,重重喘了几口气,仿佛这才有了继续往下说的力气,道:“我们云家不能没后,也总要有一个人手上是干净的,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爷爷总是不许我去云氏集团,只让我待在御针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他就是想让我们手上都干干净净的,不要我们牵扯进那些旋涡里,可是……我已经进去了,烟烟,你还是可以抽身的。” 他话说得语无伦次,但云烟还是听明白了,以前想不明白的许多事,其实一下都豁然开朗了。 原来竟是这样。 云烟吐出一口气,柔声道:“不可能的。” 云翳双瞳骤然收缩,不明白道:“什么不可能?妹夫可以保护你的,他也护得住你的,你可以不牵扯进来的!烟烟,别任性,哥哥……哥哥……” 他“哥哥”了几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痛苦的抱住头,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声,他哭不出来了,大概是从知道金厌离被烧死之后,他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云烟扶住云翳肩膀,温声道:“哥哥,你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没办法抽身了事的了,何况,你和爷爷护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有机会能保护你们了,我其实是很开心的,真的,信我,好不好?” 云翳痛苦的摇了摇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烟继续温声道:“或许,我不一定能做得很好,也不一定能查到最后的真相,但是,我绝不会放弃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努力去查,你们都是我在意之人,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眼看着你们陷入一个又一个泥沼之中,无法自拔的,我也是云家的一份子,我有这个义务与责任,所以,卸下你肩上的那些担子,哥哥……” 她顿了顿,坚定的道:“惩罚也受过了,苦也受过了,所以,不如,让一切都重新来过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总是要往前走的 重新来过? 谈何容易呢? 有一些事,不是经历过岁月和时间就可以抹干净的,反而会因为时间的沉淀,越积越深。 那件事,不论是对金厌离,还是对云翳来说,其实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有时候,想要忘记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你用尽了办法才发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云翳把脸深深的埋进手里,痛苦的道:“我也想,但是……不行啊,太难了。” 云烟看着云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过不去的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去选,旁人是无能为力的。 云烟叹了一口气,还是不甘心的继续道:“哥哥,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总会有办法去解决的,还没有到要放弃的时候,信我,好吗?” 云翳把脸埋在手里,喃喃的道:“会有办法吗?真的会有办法吗?” 他以前也一直都这样觉得,不论什么事,都一定会有办法去解决,他也一定能解决得了,但后来他才发现,不是所有事,都有一个圆满光明的结局,他做过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去否认,他认罚了,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些伤害其实也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这就好比,别人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捅了你一刀,然后把苦衷摆在你面前,就要你去原谅,怎么可能呢? 不论什么原因,这一刀捅出去了,怎样都收不回来的。 云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道:“好了,哥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别的事情先暂时别想了,等你好起来,我们再慢慢来想怎么办。” 这也是眼下没办法的办法,云烟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局面了,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光尽力,也不是你想找到办法,就有用的。 云翳抓了抓头发,道:“好,我什么都不想,我不想,好。” 云烟怕他胡思乱想,给他下了两针,云翳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云烟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坐在床前,一时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云烟揉了揉眉心,倦道:“云氏集团现在怎么样了?” 季宵寒道:“所有股东都已经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了,云氏集团现在已经正式由顾行简掌控,但其中一半的股权,移交给了金厌离,金厌离已经重新注册成立了全新的金氏集团,3天后,金氏集团正式重新上市,顾行简是金氏集团的集团董事之一,另外,纪霆枭也是。” 云烟怔了一下,道:“纪霆枭?就是阿离姐的那位未婚夫?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就要举办订婚宴了?” 她说着,一边忍不住转开视线,看着昏睡过去的云翳。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嗯,3天后,金氏集团正式上市当天,也是金厌离跟纪霆枭的订婚宴,你和翳哥要去吗?” 要去吗? 温遥也不知道了。 她曾经一直都以为,有一天金厌离会嫁给她哥哥,成为云家未来的当家主母,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是,7年前一场变故,把这两个人的命运引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想要把中间这一段拉开的距离再抹去,重新结合上,谈何容易? 或许,真的不可能了吧。 云烟不知道7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云翳要选择那么一条路,但既然已经选择了,也付出了代价,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里,总是要往前走的,不论愿不愿意,只要还活着,就要往前走的。 云烟长长吐出一口气,头部隐隐作痛起来,她想了想,道:“哥哥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来决定吧,我终究不能代替她决定,还有……” 季宵寒望着云烟,道;“还有什么?” 云烟道;“我还没有想好,但总觉得这些事加在一起,应该没这么简单,不管是为了哥哥和爷爷,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件事,我都想要查清楚。” 季宵寒道:“你如果要用什么人,做什么事,可以找我,或者直接跟尘机说,他不会拒绝你任何要求。” 云烟本来还在想怎样才好说出口,毕竟现在的情况,她想培养自己的势力还要一些时间,而她和云翳似乎都等不到那么久了。 云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不得不说,季总在揣摩人心这一方面真是让人望尘莫及,我什么都没说,季总却什么都已经料到了。” 季宵寒低低笑了一声,神色自若的道:“我也不并不是会去揣摩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我只在乎我在意的人,至于旁人怎么想,我从不关心,也不在意。” 他这么直白说出来,云烟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当即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道:“好了,季总,谈正事的时候,不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认真点!” 季宵寒一边唇角微微上扬,眉目里都是笑意,淡声道:“对我来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事,信我,真的。” 云烟:“……” 云烟老脸微微一红,右手握成拳,横在唇边,又咳了一声,眼角余光扫向季宵寒,道:“哦,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7年前的一些事,具体的,我也没想好,比如金氏与云氏之间的渊源,又或者,时间再往前推一些,比如哥哥开始接近阿离姐的时候……” 顿了顿,她吐出一口气,一手抚上额头,沉声道:“哥哥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我最清楚,他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伤人的人,何况,这不是一件小事,他暗中计划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一个原因的。” 云翳不想提这件事,她也不会去追问,再去揭一次伤疤,但这件事,她总得先要查清楚,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又或者,这两个家族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恩怨是非,值得云翳做到这个地步。 季宵寒看着云烟,道:“想好了?” 云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道:“说实话,没有,但……总得要先走出去一步,不是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在你身后 她总不能一直原地打转,总得要先踏出一步,不论这一步走得对不对,也始终是要先走的,否则,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走对。 季宵寒凝神片刻,很是配合的点了下头,道;“嗯,你说得很对,总得要先走出一步,放心吧,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这句话,是云烟刚才安抚云翳用的,听着好听,实际没任何分量,言语除了伤人的时候有用,其实从来安抚不了任何人,苍白无力,也抹不平那些伤口。 但不知为何,云烟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了几分,她吐出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眉心,道:“怎么说呢,虽然觉得这些话说起来很矫情,但还是非说不可……” 她抬头望着季宵寒,温声道:“谢谢你,宵寒。”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式的感谢季宵寒,季宵寒怔了一下,随即挑起一边眉梢,笑道:“所以,你打算要怎么谢我?就这么一句道谢,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云烟“啊”了一声,也回过神来,季宵寒帮了她这么多忙,她就这么说一句谢谢,确实是太轻了。 云烟抓了抓头发,纠结了好一会儿,道:“那……你想怎么样?不然我请你吃饭?” 毕竟,没什么事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实在不行,那就两顿吧。 云烟本以为季宵寒要拒绝,谁知季宵寒却是欣然应允,道:“好啊,什么时候你有空,提前通知我一声就是,我随传随到。” 云烟睁大双眼,道:“哦哦,好的好的,那……不然就过两天吧,等哥哥和爷爷的情况稳定一些了,我再请你。” 这个时候,她确实没什么心思想吃饭的事情。 季宵寒道:“嗯。” 云烟垂首,倦道:“对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这两天出这么多事,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管,但她不用看也知道,恐怕流言已经甚嚣尘上了,云氏集团一夜易主,云家老宅被烧得一干二净,云翳更是身败名裂,从天之骄子的世家公子,沦为欺世盗名满腹阴谋诡计的卑鄙阴险小人…… 这些事,还真是没有一件不是让人觉得头痛的事情。 季宵寒看她一脸倦色,本来想劝慰几句,但他还是脱口道:“乱了,全都乱了。” 好吧,这也没比云烟预想的糟糕多少。 云烟勉强坐直了,道:“继续说吧,都乱成什么样了。” 季宵寒道:“云氏集团已经落入顾行简手中,顾行简又把一半股权分给了金厌离,当然,这一半股权不是白给的,锦氏集团重建之后,顾行简也会是锦氏集团第三大股东,第二大股东是纪霆枭,这三个人联手,燕城近半数的集团公司震动,现在谁都摸不准这三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后续再出什么招,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集团公司都想巴结这三个人,尤其是金厌离。” 这倒也不难理解。 商场上瞬息万变,在商言商,有时候一个选择,会给一家公司打来致命的伤害,同理可得,一个选择,也会挽救一家公司,这些能做得起来的大集团公司老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真正靠运气拼上位,坐拥财富的,毕竟是少数。 金厌离一回来,就将云氏集团这个煌煌立于燕城,曾名震天下的簪缨世家拉下了马,非但如此,她还是纪氏集团太子爷的未婚夫,又重建了金氏集团,不论哪一件事,都算得上是非凡的战绩了,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办得成一件,但金厌离,却一下办成了三件,举城轰动。 云烟若有所思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攀高踩低,你风光之时,他们都捧着你,巴结你,仰慕你,恨不得跟你沾上一点关系,但有一天,你被拉下神坛,你跌落尘埃,他们又会走过来,狠狠踩你一脚,恨不得亲手把你推入深渊。” 顿了顿,云烟忽然笑了一下,轻声道:“从来如此,没有例外。” 季宵寒却道:“也不尽然。” 云烟抬头望着季宵寒,道:“也不尽然?远的不说,哥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还是云家大少爷时,谁人对他不是毕恭毕敬,逢迎巴结,但是现在呢?昨天在云氏集团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公道话……一个都没有。” 季宵寒凝视着云烟,温声道:“总会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你这一边,一直站在你身后的,阿烟,你记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在你身后,万事有我。” 云烟瞳孔倏然收缩,一脸愕然道:“啊……?” 她刚才分明是很认真的在谈云翳的事情,不不不,是在谈正事啊,季宵寒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表白吗?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吗!不是的吧! 云烟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真的! 这时,却听见季宵寒微笑道:“如果我刚才说得不够明显,那么,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万事有我,只要我活着,就没人可以伤到你,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云烟这一次,是尖叫着“啊”了一声,然后“咚” 一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季宵寒也没料到这个情况,正要伸手去捞,却还是慢了一拍,一下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烟从沙发上跌了下去。 季宵寒:“……” 好在,季宵寒还算反应快,当即把云烟从地上捞了起来,蹙着眉,沉声道:“你就不能好好坐着?这也能摔?” 好好坐在沙发上,这也能摔下去,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云烟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整个人都是懵的,一下抬头望着季宵寒,一下又做贼心虚怕被发现似的别开视线,如此重复了几遍,季宵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边吐出一口气,边伸手摸了一下云烟额头。 季宵寒奇道:“没发烧啊……怎么,吓傻了?” 云烟一下躲开他的手,从沙发上蹦起来,脸色通红地脱口喝道:“你……你别碰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很好 季宵寒的手僵在半空,云烟这话一说出口,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她这反应好像有点过了,给人的感觉就是她不喜欢被季宵寒触碰。 果然,她一抬头,就看见季宵寒脸色僵硬的坐在那里,那只手,仍旧尴尬的僵在半空。 云烟:“……” 卧·槽了!她刚才真的没别的意思啊,只是突然被人这么一番表白,这么一番亲近,她心慌意乱之下,下意识的反应,好像,她反应实在太过了,吓到了季宵寒。 等等……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吓到了季宵寒啊! 云烟一手抚上额头,心口砰砰狂跳,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她尴尬的咳了一声,又默默坐了回去,想了想,伸出手,握住季宵寒僵住的那只手,把他的手重新按回了自己额头上。 季宵寒:“……?” 云烟微微仰头,审视着季宵寒,沉声道:“如果我说,我刚才真的只是一时意外,不知所措的反应……那个,你信吗?” 她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胆的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表白之语,实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以前也不是遇到过跟自己表白的人,不过,他们大多扭扭捏捏,有的胆小隐晦,有的迂回百折,总之,什么样的都有,就连霍修澜,都一直只是默默无言的守护着她。 真的,第一次有人这样大胆的表白,她这种钢铁直女,情急之下哪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季宵寒一靠近,她第一反应就是躲! 躲起来,实在不行,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没有坑就自己挖一个!看着烦! 季宵寒似乎一下也没反应过来她这到底什么操作,他微微侧首,随即收回被云烟按在额头上那只手,对云烟道:“我信。” 云烟眨了眨眼睛,道:“真的信?” 季宵寒吐出一口气,将手交叠放在腿上,语气谨慎的道:“嗯,我信,你也不要害怕,我没别的意思,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听得出来季宵寒这一句话要说的意思是,要跟云烟保持一定距离! 按照道理,云烟得到这个保证,应该高兴的才对,可是不知为何,她看着季宵寒,却略感到一点失落,或许是她刚才给人的反应,让季宵寒觉得她是不喜欢他亲近的,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她总不能说,她其实并不抗拒,这种话,她真的说不出口。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也好,不过,我刚才真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怎么说呢,我并不反感你靠近我,这是我的问题,是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 季宵寒打断她的话,道:“我懂。” 云烟“啊”了一声,抬头望着季宵寒,道:“你懂?” 这人要不要这么体贴? 异位而处,如果刚才是她碰到这种情况,被别人甩开了手,她别说懂,不当场劈了对方天灵盖,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她就不罢手! 云烟正心慌意乱,那边季宵寒却是颇有绅士风度的道:“嗯,我懂,你这都是为了安慰我,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我不是那种经受不起挫折的人,我很好。” 云烟默默盯着季宵寒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伸过去,捏得已经要变形的椅子扶手,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心道:嗯,你真的很好,椅子扶手再捏就要碎了。 云烟哭笑不得,道:“你究竟要我怎么说才会信,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然……” 季宵寒微笑道:“要不然怎样?” 云烟伸出一只手,状似漫不经心的搔了搔脸颊,其实心脏疯狂跳了起来,但她表面上还是很从容镇定的站起来,在季宵寒的注视之下,一下朝着季宵寒扑了过去。 季宵寒:“?” 季宵寒被云烟扑倒在沙发上,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绕过云烟盈盈一握的腰肢,与她隔了一点距离,尽量避开碰到云烟的身体,虚虚的托了一把,免得云烟从他身上再滚下地去。 下一刻,他只觉得唇上一凉,两片微凉的唇就贴了上来,她动作拙劣,也没有任何技巧,全凭一幅心意在苦撑。 尝试了几次,却又像是找不到任何办法撬开季宵寒的嘴,正要撤回,谁知季宵寒却陡然一把握实了她的腰,猛地一个反转,两人的位置竟是对调了过来,季宵寒反客为主,将云烟压在了身下! 季宵寒眼神略微有些狂乱,呼吸也忍不住粗重起来,虽然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有些天生的东西。 他凝视着云烟,半晌后,他声音有点沙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云烟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好像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但刚才是她主动的,这个时候再做出一副扭捏姿态,就有点太绿茶了。 于是,云烟点了下头,慎重的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当然知道了。” 季宵寒喉结滚了滚,道:“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阿烟,我也是一个正常男人,有着正常男人的七情六欲……” 云烟道:“我知道。” 季宵寒就在云烟上方,她看见季宵寒的瞳孔骤然急剧收缩成一个小点,也感受到,他压在她身后的手似是微微抖了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季宵寒。 这个人,在云烟印象中,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甚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的,她好像从来都没见过他这样,隐忍又谨慎,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试探,却又把分寸把握得很好,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季宵寒怔了片刻,虽然还勉强保持着风度,但声音却明显变得刻板,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云烟一呆,茫然道:“什么机会?” 季宵寒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低头,重新吻住了云烟的唇,将她的疑问尽数吞进了口中,不让她再问出一个字。 云烟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也是晕晕乎乎,要问什么也全都忘了。 “我……靠!你们两个……妈·的!”傅尘机站在门口,骂出了生平第一句脏话,然后反手“砰”一声把大门甩上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觉得,很有必要 云烟:“……” 季宵寒;“……” 沙发上,两个人脸色皆是一僵,随即两个人都望着对方,然后不知是谁先破功,忽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下一刻,季宵寒从云烟身上起来,然后又把云烟扶了起来,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就在这待着吧。” 云烟捂着脸,这一次是真的没脸见人了,季宵寒似是笑了一下,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迈步离开病房。 季宵寒一走,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云烟坐在沙发上,望着昏睡的云翳,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虽然现在局面一团乱,但她的心却奇迹般的定了下来,不论如何,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之后的事情,就先走着看吧。 云烟正在发呆,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电话竟是费洛打过来的。 云烟略怔,费洛这个时候打来干什么?他不是还在养腿伤吗? 费洛腿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腿伤需要慢慢静养,这段时间忙来忙去,也没时间管他了。 云烟揉了揉眉心,怕吵醒云翳,起身走到阳台上,这才接起手机,淡声道:“喂……”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一阵咆哮:“云烟,你是个傻逼吗?出这么大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真是操了!” 云烟挪开手机看了一眼,确定电话是费洛打来的,而且,声音也没错,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云烟不用看都知道,大多跟云氏集团有关,费洛有多讨厌她,她又不是不知道,刚才这一通咆哮,是在关心她? 这孩子,不会被人下了降头了吧? “傻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妈·的!没信号吗?喂……喂?这什么破手机!信号都没有!”费洛大怒道。 云烟脸庞微微抽了抽,语重心长的道:“不是信号问题,我在听。” 费洛的脸一点一点扭曲了起来,忍不住又咆哮道:“你在听为什么不说话!你说句话是会死还是怎么样?做个人行不行?行不行!” 云烟蹙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边又在咆哮“是不是信号不好”,“你还在听吗”这些词,云烟这才回过神来,福至心灵的说了一句,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话音落下,两边皆是一阵诡异的死寂。 半晌后,费洛不禁头皮阵阵发麻,没忍住,对云烟嘶声力竭的咆哮道:“日了鬼·了!妈·的!谁他妈承认你是我长辈了?我不认!舅舅根本不喜欢你,我不认!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滚滚滚滚!” 费洛咆哮完了,像是怕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直接挂断了电话,完全忘了自己打电话过来的目的。 云烟被莫名其妙咆哮了一通,心情却莫名诡异的愉悦了几分,尤其是那句福至心灵的话语,让她觉得眼前的烦恼似乎也没那么烦了。 云烟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就打开了微博,界面一打开,她就看到了挂在微博热搜上的各种热搜。 热搜前几条,都是与云家和云氏集团有关的,云氏易主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闻,但底下评论却是一边倒的羞辱云翳以及云家人的,连云蔚然也没能幸免,言语极尽羞辱之能事,字字如刀,刀刀扎心。 不过,云烟倒不关心这些,目光落在其中一条热搜上,这条热搜字很简短,热度正在节节攀升,后面已经跟了一个“沸”字。 ——万人血书跪求云烟离婚! 云烟走回到沙发上坐下,简单看了一下这条热搜,内容也不复杂,大意是说她这样的蛇蝎毒妇,根本配不上季宵寒,什么燕城第一名媛,不过是阴险歹毒的黑心绿茶,等等,诸如此类。 底下的评论就更不用说了,仿佛每个人都很了解她,而且都跟她有什么杀父杀母杀人全家的深仇大恨,人人都恨不得捅她一刀,人人都恨不得要她死。 就是这样。 云烟坐在沙发上,居然低低笑了一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大的分量,值得这些人极尽辱骂之能事,变着法不重样的羞辱指责,而且,还各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栽赃陷害,把她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心机深重的大恶人。 “你……都看到了?”季宵寒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云烟。 她一开口,云烟就知道,刚才傅尘机进来,大概也是要说这些事的,包括费洛那一通电话,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云烟随意丢开手机,笑道:“嗯,都看到了,这热搜上得这么勤快,热度也压不下去的,别花这个冤枉钱去撤了,没有必要。” 季宵寒走至她身旁坐下,一字一顿道:“我觉得,很有必要。” 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道:“宵寒,你知道的,有些事,你越是想要澄清,就反而越是澄清不了,你越是要撤这些热搜,他们就越是来劲,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 季宵寒肃然道:“我当然明白,但我做不到。” 云烟抬眼看着季宵寒,道:“什么?” 季宵寒缓缓回望着云烟,斩钉截铁的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黑白是非,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羞辱于你,眼睁睁看着他们煽风点火,不分善恶……不论哪一点,冲着我来,我可以不计较,但冲着你来,就是不行!” 云烟却从容的道:“你既然知道他们不分善恶,难道还指望教他们撒手?他们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况且,人都是从众的,你可以抓一个人,抓两个人,三个人,却不可能把藏在背后的所有人都抓出来的。” 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道:“就算抓出来了又怎样?是杀了他们,还是能怎样?他们就是这么无聊,自以为一腔正义,却不过都是因为闲得无聊,随手打几个字,毫不在意的轻易毁掉别人的人生而已。”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怎么会够了? “算了吧。”云烟从从容容的做了总结。 误解误会这种词,她听说过太多,遇到过太多,一开始,她也想跟每一个人都解释清楚,但后来,她看见那些嘲笑的脸孔,看着他们若无其事毫无诚意的淡淡的哦一声,说只是一场误会,没想过要坑你,她那时是愤怒的。 可是,愤怒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的愤怒,你的委屈,对旁人来说,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季宵寒仿佛从她声音里听出一点什么,他望着云烟,道:“我不管以前你受过多少这样的委屈,但从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你,别人误会你,误解你,你就用同样的办法还回去,好吗?” 云烟吐出一口气,竟是笑了一下,道:“不必了。” 季宵寒蹙着眉,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深,依旧不肯罢手,道:“处理这些事,我很在行,你相信我,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乖乖闭嘴。” 云烟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不必了,是不想你脏了自己的手,只要你信我,就够了,真的,别人信不信,我也不在意。” 季宵寒神情似乎是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但他并不想就这样罢手,那些羞辱之词,他以前也不是没听过,那时自己听着看着都没丝毫感觉,可现在,每一个字落在他眼里,都会让他觉得不能忍受。 良久,季宵寒终于道:“好,我暂时不动手,但如果他们还继续如此,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云烟微微侧首,右手两指并拢,轻轻抵着太阳穴,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这条热搜是谁花钱捅上去的,现在这个时候,可实在不像是会注重我个人感情问题的时候,这个人,目的性太强了,我只想得到一个人,沈嫣然。” 沈嫣然窥视觊觎季宵寒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趁个热度,借用舆·论的压力,打压云烟,如果是以前那个云烟,或许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脑残的行为也不一定,所以,她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条热搜是沈嫣然所为。 季宵寒沉着脸色,道;“与她有关,却不是她所为,她没这个能力,能让近半数的娱乐圈都站出来为她站台。” 云烟倒是怔了一下,意外道;“哦,竟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说完,她轻松的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道:“季总,你老实交代,你这到底是在外头给我招了多少风流债呢?” 一个沈嫣然,已经是弄得鸡飞狗跳了,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之人,她这情路,是真的走得太坎坷了吧,这哪里是在谈恋爱,这简直是在渡劫啊! 等等!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谈恋爱这种诡异的词语?为什么啊啊! 云烟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咆哮尖叫,但面上还算是稳重,只是偶尔偷瞄季宵寒一眼。 季宵寒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也没察觉到她这边的变化,云烟总算是暗松了一口气,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顺势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这时,却听见季宵寒严谨又认真的道:“什么风流债?我一向洁身自好,根本没有什么风流债,不要乱说。” 云烟单手支着下巴,挑了挑眉,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除了沈嫣然,还有什么人这么针对我,要我跟你离婚?” 季宵寒一听,神色微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道:“你别信那些话。” 云烟总觉得他这语气有点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仔细一想,竟是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季宵寒的声音上去,竟然有点紧张! 紧张吗?还是她想太多了? 季宵寒一向都是从容不迫滴水不漏,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吧? 云烟这边正暗暗纠结,可这画面落在季宵寒眼里,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凝望着云烟,缓缓地道:“阿烟……你跟我说点什么吧。” 他这一句话里,竟是听出了一点惧怕。 云烟抬头望着季宵寒,道:“怎么说呢,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都没跟你说。” 季宵寒正襟危坐,道:“什么话?” 要分手了吗? 她是真的想跟他离婚吗? 他还记得,之前云烟跟老夫人说过,3个月之期一到,那时候,费洛的腿好了,老夫人就不再阻拦他们离婚了。 看来,得想办法再把费洛的腿再打断一回…… 下一刻,一双雪白的双手伸了过来,那双手,轻轻托起他的脸,目光闪动,然后一点一点的逼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云烟笑道:“我的字典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两张脸近在咫尺,云烟可以清晰捕捉到季宵寒脸上的所有变化,但她却是笑着的,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季宵寒。 季宵寒眼瞳先是缩小成一个点,睁大了双眼,目光不可置信的瞪着云烟,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烟回答;“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季宵寒道:“不够的,怎么会够了?” 指尖竟是微微抖了抖,连声调都有点变了。 这种话,就算说上一千遍,一万遍,他都不嫌多! 云烟笑着睁开双眼,道:“虽然我不太喜欢说这些话,但有些话,终究是要说出口,对方才能确定得到自己的心意,所以,我就说了,但也不会多说,因为说得太多,就没有诚意了。” 前世,她多少还是有点遗憾的,譬如霍修澜,真是忍得,明明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却从来都没把自己的喜欢说出口,直到她人生的终点,她才亲耳听见他的表白。 可是,太迟了。 虽然有些话一说口,其实就代表着缘分尽了,但如果另一个人也在小心翼翼的等着你给予回应,那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季宵寒似乎是终于从震惊愕然里回过神来,他小心捧着云烟的脸,沉声道:“阿烟……” 云烟笑着回应道:“嗯,我在。”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很高兴 那一声回应并不如何重,可落在季宵寒耳中,却宛若一道惊雷在耳边乍响,他瞳孔骤然缩小了一圈,层层血丝缓缓爬上眼球。 半晌后,季宵寒无意识的滚了滚喉结,喘了一口气,低头,俯首,在云烟鼻尖上极轻的吻了一下,即使他这个动作做得很慢,也很虔诚,但云烟感觉得到,他整个身体都仿佛在战栗,在发抖。 那个吻并不深,只是却吻了很久,然后他慢慢的放开云烟,缓缓将脑袋埋进云烟脖颈之间,似乎微微喘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一定要记着,你答应过我什么。” 云烟道:“嗯,我记得。” 季宵寒埋了一会儿头,这才缓缓直起身,重新坐好,虽然仍旧有点别扭以及怪怪的,但他看上去还算镇定自若。 季宵寒捏了下太阳穴,道:“还是……先谈正事吧,我本来是有正事找你的。” 云烟也坐好了,一只手闲闲的抵着眉心,微笑道:“嗯,你说。” 季宵寒道:“我刚才说过,那条热搜跟沈嫣然有关,但却不是沈嫣然所为,而是陆绾绾,陆氏集团二小姐。” 陆绾绾? 云烟仔细想了一下,倒是想起了这么一号人物来。 陆绾绾是陆家二小姐,前不久归国,却并没有回到陆氏集团当她的千金小姐,而是选择进入娱乐圈,偏巧进入的巅峰娱乐,陆绾绾本身条件还算不错,除了一个海归的履历,最重要的是,她是真正的名门千金。 这些年,娱乐圈新人虽如过江之鲫,但大多都是昙花一现,昨天你可能还是顶流,但今天却又会被心新生代顶流取代,因此,能在娱乐圈长盛不衰的都是真正的大佬,而陆绾绾却算是这个圈子里最与众不同的一种存在。 不论资源、人脉、人设等等方面,陆绾绾所拥有的都是最好的,因此,陆绾绾可谓出道即巅峰,如今是娱乐圈正炙手可热的新星。 “等等……”云烟蹙着眉,不解道,“我跟陆绾绾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沈嫣然倒还好解释,毕竟因为季宵寒这个情债,可陆绾绾呢? 不会也因为季宵寒吧? 想到这个可能,云烟道:“季总,这一次,不会真的又是你给我惹的麻烦吧?” 季宵寒从容的道:“是。” 云烟:“……” 呵呵!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说没有风流债?这脸打得真的不要太快了! 云烟无语的扶了扶额,一边斜扫了季宵寒一眼,道:“季总,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招蜂引蝶,没有招风流债?” 季宵寒一边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笑道:“我真的没有,陆绾绾的事情,真的与我无关,我也是才知道。” 云烟吐出一口气,轻轻摇头道:“季总,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伤风败俗的男人,在外头招蜂引蝶了还不承认?” 顿了顿,她松开手,道:“不过,这陆二小姐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季宵寒道:“何出此言?” 云烟解释道:“你看啊,人家沈嫣然多少还有点脑子,知道借刀杀人,她这是主动凑上去当这把刀,也不知道图个什么,热评上一片水军还在那叫嚣她跟你最配……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她做的?” 她刚才看到热评,还觉得奇怪,本来以为该是一边倒的支持沈嫣然,却大多都是说陆绾绾的,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时,却听见季宵寒语气微寒,道:“陆绾绾不足为虑,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把刀,只是现在这个局势,谁都想趁机有所图谋,不得不防,还有……” 云烟抬头看着季宵寒,微挑了挑眉,道:“还有什么?” 云家大势已去,现在不论出什么事,云烟都不觉得奇怪。 季宵寒道:“顾行简废除了云家所有人的特权,除了云耀和云鹤之外,其他人,全部都被赶走了,现在,这些人都聚集在云氏集团大门前,要顾行简给一个说法。” 云烟略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没用的。” 季宵寒没有说话。 云烟一把捂住额头,道:“顾行简如果会给他们说法,就不会把他们赶走,况且,他应该是早有这个计划,毕竟之前云氏集团就一直在他手上,哥哥实际上都没正式接手过,我猜,顾行简早已经把云家人那些特权全都清除干净了,真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狠绝。” 季宵寒凝视着云烟,道:“你想怎么做?” 云烟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道:“怎么说呢,他们终究是云家人,如果没有顾行简和阿离姐的事情,他们虽然是废物了一点,但至少还能做个富贵闲人,安稳的度过余生……” 她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既然是爷爷的心愿,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好在我这里还有一点钱,先把他们安顿了下来再说,不过,不是现在。” 季宵寒道:“不是现在?” 云烟点了下头,道:“不错,这个时候,就算我出面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跟我走的,人的心气还没磨平,还痴心妄想的话,你说什么都没用的,就先让他们去扑腾了再说,我这边,也正好抓紧时间安排。” 季宵寒接道:“需要我做什么?” 云烟想了一下,道:“倒还真是很多事需要你帮忙,比如找地方安置他们,衣食住行样样都需要安排,说来惭愧,这些我真的不在行。” 前世,她一心都在医术之上,从不管这些,这一世,云烟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哪会做这些事? 季宵寒欣然道:“好,我立即让尘机去安排。” 云烟道:“嗯,这一次真是要麻烦你了。” 季宵寒却道:“不麻烦,难得你有需要,我很高兴。” 他是真的很高兴,云烟没有拒绝他,他就是想要她依赖她,而不是什么事都选择自己扛着。 云烟揉了揉眼角,笑道:“之后一段时间,这样的麻烦大概也是免不了的了……怎么说呢,还是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站在我这一边。”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家侄子真是长大了 她也不是一个人处理不好,也不是一个人不能面对,处理这些麻烦,她虽算不上游刃有余,但也能做到从容不迫。 只是,倘若有一个人,在见识到她落魄狼狈,跌入尘埃时,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话,真的很好,非常非常好。 季宵寒伸手,轻轻揉了揉云烟脑袋,指节明晰的手指穿过她一头的青丝,乌黑的发丝与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一点也不违和。 季宵寒一边唇角微微扬起,目光里有微光闪动,他笑道;“阿烟,我说过的,从今以后,不必再跟我说谢谢这种话,还有……” 云烟微微仰头,将季宵寒那张带笑的脸尽收眼底,她有片刻的晃神,喃喃的道:“还有什么?” 季宵寒沉声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站在我身后,万事有我,别头脑发热就往前冲,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一直。” 他说完,在云烟头顶发丝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他起身离开。 云烟一直凝视着季宵寒背影,直到他背影消失,云烟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她呆呆的坐了好一阵,这才醒了,虽然季宵寒已经走了,但她还是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道:“我……他……我……这真是,卧·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烟强自振作起来,神色有点不大自然的离开了云翳的病房。 等到云烟走了,床上的云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一遍又一遍的秀恩爱,真的好吗? 不过,他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毕竟,他最珍视的人,已经有了一个可以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人,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堆成堆之时,总算是有一件好事。 真的很好。 …… 云烟从云翳病房出来,负手走了一阵,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不觉间,就走到病房外的小花园,她站了片刻,走到那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此时,夕阳西下,金光流转,一切都很安静,也很美好。 云烟坐了一阵,费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云烟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微扬起,在看天边金灿灿的熔金落日。 云烟歪了下脑袋,微笑道:“大侄子,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费洛忍不住爆粗咆哮道:“不许叫我大侄子!不许叫!听见没有?谁是你大侄子!我才不要承认,你不是!你住嘴!” 云烟垂眸,无意间瞥见一堆正在搬家的蚂蚁,一群蚂蚁密密麻麻的爬来爬去,她看得微微入神,淡声道:“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就挂了。” 费洛睁大双眼,喝道:“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不是,你还记得我是你病人吗?我……腿疼,打电话来咨询一下行不行?” 云烟道:“到现在如果你腿还疼,那可就真是我的医术不精了,小朋友,找借口,下一次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至少别这么智障,答应我,行吗?” 费洛:“……” 费洛咬牙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找的借口,那我就直说了!” 云烟起身,走到一边蹲下,顺手拣了一根树枝,轻轻戳了戳那一群蚂蚁,笑道:“嗯,你说。” 费洛抓了抓头发,道:“你知道的,我是巅峰娱乐的一哥,在娱乐圈里没人敢惹我,资源和人脉都是有的,我说一句话,他们都不敢反对。” 云烟眉眼弯弯一笑,道:“所以?” 这女人是个傻子吗?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居然还问! 费洛吐出一口气,咬牙道:“只要你说一句,我马上安排人撤了热搜,并且,在一个小时内,找到发布那条热搜的人,这是我的承诺。” 顿了顿,他像是担心云烟听不懂,又重复了一遍,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能做到。” 这孩子,真的不愧是跟季宵寒一家人,上来就要撤热搜,赚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云烟道:“不用。” 费洛略怔,大声道:“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刚才的意思?我是说,那热搜是可以撤的,明白吗?你说一句愿意可以了,有这么难吗?” 有时候,年轻人做事总是这样,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借口,然后就觉得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年轻真好啊。 云烟丢开手里的树枝,起身,遥遥望着天边,笑道:“说一句话并不难,只是,没有这个必要,那些东西我真的不在意,再说了,如果需要撤热搜的话,你舅舅就可以了,不需要你来帮我,知道吗?” 费洛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微微一白,不知怎么的,一听见云烟这最后一句,他脸色登时就变了。 费洛觉得心慌气乱,却又无处发泄,又像是怕被云烟察觉到什么,冷哼一声,道:“云烟,这可是你拒绝了我的,你最好别后悔!” 云烟笑道:“当然不会,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大人的事情,你别操心了,好好养伤吧,挂了。” 云烟说完,也不给费洛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阿烟……”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低哑的声音。 云烟缓缓一回头,就看见季宵寒站在身后的台阶之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她刚才的电话。 云烟笑了一下,晃了一下手机,笑道:“你家侄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都会关心长辈了,还要自己花钱给我撤热搜,孝心可嘉啊。” 季宵寒道:“嗯,孝敬长辈是应该的……饿了吗,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去吃饭吧。” 云烟点了下头,朝季宵寒走过去,道:“嗯,还真的有点饿了,晚上吃什么?” 季宵寒缓缓一笑,道:“哦,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酸辣开胃的家常菜而已。” 酸辣…… 云烟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温声道:“季总什么时候竟也喜欢吃醋了?” 季宵寒神色自若的道:“有吗?” 云烟挑起一边眉,笑道:“嗯,没有,我们家季总从来都吃醋的。” 季宵寒无奈,牵了云烟的手,边走边道:“云氏集团大楼那边,出了一点小状况,有人……自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已经够烦的了 云烟的手极细微的抖了抖,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了几分,道:“自杀?” 季宵寒道:“嗯,据说是因为一点小误会,然后就起了冲突,两边打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有人先捅了一刀,然后就失控了,但最后的结论就是自杀。” 云烟缓步停了下来,季宵寒侧首看她,道:“吃完饭,我陪你去吧。” 云烟动作滞了一下,轻喘了口气,道:“不吃了,先过去看看情况吧……人都还在吗?” 季宵寒道:“死了一个,现在云家人都疯了,个个披麻戴孝在云氏集团大楼前闹,说不好会不会再打起来,不过,顾行简已经出面了。” 云烟的手指一下收紧了,道:“谁?” 季宵寒道:“云琅。” 云烟记得这个人,云琅是云家长辈,比云蔚然还大几岁,为人刻板迂腐,却还算是正直,在家族之中也很有威望,云烟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云怀仁那件事发生之时,家族中唯一一个没有站出来反对云怀仁的人,就是他。 云烟没想到,顾行简会拿他开刀。 不过一个年事已高,也从不争权夺利的老头子,顾行简也不肯放过。 云烟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却又听见季宵寒在说:“我听说,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带头,要顾行简把云氏集团和云家还给云家,他说,云氏决不能落在外姓之人手上,云老既然已经把云氏集团和云家交给了翳哥,他这就算是篡位窃权,云家人,理当拿回属于云家的一切。” 云烟道:“这个时候,谁站出来反对个顾行简,顾行简就不会放过谁的,云氏的一切,他都可以拿走,但这条人命,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边,云烟停下来,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哥哥知道,他已经够烦的了。”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嗯,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未必能瞒得了多久,他们一定会找他来主持公道的。” 云翳是云氏家主,他们当然对云翳抱有厚望,希望他出面主持公道,为他们拿回属于他们的特权。 云烟一手扶着车门,淡声道:“是,总要有个人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但这个人,不一定就是云翳。 云烟说完,便一骨碌钻进了车内,季宵寒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云烟一眼,随即关了车门,开车赶去了云氏集团总部大楼。 他们身后,还跟了十几辆黑色越野车,车队一开出来,立即就吸引了无数路人的视线。 云烟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她坐在车内,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季宵寒也没打扰她,只是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 …… 云烟他们到云氏集团总部大楼时,还没下车,就听见一阵尖锐又戾气很重的吵嚷声,是两边人又对峙起来,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我们是云家的人,云家养着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凭什么收回这些特权?” “顾行简算什么东西?也配当云家家主!简直不要脸!” “我从来都没见过顾行简这么阴险恶心的贱种!呸!野种!” “云鹤,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云家的血!你怎么可以反过来帮着外人对付我们自己人!” …… 这世上,还真的有人把别人定义成为“我们自己人”,实在是太好笑了。 “……顾总说了,只要你们愿意改姓顾,属于你们的特权,顾总照样给你!妈·的!老子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叫老子云鹤,老子不姓云!呸!”云鹤额头青筋暴跳,一脸仿佛吃了屎的恶心,大怒道。 “改姓?痴心妄想!” “我们生死都是云家的人!要改你们改!数典忘祖的东西!” “也不是吧,反正……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对不对?顾鹤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改姓,我们的特权还是可以收回来的……”终于有人开口了,说出了很多人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有人勃然大怒道:“你他·妈说的这是什么话?就为了点钱,你就可以卖了自己?你也配姓云!畜生!我先打死你!” 有人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你不愿意改是你的事,别拦着别人发财啊!” 有人附和道:“没错,你要不是为了钱,你会来这里闹事吗?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好不好?还不都是为了钱!” 那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就是一拳扑了过去,狠狠一拳,登时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有人打出第一拳,接着就有人打出第二拳,第三拳…… 两边对峙起来虽然是迟早的事情,但情况却又跟之前不一样了,云家这一边的人分裂出来了两个阵营,自己先打了起来。 云烟抱臂站了片刻,看他们打了起来,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有人发现了云烟,道:“那是……云烟?” 有人道:“她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她来做什么?” 还有人义愤填膺,怒道:“她还敢来?要不是她得罪了顾总?顾总怎么会收回我们的特权!都怪她!” 有人当即道:“对对对!都怪她!把她交给顾总,顾总一定会把特权都还给我们的!” 底下一片附和声,也有人沉默不表态,还有的人大骂这些人说的不是人话,但这反对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场面非常混乱。 云烟往前走一步,季宵寒就跟着她,也往前走一步。 “云烟,你还敢来?你看看,二叔公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敢来?你……简直是恶心透顶了!”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朝着云烟冲过去。 那人怒气冲冲,一拳挥出,竟是要打云烟! “咔嚓——” 一声碎响,那个人的拳头还没碰到云烟,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截住,捏碎了骨头,季宵寒眼神冰冷,像丢破布一样把那个人丢开。 那人瘫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里却满是怨毒,狠狠瞪着云烟,恶狠狠的大骂起来:“云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害人精,你迟早要把所有人都害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这个害人精!”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云烟终于明白顾行简到底要做什么了。 他知道就凭他一个人,不能逼着云烟让步,所以,他要让这些人逼着她,向他低头认错。 人群后,顾行简一直负手站在那里,云烟一下车,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云烟身上,片刻都没有移开过,他笃定,云烟一定会认输的。 “云烟,你还敢来?”顾鹤喝道,看云烟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人。 云烟笑了一下,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有人站出来,大喊道:“我们有今天,都是被你害的!” “对!二叔公也被你害死了,尸骨未寒,云烟,大家都是一家人,求你了,你自己要死,别拉着我们垫背啊!我们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我们就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我们错了吗?” “是啊,我们有什么错?我们活得好好的,你偏要得罪顾总,你快去跟顾总道歉吧!求你了,云烟!” …… 云烟看着那人,她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不记得,跟他也没交过恶,但这个人此时却是义愤填膺的站在这里,指责她害死了云琅,害了他们,仿佛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云烟真的很想笑,你看,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有一天你跌落深渊,这些人都恨不得在你身上踩上一脚的。 可她笑不出来。 云烟望着那个人,道:“你刚说我害死了二叔公,请问你有何证据?” 那人一噎,大概没想到云烟会在这种场合公然质问他,又气又恼,以至于恼羞成怒,大喊道:“要什么证据?要不是你得罪顾总,顾总收回了我们所有人的特权,我们会来找顾总闹事,二叔公会自杀?都怪你!你就是个害人精!” “对对对,害人精!二叔公本来精神好好的,还要遭这种罪,死都死不清净,不怪你怪谁?” “不只是你,还有你那个好哥哥云翳,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我们云家的灾星!瘟神!沾上你们兄妹,我们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呸!” …… 那人看到有人替他撑腰,腰杆一下挺得更直了,看云烟的眼神,也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闪躲,因为有人跟他想的一样,他仿佛一下就有了底气,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没有证据,却妄想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就像你们明明为了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荣华富贵,连改姓这种事也可以接受,我还能说什么呢?”云烟道。 “哗啦——” 人群一下爆发了,他们本来还遮着一块遮羞布,大言不惭的说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好好活下去,不得已才要改姓顾,但是现在,云烟一出现,就把这一块遮羞布给扯掉了,他们当然恼羞成怒。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还不是都被你害的,走投无路了才这样!谁不想好好的活下去?我们有什么错!”有人咆哮道。 有人道:“对,我们就是被你们兄妹害得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人不齿道:“要不是你嫁给季宵寒,你以为你能这么有骨气的站在这说这种话?还不是像我们一样低头了,云烟,别说得自己好像很厉害一样!你算什么?呸!” …… 人总会为自己的软弱找一些借口,如此一来,自己做的那些事,仿佛都有了可以说得过去的苦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起来了。 云烟偏不想如他们的意! 云烟平静的看着他们,道:“第一,我没有害你们任何人,要怎么选,改姓还是不该姓都是你们的事情,我绝不拦着。” “你有什么资格来拦?你拦得住吗?你给我们分红,给我们钱,我们就不改姓,哈哈哈哈!你有钱给我们吗?”有人大声嘲笑道。 云烟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道:“第二,愿意跟我走的人,我也不会给你们任何承诺,但我云烟发誓,只要你们肯跟我走,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饿着,有我云烟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这是我的承诺。” “你们别听她的!她现在说得好听,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给我们吃的?谁要跟你去吃苦?简直是笑话!”那人立即大声反对起来。 人群里,立即就有人不少人附和起来,也有人担心,一旦改姓,万一顾行简反悔了怎么办之类的。 “烟烟,你一定要跟我作对吗?”顾行简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顾行简,有人忍不住小声道:“顾总,我们愿意改姓的话,那些分红和钱……您会还给我们的对吧?对吧?” 顾行简看着云烟,道:“不对。” 众人齐刷刷的道:“什么!不是?顾总,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顾行简淡声道:“游戏规则是由我来制定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我不但要你们改姓,还要烟烟一起,我要她自愿留下来,否则,你们谁都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明白了吗?” 他在逼她就范。 这些人对顾行简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收不收回特权,那些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人以前看不起他,现在却跪在他脚下,巴结他,讨好他,这种感觉,却并没有取悦到他,相反,他只觉得这些人更恶心了。 但这些恶心的人,却是他现在唯一能够用来对付云烟,挽留云烟的手段。 很可笑吧,他本来应该最讨厌的人,却要他千方百计的来挽留。 那一群人一下就疯了,刚才还对云烟出言羞辱,现在却掉转过头,去求云烟。 “云烟,你也听见了,顾总要的是你,你行行好,帮帮我们,我们也是不想的啊,都是为了活下去……”有人率先道。 有人道;“对,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你不是一向都说自己好心肠,现在帮帮我们也没错吧,我们会感激你的,真的,你救一下我们啊……” 有人道:“你们求她干什么?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这是她欠我们的啊!” 有人道:“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要是她不愿意也行啊,把那些分红的钱都给我们就行了嘛!” …… 第一百九十章 他会保护我的 云烟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有人可以如此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的,就算前世她最后被族人背叛,但结局也无非是一个死字,而且,那些人尚且没有这么不要脸的。 “凭什么呢?”云烟质问道。 吵闹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忽然有人站出来,道:“什么凭什么啊?这本来就是你欠我们的啊!” 有人当即强势的附和道:“他说得没错,就是你欠我们的,有本事你就给钱,没本事就照顾总说的话做!就这么简单!” 云烟站在原地,耳边是一浪接过一浪的声讨,有人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但也不替她辩解,明显是默认的态度,也有人大声反对,但很快就会招来一顿羞辱的痛骂,又或者的痛打。 云烟忽然就觉得很烦了,这也是她一听说闹事,却没有立即赶来的原因。 这时,一只指节明晰的手伸了过来,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云烟微微仰头,只看得见一个挺修高大的背影。 季宵寒微微侧首,坚定道:“不是说过了,万事有我,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从一开始,季宵寒就没打算袖手旁观,他只需要站在她身后,保护她就可以了,他本来不想直接插手的,但看着这些人越来越变本加厉,他实在忍无可忍。 云烟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反手握牢了季宵寒的手,笑道:“你不相信我?” 季宵寒怔了一下,道:“不是。” 云烟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朝前走了一步,拦在了季宵寒身前,道:“既然不是,那就相信我,我没有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么软弱,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云烟说完,用力笑了一下,然后放开季宵寒的手,朝前又走了几步,最后走到那个被人打翻在地的少年面前。 那少年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但他却一直都没改过口,一直都在坚持自己坚持的。 云烟半蹲下身,缓缓的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道:“起来吧。” 那少年瞳孔急剧收缩,却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但手伸到一半,又往后缩了回去,旁边有人忍不住讥笑出声。 那少年却是转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又像是很怕云烟误解,赶忙小声的解释,道:“……脏,不能碰……我自己可以起来,不用扶的。” 他刚才跟人吵架的气势很足,这会儿面对云烟,却又一点气势都没有了,这么一看,他才仿佛更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然而,云烟却是主动俯身,扶着他的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少年瞳孔登时缩小成一个小点,全身僵硬不知所措,连手要怎么放都忘了,僵硬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道:“……不,不用,真的不用!我……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云烟却没松手,把人扶起来之后,她才发现,这少年身量很高,竟是比她还要高出一截,刚才因为一直在人群里被人打来打去的,她才看不出来他竟然有这么高。 把人扶起来之后,云烟这才放开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看她终于放开手了,仿佛这才活过来了一样,面红耳赤的道:“云不归。” 不归? 这可真不是一个寓意好的名字。 云烟点了下头,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刚才那些人针对她时,只有云不归站在她这一边,但他毕竟还太小了,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况且,他们还那么多人。 云不归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慌乱的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件事,跟你本来就没任何关系,他们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而已……我要是知道,我绝对不会来的!大小姐,你信我!” “卧槽了!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有人不满的大叫起来。 还有人像是认出了云不归,大怒道:“这小子就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连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呸!什么玩意儿!” 这话一说出口,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窃笑之声,纷纷嘲笑云不归不自量力等等。 云不归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白,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是没再动手的打算了。 “外门弟子又如何?他身上没有哪一点,比不上你们这些所谓的内门子弟的,你们凭什么笑他?”云烟上前一步,拦在了云不归面前。 云不归瞳孔骤然缩成一个小点,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的道:“大小姐……” 云烟转过头,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很好,以后谁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你坏话,不要客气,明刀明枪还给他们,明白吗?” 云不归双目圆瞪,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双拳紧握,斩钉截铁的道:“明白,大小姐。” 云烟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你也不用再叫我什么大小姐,我应该比你虚长几岁,以后就叫我烟姐吧,烟哥也行。” 云不归“啊”了一声,惊道;“烟……烟哥?” 哪有女孩子,让别人叫她哥的啊? 云烟点点头,道:“嗯,称呼你随意,往后,站到宵寒身后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云不归不肯,坚持道:“我不去!他们……他们会欺负大……烟……哥,不是……姐……他们会欺负你的,他们人多,要打起来,你肯定会吃亏的!” 云烟指了指季宵寒,道:“有他在,没人敢欺负我,他会保护我的。” 云不归顺着云烟的手,看了季宵寒一眼,大概也知道季宵寒什么身份,双手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成拳,最后慎重的点了下头,道:“好,但如果要打架的话,我绝对不会后退半步的!” 他说完,默默退到季宵寒身后去了。 云烟看他走远了,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敛下,郑重地道:“你们要改姓也好,不改姓也罢,你们要怎么选,与我无关,我也不会为了你们任何一个人付出什么东西,至此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人走各人的路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拦不住我的 她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顾行简听的。 那一群人一听云烟这么说,当即就躁动起来,顾行简指名是要云烟留下来,要云烟改姓为顾,这样顾行简才会履行承诺,把原来的分红和特权什么的都还给他们,但云烟却这么不知好歹,都不愿意为了他们牺牲一下自己。 “太可恶了!没想到你真的是这种人,见死不救!你……真的不配我们喜欢!”有人终于忍不下去了,怨毒的大吼起来。 有人红了眼眶,大怒道:“牺牲你一个人,就可以让大家过上安稳日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真的是,太恶心了!” 有人嗤道:“我真是看错她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自私,真的太恶心了!” …… “很抱歉,你们什么时候喜欢过我?说来听听啊。”云烟笑道。 那人一噎,大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脸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云烟道:“那请问,如果‘牺牲’你一个人,换取大家安稳生活,你愿意吗?” 那人双目圆瞪,竟是回答不出来一个字,却又不甘心的恼羞成怒道:“你!我……顾总要的是你,又不是我!对,就是这样的!” 云烟无情揭穿他道;“做不到,是吗?” “……”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是了,因为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人不是你,所以,你就可以有恃无恐的要求别人为你牺牲,可是,凭什么呢?你们是曾经有恩于我,还是曾经救过我的命?” 众人:“……” 云烟摇了摇头,道:“都没有,你们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就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而我却要因为你们几句廉价的喜欢,几声迫不得已,就要心甘情愿的为了你们牺牲自己,你们不如回家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有人大声道:“大家别听她妖言惑众!她就是不肯牺牲自己,不肯救我们!” 云烟缓缓笑了一声,道:“是啊,我就是不救你们,你们又能把我怎样?” 众人:“……无耻!” “恶心!” “太自私了,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她,现在想想真是令人作呕!” …… 谩骂声不绝于耳,云烟却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该说的话反正都已经说过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时候本来也是这样,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缘分也就尽了。 她不知道原来那个云烟会怎样选择,或者凭着一腔孤勇,真的牺牲自己,留在顾行简身边,保全这些人,可是,她不是那个云烟,这些人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那样的壮举,是要留给值得的人去做的。 顾行简脸上的假笑,终于缓缓从脸上裂开了,他脸色缓缓沉了下来,指节收紧,心脏狂跳起来,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尖叫,让他表情一点一点扭曲了起来。 “我让你走了吗?”顾行简终于开口了,垂在一边的手指,竟是微微的抖了一下,然后就被他用力握紧了。 云烟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道:“你拦不住我的。” 顾行简阴沉着脸色,咬牙道:“拦不住吗?你就真的不怕,我不管他们,这些人,你真的可以不管吗?没了钱,他们一天都活不下去,你信不信?” 这些云家子弟从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从来都没做过一天活,也没去赚过一分钱,如果没有意外,云家会养着他们,而且是养一辈子,所以,他们最大的兴趣就是如何玩乐,根本不用像常人那样去想怎样赚钱,也不用去忍气吞声,他们习惯了享受,却从来不知道何为付出。 顾行简说得一点都没错,没了云家的钱养着他们,他们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但是,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云烟垂首,道:“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们活不活得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又不是没听见,他们刚才可是从头到尾都看不起我,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各人走各人的路,岂不是正好称了他们的心意吗?” 众人:“……” 顾行简嘴角一阵扭曲,他喘了几口气,大怒道:“烟烟,不要逼我!” 云烟道:“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要严格算起来,倒是顾总你一直都在逼我,只是,大家道不同,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两不相干,云家也不再欠你什么了,你想要怎么对他们,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 云烟说完,迈步朝着季宵寒走过去,然后一手牵了季宵寒的手,漫不经心的笑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这孩子身上的伤怕是不少,你安排个人给他看一下,仔细点。” 季宵寒道:“嗯,累不累?” 云烟摇了摇头,道:“还好,不过,我是真的有点饿了,回去找点吃的吧。” 季宵寒道:“好,想吃什么?” 云烟歪头想了想,道:“都行吧,不过话说回来啊,倒是还没吃过季总亲自动手做的东西,不如季总今天破个例?” 季宵寒似是迟疑了一下,道:“确定要吃我做的东西吗?” 云烟道:“有什么问题吗?” 季宵寒强自镇定,道:“没有。” 两人自顾自的商量着等下回去说什么,完全把身后的一切都直接忽略掉了,身后一片此起彼伏的愤怒声,还有不知是谁砸东西的声音,云烟统统都没去管,那些人和事,都跟她没关系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上车之后,云烟神色有点疲倦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用力抵着太阳穴,道:“宵寒……” 季宵寒侧首看她,道:“嗯?” 云烟吐出一口气,道:“留两个人在这看着,别再闹出人命来,别的,就随他们去吧。” 季宵寒也不问缘由,只是点头道:”好,还有吗?“ 云烟倦道:“现在他们顾着自己,怕是没人在意二叔公的遗体,找人把他的遗体抬走,不管怎么说,人不在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季宵寒道:“嗯……累的话,就先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云烟微微垂首,淡声道:“好。”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什么我不能去 云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却没料到,一闭上眼睛,她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她梦见无数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但那些笑脸却又很快变成无数哭泣哀嚎挣扎求救,他们满脸是血浑身是伤,痛苦的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质问她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见死不救…… 为什么啊? “呼——” 云烟终于从梦境里清醒过来,背心和额头都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竟有些微微发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季宵寒侧首道,一下就察觉到了云烟神色有异。 云烟吐出一口气,一手抚上额头,哑声道:“没有,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梦……还没到吗?” 话音落下,一只指节明晰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揉了揉云烟脑袋,安抚道:“嗯,没事了,只是一个梦而已,别怕。” 云烟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不知是季宵寒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云烟狂跳的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 云烟放开手,倦道:“那边有消息没?” 季宵寒收回手,重新抓稳了方向盘,道:“有,顾行简不肯松口,两边打起来了,那边带头的人是云鹤……不,应该叫顾鹤了,顾鹤带人动的手,下手都很狠,有好几个已经被打成重伤,但却没人送去医院,就这么晾在大楼前,也没人管。” 云家那些子弟平时个个看着都十分风雅,但真要打架,却是一窍不通,上手也只有被打的份,可挨了打之后却没人管,场面也就难看了。 云烟揉了下眉心,微微喘了一口气,道:“嗯,我知道了。” 季宵寒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这件事瞒不住,不知是谁打了电话过去,翳哥已经知道了。” 云烟只觉得千头万绪,蹙着眉,沉声道:“嗯,这种事本来也不可能瞒太久,能拖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他……怎么说?” 季宵寒道:“他没怎么说,只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 云烟想了想,道:“他现在赶过去,也无能为力,这样也挺好的,再说了,他还有一身伤,等他们先扑腾过了再说吧。” 季宵寒道:“你从来都没打算不管他们,是吗?” 云烟苦笑一声,道:“我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能不能做到,尚且难说,况且,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前他们怎样我管不了,但事已至此,谁也别想再吃白食,总得给他们一点苦头吃,他们才会明白,这世上,除了他们父母,没有一个人必须要帮他们的。” 顿了顿,云烟道:“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本来就是这样。” 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什么要拯救苍生的念头,毕竟,她曾经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遑论拯救苍生? 况且,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但你想要帮一个人,又何止千难万难? 季宵寒没有回她,车子正好到了医院,车子刚一停下来,一道人影就飞快冲了过来,用力拍着车窗,急道:“嫂子,你快去看看云少啊!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刚才听人说,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异响,但不论我们怎么敲门云少都不应,我们怕出事……” 云烟脸色倏地一变,一把推开门,道:“怎么回事?算了!我自己去看!” 季宵寒紧随其后,两人皆是神色匆匆,赶到云翳病房时,一排人站在门口,果然大门紧闭,里面却并没有传来什么异响。 云烟沉着面容,喝道:“还站着干什么?破门!” 那一堆保镖没得指令,也不敢强行破门,此刻听到云烟一声令下,打头两个,当即就抬脚要踢过去,大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云翳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看了那两个抬脚的一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云翳奇道。 那两个保镖默默的收回腿,往后退开了一步,在心里默默的流下了两行泪水。 云烟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你们都先下去吧。” 云翳抓了抓头发,手握成拳抵在嘴前,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烟烟,我最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云烟凝神看着云翳,道:“出远门?” 云翳道:“嗯,有点事,要去处理,你放心,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乱来的。” 云烟神色自若的走进病房,在沙发上坐下来,淡声道:“你身上伤还没有痊愈,等伤痊愈了,我不拦着,但在那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云翳脸色一僵,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喙,道:“不行,我明天就要动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云烟一摆手,道;“好啊。” 云翳一喜,似乎隐隐松了口气,急道;“好?你答应了!” 云烟道:“嗯,我答应了,不过我话还么说完,我跟你一起去。” 云翳脸色登时大变,简直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跟我一起去?不不不不!不行!绝对不行,你绝对不能去那里!” 他脸色一点一点扭曲起来,仿佛他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洪水猛兽聚集之地,四处都是毒蛇一样。 云烟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要让云翳自己妥协退步,留下来养伤,等伤好了,他怎样折腾都可以,她绝对不会管他。 可云翳的反应,却让她有些意外了。 云烟正色,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云翳大概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引起了云烟的疑心,当即调整过来,强作镇定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最近……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想出去走走,或许换一个环境,会好一点。” 云烟道:“你决定了?” 云翳不敢看云烟,却还是点了下头,道:“嗯,我决定了,明天一早就动身,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顾全身上的伤,况且,我也是医生,这点伤,真的不碍事的,烟烟,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没有说谎 他最后一句话,把脸深深埋进了手里 ,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云烟看了一眼云翳,叹了一口气,道:“好,我不管,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能伤害你自己,哥哥,别让我为你担心。” 云蔚然尚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他们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家破人亡,云翳已经是她唯一能够抓得住的家人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失去阴翳这个亲人。 云翳怔了一下,微微挪身,把云烟抱进怀里,像很小时候那样,轻轻的拍了拍云烟的肩,目光和语气都柔和了下来,语气几乎算得上是温柔了,道:“我知道,烟烟,哥哥不会有事的,哥哥以前做错了一些事,现在,是该去弥补的时候了,虽然,我也不知道真的能不能弥补什么,但如果我不去做的话,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顿了顿,他低低笑了一声,道:“人难免会做错一些事,所以,做错了事就要接受一些惩罚,我虽然受过了,但……终究是不够的,或许,我不一定能挽回什么,但我必须去做,烟烟,别担心,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爷爷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你了,你和妹夫,你们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云家的事情,他真的不想管了,也管不了了,就让他们自己去扑腾,怎么都好,生死有命,他真的,没那个精力去管这些人了。 云烟微微仰头,云翳那张憔悴的脸便落入她眼中,曾几何时,这个人脸上总是一副熠熠生辉的笑容,谁敢欺负她,他就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拼命,可是,现在,他眉宇凝结,脸上的愁容总是化不开。 云烟把头埋进云翳怀里,哑声道:“嗯,知道了,你也是,不管你走了多远,你都要记得,我和爷爷还在家里等你。” 云翳闭着眼睛,道:“好,烟烟乖。” 云烟在他怀里靠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云翳,道:“我们刚回来,还没吃饭,你也饿了吧?我去做几个菜,等下一起吃点。” 这算是,为云翳践行了吧,只是谁都没说穿。 云翳点了下头,道:“好。”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忍心拂了云烟的好意,云烟起身,季宵寒本来也要跟上去,却被云翳叫住了。 云翳用力揉着眉心,哑声道:“妹夫,你留一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季宵寒点了下头,把云烟送走之后,这才折返回来,重新在沙发上坐下,道:“有什么话,说吧。” 云翳松开手,苍白的脸上已经透露出疲倦,他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我走之后,还请妹夫好好照顾烟烟,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我说的,是任何人,包括你。” 季宵寒道:“阿烟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保护好她。” 云翳终于笑了一下,闭着眼睛,倦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季宵寒凝视云翳片刻,淡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行简的身份。” 他虽然是问云翳,但却是用的陈述语气。 云翳一个激灵,陡然睁眼道:“你……怎么知道?” 季宵寒道:“猜的。” 云翳瞳孔骤然收缩,一颗心狂跳起来,厉声道:“猜的?怎么可能!你……你究竟知道多少?你说啊,你说句话,你说点什么行不行!” 季宵寒道:“你把云氏集团和云家拱手相送之时,我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你觉得你把那一切送出去,也算是一种赎罪,对吧?” 云翳瞳孔骤缩成一个小点,头皮一阵阵发麻,轻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才急道:“你没有对烟烟说吧?没有吧,对吧?”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没有,阿烟什么都不知情。” 云翳狂跳的心总算逐渐平静下来,一把捂住了额头,痛苦地道;“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行不行?” 事已至此,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我解决掉了那些事,一切都会在我手里结束,但我还是做不到,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我也不否认我做过的那些事,我想要保护一个人,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无计可施,我谁都救不了,谁也护不住……”云翳把头深深埋进手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但他话还没说完,他颤抖着声音道:“我真的很失败……真的很失败,对不对?”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凝固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手放下又抬起,抬起又放下,徒劳的重复了多次,他才终于徒劳的彻底的放了下来。 季宵寒道:“你做得很好,虽然,结局不甚如人意,但我也不敢保证是我的话,能比你做得更好。” 云翳脸色倏地大变,脸一点一点的扭曲起来,声音比刚才还要颤抖得厉害,道:“你……都知道了?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那件事,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不!不会的,谎话!你……谎话连篇!” 季宵寒却沉静无比的道:“我没有说谎。” 云翳犹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全身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看季宵寒的眼神,犹如在看什么怪物,然后他全身开始疯狂的抖了起来,抬手就想要挡住自己的脸,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是做了好几遍,才终于做成功了。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行不行?饶了我吧……求你了……别说了……”云翳声调都变了,满脸痛苦的哀求。 恐惧如汹涌的浪潮,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他手脚冰凉,仿佛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那个他多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的开端。 季宵寒道:“有些事,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我告诉你,你没有做错。” 云翳猛地抬头,陡然爆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季宵寒,颤声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做错?” 他一开始,坚信自己是对的,所以,才孤注一掷的选择了走上那一条路,但后来,走得越远,他就越是怀疑自己坚持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不相信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相信你 “你没听错,我说,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只是,还远远不够,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沾手了,否则,你会陷进一个你无法预料的旋涡。”季宵寒终于给出了答案。 云翳瞳孔骤然收缩,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惊惧,还是欣喜。 自己一个人珍藏了很多年的秘密,其实并不是那么密不透风的惊惧,终于有人认可他没有做错的欣喜,这两种情绪交错混杂,他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云翳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半晌后,他才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低声道:“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是吧,对吧?根本不是一件事,对不对?” 云翳额头爬起几丝青筋,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季宵寒道:“是一件事,但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你要做什么,我不拦着,但我奉劝一句,你最好就此罢手,否则,你要保护的人,到时候一个都保护不了。” 季宵寒这一句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翳眼眶发热,冷汗滚落而下,他双手握拳,睁大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季宵寒点到为止,也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起身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云翳一个人僵坐在沙发上。 …… 晚饭是云烟亲手做的,云翳勉强把所有心事和情绪都压了下去,陪着云烟和季宵寒吃了一顿饭,他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东西,却又怕云烟多想,所以,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吃。 吃完饭,云翳就借口有事走了,一回到病房,就去洗手间里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吐完之后,他瘫坐在马桶边,一手捂着脸,终于忍不住极压抑的哭了起来。 门外,云烟在门口站了许久,但她没有进去,只是默默转过身离去了。 其实自从吃饭开始,她就觉得云翳的脸色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的问题,所以,刚才云翳匆匆走了,她才赶了过来。 碰见这种时候,她能怎么办?总不能推门进去,询问他怎么了,这种事她做不来,也不想做,既然云翳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从云翳病房出来,她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外的季宵寒。 云烟很想追问,云翳留他下来之后到底说了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忍了回去,只是有点疲倦的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季宵寒道:“嗯。” 这是医院,就算是装修得再豪奢,道路点缀得再精美,也没什么好走的,况且,云烟满腹心事,哪有心思看欣赏什么夜景。 两人并肩,走过一盏又一盏路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云烟忽然有点疲倦的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季宵寒,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季宵寒以为她要问云翳的事情,乍一听见她问起云不归,有些意外,却还是如实道:“还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不过,你打算把他一直带在身边吗?” 云烟转过头,继续往前走,道:“我也还没想好,但还是暂时带在身边吧,云家那边是回不去了,他还小,总不能就这么把前途毁了。” 季宵寒道:“如果要安排他去学校,我来想办法。” 云烟抓了抓头发,道:“去学校?对了,那孩子……多大了?看着怎么也有十六七岁了吧,这个年纪,是应该再去学校继续读书的,云家的事情,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送去读书,远离这些纷争也好。” “我不去学校!我不小了,我可以做很多事的!”一道声音从一旁树林里传来。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皆是一脸愕然,而从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季宵寒已经本能的往前走了一步,拦在了云烟面前,竟是在保护云烟。 云烟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季宵寒手臂,笑道:“别太紧张了……出来吧,别躲了。” 季宵寒走开了半步,两人视线都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之处,一道高挑的身影很快就从树林里走出来,不是云不归,却又是谁? 云不归也不知道跟着他们多久了,但从刚才的情况来推断,大概是跟了好一阵了,否则,不会他们一说话,云不归就抢白。 云不归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一走出来,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云烟,他好像很怕云烟,又好像是在期待什么,小小年纪,却有这么多心思,也是不容易。 云不归站了一会,磕磕绊绊的道歉,道:“对……对不起。” 云烟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云不归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得笔直,还是不敢抬头看云烟,道:“我不该跟着你们,可是,我怕……” 云烟听得不太明白,道:“怕什么?” 云不归小声道:“……怕你们遇到坏人,我很强的,我可以保护你们。” 他声音并不大,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可说出来,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心头一热,让人不忍心呵责。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都一身伤,明明自己都需要被人保护,却很勇敢的站在别人身后,说我可以保护你们。 即使在别人看来,他还是太弱了。 云不归说完,像是很怕云烟他们不信,急急忙忙的展示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肌肉,紧张地道;“你们看,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真的很强的,今天……是他们人太多了,我说一句,他们还十句,我说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但我可以拼命的!” 他说到最后,眼神都有点发狠,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云不归又重复了一遍,道:“我真的可以拼命的!” 云烟看着云不归,笑道:“我相信你。” 云不归瞳孔骤然收缩,目光不可置信的望着云烟,喃喃道:“你说什么?信我?” 他眼睛发红发热,让人觉得,他就要哭出来了。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肩,云烟道:“嗯,我信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不喜欢 云不归浑身疯狂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杂糅了许多复杂情绪,诸如震惊、意外、欣喜、愕然种种情愫,一时之间,让人实在不敢相信,这么复杂的一个表情,竟然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露出来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云烟这才终于觉得,她随手救回来的这个孩子,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可不知为何,这种复杂不是惧怕或者其他,竟是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微微心酸。 “哇——” 云不归站不住,竟是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云烟:“……” 季宵寒:“……”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料到情况会突然转变成这样,但这两个人都没有养过孩子,或者带过孩子的经验,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是一脸愕然,然后双双望着嚎啕大哭的云不归,不知所措了。 半晌后,云烟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笨拙的轻轻拍了拍云不归的头,柔声道:“别哭了,好吗?”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以前她都见到小孩子都是绕道走,突然见到这么大一个孩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哪怕胡乱哄一哄也是好的。 云不归也不想哭,尤其在云烟来哄他之后,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越是不想哭,就哭得越是厉害,视线模糊,眼眶赤红,哭得都抽噎了起来。 云烟见状,无奈的抬头看着季宵寒,道:“你也别干站着,倒是……想个办法,哄一哄啊,再这么哭下去,嗓子都要废了。” 季宵寒脸庞微微抽了抽,想了想,干巴巴的憋出一句,道:“别哭了。” 云烟:“……” 我要这么一个男人干什么? 以后孩子哭了怎么办,他真是,连孩子都不会带! 云烟也没觉得自己脑中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妥,再加上云不归哭得她心烦意乱,她蹲在那里,半晌后,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别哭了……我们带你去买糖吃,好吗?别哭了。” 电视剧里,似乎都是这样哄孩子的,孩子哭了,大人都是这么哄,所以,她以为,孩子们都是喜欢吃糖的,有糖吃,应该就不会哭了。 果然,她这话刚说完,云不归满脸泪痕的望着她,竟然是真的不哭了! 云烟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立即道:“宵寒,你快去,叫傅先生买点糖来……你喜欢吃什么糖?可以说一下吗?” 云不归抽了几下,极力忍着哭腔,小声道:“……水果糖,都……都行……” 云烟点了下头,伸手把他扶起来,道:“好好好,水果糖等下就送过来,我们先去那边坐一坐,好好聊一下,好吗?” 云不归还在小声的抽噎,道:“嗯,好。” 那边,季宵寒已经叫傅尘机去买糖送来了,3个人一路走到旁边一个小亭子里坐下来,云不归差不多已经消停下来,只是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泪痕。 云烟也没有纸,只好抬手,就这么擦了下他脸上的泪痕,云不归仿佛本能的想要躲开,但却并没有真正的躲开,晶亮的眼睛里微光闪动,竟是一点一点明亮了起来,熠熠生辉起来。 云烟看他逐渐平复下来,怕直接问,会又把他惹哭,只好从简单的入手,道:“对了,你今年多大了?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刚才她跟季宵寒就是说到这个的时候,云不归站出来的,云不归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这种年纪的孩子,不去学校念书,还能做什么? 以前云家有自己建立的学校,但现在那一切都已经被顾行简接手,所以,云不归不能回原来的学校去继续上课了,这也是季宵寒说为他安排的最主要的原因。 云不归抹干净了泪水,道:“我今年17了……我很早,就没有去学校上学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算是什么理由? 况且,这世上本来有很多事,都不是因为你喜欢才要去做的。 云烟搔了搔鼻尖,道:“很早就没有去上学了,是不喜欢上学,还是学校里有什么人欺负你?” 云不归是外门子弟,通常内门子弟会欺负外门子弟,因为内门子弟觉得外门子弟都是外人,不配跟他们一个学校学习,更不配跟他们相提并论,因此两边经常为这些事争吵打架等等,这些陋习,云烟之前也有所耳闻。 云不归眼睛里的神色一下黯淡下来,他咬了咬牙,像小孩子使性子似的,道:“我都不喜欢,你什么都别问了,我不去上学,我哪里都不去。” 云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排斥去上学,但也不好勉强,况且,也还没摸清楚这孩子脾性,也不好贸然说什么。 云烟想了想,道:“也好,这个我们稍后再说,那……你父母呢,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需要把他们一起接过来吗?” 云不归这一下,彻底沉默了下来,抵死都不说话了。 云烟也拿不准他这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是父母不在,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就是关系不好,不愿意提及。 人总有自己不想提到的事情,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她也不好过多的逼问的。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好好好,我们这个也不说,那你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吗?” 哪知,她这话刚一说出口,云不归猛地抬头,脸色都变了,急道:“大小姐,你要赶我走吗?” 云烟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云不归竟然会有这么大反应,她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我们能帮得上忙的话,会尽量帮你的。” 云不归一听,仿佛隐隐松了一口气,道:“我……我没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只想……只想留在大小姐身边,大小姐,你别赶我走,好吗?” 他这最后一句,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愿意 云烟也不知道,这个只有17岁的小孩子为什么这么执意留在她身边,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确实也没见过这孩子,云不归也没表示出跟她很亲近的样子,所以,应该是不熟的。 可是,一个不熟的孩子,为什么想要留在她身边? 感激她今天当众救了他吗? 这也说不通啊,严格算起来,是云不归一直都在替她和云翳说话,所以,他才被人打的,这种时候,还肯站出来替别人说话,人品一定坏不到哪里去。 云烟一时想不通,也就不去多想了,转头看着云不归,道:“我不会赶你走,你想留在我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里也不养闲人,你都会点什么?” 云不归到底是孩子,就算性格比同龄人沉稳一些,但也很难做到滴水不漏,一听云烟不赶他走了,一下就高兴了起来,急急的道:“我什么都会,做饭,洗衣,扫地,我什么都会的,还有,我……还认得一些药材,也会简单的给人看一些病,这些……可以了吗?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再好好学的,我学东西很快,我什么都可以学的。” 云家子弟,从识字开始,就要开始学习识别药材,这一点,算得上是云家子弟的必修课,当年云烟也是如此,而且还因为在药材识别方面有很强的天赋,深得云蔚然喜爱,走到哪里,都要跟人显摆一番,炫耀一遍。 云不归虽然是外门子弟,但这些基本功却没有落下,而且,有的外门子弟为了被看得起,还会拼命的学习,争取在这方面大展身手,也好让其他人刮目相看,甚至有机会破给录入为内门子弟,从此也就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了。 或许,云不归也曾有这样的念头吧,毕竟,人往高处走,没人愿意永远被人看不起的。 云烟倒是有些意外,道:“你还给人看过病?” 云不归道:“嗯,但都是一些简单的病,太严重的我也不会看,也不敢乱看。” 云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这些心思,她见过太多的人,都是本事小,却妄自夸大,治不了的病,却偏要治,以此博取一点酬劳,或者名利。 云烟点了下头,道:“你以前,有去过御针馆吗?” 这也算是云家的规矩,云家子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次御针馆,一来是为了学习,看看别人怎么坐诊,二来也是为了锻炼,让他们学会独立生活,但因为是苦差事,所以,内门子弟都喜欢推托,不愿意来,外门子弟倒是恰好相反,都是争着来。 云不归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云烟又是一怔,意外道:“没有?怎么会?每一个月不是都有固定的名额,轮流去御针馆闭关学习的吗?” 云不归艰难的点了下头,神色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道:“是,是有这个规矩,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的,就算轮到我,名额也会被人抢走的。” 原来如此! 云烟没想到,仅仅一个去御针馆学习的名额,都会被人抢走,难怪云不归根本不想去学校了,这些事落在他们这些少年人身上,没有哪一件不是大事。 但事已至此,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况且,云家的学校都已经关闭了,大概再也不会重新开放了,所以,纠结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云烟道:“算了,不提这个,那你以后还愿意继续学医吗?” 云不归一听,瞳孔瞬间缩成两个极小的点,一双眼睛却是越睁越大,道:“你说什么?愿意吗?你是在问我吗?你真的是在问我吗?” 他不确定,所以反复的追问。 云烟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但看他这样子,不用问也能猜到,他应该是吃过不少苦,所以,别人稍许对他好一点,他就不知所措,也不敢相信了。 云烟笑了一下,语气尽量平静且温和的道:“是,我在问你,只要你愿意学习,我就亲自教导你,你不喜欢去学校,就不去了,就留在这里,回头我再来安排其他的事情,当然了,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留在我这里了,你也可以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绝不拦着。” 孩子长大了,都是要远离父母,去外面闯荡属于他们的天地的,一瞬间,云烟仿佛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已经在担心孩子将来的出路的母亲了。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这时,就听见云不归坚定的道:“我愿意!我愿意留在您身边,跟随您……学习!” 云烟点了下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大概也累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云不归道:“我不困。” 云烟揉了揉眉心,你不困,但我们困了啊! 云烟轻咳了一声,道:“听话,你还有伤在身,先回去好好休息。” 云不归还是不想走,但大概又不想让云烟误会他不听话,只好默默站起来,乖巧的朝两人行了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人走远,云烟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孩子,怎么感觉像是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虽然勇敢,但却又好像胆子并不大似的。” 季宵寒道:“要查一下吗?” 云烟摇了摇头,道:“算了,他既然不肯说,想必不是什么好事,随他去吧,不过话说回来,他再不走,我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要说什么了。” 季宵寒道:“累了?” 云烟伸了个懒腰,道:“倒是真有点累了,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早点休息。” 季宵寒道:“嗯。” 两人起身,并肩离开了,等到两人走远,远处的树林里,茫然的走出一道人影,竟是早该走了的云不归。 云不归站在那颗大树下,目光贪恋的望着云烟和季宵寒离开的背影,良久,他一圈砸进左手掌心,似宣誓一般,坚定的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大小姐!” 直到云烟和季宵寒的背影消失,他在黑暗里站了许久,这才转过身,迈步离开。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很早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云烟特地起了一个大早,本来想亲自送走云翳,但她去云翳房间时,就已经看见站在门边等她来的季宵寒。 傅尘机站在季宵寒身后,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尤其是傅尘机,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用猜,云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云翳走了。 云烟吐出一口气,不知遗憾多一点,还是释然多一点,她站在那里,抬手揉了揉眼角,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笑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早知道就不起这么早了。” 其实,她昨晚上一眼都没阖,生怕自己睡过了,起不来,送不了云翳,但她刻意等到这个时候过来,云翳还是走了。 是怕她阻拦,还是怕其他什么?又或者,不喜欢这种离别的场面? 事实上,云烟以前非常讨厌离别,每一次出门远行,她都不许任何人送,时间长了,大家都懂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要走就走,一开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人嘴上说着不喜欢离别,不喜欢别人来送,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来相送,她还是很开心的。 前世里,她每一次都走得头也不回,直到有一次,她鬼使神差的回头,却发现后面站着一个人,原来每一次,那个人一直都来送她,一直都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一次都没有落下。 大概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一回头就看见身后有一个人站着,不论你走多远,还是走多久,但只要你回头,他就一定会在的。 季宵寒道:“他很早就走了,什么人都没惊动,开了一辆车走,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云烟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只要他好好活着,不论他去哪里,办完了事,总是要回来的,由他去吧,我还有点困,我再回去睡会儿。” 她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一副看上去真的很困的样子。 季宵寒道:“好,我陪你。” 云烟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我睡一会儿就好。” 季宵寒也不勉强,道:“也好,去吧,我就在旁边。” 云烟勉强笑了一下,强迫自己转过身,强迫自己挺直背,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去,她一直都是这样,把许多不好的情绪都是自己一个人隐藏起来,而且,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 云烟回到房间,本来以为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但她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一倒下,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季宵寒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一边沙发上批公文,云烟一睁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季宵寒。 季宵寒正襟危坐,即使只是一个人时,也仍旧很注重仪态,举止优雅从容,大概是察觉到了云烟投来的视线,季宵寒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道:“醒了?” 云烟老脸微微一红,顺势别开视线,一看,外面天色竟已经沉了下来。 云烟一怔,道:“嗯,已经这么晚了吗?” 季宵寒道:“嗯,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云烟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歪头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昨天晚上不没吃到季总亲自做的饭么,要不然,季总今晚补上?” 昨晚本来要让季宵寒动手,可因为要为云翳践行,所以,她也就自己动手了。 季宵寒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这一茬儿,脸色有点不自然,手握拳抵在唇边,道:“你确定?” 云烟一挑眉,道:“怎么,季总是想要反悔不成?” 季宵寒无奈笑了一下,道:“不会,你起来吧,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下好了就先去……外面转一转,好了我再叫你。” 云烟倒是很期待他能做出什么来,当即答应了下来,季宵寒收拾好了文件,顺手放在了一边桌子上,就出去了。 云烟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太阳彻底落了,她这才爬起来,洗漱之后,换了一身清爽的休闲服,背着双手,去厨房那边看季宵寒做饭了。 她一走过去,就看见厨房里站着两道人影,她本来以为是傅尘机在里面打下手,定睛一看,却没料到,另一个人不是傅尘机,而是云不归。 两人一个系了一条围裙,衬衣都整齐的挽至手肘处,季宵寒手里拎着一只锅铲,神色有点不太好看的站在灶台边,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至于云不归,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低头站在一边,两人面前,那只锅子里倒是冒着热气,另一边的菜板上,却是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云烟:“……” 她满怀期待的走过来,看都的竟是这一副如同灾难现场的画面。 她站在门边,脚步一下就停了下来,似乎是犹豫进不进去时,她突然闻见了一股浓重的糊味传来,云烟这下连迟疑都没有,疾步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锅子里那一锅黑乎乎还在咕咚咕咚冒泡的东西。 云烟差点一口血噎在嗓子眼,季宵寒似乎是也有点意外,转过头,低声道:“抱歉,阿烟……要不然,我还是另外叫人来做吧。” 这一锅子的东西,能吃才叫有鬼了。 云烟二话不说,先把火关了,然后望着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转头看了季宵寒一眼,季宵寒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窘迫,然后不动声色的把锅铲往身后藏了藏。 云烟又转头看了云不归一眼,云不归几乎一模一样的低下头,把菜刀默默的放回了菜板边上。 一大一小两个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云烟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个……大概也只是看着难看了一点,或许还能吃……那一堆是切来干什么的?” 她说的那一堆,是云不归切出来的一堆菜。 季宵寒勉强振作起来,道:“……那个,本来是打算加进这一锅菜里的……你干什么?不能吃!吐出来!” 季宵寒话还没说完,云烟已经尝了一口,季宵寒和云不归两个人脸色登时大变,季宵寒几乎是第一时间上手,眼看一掌要拍在云烟后劲,逼她吐出来。 却听见云烟道:“还……还好,也不是很难吃。”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的厨艺真的没有那么差 季宵寒悬在云烟后劲上的手顿时一僵,看云烟面色如常,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这才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虽然看云烟这样子,似乎没什么大碍,但季宵寒还是忍不住道:“别吃了,我另外叫人来做吧。” 云烟抬头望着季宵寒,睁眼道:“为什么?这东西真的能吃的,好歹是你亲手做的,倒了多可惜,就吃这个吧。” 她边说,便艰难的把口中的食物艰难的嚼碎了,艰难的吞下之后,道:“对了,做饭了吗?总不能就这么吃,得吃米饭的吧。”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做了。” 那边,云不归乖巧的打开了电饭锅,然而,下一刻,三个人如被雷劈的站在那,盯着锅里一锅米是米水是水的东西。 “噗——哈哈哈哈哈哈!” 云烟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连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抱歉,她实在是忍不住,一阵狂笑之后,她只觉得肚子都疼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季宵寒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眼角余光瞥向云烟,抬手,把电饭锅的盖子按了回去盖好,语气有点无奈道:“阿烟,别笑了。” 云烟捂着肚子,勉强憋着笑意,点了下头,道:“好……我不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季宵寒神色有些一言难尽,道:“不归,去叫人过来,重新做一顿饭。” 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实在是不能吃,最好还是都别吃了。 云烟立即拉住云不归的手,笑道:“别去!别听他瞎说,不用重做了,我另外再做一锅面条,等下就着面条吃也好……不行,你们两个人还是先出去吧,哈哈哈哈……” 季宵寒无奈,只好摘下脖子上围裙,仔细给云烟系好了,这才带着云不归走出去了。 云烟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不过,等到确定两人都走了,她这才收敛了笑容,对着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天地良心,这是她辈子吃过最难吃的东西,叫它东西,是因为已经完全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一锅什么了,她刚吃了两口,也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东西很难嚼,而且太咸了,咸里还带着一股重重的焦糊味…… 能吃下那两口,真的是因为爱。 但她刚才没让季宵寒倒了,这锅子东西,等下还是要吃的,她另外找了一口锅,重新点了火,烧了一锅水,煮了一锅面条。 面条煮好了之后,她才叫季宵寒和云不归进来端,面条拿走之后,她把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盛了出来,神色自若的端了出去。 傅尘机掐着点,也来蹭饭了,看到那面条倒还好,一看云烟端出来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虽然气色和味道都难以形容,但云烟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难吃把,或许就只是难看而已吧? 这么想着,傅尘机勇敢的夹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察觉到季宵寒和云不归两人都在齐刷刷的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傅尘机默默的把那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了季宵寒面前,道:“季总,还是你先……” 季宵寒道:“不了,你先吧。” 傅尘机受宠若惊,刚才他以为季宵寒盯着,是因为那是云烟做的,季宵寒要第一个动筷,所以,他才夹给了季宵寒。 他“啊”了一声,又默默把那东西夹了回去,在众人注视之下,默默的把东西放进口中,下一刻,他脸色倏地大变,双眼睁大,然后呛咳了一声,把口中的东西一下吐了出来,急道:“我他·妈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是屎吗?!不是啊,有这么咸的屎吗?!” 季宵寒:“……” 云不归:“……?” 云烟刚才在厨房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也不是很难吃啊? 云烟笑眯眯的盯着傅尘机,道:“傅先生,好吃吗?” 傅尘机睁大眼睛,呆了几秒之后,连喝水的动作抖滞了一下,然后他手里的水一下跌了下来,紧接着,他脸庞微微抽了抽,战战兢兢的道:“……还,还行吧,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吃……主要是吧,我这个人,平时吃得比较清淡……” 云烟立即转头,看着季宵寒,道:“你看,我就说,没那么难吃吧,宵寒,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的厨艺真的没有那么差。” 傅尘机脸色又是一变,惊道:“什么?这是季总做的?”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他刚才居然说这东西是屎! 季宵寒一手扶额,一边吐出一口气,道:“算了,别吃了。” 话音刚落,云烟已经伸手夹了一块,神色自若的嚼了几下,然后勇敢的又吞了下去,道:“真的没那么难吃,你看,我这不吃得好好的吗?我口味比较重。” 傅尘机:“……” 牛批!不愧是我烟哥,妈·的,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吃屎都吃得这么镇定自若!不愧是我们季总的女人! 季宵寒看了傅尘机一眼,又看了云烟一眼,大概是拿不准到底谁说的真话,他终于伸出了筷子,但那筷子还碰到那一碗东西,就被云烟挡开了。 云烟微笑道:“既然是给我做的,你和不归都别……” “吃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云不归就已经面不改色的吃了一口,但他只嚼了两口,就“啪”的一口吐了出来,脸色都黑了。 季宵寒明白了,这东西,是真的难吃,连云不归都吃不下去。 傅尘机默默垂下头,连面都不敢吃了。 云不归咳了几下,灌了好几杯水,这才勉强恢复过来,道:“……烟姐,这……还是别吃了吧,真的不好……” 季宵寒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走了那只大碗,沉声道:“别吃了,晚点去查一下,肠胃。” 云烟坚强的从他手里把那只碗又拿了回去,神色如常道:“他们就是太夸张了,况且,这是你做的东西,就算味道不太好,我也会把它吃下去的……你们别看着了,吃饭吧。” 呵呵!狗粮都已经吃饱了,还吃什么吃?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寓意夫妻同心 三个人诡异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云烟,看着她神色自若的咀嚼,看着她神色自若的吞咽,再看着她神色自若的夹起了第二块,第三块…… 季宵寒一手抚上额头,神色已经是一言难尽,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去拿了一堆健胃消食片啊、肠炎宁等等之类的药片过来。 傅尘机突然佩服,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烟姐,口味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重!” 那么难吃的东西,她居然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任谁见了不说一声佩服? 云不归则默默乖巧的给她拿了一大壶水过来,以备不时之需,但云烟坚强的没有喝一口,因为,她不能给季宵寒留下心理阴影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云烟指挥季宵寒跟云不归两人去洗碗,支走了傅尘机之后,她默默的摸出两根银针,快速扎了几针,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要吐出来之后,在沙发上瘫了半天,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活力,趁没人看见的空荡,灌了一大杯水下去。 说句实话,她以前常外出采药,因此,也不是没有风餐露宿的经历,有一次,身上带了将近一周,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她也能如常的下咽,但季宵寒这一碗东西,简直堪比某种不可言说的武器,吃完是要死人的。 云烟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要再让季宵寒下厨,她可真的只有一条命。 厨房那边还没收拾好,云烟百无聊赖,打开了手机,看了一下热搜,转移注意力,不然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股诡异的味道。 然而,微博一打开,云烟差点直接把手机给扔了出去,因为看到热搜上最前几条热搜,她还不如闲着无聊。 “世纪订婚”“金大小姐复仇归来”“真正的才子佳人”“金氏集团重建可喜可贺”…… 不用说,前几条热搜都与金厌离有关,也有几条是跟顾行简和云氏集团有关的,大致的意思都是说,云家人在云氏集团大楼前闹事,双方对峙,打了好几十架了,虽然没再闹出人命,但影响非常不好,云家人和顾行简都不肯各退一步,双方僵持不定…… 云烟揉了揉眉心,正准备丢下了手机不看了,这些消息,真是没一条是她想看到的,然而,她却无意瞥见一条热搜。 江城出现大规模鼠疫,已致多人感染,近期如非必要,请不要前往江城…… 大规模鼠疫? 江城因为地处偏僻,所以,与燕城这样繁华的大都市相比,的确是要落后一些,但即使如此,也不应该爆发大规模的鼠疫才对,况且,这才刚爆发出来,却已经在提醒民众不要前往江城,这个逻辑似乎不太对劲。 但云烟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到底有哪里不对劲,或许只是她多虑了,各地每年都会爆发一些不同的疾病,诸如禽流感、肺炎、鼠疫、蝗虫等等,都是很常见的,各地每年都有相关报道。 云烟仔细查了一下,相关的新闻并不多,也很少有人关注,只潦草报道了几句,连一些感染的源头排查,以及具体感染人数等都没有具体数据报道,而出现这种情况,通常有两种可能,一是确实不严重,所以并没有引起大家重视。 另一种可能就是太严重,不能泄露真实数据,以免引起民众恐慌。 云烟也不确定江城的情况,到底是属于哪一种,查下来也一无所获,只好希望是属于第一种情况,并不严重,报道出来,是为了提醒民众不要随意前去江城。 想通了这一节,云烟倒也没太在意,丢开了手机。 季宵寒和云不归两个人总算是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云不归知道不能留在这里继续当电灯泡,乖巧的行了礼就离开了。 季宵寒走过去,对云烟道:“你真的没事?” 云烟挑了挑眉,道:“你不是看到了吗,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不过,白天睡久了,晚上确实没什么睡意,陪我出去转转,兜个风?” 季宵寒点头,道:“好,想去哪里?” 云烟搔了搔鼻尖,道:“既然是兜风,也就没明确的目的地了,走到哪里是哪里……哦,听说西山上的夜景很好,我们去那里吧。” 西山之巅,俯瞰而下,整个燕城夜景,便可尽收眼底。 很久之前,有一个人在西山顶上,牵着他心爱之人,为她放了一座城的孔明灯,以祈求她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云烟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夜燕城天空之上,漫天缓缓升起的孔明灯,照亮了整个天空,照彻长夜,浪漫到了极致。 那时,金厌离一定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快乐总是短暂的,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尽的痛苦,如今这样子,爱不得,恨不成,左右为难,怎样都错。 云烟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去一次西山,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一生总要有那么一次,要带自己心爱之人去西山之巅,才算是圆满光明吧。 …… 晚上很少有人再上西山,因此,这一路都算是畅通无阻,到了西山之巅,车子在宽阔的广场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几对也是上来看夜景的情侣。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在四周转了一圈,走到广场边缘,倚栏而立,极目远眺,便将整个燕城的夜景一览无遗了。 这时,一名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白道袍的老者,一手掸着拂尘,一手拿着一对红色的物什走了过来。 那老道笑道:“……二位,我看二位红光满面,是红鸾星动的征兆啊,老道是山上道观的修炼之人,今天在这碰见也算是一种缘分,老道这里有一对同心结,寓意夫妻同心,一生一世,只需随缘一个功德,帮助本观修缮房屋即可,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那老道说完,将手里那一对红色的同心结递了过去。 如果是以前,云烟绝不会信这些东西,但经历过一世生死,她对鬼神就有了敬畏之心,再加上这同心结寓意,她竟鬼使神差的道:“你说这个,寓意夫妻同心,一生一世?” 第二百章 缘来便聚,缘去便散 云烟话音落下,伸手从那老道手里拿起那一对同心结,同心结通体红色,结打得的确很有特色,是云烟没见过的繁复样式,同心结中间却是空出来,各自系着一条红线,可佩戴,可悬挂。 那老道掸了一下拂尘,慈祥的微笑道:“不错,此乃本观特殊定制之物,已由老道亲自开光供奉过的,我看二位善信有此渊源,才说道几句,二位善信这一生虽坎坷崎岖,但却贵在坚持,将来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一生一世相守,恩爱白头。” 这时,旁边一对小情侣走过来,男的嘻嘻一笑,道:“你们别听这老道胡说八道啦!他见谁都这么说,这同心结么,你们看啦,我们也有啦!” 男的说着,晃出一只手,那手腕处,确实系着一条同心结,难男的旁边,约莫是他女朋友样子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的拉了拉他,小声道:“别乱说啦,都是为了养家糊口,都不容易的,快别说了!” 男的却是哼道:“谁都不容易,他不能骗了我们,再去骗别人啊!这东西要真的这么有用,这世上岂不是再也没有人不幸的分开了?人跟人之间,总是要讲缘分的嘛!你看我们,就算没这个什么东西系在一起,不也很恩爱吗?” 那女孩忙道:“别说了,我们走吧,我不看了,我们快走吧!” 那男的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被女孩强行拉走了。 云烟看了一眼手里的同心结,又看了一眼那老道,那老道被人拆穿,却一点都不觉得羞耻,依旧是目光无畏的望着云烟。 老道笑道:“别听他们胡说,这东西,确实是有机缘的,虽然说人跟人之间是有缘分,但很多人的缘分却并不是长久的,缘来便聚,缘去便散,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老道的观就在前面不远,二位善信如果愿意,老道可带你们过去坐坐,喝杯山间泉水泡出来的茶水,如何?” 云烟来过西山几次,却不知道这山上还有一座道观,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她也没多想,道:“也好,如果你们的道观当真需要修缮,我们也愿意出这个功德,但如果是骗人……” 那老道微微一笑,道:“行善积德本是一念之间,老道怎会骗人,二位,请吧!” 老道说完,又是一弹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右手递出,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就是他口中说的道观了。 云烟微微回头,望着季宵寒,笑道:“这山上的风景,跟山下的很不一样,走吧,季总,就当是陪我去散个步,如何?” 季宵寒道:“好。” 二人顺着那老道指引,一路往前走,那老道不远不近的跟着,穿过几条七拐八弯的笑道,从一条曲折小径穿过去之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座古朴韵味十足的道观果然立在一片仓促拔节的竹林之间。 那道观看上去确实很破旧了,飞檐上的珍禽异兽坏掉了不少,有的还只剩下半截身子,飞檐上挂着各色铜铃,四周则挂着不少白色经幡,庄严厚重,可见这道观的确是有些历史了。 云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道观,说破落,但该有的气势却都有,但四处却也显得陈旧,确实是需要修缮的。 她跟季宵寒两人走到大门前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悬在上方的一块金色匾额,上面写的就是道观的名字了。 云烟略怔了一下,道:“太子殿?” 这里面供的是,哪吒三太子?还是别的什么大神? 那老道笑盈盈的走上来,道:“如何,二位,我没有骗你们吧,本观确实存在,也确实危房……二位,里面请吧。” 那老道说完,一甩拂尘,便先迈步,拾阶而上,走到那斑驳朱漆的大门前,鞠了一躬,这才迈步,走进了观内。 云烟低头,道:“走吧,我们也进去。” 季宵寒却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表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季宵寒环顾了一遍四周,低头沉声道:“嗯,当心点。” 云烟“啊”了一声,奇道:“什么当心点?不就是一个道观吗,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你真担心这老道打劫吗?” 就算是真的,他们两个人,怎么也能打得过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老道士吧? 季宵寒也没再说什么,二人并肩,一起走进了道观里,过了那一道大门,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广场四周插着经幡,经幡低端的铃铛,在夜风中叮叮当当作响,观中香雾缭绕,看来香火也不算零落。 云烟注意到左侧竖立着一个大大的玻璃框,玻璃框里还烧着一些灯火,不知是什么用的。 “那是祈福的长明灯,本观特供,寓意很好,随缘功德,便可点上一盏,祈愿平安,如意,健康等等都行的,二位可要点上两盏?”那老道神出鬼没似的,一甩拂尘,双手合十,笑着解答。 玻璃框里点着几盏祈愿的长明灯,大概是来上香的善信点的,云烟看了一眼那几盏长明灯,转头看向季宵寒,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点两盏吧,讨个好兆头。” 季宵寒道:“好。” 云烟拿了两盏最大的祈愿长明灯,这长明灯底座都是莲花样式的,一盏可以烧好几天才会熄灭,两人分别点了,云烟站在那长明灯前,闭嘴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祈愿。 季宵寒站在她身旁,却并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略侧首,静静注视着云烟,摇曳灯火映照在她脸颊上,映衬得她整张脸上都仿佛镀了一层淡淡明光,在明光流转间,熠熠生辉。 片刻后,云烟睁开眼,迎上季宵寒那双深邃暗沉的眸子,笑道:“好了,我许完愿了,你呢?”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他所想拥有的心爱之人,就在他身边,所以,他不需要再许什么愿望,况且,他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明,他从来都只信他自己。 第二百零一章 站到我身后去 云烟也不见得听懂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季宵寒说不必了,她也不勉强,垂下手,笑道:“也好,那……我们进殿里去吧。” 说是殿,其实也就是一间开阔一点的大屋,屋里只供着一尊神像,神像两旁,是两尊更小的像,应该是那尊神像的辅神,神像雕得庄严肃穆,主神像高大勇猛,看模样是个武神,双手朝前,拄着一柄长长的巨剑。 那老道先是上前,给神像上了香,跪拜了之后,这才引着两人走到一旁,在一张破落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子非常老旧破落,其中两条腿应该是折过,用两节木头重新绑起来的,勉强稳住能用,桌子上摆放着几册书,以及一本功德簿,功德簿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大多都是来上香的善信捐赠的功德,从几块到几十几百不等。 那老道把功德簿折起来,放在一边,果真给两人泡了一壶茶。 茶叶不是什么好茶,但泡茶的水却是正经的山泉,泡出来的茶水味道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云烟浅唱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不由赞道:“这茶果然香,不知道这泉水,我们能不能带一些走?” 云烟其实并不怎么好茶道,只是能喝,也很难分辨茶叶的好坏,但季宵寒喜好,这山泉水泡出来的茶水确实不一样,味道很独特,她也就想着讨点回去,回头给季宵寒泡茶喝。 季宵寒却道:“不要。” 语气很是不善,云烟甚至听出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季宵寒做事一贯都是从容不迫,滴水不漏的,怎么此刻,却因为一杯茶水,会有这么大反应? 云烟手里的茶水,突然就不香了,但她也知道,季宵寒不是那种随意发火的人,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茶,又看了季宵寒一眼,索性放下了手里的茶水。 那老道笑道:“这山泉水后山上多得很,你们要多少就可以带多少走,这个是分文不取的,请自便。” 云烟“哦”了一声,道:“刚才看你收起来的,那是功德簿吧?我们既然已经来了,也相信你这道观确实需要修缮,我们愿意出功德,你记一下,我们给钱,不过,我们没带现金,不知你是否有二维码什么的,可以给我们扫一下?”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带着现金了,基本上都靠手机支付,道观什么的,也不例外。 那老道却是讪笑了一声,道:“这……恐怕不行,本观没有二维码。” 云烟却道:“不对啊,刚才进来之时,门口的香客须知下面,不就有二维码吗?老先生,你这没有二维码,我们这功德可就捐不成了。” 那老道脸色微微一变,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平时不管这个的,都是观内师兄弟们主持,所以,不太清楚。” 如果说刚才那一句是试探,那这一句,就是确定了。 云烟笑道:“哦,那不如老先生去问一下你的师兄弟,或者去找一下二维码,这样我们也方便捐赠功德吧,茶水也喝了,长明灯也点了,这同心结我们收了,总不能白喝白拿白点吧?” 那老道一向稳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额头上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一层细汗,老道却顾不上那么多,勉强笑道:“你说得对,只是不巧,师兄弟们都下山云游了,现在观里就我一个人……要不,改天你们再把钱送来就好……如何?” 云烟微微一笑,断然拒绝道:“不如何,捐赠功德嘛,本来就是一种信仰和诚意,如果不及时兑现,我怕神灵责怪我心不诚,到时候可就难办了,不是吗?” 那老道脸皮微微抽了一下,为难道:“……是,那……我再去找找吧。” 云烟一挑眉,道:“不用了,不如你先在功德簿上先记下来,我们再想办法,刚才那边不是还有几对情侣,说不定,等下还可以找他们换一点现金。” 那老道一听功德簿,脸色登时大变,云烟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本功德簿,刚才她也没注意,这老道一上来就先收了功德簿,这一点,本身就很不对了。 功德簿是道观和寺庙里最常见的物件,从来都只会摆放在桌子上,以供记录和查阅等,从来都不会有一个人会为了泡一杯茶,嫌功德簿碍事,把它收起来的,况且,这老道一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再加上季宵寒刚才在外面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得那句“当心点”,云烟如果还猜不出来这道观里有问题,那她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那老道无奈之下,只好把放在一边的功德簿拿了过来,打开之后,他却僵在那里,既没有动笔,也没有做别的。 云烟“好心”的把一旁的毛笔递了过去,道:“我们捐赠一万,算是为道观略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那老道硬着头皮接过毛笔,道:“好……一,一万是吧?” 云烟笑道:“是,一万,记吧,我这就叫人把钱送上来。” 云烟说完,就拿出了手机,翻出了傅尘机的电话,眼看电话就要拨出去了,那老道突然一下,打掉了云烟手里的手机,喝道:“不准打!” 云烟面不改色,依旧是笑道:“怎么,道观里难道还有这些规矩,竟连电话都不许人打了?” 那老道恼羞成怒,也不装了,怒道:“既然已经被你们识破了,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弟兄们,都给我出来!动手!” 那老道话音落下,十几个黑衣人竟是从道观的几根横梁上,仿佛从从天而降! 几乎是同时,季宵寒一手抓住了云烟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搂,低声道:“我已经叫人过来了,别怕,站到我身后去!” 云烟:“……” 不是啊,她也很能打的啊!别这么看不起人好不好! 云烟两指抵着眉心,道:“季总,别这么看不起人,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对付几个小喽喽还是没问题的,你打前,我垫后,把你的后背,放心的交给我,如何?” 第二百零二章 我很有经验 季宵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硬的扭过头,居高临下的俯视云烟,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你口中的小喽喽。” 云烟冲季宵寒炸了眨眼,坚持道:“不过是稍微强一点的小喽喽而已,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这种时候,我不可能站在你身后,远远的看着你被他们这么多人围攻,那样的话,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这种时候让她退到一旁,是绝无可能的。 仿佛听懂了云烟这句话的意思,季宵寒双手握拳,沉声道:“他们都是有备而来,你……” 云烟从容的道:“那又如何?你不是在吗?我只是帮你打个辅助而已,季总,你可千万小心,一定要保护好了我,知道吗?” 季宵寒瞳孔急剧收缩成两个很小的点,哑声道:“好,不过,你不许逞强,也不许硬来,明白吗?” 这不是过家家,你打我一巴掌,我还你一拳头,打完大家嘻嘻哈哈的笑过了事,这是真的在打架。 云烟抬手,笑着打了一个响指,道:“放心,打架这种事,我也很有经验的……” 她说到“的”这个字时,一道人影忽然朝她冲了过来,云烟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在了脸上,但是很快,那一道冲过来的人影惨叫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下去。 十几个黑衣人皆是一惊,阴沉沉的注视着云烟,而云烟手里,一抹淡淡的银光闪过,她手里,竟是握着几根细长的银针! 云烟背靠着季宵寒,道:“你看,我就说我很有经验,他们偏要喜欢搞偷袭,正大光明的打一场不好吗?真是……令人不快啊。”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其他人却不敢再掉以轻心,有人不信这个邪,立即又朝云烟这边攻了过来,在他们眼里,与其对付十分强劲的季宵寒,对付云烟更轻松,而且,只要抓住了云烟,季宵寒一定会束手就擒的。 然而,两边开打,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云烟虽然武力值不如季宵寒,但手里有银针,根本不用看穴位,况且,就算扎错了也无所谓,反正这不是治病救人,扎错了,更好。 “啊……卧·槽了!老子的手!手手手手!妈·的,是不是断了?” “老子的腿!这女人真是疯了!” “啊啊啊!我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真他妈邪·门了!好痛啊!” “你们叫个屁!老子……觉得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跑啊,谁……谁来杀了我!杀了我!” …… 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五六个黑衣人被扎翻在地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惨叫,既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没办法继续动手了。 “啪——” 一条黑蛇忽然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那人“啊”的惨叫一声,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喝道:“妈·的!蛇!哪来的蛇!怎么会有蛇?” 很快,大殿里响起一阵阵惨叫声,数量惊人的黑蛇正从四面八方的涌进来,房梁上,瓦片上,门,窗等等,但凡是有孔没孔的地方,那些黑蛇仿佛无孔不入,飞速的正在朝大殿里游进来! 这场面,任谁见了都要被吓晕过去,偏偏这个时候,一旦被吓晕过去,就必定会成为这些蛇的食物!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脸色登时一变,在一片惨叫声中,云烟这才想起来,刚才被她扎得不能动的几个人还躺在地上,能跳起来的已经跳起来,跳不起来的,身上已经逐渐爬上了蛇。 云烟也不是见过蛇,但数量如此之多的蛇,她却从未见过! 云烟不禁头皮一麻,全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先飞快把地上那几个人身上的穴位解开,然后反手一把想去捉住季宵寒的时候,然而,她一反手,却抓了一个空,她猛地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什么人! 季宵寒不见了! “妈的!这……哪里来这么多蛇啊!卧·槽了!别过来啊!滚开!滚!滚啊!”有人惨叫起来,一个一个的脸都跟着扭曲了起来,哪还有心思对付云烟和季宵寒? 其他人也跟着惨叫哀嚎,而那些黑蛇还在不断的涌进,掉落,大殿里,黑压压一片竟全都是黑蛇! 云烟背心和额头全都是冷汗,她勉强振作,脑中却在飞快的思索,听这些黑衣人的话,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这些黑蛇从何而来,也就是说,在这里动手的,必定还有另一伙人,可到底是谁? 这时,一只指节明晰的手,在一片摇曳不定的烛火中,递了过来。 那只手里,握着一个临时做成的大火把,火把烧得哔啵作响,正汹汹燃烧着。 原来,季宵寒刚才临时离开,就是去做这个火把了,这些黑蛇似乎很怕火,但凡是有火光的地方都不敢靠近,那附近,就形成了一片安全的开阔地带。 “是香把他们引过来的,这些蛇都有剧毒,千万不能被他们咬上……先退到那边有火的地方去!”季宵寒喝道,把火把塞进了云烟手中。 云烟来不及去问别的,握牢了那火把,正要退,那几个黑衣人立即求救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我们也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惨叫声实在是太凄厉,在整座大殿里回荡起来。 云烟吐出一口气,抬手就把那个火把递了过去,道:“想活命,就别叫了,叫得脑仁疼!都过来那边有火光的地方!” 有几个没跑掉的黑衣人,这会儿已经被爬进来的蛇群们迅速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见这场面,那几个黑衣人当即哭丧着脸,胆战心惊的跟了过去,一边小心避开脚下的黑蛇。 云烟递出了自己的火把,正想着怎么跟季宵寒解释,季宵寒却是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手,把自己手里的火把强硬的塞到了云烟手中。 云烟愕然道:“……不是,你把这个给我了,你怎么办?” 话音落下,季宵寒已经把她一把抱了起来,从容的朝着那边的开阔地带撤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是有人在操纵它们 云烟万万没想到,季宵寒居然还有这么一番操作,但眼下根本没时间去多做什么火把,她和季宵寒都没那个把握能够顺利的撤到安全地带,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比留在这里喂蛇了好。 这么一想,云烟也就坦然了不少,聚精会神的用火把挥退想要靠过来的蛇群。 还别说,这火把是真的有用,那些蛇恶毒的吐着信子,但火把一扫过,它们就立即退散开来,等到火把扫过,它们又立即卷土重来,似乎不死不休。 这么多黑压压的黑蛇,单凭他们几个人,根本对付不过来的! 这个认知,多少令人有点难以接受的沮丧,但事已至此,也别无善法,只能想办法来解决了。 等众人都退到了那一片安全地带,除了云烟和季宵寒之外,还有4个黑衣人活着,其他几个人,都被喂了黑蛇,连尸骨都见不到一根。 “……这些畜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这么多!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有人脸色漆黑的哭道。 这些黑蛇数量庞大,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立,更遑论他们这些被蛇群包围在其中的人? 生不如死,当真是生不如死! 但话虽如此,却没人愿意去死,所谓蝼蚁尚且贪生,就是如此,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也没有人会轻易放弃。 季宵寒把云烟抱到安全地带,这才把人放了下来,叮嘱道:“不要离开这个圈子,我来想办法。” 云烟本来还有点害怕,毕竟这么多蛇,但一听季宵寒这话,她竟逐渐安下心来,抬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蛇怕火?还有,你刚才说的香……是什么香?” 经历过刚才一场酣战,季宵寒和云烟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但比起那几个黑衣人,他们两这状态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季宵寒从一旁的香炉里扯了一把烧过的香,丢到地上,道:“这叫雨花香,是一种专门招黑蛇的香,这道观内长年烧香,我们进来时,也有一股浓重的香味,所以,我一时也没注意到这香味不对劲。” 别说季宵寒了,本来应该对香味很敏感的云烟,都没注意到这香味,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不过,那时,他们只知道那老道身份不对,也没多想,这竟然是一个局中局。 云烟揉了揉眉心,一边警惕戒备那些黑蛇,一边道:“事到如今,你们想让我们保住你们的命,总得要有一些交换的东西,说吧,究竟是谁让你们来对付我们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云烟和季宵寒刚才虽然跟他们动手了,但这些人明显没下杀手,所以,云烟心里其实已有猜测,但还是需要落实。 那几个黑衣人一听,均是黑着脸战战兢兢的互相看了几眼,现在的情况之下,他们其实根本没得选择,要么被这些黑蛇咬死,尸骨无存,要么束手就擒。 几个黑衣人很快达成连这个认知,由其中一个人来回答云烟他们的问题。 那黑衣人惊恐万状的道:“是……是顾总,哦,是顾行简让我们来的,顾行简要我们绑了你回去,不能伤到你们的性命。” 云烟猜测落实,笑了一下,道:“为什么在广场那边不动手?” 黑衣人道:“那边有人,而且,附近有监控设备,很容易查到我们头上来,所以,我们才临时想到了这个办法,借用道观吸引你们过来,因为事发突然,那些道士……对了!那些道士,被打晕了绑在柴房!完了完了!他们肯定已经死了!” 这么多黑蛇,不可能只聚集到大殿这边,所以,柴房那边应该早就有蛇过去了,但那些道士被绑了起来,根本动弹不得,也就不可能反抗了,平白无故成了这些黑蛇的腹中餐。 云烟一颗心陡然悬起,但事已至此,就算他们立即冲出蛇阵,恐怕也已经晚了,那些无辜的道士,是救不下来了。 “请大家静一静!你们听——”季宵寒望着大殿门口,目光锐利如刀,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却依旧保持着他的矜傲从容。 云烟停止了几个黑衣人说话,顺着季宵寒的目光移了过去,那几个黑衣人也哆嗦着闭了嘴,生怕自己喘气太大声,招来那些黑蛇的攻击,因此,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殿里,安静得能听见黑蛇吐信子的细微声响。 非但是云烟他们竖起了耳朵,那些黑蛇仿佛也听见了什么指令,竟全都进入了攻击状态,纷纷吐出恶毒的蛇信,金黄的眼瞳呈三角形,虎视眈眈的盯着云烟他们。 云烟听了一会儿,道:“是笛声!是有人在操纵它们!” 季宵寒一开始就听见了笛声,但因为他们一直处在打斗状态,他根本无法凝神去细听,刚才大家退到了一起,他才能够确认,确实是有人在用笛声操纵这些黑蛇。 黑蛇畏惧火光,但如果主人强行操纵他们进攻,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进攻的!怎么办? “什……什么笛声?我,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啊?你你你你你别吓我们啊!”几个黑衣人已经抱成了一团,满脸都是痛苦恐惧,连站立也无法维持。 “扑通——” 几个黑衣人瘫坐在地上,引得几条黑蛇疯狂的吐出信子,那几个黑衣人吓得以手撑起,连连后退了几步,什么都顾不上,尽量的贴近了云烟和季宵寒坐着。 然而,他们一靠近云烟,季宵寒便冷冷一眼横扫了过去,那几个黑衣人吓得又是一缩,连忙挪开了一点,却又不敢离得太远了,个个哭丧着脸不断的在哀求救命,那种恐惧,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 季宵寒两指抵着眉心,喝道:“不许吵了!再吵把你们丢进去喂蛇!” 几个黑衣人:“……” 几个黑衣人几乎是同时,双手死死捂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混乱的场面总算是勉强控制了下来,季宵寒凝神,听着那诡异的笛声,但是很快,那笛声却忽然间戛然而止了! 第二百零四章 是我一个故人 笛声戛然而止,那些黑蛇却还全都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仿佛只待一声令下,那些黑蛇就会立即发出进攻! 云烟起身,走至季宵寒身边,两人皆是警惕的望着大殿门口,只听见大殿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铃声,那铃声很轻,像是某种极小的铃铛互相碰撞发出来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那铃声,正朝着大殿走来! “妈·的!我真是操了!到底是什么鬼!有鬼就给老子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彻底崩溃了,脸青面黑愤怒的嘶吼起来。 那黑衣人一吼,已经进入静止状态的黑蛇登时又立起了一节,疯狂的吐着信子,仿佛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发起攻击了。 云烟转过头,厉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最好给我闭嘴!” 那黑衣人刚才还很有气势,这会儿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一股巨大的恐惧盘旋在每一个人心头,谁还敢乱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道白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一身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男人一头如墨玉一般的黑发在夜风中肆意飞扬,白袍翻飞,铃铛声响,这一幕看上去,竟无端的令人头皮乃至全身都是一阵阵的发麻,汗毛倒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甚至以为他们见到了鬼! “有,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黑衣人双手抱头,疯狂的尖叫起来。 旁边的黑衣人想去捂着他,但也都被吓得浑身发抖,根本连动一下都动不了,怎么可能拦得住旁边人的尖叫。 “鬼……真的有鬼……鬼,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第二个黑衣人抱头尖叫,然后两眼一黑,直接吓昏死了过去。 那白袍男人右手握着一管黑色长笛,长笛的底端系着一条红线,红线一段,系着两枚小小的,样式十分古朴的银色铃铛,他随手把玩着长笛,红线在夜风中疯狂晃动,那诡异的铃声,就是从那一对小小的铃铛发出来的。 云烟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瞳孔却缓缓收缩起来,直到缩成两个极小的点,她微微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袍男人随意旋转着手里的长笛,然后他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的笑容褪尽,手指并拢,一把握牢了那管黑色长笛,道:“阿烟?!” 白袍男人话音落下,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对着地上的黑蛇,震怒道:“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然而,黑蛇却不为所动,仍旧保持着进攻状态,疯狂吐着信子。 黑蛇听从笛声操纵,却听不懂人话。 白袍男人瞳孔急剧收缩,意识过来是什么问题之后,他立即将长笛抵在唇边,但不知为什么,他连着吹了几下,笛子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声响,他指尖疯狂抖了起来,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他失控了!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层层血丝陡然爬上白袍男人眼球,他一下撤开了手里的长笛,一巴掌拍上额头,深吸了好几口气之后,他才勉强镇定下来,再一次将长笛抵在唇边,试着吹响长笛,发出指令。 婉转悦耳的笛声在半空响起,那些黑蛇终于接收到了撤退的指令,立即掉转头,撤离了大殿。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大殿里竟连一只黑蛇都没有了! 黑蛇全部撤离了出去,大殿里的气氛,却越来越诡异了,两两对峙,空气里放过飘过一阵火光四溅,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时,季宵寒朝前走了一步,拦在云烟面前,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门口的白袍男人,冷冷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 他有什么资格问他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拦在云烟面前! 白袍男人死死握着那一管长笛,铃铛在夜风中晃动轻响,白袍男人轻喘了几口气,寒夜流光里,他终于踏出了第一步。 一只雪白的脚,越过了门槛,踩在了坑坑洼洼不平的地上,紧接着,那一只也迈了进来。 这白袍男人竟是没有穿鞋,就这么走了过来! 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白袍男人每走一步,黑发与白袍皆在狂风里猎猎翻飞,大殿里的气氛,也就跟着冰冷一分。 白袍男人死死盯着季宵寒,幽幽地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拦在阿烟面前!你给我……滚开!” 他声音,竟有点哑了。 季宵寒无畏迎上白袍男人的目光,面色阴晴不定,冷冷地道:“我再问一遍,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季宵寒话音落下,只觉得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季宵寒缓缓回头,云烟微微垂首,两指一直用力抵着太阳穴,沉声道:“别激动,他……是我一个故人,不会伤害我的。” 白袍男人脚步猛地一顿,砰砰狂跳的心脏猛地一下停止了跳动,他艰难的咽了下喉咙,隐忍又谨慎的道:“你……真的是……是……是阿烟吗?” 简短的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手指一下收拢,又松开,松开之后,又陡然收拢,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云烟神色微凝,肃然道:“是,但……又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袍男人脸色惨白,目光却是一直牢牢锁定着云烟,连声调都变了,道:“他们……都说你……不在了,我不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但是……” 他顿了顿,讷讷的声音传来,道:“我不信,我真的……不信,阿烟……阿烟……我……你……你……” 他终于说不出来话,浑身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将脸颊深深埋进腿间,竟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哭了好一阵,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发抖的肩,云烟吐出一口气,道:“我还活着,不信的话,你摸一摸,我……有心跳的。” 第二百零五章 我不知你在这里 云烟话音落下,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横扫了过来,她一抬头,就看见季宵寒脸色冷沉的站在那里,正抱臂,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 准确来说,是在盯着云烟碰到那白袍男人的肩的那只手。 云烟:“……” 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不要计较那么多! 那白袍男人却仿佛很听话似的,果然一把伸手握住了云烟的手腕,指节明晰的手指搭在她手腕处,云烟亲眼看见季宵寒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森然的盯着白袍男人那只手。 云烟嘴角微微抽了抽,尴尬的道:“冷静……冷静!不要慌!不要慌!” 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白袍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下抬头,与季宵寒两人视线对撞在了一起,两人个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云烟立即甩开了白袍男人的手,跳起来,拽住季宵寒的手,咆哮道:“冷静!季宵寒!莫慌,他……其实是我的弟弟!听明白了,弟弟!真的!” 白袍男人的脸一点一点的扭曲,睁大眼睛道:“弟弟?” 季宵寒也是怔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的道:“弟弟?” 云烟看了白袍男人一眼,又看了季宵寒一眼,点了下头,道:“嗯,此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云烟转头看着白袍男人,沉声道:“是谁让你来这里的,你是来杀我,还是来杀他的?” 白袍男人也已经站起来了,与季宵寒平视着,他抬手,一指季宵寒,道:“他。”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知你在这里,否则,我绝不会让它们来吓你。” 白袍男人口中的“它们”,自然是指那些黑蛇。 云烟蹙着眉,又问:“是谁让你来的?” 如果不是她在,今晚季宵寒未必能够脱险,所以,她必须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对付季宵寒。 白袍男人挣扎了一下,微微低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云烟淡声道:“哦,对我也不能说?” 白袍男人脸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但却又不能说,最后一跺脚,道:“我真的不能说,我答应过他的,对不起……我,我要走了,我有很多疑问,我必须要去查清楚,阿烟,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白袍男人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了云烟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他不会撒谎,就算迫不得己要说谎,但他也不会骗云烟,而且,云烟还活着这一件事,从来都没任何人告诉他,有人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他一定要回去查清楚。 白袍男人走后,大殿里再次恢复到安静,瘫坐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此刻一脸见到了救世主的神情,对着云烟又是跪又是拜,云烟懒得理他们,一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等到人都散了,大殿里,只剩下季宵寒跟云烟两个人,云烟两指并拢,抵着眉心,勉强镇定道:“季总,看来你在外面不单惹了不少风流债,还惹了不少仇家啊,据我所知,能请动他出面杀人的,这世上,不超过一手之数。”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云烟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啊啊啊! 当初她不是重生在这个时空里,取代了原来的那个云烟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原来那个世界里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这到底是她的一场幻觉,还是说,他们其实本来就处在同一个世界! 可这也解释不通啊,如果是同一个世界,为什么她又会变成另一个云烟,另一个完全不知道她那个世界存在,同名同姓,甚至连长相都几乎一模一样的云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来告诉她,她真的是要疯了啊! 季宵寒却道:“他是谁?” 云烟“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季宵寒,道:“什么?” 季宵寒叹了一口气,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有一个可以驱蛇的弟弟?” 云烟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去,但季宵寒也太精明了,男人啊,有时候就不能装作糊涂一点吗?很显然,她现在根本不想提到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怎么可能跟季宵寒解释得通? 但云烟也很清楚,季宵寒这个人,如果你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解释,他说不定会往不可挽回的那个方向去想。 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干脆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道:“怎么说呢,他真的就算是我一个弟弟,是我们家一个很远的远房亲戚,以前因为一些缘故,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大家都大了,他也回了他该回的地方去,我们后来就很少再见了,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会驱蛇,更不知道,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是实话,唯一不同的就是,说话的本尊出了问题,但她现在不知道怎么跟季宵寒说,她现在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又怎么指望,她能跟季宵寒解释得清楚。 季宵寒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看了一眼大殿,道:“走吧。” 云烟一呆,道:“啊?走?去哪?” 季宵寒道:“你难道还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地上还有几具被蛇群啃噬完的森森白骨,云烟只觉得头疼欲裂,道:“对了,那几个黑衣人不是说,还有几个道士绑在柴房,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去……” “季总!嫂子!你们怎么样?受伤了没有!”傅尘机人还没到,声音先从外面响起。 云烟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有点疲倦的一手支额,道:“看来,不用我们去找了。” 傅尘机是以最快速度跑进来的,确定季宵寒和云烟都没事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季宵寒让他去搜一下这道观,看那几个道士是否还活着,傅尘机立即照办。 云烟在椅子上坐了一阵,仍旧是心绪难平,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很轻的诡异的响声,正从她身旁的供桌下传了出来。 那声音,竟像是……什么人在隐忍的哭泣! 这可真是撞了鬼了! 第二百零六章 等你长大了 “卧·槽了!这地方怎么这么诡异,别不是真的有鬼吧!”云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喝道。 季宵寒已经朝前走了两步,一手掀开罩在供桌上的黄布,那黄布之下,竟藏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几岁的幼童! 云烟眨了眨眼睛,道:“我是不是眼花了?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他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 那幼童看着并不大,瘦瘦小小的,正趴在供桌底下,小脸上已满是泪痕,这会儿怕是已经完全绷不住了,一听见云烟的声音,就忍不住一下无声的大哭了起来。 云烟一听这哭声,不禁头皮阵阵发麻,她可没带过孩子,也没带孩子的经验,之前云不归一哭,她就没办法了,更何况这个更小,她甚至害怕碰他。 季宵寒也没料到是这个情况,但看见了这个孩子,也不能不管,两人皆默然了一段,还是云烟先败下阵来,伸出手,递给那幼童,语气尽可能温和的道:“……要出来,再哭吗?” 那幼童看到她伸出手,先是停了一下,然后比刚才哭得更凶了,云烟脸庞微微抽了抽,正不知所措的要抽回手,那幼童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云烟的手,他抓得很牢很紧,像是在害怕一松手就会被抛弃一般。 云烟心里没来由地一软,小心把那幼童从供桌底下拉了出来,幼童完全拉出来之后,云烟才看清楚他身上穿着一件小小的,已经裹满了泥土灰尘的小小道袍。 他竟然是这道观的小道童!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谁家还会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这种偏僻的道观里来当道童的? 云烟不擅长哄孩子,季宵寒就更不可能了,至于傅尘机等人,不吓唬这孩子就很不错了,不要指望他们能哄孩子。 那幼童大概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一直哭,但还在还能勉强说话,云烟问了一路,总算是把他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 原来这幼童真的是道观里的道童,是自小就被遗弃在山下的孤儿,被观里的道士捡回来,养在这道观里,长到今年,已经5岁了,本来一切都很好,虽然山中岁月长,但总能平安无虞的好好活下去,却没料到,今晚道观里出了意外,几个师父被人打晕,出事之前,他被其中一个师父匆忙打晕了,塞进了这供桌底下。 供桌附近点了明灯,有明火,所以,那些蛇刚才才不敢靠近,他又在昏迷中,没有惊醒,总之,是各种机缘巧合,他这才逃过一劫。 但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实在是忍不住就哭了起来,这才被云烟他们发现了。 那边,傅尘机已经带人去柴房查过了,那几个道士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几具森森白骨。 所谓人祸,有时真是让人无从说起。 这小道童自幼就没了父母,好不容易被几个师父收养,但几个师父却又都不在了,又留下了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世间。 “……师父,他们去哪里了?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天赐……害怕,怕……”幼童小小的身体仍在瑟瑟发抖,又默默的哭了起来。 他年纪尚小,但却仿佛格外懂事,连哭泣很隐忍,不敢哭大声了。 云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好说了谎话,道:“师父他们下山云游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大概最近都不会回来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带你下山,等你长大了,再去寻找师父,好吗?” 天赐圆圆的眼睛看着云烟,也不哭了,期待的道:“真的可以吗?长大了,我就可以去找师父他们了吗?” 他还太小,不懂什么是死亡,也不懂什么是离别,但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就有了对长大的期待。 否则,他的人生,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云烟有点说不下去,但这谎话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道:“嗯,我答应你,等你长大了,就帮你一起寻找你的师父,好吗?” 天赐用力的点了下小脑袋,道:“好!” 云烟轻轻拍了拍天赐的头,笑道:“那,跟我下山之后,你要乖乖听话,不许多问师父的事情,乖乖吃饭,乖乖睡觉,知道吗?” 天赐歪头想了一下,很是天真的问:“我……可以在心里,偷偷的想师父们吗?” 大抵,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经得起一个幼童最天真幼稚的一句问话,明明可以一句话敷衍过去,但云烟就是怎样都说不出口。 云烟抚了抚额头,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旁沉默不语的季宵寒,道:“可以,如果你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一想他们,或许,你就能坚持得下去了。” 天赐仿佛听懂了季宵寒的话,又仿佛没有听懂,歪着小脑袋想了一阵,然后又用力的点了下头,道:“好。” 云烟这一口气,却无论如何都松不下去,这时,一只小小的手却伸了过来,是天赐伸过手,一脸期待的道:“抱抱。” 云烟:“……” 她真的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啊!! 可这孩子一脸乖巧的伸过来,她好像也不方便拒绝啊,毕竟这孩子才刚经历了这么多,她要是不抱的话,会不会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又造成另一道伤害? 一瞬之间,云烟脑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千奇百怪的可能,什么孩子因为她拒绝抱抱而黑化,长大了嚣张跋扈冷血无情等等…… 下一刻,季宵寒已经弯腰,把天赐一把……呃,是拎了起来。 季宵寒也没抱孩子的经验,几乎是一把揪着天赐的衣领,把那孩子顺手提了起来,云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非常经典的表情包。 站在门口边,实在看不下去的傅尘机,终于忍无可忍,道:“季总,要不然,还是我来抱吧,我……应该会抱的。” 这孩子这么提着,真的不会断气吗? 季宵寒看了一眼天赐,又看了一眼傅尘机,有点麻烦的把天赐丢给了傅尘机,傅尘机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好半天,才勉强把他抱稳了,一屋子人都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云烟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走吧,下山……回家了。” 第二百零七章 只有一个可能 一行人从大殿出来,夜风似乎吹得更凶了,满院子的经幡随风而动,发出阵阵清脆的铃声,云烟缓缓回头看了一眼,一时心绪复杂。 季宵寒走过来,道:“别想了,走吧。” 云烟点了下头,伸出手,抱住了季宵寒,将脸埋进了季宵寒怀里,哑声道:“……什么都别问我,好不好?我……很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会告诉你的。” 语气里,竟满是疲倦。 季宵寒僵了一下,片刻后,才反手把云烟抱住,反客为主,低声道:“好。” 云烟吐出一口气,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先不说季宵寒这边怎么敷衍过去,就这件事本身而言,就已经打破了她对过去的所有认知。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刚才那一切真的都不是梦,云烟轻喘了几口气,这才勉强从季宵寒怀里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恐惧却如同虫潮一般,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去这一路上,她都闭着眼睛,心乱如麻,越是想把所有事都理清楚,却一件都理不清楚,这滋味,真是无比煎熬。 回到季家,傅尘机带着天赐先去客房睡了,天赐不知是太累,还是受了惊吓,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云烟勉强振作,过去给天赐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天赐竟在发烧。 云烟也无瑕多想,只好先给天赐下了两针,先给他退烧,可却不知道为何,针下过之后,天赐的高烧却像是越来越严重了,脸颊通红,昏迷不醒。 傅尘机急道:“这……怎么会这样?回来路上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得这么厉害?要不要送医院啊,嫂子?” 这孩子身世可怜,又是傅尘机一路带回来的,天赐本来就长得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傅尘机早已经母爱泛滥,对天赐很是同情和喜欢。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医院里还有比我医术更好的吗?” 傅尘机一拳砸在手心,担忧道:“是哦,那嫂子你……想想办法,你看他怎么烧成这样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大抵天底下所有当父母的,也就是这样的,恨不得孩子身上所有病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以祈愿孩子长命百岁,健康无忧。 云烟这边还没开口,季宵寒却已经把目光移了过去,乍然看见季宵寒移过来的目光,傅尘机当即捂住了嘴,连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云烟连着试了几种办法,几乎所有办法都用尽了,但天赐依旧高热不退,脸颊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大概是太难受了,那一双小小的眉头紧紧的皱出了一道褶子。 但是,虽然痛苦,他却一声不吭,这么点大的一个孩子,却如此能够隐忍,比许多大人都要坚强,看来,这孩子真是吃了不少苦才长到这么大的。 傅尘机一颗心高高的悬起,双眼爬上了少许血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急道:“嫂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送,送医院啊?” 医院里的医生或许没有办法,但他们有仪器啊! 云烟望着昏迷的天赐,道:“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傅尘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道:“什么可能?” 云烟道:“他是受了太大惊吓,虽然在尽力隐忍,但他实在太小了,身体承受不住,高热只是身体无法承受出现的一种反馈,这种情况,恐怕任何外在的力量都没有用,得看他自己。” 傅尘机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道:“可他他他他……还这么小,哪知道要不要活下去,哪知道……他不知道啊!” 傅尘机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是的,天赐才不过5岁的年纪,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换做是其他幼童,别说这么严重的高热,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已经扑在父母怀里嚎哭不止了,哪会像他这样,连昏迷也不肯喊一声痛。 云烟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你也别太着急,我只说看他自己,也没说完全无计可施,我会稳住他的心脉,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等他退烧了醒来,还能不能恢复正常,这就难说了。” 高热不退,最担心的不是身体其他部位,而是大脑,以往这种案例也不少,因为高烧而烧坏了脑子,智力变得不正常,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傅尘机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道:“只要他能活下来,就算……真的傻了呆了,我也愿意养着他。” 精神可嘉啊! 云烟却是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你先别这么紧张要当他男妈妈好吗?” 傅尘机握紧的拳头又松开,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反应过大了,只是,那孩子本身就十分可怜,无父无母,连能照顾他,对他好的师父们也都突然没了,任谁见了也是于心不忍的,对吧? 傅尘机睁大眼睛,道:“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没有要当他·妈·的意思啊!呃……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脏话?卧·槽了!” 傅尘机的逻辑,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异清奇。 云烟望向他,道:“今晚我就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傅尘机道:“啊?不用啊,嫂子,要不然我在这里守着,你和季总先回去休息?” 他这么说,一是真的不敢,怕季宵寒眼刀杀死他,二是他真的不放心,天赐的情况不乐观,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哪还有心思睡觉。 云烟摇了摇头,道:“你会医术?” 傅尘机道:“不会啊。” 云烟一挑眉,道:“这不就是了,万一天赐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你再来叫我,就怕是真的来不及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们两个走吧。” 傅尘机对了一下手指,还想打商量,季宵寒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即一溜烟的跑了。 季宵寒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淡声道:“我陪你。” 第二百零八章 是只对你这样信任 云烟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转头望着季宵寒,道:“你不去休息吗?” 季宵寒带了下头,道:“不困。” 老婆都不在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却又闭了嘴,叹了一口气,一手支额,道:“也好,不过,要是真的困了,也不必勉强,如果不想回去,就在旁边沙发上躺一下也好,坐太久了对腰不好。” 她这话可完全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这个事实,但季宵寒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竟低低笑了一声,道:“不用担心。” 云烟道:“啊?不用担心什么?” 季宵寒笑道:“我的腰,很好。” 云烟一怔,然后猛地一下睁大眼睛,耳垂也跟着烧红了,她一下捂着脸,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没有……我……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行不行!” 季宵寒道:“怎么可能呢?” 云烟嘴角微微一抽,把脸埋得更深了,季宵寒怕她把自己捂死,伸手把她手拉开,微笑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并不特制某一句,所以,这一句,我也一样忘不掉的。” 云烟:“……” 好好的,为什么要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云烟手被她拉开,白皙的脸看上去就更红了,她简直要羞愤欲死,却又不好贸然抽回自己手,一时之间,两个人竟就这么互相对望了起来。 半晌后,季宵寒才放开云烟的手,背靠在椅子上,一手穿过漆黑的短发,哑声道:“你没什么要对我说,或者,要问我的吗?” 云烟呆了一下,道:“啊?应该要问什么吗?” 没什么要问的吧? 季宵寒吐出一口气,道:“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管他们什么出身,也不管他们经历过什么遭遇,都是这样,全盘相信别人吗?” 云烟总算是听出了一点端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于是,她不确定的道:“你是说,今晚在道观里截杀你的事?” 季宵寒神情看上去隐隐有些紧张,道:“不然呢?你没什么想知道的吗?”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方面,他又不想云烟卷进来,更不想她来插手过问这些事,因为很多事,本身就已经没办法说得清楚,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想让云烟知道,至于原因,恐怕无非也就只是想知道,云烟到底是不是关心他,在意她之类的小小心思吧。 云烟两指并拢,轻轻抵着眉心,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道:“我很想知道,但我不愿意多问,因为今夜的事情,我也不便多跟你说,所以,我猜想,你也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一些事情的,况且……” 她说着,缓缓抬起头望向季宵寒,季宵寒正襟危坐,也正在看她。 云烟低低笑了一下,道:“那些事我都不在意,我只需要知道,你不会伤害我,至于其他的,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假如你完全信任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此刻举着一把刀要砍你,又或者掐住了你的脖子,你也愿意相信他是有苦衷的,又或者,你愿意相信,他其实并不会伤害你的。 顿了顿,在季宵寒还没开口之前,云烟又补了一句,道:“还有,不是对其他人全盘信任,是只对你这样信任,至于其他人信不信,也不重要。” 一开始,她真的只想离开季宵寒,因为她知道,季宵寒并不喜欢她,强留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身边,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所以,她才想走。 但事已至此,如果说她一点都不喜欢季宵寒,那也就太假了,没有任何说服力,最重要的是,这一段时间下来,季宵寒对她表现出来的,不说爱到深入骨髓,但至少也是喜欢的,尤其云家的事情这一段,季宵寒的态度也已经很明朗了。 她一向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如果信了,她就不轻易罢手。 季宵寒一颗心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跌落谷底,一会儿又被高高抛弃,到最后,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哑声道:“谢谢。” 云烟“啊”了一声,她等半天下文,就等来一句“谢谢”? 云烟一下有点哭笑不得,绞尽脑汁,道:“哦,季总原来这么客气,真是好有礼貌啊,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不知道夸什么,只能夸一夸季宵寒懂礼貌了。 季宵寒神色已经逐渐恢复到正常,也不那么紧张了,道:“嗯,我一直都是这样有礼貌,但有时候,我倒是希望,我没有这么有礼貌。” 斯文人做事,就算偶尔失控,也只是不太斯文而已,真的要他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云烟抽空给天赐查了一下体温,天赐还是高热不退,圆圆的小脸滚·烫得有些灼手,就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点了一把烈火,这烈火从里面烧出来,由内而外,仿佛不把他烧成灰烬就不会罢休。 云烟担忧道:“再这么烧下去,真的不好说会不会出事,宵寒,你去叫人送点冰块来,实在不行,只能用这个办法来先给他降温了。” 本来她觉得天赐太小,贸然用这个办法,怕他这幅小身板承受不住,那现在连续高热不退,再不降温,恐怕就不只是烧坏脑子这么简单了。 季宵寒起身,道:“嗯,我去叫人送来,你先别慌,稳住,问题不大。” 云烟微微睁大眼睛,道:“……啊?哦,好的,我不慌啊,我看上去很慌吗?” 那一句话,明明就是她平常说别人的,突然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倒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冰块很快就送来了,是傅尘机带着人送来的,原来他根本也没去休息,一直在外面等着,又担心又紧张又不敢进来,季宵寒一说要冰块,他就立即叫人送了来。 傅尘机一进门,见天赐还是昏迷不醒,圆圆的小脸好像更红了,他本来就没放下的心一下又高高的悬起,急道:“嫂子,这……这是怎么说的?真的不要送医院去吗?冰块有用吗?会不会出事啊?” 第二百零九章 你也帮不了所有人的 云烟看他紧张得有点过了头,想劝他离开,却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傅尘机也是关心天赐,而这个自幼命途多舛的幼童,如果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样关心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云烟道:“不会有事,你别干站着了,把他抱进来。” 傅尘机“啊”了一声,睁大眼睛,道:“真的要把他放进去?” 云烟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这是最后一个办法,并且都不见得一定会奏效,但不论如何,云烟都必须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一缕希望,她都从来不会放弃。 傅尘机呆了一下,一咬牙,过去把天赐抱起,放进了准备好的冰水里,如此冰火两重天,天赐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痛苦,他也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起先还是很小声的喊着“痛,痛”,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 傅尘机双手死死抠着桶的边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像是想安抚天赐,但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既更不能代替他承受这些,只能十分沮丧的站在那里。 云烟也一直在观察着天赐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么熬了多久,天赐忽然不喊痛了,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逐渐消退了下去,云烟摸了一下他额头,额头竟不再那么烫手了 。 云烟喜道:“有用了!他在退烧了!” 傅尘机脸色登时大变,不可置信的道:“真的?在退烧了?” 云烟点了下头,道;“再泡一会儿,就可以他抱出来了。” 大约再等了五分钟左右,天赐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过来,云烟切了一下他的脉象,也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叫傅尘机把他抱了出来。 擦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把人放回床上。 傅尘机不放心的道:“这……就真的没问题了?” 云烟道:“嗯,暂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高热有没有伤损到头部,就要等他醒来才知道了。” 傅尘机又“啊”了一声,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啊?” 云烟一脸仿佛在看智障的神情,道:“等他睡醒了,他自然就会醒了,你干什么这么紧张,这又不是你的儿子。” 她这句话,像是不小心戳到了傅尘机什么痛处似的,他干笑了一声,转过头去,哑声道:“没,只是觉得他还这么小,又没了父母,照顾他的师父也不在了,挺……挺可怜的。” 云烟却道:“天底下比他更可怜的人也还有很多,不幸的人也各有各的不幸,你也帮不了所有人的,有些事,不必太往心里去了。” 傅尘机低下头,道:“嗯,我知道。” 云烟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摆了摆手,道:“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就是等他醒过来了,你要在这里守着吗?” 傅尘机猛地一下抬起头,望向云烟,道:“我可以?” 云烟点了下头,道:“当然可以。” 傅尘机道:“那刚才……” 云烟道:“刚才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让你在这守着,只会越守越乱。” 傅尘机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道;“对不起,我……我其实也只是担心天赐……” 云烟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透着一丝疲倦,道:“嗯,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状况,第一时间过来叫我。” 傅尘机用力点了下头,道:“好。” 云烟实在太累了,面上已经有了倦容,季宵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一起离开了。 …… 从天赐房间出来,云烟微微回头,两指并拢,依旧微微抵着眉心,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傅先生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他好像过于在意天赐了。” 天赐只是他们在道观里捡回来的一个孤儿,即便是出于同情或者怜悯等情绪,照顾他,担心他的生死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傅尘机,却好像是在紧张。 虽然云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但这跟以前那个总是一副温润如玉,万事都在把控之中的傅尘机,很不一样。 季宵寒道:“尘机身上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或许,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见了他自己吧,所以,他才会那么紧张,甚至,是有些害怕的。” 云烟大致明白了季宵寒的意思,道:“发生过一些事?”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云烟手抵着唇边,道:“可以说吗?” 她这才想起来,她对傅尘机似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是季宵寒的心腹之外,连他什么身份来历,都不知道。 季宵寒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这到底是他的秘密,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别人。” 云烟缓缓回头看了季宵寒一眼,轻咳一声,道:“我像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季宵寒挑起一边眉,笑了一下,道:“不像。” 云烟道:“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四处乱嚼舌根的人,况且,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其实不会去打听别人的隐私,因为不论你用什么样的理由,关心也好,仇视也罢,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是一样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没有说完的话,其实是,一般别人喜好打听另一个人的隐私这种事,大多不是出于真正的关心,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八卦,又或者为了去证实,他们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样好,让人产生一种“原来他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归根结底,要一个人去承受另一个人比自己优秀,自己不如另一个人,真的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云烟一手支额,看上去已经是很疲倦了,但她却没有一点睡意,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一场噩梦,而她现在,还没办法从这一场噩梦里抽身。 季宵寒顺手拿了一条毛毯搭在她身上,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尘机其实也是一个孤儿,但他并不是生来就是孤儿的,只是家里太穷了,实在养不起,父亲饿死路边,母亲病重不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把他丢在了路边……” “他被抛弃,并不是因为不爱,反而是因为爱。” 第二百一十章 可我偏要勉强呢 云烟听到这里,缓缓放下了支着额头的手,慢慢坐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低声喃喃道:“可是,仅仅是有爱,还是不够的啊。”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支撑起一个人一生,但有时候,却又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一生,成为那个人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季宵寒表情纹丝不动,道:“是,仅仅只是有爱不够的,有时候,爱反而会是一种束缚,一种负累,虽然尘机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提到这些,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他的父母的,但是……没有机会了。” 云烟也猜到了。 父亲饿死,母亲病重,这是一个死局,况且,任何一个母亲,如果不是生命垂危,恐怕也不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傅尘机的母亲,应该也不在了。 果然,就听见季宵寒道:“尘机再大一点的时候,回去找过他的母亲,但已经去得太晚了,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因为实在太穷,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是村上人筹钱,为她母亲简单置办了一副棺木,草草下葬了,即使如此,也总算是有了一处坟茔,可供活人凭吊,寄托哀思的。”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其实,这世上真的有许多事情,是不论我们努力,都无能为力的,尽力了,就不要勉强了。” 季宵寒却道:“可我偏要勉强呢?” 云烟揉眉心的手一僵,抬头望着季宵寒,道:“偏要勉强,也未必会有好结果,与其那么痛苦,不如自己学会放手。” 季宵寒道:“如果人人都是这样,那这世上,岂不是太多薄情寡义之人?” 这一句话,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云烟总觉得哪里有点什么不对劲,可她望着季宵寒,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很久以前,我也一直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是我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只要是我想要救的人,我就可以一定救得活,可是……” 云烟低低的轻笑了一,道:“你也看见了,我其实谁都救不了,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去拯救他人?” 拯救苍生? 现在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竟说过这样的话,就觉得格外讽刺,也格外可笑。 学医是为了救人,救苍生,但把她逼至绝境,让她生不如死的,就是她亲手救过的那些所谓苍生啊!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你做到了。” 云烟道:“做到了吗?” 季宵寒认真的点了下头,道:“天赐,是你救回来的,两次。” 天赐吗?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放了他们一马,他们谁能保证,能从那个道观里活着出来? 就算是傅尘机带人赶到了,那些黑蛇可都不是吃素的,没人敢保证,他们就一定能活得下来,世上许多事,大多都是如此。 云烟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摆了摆手,脸上已经露出深深的疲倦,她道;“我们不说这个了,谈点别的吧,比如,明天就是阿离姐跟那位纪总的订婚宴了,你准备好要送什么礼了吗?”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那位纪总的姓氏,听起来跟你差不多,到时候两个人见了面,别人要怎么分辨叫的是哪一位啊?” 季宵寒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无奈,道:“我们只是去参加人家订婚宴,并不会太长时间站在一起,不熟悉的人打招呼,我也不会理会,你不用担心这个,不过……” 云烟道:“不过什么?” 季宵寒道:“你真的要去?” 金厌离曾经差一点变成她的嫂子,当初云翳跟金厌离在一起之后,金厌离也一直都对她很好,母亲去世之后,云烟就再也没得到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关爱呵护,因此,很长一时间里,金厌离对云烟来说,其实就是如母亲一样的存在。 况且,金厌离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对她也十分宠爱,所以,当初金家出事之后,她也抑郁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云烟做梦都想金厌离能够活着回来,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却一切都完全变了。 云烟疲倦的点了下头,道:“怎么说呢,就算她没跟哥哥在一起,但……也还是希望她能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恩爱一生。” 季宵寒道:“礼物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如果到时候不想去,我派人把礼物送过去就是了。” 云烟道:“嗯。” 两个人又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云烟实在是困倦到了极点,听着季宵寒说话,听着听着,竟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 再睁开眼时,云烟已经回到床上,除了季宵寒,没人敢抱她回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洗漱完了,先去看了一下天赐。 天赐高烧已经退了,人也已经醒了,看上去也很正常,但对于一些事却是记不起来了,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他之前居住的道观,他竟然都忘了。 傅尘机万分紧张,又怕吓到天赐,小声道:“……嫂子,这孩子什么情况啊?真的烧傻了吗?这么可爱的娃娃……” 他昨晚上一夜都没睡,眼睛底下一片青色,下巴上连胡茬儿都冒出来了,脸青面黑,看上去又苍白又憔悴,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天赐。 云烟道:“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意识也很清楚,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忘了也好。” 傅尘机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不确定的道:“你说真的?他……真的没问题?” 云烟摇了摇头,道:“真的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等下要怎么跟他说的身份,这个事,就由你们两个男人来解决,我不插手。” 她其实不太喜欢小孩子,又麻烦,又闹腾,还要哄,稍不如意就要哭了,她实在不想太接近。 傅尘机手指微微卷了一下,然后语气刻板又心虚的道:“那……不然就说,他是我儿子,以后我来带他,可以吗?” 他看到天赐,就像看见年幼时候的自己,无父无母,无人疼爱,所以,他想要保护天赐,就像当初,他被别人保护一样。 季宵寒说过,他被抛弃是因为爱,所以,他这一生,都当是为爱而生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们不要嫌弃他 云烟起身,拍了拍傅尘机的肩,道:“那就恭喜傅先生,当爹了,这么大的喜事,应当摆两桌庆祝一下啊,是吧?” 傅尘机登时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道:“真的,可以吗?” 云烟笑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可以?那孩子本来就没有父母,你愿意养着,我们当然乐意,回头我亲自做两桌,就当庆祝他重生,也权当是你们父子认亲的仪式了,热闹一下,图个吉利嘛。” 最近糟心事实在太多了,她是真的想搞点什么活动来庆祝一下,正好借这个由头。 傅尘机呆了好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如梦初醒一般,涨红着脸,道:“好啊,好……我,我当爸爸了……哈哈……我真的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 他这么重复了好多遍,整个人都有点懵,一会儿抓抓头发,一会儿又低头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这事总算是敲定下来,至于给天赐一个全新的身份,这点对傅尘机来说倒并不是难事,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这事解决了。 但那天上午,傅尘机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半天,不知道在那站着想什么,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雷劈傻了似的。 那半天之后,傅尘机又像是疯了一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宛若心智有障,然后逢人还要说一句“我有儿子了”,差点被花渡等人当成疯子,押过去关了起来。 这么闹腾了一天,天赐才知道,他是傅尘机的儿子,天赐当然都看见了傅尘机一整天疯疯癫癫的,然后天赐乖巧的看了一会儿,小声对云烟道:“……虽然爸爸有点傻傻的,但天赐不会嫌弃爸爸的,天赐以后要赚很多钱,给爸爸治病!” 傅尘机瞪大眼睛,想说点什么,却又不忍心说什么太重的话,只好揉了揉天赐的头,道:“……天赐乖,还是我们家天赐最疼爸爸了,哈哈哈哈哈……这么可爱的娃娃,是我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花渡一把捂着额头,道,“妈·的!又来了!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傅尘机憋着笑,摇头道:“没完!没完!难道你们不觉得我儿子很可爱吗?哈哈哈哈!” 花渡咬牙,喝道:“滚!” 傅尘机转过头,对季宵寒道:“季总,你看,我儿子是不是很可爱,哈哈哈哈哈……” 季宵寒:“……” 早知道他会这样,这孩子就不给他养了,现在一套说辞都编好了,也不好临时反悔,毕竟天赐现在可是都已经认定了傅尘机是他爸爸了。 这时,傅天赐默默的站起来,朝着云烟等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各位叔叔阿姨,我爸爸他脑子有病,傻傻的,你们不要嫌弃他,好吗?” 众人:“……” 傅尘机这一次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他勉强振作起来,朝傅天赐招了招手,道:“儿子,过来。” 傅天赐乖巧的走过去,道:“爸爸,怎么了?” 傅尘机轻咳一声,一脸认真的道:“爸爸其实一点都不疯,爸爸很正常……怎么说呢,爸爸就是太开心了,才会这样,人在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开怀大笑的,爸爸是真的,太开心了。” 他说完,一把将傅天赐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道:“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爸爸,以后我们父子两人就要相依为命了,你要乖,还有……这边,这个季叔叔是爸爸的最信任的人,爸爸这一生,都会效忠于他,绝对忠诚,永不背叛,以后,任何事情,任何时候,你找不到爸爸的话,就可以找他,知道吗?” 他说的是季宵寒。 傅天赐或许还听不懂什么叫做效忠,也不懂什么叫做忠诚,但他知道,那个人对爸爸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的人,于是,傅天赐立即从傅尘机腿上下来,乖巧的行了礼,道:“叔叔好。”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你好啊,小天赐。” 傅尘机又望向云烟,道:“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就是季叔叔的老婆,也是爸爸拼命都要保护的人,知道吗?” 傅天赐又乖巧的行了礼,道:“阿姨好。” 云烟有点尴尬的搓了搓手,轻咳一声,道:“干什么突然这样,我这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那个……小天赐啊,阿姨回头再给你礼物,好吗?” 女孩子总是比男人更注重仪式感一些,刚才还疯疯癫癫,一回头就这么隆重的介绍小天赐给他们认识,这可真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傅尘机挑了一下眉,道:“没关系,回头再给孩子备一份薄礼就够了,也不必太重,别教坏了孩子。” 云烟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孩子大了,也确实要随一点礼,不然这认亲可就有一点缺憾了。 之后,傅尘机带着傅天赐,给季宵寒身边每一个人都打过招呼了,诸如季家的那些仆从啊,季宵寒培养的那些常年不露面的人啊,都挨着一一打了招呼,有的手边有拿得出手送人礼物的,也就顺手拿了,有的拿不出,都是回头再给,还有的,直接十分粗暴的塞了两块金砖在傅天赐手里。 云烟眼看他空手出去,眼看他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心里默默的道:史上最强关系户诞生了啊! 这孩子以后就算是捅破天,怕也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的。 闹完这一出,时间也不早了,云烟他们也是时候出发去参加纪霆枭和金厌离的订婚宴了,意料之中,傅尘机带上了傅天赐,他现在是恨不得把傅天赐拴在身上,见谁都先亮出傅天赐,证明他有孩子了。 云烟倒不担心有人去追问这孩子的来历,毕竟,没人这么缺心眼儿,追着人家刨根问底的问你这个儿子哪来的,就算真的有这么缺心眼的,也得看看傅尘机的身份,看看他身后这尊大神季宵寒的身份,谁敢? 在燕城,想要安然无恙,富贵荣华的长存下去,就最好不要招惹眼前这尊大神。 这么一想,云烟倒突然觉得,有季宵寒这么一根金灿灿的大腿可以抱,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我爱你 金厌离凭一己之力,将早已经倾覆的金氏集团重建起来,并且许诺,只要是以前与金氏集团合作过的对象,还愿意再重新与金氏集团达成合作,金氏集团愿意让出一成利润,与这些合作商重新签订合作协议,举城轰动。 非但如此,金氏集团重新上市当天,还是金厌离与未婚夫,暨纪氏集团国内总负责人,纪氏集团太子爷纪霆枭订婚之日,可谓双喜临门。 华灯初上,酒店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酒店大门口,堆满了无数花篮,大多是庆贺金氏集团重新建立,以及恭贺纪霆枭和金厌离订婚喜宴的。 角落边上,有一束洁白的郁金香,没有写任何恭贺之词,就这么随意放在角落边,就像是没有人要,故意丢弃在那里似的。 那一束郁金香旁边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头顶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头深深的低着,仿佛完全与黑夜融为了一体,那人指间夹着一支烟,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烟头,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 偏巧在这时,有什么水滴落下来,打湿了他手里那支烧了一半的烟,他缓缓仰头,却是漫天的雨珠落了下来。 雨珠坠地,破碎四溅,那支烟,很快就被雨水浇灭了,他抬头望天,视线很快就模糊了。 半晌后,他丢掉了手里的烟,用力抹了一把脸,然后痛苦地,将脸深深埋进了腿间,默默的哭了起来。 没人看见角落里坐着这么一个人,也没人看见他坐在这里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路过路的老大爷看见了,老大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老大爷把伞的一边撑了过去,尽量遮在了那人头顶,道:“年轻人,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吗?这年头啊,谁家没点难事啊……雨越下越大了,别坐在这里哭了,会生病的。” 那人没有再被雨淋到,茫然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老人,又看了一眼那把有些破旧的伞,他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老大爷哆嗦着从兜里摸出一点零碎的散钱,塞到了那人手里,笑道:“一定是饿了吧,去买点吃点,人啦,一吃饱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啦,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人低头看着手里的散钱,道:“我不是……” 那老大爷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道:“钱不多,但吃碗热乎的饭菜还是没问题啦,你要是找不到路,这附近我熟悉,我带你去吃行吗?”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用了,我只是,有点难过,现在好多了,真的……好多了,我这就去吃饭,我这就去,我没有想不开……” 那老大爷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好,这就对了嘛,既然你要走了,那我也得快点回家了,我老板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啦,再见啦,年轻人,振作起来,这世上啊,就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吗?哈哈哈……” 那老大爷说完,大概也自觉自己说得太多,撑着伞,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那人注视了许久,这才低头,把那一把零钱收拾好,又压低了帽檐,举步迈进了雨中,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留恋什么,又像是在跟什么告别。 他有一个心爱之人,今晚却要与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成为其他男人的未婚妻,而他却只能绝望的坐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阿离,我爱你。 这一句话,他大概永远都再也没机会告诉她,更没有机会告诉她,从头到尾,他的心意都没有变过,如果他不是云翳,如果她不是金厌离,该有多好。 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啊。 …… 订婚宴上,傅尘机果然又拉着傅天赐,四处去介绍了一遍,在场不少人都震惊了,有的反应还算快,给孩子顺手就包了一个红包,又或者,顺手送点礼物什么的,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了。 但更多人却是震惊,愕然,不可思议! 因此,一时之间,众人桌子上的话题,就从订婚宴的主角,慢慢切换到了傅尘机有一个5岁大的儿子上来了。 云烟哭笑不得,恨不得立即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声明她跟傅尘机真的不熟。 订婚宴开始之前,这个小插曲很快就闹过去了,等到订婚宴正式开始,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台上的一对新人身上。 聚光灯下,金厌离一身大红色的中式喜服,凤冠霞帔,一如当年她曾在云烟面前描述的模样,只是那时候,金厌离说,她这一辈子,只会结一次婚,嫁一次人,那个人就是云翳。 然而,时过境迁,一切全都变了。 高朋满座,喜气洋洋,这一场订婚宴,可以说是全城轰动,举世瞩目。 云烟坐在台下,无声叹了一口气,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一手支额,远远的望着台上的金厌离。 这一场订婚宴,全网全程同步直播,虽然是因为两家家世背景在这里摆着,全网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大肆报道,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云烟却是心知肚明。 这一场直播,怕是做给云翳看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云翳,究竟在哪里,有没有看见这一场直播,云烟希望他看见,却又希望他永远都看不见。 看见了又怎样呢? 既不能阻止这场订婚宴,更不能来抢亲,还不如看不见。 台上,金厌离笑得十分完美,没有一丝瑕疵,可越是这样,云烟就越是觉得这一场订婚宴太不真实,那笑容,像是精心描绘上去的,像是反复练习过许久的,唯独不像是幸福的样子。 云烟在桌子底下翻开手机,翻出了云翳的微信,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缓缓的输入了一行字,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发送键发送了出去。 [云烟:哥哥,我忽然有一点想你,就只有一点点,我一切安好,勿念。]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仅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啊啊啊啊啊!卧·槽了!那是什么……孔明灯吗?!” “真的是孔明灯啊!这么多!下雨天也可以放孔明灯吗?!” “一下放这么多,这得有好几千个吧,一齐放飞,这……他·妈·的是谁啊,当真是牛批!” “你们别挤!慢点,妈·的!谁踩到老子脚了啊!” …… 宴会厅内,突然喧闹起来,所有人都向窗子边围了过去。 虽然这一层宴会厅四周都是玻璃,但仍旧有不少人在往那边簇拥,窗外,无数孔明灯迎着雨水缓缓升空,在雨夜里,爆发出无数如同星辰一样的细小的光点。 “快看啊!那孔明灯上有字!真的写了卧槽!”有人兴奋的大喊道! 有人大叫道:“雨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楚啊!什么离,什么你的,到底写的什么鬼啊!” 有人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兴奋的大叫道:“是‘阿离,我爱你!‘,每一盏孔明灯上,都写的是这一句话啊!” 有人睁眼道:“纪总真他·妈浪漫死了,这手笔简直了!” 有人羡慕道:“满城的孔明灯同时亮起来,宛若天空上的星辰,这……可真是要了老娘的命了啊啊!” …… 云烟本来没想去凑这个热闹,在一开始的孔明灯升起之前,她也以为,这些孔明灯是纪霆枭给金厌离准备的,可是,几千盏孔明灯同时升空,同时亮起,即使不少都被雨水顷刻间浇灭了,但却仍然还有更多的孔明灯正在升起。 是云翳! 他还在燕城吗? 云烟转过头去,窗子边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然而,她却仍旧能很清晰的看见那些缓缓升起的孔明灯,每一盏,上面都手写着“阿离,我爱你!”这一句话。 那笔记,分明就是云翳! 云烟瞳孔骤然缩成两个极小的点,手指一下收拢了,连气息都有些紊乱了起来,她抓住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屏幕上显示出一条新的消息。 是云翳发来的。 云翳回复她的是:“我也很好,烟烟乖,哥哥要走了。” 云烟睁大眼睛,直接给云翳打了过去,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机械的重复音,云翳已经把电话关机了! 云烟下意识的又抬起头,看向台上的金厌离,金厌离脸上的假笑已然不见了,她似乎是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太远了,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清楚,她一直在看那漫天升起的孔明灯。 云烟只觉得喉咙一阵滞涩,竟是有点不敢看了,她收回目光,轻喘了几口气,直到一只手在桌下,覆在了她微凉的手背上。 是季宵寒。 季宵寒低头,在一片嘈杂声里,道:“要离开吗?” 云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来都来了,就等到仪式结束吧,而且,我也想看看阿离姐看到那些孔明灯的反应。” 季宵寒道:“恐怕不会太好。” 云烟“啊”了一声,一手托着下巴,道:“何出此言?” 季宵寒道:“你当真以为,金厌离不知道你哥哥还喜欢她,又或者,你真的没想过,金厌离会不会还喜欢你哥哥。” 这个问题,云烟不是没想过,不只是她,大概所有人都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当初,两人的恋情满城皆知,只是那时候,是才子佳人的一段传奇,到了现在,谁会这么不识趣,在金厌离的新未婚夫面前提起这种陈年旧事? 但不提,不代表不会有人想。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认知,那就是不可能了。 如果金厌离没有捅破金家的事情,或许两人还有可能,但那件事捅出来了,现在的云翳,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云家大少爷了,没人会再看好这两个人的。 但越是如此,这事就越是有看头,这些人可不会管身在其中的两个人究竟是怎样的爱恨纠结,他们只管看戏罢了。 云烟又何尝不明白,这可真是一笔算清楚的糊涂账,她另一只手揉了下眉心,道:“光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很多人,最终分开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因为喜欢却要分开的,也有很多,世事无常,谁又能怎么样呢?” 季宵寒举目,像是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孔明灯,眼睛里也映着那些好看的灯火。 半晌后,他突然低下了头,低声道:“或许吧。” 云烟道:“或许什么?” 季宵寒道:“或许,两个人会互相喜欢倾慕,但想要在一起,仅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云烟淡声道:“岂止是不够,就算真的在一起了,最后还是会因为很多原因而分开,有时候,其实甚至都不需要一个理由,或者就只是累了,倦了,不喜欢了,这样简单的理由,两个人也会分开的,不是吗?” 季宵寒道:“我不知道。” 这话她接不下去。 不过,云烟还是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抬头,望着季宵寒,道:“你觉得,这世上真有长久不变的喜欢吗?你看,哥哥那么喜欢阿离姐,阿离姐也那么喜欢哥哥,明明都还互相的两个人,最后还是要分开,那些本来就不喜欢的两个人,硬撮合在一起,最终还是会分开……你看,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好像最后都是要分开的。” 顿了顿,她摇了摇头,道:“所以,我觉得,人跟人之间,怕是并没有所谓的长久的吧?” 季宵寒收回目光,看着云烟,道:“有。” 云烟道:“哦?” 季宵寒道:“分别。有时候,分别是长久的。” 如果不是此刻说话的人是季宵寒,如果不是此时的情况不太适合,云烟真的很想说一句,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啊,竟然能说出这种凄惨至极的话。 这时,不知道怎么了,窗子边忽然爆发出一阵雷动掌声,云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一盏巨型孔明灯正在夜空中缓缓升起,那孔明灯上依旧写着一行字——阿离,我爱你! 雨水从天而降,却并没有打湿每一盏孔明灯,依旧有不少孔明灯正顽强的升空,远远的化为一个小小的亮点。 这时,季宵寒似乎是动了动唇,低声道:“我跟你……” 现场实在是太吵了,云烟的注意力都在那盏巨型孔明灯上,也没听清楚季宵寒到底说了什么,那声音,就被人声彻底淹没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如,忘掉吧 漫天雨幕之下,一盏一盏的孔明灯冒雨缓缓升空,有的还没飞升多远,就被雨幕无情的打落了下来,有的则在雨幕之下,摇摇欲坠的一路往上,全城瞩目! 直到那一盏巨型孔明灯升起,满城哗然,无数人都走到了窗边,羡慕、惊诧、憧憬、悲愤…… 有人指着那一盏巨型孔明灯,喃喃道:“这场景,仿佛许多年前也曾见过的啊,可是,真是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啊?” 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叫道:“这场景,可不就是当年云家那位纨绔大少爷追求金厌离的招数吗!也是这样,全城燃满了孔明灯,全城啊!我到现在还记得,无数孔明灯升空,照彻长夜,照彻整个燕城!” 这人一叫起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有的是感慨,有的是不怀好意,还有的,刻意转头去看台上的金厌离,窃窃私语有之,幸灾乐祸有之,落井下石有之,也有的,只站在窗前默默抹泪…… “不会又是云翳那个傻逼吧?媳妇儿都跟别人订婚了,他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旧情未了,还是故意讽刺?”有人不解的道。 话音落下,就立即一堆人乱七八糟的说了起来,众人看向台上金厌离的目光,也就变得更是复杂了起来,都在悄悄等待金厌离会做出什么反应,如果金厌离能当场罢婚,那可就真的太有意思了。 云烟盯着那一盏巨型孔明灯看了半天,听着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她转过头,望向台上的金厌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也不算太远,她看见金厌离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开,她走一步,纪霆枭也往前走一步,不多时,金厌离竟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有人大叫起来,道:“啊啊啊啊!金厌离跑了!她她她她真的跑了!” 有人兴奋猜测道:“金厌离不会真的去找云翳那个傻逼了吧?这是怎么说的,真的旧情未了?这可真是……” 有戏看,大家自然都不会放过,可金厌离跑出去之后,宴会厅大门却被人关上,从外面锁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霆枭已经在混乱里也不见了,而负责锁门的,也没等多久,大概10分钟之后就把大门打开了,这一场举世瞩目的订婚宴,竟就在这种尴尬的结束了。 云烟他们是最后离开的,等到宴会厅的人都走了,云烟这才起身,脸上已经露出疲倦,道:“宵寒,你说,阿离姐是去找哥哥的吗?” 只是,去了,又能怎样呢? 没人知道答案。 季宵寒神色微凝,道:“是。” 金厌离当众提着裙子跑出去,这架势,也不可能是去做别的,但云翳已经走了,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找他? 再说了,找到了又能怎样?是当过去一切都没发生,还是说,我还爱你,所有一切都不计较? 没人有这个心胸和气量的吧,那毕竟是几十条性命,还都是她至亲之人。 他们两个人之间,其实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的吧。 云烟也明白这一节,所以,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道:“哥哥已经离开了,阿离姐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她,也许,等她这一节冲动过了,也就不会再想找哥哥了,这样也挺好的。” 季宵寒道:“未必。” 云烟猛地抬头,看着季宵寒,一边眉梢微挑,低声道:“季总,你就不能不拆台么?” 两人并肩,一路往外走,傅尘机抱着已经睡着的傅天赐,跟在身后,花渡与他并肩同行,一行人正往外走时,一道红影却蓦地出现在了大门前。 竟是金厌离! 金厌离依旧穿着那一身红色喜服,只是头上的冠饰等已经不见了,她浑身被淋得湿透了,气喘吁吁,右手却是牢牢握着一把白色郁金香,脸色发白的站在门口,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刚才的优雅贵气。 金厌离轻喘了几口气,向前走了一步,盯着云烟,哑声道:“他来过,是不是?” 声音竟是微微颤抖着。 她脸上满是水痕,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云烟站定,看着金厌离,却是没有回答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半晌后,金厌离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珠里染着一层一层血丝,她哽咽道:“烟烟,告诉我……他来过,是不是?我……我真的……真的……” 她说着,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力气,身体轻轻晃了一下,两行眼泪落了下来,泪珠滚落,一颗一颗,落在那一束白色的郁金香上。 郁金香已经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看上去特别凄惨,可金厌离却像是拿着什么宝贝,一点都舍不得松开。 她握牢了,就是她的了,她怎么舍得松开? 云烟吐出一口气,终于是朝前走了一步,站在金厌离面前,道:“他来过,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阿离姐……不如,忘掉吧。” 金厌离猛地一下抬头,爆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云烟,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她咬牙道:“不!我不……我……不!” 最后一个“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云烟道:“你这是何苦呢?” 明知道抓不住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 金厌离握着白色郁金香那只手,手背上青筋暴起,片刻后,她忽然抬起头,坚持道:“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清算,我……不会忘记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他在哪!云烟,告诉我,他在哪里!” 云烟道:“你要找到他,到底是因为要报仇,还是真的旧情未了呢?” 金厌离瞳孔骤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大怒道:“我找到他,当然是为了报仇了!对,就是报仇!” 云烟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为了报仇,那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一把花,不肯松手?” 金厌离嘴角一阵扭曲,道:“我……我……我只是,只是……” 云烟扶住金厌离的肩,才发现她肩在发抖,道:“你已经捅了他一刀了,就算这一刀还不清那些债,但你觉得,一个被你捅过刀的人,还会再无芥蒂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 “啊啊啊啊!” 金厌离终于忍不住,双手抱头,痛苦的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尖叫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只是喜欢上一个人,想要用一生来陪伴和守护他,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无情的将她在意的一切都摧毁! 为什么啊? 但饶是如此,她依旧紧紧抓着那一把凄惨的白色郁金香,不肯松手。 云烟实在看不下去了,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金厌离的肩,小声道:“忘掉吧,阿离姐,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握得越牢,只会越痛苦的。” 金厌离浑身发抖,一听,顿时僵住,然后她疯狂的摇着头,喃喃道:“我不!我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开!是我的……我抓住了!你看见了吗?我抓住了,就是我的!我不放!” 云烟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之前只是猜测金厌离还喜欢云翳,现在猜测被证实,她反而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这时,金厌离却像是突然被人定住了似的,她一呆,没等云烟反应过来,她又一下站起来,喃喃道:“我知道在哪里,我知道……我知道在哪里……我知道的……” 她一边说,一边疾步往外走,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完全不对。 云烟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季宵寒,道:“你们先回去,我跟上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话音落下,季宵寒已经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道:“我陪你去,你们两个先回去,别跟上来,我在,不会有事。” 傅尘机干笑一声,道:“哦,好的,季总放心,我们保证不跟上来。” 花渡道:“我瞎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诡异的气氛,他们两个又没傻,为什么要跟上去被虐! 直到上了车,云烟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真的甩不掉季宵寒了。 这人就像是会读心术似的,她想什么,他都能立即知道,但是现在,她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个了,她很想知道,金厌离接下来要做什么。 …… 雨似乎越下越大,天空上,除了那一盏巨型孔明灯之外,其他的孔明灯早已经被雨水打落下来,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而那一盏孔明灯也飘得越来越远,只在天空里留下一个极小的点。 金厌离开着车,也不管红绿灯,一路狂奔,好几次都差点迎面撞上对面来的车,惹得一阵大骂,她却根本不管,一路狂踩油门。 跑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云烟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一只手抚上额头,吐出一口气,道:“不用追了,我知道她要去哪里。” 季宵寒转头看着她,道:“哪里?” 云烟道:“前面再过两条街,就是西江月,是哥哥的住处,也是当年哥哥向阿离姐求婚的地方,当年那件事之后,哥哥就离开了老宅,常住在这里。” 只是,金厌离去哪里做什么? 云翳是不可能还留在燕城的,就算是在燕城,应该也不会在西江月等着她找过来。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路往前开,到了西江月,果然就看见金厌离刚才开过来的那辆黑色宾利停在雨中,驾驶位置的车门打开,连门都没关。 云翳家大门敞开,她竟毫无阻碍的就进了别墅。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下了车,季宵寒百忙之中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黑色大伞,撑在云烟头顶上方,然后两人跟着进了别墅。 云翳搬家之后,云烟也从来都没来过这里,云翳也不允许任何进去,所以,云烟也很好奇,这别墅里到底都有什么,是云翳不想让外人看见的。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叫声,以及一阵砸东西的尖锐声响,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疾步走了进去。 一进客厅大门,两人一下就定住了,一道红影在客厅里四处乱窜,砸了这边砸那边,不知道是砸累了还是怎样,那红影突然又停了下来,双手抱头,一下瘫坐在地上,痛苦的呜咽起来。 满屋的画像,站着的,躺着的,坐着的,卧着的,快乐的,忧愁的,难过的,痛苦的…… 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每一幅人像都画得惟妙惟肖,十分逼真,美目流转,顾盼生辉,云烟竟不知道,云翳竟有这么好的画工。 在走到门口那一瞬间,云烟就已经明白过来,为什么云翳从不让人到这里来,因为这里,藏着他最大的秘密。 那些画像,无一都是一个人——金厌离。 原来这7年间,云翳一个人躲在这里,竟画了这么多金厌离的画像,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让人有一种,金厌离已经刻进了他脑中的错觉。 但这,确实不是错觉。 云烟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金厌离在看见这些画像时,会尖叫失控,因为任谁见了这样的场面,都难以平静。 金厌离瘫坐在一堆撕碎的画像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宵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去的,他小心避开了地上的画像,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堆孔明灯,那些孔明灯上,都写着同样一句话:阿离,我爱你! 每一盏,都写着这一句话。 云烟走过去,不可思议道:“这些,竟然都是哥哥写的吗?” 这7年,他不单画了那些画像,还在这些孔明灯上写过同样一句话,他在画那些画像,写这些字时,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金厌离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她满脸泪痕,视线模糊了,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痛苦的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连重复了几十遍“为什么”,但却没人给她一个答案。 也没有人,给得了她这个答案。 “阿离姐,我其实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是孔明灯,是因为……你喜欢吗?”云烟问。 金厌离把脸深深的埋在手里,良久,她声音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她呜咽道:“是,我曾经说过,我最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想要验证什么,也果真得到了验证,但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本来该恨的。 金厌离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有水滴从她指缝间滚落,她继续呜咽道,“我该恨他的,他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难道不该恨他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谁来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谁来……为什么要这样……” 云翳杀她族人不假,对她的爱,也是真的,可这些爱恨纠结在一起,沉淀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些。 她分不清楚了。 云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没有那个立场,也没有那个资格,既不能劝她放弃复仇,也不能劝她放弃云翳,连她一个外人都是进退两难,何况深陷局中的两个人? 唯有沉默。 云烟蹲下身,轻轻拍着金厌离的背,无声安抚,金厌离哭了许久,忽然猛地一下抬起头,那张脸上满是泪痕,她一下抓住云烟的手腕,哑声道:“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她手一抓上来,季宵寒的脸色微微一变,警惕的盯着金厌离。 云烟摇了摇头,真诚的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他离开了燕城,而且,还把手机关机了,我也找不到他了。” 金厌离抓着云烟的手,陡然一松,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他……走了?他怎么能走!” 云烟道:“他或许是还有什么事要去做吧,我也不知道。” 金厌离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像是重新找到了力量,道:“我不管,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要去找他!对!我一定要找到他!” 金厌离说完,像是看见什么毒蛇猛兽一般,握紧拳头,闷头就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她又突然折返回来,看着满地的画像出神。 云烟见状,也不想再继续打扰她,拉着季宵寒离开了。 从别墅出来,远远还能看见客厅里立着一道红影,那红影站在一堆画像里,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烟靠坐在椅子上,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哥哥的画工居然这么好。“ 季宵寒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云烟:“……” 这话接不了。 季宵寒的情商,一直都是一个谜,有时候高得令人发指,有时候却又底得让人无法接受,也很难想象,这种忽高忽低的情商竟然来自同一个人。 云烟吐出一口气,倦道:“阿离姐看了那一屋子的画像和孔明灯,哪还坐得住?我看,她要是不找到哥哥是不肯死心的了,但是……” 季宵寒道:“嗯?” 云烟无奈道:“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死结已经系上了,也不是轻易就可以解得开的,难道找到了,再让她捅哥哥一刀?恕我直言,就算捅再多刀,这事也不可能一笔勾销的。” 毕竟几十条人命,谁能那么洒脱,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说放下就放下了,毕竟,这世上没几个圣人。 季宵寒道:“结是他们自己系的,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吧,外人总归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况且,别人的恩怨是非,外人最好不要去插手,插手了,也只是一笔糊涂账,没人算得清的。” 云烟倒是很赞同他这一句话,毕竟不是当事人,不好评价。 …… 金厌离跟纪霆枭订婚宴上闹这么大一出,整个燕城都沸腾了,微博热搜上前几条全都是订婚宴的相关新闻,什么旧情未了,什么抢亲啊之类的传闻,甚嚣尘上。 纪霆枭这边没任何动静,纪氏集团也没任何官方声明,仿佛任由流言蔓延,他们就是不作任何回应,金氏集团这边也是一样,不过,他们不是不做,而是不敢,因为没人联系得上金厌离。 一场举世瞩目的订婚宴,就这样草率的结束,而后成了全城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令人唏嘘不已了。 云烟也看了一下热搜,倒也没怎么在意,虽然她也很好奇纪霆枭会是什么反应,当事人不做回应,她也不好说什么。 回到季家,她这才想起来,今晚的订婚宴上其实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 季宵寒盯着她肚子,道:“饿了?” 云烟不太好意思的点了下头,尴尬道:“嗯……咳,要不然,我去做点吃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季宵寒道;“我去吧。” 云烟想着之前他跟云不归两人差点把厨房毁了的场景,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不!不用了,还是我去吧,你坐会儿,我很快就好!” 别人做饭是要钱,季宵寒做饭是要命啊,她真的很想再多活几年! 季宵寒迟疑了一下,十分镇定的道:“好,我去学习。” 云烟道:“好好好,好的!……啊?学习?厨艺?” 季宵寒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云烟干笑道;“没,没什么,走吧,走。” 只要季宵寒不说自己做,那就万事大吉! 两人到了厨房,云烟就随手做了两个家常菜,季宵寒一直抱着臂,在一旁看着,那样子,哪里像是来学习的,完全就像是一个监工。 吃完饭,两人就回了房间休息,云烟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金厌离跟纪霆枭订婚宴的事,依旧是最热门话题,但之下的云氏集团那边闹事的情况,却也没有因此减缓多少,双方对峙,闹得越来越凶了,大小加起来,打了十几场架了,但双方谁都不肯让步。 云烟看了这些消息,也没太大的感慨,她在等,等这一件事发酵到一个不可逆转的点。 这一个点,就出现在当天晚上。 顾行简再一次改变了策略,对云家人发布了最后一道指令,只要云家人愿意改姓,他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把他们之前所拥有的一切特权,都还给他们,但他也有一个不容拒绝的条件。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亲自去 云烟从手机里抬头,看着季宵寒,道:“什么条件?” 季宵寒道:“改姓之后,还要反对你,不论任何场合,任何人,他们都必须四处散播对你不利的消息,诸如你虚假伪善、表里不一、对他们冷漠袖手旁观等等,一言以蔽之,就是他煽动云家人起来反对你。” 这倒是在云烟意料之中的。 她太了解顾行简,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用别人来对付自己想要对付的人,自己不出面,便可兵不血刃的让她生不如死。 但他算错了一点,就是现在这个云烟,根本不是原来那个云烟了,他的这些招数,或许对以前的云烟有用,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没任何意义。 她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所有人,顾行简在给她出题,她也在给云家的人出题,如果他们还有一点良心,哪怕不反对顾行简,只是持中立态度,她也不会不管他们。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负都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云烟垂首,道:“结果如何?” 季宵寒道:“到目前为止,仅有6个人还没有同意,这6个人,大多是年轻一辈的外门子弟,有好几个,跟不归关系还不错,剩下的,平时一直也都默默无闻。” 云烟道:“有名单吗?” 季宵寒点了下头,把一台黑色平板电脑递了过去,道:“就是这几个人,要把他们带回来吗?” 云烟低头看了一下平板,看完名单之后,她才摇了摇头,道:“不,我亲自去。” 季宵寒道:“我叫尘机安排车,其他的,也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人接回来,先暂时安置在旁边的别墅里。” 云烟点了下头,道:“对了,不归呢?他在哪里?” 季宵寒了然,道:“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云烟猝不及防的抬头,望向季宵寒,道:“你早就猜到了?” 季宵寒笑了一下,淡声道:“你一直都在等这一个契机,现在契机出现了,是顾行简先沉不住气,所以先出了手。” 这个男人啊,真是把她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只是,她曾经以为,她跟季宵寒迟早都会走向分手的结局,却没想到,在她被人人喊打,人人背叛之时,却是季宵寒坚定的站在她身后。 反倒是顾行简,她曾以为永远不会背叛她,伤害她的人,现在却是极尽所能的对付她,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嗯,就先走吧,带上不归。” 季宵寒道:“嗯。” 两人一路下了楼,傅尘机跟花渡以及云不归,果然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见两人下楼,三个人皆是一脸肃穆神色,看样子,是在等云烟的答案。 云烟走到云不归跟前,拍了下云不归的肩,道;“等久了,走吧,一起去接你的朋友。” 云不归睁大眼睛,欣喜若狂道:“真的?” 云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云不归立即摇头道:“没有!烟姐你从来都没骗过我!烟姐永远不会骗我的!” 这孩子,真是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而且,这世上,哪有不骗人的人? 云烟也不多说,一行人上了车,赶去了云氏集团总部大楼。 …… 再一次来到云氏集团总部大楼,云烟却是心绪复杂,以前虽然云蔚然严禁他们到这里来,但那时候是因为别的原因,而现在,云氏集团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云氏了。 云烟百感交集,一下车,就看见几个穿着云家蓝色校服的少年,站在大楼前,这群少年,被一群人围着,其中不乏云家的一些长辈,以及一些穿着校服的子弟,那些子弟虽然同样穿着校服,但胸前却都别着一枚暗金色的领扣,这些子弟,就是云氏内门子弟了。 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吵嚷声。 “……你们傻不傻啊?只要改姓,从此就可以继续享受以前的荣华富贵了,虽然我们以前挺看不起你们的,但是,大家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了,你们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 “姓什么不是姓?还不都是为了活下去,实在没这个必要坚持下去,再说了,现在除了顾总,你们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们?” “痴心妄想!” “真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们,你们几个人,能成什么气候?” …… 这时,一道声音掷地有声的抛出,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改姓本来就是数典忘祖,你们……简直无耻至极!” 那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异常坚定。 这声音落下,立即就有人附和,道:“对!景哥说得对!你们这些人,根本不配!” “妈·的!你说谁不配?你们这些杂·碎,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们,呸!要不是看在顾总面子上,你们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里陪着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一名少年横眉怒目,上去就揪着那个叫景哥的衣领,恶狠狠的辱骂道。 有人大喊道:“放开景哥!” 有人愤怒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 云不归见状,实在是忍无可无,一下就扑了过去,咆哮道:“你们他·妈·的给我放开你们的脏手!滚开!” 云不归这一声咆哮,人群顿时分开成两边,见了鬼一样看着云不归,那个揪着景哥衣领的少年,立即慌乱的撒开了手,惊恐万状的往人群后退开。 “不归!你来了!你来救我们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不讲义气的!景哥,不归来了!你快看啊!”其中一个少年高兴的大喊道。 这几个少年,无一不是一身伤痕,鼻青脸肿,有的头上还在流血,看上去十分狼狈,但狼狈归狼狈,每个人眼睛里却是闪烁着光亮,没有半点消沉的意思。 云烟忽然觉得,自己等了这么一场,是值得的。 不为别的,就位这几个坚持到最后的少年。 那个叫景哥的少年,面色却并没有好转多少,不悦道:“他来了又怎样?他还能救得了我们?笑话!除了我们自己,现在没人能救我们!” 云烟朝前走了一步,从容微笑道:“谁说没人救得了你们?我不是来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永远在你身后 众人朝着那声音看了过去,正要说谁这么大言不惭,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用这种语气说话,可这一眼望过去,不只是那几个少年愣住了,连另一边的人也全都愣住了。 有人不可思议的大叫起来,道:“卧·槽了!云烟?没想到她还敢到这里来?” 有人兴奋道:“真的是云烟!她也真敢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羊入虎口啊!抓住她!” 有人大喊道:“对对对!抓住她!把她交给顾总,咱们就发财了!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中,有人一下朝着云烟扑了过去,只是,这人还没扑到云烟,不知是谁突然伸出脚拦了一下,那人“扑通”一声,摔得四脚朝天,哎呦的惨叫起来。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可很快,一些人就笑不出来了,反而是恶狠狠的瞪着云烟,那眼神,恨不得上去把云烟撕成碎片。 其中一个青年,怒道:“云烟,大家好歹也是同门,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你简直是太过分了!” 旁边的人立即起哄,纷纷指责起来。 云不归握紧拳头,正要上前,却被云烟拦了下来,她朝前走了一步,正视着刚才说话的青年,道:“抱歉,你是……” 那青年脸色倏地大变,怒火更甚,大怒道:“你,你居然不认识我?” 这却是实话。 云烟从小就被云蔚然养在深闺,即使出席一些重要场合,但也不是谁都记得,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长辈之外,云烟还真的不记得这位青年是谁。 当然,就算云烟记得,也不可能承认。 云烟道:“我一定要认识你吗?” 那青年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脸色发青的喝道:“云烟,你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道:“对!简直是欺人太甚!” 有人嗤道:“不就仗着有个姘·头撑腰,简直是太过分了!” 云烟却是神色自若的道:“对我来说,你本来就不重要,我为何要记得一个不重要的人的姓名?再说了,你们都已经不再是云家人了,我就算目中无人,欺人太甚,那又怎样?” “好!” 那一群少年登时大喝起来,纷纷鼓起了掌,眼睛里微光闪烁,竟是个个期待的盯着云烟,连那个叫景哥的少年,都不由得微微侧目,朝着云烟看了过来。 那青年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脸上青白交加,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冷冷地道:“好!云烟,是你不仁在先,就不要怪我们无义了!要不是你们兄妹得罪了顾总,我们怎么会被人逼到这个地步,现在还要被迫改姓,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们兄妹!大家上!把云烟给我抓起来!” 那青年话音落下,一群人就要朝着云烟扑上去,云不归和那几个少年脸色登时一变,正要扑上去,却见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井然有序的围了上来,站在了云烟身后。 竟是有备而来! 季宵寒朝前走了一步,温声道:“不要怕,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永远在你身后。” 从一堆黑衣人身后走过来,正要过来汇报的傅尘机,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摔了下去,花渡默默无言的站得老远,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完全看不下去了。 云烟微微仰头,随后低低轻笑了一下,道:“好。” 话音落下,旁边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大叫道:“我的妈!我的妈!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啊!能不能!” 那人一叫完,两道视线就射了过去,竟是云不归和他身边那个叫景哥的少年,大叫的少年立即左手捂住了嘴,右手高高举起,掌心朝着两人,往外推了推,然后默默的往后退开了。 云烟笑过之后,负手,转身走到那青年面前,道:“这几个人,我要带走了,诸位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说出来。” 那青年双目圆瞪,大怒道:“这些人是我们云家子弟,你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云烟微微一笑,道:“哦,云家子弟?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已经不再姓云了,你们姓顾。” 那青年像是被人戳中脊梁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偏偏云烟说的又都是实话,他一时之间无法反驳,但要他们看着云烟把这些人带走,他们这脸往哪搁? 只是,季宵寒带来的这些人,他们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两边僵持下来,那青年一边,终于有人开始动摇了。 有人小声道:“这……七爷,要不然就放了他们走吧,不过几个外门子弟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有人跟着道:“对对对!就是几个外门子弟而已,她喜欢就带走就是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有人道;“顾总大人大量,也不会为了几个外门子弟为难大家的,这要真动手,咱们可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啊……” 有人不屑道:“什么咱们打不过?咱们只是懒得跟他们动手,不跟他们计较而已!” 众人纷纷附和,算是给足了那青年台阶。 听众人叫那青年七爷,云烟才终于想起来,这青年到底是谁。 这青年,正是前几天死在这里的二叔公唯一的孙子,云符! 二叔公尸骨未寒,无人收敛之时,云符却不敢站出来收敛二叔公尸骨,现在顾行简松了口,他不但不追究二叔公死因,反倒站出来助纣为虐,不知二叔公知道了,究竟作何感想。 云符这边有了台阶,正洋洋得意,脸色也好转了不少,冷冷地道:“云烟,你也听见了,是我们不跟你们几个杂碎一般见识而已!哼!从现在开始,我们这些人可就跟你们云家没任何关系了,你们要作死,可别拉上我们!我们走!” 云符说完,得意洋洋的迈开步子,在众人簇拥之下,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首阔步的走了。 云烟的表情纹丝不动,道:“等等……” 云符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一僵,猛地转过头,喝道:“云烟,你什么意思?你想临阵反悔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叫我怎么办? 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两边人也都对峙起来。 云符这边,有人不屑道:“不是吧?云烟脸皮居然这么厚,这么快就缠上来了?” 也有人道:“她又想作什么妖?嫌害我们还害得不够惨?” 有人道:“她想反悔也行,我们正好把她抓去送给顾总,这么一来,顾总就再也没理由推开我们了啊!” …… 云烟却是朝前走了一步,正色道:“你错了,我不是要临阵反悔,而是要告诉你们,不是你们抛弃了云家,而是云家把你们驱逐了出去,请你们把身上佩戴的领扣,全都取下来,交还给云家。” 她一字一句,声音并很重,但却令众人心头猛地一震,尤其是那几个少年,皆是一脸震惊愕然的盯着云烟。 大抵是因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所以,对他们来说,那暗金色的领扣,便是某种有很重要意义的象征,外门子弟,只有表现和成绩特别出众,才会得到云家的认可,破格提拔他们为内门子弟,享受内门子弟才能享有的特权。 因此,外门子弟是没有资格拥有领扣的。 有人尖叫起来,道:“不就是个破领扣吗?谁稀罕!呸!还给你就是!” 那人一把扯下那枚暗金色的领扣,一下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其他人纷纷效仿,有的摘下领扣,倒有些恋恋不舍,但最后都选择了放弃,眼前给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完全放弃自己云家人的身份,得回失去的特权,另一个,无非是跟着这几个愣头青少年一样,明知是什么结局,却还要在一条绝路上扑腾。 做哪一个选择,显而易见的。 不过几分钟时间,地上就已经堆了一堆领扣,它们仿佛没有人要的破烂,静静的躺在地上。 云符额头青筋暴起,然后冷笑着,一把扯下胸口的领扣,狠狠一下扔进了那一堆领扣之中,转身就走,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似的跑了起来。 云符那边的人散了,云烟这才蹲下身,将一枚一枚的领扣,默默的捡了起来。 云不归等人见状,也自发的走了过去,默不作声的帮着捡领扣。 “嘶——” 云烟忽然低低“嘶”了一声,竟是不小心被领扣的针尖扎破了手指,她微微举起扎破的手指,正看着,忽然,一道身影落下来,却是季宵寒蹲下了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云烟本能的想要抽回手,勉强笑道:“……没事,就是扎了一下……” 她话没说完,脸色倏地一变,双目圆瞪,呆呆的盯着季宵寒。 季宵寒一把握住她手,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便将那只受伤的手指含进了口中,云烟只觉得指尖一阵湿漉漉的,耳朵和脸颊都跟着红了起来,根本想不起来痛不痛这件事,只想尽快抽回自己的手,可季宵寒却握得很牢,不容她做任何反抗。 云不归等人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尴尬的僵在那里,继续捡领扣不是,起身离开也不是,个个脸红耳赤,气氛非常诡异。 傅尘机一下往后退开了几丈远,退到了花渡身边,一言难尽的道:“我的妈!我的妈!我的妈!花爷,季总他这是怎么了?他的洁癖呢?我真是操了!这真是没眼看啊!” 花渡微笑道:“你才发现没眼看吗?” 傅尘机道:“啊?难道花爷你早就发现了?” 花渡道:“机哥啊,真的,你单身也是不是没有原因的,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吗?” 傅尘机诚恳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花渡:“……” 那边,诡异的气氛还在持续着,云烟耳垂红得几欲滴血,季宵寒却还是没有松口,云不归等人总算是识趣了,讪讪的退到了一边。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已经退到了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偷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宵寒这才松开云烟手,道:“我送你去医院。” 云烟“啊”了一声,摇头道,“不不,不了,不过被扎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医院了,回头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 她也是医生啊好吗! 季宵寒蹙着眉,道:“万一感染,万一破伤风,你叫我怎么办?”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季宵寒却是生气似的,一脚踏碎了几枚还没捡起来的领扣,那样子,像是不把这些东西踏得细碎,他就不解气似的。 云烟心疼的看着那几枚被踩碎的领扣,道:“没那么严重吧?” 季宵寒望着她,不说话了。 云烟实在招架不住,赶忙道:“好好好,我们去医院,行了吧?但这些领扣……” 季宵寒道:“我叫人来收,一枚都不会落下。”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季宵寒已经转过身,对云不归道:“先把他们带回去,安顿好,接下来要做什么,等我们回来再说。” 云不归呆呆的道:“哦,好的。” 云烟:“……” 好的,连几个孩子都安顿好了,确实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叮嘱了几句,便跟着一起上车走了。 云不归等人,自然有人送回去,那些领扣,也一枚都没落下,连那枚被季宵寒踏碎的领扣,也全都被带走了。 很快,一行人就都撤了,热闹了几天的云氏集团大门口,终于冷清了下来,等到人都走远了,一道修长人影缓缓的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顾行简双手插在兜里,鼻梁上依旧架着那一副细丝的黑边眼镜,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云烟停留过的地方站定,然后深深低头,望着那个位置。 地上,有几滴鲜血的痕迹,是刚才云烟手被扎过流下来的血。 顾行简低头看了半天,良久,他才举步,一脚踏过那几滴鲜血,往前走了过去。 …… 燕城,季家医院。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反复给云烟检查过伤口之后,两只手平放在胸前,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道:“……这一点小伤,真的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季宵寒冷冷一眼就横扫了过来。 那医生立即认怂的改了口,肃然道:“伤口虽然小,但却不能不重视,万一感染就麻烦了,我马上给夫人处理!” 第二百二十章 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季宵寒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点,但真的,也就只是一点,他还是很紧张,仿佛云烟此刻是要死了,而不是只被一枚领扣扎了一下。 而且,来的途中,季宵寒已经简单处理过她手上的伤口了,这会儿,这伤口差不多都已经彻底愈合了。 云烟:“……” 她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想说点什么,这才发现,花渡和傅尘机两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正在门外,一个抱臂闲闲的站在那,一个探出半颗脑袋,正往里面暗搓搓的望过来。 云烟吐出一口气,无奈道:“其实真的只是一点小伤,不必这么紧张。” 季宵寒却道:“需要打破伤风针吗?” 医生一脸懵,道:“啊?……需要吗?” 季宵寒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医生立即道:“要的要的要的,一定要打!这不打破伤风针怎么行!” 云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乖听话,忍着一个字都没说,那医生小心给她清理了伤口,还特地包扎了一番,最后才给云烟打破伤风针。 做完这一切,季宵寒的灵魂拷问又来了,他道:“不需要开药吗?” 医生缓缓的抬起透露,道:“啊……需,需要吧,呵呵,我……开点消炎药之类的,行吗?” 季宵寒道:“你是医生。” 医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我哪里是医生,我就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接着,那医生又给云烟开了些没什么实际用处,吃不坏的药,甚至连一些维生素都开出来了,云眼看着那一堆药,忽然有点同情这医生。 好在总算是看完了医生,云烟拉着季宵寒,快步离开了医院,再不走,她真担心季宵寒还能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从医院回到季家,云烟一下车,就看到云不归和几个青年坐在石阶上,是在专程等她回来。 云烟略怔了一下,道:“你们怎么都在这?不进去等?” 云不归紧张的道:“我劝了,但他们不听……烟姐,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云烟:“……” 这又失智了一个! 云烟吐出一口老气,微笑道:“没事,都先进去再说吧。” 云不归这才放下心来,道:“好,景哥,走,我们先进把。” 这几个孩子,云烟之前都看过名单的,这带头的少年叫云景,是外门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一系,平时在这些内门子弟面前,几乎没任何存在感,内门子弟连动手都不屑的那一类,所以,跟云不归不一样的是,他们几乎都是没任何存在感的子弟。 但就是这些没存在感的子弟,到关键时候,却是比那些荣耀万丈的内门子弟,更有操守,更明白什么叫做尊严。 一行人先进去了,云烟转头看着季宵寒,道:“你陪我一起进去吧。” 季宵寒似是怔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一声,道:“好,我陪你。” 两人并肩,也跟着走了进去。 傅尘机拿手肘撞了撞花渡胳膊,疑惑道:“嫂子叫季总进去,季总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花渡白了傅尘机一眼,道:“你不会懂的。” 傅尘机抓了抓头发,道:“所以,我才问你啊,有什么问题吗?” 花渡微微一笑,道:“我跟你解释不清,这些问题,你真的不用懂,反正你也不会有女朋友,何苦为难自己呢?” 傅尘机咬牙道:“你才没女朋友,你全家都没女朋友!” 花渡抱臂不语,看着里头的人都已经缓缓入座,他这才一把扶住傅尘机肩,道:“有点事,先离开一下。” 傅尘机道:“啊……不是,你去哪里啊?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你别走行不行啊,行不行!” 花渡却已经转眼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傅尘机搔了搔鼻尖,一脸茫然,他要走吗?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好想回家带娃啊…… …… 此刻,大厅里的氛围也是异常的诡异,所有人都看着云烟和季宵寒,那眼神,说不上是好奇多一点,还是不忍直视多一点。 云烟坐在季宵寒旁边,还在想怎么跟这几个孩子解释刚才在云氏集团大门前的事情,就听见有人小声道:“……烟姐,这位……真的就是季氏集团总裁,季宵寒先生,您老公吗?” 季宵寒做事一向十分低调,别说云家这些外门子弟,就是商界不少大佬都没见过季宵寒真面目,哪知道这就是掌控着燕城第一首富庞大家族的季家家主。 云烟本来两指并拢搭在眉心,一听这声音,赶忙撤了手,一脸认真的道:“是啊,他就是我老公季宵寒……你们以前,竟然没见过他吗?” 通常来说,有人打破了沉默的尴尬,后面的话题就很好展开了,尤其是这种八卦的开始,很好很好,她不必绞尽脑汁去想,怎么才能掩盖之前在云氏集团大楼前的尴尬了。 这几个孩子,似乎都对季宵寒有着一种莫名的崇拜与狂热,看季宵寒的眼神也不由得热切起了,一双双澄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一个小寸头哈哈笑道:“竟然是真的!哈哈哈……我真的见到了燕城首富!首富啊!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太搞笑了……哈哈哈哈!我我我可以摸一摸他吗?我真的很想沾点首富的欧气!” 云烟脸庞微微抽了抽,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我男人会让你随便摸吗?小小年纪,想点别的不好吗? 于是,云烟微微一笑,断然拒绝道:“不行,宵寒不喜欢与别人触碰,所以,不能摸。” 不知是不是云烟的错觉,她拒绝时,季宵寒似乎是勾唇笑了一下。 然而,那几个熊孩子却是交头接耳起来,有人道:“啊?不喜欢跟别人触碰?在大楼前,季总不是还摸了烟姐吗?” 有人道:“岂止是摸了!还……那啥!咳!你们都看见的呀!你们都懂的,哈哈哈!” 有人点头附和,纷纷觉得云烟这个理由实在太敷衍了,季宵寒明明看上去就很好接近,人畜无害,温和有礼,谦逊低调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阿烟不是别人啊 云烟的老脸,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红,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把话题往这个奇怪的方向引导。 但是,等等,不对啊,根本不是她往这个方向在引,而是她刚才非常诚实的回到了那个孩子的问题,结果,绕来绕去,根本就绕不出去啊。 云烟一巴掌拍上额头,不忍直视,却忽然听见季宵寒道:“阿烟说得对,我不喜欢与别人触碰。” 有人睁眼道:“……又来了!你们明明就坐得很近啊……还,还那啥……就是亲啊……亲!我们都看见了,是吧?” 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说服没底气,把其他人也跟着拖下水。 云烟从指缝里看了季宵寒一眼,季宵寒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从容的道:“对我来说,阿烟不是别人啊。” 所有人:“……妈·的!” 这算是什么事? 云不归还算稳重,毕竟比云景他们几个早一些跟在云烟身边,对于这种级别的狗粮已经习惯了,只微微一笑,稳重的不说话了。 云烟忽然有点后悔,不应该把季宵寒带进来,这可真是太容易教坏小孩子了。 不过,这么一闹腾,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云烟一一确认过身份,最后看着其中一个身材最瘦小的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你是个女孩子?” 她看了一眼名单,又看了一眼那个留着短发的孩子,又忍不住想要扶额。 那孩子似乎是有点害羞,面红耳赤,十分害羞的往云景旁边移了移,小声道:“……是,烟姐,我是女孩子。” 她话音落下,一旁云景道:“哦,烟姐,是这样的,云愿她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其实你完全可以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看的,我们打架什么的,她都参与,一场架都不会落下的。” 云烟:“……” 打架一场都不落下,这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炫耀和得意的啊少年? 云愿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又往云景身后挪了挪,云景奇道:“你干什么?一直往我这边挤啥?你怕冷吗?” 云烟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上了额头,少年,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你这样真的很容易注孤生的,你知道吗? 云愿脸已经彻底红了,默默的又往旁边挪开了,小声道歉,道:“对,对不起,我……我不冷。” 云景看了她一眼,道:“哦。” 云烟撤了手,摆了摆,肃然道:“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咱们言归正传好吗,那什么,虽然现在我已经把你们都带回来了,但我也不会勉强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在接下来的话开始之前,还有人要走的,我绝不勉强,不过,一旦决定留下来,除非身死,否则,我绝不会轻易同意你们离开的,明白吗?”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交换信息,最后由云景出面,来代表他们几个人跟云烟交流。 云景沉声道:“烟姐,我们几个人都外门子弟,别的都不说了,今天烟姐在那些人面前把我们带走,我们的命,就是烟姐的了,以后只要烟姐开口,上刀山下油锅,我们几个绝无二话!” 云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开口就是一副老江湖的感觉? 云烟吐出一口气,道:“不是啊,那个……你们想清楚了吗,追随这东西,有时候是一辈子的事情,在这路上,你们可能会遇见许多诱惑,比如像今天那样,许给你们许多特殊的东西,金钱,名利,地位,美女等等诸如种种……你们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一个人或许可以忍受一时的诱惑,但如果诱惑的筹码增加了,又或者,对方抓住了你的弱点,一一击破,能坚守到最后的,能有几人? 不是云烟不信他们,是他们实在太小了,他们都未必能明白云烟的意思,又或者,根本无法体会到她的担忧。 云景握紧拳头,却是微微垂首,一字一字的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我们云氏祖训第一条,我们或许不够强大,但我们绝不会轻易被打倒,因为有些东西,我们看得比我们的性命还要重要的。” 这是他们,不愿意改姓去换取荣华富贵的原因,也是他们一直在坚守的初心吧。 云烟突然觉得,她似乎低估了这几个看似羸弱的少年,他们的意志力,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坚定,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云烟道:“你们做得很好。” 云景等人皆是一脸愕然,半晌后,云景呆呆的道:“……你说什么?很好?” 云烟点了下头,道:“是,你们做得很好,云家人是有风骨的,你们始终坚守住了自己的风骨,这很好,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欢迎你们正式成为云家内门子弟……” 云烟说着,缓缓举起右手,沉声道:“我以云氏家主名义宣布,你们都被录用成为云家内门子弟,享一切内门子弟所拥有的特权,希望你们今后好好学习,做一个有用的人。” 大厅里顿时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少年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深深弯下腰,郑重的朝云烟鞠了一躬,齐声道:“多谢烟姐!我等愿誓死追随!生死不弃!” 云烟呆了呆,摆了摆手,扶额道:“不,不必了,都坐下啊,坐下!” 众人这才又重新在沙发上笔直的坐了下来,云烟该说的似乎也说完了,猝不及防的收了几个小的,她其实也很忐忑,实在是因为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这一下多了好几个,好在天赐被傅尘机带走了,不然这真是叫人头疼。 季宵寒大概看破了她的心思,没等她开口,就让人都散了,大厅里顿时就只剩下云烟和季宵寒两个人,云烟这才颓然的往身后一靠,吐出一口气,倦道:“终于都打发走了,这一群熊孩子,精力真是太旺盛了……对了,有没有给他们安排医生?” 一个二个全都是一身伤,看着真是糟心。 季宵寒淡声道:“安排好了,一周内,都可痊愈。”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非常重要的人来写 云烟听他这么说,就彻底放了心,一手支额,道:“阿离姐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吗?” 订婚宴那天出事之后,金厌离就没了消息,没人知道她去哪里,连季宵寒这边,都暂时没查到金厌离的行踪。 至于纪霆枭那边,倒是真沉得住气,不论谁去问,他都是一笑拒之,连一个字都不会回答,给人一种高深莫测,却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季宵寒道:“嗯,暂时没有。” 云烟闭着眼睛,脑中闪过那一夜在西江月别墅里看到的一切,脸上已经透露出疲倦,道:“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其实,结局不难猜测,毕竟是隔着血海深仇,不是简单的你爱不爱我这种问题。 季宵寒道:“不要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世间大多恩怨是非,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云烟疲倦的笑了一下,道:“也是,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把人手都撤回来吧,不必浪费这个时间了。” 季宵寒却道:“我派出去的人,也不单单只是要找他们,我有一些猜测,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证实,这个你就别管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云烟也确实很累了,一连几天都是忙来忙去,又带回来几个小孩子,之后的事情还要她来慢慢规划,建立自己的势力和地盘,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虽然季宵寒愿意,但她并不想一直成为季宵寒的负累,她必须依靠自己。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云烟的重心都在建立自己的势力和地盘上,她选址重建了御针馆。 虽然之前的御针馆已经被烧毁,匾额也被顾行简拿走,不知究竟有没有被完全毁掉,但她还是选择重建御针馆,云不归和云景等人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新御针馆内一切陈设,皆是由他们亲自操持,忙到最后,万事俱备,却只有门口上悬挂的匾额处还空置着。 如此月余过去,转眼就已经是深秋了。 这天,云烟恰好带了季宵寒过来看新御针馆,道路两旁的枫叶已经红了,车子缓缓驶过,红叶纷纷扬扬落下,一片红叶之下,两人站在新御针馆大门前,两人微微仰头,看着新御针馆大门上方空置着的位置。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这个,不知季总的书法如何?” 季宵寒微微侧首看她,镇定道:“尚可。” 他说尚可,就一定是还可以,绝对不会太烂。 事实上,从选址重建新御针馆开始,云烟就有了一个想法,只是心里一直都很忐忑,不知道季宵寒到底会不会答应,于是,都纠结到了御针馆重建完成了,她都还没好意思问季宵寒。 云烟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道:“那……不知季总愿不愿意,赐墨宝一幅,我挂在这新御针馆?” 她问得忐忑,心里是真的没底。 季宵寒这个人最怕麻烦,也从不在任何场合题字什么的,大概也没人敢向季宵寒提这种要求,原本云烟也想过去找荣远山,或者其他什么书法大家来题这新的匾额,可考虑到最后,她还是觉得季宵寒是最合适的人选。 并且,她还在心里默默决定了,哪怕季宵寒写出来的是鬼画符,她也认了,这新的匾额,一定要季宵寒来题字。 季宵寒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有两根手指似是轻轻的动了一下。 季宵寒神色自若的道:“你确定要我写?” 云烟忙笑道:“嗯嗯,这匾额是我们新御针馆的人门面,一定要非常重要的人来写才可以,季总你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她说得轻松,但手心里却是冒出了一层冷汗,心脏砰砰狂跳起来,生怕季宵寒会拒绝。 季宵寒瞳孔缓缓收缩起来,道:“非常重要的人来写?” 这一句,竟是连声调都有点变了。 云烟低头,又忍不住偷偷瞟向季宵寒,道:“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你不会真的要拒绝我吧?” 季宵寒哑声道:“没问题,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云烟;“……” 好好说话行不行啊!行不行!不许乱撩不知道吗! 云烟一时之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道:“哦,那个……里面准备了纸笔,要不然现在就进去写?” 过几天她就想开张了,这匾额必须得尽快刻好了挂上去,她是不想再等了,不论怎样,这新的御针馆必须得尽快开起来。 这一段时间,云翳依旧下落不明,云蔚然依然昏迷不醒,云烟尝试过几次给云蔚然行针,但云蔚然自己不想醒,强行行针,只会让云蔚然元气大伤,云烟也不敢再轻易尝试,至于神农金血,她也不敢贸然再用了。 不过,话说回来,顾行简这一段时间倒是很安静,什么动作都没有,像是突然间销声匿迹似的,不只是顾行简,就是云家那些人也突然消停了下来,不再露面作妖了。 但越是如此,云烟这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太平静了,往往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云烟正有些走神,一只指节明晰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云烟回过神来,却见季宵寒正低头看她,微笑道:“不是要进去写字吗?” 云烟忙道:“哦,对对对,走吧。” 两人一进门,云不归等人顿时就撤了,几乎是一瞬间就跑得没了踪影,这一段时间下来,大家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看两人秀恩爱,只要两人一起出现,其他人就主动闪开,谁吃饱了撑的,没事留下来受虐? 云烟哭笑不得,好在纸笔都已经准备好了,云烟抽回手,道:“季总,请吧。” 季宵寒略点了点头,神色自若的举起厚重的羊毫斗笔,从从容容的在宣纸上一挥,这一笔落下,竟是力透纸背,季宵寒再运巧劲,羊毫斗笔在他手中如行云流水一般进退有度,挥洒自如。 不过片刻功夫,三个苍劲有力的草书大字“御针馆”,便跃然纸上,令人赞不绝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赠吾妻 云烟看了一眼那纸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又抬头看了一眼季宵寒,如此重复了十几次之后,季宵寒本来从容镇定的表情,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缝。 媳妇儿嫌她写得不好吗? 季宵寒的心尖隐隐颤了一下,提笔便道:“重写。” 云烟一听他说话,这才一下停了动作,猛然抬头望向季宵寒,一巴掌拍在桌上,道:“不不不,不用重写!已经很好,非常好了,干什么要重写?” 她刚才看来看去,看了十几遍,不是因为他写得不好? 然而,季宵寒眼下却没这个心思去管这个,因为云烟那一巴掌,恰好拍在了他手背上! 微凉的触感一传来,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挪动,幽幽地道:“你刚才看了那么多遍,我以为,你是嫌弃我写得不好。” 季宵寒从小师承名家,一手字练得非常扎实,不少所谓书法大家都是望尘莫及,但他因为一向都十分低调,所以,从不轻易在外展示自己的书法实力。 一开始,云烟其实也只是一种豁出去的想法,心想不论季宵寒写成什么鬼样子,她喜欢就好,必定要挂在自己地盘上最显眼的地方显摆,却没想到,季宵寒的字好到令她不敢相信的地步。 云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她张大眼睛,猝不及防的把手从季宵寒手背上抬起,收回,动作一气呵成,扶额道:“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有意的,一时情急,没,没拍痛吧?” 季宵寒略挑了挑眉,状似漫不经心的道:“没事,这字,要重写吗?我还会很多种不同字体,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总有一款是媳妇儿喜欢的字体! 云烟赶忙把那一副还没干的字小心捧过来,警惕的望着季宵寒,道:“真的不用了,这个就很好!我刚才看那么多遍,是觉得你写得太好了,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已,真不是嫌你写得不好!” 她说完,生怕季宵寒夺回去似的,赶忙又匆匆跑出去,把那一副字拿给云不归,让人立即去找人刻好了送过来。 送完了字,她这才安心的回到大堂那边,季宵寒正含笑看她,眉目飞扬,道:“真的不用重写一幅吗?” 云烟坚持道:“真的不用了,不过,你如果写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也是可以的,我回头裱起来,好好藏起来。” 这一句话,似乎莫名取悦了季宵寒,季宵寒挑了挑眉,道:“好。” 他说完,又重新换了一支正常大小的狼毫,依旧是行云流水的一番挥毫,几行苍劲有力的大字便呈现在了宣纸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可是一首不折不扣的情诗! 看他写完了诗文,却没有停笔的意思,右手微微一抬,移到左下角落款:赠吾妻,宵寒字。 云烟一看到“赠吾妻”三个大字,双手一下捂住了脸,面红耳赤道:“你你你……” 季宵寒却是放下手里的笔,微笑道:“抱歉,没带印章,等下回去给你盖上印章,才算完全完成了。” 云烟撤了手,奇道:“……还要盖那玩意儿吗?刚才的字,为什么不落印章?” 那一副大字,落款处却只有季宵寒三个字,再没任何多余措辞,也没说要盖印章啊! 季宵寒凑到云烟耳边,小声道:“你要是觉得好意思,我倒是不介意把印章给你盖上,怎样,要给你找装裱师傅吗?” 云烟一下往后退开了几步,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好!” 季宵寒点了下头,忽然心血来潮似的,对云烟道:“还没见过你写的字,你要试一试吗? ” 云烟断然拒绝道;“这就真的不必要了!真的,我字一点都不好看!医学生的字,你是不想见识到的,相信我,忘掉这一段吧!” 医学生的字,也就是俗称的鬼画符,云烟的字虽然说不上那么难以辨认,但也绝对算不上好,这也要怪她自己小时候不认真,练字故意练得一塌糊涂,越是被罚,她就越是乱写,最后气得老爷子心梗,直接破罐子破摔,不教了。 云烟一辈子都没有后悔过,但是此刻,跟季宵寒站在一起,她却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练字,要不然,她的字多少也还能拿得出来跟季宵寒相配的。 真是……悔不该杀那华佗啊! 季宵寒却是挑起一边眉梢,淡声道:“不,我想看。” 只要是媳妇儿的一切,他都不想错过。 话说回来,跟云烟认识了这么久,他确实还没见过云烟写字,以前是不屑,根本不关心,现在是没有机会,难得被他赶上了,他岂会轻易错过? 云烟心里有点忐忑,心虚道:“你……真的想看?不会后悔?” 话音落下,云烟心想,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 季宵寒看向云烟,展颜一笑,道:“我真的想看,不后悔。” 就算媳妇儿写得再丑,也必须要夸! 云烟见推托不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好,那我们先说好,等下不论我写出来什么东西,你都不许笑……行吗?” 最后两个字,问都相当没有气势。 季宵寒从容道:“好。” 云烟勉强振作起来,哆嗦着提了笔,想了一下,又硬着头皮在宣纸上落了笔,她字本来就写得不好,这毛笔就更是没练过了,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太熟练,再加上一紧张,不但姿势错,宣纸上呈现出来的字,更是丑得一言难尽。 季宵寒脸上的表情,一开始还算从容镇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要夸的词都想好了,可看着云烟一笔一划的往下写,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慢慢凝固了下来,到最后,几乎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了。 说句实话,他从来都没见过一个人,可以把字写得如此难看丑陋,几乎无从下口去夸的! 云烟勉强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手笔,长长吐出一口气,抬头期待的望向季宵寒,小声道:“……你看,我就说写得不好,不要写了吧。” 季宵寒:“……” 第二百二十四章 好不容易换来的一幅字 季宵寒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评价道:“其实也没那么糟,只是神韵差了一些,但字迹还算是清晰的……你以前,师承何人?” 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夸的,但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哪个师傅教的云烟,回头一定要亲手教他怎么做人! 云烟“啊”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道:“我没师傅啊,小时候老……小时候爷爷教我练字,我总是不用心,不想练,再加上写得实在太难看了,爷爷也就放弃了……其实你不用为难自己的,我自己写成什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真是为难季宵寒了!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自学能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好了,你如果想学练字,我可以教你。” 云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愿意教我?” 烂成狗屎一样的字,季宵寒竟也愿意教! 季宵寒却道:“有何不可?你只是缺少名师指点而已,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学有所成的,这幅字,我便收下了。” 云烟伸手要抢,季宵寒却是已经先了一步,将那宣纸顺手不一抄,就抄到了另一边,不让云烟抢走。 云烟真是哭笑不得,决心不能把这一幅字落入季宵寒手里,否则,岂不是要被季宵寒笑话一辈子了? 于是,她想也没想,一下朝着季宵寒扑了过去,季宵寒本来顺手抄了字,虚虚的往后挪了两步,云烟猝不及防的一下扑过来,一个愣神的功夫,他稍没站稳,便一下倒了下去。 云烟也没料到他根本没站稳,这一倒,她想停手都已经来不及,两人顺势就朝着地面滚了下去,季宵寒眼疾手快,也顾不上藏什么“墨宝”,下意识的伸手一下环住了云烟的腰,搂着云烟,一下滚在了地上,那一幅字凌空一瓢,飘了几下,飘落在了一边桌子上,堪堪盖在季宵寒那一副字的上方。 ……竟是一个女上男下的姿势,宛若地上的两个人 地上的两个人滚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季宵寒不知什么时候腾出一只手,护在云烟后脑处,避免她被撞伤,等到两人都停下来,依旧是女上男下的姿势,因为抱得太久,远远看去,两个人几乎是交叠在一起。 空气里,仿佛只剩下两人紊乱的喘息声。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对方眼睛,道:“你没事吧?” 两人问完,又异口同声的答:“我没事。” 这一句答完,云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耳垂红得几欲滴血,两人紊乱的气息交杂在一起,整个空间里都充斥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暧昧。 云烟一颗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季宵寒一手环着她腰,一手还护着她后脑勺,两个人心跳皆是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以至于两人都忘了要先从地上起来。 季宵寒气息越来越凌乱,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云烟也就这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个人像傻了似的望着季宵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宵寒微微叹了一口气,额头微微往上,轻易就抵住了云烟额头,声音讷讷的道:“……阿烟,你再不起来,我可真的不敢保证,我要做什么了。” 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秒,他都怕是忍不住。 云烟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要从季宵寒身上拍起来,但她这会儿脑子完全转不过来弯,越是手忙脚乱,就越是爬不起来,在季宵寒身上忙碌了一阵,却只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竟一直爬不起来! 季宵寒额头浮出几丝细小的青筋,抬手,一把按住了她乱动的手。 季宵寒哑声道:“……别再乱摸了,我托着你,你那只手,慢慢撑着地面……对,就是这样……很好,起来吧。” 云烟借着他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路站了起来,他这才发觉季宵寒眼眶赤红,耳垂红得不得了。 但想来季宵寒这样子,也是因为她,她虽然没经历过许多事,但她是一个医生,知道一个男人正常反应时是什么样子。 云烟一手抚上额头,笑得仿佛心智有障,小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季宵寒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一手支额,不敢去看云烟,语气有些隐忍的道:“你……先出去一下,不要让任何进来,我收拾一下。” 云烟果断道:“好!我马上滚!” 她说完,几乎是一脸狼狈的落荒而逃,彻底的把抢回那一副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云烟跑了之后,季宵寒在地上坐了片刻,用力揉了一会儿眉心,这才一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收拾妥当之后,把那一副字收好了,这才去把云烟叫了进来。 云烟一直就在门口,不敢走远,生怕别人进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中途云不归和云景等人路过,都十分好意的上来问她为什么在外面,季宵寒人呢,她胡乱答了几句,警惕的把人赶走了,这会儿见到季宵寒走出来,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云烟扯出一个假笑,小声道:“……季总,你还好吧?那什么……要,要……” 她连着说了几个“要”字,却始终没勇气厚着脸皮说出后面几个字,因为实在是太露骨了,她真的说不出口。 季宵寒看了她一眼,道:“没事了,去收拾一下,回家吧。” 云烟一听,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福至心灵道:“哦,这就回去吗?不再逛一圈再回去吗?” 季宵寒缓缓回过头来,斜瞥了她一眼,道:“你觉得,这个样子,还适合再逛下去吗?” 云烟立即后退几步,严谨道:“不不不!不适合,明白!我马上去收拾!……那一副字呢?你不会还真的要把它带走吧?” 想想两个人刚才就是因为一幅字,差点把场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云烟就忍不住又红了脸,诚恳的搓着手。 那边,季宵寒却是幽幽地道:“我付出这么大代价,好不容易换来的一幅字,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相信我 云烟脚底一滑,差点直接摔了下去,好在有了经验,勉强扶住了一边柱子,振作道:“……这个,真的不必了吧,我回头练练好了,重新写了再给你啊!” 季宵寒挑起一边眉,微笑道;“以后的字,以后再收藏。” 云烟一巴掌拍上额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好去里面收了季宵寒写的那一副字,心事有些沉重的离开了。 两人回到季家,季宵寒就回了书房,大概是先把字藏好了,这才从容的出来,云烟一直守在门口,打算再劝说几句什么,可季宵寒却是怎么都不肯松口,这事也就只好暂时作罢。 但她就是不肯死心,她一定会想办法,让季宵寒把这一幅字交出来的! …… 三天之后。 新御针馆的牌匾就刻好了,匾额一拿回来,云烟亲自悬挂了上去,再用红布遮了,等到新御针馆正式开馆,再拉下这红布。 匾额挂上去之后,云烟回到地面,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抵着下巴,抬头打量着那匾额,转头问云不归等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匾额,位置有点不太对啊?比如说,有点向左边歪了?” 匾额方正的挂在大门上方,端正无比,一点都不歪。 但云烟就是觉得不满意。 云不归拿胳膊捅了捅云景,云景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烟姐,你都问十几遍了,真的不歪,一点都不歪,很好,很正,非常正!” 他们都不知道,云烟为什么会对一个匾额有如此深重的执念,分明,她连其他重要陈设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他们几个小辈决定的,这匾额虽然重要,但云烟似乎是重视得太过了。 云烟摸了摸鼻尖,转回头看了几眼,又转过头,不死心道:“真的没有歪吗?” 云不归等人,齐刷刷的一手扶额,没眼看了,道:“真的没有歪。” 云烟笑眯眯的道:“哦,这样啊……那你们知道这匾上的字是谁写的吗?” 云不归等人,声音拖拖拉拉,生不如死的道:“……季总。” 云烟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道:“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正,我再上去拨一下,你们给我看着啊。” 她说完,自己爬上了楼梯,左右来回的拨了一遍,起先底下还有人提醒歪了或者斜了,可到最后,底下却忽然没了声音,她拨完了之后,满意的拍了拍手,正要叫人来看,脚下却是一滑,猝不及防的就从梯子上掉了下去! 云烟瞳孔骤然急剧收缩,眼睛睁大,双手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去抓住什么,止住往下掉的姿势,然而,不过一个梯子,根本没多余的东西可以让她抓住的。 她心道,这下完了,这么高的梯子摔下去,非摔骨折了不可! 身体急速往下掉,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痛,而是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云烟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甫一落入这个怀抱,她陡然睁大眼睛,竟是季宵寒! 季宵寒接住了她! 季宵寒眉宇凝结,正低头凝视着她,一边紧紧抱住云烟,脸上的表情让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生气,或者心有余悸,又或者其他什么情绪。 云烟一下心虚,小声道:“……宵寒,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没事,你看,你这不正好接住我了吗?快放我下来吧……不归他们还在旁边看着呢!” 难怪刚才她说怎么突然没声音了,原来是季宵寒来了,那一群小孩子现在已经习惯了,只要季宵寒在,他们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季宵寒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那眼神,云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越来越心虚,心虚得手指都暗暗抠了起来。 半晌后,季宵寒默默把云烟放了下来,道:“有没有摔伤?” 云烟立即活蹦乱跳了几下,力证自己没任何问题,“没!没有!你看,我这一点伤都没有,你别担心了,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这语气,跟哄小朋友别无二致。 云不归等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再往后连续退开了几丈远,实在是,不忍直视啊! 他们还在啊,他们还是孩子啊! 季宵寒低声道:“我接住了。” 云烟缓缓地道:“……啊?什么?” 季宵寒道:“如果我没有接住,你打算怎么办?摔下来,会摔成什么样,你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自己当心一点,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吗?” 云烟深深低下头,小声道:“可是,你接住了啊,再说了,其实,就算真的摔下来,也不会很疼,最多也就是摔断一下腿什么的,真的没什么,这种程度的伤,其实我也已经习惯了,谁还没受过伤,是不是?” 她越说越来劲,几乎是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安抚季宵寒。 等她说完,才终于觉得不对劲,因为季宵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她想收回都已经来不及了,一会儿走过去戳一下季宵寒的手,一会儿又转头戳一下旁边的梯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半晌后,季宵寒低声道:“再也不会了。” 云烟有点懵,道:“啊?什么不会了?” 季宵寒望着云烟,坚定的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也不必什么时候都自己上,我在,我永远在你身后,相信我。” 云烟瞳孔缓缓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呆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似的,脸颊涨得通红,笑得仿佛心智有障,道:“你你你……干什么突然这,这样,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我……我……诶!” 她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到底该要怎么做,是应该矜持一点,说几句什么回应一下,还是应该做出点实际行动,但想了半天,最后说出口的话却是没经过大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季宵寒似是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又把云烟搂进了怀里,哑声道:“不是突然,你如果想听,我每天都可以说给你听。”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亲自挂的 那边,云不归等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云烟从季宵寒怀里微微仰起头,心口怦怦狂跳,像是要跳出胸腔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半晌后,只听见季宵寒低低的声音响起,他道:“阿烟,你傻了么?” 云烟忙道:“没,没有啊!我只是……只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不行啊!” 她整张脸都已经涨得通红,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但季宵寒搂着她的手却是微微一僵,然后他有点僵硬的放开了云烟,又往后退开了一步,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又往后退开了一步,站定,一言不发的看着云烟。 云烟也是一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一时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只觉得季宵寒这反应不太对,她应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这个场面。 这么想,她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朝季宵寒走了一步,然而,她走一步,季宵寒就退开两步,像她是什么逼上来的洪水猛兽一般。 云烟:“……” 她有那么可怕吗? 季宵寒面色阴晴不定,似乎不敢看云烟,看她过来,他低声道:“什么不行?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靠近吗?” 他声音都哑了,也不敢看云烟。 云烟骤然睁大眼睛,季宵寒刚才那一番举动,竟是因为她刚才那一句“不行”? 她可真没那个意思啊! 但不知为何,云烟却是暗松了一大口气,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刚才……就是太紧张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说你不行……不是,我不是说我不行!我的意思是……卧·槽了!我就是紧张,不好意思,我害羞,行了吧?明白了吧?” 季宵寒这才抬头看向云烟,神色稍缓,道;“所以,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云烟睁大眼,道:“什么意思啊?我没什么意思啊!诶,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眼子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季总!” 在云烟眼里,季宵寒这个人一向都是稳重,君子端方,做事更是从容不迫,滴水不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啊! 季宵寒终于又朝前走了两步,走到云烟面前,低头,在云烟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道:“都是因为你。” 云烟;“……” 呵呵,这锅我不背! 不过,看人这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云烟倒也没那么欠,这一节总算是过去了,她一转头,这才发现云不归等人竟一个都不见了。 云烟搔了搔鼻尖,轻咳一声,道;“哦,对了,你看,这匾额挂得怎样?我亲自挂的。” 季宵寒头也没抬,道:“很好。” 云烟也反应过来是白问了,有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握住了季宵寒的手,面不改色的朝御针馆里走,道:“对了,过两天新御针馆就正式开馆,到时候,我想请你过来参加剪彩仪式。” 季宵寒道:“好。” 云烟顿了一下,道:“医药协会那些人,我也打算请几个过来,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其他的,也就不管了。” 一提到医药协会的人,季宵寒的脸色似是微微凝了一下,道:“那些人,不请也罢,我一个人,还不够你撑场子的吗?” 这倒也是。 季宵寒是燕城第一首富,论财势、地位、名气等等,有谁比得过他的? 但不论怎么说,御针馆始终是属于医疗行业,医药协会更具代表性,因此,云烟才想到邀请荣远山等人来参加御针馆的开馆揭牌仪式的。 想到这里,云烟笑了一下,诚恳的道:“这倒也是,不过,我可没出场费结给季大总裁哈。” 季宵寒眉梢微微一挑,道:“你已经给过了。” 云烟略怔,道:“给过了?什么时候?” 季宵寒神色自若道:“刚才。” 云烟一呆,仔细想了一下,就想起来,季宵寒说的是刚才那个吻吗? 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脸,又一下涨得通红,睁眼道:“还,还可以这样算的吗?” 季宵寒微微侧首,看向她,微笑道:“你如果觉得不够,我不介意再多算几笔。” 多算几笔,也就是多吻几下! 云烟手臂挡着脸,急道:“大可不必!真的!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季宵寒不置可否,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御针馆里面,云不归等人有多远躲多远,两人闲闲的在御针馆里逛了一圈,算是简单参观了一下御针馆。 新御针馆的格局,和之前的那一个差不多,许多东西几乎是原版复制出来的,唯一不能复制出来的,就是已经烧毁过的,云氏历代先祖亲笔留下来的家训等等,那毕竟是不可复制的,尤其连老宅也烧了,想再找一些真迹,也是找不到了。 多少有些遗憾,但既然已经找不回来,也不必太过介怀,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两人刚看完御针馆,云不归忽然神色慌张的跑过来,道:“烟姐,不好了,你……你快来看一下啊!烟姐!” 云不归虽然年少,但比其他几个孩子更加稳重一些,云烟也放心他,这时,他匆忙跑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云烟转头,看向云不归,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云不归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指尖都忍不住在发抖,他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形容不来,总,总之,烟姐,你快去看……” 他吓成了这样,云烟神色顿时一凝,转头望向季宵寒,季宵寒握牢了她的手,沉声道:“别慌,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云烟点了下头,道:“好,走!” 三人神色匆匆的赶到前面接诊的大堂,一到那边,就看见云景等人正围着一个满身伤痕,又是血水又是浓水,满脸痛苦的坐在那里痛哭的……人。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个人浑身上下看上去都惨不忍睹,一张脸上,满是各种各样的脓血疮口,有的还在流着血水,有的已经结痂,手背上也是一样的疮口,身上还有多少就看不到了。 实在是惨不忍睹! 第二百二十七章 救命啊!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了,医生……救命啊!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那人一见到云烟,哀嚎着,一下朝着云烟扑了过来。 只是,那人却并没有扑到云烟,却被季宵寒一下拦了下来,云烟瞳孔骤然收缩,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呆了呆,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一把将季宵寒拉到了一边。 云不归等人,已经又把那人给按了回去,在椅子上坐好,那人口中还在不断的叫着救命,眼睛里血丝爆满,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那人是拼尽全力扑过来的,季宵寒一拦,身上沾了一身的脓血和尘土等物,云烟蹙着眉,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窜起一股怒火。 季宵寒最在意自己的仪态,这一下,岂不是风度仪态全无? 季宵寒却是不在意的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扔在了一边,道:“我没事。” 云烟蹙着眉,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收了回去,转头看向被按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手舞足蹈,仿佛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云烟,很显然,这人就是冲着云烟来的。 云烟走过去,季宵寒亦步亦趋的跟上,生怕那几个孩子按不住那人,那人再暴起伤人,与此同时,傅尘机和花渡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皆是抱臂站在一边,警惕的盯着那人。 那人满身脓血疮口,有的地方简单用绷带缠了一下,但因为没及时换绷带,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那些绷带上又脏又全是血,也是没法看了。 这种病人,云烟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这样子,大概许多医院都不会收,这几个孩子心性倒是不错,居然不怕脏,也不怕臭,竟把这人给收了起来,刚才还奋力按住了。 云烟小小赞赏了一下那几个少年,但此刻很显然不太适合说这些,她上前,飞快的在那人神色扎了几针,先稳定住了这人情绪,不让他再乱动。 针下去之后,那人脸色陡然大变,手脚竟慢慢平静下来了,呆呆的盯着云烟,口中仍在挣扎着叫着救命。 云烟收了针,道:“好了,你们可以放开他了。” 云不归等人一听,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就撤了手,刚才还手舞足蹈的人,这下竟然真的不动了,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只是仍然在念念有词。 云烟看他嘴唇干得裂开,转头道:“去给他拿些水和吃的过来。” 那人一呆,哆哆嗦嗦的小声道:“……谢……谢谢啊……” 他叫得太久了,声音十分沙哑,这会儿镇定下来,还勉强像一个正常人了。 水和吃的很快就拿了来,那人先还是很有礼貌的道了谢,然后狼吞虎咽了起来,看样子,的确是饿了很久,一直都没吃饱过东西了。 等他吃饱了,云烟望着他,道:“你认识我?”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不,不认识,是……是有人让我来的,他说你有办法可以医治好我的病……医生,我……我真的是没办法,求求你,救救我啊,我真的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了,我……我真的不能死啊!” 他说着,两行泪水就流了下来,但泪水一落,沾到伤口,那伤口发痛,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他又赶忙停止哭泣,擦干眼泪。 不能哭,就只能无声痛苦的呜咽。 云愿默默递了一盒纸巾过去,那人哆嗦着拿了两张,小声道:“谢……谢谢啊……” 云烟却没时间去同情他,抓住了他那一句话里的重点,沉声道:“你刚才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了,是什么意思?” 那人一听,浑身疯狂抖了起来,他想哭,但又不能哭,想伸手捂住脸,盖住脸上的痛苦,但也不能,他脸上满是疮口脓血,一碰就痛。 那人抖了一阵,哽咽道:“……都死绝了,我一家5口人,大半个村,都没了……都没了啊,活下来的,不是疯了就是我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可……可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要代替他们活下去的……我答应过他们的,我不能死……求你了,救救我……救命啊!”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痛苦的呜咽出声,说着,就从椅子哆哆嗦嗦的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死绝了……一家5口……大半个村…… 云烟脸色倏地一变,道:“虽然这个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清楚,你们村为什么会突然死这么多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个村死了这么多人,外界却一点都不知情,这怎么可能? 可看这个人的样子,却并不像是在说谎,毕竟,这一身脓血和疮口做不得假,就算是一个陷阱,可谁愿意做出这么惨一个陷阱,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搞成这样? 那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全都抖得像筛糠,断断续续的道:“……鼠疫……起先只是普通的鼠疫,被咬伤的人,一开始也……也只是出现一些发红的症状,大家都以为只需要简单消毒就可以了……但,但不是那样的……不是的,后来,就开始有人出现这样的状况……全是脓血,全是啊!身上每一寸……每一寸皮肉,全都是这样的脓疮……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那人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极度恶心的事情,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了外面,大吐特吐了起来,把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难怪他看上去这么憔悴瘦弱,大概是因为强迫自己吃东西活下去,但一想到那些画面,就又忍不住要吐出来。 他吐了半天,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赤红,毫无生气的坐在地上。 半晌后,云不归和云景两个人走过去,把他客客气气的架了进来,重新放在了椅子上坐好,他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谢,道:“对,对不起……谢谢你们……年轻人,好人有好报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以前,常遇见这种事吗? 云烟一手支额,正在思索,她之前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鼠疫两个字,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时候,她好像也没特别在意,因为那鼠疫后面跟着的是可防可控几个字。 难道这么巧? 就是那一场鼠疫吗? 云烟凝神片刻,道:“你刚才说,你并不认识我,是有人让你来找我的,那么,那个让你来找我的人是谁?” 那人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好人……他说,或许这世上,只有你可以救我们……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说你医术很好,一定可以救我们的……医生,大仙,菩萨,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啊……”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活人? 能活下去的话,谁想着死? 那边,季宵寒却道:“你一问三不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他确实值得怀疑,一场没有任何报道的鼠疫,这人却是浑身是伤,还说死了大半个村的人,说有人让他来找云烟,却又对那个人身份一无所知,总之,太可疑了。 云烟转头看向季宵寒,道:“宵寒,别乱说话。” 季宵寒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是乱说吗?他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或许是别人故意抛来的诱饵,这种事,常有的,你还是小心为妙,别惹上一身麻烦。” 云不归握了握拳,小声道:“季叔叔,话不说这么说的,毕竟……他一身的伤,也不能不管,我们是医生……” 云景也小声附和道:“对对对,不归说得对,他,他都伤成这样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几个孩子到底还小,少年心性,不懂人心险恶,但云烟在意的却都不是这些。 云烟却道:“你以前,常遇见这种事吗?” 云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去了解过季宵寒,他的过去,他以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她隐隐觉得,他的过去,不会太简单,一定也是吃过许多苦,才一步一步熬到现在。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快,手指暗暗抠紧了手心,竟是有些心疼起来。 季宵寒凝视她片刻,微笑道:“嗯,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别想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 云烟在心里决定,等有时间,一定好好了解一下季宵寒的过去,虽然她没有机会陪他一起度过那些时光了,但是,眼下还是先抓紧解决这人的事情再说。 不论怎样,这一条人命,她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云烟转过头去,重新看向那人,道:“你说,你们村出现了这种鼠疫,这种鼠疫只在你们村盛行吗?你们村,还有其他活人吗?” 那人仿佛又要哭了,但却不能让自己哭出来,只好红着眼睛,声音讷讷的道:“……我走的时候,还有的……当时,我们是5个人一起出来的,但在路上,他们……他们几个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都……都没了……” 他说着,像是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夺眶而出,但这一次,他只是无声的呜咽哭泣,没有再叫痛了。 云烟也能理解,有时候,内心的痛苦,远比肉体的痛苦更令人感到绝望无助,他这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走到这里,把云烟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她当成最后的救世主。 那几个小孩,已经个个都眼睛红了,云愿到底是个女孩子,已经悄悄在抹眼泪了。 云烟揉了揉眉心,语气尽量温和的道:“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你身上的伤,我确实有一些办法可以医治,你先宽心,我等下就先替你施针,然后再给你调配一些涂抹的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振作起来,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云烟以前也医治过鼠疫感染者患者,这人身上的情况虽然比起之前的看上去更加凶险,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会想到办法医治好的。 那人睁大眼睛,嗫喏道:“真……真的可以医治好吗?” 云烟笑道:“当然可以,只是,过程会有一些痛苦,你要忍耐一些,也要有耐心,慢慢都会恢复好的……不归,你先带这位先生进去,我马上就来替他施针。” 云不归欣喜道:“好!我们马上把他送进去!” 那人却又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道:“医生,你能救我的话,也能救……救我们村的人,是不是?他们……他们也很可怜,也都不想死……我求求你,救人救到底,村里还有好几十口人……都是些孤儿寡母,太可怜了,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季宵寒伸手,按住了云烟的手,抢先道:“你一直说你们村有鼠疫,那么请问,你们村叫什么名字,具体在哪里?要救人,总要先知道在哪里救吧?” 那人大喜,以为季宵寒是答应了要去救他们村的人,忙道:“我们村在江城,很遥远偏僻的一个村里,村里男人大多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还有……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残疾……” 说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一下,道:“我没办法,出不去,就只能留在村子里,以前念过一点书,就在村里教孩子念书,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谁知道几只死老鼠,会造成这样的人灭顶之灾,死了那么多人……到处都是尸体啊,我……我亲眼看到他们为了不这么痛苦,自杀的自杀,自杀不下去,又受不了这种痛的,就……就放火活生生的烧死……” 他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又哭了起来,泪水灼着伤口,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那些血水和浓水夹杂着泪水,一起落下来,光是看一看,就觉得疼痛难当,头皮发麻。 云烟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我答应你,去救你的村民……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出发。” 那人呆了许久,喃喃的哭道:“……谢,谢谢你啊……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能不能……尽快出发,我……撑得住的,我没问题的,我命硬,怎么都死不了……我怕他们等不了了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我永远在你身后 云烟认真思索了一下,道:“你看,不是我不想,是我们总要准备一些东西,总不能空手到那里,不然,去了也没任何意义,再说,你的身体就算再好,这一路颠簸,怕也承受不住,我既然答应了救你们,就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所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准备好了就出发。” 那人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云烟也不是不理解,毕竟,他们并不熟,如果云烟半途反悔什么的,他又能把云烟怎么办?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尽早出发的好。 云烟倒也不是不想尽快去,而是,确实需要准备大量的药材等物,否则,到了那边,就算附近可以购买药材什么的,也会耽搁许多时间,况且,那边人生地不熟,做什么事都没这么方便。 那人发觉自己小心思被拆穿,也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村民熬不了多久了……也,也好,再等一等,应该等得到的,应该等得到的……” 云烟道:“那你先进去,我先替你施针,其他的,等我安排好了再说,好吗?” 那人连声答应,很是配合,因为之前没注意,这会儿看他走路,才发现他确实左腿不是很便利,一瘸一拐的,走路的姿势相当的难看,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就凭着自己两条腿在走。 云不归等人把人送到里面去了,大堂里,就剩下云烟和季宵寒两个人。 季宵寒坐在那里,脸色不善,但也没说话,不用说,就知道是又生气了,刚才他分明就提醒了云烟,不要轻易入套,毕竟,从那人的反应等等来看,都太像是一个套路,就等着云烟往里面跳了。 云烟手握成拳,抵在最前,轻咳了一声,语气讨好的小声道:“宵寒,你……听我说啊……” 季宵寒微微一笑,道:“请说。” 这语气,仿佛带着丝丝寒气,竟莫名让云烟心头微微一颤,她本来打好了一肚子腹稿,听他这语气,顿时就觉得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是说不出来,是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良久,云烟深深低下头,一手拽着季宵寒衣角,小声地道歉,道:“对不起,我错了。” 她一道歉,季宵寒就拿她没办法了。 季宵寒双瞳微微收缩,他叹了一口气,哑声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偏偏找上你?还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你过去?这摆明就是一个陷阱,谁都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你明白吗?下次……”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语气太严厉了,又收敛了一些戾气,尽量平静的道:“下次不许再这么鲁莽冲动了,知道吗?” 云烟乖巧的道:“嗯。” 她答得爽快,但季宵寒知道,她下次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给她千百次的机会,她还是会做同样一个选择。 季宵寒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思悔改,顿了顿,忍不住道:“阿烟,你救不了所有人的,所以,尽力去做就好了,不要太为难自己,也不要总是跟自己过不去。” 云烟低低轻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季宵寒道:“知道你还……” 云烟猛然抬头,看向季宵寒,道:“我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我也不是救世主,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总比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吧,你说是不是?” 季宵寒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些烦躁的动力揉了揉眉心,道:“我会尽快查清楚,江城那边到底是哪里爆发鼠疫,还造成这么多人的死亡,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在那之前,你尽量稳住那个人,不要随意轻举妄动。” 云烟却道:“我等不到那么久。” 季宵寒脸色倏地一变,却又一下明白云烟的意思,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能为力。 云烟又伸手抓了下他的衣摆,道:“怎么说呢,不管那是一个陷阱也好,还是别的什么都好,如果真的有人在生死里煎熬,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早一点过去,或许就能多救一个人……你没有经历过绝望,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煎熬,所以,我不能等太久,东西准备好,我就要出发。” 季宵寒的额头和脖子上,缓缓浮出几丝青筋,但他只是转过头去,道:“要准备什么,我让尘机立即去安排。” 顿了顿,他又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云烟呆住了,她望着季宵寒,立即摆手,道:“不行!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不能跟我去,太危险了!你刚才也说了,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万一……万一真的是一个陷阱,总不能两个人都陷进去,你别闹了,行不行?” 季宵寒语气却是不容置疑,道:“我必须去,否则,你也别想去,就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说过什么话,你又忘了。” 云烟一呆,道:“……啊?” 季宵寒道:“我说过,万事有我,不论发生任何事,我永远在你身后。” 他是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个时候是没出事,真的有事的时候,她自己搭进去也就算了,不能把季宵寒牵连进去的。 云烟抓了抓头发,语气有点微妙,道:“此去凶险万分,如果真的是一个圈套……” 季宵寒强势的打断了她,道:“我在,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云烟还想再说什么,那边云不归已经暗搓搓的走了过来,道:“烟姐,那个人……已经等很久了,你什么时候过去啊?”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这就来。” 她说完,转头看向季宵寒,道:“你先不要慌,等我处理完了这边,再跟你慢慢谈,行吗?” 季宵寒道:“行。” 行就好,行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那就好,云烟缓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了,不要进去。” 过程应该不会太好看,她不想脏了季宵寒的眼睛。 第二百三十章 就坐在旁边看就好了 虽然她自己觉得那人脏不脏什么的其实无所谓,做医生的,再怎样脏的病人也是见过的,比这更看见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她就是觉得,季宵寒这么仙的一个人,不该受这种罪。 季宵寒却道:“我跟你一起。” 云烟脸色微微一变,道:“不要了吧,你也看见了,那人一身都是脓血疮口,过程……可能会有些不太好看的。” 季宵寒道:“你在。” 云烟一呆,勉强振作,道:“……啊?我在,我是医生啊,你不是,你不用受这种苦。” 季宵寒已经起身,道:“陪你。” 他说完,便率先迈步往里面诊室走过去了,云烟呆了一呆,还想再说什么,季宵寒已经走进了诊室,云烟揉了揉眉心,只好先进去了再说。 …… 诊室里,云不归等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半天了,见季宵寒进来,先是一怔,接着默默退避三舍,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了。 季宵寒从容的走过去,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道:“请随意。” 云烟恰好这时候走进来,想说什么,却又没好意思开口,只好先过去看那人的情况。 起先她还想着季宵寒,但一开始诊脉,她就彻底把季宵寒还在的事情给忘了。 那人一身都是疮口,四处都是脓血,有的地方缠着绷带,但绷带已经太脏了,上面都是破开的脓血,以及沾上灰尘等物,简直不忍直视。 云烟小心挽起他右手手腕上的衣服,那衣服之下,竟也都是一些脓血疮口,有的沾在了衣服上,一碰就拉扯开了伤口。 这情况,竟是根本没办法为他切脉。 云不归道:“……他这浑身上下都没一个地方是好的,这……怕是不能正常切脉吧?烟姐,这可怎么办啊?” 虽说这人外在的症状不是不能医治,但如果不切脉,也就不知道具体情况,诸如身体是否还有其他问题,诸如这鼠疫到底感染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具有传染性等。 云烟转头,道:“去找一条丝线过来。” 云不归一怔,道:“哦,好,我马上就去!还好之前你让我准备了,我去拿!” 虽然都不知道云烟为什么要丝线,但这些天下来,众人都已经习惯了无条件听从云烟指挥,云烟叫他们往东,他们绝对不会往西。 很快,云不归就拿了几条红色丝线过来,云烟随手拿了一根,在那人手腕处系好,右手指尖搭在那红线上。 云景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睁大眼睛,一下激动起来,道:“悬丝诊脉!烟姐,你居然会悬丝诊脉!这可真是太牛批了!” 悬丝诊脉,是一项十分古老的医术,医书上虽有记载,但极难练成,也有传闻说已经失传,一般人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 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云烟为什么要找丝线,现在看来,她就是为了悬丝诊脉的! 季宵寒面上神色倒是纹丝不动,稳若泰山,仿佛理当如此。 云烟指尖搭在那红线上,时间越长,脸色就越是凝重,片刻后,她撤了那红线,道:“去拿些消炎药和消毒水,还有剪刀,绷带过来。” 云不归道:“早已经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云不过就端着一个托盘过去,那托盘上面,就是消炎药等物。 云烟点了下头,道:“去拿些祛腐生肌膏过来。” 云不归立即去拿了过来,云烟对那病人道:“你这疮口已经有些时间了,必须全都重新处理一下,尤其是缠过绷带的地方,我要先把拆下来,才能重新清理,可能会很痛,你忍不住的话,就叫出来吧。” 云不归道:“对对对!郎先生,你别不好意思,痛的话就叫出来就好了,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云烟道:“郎先生?” 云不归忙道:“对,刚才烟姐和季叔叔在外面时,我们已经问过郎先生姓名了,他姓郎,叫郎安。” 郎安? 这什么名字? 怎么听着感觉更像是个女人? 那叫郎安的男人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名字不太好,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名字都是父母取的,我……咳,也觉得不是很好,但村里的规矩,说是这样好养活……” 还真的有这种规矩? 云烟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不能一直揪着别人姓名不放,不太礼貌,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埋头开始替那人解缠在手腕上的绷带。 这时,一只白净明晰的手伸了过来,季宵寒道:“我来吧。” 云烟一双眼睛不由得睁大了,道:“……啊?不用吧,我来就好,你……就坐在旁边看就好了,别……真的不用啊……” 季宵寒却是不由分说,已经拿了剪刀,开始剪郎安缠在手腕上的绷带,那些绷带缠得太久,许多都已经嵌进疮口里,满是脓血,剪刀虽然剪开了,但却很难轻易就揭下来,如果强行硬揭,恐怕就是皮肉绽开,痛不欲生。 云烟一直在旁边想帮忙,但季宵寒却不撤手,一路娴熟的剪过去,又娴熟的用了热水,慢慢的将疮口出的纱布绷带慢慢揭了下来。 云烟看得目瞪口呆,云不归等人已经是瞠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想到,季宵寒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竟还有这么一手! 但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又从季宵寒身上,转移到了郎安身上。 层层绷带揭下,底下露出的基本上都是千疮百孔,一身上下,几乎没任何完好无缺之处,就是这么一身的疮口,郎安却一直撑着没有死,也没有轻生,就是这一点意志力,都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众人也都明白了,为什么郎安说,有的人承受不住,选择自杀,因为这样活着,并不比死了干脆。 等到所有绷带都揭下,郎安已经是满头冷汗,云愿一直都在旁边小心帮他擦着汗水,生怕汗水沾到伤口,那又是一阵煎熬。 上药的事情,季宵寒本来也想代劳,但云烟却怎么都不肯了,季宵寒也不勉强,脱下了手套,退到了一边旁观。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下次不许这样了 郎安身上的疮口实在太多,云烟怕碰疼了他,也不敢下手太重,一路擦了药下来,她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好在总算是把他身上的疮口都涂满了药。 因为他一声都是疮口,也不能洗澡,甚至连泡药浴都不行,否则,这么多疮口,难保不会感染。 给郎安上完了药之后,云烟就让云不归等人送他下去休息了,好在御针馆留了一些病房区,一应设备都是全新的,正好都能派上用场。 郎安送走了之后,云烟先拽着季宵寒出来,仔细盯着他清洗了几遍,这才安心,但语气却是有点刻板的道:“下一次,这种事你不要抢着上,你这手……不适合来做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季宵寒挑起一边眉,微笑道:“知道了。” 云烟觉得,他这话回答得实在太过敷衍,毫无诚意,尤其是那一抹假笑,挂在脸上,像是画上去的,假得实在是不能再假了。 云烟吐出一口气,凝神看向季宵寒,沉声道:“这一趟去江城,你真的要去吗?会很危险,我觉得你还是……” 季宵寒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云烟虽然很感动,但还是觉得太危险,其实郎安一找上门来,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但当着几个小辈和季宵寒的面,她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那几个小辈还小,不要因为这些事挫败他们的自信心,但季宵寒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而且,对方应该还是冲着她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心了。 云烟收回视线,两指抵着太阳穴,道:“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记住,到了那边之后,万事小心,不要再这样随便去触碰病人的身体,太危险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万一……会传染,怎么办?” 顿了顿,她忽然放下手,顺势环住了季宵寒的腰,把脸埋进了季宵寒怀里,闷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你这双手,只能碰我。” 她刚才也就是顺势一说,等到说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虎狼之词,可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季宵寒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下一刻,他紧紧抱住云烟,反客为主,声音还算镇定,道:“你也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云烟不好意思抬头,却还是据理力争,道:“可我是医生啊!再说了,不归他们还看着呢,这种时候,我不上,谁上?难道让一群小辈上吗?” 季宵寒无奈笑道:“你总是理由,但我也说过,你救不了所有人,所以,有时候,真的,听我的,尽力了就好了,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你努力了,也无能为力的。” 云烟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可是,有时候,只是尽力还是不够的,如果不试一试,你不去拉一把,或许别人就真的过不来这个坎了,你看郎安,要是我不救他,或许他就跟那些人一样……总归是一条命啊。” 她其实想说,她死过一次,知道死是什么滋味,自己承受过一次的,就不想再让别人也承受一次,如此而已。 但有些话,她始终没办法说出口,也许有一天,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告诉季宵寒,其实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云烟,她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信季宵寒,但一个人活在世间,总有许许多多要考量的东西,她不能那么任性。 季宵寒叹了一口气,把她放开,道:“你要帮别人,我不反对,但你不能不顾自己安危,有些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却是我不能容忍的,希望你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云烟乖乖的道:“好,我答应你。” 季宵寒笑了一下,道:“嗯,好了,就先不审你了,你不是还要准备许多东西,名单写下来,我立即让尘机去准备,还有……” 云烟微微仰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万事有季宵寒,就很妥帖,就很安心,她笑道:“还有什么?” 季宵寒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忘了,过两天你这里要开馆,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收回请帖,还是等到开馆了再走?” 云烟:“……” 卧·槽了!云烟心道,她是真的把新御针馆开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季宵寒这么一提醒,她倒是一下愣住了。 这可怎么办? 请帖已经要出去了,但郎安这边的事情却是分毫耽搁不得,如果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感染了鼠疫,现在生不如死,多等一刻,或许就多一个人死于非命。 对旁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十分艰难纠结的决定,但云烟却是很快就决定了。 她道:“开馆的事情,就等回来再说吧,我明天就让不归他们挨着登门道歉,如果有人不理解,那就随他去吧,我本来也没打算,他们能来多少人的。” 云家出了这么多事,云翳更是身败名裂下落不明,所以,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底,不管那天来不来人,来多少人,她都无所谓。 同样的,她要赶去郎安家乡,不论因此延迟开馆要得罪多少人,她都要去,不论她面前多少选择,她其实从来都只会选择那一个。 季宵寒却一点都不意外,提醒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或许,他们就是不想让你的新御针馆顺利开馆,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提前计划好的圈套,就等着你去。” 云烟却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怎么说呢,有些选择,我永远都不会做的,就算是陷阱,是圈套,那又怎样呢?你不是在吗?” 季宵寒表情凝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对,万事有我,你只管往前走。” 云烟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因为,季宵寒说的每一个字,都落进了她的心底,她也知道,这一趟江城之行凶多吉少。 但她,不能不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边两人腻歪了一阵,云烟还记着正事,赶忙去那边找了纸笔,写了要用的药材名单,写完之后,她便把清单交给了季宵寒。 实际上,这名单里却是大有名堂,里面很多种药材都是祛毒所用的,但她故意夹在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消炎药品,写出了一份看上去没任何问题的清单。 季宵寒简单看过,就让傅尘机去准备了,这边一刚交了清单,云不归和云景等人就进来了。 云烟抬头,一手支额,有点疲倦的道:“不看着郎先生,都过来干什么?” 云景一向都是胆子很大的,但面对云烟和季宵寒,却仍然是有点犯怵,他捅了捅云不归,小声道:“不归,还,还是你来说吧。” 云不归翻了个白眼,不齿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对云烟道:“是这样的,烟姐,你是打算要去江城的吧?我们……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跟你一起去江城,郎先生不是说,他们村里还有不少人都感染了鼠疫,我们也想去,尽一份绵薄之力!” 初生牛犊不怕虎! 云烟缓缓抬起头,在云不归等人身上环顾了一遍,沉声道:“你们可知道,这一趟去江城,会很危险?你们都是学过医的,知道什么叫做鼠疫吗?鼠疫是会传染的,你看郎先生就知道了,有些事,不可能完全能够掌控,我也不敢保证,你们过去,就一个人都不会被感染,明白吗?” 云不归握紧拳头,斩钉截铁的道:“我知道!” 云景等人也应和,道:“我们都知道!” 云烟道:“知道,还是要去?” 云不归郑重的点头,道:“我们只是在坚持,我们认为对的事情,不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愿意,就像烟姐,明知道去江城会有危险,但你还是要去,我们也一样!” 云烟微微一凝,这些熊孩子,真是找了一个让她不好拒绝的理由啊!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欣赏这些小辈,也很庆幸,当初她把他们从云家带走了,要不然,这些孩子怕就是真的没人管了。 云烟想了想,道:“你们想要跟着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到了那边,不能乱来,一切都听从我的指挥,否则,我回来立即派人把他们送回来的。” 欣慰归欣慰,欣赏归欣赏,这些孩子毕竟还太年轻,沉不住气,如果到了那边乱来,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听郎安的意思,那边鼠疫已经横行,死了很多人,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了,所以,万事都要格外小心。 云不归等人顿时大喜,众人道:“是,烟姐,我们一定听你的话!绝对不会乱来的!” 云烟又交代了一遍,这才打发了众人回去,各自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发,赶赴江城。 ……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云烟就起来了,云不归等人早已经准备就绪,傅尘机和花渡两人各自开了一辆定制版的黑色越野车过来,车内已经装满了药材等物,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云烟想到的没想到,季宵寒都想到了,且让傅尘机都准备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越野车紧随其后,车内都装了不少药材,以及日常用品等物,甚至细致到了连花露水驱蚊水都有。 一行人聚齐之后,率先去御针馆接了郎安,郎安一看七八辆越野车停在路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一下摔倒了。 云烟给他检查了一下,虽然他身上的疮口仍旧许多,有的还在流脓血,但似乎已经没昨天那么痛了,也没再继续往外冒的趋势,郎安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 检查妥当,云烟又给了他一些缓解疼痛的药丸,这才各自上了车,准备出发。 云烟自然跟季宵寒一辆车,前方花渡和傅尘机两人换着驾驶,后面几辆车,就各自随机选择了,郎安一个人,由傅尘机手下的人照顾,安排妥当之后,云烟这才想起来,郎安还没说,他们要去江城那边到底什么地方。 云烟拿了车内的对讲机,道:“郎先生,我们现在马上往江城出发,你那边,能给我们一个具体的导航地址吗?” 郎安道:“……哦,好的,就是江城,观音村,导航就有的……我,已经跟村里联系过了,村里还有十几个人活着,都躲在山上去了,我们到了,就直接去山上就行。” 江城,观音村。 云烟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从导航时间来看,过去有将近8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赶早出发,路上大概要耽搁一些时间,大约傍晚时候就能抵达了。 这一路上,郎安的神色都有些焦躁,一直都在不断的催促,但他们一行人总是不能掉队太多,需要保持队型往观音村那边走,半路上,也就在两个服务区稍作停整,到了江城境内之后,行了一段高速路,下道之后,就全程都是乡镇公路,道路蜿蜒崎岖,山顶之上,竟还能看见一些经年不消融的积雪。 傍晚时分,借着天边最后一抹金光,云烟他们终于赶到了观音村。 一到观音村地界,云烟他们还在车上,就看见了一片惨像,村子入口处,被拦了起来,碎石,木材,等物堆起来,堵在了入口处,而那些碎石木材上,还能看见清晰的血迹,整个村子看上去死气沉沉的,竟没有一点鲜活之气,仿佛一座没有一丝人烟的鬼城! 这地方,竟真的如此凄惨! 来之前,云烟虽然已经做过了心理建设,但此刻见到这么一幅惨像,云烟还是忍不住头皮蓦地一阵发麻,一颗心缓缓沉入了谷底。 这种情况,是不能不管,就这么上山了,车队停了下来,云烟下了车,季宵寒等人也跟着下了车。 云烟站在村子的入口,再往里望,夜色薄雾之下,只见一片黑压压的房屋轮廓,空气里,更是传来一阵阵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味。 郎安一下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哀声道:“……活着的人,都在山上,这里面的……全都没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或许,真的没有人了 那双手拽得很紧,狠狠的痉挛起来,双膝沉重的跪在地上,那条本来就残废不全的腿,以一种极其诡异又难看的姿势,跪在那里,几乎是顷刻间,地上的小石子就铬破了他身上的伤口,流出新鲜的脓血。 云烟脚步一顿,转头望向郎安,哑声道:“这里面,真的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石头和木材堆起来的墙非常高,空气里,依稀还能闻见还没完全消散的消毒水味道,因为天已经黑了,已经看不清楚村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郎安痛苦的哽咽道:“是,因为怕那些感染严重的人跑出来,就……就铸了这一道墙,把他们……把他们……” 郎安重重的喘息起来,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了,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但云烟他们,却听懂了。 因为里面的人感染严重,怕他们跑出来,所以,就选择了放弃他们,铸造了这一道墙,把他们全都拦在了里面。 这里面,是什么? 人间地狱。 云烟只觉得后背浮出一股森森寒意,偏巧这时,有黑鸦飞过,在夜空里盘旋,“嘎嘎”的大叫起来,听得人心神不定。 云烟下意识的抬头,天色已经彻底黑尽了,没有灯火,想进去这村子里去检查是不可能的了,单是要劈开这一些石头和木材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可万一里面还有活人…… 这时,季宵寒朝她走过来,道:“我留人在这里,开路,但必须等明天天亮之后再下山来查看,如果里面还有活人,应该也能撑过这一晚,如果没有,那现在进去,和明早进去也是一样。” 话虽如此,但云烟心里却是预感不妙,不过,也的确像季宵寒所说,急也没用,得先弄开这些拦路的石头和木材才行。 “咚——咚——” 村子里,似乎是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响声,云烟瞳孔骤然收缩,猛然转头看向身后高高垒砌的石头和木材,道:“你们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季宵寒微微抬头,却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他凝声道:“我也听见了,但不确定是什么声音。” 云不归等人也连着点头,有胆子小的,往人群后躲,小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有鬼啊……” 云愿嗤道:“怎么可能有鬼?阿辞,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云辞揪着人衣服的手都抖了起来,脸色也微微发白,却不愿被人认为胆子小,壮着胆子辩解,道:“我……我哪里有胆子小,我就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哼!” 这边几个小辈先不管了,云烟却是与季宵寒两人一道凝视着后面的高墙,花渡和傅尘机两人怕有什么危险,也已经走了上来。 花渡抱臂,早已经在一边查看了一番,神色依旧是一贯的散漫,道:“这些墙都垒得很结实,我们也没带爆破的东西过来,只能徒手硬挖,好在带了铲子等工具,最多四五个小时,就能挖出来。” 傅尘机接话道:“对对对!几个小时就好了,只是刚才,那声音……到底是什么?这里面,不会真的还有活人吧?” 这话却是没人能够回答。 那声音听着本来也很诡异,一时倒说不清楚,而且,里面太黑了,只能看见一片一片漆黑的屋顶,也没有灯火,如果有活人,为什么没有灯火? 这时,云烟双手搭在嘴边,做成一个简易扩音器的模样,大喊起来,道:“里面……有人吗?有人的话,请答应一声好吗?有人吗?” 她喊一声,这空荡的村子里就回以巨大的回声,然而,她喊了一阵,声音都有些沙哑了,除了回声,无人回应。 云烟咳了两声,手指轻轻揉了揉喉咙,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回应,或许,真的没有人了。” 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哆嗦着道:“云……云小姐,我们还,还是先上山吧,山上还有活人啊……这里也没有信号,我联系不到他们的,我们……先上山吧……” 一到观音村,郎安似乎就变得异常的焦躁不安起来,可能是担心山上还活着的人的情况吧。 云烟也没多想,眼下确实应该先去管活人,她点了下头,道:“好,宵寒,你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挖开这些石头和木材,其他的人,我们先上山。” 上山之后,还得搭帐篷等,解决居所等问题,所以,人也不能完全都留在这里了。 但要上山,却又有一个不小的问题,虽然现在都修建了简易的便道路,但车子只能上,不能下,也没有地方可以调头,上山之后,也得临时来挖路,填补,做一些临时供停车的地方。 …… 季宵寒留了几个人和两辆车在村子里,其他人,则一路往山上赶去了。 一往山上走,远远就能看见一些灯火,还有一些孩子嘈杂的吵闹声,也能依稀望见一座房屋的轮廓,这山上,是真的有人。 看来郎安并没有说谎,山上的确是还有活人,但除了孩子的吵闹声,并没有听见什么大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车子越走越近,云烟他们还能闻见一阵饭菜香,再往前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山顶。 突然一下来了这么多车子,山上吵闹的人群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云烟他们一下车,除了见到一座破破旧旧的茅草屋之外,竟一个人都没有。 茅草屋内,所有人都瑟缩成一团,衣衫褴褛的大人,死死捂着小孩的嘴,不许他们发出任何声音,黑压压一片人躲在茅草屋里,个个都是恐惧的盯着外面。 云烟他们下了车,那郎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滚下来,踉跄了几步,冲到茅草屋前,猛地拍门,大叫道:“……是我回来了!我是郎安!你们别怕……我给你们带了救星回来,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别怕啊!开门啊!是我,郎安!我真的回来了!” 他拍门拍得很凶,那扇破旧的大门都快被他拍散架了,不断的掉落灰尘和杂物下来,但他喊得更大声,声音都在发颤发抖。 “吱呀——” 破旧的大门,缓缓的从里面被人慢慢的拉开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的,我很有钱 云烟凝神看去,大门之后,起先是一片漆黑,不知是谁开了灯,这才能看见里面竟黑压压的站了一屋子的人,大大小小,老弱妇孺,个个都是一脸惊恐万状的神情。 “真……真的是郎安,真的是他!他活着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有人大叫起来,竟是喜极而泣! 于是,终于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有人带了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陆陆续续的,一屋子老老少少都走出来了,等他们全都走出来,云烟他们这才看清楚,这一屋子人大约有二十来个,但正如郎安所言,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且都是女性,不知是还在害怕,还是一下见到这么多人的恐惧,总之,个个灰头土脸的脸上,仍旧是警惕惊惧之色。 他们被吓到了。 大概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有人会来救他们,还有人知道他们还活在这个世间上。 郎安却不管这么多,围着一群人挨着点了名,然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脱了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道:“还好,都在……还好,还好……都在,就好……” 一个满脸黑灰,黄皮寡瘦的女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去扶起郎安,那女人已经是满脸泪痕,哭道:“郎老师,真是……辛苦你了……他们……他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云烟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个“他们”,应该就是郎安说的,和他一起出发去找她的那几个同伴吧。 郎安身体狠狠的抖了一下,眼眶赤红,眼看就又要哭出来,但他还是极力忍了回去,哑声道;“……都没了,是我不中用,没能把他们都带回来……是我不中用……” 郎安话一说完,人群里,有几个女人就默默哭了起来,但也不敢哭太大声,只是隐忍着默默的流泪,应该是那几个人的家人吧。 大家哭了好一会儿,郎安这才忙道:“好了,都先别哭了,来……给大家说一说,这位……云烟小姐,就是那位先生让我们去找的救星,她真的很有办法,你们看,我身上的鼠疫,已经好了许多了,所以,大家请放心,不会再有人没了,不会再有了……真的,不会再有一个人没了,大家都能活下去了……都能活下去了!” 突然听见这个好消息,但却没人笑得出来。 在经历过那些多生不如死的痛苦里,或许对他们来说,活着其实就是无穷尽的痛苦和折磨,但他们不能选择死,因为他们还有责任,还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诸如那些年幼的孩子,没有他们照顾,这些孩子都活不成。 他们活着,却并不比死亡轻松。 云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至少,也要给他们活下去的一些希望和动力,但她脚下如同灌了铅,好不容易,才踏出那沉重的一步。 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起先他们站得很远,所以,云烟却走得更快了,连着朝前走了几步,走到郎安身边,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相信我,我可以治愈你们的伤,我可以让你们好好的活下去……” 顿了顿,她又坚定道:“相信我,好吗?” 郎安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大声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吗?云小姐说,可以治愈我们的,她真的可以……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知道不?我们……要代替那些人,一起活下去的!一个都不能再少了,知道不?你们说话啊!” 郎安喊完,人群却还是沉默。 云烟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这些人,还是不信她。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经受过太多痛苦折磨,突然来这么一个人,说要拯救他们,要他们好好活下去,岂不更像是一句笑话? 这时,季宵寒却在云烟身边,道:“只要你们活下去,往后你们所需要的一切开支,都由我来负担,包括替你们养育大这些孩子,如何?” 云烟瞳孔微微收缩,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季宵寒,随即,那些不可思议,又变成了赞许和欣赏。 她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她能救下这些人,却忘了,他们想的恐怕不只是活下去吧,他们现在是为了这些孩子活着,撑着这一口气,但之后呢? 村子毁了,家也没了,难道要他们一辈子躲在这山上,不人不鬼的活一辈子吗? 终于,人群里有人小声的质疑,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很有钱吗?” 季宵寒道:“是的,我很有钱,我是燕城首富。” 没人比他更有钱了。 那人骤然睁大眼睛,道:“首,首富?是不是……很有钱,比,比村长还有钱吗?” 季宵寒道:“是,很有钱,我可以替你们重建家园,让你们都过上衣食富足的生活。” 那人惊喜道:“真,真的吗?太,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谢……谢谢你啊!真的,谢谢……”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喃喃道:“真的还有人管我们啊?真的还有人……知道我们的,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真的太好了……” 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已经泣不成声,一群人,顿时又哭成了一团。 郎安劝了半天,一群人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虽然哭过几场,但大概因为找到了生机,每个人脸上虽然依旧灰头土脸,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却开始有了光,整个现场的气氛顿时就活跃了不少,那些小孩子也不再被大人管束着,开始跑跑跳跳了起来。 但云烟的一颗心,却并没有放下。 相反,她的心悬得更高了,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些人身上,也全都感染了鼠疫,只是感染的程度轻重不一,有的严重一些,有的稍微轻一点,那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手脚上也都有一些感染过的疮口和脓血。 无一幸免。 云烟他们虽然做了简单的防护措施,但这种情况,却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云烟朝前走了一步,拦在季宵寒跟前,尽量减少他跟那些人近距离接近,道:“好了,现在,请大家都坐下来,我要挨个检查你们的身体状况。”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手拿过来 郎安一听,急忙招呼众人都先坐下来,因为根本没那么多凳子什么的,都是席地而坐,而且他们也已经习惯了,满身尘土,好在地上还算打扫得干净,这些问题,也只能稍后再来解决了。 众人坐下之后,大人都拉着小孩子,不要他们乱动,这些小孩大概也因为这些日子的经历,变得异常乖巧听话,大人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几乎从不乱来。 云烟转头,看向季宵寒,道:“你们先去那边,把帐篷这些搭好,再烧几大锅热水,他们身上这些衣服什么的,必须都得全换下来,还好都带了干净的衣服棉被什么的过来,等下再给他们换上。” 她是想支走季宵寒,不想他太接近这些人,因为实在太危险了,她都不敢保证没人不会被感染。 季宵寒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想让她担心,转身带着人去另一边空地,安营扎寨,烧水做饭等等去了。 云烟略放了心,又叫云不归等人,再仔细检查一遍身上的防护措施,这才开始给所有人做检查。 这一检查,众人才发觉触目惊心,这些人的状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严重,有的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 刻意用布把伤口包了起来,布又脏又丑,且不透气,许多疮口本来不严重,却也因此恶化加重了,脓血滚滚,恶臭阵阵。 即使隔着口罩等防护物,却仿佛仍旧能闻见那一阵阵恶臭味道。 一遍检查下来,23个人,虽然不及郎安那么严重,但每一个人的状况都不容乐观,有两个小孩子的情况还稍微好一点,不是那么严重。 检查完了之后,云烟把病人分成了几拨,重症的,一般症状的,和轻症的,从现在开始,这些人都要全部分开居住了。 分完了之后,云烟又让他们全都清洗了一遍,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这才开始各自给他们上药,但这些药只能医治外伤,还需要内服,于是那边又架起了两口大锅,开始煎药。 外伤的药涂抹完了之后,众人顿时感觉到浑身轻松了不少,起先还持怀疑态度的,等到伤口不那么痛了,个个都是感激涕零,欣喜若狂。 是的,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没人真的要想死。 做完这一切,云烟和云不归等几个小辈都是累得有点直不起腰,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忙着做事,但没什么感觉,这一闲下来,才发觉头晕眼花。 季宵寒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吃的,一行人严格的清理过之后,这才狼吞虎咽起来。 两边人,隔着一条狭窄的便道路,各自吃饭,云烟坐在一把简易的椅子上,却并没有立即吃饭,而是转头看向季宵寒。 云烟两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沉声道:“手拿过来。” 季宵寒不明所以,但却是立即把手递了过去。 云不归等人:“……” 卧·槽了!又来了! 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本来狼吞虎咽的一堆人,立即夹了菜在碗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捧着碗,蹲到一边去了,眼不见为净! 花渡和傅尘机等人,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很有眼力见的捧了碗,到一边坐了下来,花渡架着二郎腿,微笑着看了一眼天,微笑着道:“……机哥,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绿啊!” 傅尘机望了一眼天,嗤道:“你逗我?哪里有月亮?今天晚上根本没有月亮好不好?傻·逼!” 花渡嘴角微微抽了抽,“……” 妈·的!活该你单身! …… 那边,云烟脸上已经透露出疲倦,但她却是不含糊,一手扣上季宵寒的手腕,仔细替他切了一下脉,季宵寒的脉象平和得很,没有一丝问题。 云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倦道:“没事了,吃饭吧……呃,他们人呢?怎么都跑了?” 一眼望过去,就看见那边,一排穿着云家校服的少年,正埋头凶狠的扒着碗里的饭菜。 季宵寒漫不经心的替她夹了菜,微笑道:“不知道,可能喜欢去那边蹲着吃吧。” 云烟总觉得哪里有点什么不对劲,但的确是没这个心思去想,她不但记挂对面那些感染的人群,更想知道,山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个被强行封起来的村子,里面没有一丝生气,但却发出一阵诡异声响,不论是哪一点,都足够令人产生好奇心的了,何况还是这么多诡异的情况加在一起。 云烟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她,让她一定要进去查看个究竟。 但到底是什么,她却一直都说不出来。 她正想得入神,季宵寒却是转头,轻声提醒道:“先吃饭吧,山下村子里到底有什么,明天早上下山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不过……” 云烟微微仰头,还是拿起了筷子,道:“不过什么?” 她没什么胃口,任谁在完成那样一场清理工作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很好的胃口,但这是一场持久战,她不能自己成了负累。 季宵寒低声道:“你难道没察觉到,郎安自从回来这里,就一直很不对劲。” 这一点,云烟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但她没有说出来,也不便说出来,那几个小辈,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颗勇敢无畏的心上,平添一笔阴霾。 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揉开了眉心的褶子,小声道:“不管怎么说,这里的人确实需要救,只是那山下的村子里,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是他们隐藏起来,不想让我们看见的。” 季宵寒道:“天黑尽了,就算放无人机下去,估计也看不到什么,先别瞎想了,明早就能知道了。” 郎安到底在紧张什么? 村子里又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到底是谁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云烟重重吐出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道:“对,先别瞎想了,先吃饭,吃完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 季宵寒转过头看她,道:“嗯?” 云烟语气慎重又疲倦的道:“你尽量不要过去那边,离他们远一些,我……不放心,你别去,好不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怎么可能不过去 照说,她都这么说了,季宵寒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立即接话。 云烟缓缓抬头,凝神看他,道:“宵寒,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实在没人可以用,我也不会让那几个小辈过去的,可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 很危险的事情,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上,不想把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搭进去。 季宵寒看了她一会儿,又是漫不经心的给她夹菜,云烟哪里有胃口,一直目光沉沉的盯着季宵寒,这种严肃的事情,她不会让季宵寒轻易躲过。 季宵寒也知道避不开,索性放了筷子,道:“……怎么可能不过去?” 云烟愣住了,道:“你……” 季宵寒浅浅的笑了一下,一只手伸过来,拿起云烟放在一边的筷子,放进云烟手中,轻声道:“我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要过去,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那边,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 云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筷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季宵寒,季宵寒在笑,但那笑容却无端的渗着一丝冷气。 云烟咽了下口水,还想再说什么,山下却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啊啊啊啊!有鬼啊!有鬼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往山下的方向看过去,两人皆是一脸凝肃,云烟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但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一片浅浅的灯光。 那几个人留在底下挖路,自然是要挂灯的,好在他们装备齐全,所以,山下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花渡和傅尘机以及那几个小辈,都聚集了过来,众人都放了手里的碗,遥遥的往山下看。 云愿小声道:“……烟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只是他们这边的人都集中到了一切,郎安他们那边二十多个人也一下躁动起来,似乎还在一堆小声窃窃私议着什么,个个神色又惊恐不安了起来。 云烟沉声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山上虽然有一点信号,但时断时续,非常弱,山下却是一点信号都没有,他们根本联系不上,所以,只能下山去查看情况。 季宵寒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傅尘机和花渡,对两人道:“准备一下,马上下山,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不归,你们几个,全都留在山上,一个都不许下山。” 云不归不肯,道:“不行!季叔叔,我们必须跟你们一起下山!” 季宵寒不说话,云烟已经转过头去,沉声道:“山下情况不明,你们就别去了,再说了,这山上还有这么多老弱妇孺,也都需要你们的保护,难道你要置他们不管吗?” 云不归一噎,不死心道:“那也不用全都留在这里啊!” 云景应和道:“对对对!烟姐,阿愿他们留在山上就可以了,我们跟你们一起下山啊!” 云烟虽然心里欣慰,这几个孩子从不怕困苦,也不怕脏累,但山下情况不明,他们不能带着几个小辈下去冒险。 云烟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决定,道;“来之前,我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云不归等人脸色微微一变,却不敢再说什么了,生怕云烟一怒之下,就立即把他们都送走,急得个个一拳一拳砸进手心,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解决了这几个小辈,云烟不再迟疑,道;“走!下山!” 花渡和傅尘机带着几个人,已经拿好了装备,打着手电,准备下山,但一行人刚走了两步,就见郎安哆嗦着走了过来。 郎安神色不安,脸色惨白,声音很小的道:“……云小姐,季先生……你们,不能下山去啊……不能去的,别去啊……”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了! 傅尘机沉不住气,上前一把揪住郎安衣领,喝道:“什么叫不能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这一路,郎安表现得太不正常了,看来大家都很怀疑郎安,只是谁都没说破,现在却是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戳破了。 郎安脸色一片灰败,哆嗦道:“没,我没什么瞒着你们的,只是,山下……很危险,不安全啊,我……我也是为了你们好……真的,相信我吧,别下去了……别去啊!”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危险,却又不肯说到底什么是危险。 云烟顾不上听他再说什么了,转头道:“傅先生,你带人,先把郎先生送过去,看着他们,别让他们下山,我们走。” 郎安一听,立即大叫起来,双壁伸开,拦在众人面前,道:“不行啊!真的不能下山,相信我,真的不要去……那里,真的太危险了,别去了……求你们了,行不行?” 这一次,云烟再没说什么,傅尘机的手下上前,直接将郎安架开,郎安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但他并没有挣扎,只是默默的哭。 云烟沉声道:“走吧。” 一行人打着手电,开了两辆车,一路下山去。 …… 从山上下来的路程非常快,车子很快就到了村口,然而,一到了村口就发现,村口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季宵寒的手下,竟一个都不在了,唯有几盏高高悬起的灯,在凄惨的夜风中凄厉的摇晃着,灯光摇晃,四周寂静无声,铁铲等物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斯情斯景,诡异至极。 云烟蓦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跟着一根一根的倒立了起来,季宵寒就站在她身边,一下伸手握牢了云烟的手。 傅尘机等人明显也吓到了,傅尘机打着手电,左右照了一下,大喊了几声,除了回声,却没有人应答。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傅尘机硬着头皮道:“堵着的石头和木材都已经挖开了,要不然……我们先进去看一下情况?季总,你和嫂子就先在外面等着吧。” 这种情况,总不能让季宵寒和云烟先进去。 那石头和木材铸造的“墙”,已经被挖开了一个缺口,但那几个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们,是谁? 云烟想也没想,脱口拒绝,道:“不行!现在人都不要分散,大家最好一起行动,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无踪的,而且是晚上,没有灯,走不远,一定就在这里!” 她说的就在这里,季宵寒却听明白了她潜在的意思:他们在村子里! 事实上,除了这个解释,也找不到第二个合理的解释了。 众人皆是目光沉沉的望向前方,那一方新挖出来的黑洞洞的缺口之后,又是另一个黑洞洞的未知地带,那里面有什么,没人知道。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花渡道:“既然都要进去,我们的手电光太弱了,先做几个火把吧,照得亮一些,也好找人一些。” 他们没进去过这村子,也不知道村子里到底多大,里面也不知道有没有电,花渡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云烟道:“也好,那请尽快。” 她一刻都不想再多等了! 不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她都必须进去一探究竟。 季宵寒带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几个简易的火把很快就扎好了,人手一个,扎好了之后,高高举起,陆续穿过那个缺口,正式走进村子里。 花渡走在最前面,傅尘机紧随其后,之后才是季宵寒和云烟,依次进入,然而,花渡第一个走进去之后,却是如同被人定住穴道似的,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尽,最后变得惨白! 花渡猛然回头,大喊道:“别进来!都他·妈别进来!我的妈!我真是操了!都……别进来啊!” 然而,已经晚了。 他身后,傅尘机已经高高举着火把进来了,季宵寒跟云烟两人,就站在傅尘机一旁,花渡见已经阻止不了,返身一下冲了出去,双膝跪地,趴在路边大吐特吐了起来。 缺口后面,云烟和季宵寒,以及傅尘机3个人却是高高的举着火把,定格在了原地。 火把的光不甚明显,在凄厉的阴风中摇摆不定,而那一片火光之下,却是一片惨绝人寰,火光所到之处,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已经腐烂见骨,有的还很新鲜,纵横交错,每一具尸体上,都是千疮百孔,无数不甘睁着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 还有的尸骨已经残缺不全了,四周有烈火灼烧过的痕迹,墙上皆是漆黑一片,灼烧的,死亡的,腐朽的等等,所有味道混杂在一起,恶臭难当,而那些尸骨之上,满是正在啃噬的硕大老鼠,老鼠叽叽喳喳的啃个不停,根本不惧火光,也不怕人…… 这哪里是一个村子,这简直就是……真实的人间炼狱! 傅尘机举着火把,额头和脖子上青筋一阵暴突,他双目圆瞪,最终也实在忍受不了,返身,尖叫着跑了出去,趴在花渡一边吐了起来。 说实话,这场景,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云烟蓦地一阵毛骨悚然,浑身汗毛一根一根倒竖起来,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了,脸色更是惨白。 季宵寒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按住云烟肩,手顺势而上,一把扣住她后脑勺,将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季宵寒沉声道:“不许看了!” 他声音带着一点警告意味,还有一点,害怕,声音微微有一丝发抖。 云烟被他强行按进怀里,眼前一片黑色,然而,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副画面,怎样都挥之不去的。 “……我说了,不……不要下山,不要来啊,别来啊……这可如何是好?我……我没有骗你们啊……都是真的,为什么,不信我……”郎安踟蹰的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的喃喃道。 “呼——” 一阵阴风吹来,云烟和季宵寒手里拿着的两只火把瞬间熄灭,云烟手微微抖了一下,不安的从季宵寒怀中抬起头。 “……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走!快走!” 没等云烟说话,黑暗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尖叫声,那声音起先很沙哑,后面却异常的尖锐,划破长空,惊飞了一大片的黑鸦,在漆黑的天空里盘旋飞舞。 云烟瞳孔骤然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她陡然转头,望向身后的一片漆黑,喝道:“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还活着吗?” 最后一句,声音几乎是忍不住在发颤。 这地方,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满地都是尸骨老鼠,怎么可能还有活人?他又会是谁?季宵寒那几个手下,就是被他带走的吗? 然而,回答她的,除了黑暗里的叽叽喳喳的老鼠啃食的声音,和阵阵凄厉阴风之外,竟什么都没有了! 云烟甚至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是……不是幻觉……不是……不是……”云烟睁大眼睛,喃喃道。 季宵寒深深低头,那火把已经灭了,他干脆顺手丢了,将手电夹在腋下,双手捧住了云烟的脸,厉声道:“阿烟!凝神,看着我!别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觉,是真的有人!有一个人,藏在这里!他就在附近!” 云烟被他一喊,勉强回过神来,后背却是猛地一寒,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那样怀疑自己? 但云烟还来不及仔细去想原因,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一片黑暗里,却忽然照出一片浅淡昏黄的微光,一道修长的黑影,仿佛站在什么高大的石台之上,正在黑暗中,远远的看着他们! 云烟不由得头皮又是一阵发麻,陡然间,又是汗毛倒竖,她颤声道:“……宵寒,你看见了吗?那里……有一个人!你看见了吗?” 云烟觉得她要疯了! 季宵寒却是猛然一把,把云烟拉到身后,目光朝着那人射了过去。 “……妈·的!我的妈……呕……那到底是人是鬼?这地方也能待得下去……我……呕!肯定是鬼吧卧槽了!”傅尘机举着火把,脸色发青的走了进来。 花渡紧随其后,两人脸色都发青发白,但,这一次,他们却谁都没再返身冲出去,而是一左一右的护在了季宵寒跟云烟身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哥哥,过来! “我看见了。”季宵寒沉声道,眼睛里只有云烟,根本没有旁人。 不论那个远远站着是在装神弄鬼的人是谁,他都不在意,大不了,就是把人抓过来,审问清楚而已,他真正在意的,只有眼前之人。 云烟先是一呆,接着突然间醒悟过来一般,伸手拨开了面前的花渡和傅尘机,强忍着心底翻江倒海想要呕吐的欲·望,脸色微微泛白的盯着那远处的人。 那人孤零零的站在一团微弱火光里,阴风倒灌,那人定定的站了许久,突然大喊了起来。 那人道:“……是……烟烟吗?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快离开这里!马上走!别再进来了,听我的话!马上走!快走啊!走!” 云烟双瞳蓦地睁大,层层血丝爬上眼球,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一道人影,想说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话。 她真的要疯了! 因为她听出来了,那声音……是云翳! 一到观音村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引导她,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罢了,但是现在,不是! 那个人,虽然声音沙哑尖锐,跟以往的云翳完全不同,但她就是确定,那个人就是她哥哥,云翳! 云翳这一声大喊,不只是云烟听出来了,季宵寒和傅尘机等人也都听出来了,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愕然的神情,盯着远处一道火光之中,如同孤胆英雄一样孤零零站在一片微弱火光里的人。 傅尘机僵硬的道:“那……是,云少爷吗?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的妈!我耳朵是不是瞎了,我的妈!不会是云少爷吧?不会的吧?” 花渡翻了个白眼,咆哮道:“闭嘴!都这个时候了,你他·妈别说话行不行!” 这两个人,真的是任何时候都能吵起来。 但云烟现在却没心思去吐槽这两个人吵架了,她的目光,从听见云翳的喊话开始,就一直落在云翳身上,片刻都没分开过。 云翳仍旧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过来,但四周的火光似乎是亮了一些,照彻了他身边的一些东西。 他确实站在一处高台上,那高台,像是临时搭建起来做什么用的,高台之下,是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的尸骨,四周更是一片被烧毁掉的残垣断壁,漆黑一片。 云烟心尖微微一颤,一颗心缓缓沉入了谷底,腿一软,差点一下跪了下去,还好季宵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扶稳了她。 季宵寒低声道:“阿烟!小心!” 云烟借着季宵寒的力道,勉强站稳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让云翳担心,她脑子里这会儿已经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懵然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才扶着季宵寒的手,朝前走了半步,她脚尖边就是横七竖八的尸骨,偶尔还有老鼠跑来跑去的叽叽叫着。 云烟站定了,牢牢握住季宵寒的手,几乎握得她手都痉挛了起来,她望向云翳,终于道:“……哥哥,过来!你……过来!哥哥……你过来吧!我来了啊……我来了,你过来,好不好?” 远处,云翳的身影似乎是微微晃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有刹那的动摇,但却又是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冲着云烟他们这边疯狂咆哮道:“滚开!不准你碰烟烟!滚!都给我滚!” 他几乎是嘶声力竭,而云烟他们几个人,却是诡异的僵在了当场。 云翳,到底在喊什么? 什么滚开? 他到底在喊谁滚开? 难道……难道这里真的有鬼吗?! 众人后背汗毛倒竖,蓦地一阵毛骨悚然,傅尘机颤声道:“……我的妈!不会真的……有鬼吧,我真是……日了鬼了!不会吧?没有吧?” 如果是平时,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眼前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尤其是这满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尸体横陈在此,就算说有鬼,也没什么不妥。 然而,很快,对面的火光和云翳的身影都彻底消失了! 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云烟一脚迈出,踩中了一具尸骨,尸骨“咔嚓”一声响,季宵寒猛然一把就把人捞了回来,抬手就脱去了云烟脚上碰到过尸骨的鞋子。 季宵寒似乎是生气了,喝道:“阿烟!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声音竟微微有一丝发抖。 这里面到处都是尸骨,尸气本来就很重了,她还不管不顾的一脚踏上去,就算没有因此给身体带来什么问题,但不要忘了,这里还有很严重的鼠疫! 一旦感染上了鼠疫,要他怎么办? 云烟似乎终于从懵懂里回过神来,她脸色依旧很白,但却缓缓握紧了双拳,彻底醒了,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季宵寒的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又怕自己刚才语气太重,吓到她了,尽量缓和了语气,道:“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个人就是翳哥,我们总会想到办法找到他,救他出来的,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刚才,他动作可是很快的……没事的,你知道吗?” 没错,季宵寒分析得很对,云翳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开始,他大概就是想吓跑云烟他们,却没想到,云烟他们竟还敢进来。 他在这里面穿行自如,像确实没有问题,但,这里到处都是横陈的尸骨,云翳有没有被感染鼠疫,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云烟脑子里跑出一连串的问题,却一个都得不到解答。 她一巴掌拍上额头,哑声道:“你说得对,可是……” 季宵寒把她搂进怀里,道:“没什么可是,阿烟,翳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还有,我们必须得先暂时离开这里了。” 云翳发现他们之时,喊的第一句就是要他们走,仿佛是在惧怕什么,但之后话锋又是一转,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心智失常了。 傅尘机趁机凑过来,道:“对对对!嫂子,还是听季总的话,先离开这里吧,咱们先出去再说行不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品味还没有这么底下 此地诡异至极,不宜久留。 虽然云烟心里有千万个要留下来去找云翳的理由,但现在都不是时候,她心里很清楚,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决,而且,云翳像是在忌惮什么,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傅尘机的问话出口之后,没人回答,花渡稍稍翻了个白眼,举着火把,警惕的看着四周,而他们身后,另外几个人也结结实实的站在那里,但是很快,花渡就发现了不对劲。 花渡“咦”了一声,奇道:“……郎先生?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里吗?” 郎安没什么存在感,一张脸本来就平平无奇,再加上脸上千疮百孔的,沉默的站在人群里,并不会有人会特别留意他到底在不在。 有时候,长着一张大众脸,也真是让人挺尴尬的。 郎安脸色发青的站在那,听花渡问起,惊恐万状的小声道:“我,我在啊,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啊,你们都没看到吗?” 花渡:“……” 他们确实没人发现郎安在这里,连他自认是个很细致的人,都没发现,何况其他人? 这时,云烟倦道:“走吧,先回山上再说……宵寒,你让人守在这里,如果哥哥有什么事,或者,他要出来的话,也有一个人接应,也不要再让其他人进去了。” 如果云翳要出来,总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季宵寒隐隐松了一口气,道:“好。” 季宵寒说完,便一把将云烟抱了起来,云烟实在没力气挣扎,刚才一见到云翳,她就觉得浑身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也就不说什么了,疲倦的靠在季宵寒怀里,任由季宵寒抱着离开。 傅尘机一阵恶寒,低声道:“……一定要这样吗?卧·槽!花爷,你看……要不然你委屈一下,也抱一抱我?” 花渡微笑道:“滚!” 傅尘机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留了几个人在这里看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一片,细微的灯火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找上来了,他吓得后脑勺整个头皮一麻,脚下生风的追上了前面的人,越走越快,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似的。 众人上车之后,车子立即启动,往山上回去了。 云烟闭着眼睛,靠在季宵寒怀里,一言不发,她不说话,季宵寒自然也不多问,只是左手一直藏在身后,有意无意的避开被人看见。 车内气氛很是微妙,大家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也就都不说话了,好在回山上的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这么一番折腾,大家都累了,郎安一下车,就默默回到了他们那一边,找了个地方,和衣躺下睡了。 一帮小辈闹着要问底下的事情,被傅尘机强行带走去睡了。 因为出了这些事,云烟他们这边不敢掉以轻心,留了两个人守夜,其他人也进了帐篷,各自休息。 云烟却是没有一丝睡意,躺在帐篷里,两只眼却盯着帐篷顶,满脑子都是云翳站在微弱火光下,孤零零的身影。 云翳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离开燕城,就是为了来这里吗? 云翳会是那个让郎安来找她的人吗? 云烟一冷静下来,就发现问题更多了,许多地方,根本就无法用常理去推断,但她预感非常不好, 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十分巨大的阴谋,而这阴谋,甚至连冰山一角都没有露出,因为他们现在,完全一头雾水,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季宵寒在外交代了傅尘机一些事,末了,这才转身要进帐篷,傅尘机却忽然叫住了季宵寒,道:“季总……” 季宵寒转身,道:“还有事?” 傅尘机盯着季宵寒的左手,迟疑道:“你的左手……有什么问题吗?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点别扭了,你干什么一直把手插在裤兜里不拿出来?” 虽然说这样很酷,但季宵寒不是那种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耍酷的人,他如此反常,傅尘机又太熟悉他了,起先还没觉得是哪里别扭,看久了,当然就注意到了。 花渡走过来,右手一勾,手肘搭在傅尘机肩上,表情有点无语,道:“季总耍个酷不行吗?人家喜欢把手放在那里就放在那里,要你管?你要不要睡?” 花渡已经洗漱过了,换了一身浅灰色真丝睡袍,睡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腰间的带子随意一系,头发往后一抹,依旧是一派风流潇洒,矜贵自持。 傅尘机也是无语了,在这种荒山野岭,他也能把自己拾掇得这么精致,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傅尘机翻了个白眼,道:“我跟季总说话,要你插嘴?滚!你自己不能睡是怎么的?怎么的,认床?还是怕鬼啊?” 花渡把脸凑近了,那张笑脸在傅尘机面前被无限放大,几乎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眼睛里的倒影,傅尘机心莫名狂跳了一下,随后猛地一把推开花渡,骂道:“……你他·妈靠这么近干什么?你不会是有那方面的爱好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离老子远点!” 花渡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比出一根手指,微笑着指了指他身边的空气,微笑着道:“季总走了。” 傅尘机:“……” 花渡继续微笑着道:“我品味还没有这么底下,就算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一阵,转身,施施然的进了帐篷,躺下,心情愉快的闭上了眼睛,留下傅尘机在外面破口大骂了一通。 然而,季宵寒已经进了云烟的帐篷,他不可能这么不识抬举,钻进人家夫妻两人的帐篷里继续追问,但他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看清楚季宵寒的手,否则,他不会安心。 季宵寒这个人,他实在太了解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季宵寒,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死里逃生了太多次,别人不清楚,他太清楚他的那些小心思了。 但今天大家都实在太累了,一个夜晚而已,再也不会再生出什么变化来。 但愿,只是他多心了而已。 第二百四十章 下次再也不会了 季宵寒进了帐篷,在云烟身边平躺了下来,云烟默默的把一边被子递了过去,搭在季宵寒身上,两个人,就这么盖着一床被子,躺在一个狭小的帐篷之中。 帐篷的顶是透明的,不知道他们这一顶为什么是这样设计,但这透明的顶望出去,却依旧是一片漆黑,因为今晚天空里暗沉得连一颗星辰都找不到。 季宵寒也看了一会儿帐篷顶,被子下的手,缓缓摸索了过去,握住了云烟的手,道:“别担心了,翳哥不会有事的。” 石头和木材没被挖开之前,云翳就已经在里面了,虽然暂时找不到他失踪的几个手下,但如果是云翳出手,意在警告,应该不会伤他们性命。 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几个失踪的人,是被另一批人掳走的,云翳并不知道。 没查清真相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有可能。 季宵寒做事一向都是滴水不漏,严谨到几近苛刻的地步,所以,别人没想到的可能,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只是他一向不喜欢多说话,而且,现在这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把什么都说出来,所以,他也就压下一个字都没提了。 云烟怔了一下,终于不望天了,收回视线,被季宵寒握住那只手,却是在被子底下,反握住了季宵寒的手,道:“我知道,我只是……一下有太多的疑问,完全想不通,一点都没头绪,明天天亮之后,我一定要进去找哥哥,你别再拦着我了。” 季宵寒先是被她握住手,呼吸微微一凝,接着又听她这么一说,缓了一下,道:“你要去,我不拦着,但这里太多疑问,你不能一个人去,我已经叫尘机附近多叫些人手过来帮忙了,万事有我,别再一个人往前冲了,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尸气,老鼠,说不定还有什么毒气之类的东西,云烟竟就那么一脚就踏了过去,他当时都快气疯了。 云烟小声道:“我不是已经道过谦了吗?下次再也不会了。” 季宵寒哼道;“还敢有下次?” 云烟侧翻过身,抽回了手,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季宵寒,诚恳的道:“不敢了!” 她看似诚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季宵寒手里一空,却见她侧身过来,敛去了眼底的一点失落,道:“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小心郎安。” 云烟脸上却并没有出现愕然和意外的神情,相反,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眼睛还在四周看了一圈,确定帐篷以外不会有人偷听之后,她这才慎重的道:“你也发现了?” 本来一开始,他们就没完全信任郎安,但郎安那一身伤,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她不能不管。 况且,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把他们引到这里来,想必是有目的的,她如果不来,那岂不是白费了那人一番苦心? 但事到如今,云烟并不后悔,因为,她在这里找到了云翳。 不管这里藏着怎样的秘密,她都不会轻易放弃,她一定要找回云翳,把她平安的带回燕城。 她曾经死过一次,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再世为人,云翳和云蔚然都是她的亲人,是她非常重视之人,所以,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季宵寒道:“嗯,刚才在山下,翳哥消失之前说的那一句话,如果仔细分辨,就知道,他是在说谁,他可能是在害怕郎安会伤害我们,所以没有明说,但我们这一行人里,唯一用得上‘滚’这个字眼的,也就只有郎安了。” 云烟道:“不错,我当时也是太混乱了,一心只想去救哥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最后那一句话是冲着谁喊的,直到花爷那一句提醒,我才想起来,我们之中,郎安一直都在。” 季宵寒道:“阿渡这个人,看似没有个正形,但心思却是极其细腻,他那个时候,是故意提醒我们大家,郎安混在我们之中的。” 云烟想了想,道:“可有一点不通。” 季宵寒了然,道:“村子里的人,都认得郎安,也一直叫他郎老师,所以,他的身份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经得起推敲。” 云烟沉声道:“没错,一开始,我确实怀疑郎安的身份,但到了这里之后,他的身份立即得到了验证,除非对面那些人全都是假的,否则,郎安的身份就解释不通了。” 那些人认得郎安,而云翳要提醒他们警惕的人,也是郎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季宵寒想到了一个可能,道:“或许,郎安的身份没有问题,他只是拥有两个不一样的身份。” 云烟脸色倏地一变,睁大眼,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那些村民明显很信任郎安,想要找到证据,恐怕并不容易。” 季宵寒道:“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观音村虽然偏僻,但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总会查到的,耐心一点。” 云烟吐出一口气,有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是,我是太急躁了,而且,我还担心一件事……” 季宵寒望向云烟,道:“何事?” 云烟沉声道:“你还记得,阿离姐也已经失踪了许久,订婚宴那天之后,她是一路追寻着哥哥的踪迹走的,如果哥哥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那么,阿离姐呢?她在哪里?她有没有找到这里来?有没有找到哥哥?” 云烟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实在不敢继续往下说,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如果金厌离也找到了这里来,那她现在在哪里?是跟云翳在一起,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云烟从心里不希望金厌离找到云翳,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金厌离跟云在一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人,都一起被封锁在了村子里,与那些腐烂发臭的尸骨待在一起。 金厌离可是一个女孩子! 季宵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搂得很紧,他声音在云烟上方响起,道:“别想了,阿烟,如果金厌离真的跟翳哥在一起,或许……那正是他们两个人都想要的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是的,我一直相信你 云烟呆了一呆,微微转过头,望着季宵寒,哑声道:“也许吧……可是,我还是觉得,太惨了……那地方,根本不是人该待的,要不是担心哥哥,不敢贸然,我绝对不会转身就走的……你知道的,我绝对不会。” 云翳突然消失,消失之前,又说出那样一番话,她确实担心,万一打乱了云翳的什么步骤,又或者,郎安真的有问题,或者还有第二批人藏匿于此,别的她都不在意,但云翳千万不能有事啊。 季宵寒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的道:“我知道,你不会的。” 云烟一脚抬起,踏上那尸骨就要追上去,要不是他拦得及时,云烟这会儿指不定还在那村子里发疯。 可是没有用的。 云翳明显是在忌惮什么,而且,大晚上的,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也看不清楚,最好的办法就只有等。 可这样的等待,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云烟瞳孔缓缓收缩,良久,她嗫嚅道:“你信我?” 季宵寒道:“是的,我一直相信你。” 云烟的呼吸微微一滞,一句最简单不过的话,却激烈得她眼眶都红了,她手指一下收拢,又徒劳的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她手指蜷缩起来,暗暗抠着手心,道:“……你真的相信我?” 季宵寒微笑道:“真的,不论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个回答,阿烟,不要怀疑你自己,更不要怀疑我,我说过,我永远在身后。” 我永远在你身后,你只管往前走,万事有我。 云烟深深埋下头去,双手缓缓的,却是坚定的伸过去,抱住了季宵寒,把头深深埋进了季宵寒怀里,她不记得是多久没有这样主动去拥抱一个人,也不记得,她等这样一句话等了多久。 如果,到最后被证实也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的话……她也愿意的。 下一刻,一双大手回抱过来,反客为主,将她紧紧的搂进怀中,季宵寒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哑声道:“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睡吧,阿烟。” 云烟满脑子疑惑,本来以为自己根本睡不着,但此时此刻,她心境却逐渐平和了下来,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也逐渐沉淀了下来,好像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她就觉得万事大吉,觉得非常可靠,再麻烦的事情,也总可以解决的。 这么想着,她竟渐渐的靠在季宵寒怀里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季宵寒已经不在了。 她懵懂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花渡和傅尘机等人都已经起来,那些小辈们个个精神抖擞,已经在那边忙碌的准备早饭等等了。 季宵寒换了一身黑色冲锋衣,正站在悬崖边,望着皑皑白雾,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季节,山上雾大且浓,经常半天都不消散,从这山上望下去,自有一番风景,但这么好的风景,却是无人欣赏。 云烟走过去,站在季宵寒身边,季宵寒微微侧首,道:“醒了?怎么不多穿一点?山里冷。” 话音落下,他就脱下了身上冲锋衣,披在云烟肩上,那边要过来找季宵寒的傅尘机,脚底一滑,低骂了一声“卧·槽”,转身就狂奔跑了。 云烟望向那皑皑白雾,天边有几缕金光穿过云层,但太阳却迟迟没有出现,她望了一会儿,低下头,非常克制的道:“等下我过去给他们换药,之后我们就下山。” 她一刻都不想多等。 但这里她不能不管,经历过了一夜的煎熬,她已经镇定了许多,也明白,那一帮小辈都在看着她,她不能乱。 季宵寒道:“嗯,要带他们一起下山吗?” 云烟摇了摇头,道:“不了,他们还小,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一些。” 昨夜虽然只窥见了冰山一角,但只是那冰山一角,就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还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惨状,这些孩子虽然比她想象中都要勇敢,但还是太小了。 况且,那里面尸骨横陈,老鼠肆无忌惮,根本不怕活人,万一感染上了鼠疫,又或者引发瘟疫,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人是她带来的,她必须一个不少的原封不动的都带回去。 “……烟姐,我们……不小了,其实,昨晚我们几个就已经商量过了,不论山下有什么,我们都要跟着你们一起下山去,我们能够承受得起,也能够承受得住,请烟姐相信我们!” 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坚定的声音,一转身,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成一排的云不归等人。 这几个少年,依旧是一身素蓝的云家校服,个个胸前都端正的别着暗金色的领扣,真当得上那句意气风华少年郎。 刚才那一句,是云不归说的,云景等人附和,连一向都胆小怕事的云辞,都是一脸坚毅之色,没有丝毫退缩,却步的意思。 云烟的目光,从几名年轻小辈身上一一扫过,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如果再拒绝,就有点不太好了,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但底下的东西,她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轻易承受,这些小辈呢? 他们见过的场面,哪怕是打架,也是明刀明枪,明着来的,没有过多的阴谋诡计,也没有过多的生死考量,他们眼睛里有光,更是心怀坦荡,云烟不愿意让他们明亮的眼睛和人生里,轻易就蒙上岁月的尘土。 云景道:“烟姐,我们真的可以,不要再把我们当小孩子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规束自己的,况且,见死不救这种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 其他几个人跟着应和,连云愿都是脸红耳赤的跟着叫嚷起来,几个小辈,一定要坚持跟着下山。 他们不知道山下有什么,仅凭着少年的一腔热血,一腔孤勇,以为世间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他们踏不平的路,虽然笨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蠢。 但很,非常的勇敢。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只要你的偏爱 云烟吐出一口气,两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揉了揉,思索了一阵下来,拒绝的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云烟想了想,抬头道:“那山下,是你们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去,我也不拦着,但到了山下,实在受不了的,立即返回上山,我不怪你们,任何时候,首先要想到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既然她无法阻拦,那就教给他们别的东西好了。 云不归等人皆是满脸欣喜若狂,热血沸腾,道:“明白!我们都听烟姐的!” 云烟道:“那就先去做事吧,等下一起下山。” 众人立即应了下来,又各自去忙碌了。 傅尘机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小声道:“嫂子,真的让这些小辈下山去,那山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啊。” 云烟道:“我知道,但你看他们这样子,我要是不让他们去,他们不肯死心的,不如下山去历练历练,受不了的,自然会出来,虽然很难,但这种机会也很少见。” 能从这些地方历练出来的,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坚持不下来,半途逃跑,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傅尘机欲言又止,叹了一口,道:“那我们还是多准备一些工具什么的,等下到了山下,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云烟道:“嗯,去吧。” 傅尘机点了下头,却没有立即走,转头看向季宵寒,季宵寒今天手已经没再插进兜里,但手上却是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把一双手都遮得严严实实。 云烟顺着傅尘机的视线看过去,也望着季宵寒的手,道:“怎么了,傅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傅尘机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道:“季总,你的手……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他这么一说,云烟的心忍不住微微沉了一下,想也没想,一下伸出手,把季宵寒的手举了起来,凝神道;“这只手有什么问题吗?” 傅尘机立即道:“不不不不!我也只是猜测,昨天就见季总有点不太对劲,但……我也没见到,只是怀疑啦……嫂子,你别动不动就这样……不,不太好吧?!我还在呢!” 他越说到后面,越是脸红耳赤,几欲喷血,你们两个好歹注意一下场合啊! 他这么大一个人活人,真的很尴尬的好吗! 就他说话的空荡,云烟已经利索的拆了季宵寒手上的黑色皮手套,然而,手套之下,却是一只白皙明晰的手,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云烟把季宵寒那只手递到傅尘机面前,微笑道:“请看仔细了,有什么问题吗?” 傅尘机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没……没问题的,看,看错了,呵呵……咳,那什么,那边好像在叫我了,我过去忙了啊!哈哈哈哈哈……” 他尴尬的几乎落荒而逃,一路狂奔过去,然后一把扑进了花渡怀里,嚷道:“我的妈!真是羞死了!” 花渡脸色似乎是僵了一下,然后一把揪着傅尘机领子,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给老子……滚开!脏!” 傅尘机一下蹦开,倒退了几步,双目圆瞪,怒道:“你说谁脏?老子哪里脏了!你个老子说清楚……姓花的,你……” 花渡翻了个白眼,喝道:“闭嘴!” 傅尘机睁大眼道:“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 花渡:“……” 云烟本来一早起来,心情很是沉重,被这两个活宝一阵耍宝,逗得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她转头,望着季宵寒,笑道:“季总,你这两个手下,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他们在一起,经常都这样吵来吵去,嫌弃来,嫌弃去的吗?” 那边两个人,看样子像是要掐架了。 季宵寒缓缓的把皮手套重新戴好了,道:“是,也不是。” 云烟一怔,道:“嗯?怎么说?” 季宵寒道:“如果阿渡出什么事,尘机会去为他拼命,哪怕,错的那个人是阿渡,反之亦然。” 云烟朝着那两人看了过去,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是啊,这世间,本来很多事都不是要你跟我讲道理,我只要你的偏爱,对错又怎么样呢?” 季宵寒薄唇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因为那边,郎安正神色鬼祟的走了过来。 郎安双手拢进袖子里,鬼鬼祟祟又小心翼翼,一直低着头,不大敢抬头,缓慢的朝这边走过来,云不归似乎是上前去问了他几句,他尴尬的解释了一下,云不归朝着云烟他们望了过来,然后那少年,一脸天真无邪,且觉得理所当然的,带着郎安走了过来。 他的天真无邪没有错,太容易相信人,其实也没错,但人心险恶,这几个字,他们还是不太明白。 云烟的心情也很复杂,既希望他们永远保持这样的天真无邪,却又希望,他们能够成长,坚不可摧,无比强大。 但大概,这世上并没有永远不会长大的人吧。 思索间,云不归已经带着郎安走了过来,少年一身明亮,眼睛里闪烁着微光,笑道:“烟姐,郎先生说找你和季叔叔有点事情商量,他不好意思过来,我帮你们把人带过来了。” 云烟哭笑不得,少年,你知道你带过来的是一个什么人吗? 云烟摆了摆手,温声道:“好的,你先过去忙吧,记得给大家把药熬好,等下一起送过去。” 云不归道:“烟姐放心,都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云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摆了摆手,云不归这才走了,她和季宵寒两人目光,便都落在了郎安身上,不但如此,花渡和傅尘机两个人也不动声色的打闹着挨了过来,明显是在提防着郎安。 郎安缩着脖子,呆呆的站在那里,磕磕绊绊的小声地道:“……云,云小姐,季先生,你们……今天还是要下山去吗?那里面……真的很危险啊,能不能不去啊……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的家人也在那里 郎安又来劝他们不要下山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郎安就一直乐此不疲,且身体力行,一再的劝他们不要下山,他找的理由其实也很说得过去,村子里被封锁,活着的人都怕鼠疫,怕再被染上瘟疫等等,纷纷搬上山了,所以,不要再去村子里。 村子里很恐怖,是真的,尸骨横陈,老鼠肆无忌惮,啃食陈烂的腐尸,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了。 话说到这里,云烟却道:“郎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郎先生可不可以回答。” 郎安“啊”了一声,微微仰头看了云烟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道:“云小姐请问。” 云烟道:“为什么要封村?” 郎安苦笑了一下,嗫喏道:“为什么?你们昨晚不是都看到了吗?那些尸骨没人收敛,谁敢去动那些尸骨啊?没有人,都怕死,都怕那些尸骨上有毒气……再说了,村子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了,谁搬得动那些尸骨?死了那么多人啊……人都没了,怎么埋?还不如就……就……诶!” 郎安说到这里,视线一下就模糊了,两行眼泪默默流了下来,痛得他整张脸都一点一点的扭曲了起来,看上去格外狰狞。 但他很快就不哭了,默默的擦去眼角边残留的泪水,痛苦的抱着头,道:“……人死不能复生啊,我的家人,全都死在那里,我只是……只是不想再有人去惊动他们而已,我不是坏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只想他们,入土为安啊。” 云烟却道:“入土为安?他们这样,无异于曝尸荒野,怎么能算是入土为安?” 郎安一听到“曝尸荒野”几个字,眼睛一下睁大,浑身也跟着抖了起来,他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没钱,也没这个能力……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己……” 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云烟和季宵寒他们却都听懂了。 起先郎安说入土为安,云烟却认为那是曝尸荒野,但再仔细一想,那些石头和木材堆积起来的“墙”,岂不就是一个巨大且简易的“坟”吗? 因为没这个力量,也没这么多人手,但石头和木材却是山里到处都有的,所以,他们竟齐心协力的挖了运送了这么多石头和木材来,搭建出来了这个巨大的“坟”,坟里是不能再居住人的,所以,活下来的人,就搬到了山上去住,把村子空置了出来。 云烟想通了这一节,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郎安阻拦他们去挖破缺口,似乎也有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没人愿意自家的坟,被别人无缘无故的挖穿的。 但云翳在里面。 要不是昨晚亲自看到云翳,她几乎都要以为郎安的说辞天衣无缝,无一破绽了! 如果这个“坟”的目的是为了安葬亡者,让他们入土为安,那里面,为什么会有活人? 云烟按下心中的疑问,道:“我懂。” 郎安哆嗦着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云烟,道:“……啊?云小姐你……你真的懂?那你的意思是,你们不会再下山去了吗?” 傅尘机捏了捏花渡的脸,花渡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傅尘机却是“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大叫道:“花爷你脸好有弹性,好好捏哈哈哈哈哈哈……” 云烟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朝那边又掐起来的两个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对郎安道:“我说我懂,意思是说,我懂你想要你的家人入土为安的想法,但是……” 郎安一颗心高高悬起,本能的道:“但是什么?” 云烟转过头,远远的朝着山下望去,虽然仍旧只能望见一片爱爱白雾,但她语气却是坚定无比,道:“但是,我的家人也在那里,我必须去救他。” 郎安高高悬起的心,又一下沉了下来,他深深低下头,不死心的道:“……所以,你们还是一定要下山吗?” 云烟斩钉截铁的道:“是,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要下山去找哥哥,还有……” 郎安抬头,道:“什么?” 云烟气定神闲的望着郎安,道:“郎先生,既然那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墓,那你们是真的不知道,里面还有活人吗?” 郎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一抹戾色闪过,但稍纵即逝,然后茫然的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里面怎么会有活人,我也不知道……”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承认了。 云烟也不继续追问,笑了一下,道:“既然郎先生不清楚,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你先回去吧,那边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离开太久。” 郎安语气有点不自然的道:“是啊,我是不能离开太久的,但是,你们也不熟悉村子里的情况,要不然……等下我带你们下山吧,好为你们指路,免得走错了,是吗?” 云烟微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既然郎先生觉得那里面很危险,我们怎么能让你跟着一起去冒险?再说了,村子也不是很大,我们不会走错的,只要找到人,我们就会立即撤出来的。” 郎安张了张嘴,最终道:“那……也好,那我就在山上等你们……我,我先回去了,呵呵。” 云烟歪了歪头,道:“郎先生请便。” 郎安勉强笑了一下,转身慢慢的走了。 季宵寒望着郎安背影,道:“我以为,你会让他跟我们一起下山。” 云烟道:“他如果真的有问题,就算跟在我们眼皮底下,也不见得不会演戏,再说了,我们不同意,他也不见得不会跟上来,昨晚不就是这样?” 季宵寒笑了笑,淡声道:“阿烟,你学狡猾了。” 云烟一挑眉,笑道:“这算是近墨者黑吗?” 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她,凡事小心谨慎,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既然她打定主意了要试探郎安,就要下狠招,请君入瓮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们两个于心何忍啊 季宵寒心情似乎很好,微微一笑,伸手揽了云烟的肩,道:“走吧,过去吃饭,吃完了饭,给那边的换了药,我们也该下山了。” 云烟道:“也好。” 那边傅尘机双手捂脸,花渡一巴掌拍上额头,两个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纷纷道:“伤风败俗!” 傅尘机还加了一句,咬牙道:“……注意点影响啊!注意点行不行啊?那边还有一帮未成年啊!你们两个于心何忍啊!诶!” 云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傅尘机和花渡两个人默默的站在那里,维持着刚才一个捂脸,一个拍额头的姿势,在寒风中如老僧入定,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个功夫里,云烟和季宵寒已经过去吃早饭了,虽然是外出在这荒郊野外的山上,但早饭却一点都不含糊,虽然比不上在家里那么多种类,但却也是十分精致。 云烟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等下下山,就强打起精神,吃了半碗粥,季宵寒给她剥了一颗鸡蛋,她咬着吃了,还顺手揣了两个馒头在兜里。 众人手里的筷子“啪”一声跌落在桌子上,尤其是花渡,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不是,嫂子,你这带着两个馒头走,是……是打算在山下吃吗?啊?你……口味真的,不是一般的重啊。” 山下村子里那些玩意儿,看一眼就什么都能吐出来,她还要带着馒头走。 云不归趁机追问,道:“花叔叔,那山下到底有什么啊,为什么就不能带馒头去吃了?” 其他几个小辈也跟着附和,都是一脸好奇,昨晚上他们没问到,一个晚上都在想这事,现在都恨不得飞奔下山去看个究竟。 所以,年轻人有时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这种傻劲,未见得真的是一件好事。 云烟一手支额,淡声道:“我喜欢带着,不行吗?” 其实,什么样的环境里,她都能好好的生存下去,比山下更恶劣的情况,她也曾亲眼见过,当一个人最后的底线是活下去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的,没有那么矫情。 花渡默默竖起大拇指,道:“牛批!” 这时,季宵寒把另外几个馒头推到了云烟面前,道:“够吗?不够我再叫人做。” 这馒头,是现做的,季宵寒这个人可谓心细如发,什么都带着,做几个馒头自然不在话下。 云烟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不用,够了,真的,不用再做了。” 他们下山之后,进了村子,那里面应该尸气和毒气都很重的,肯定不会久待。 傅尘机默默看着那几个被推走的满头,内心一阵苍凉,转头靠在花渡肩上,无语的落下两行泪水,果然啊,新人胜旧人,他现在连几个馒头都没得吃了。 花渡又要暴走,最后认命似的吐出一口气,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塞到了傅尘机手里,咬着牙滚了。 傅尘机笑眯眯的把剩下半个馒头吃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去准备装备了。 …… 吃过饭,有人收拾残局,云烟他们也就不管这个了,先过去给郎安他们那一批人换药的换药,喂药的喂药。 因为都记挂着要下山,所以,大家行动都很快,但就在药要喂完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说是一点意外,是因为药喂完之后,有一个小孩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不知是怎么了,从大人怀里滚了下来,在泥土地里打滚,一边滚起一片尘土,一边哇哇大哭,小脸都涨得通红,甚至有点发紫了。 “……阿瓜,阿瓜,你这是怎么了……阿瓜!救……救命啊!快救救我家阿瓜啊!”一个看上去十分苍老的老婆婆,颤颤巍巍的扑了过去。 她想要把地上滚来滚去的娃娃拉起来,但那小孩子滚得太快了,又一直都在哇哇大哭,这老婆婆年纪大了,手脚也不是很灵便,根本就抓不住那小孩,反被那滚来滚去的小孩踹翻在地上。 云不归等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急忙冲过去,把那小孩按住,却见那小孩满脸骇人的紫色,一身好不容易有点缓和的疮口,又被滚得裂开了,脓血横流,满身尘土,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从破烂堆里捡起出来的破烂一般。 那小孩虽然被按住了,但却仍然止不住的疯狂扭动,嚎啕大哭。 云不归喝道:“烟姐,我们抓住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突然这样?” 云烟也早已经赶了过来,她没有说话,迅速的在那小孩身上下了几针,众人只见到一阵银色的残影掠过,那小孩挣扎了几下,竟突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不哭不闹,安静的躺在地上,一下不动了。 那老婆婆立即扑了过去,紧张万分的道:“……这,这是怎么了?阿瓜他怎么突然不哭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啊?这……这……郎先生,郎先生,你快来救命啊!” 她喊的郎先生,自然就是郎安了。 云烟微微抬头,就看见站在人群后,像是刻意在避嫌一样,故意站得很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插手进来的郎安。 那老婆婆这么一喊,众人自然就望向了郎安,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很信任郎安,有事无事,都很喜欢找郎安。 有人小声道:“是啊,郎先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还是请郎先生来吧……” 也有人道:“他们看着都还很年轻,会不会给人治出毛病来了啊?孙婆婆家也就这么两口人活了下来,阿瓜可是老人家的命根子啊……” 还有人叹道:“这是怎么说的,他们毕竟都是外人,谁知道有没有安什么坏心思,真是不好说啊……” 人群顿时窃窃私议起来,最开始,还有些顾忌,后来却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云不归和云景他们几个小辈一下就火了,纷纷从地上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跟那些人理论起来。 云不归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怒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你们……太过分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真的,不值得! 云景脸色都青了,咬牙道:“要是没有我们带来的药材,没有我们带来的衣服和食物……你们,你们……是在是太过分了!” 那边,起先一群人也是默默的低下头,但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啊?万一……万一居心不良,先给我们一点小恩小惠,却反过来要我们的性命,这可就真是……不太好说了吧?” 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开了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有人道:“对啊,阿瓜本来好好的,现在被弄成这样,你看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哭都不哭了,不会闹出人命吧?” 有人惊恐道:“我们会不会也像阿瓜这样,真的被他们给……给害了呀!” 后面的人越说越离谱,刚才还一脸热情洋溢的样子,这会儿却全都变成了另一幅尖酸刻薄的样子,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有小孩的,更是把小孩捂得很紧,看那些药,就更像是在看毒药一样,直接给打翻在地上,全都给倒了。 云不归等人,气得脸色发青,个个睁大眼睛,怒视着那一群老弱妇孺。 他们在学校里,在医馆里,在任何他们这短暂的一生里,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一些人,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些事,他们都以为,农夫与蛇,本来只是一个书本上记录的远古的寓言罢了。 所谓恩将仇报,所有善心付出,得到的却是以怨报德,却是无穷无尽的寒冷与怀疑猜忌。 云烟已经收好了银针,缓缓站了起来,季宵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身后,警惕的望着四周。 云烟的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反而是一股近乎刻板的平静。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云不归的肩,云不归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就松了下来,却还是不甘心的握紧了拳头,脸色发青。 云不归就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委屈得不行的小孩子,脸红耳赤的哽咽道:“烟姐,他们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是在救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们?” 太过分了,也太恶心了。 为什么他们付出了自己的善意,不怕苦,不怕脏,也不怕累,甚至都不怕被传染,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别人的冷言与怀疑,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被他们那样误解!凭什么啊! 众人脑中都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嘶吼,呐喊,叫嚣着,这个声音震颤着他们每一根骨头,让他们想拔腿就跑,管这些人的死活!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终于有人咬着牙齿,狠狠的说了出来。 有人附和,有人沉默,云不归和云景两个人却是没有说话,虽然他们都很想对着这些人咆哮,但他们毕竟还太年轻,也太善良,终究是做不到。 云烟叹了一口气,走到那个一直话不多,此刻却气得浑身发抖,眼眶赤红的少年面前,这个少年,名叫云宣。 云烟轻轻拍了拍云宣肩,微笑道:“乖,好孩子。” 云宣双目圆瞪,呆呆的盯着云烟,他本来以为云烟要教育他,或者,至少说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身为医者,应当以宽仁之心,去理解这些病人,也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等等。 可云烟没有那样说! 云宣有点迷惘,张了张嘴,哽咽道:“……可是,他们……在污蔑我们,我们明明是来救他们的,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们?刚才,你也明明是在救他们……凭什么啊?凭什么明明付出了善意,却要被人这样曲解?我觉得,不公平啊。” 云不归咬牙道:“我也觉得,太不公平了!太不应该了!” 云景握拳道:“……虽然我觉得现在或许不该说这些话,但是,我真的……不想救他们了,我想回去了,他们……不配。” 不值得,不配,他们怎么能够这样,诸如此类的种种情绪,就是这几个少年现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烟姐,我们真的做错了吗?我们……只是想救人啊,我们错了吗?为什么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有人双膝跪地,痛苦的抱头。 他们想不明白,只觉得世间黑白,却原来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云烟蹲下身,慈爱的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然后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微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也很不能理解,明明自己付出了善意,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善意,反而是无穷尽的恶语相向,怀疑,猜忌,惧怕,厌恶……对不对?” 众人道:“是,根本就不值得……他们真的不配!我们……我们走吧!烟姐!我们走!” 年少时,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善恶是非分明,很好,也很不好。 云烟神色晦暗不明,只是转过头,神色自若的道:“你们总有一天,会面对这些的,如果一遇到这些就退缩,就要放弃的话,那你们,不如趁现在就放弃吧,我马上让人送你们走,不再插手这里的任何一件事,谁要放弃的,朝前走一步。” 云烟说完,转头看向季宵寒,从容道:“宵寒,你让傅先生去准备一下车,立即送他们走。” 季宵寒道:“好。” 那边傅尘机已经从人群后弱弱的举了一下手,弱弱的道:“谁……谁要走啊?车是没问题的,说走就可以走的。” 云烟又重新转过身,面对着云不归等人,沉声道:“谁要走?” 没人朝前走一步,也没人说要走,但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不甘心和愤怒,还有不解等情绪混杂,个个脸色发青,眼眶赤红。 云不归终于忍不住,委屈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接受惩罚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众人附和,且个个高昂起头颅,直面云烟,和之前深深低下头的少年,判若两人。 云烟却笑了,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熠熠生辉,道:“因为,你们是要往更高的方向的走的人,你走得越远,再回头看他们,他们不过你漫长路上,你 脚下一粒芥子尘埃而已,你还会为他们生气吗?而他们,却永远只能却步于此,你难道,还要去跟阴沟里的老鼠们相比吗?不觉得,太恶心了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有人救一救他吗 云烟话音落下,那边立即就有人不服气,大怒道:“你这个小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注意下你们的品性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有人站出来指责,立即有人跟着尖酸刻薄的道:“对!他们在骂我们是老鼠!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有人道:“诶,谁知道他们竟然是这样的人,还骂人,也太恶心了,谁要他们救了!呵呵!” 有人阴恻恻的道:“不就是给了我们点药和衣服被子,就自以为是,自以为了不起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够恶心的了,哼!” ……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越来越难听,两边对峙起来。 从头到尾,郎安就站在人群中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比起之前的哀求,痛苦等等,他脸上现在只有冷漠。 这时,一道声音却突然尖锐的响起,是那个老婆婆,她满脸痛苦的道:“……你们能不能先别吵了,能不能先救救我家阿瓜啊……救命啊,郎老师……你救救我们家阿瓜啊!” 希冀如同一根吊命的蛛丝,而此刻,蛛丝的另一端,就系在郎安身上。 云烟不知道,郎安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让这些村民对他们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但这一切,绝对是郎安故意这么做的。 云烟的表情纹丝不动,她转头,终于望向一直站在人群中,一直作壁上观的郎安,微笑道:“郎老师,你的村民现在都在指望你能救他们,请你施救,我们要走了,山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郎安脸色倏地一变,他再也冷静不下来,睁大眼睛,道:“你们还是要下山去?” 云烟道:“不然呢?这里也不需要我们了,我们不配,所以,告辞。” 她说完,连看都不再看郎安一眼,转过身,就带着一行人要走,可他们还没走两步,一群人就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你们不能走!村子已经被封了,你们想干什么?想硬闯进去吗!先打死我再说!”有人愤怒的咆哮道。 其他人皆是一脸激愤,有的则故意扑过来,抓着云烟他们,不许他们走。 季宵寒一直拦在云烟面前,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并不在意这些人怎样,但他不可能让这些人靠近云烟。 人群混乱,激起一片烟尘,那个叫阿瓜的小孩,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那个老婆婆满脸哀恸的把他半抱起来,她太老了,已经抱不动那么大一个小孩子了,她也没有力气,连把他拖远一点都做不到,她抱着那个孩子,满脸痛苦茫然,苍老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泪水。 她痛苦又小声的呜咽,道:“……有人,来救一救我家阿瓜吗……救,救救他啊……他还这么小,才……才4岁啊……救命啊……有人救一救他吗……” 云烟走了过去,在一片烟尘与不堪入耳的辱骂里,慢慢在那个老婆婆面前蹲了下去。 那个老婆婆起先是一脸惊恐,几乎是拼尽了力气,把那个小孩子往自己身上拖,她太用力了,两只手都痉挛了起来,她身上的脓血跟着眼泪一起疯狂的落了下来。 云烟叹了一口气,伸手,在老婆婆疯狂又怨毒的大骂起来,云烟却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强行从那个小孩子脑部左侧摸了一下,然后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针。 银针带血,取出来之后,大概是太痛了,那小孩子突然睁开眼,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老婆婆仿佛一下被定住了,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又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云烟一眼,云烟却没再看她,起身,转过头,对季宵寒道:“走吧,下山。” 两边人已经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打了起来,早已经扭打成了一团,但那一声洪亮的小儿啼哭,却把他们都惊醒了过来,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盯着云烟,然后,那些目光又齐刷刷的转向了郎安。 郎安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参与,也没有动手,骤然被所有人盯住,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这一下,那一群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嗫喏着又放开了手,默默低下头退回到了一边站着。 没有阻碍更好,云烟直接带着人一路下山了,留下一群人讪讪的站在那里,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那个胆子,最后纷纷看向了郎安。 云烟他们谁都没再去管那一群人或者郎安,上了车,径直往山下走了。 傅尘机从后视镜,远远的看着郎安站在那里,正在远远的注视着他们,他看不清郎安的脸,但想必那张脸上,绝对不会有太好看的表情浮现。 …… 山上下来的路程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车子停好之后,众人下了车,云烟叫大家都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尤其是口罩,一定不能落下了。 检查完了之后,云烟又给每人发了两粒小小的红色药丸,众人都很好奇,这药丸到底是什么,但出于对云烟的信任,谁都没有先开口问。 发完了药丸之后,云烟道:“这是我自己研制的糖丸,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暂时失去嗅觉,也对一般的毒气等东西有一定的抑制作用,一粒的效用大概是在3至4个小时,每个人多发了一粒,以防万一,服用了药丸之后,就可以进去了。” 还好她出门带的药比较多,但每一种的数量并不太多,好在这糖丸并不大,节省一点,还能用好几天。 昨晚上匆匆一瞥,他们都没看清楚里面到底多大,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还有多少尸骨,甚至不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腐尸养成的毒气,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这糖丸虽然不能完全抵挡毒气,但少量的毒气却是没问题的。 众人服用了糖丸之后,果然,起先闻到的那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就慢慢的消失了。 云烟把几个少年叫到一起,凝声道:“昨晚你们没有下山,对里面的情况不清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里面是什么,不想进去的,就留在外面看着车,也不要离开这里,听清楚了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莫慌,稳住 云不归等人个个攥紧拳头,一脸期待,根本不像是要临阵退缩的样子,但云烟心里很清楚,那是因为他们还没见到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形,见到了,恐怕就没这么镇定了。 众人答道:“听清楚了。” 云烟背对着那一片被挖开的缺口,面对着那几个血脉贲张的少年,一字一顿的道:“我身后,这里面,是一地横陈的腐尸,还有分食他们尸骨的无数老鼠,里面应该是被大火烧过,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因为腐尸太多,或许已经形成了尸毒或者毒气,刚才那一粒糖丸,就是为了预防这个的。” 云烟每说一句,那几个少年脸上的表情就黑沉一分,到最后,个个都是脸色发白,头皮发麻,云愿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转过身就蹲在路边吐了起来。 云烟微笑道:“莫慌,稳住,昨天晚上,你傅叔叔他们几个也都吐了。” 她在笑,是想安抚一下云不归他们几个人的情绪,但这笑容在这种时候呈现出来,却无端的显得格外的诡异阴冷。 偏偏这时,一阵凄厉阴风扫过,卷起遍地腐朽的落叶尘埃,斯情斯景,竟不必昨晚上第一眼见到里面的场景轻松多少。 另外两个少年,也终于忍不住跪在路边吐了起来。 云不归和云景两个人还算撑得住,但脸色也是已经发青发白,两手握拳,捏得咔咔作响,额头上和脖子上也是青筋暴突,似乎是隐忍得极其痛苦,且快要到极限了。 云烟微微一笑,温声道:“要不然,你们就都在外面等着吧,我们进去就好。” 云不归僵硬的转过,勉强坚强的道:“……不!我去!” 云景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抹了满头汗水,咬牙道:“我也去!我们……可以的,烟姐,嗯!” 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少年,这少年也是忍得满头大汗,急急的左右转头一会儿看云不归,一会儿看云景,最后“哇”的一声,转过头就奔向一边吐了起来,吐得比云愿还要凶残。 云烟道:“你们两个确定要进去?” 半晌,云不归个云景两人皆是一副慨然赴死的神情,道:“……进去!” 云烟也不再说什么,叫季宵寒留了两个人在外面看着那几个小辈,毕竟山上还有一个郎安,得提防住郎安,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立即驾车先离开这里,确保留下来的安全再说。 交代完了,一行人这才朝着那一片被挖开的缺口走了过去。 此时,已经半上午了,山上的白雾虽然还没有完全散尽,但大多都已经缓缓散开,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就能看得清楚至少50米以内的东西了。 云烟他们昨晚来过,所以,她和季宵寒走在最前面,傅尘机和花渡两人紧随其后,云不归和云景则跟在花渡和傅尘机身后,季宵寒的人在最后方断后。 甫一进入那一片断墙之后,虽然众人已经暂时失去了嗅觉,但乍一见眼前的场景,众人仍旧忍不住本能的睁大了眼睛。 云烟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去之后,她仍旧觉得几乎是连呼吸都微微一凝,头皮蓦地一阵发麻,汗毛倒竖。 他们面前,是比昨夜看上去更为惊悚的一幕! 遍地横陈的腐烂尸骨,腐朽漆黑的鲜血缓缓流淌在大地之上,黑血缓缓渗入泥土,这里已经是寸草不生。 而那些尸骨之上,老鼠肆无忌惮分食着腐烂尸骨,甚至旁若无人的在尸骨上跑来跑去,仔细看,会发现那是老鼠的眼睛都是红色的,这大概也是他们会传播鼠疫的起因。 除此之外,左右两排房屋大多被大火烧毁,有的已经完全垮塌,只能瞥见一点被大火烧毁之后的漆黑,有的房屋坚强一点,还能勉强立在那里,但也是摇摇欲坠。 四周都是腐烂的尸骨,有的甚至被挂在了墙上,横七竖八,纵横交叠,简直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哇——” 云景返身跑了出去,跪在路边吐了起来,吐得天昏地暗,浑身疯狂的发抖,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都被硬生生的折翻,抠了一手的泥土,仿佛再也没有勇气站起来,再也没勇气踏进那里一步。 云不归脸色惨白,冷汗如瀑,两只紧紧握成拳的手已经痉挛,但他就是不肯松开手,也不肯跑出去,硬着头皮硬撑了下去。 云烟暗暗欣慰,虽然也没指望这几个孩子真的能撑得住,毕竟这场面,普通人也能一眼就被吓疯了,但云不归竟还是稳了下来。 此子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啊! 当然,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白天能看得见里面的情形,也能大约看见昨天晚上云翳所站立的地方,那地方就是一块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但那一片地带是干净的,没有腐尸,也没有老鼠爬过去。 这是好事,而不好的,却是这个村子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个规模相当大的镇了,有一段还隐没在白雾里,实在是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大。 “那边有一条小路!”傅尘机欣喜若狂的大叫道。 刚才云烟分神去看那云不归和云景了,没仔细观察四周,傅尘机和花渡两人一进来就分头行动了,两人一左一右,而傅尘机走的是左边。 众人朝着傅尘机那边看过去,傅尘机欣喜的站在一条小径的入口处,道:“这路上很干净,像是被特地处理过的,你们快过来看!” 云烟看了季宵寒一眼,道:“走,过去看看。” 季宵寒点了下头,两人一前一后,其他人也是按照刚才的顺序,一一排成一行,朝那边走过去,且尽可能的避开了那些腐烂的尸骨。 傅尘机脚下,确实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上撒着一些银色的粉末,粉末颜色已经有些变化了,有的已经变成黑色,但却似乎并没有影响什么效果。 云烟蹲下身,正要伸手去碰那些银色的粉末,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扼住她手腕,一道怒声在她头顶响起,道:“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跟在我身后 大概是昨晚她一抬脚就踩碎了一具尸骨的骨头,季宵寒仿佛心有余悸,一向四平八稳的脸上,怒气隐隐有些压不住了,抓住云烟那只手也有些用力。 季宵寒很快反应过来,怕自己太用力抓疼了云烟,便稍卸了些力道,却仍然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云烟第一反应,确实是想去查看那些银粉,毕竟以往这种危险的时候,这种危险的事情,她也都是第一个上,也习惯了,再说了,她是医生,又是这一群人里最懂这些东西的人,她不上,谁上? 总不能让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上吧? 不太合适。 可不知为何,季宵寒这么一番质问,她就无法那么理所当然的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大概是害怕季宵寒生气,她赶忙赔着笑,摆了摆另一只手,道:“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是想看一看这些银粉,看能不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东西来,或许,这些银粉对那些老鼠和腐尸都有用的。” 她这个推测,是非常合理的,否则,这一条小道上不可能这么干净,而且,这恰好也能解释,为什么云翳可以在这里面穿行自如。 但昨晚天色太暗,这里面黑漆漆一片,他们举着火把,再加上恐惧担忧等等,注意不到这条小道也很正常。 季宵寒明显不信,唇边露出一抹假得不能再假的假笑,道:“哦,既然什么都不想干,还不站起来?” 云烟是真的很想弄清楚那银粉是什么,但却不敢一进来就让季宵寒生气,只好慢慢站起来,手握成拳抵在嘴前,轻咳一声,道:“……起来了,你看,我是不是很乖呀?” 季宵寒点了下头,道:“嗯。” 一边花渡却早已经蹲下身,检查了那地上的银粉,神色凝重道:“这是……银灵粉,里面还加了一些石灰粉,这东西并不常见,两者混合在一起,是专门防腐尸的,还有……” 傅尘机怒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花渡起身,道:“这东西,也确实能防蛇虫鼠蚁,不只是老鼠,一般的爬行类动物都不敢靠近,那银灵粉……是有毒的,我刚才注意到了,边沿的那些尸骨上,也或多或少的撒了这种银灵粉。” 一听这东西有毒,众人脸色都是倏地一变,尽量的站得离那些银粉远了一些。 云烟笑眯眯的道:“没想到,花爷真是见多识广,竟连银灵粉都知道,这东西是有毒,但毒性并不是很强,这种毒在糖丸的解毒范围之内,所以大家安心,不会有事的……宵寒,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东西是什么,也知道它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云烟反倒安心了。 花渡震惊道:“嫂子,你刚说,那什么糖丸能解银灵粉的毒?” 云烟微微一笑,道:“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了! 银灵粉的毒性虽不强,但却是有名的奇毒,因为它奇就奇在极其难解,一般的医生根本拿它没任何办法,中了这种毒的人,往往因为束手无策,只能慢慢等待毒性深入血脉,而最终殒命! 可这种奇毒在云烟口中,却这么轻易就解了? 要么是云烟在撒谎,要么就是,云烟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但看云烟这样子就知道,她没有说谎,那不起眼的糖丸确有奇效,花渡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在心中擅自决定,今后一定要好好抱住云烟这根金灿灿的大腿,这就等于探险开启了金手指技能啊! 确定路上的东西是银灵粉之后,众人准备继续深入村子。 本能使然,云烟本来还是想第一个打头阵的,毕竟前方有什么危险他们没人能料得到,往往这种时候,她都是第一个上的。 但季宵寒却朝前走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云烟微微仰头,只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她有微微的错愕,神情也一下凝固住了。 季宵寒在她身前,道:“跟在我身后……再乱往前冲,我要生气了。” 云烟“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盯着季宵寒的背影,一边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仿佛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就卸了。 她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两指轻轻抵在眉心,道:“嗯,知道了,你在前面也要小心点,尽量不要碰这里面的东西。” 虽然那糖丸有一定解毒的功效,但并不是每一种毒都能解,她最不想的就是季宵寒有什么事,哪怕他只是碰到一点点,她都会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自己会难受死。 小道一路蜿蜒,往前走了一段,就恰好到了昨晚云翳站立的那个高台旁边,走近了,才发现那高台是搭建起来的一个大石台,石台上也撒了银灵粉,台面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只剩下一片漆黑了,和一堆凌乱的脚印,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石头上,竟什么都没有。 众人研究了一阵,确定石台没有问题,这才继续往前走。 因为已经走过里前面一段路,所以,之前被大雾遮挡起来的地方,便逐渐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前面的道路十分宽阔,也十分干净整洁,而且,竟然一具尸骨都没有! 太干净了! 这样强烈的反差对比,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一阵诡异的毛骨悚然。 “桀桀咯咯……哈哈呵呵……” 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突兀的声音,云烟头皮蓦地一阵发麻,汗毛倒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季宵寒的手,睁大眼睛,不确定的道:“那是什么声音?这里面,竟然还有活人吗?” 怎么可能! 郎安不是说,这里面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不不不不!也许,从一开始,郎安就在骗他们,这里面不全都是死人,还有活人!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一下凝固住了,都想知道,他们面前,正在发出诡异声音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云烟一颗心疯狂跳动起来,额头流下一滴冷汗,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呼之欲出。 季宵寒反手握牢了她的手掌,将她两只手举至耳边,捂住了她双耳,用唇形对云烟,道:“……是人声,别怕,记住,万事有我。”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是什么人? 是人声,没有错,只是不知是故意弄成这样来吓人,还是本来就是如此。 前方大雾似乎又浓了一些,只能看见近前的事物,一片开阔地带之后,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群隐匿在大雾之下,而刚才那诡异至极的笑声,就是从白雾之后的建筑群里发出的。 “桀桀咯咯……呵呵哈哈……” 那声音竟是又来了! 众人只觉得头皮一圈一圈的炸开一阵麻意,云烟也是,心底蓦地一阵毛骨悚然,几乎是本能的朝前走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刚走出去,就被季宵寒一把拉了回来。 云烟略怔,一手捂上额头,歉疚道:“抱歉,习惯使然……只是,那声音到底是什么,还需要弄清楚,我们得继续往前走。” 前面一片开阔地带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十分空荡,也十分骇人,那时而浮现的诡异声音,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况且,不进则退,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云烟是绝对不可能往后撤退的。 云翳还在里面。 季宵寒脸色不太好看,眼睛里有一丝戾色闪过,但他却迅速松开了云烟的手,走了一步,挡在云烟面前。 他道:“到底是什么,再往前走就知道了。” 花渡也走了上来,道:“听这声音,虽然有点诡异,但其实也还是十分悦耳,应该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少女。” 众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花渡竟然还有心思去听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傅尘机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嗤道:“就算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恐怕也是个蛇蝎心肠,要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诡异。” 他这话逻辑没有任何毛病,但花渡就是不认,挤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万一这少女是被人胁迫,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这世上啊,谁人没点不得已的苦衷对不?” 傅尘机怒道:“你怎么不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花渡手握成拳,抵在嘴前,微微笑道:“这怎么能说是老毛病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说了,美好的事物存在于世,不就是让人去欣赏怜惜的吗?” 傅尘机道:“是,所以,你见一个撩一个,这就是你所谓的欣赏怜惜吗?” 花渡:“……” 云烟本来心烦意乱,听他们两个不动声色的互相拆台,竟然听出了一点八卦的味道,微微侧首看了过去,两个人却都突然不说话了。 云烟微笑道:“哦,不用管我们,请继续。” 傅尘机手指一下收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彻底不说话了,花渡则笑着摆了摆手,道:“先做正事……呵呵,正事要紧。” 云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大雾似是散了一点,露出一截高大建筑群的一角,那建筑表面上是一层黑色,其他部分也看不清楚。 “桀桀咯咯……呵呵哈哈……” 那笑声又来了! 云烟转头,望向季宵寒,道:“还不走吗?” 季宵寒道:“走。” 话音落下,竟是率先迈步,朝前方走了过去,云烟紧随其后,花渡和傅尘机两人也不敢大意,立即跟了上去。 “叮叮——叮叮——” 一行人正往前走,却很快又听见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细小东西碰撞发出的声响,但又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不过很快,大雾弥漫之下,一道轻盈晃动的身影出现在大雾之下,仿佛在大雾里旁若无人的跳舞,那“叮叮”的声音,就是从那身影身上发出来的。 云烟等人在距离那跳舞的身影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目光却都齐刷刷的看向你跳舞的人影。 这里面,果真还有活人! 从身姿来看,那跳舞的人应该是一个身材极其窈窕的少女,只是在大雾里,一时看不清楚她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她只是不断的在跳舞,仿佛精力永不枯竭,也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在大雾之中,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云烟瞳孔微微收缩,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请回答!” 那跳舞的少女的动作就一下突兀的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那少女。 云不归缓慢的,把自己青筋暴突的手,捂上了嘴,拼命捂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一双眼睛却是睁得很大,几乎睁圆了,死死盯着那个少女。 那少女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自一片大雾里,缓慢的走了出来,那少女每走一步,空气里就发出一阵凌凌的叮叮响声。 刚才他们听见的那声音,竟然就是从这少女身上发出来的,那诡异的笑声…… 也是她! “桀桀咯咯……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进来的吗?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你们真的,不怕死吗?”少女走出大雾,露出一身红衣,一张白皙美丽的小脸。 那一身红衣,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身轻纱,宽松的罩在她身上,却并不显得轻佻,反而多了几分轻盈灵动,又妩媚至极的美感。 红衣之上,少女脖子上、脚踝上都挂着几条细长的银链,那声音,应该就是从这些银链上发出来的。 原来,她刚才故意笑成那样,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进来。 通常来说,人们对未知事物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恐惧,所以,她才故意那样诡异的笑,故意想要吓退他们离开这里。 但是,他们还是进来了。 云烟吐出一口气,从容道:“我们当然是怕死的,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不怕死的吧,只是,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这里面,我不得不进来。” 那少女小脸一冷,冷冷地道:“你们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吗?也敢贸然闯进来!” 云烟诚恳的摇了摇头,道:“说来惭愧,这个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进来,是来找人的。” 那少女目光一凝,正要说话,她身后的大雾里,却突然传来一道轻声叹息,紧接着,一道修长人影自大雾之后走了出来。 云烟一对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两个极小的点,望着来人,欣喜若狂的大喊道:“哥哥!真的是你!” 第二百五十章 阿离不太喜欢人多 那少女身边,自大雾后走出来的,不是云翳,却又是谁? 只是,白天看得清楚了,才看见云翳坐腿上缠着一圈一圈脏兮兮的绷带,绷带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 最令人震惊的是,云翳左眼上,斜斜的罩着一只黑色眼罩。 云翳走过来,他虽然在笑,但脸上的笑容已经透露着深深的疲倦,而且,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瘦了许多,双颊隐隐有些凹陷,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些白净无瑕,反而多了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云翳走近了,语气有些无奈,道:“烟烟,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再来了……你总是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看清楚云翳之后,云烟呼吸都是微微一凝,手指一下收紧,然后又猛然一下抬起,指着云翳的眼睛,指尖疯狂的抖了起来,哑声道:“……你这眼睛……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这两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从肺腑之中咆哮出来的。 她声音沙哑,甚至有点变调了,这一路的沉稳,在此刻瞬间就崩塌了,肩疯狂的抖了起来。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怀抱,云翳动作很轻,却又仿佛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她抱了一个满怀,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云翳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受了一点伤而已,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烟烟长大了,哥哥真的很开心。” 云烟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喉咙剧痛,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 半晌后,云翳才放开云烟,云烟抬头望向云翳,有点迷惘的道:“我们只不过才分别一个多月,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云翳摸了摸她头,笑道:“就算我想瞒,怕也是瞒不住了,你啊……和她一样,都是让我没有办法,既然都来了,那就先进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云烟睁大眼睛,道:“她?你是说阿离姐吗?她也在这里?” 云翳眼神似乎是微微黯了一下,道:“嗯,她也在这里,但情况不是太好……阿绫,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你垫后,先进去再说。” 那红衣少女听到指令,这才走上来,却是径直绕过了他们,走到了队伍的最后方站定。 云翳道:“她叫红绫,是我的人,好了,我们先走吧。” 一行人走进大雾之中,再往前走了一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但那响声很快就又消失了。 云烟停了一下,回头看向身后,道:“那是?” 云翳眼神微微一凝,眼底有一丝戾色翻涌而过,却是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道:“没什么,不过是些碍事的东西罢了,有阿绫在,不会有事。” 云烟从一开始就想问那个叫红绫的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云翳的人,怎么她之前完全都没见过,但这里人多,云烟也不好多问,便一路耐着性子,忍了回去。 众人再走了一段,起先众人都以为是要进那个黑色的高大建筑,但云翳却带着他们,绕过了那黑色建筑,来到建筑后方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空旷地带,那地方,已经搭建起来好几个大帐篷。 帐篷里……有人! 云烟他们一绕过黑色建筑,这些帐篷里的人就黑压压的挤了一堆,都想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等云烟他们走近了,就能清晰听见一阵人语浪潮—— 有人惊道:“还有人敢到这里来?真是不要命了啊!” 有人叹道:“诶,我们是没有办法了,走也走不了,他们这是何苦来的……” 有人道:“……那些人好像是有悔先生的朋友,是有悔先生带回来的啊!怎么没见到红姑娘?又有人找上来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有人惊恐万状道:“别,别瞎说啊!怪瘆得慌的,红,红姑娘本来就,就神出鬼没的一天……害,别急啊,诸位,谁踩到我脚了……” 有人惨叫道:“谁打到我脑壳了?要死要死要死,本来就笨,这下傻了,你养我吗?” …… 云烟一巴掌拍上额头,沉重的心情,倒是被这些人冲淡了不少。 云翳带着他们,一路穿过这些帐篷,来到最后一顶最大的帐篷前,云翳停下来,转头道:“妹夫,能不能让你的人就在外面,别进去了?那个……” 他抓了抓头发,道:“阿离不太喜欢人多,我怕惊到她。” 这事都不用季宵寒亲自开口,傅尘机已经吩咐下去了,但那十几个黑衣人也不敢走远,就分散的守在帐篷前,保护季宵寒。 这么安排了一番之后,云翳似是有点紧张,伸出一只手,拨开了帐篷的白色帘子,然而,帘子才刚一拨开一条缝隙,里面就立即传来一道尖锐惊恐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尖锐的咆哮道:“……滚开!我让你滚开!你听不见吗?云翳,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滚啊!我让你……滚开!滚开啊!” 云翳深深低下头,背对着云烟,云烟看不清楚他脸上什么表情,但想必不会很好,因为,即使那声音沙哑尖锐,完全已经变调了,但毕竟还是太熟悉了,她一下就听出来了,那声音的主人,就是金厌离! 云烟瞳孔缓缓收缩,心尖猛地一颤,道:“哥哥,是……阿离姐!” 云翳维持着拨帘子的姿势,哑声道:“嗯,进来吧。” 他终于拨开了帘子,举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一样东西就飞了过来,云翳不闪不躲,任由那东西砸在他腿上。 那是一个杯子,好巧不巧,正好砸在他手上的那条腿上,他却像是一点都不痛,在原地站定,柔声道:“阿离,烟烟和妹夫来看你了。” 他声音,真是无比的温柔,说完,他去拿了扫帚过来,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了起来,从容的倒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云烟和季宵寒等人,已经走了进来,几个人站在门口,看见靠墙边的大床上,半坐着一个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没有做错什么 那人半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双手抱头,只隐隐露出一截苍白的脸,那脸上,有两行泪水落下来,正痛苦的呜咽着。 云烟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看似不人不鬼的人,竟然就是金厌离! 这一个多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云翳和金厌离都会变成这样? 云翳收拾完了之后,走至床前,他坐在床沿边,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擦去金厌离脸上的泪水,一边拿开她抱着头的手,微笑着,撩开她脸上凌乱的长发,捧住了她的脸,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云翳柔声道:“你知道的,我永远都不会滚,就算你再捅我一刀,两刀,十刀,我都不会滚,阿离,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着再抛下我了,我永远都不会走的,所以,别折磨自己了……” 顿了顿,他又笑了一下,握牢了她双手,道:“再说了,你这样也很好,你看我,不也是少了一只眼睛,半瘸了一条腿吗?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金厌离望着云翳,层层血丝爆满了眼珠,她身体疯狂颤抖着,视线再一次模糊了,她满脸痛苦的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啊……云翳,你告诉我,为什么是这样……我们生生错过了7年啊,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难道……我……我……” 她说到最后,已经说不下去了,双手想要重新抱头,却被云翳握得很牢,于是,只好默默流泪。 云翳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以前,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况且,到最后,你不是也放过我了吗?这才是最重要的,阿离,信我。” 金厌离哭道:“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了吗?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曾经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我已经不知道了……真的,我……我……我……” 云翳握牢了她的双手,把她拉进怀里,柔声哄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好了,别哭了,烟烟和妹夫他们还在呢,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厌离大概也很想努力不哭了,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云翳给她擦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他顺手拿了枕头放在一旁,这样金厌离靠着会舒服一点,但他始终都没有放开金厌离。 云翳这才有空转头去看云烟他们,门口几个人,已经尴尬得快要僵成人棍了。 云翳轻咳一声,终于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道:“……诶,别都站着了,快坐吧……那边桌子上有茶水,自己拿一下,我就不给你们拿了,都是一家人嘛,不必这么客气的。” 他是真的不客气。 傅尘机很是乖巧的走过去,装模作样的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云不归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也很少乖巧的过去帮忙。 花渡觉得这个圈子里的氛围都有点看不下去,抱臂,斜靠在帐篷门边的柱子上,尽量的维持着一贯的风流倜傥,一贯的矜持高贵。 傅尘机倒完茶,也默默的走到花渡旁边站好了,云不归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个人,又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两个人,自觉的站过去了。 花渡投来欣赏的目光,挑起一边眉,道:“怎么有种自家养的白菜,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傅尘机咬牙道:“闭嘴吧你,人家孩子还小!” 花渡笑道:“正是最好培养的好苗子嘛,你懂什么?呵呵,不归,来来来,站过来一些,让叔叔好好看一看……不不不,不是,诶,算了,你就站在那边,不要过来了。” 花渡平时撩人撩惯了,真是张口就来,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之后,想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云不归脸红耳赤,又不敢顶撞长辈,只好往傅尘机身后缩了缩,傅尘机翻了个白眼,警告花渡不准再胡说八道了。 沙发上,云烟用力揉了揉眉心,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身伤……都是怎么回事?” 她别的其实也不太关心,但这一身伤,总要说清楚。 一提到伤,金厌离的脸色又是一白,肩又抖了起来,哽咽的道:“都是我的错……” 云翳忙道:“不管你的事,这个事说来话长……” 云烟打断他,道:“那就慢慢说,我们不急。” 云翳噎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把你们任何一个人牵连进来,只是,现在恐怕一个人都瞒不下去了……也好,烟烟,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之前那要那样对阿离,为什么要那样对金家吗?” 这个,她其实真的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她只知道云翳有自己的苦衷的。 云烟道:“嗯,你说。”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漫长到了他们的上一辈,云翳知道的故事也是残缺不全的,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切,跟当年的金家有关。 照说,燕城与江城相隔这么远,应该不会跟这里产生什么联系,但这里的一切,却又都是金家的手笔,金家一直都在暗中进行一些实验,这些实验都失败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那些被拉来做实验的人,不但惨死,还被随意丢弃,本来这事不会被发现,但却偏偏被一只老鼠引向了另一个结局。 尸首被丢弃之后,被一只老鼠啃食,那只老鼠发生了变化,爆发了大规模的鼠疫,二十几年前,有人发现了这座村子的秘密,于仓皇之中,将这里的秘密告诉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本来是想让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来帮忙,却没料到,这人没有等到自己朋友到来,就被害死了。 为了瞒天过海,这人被强行感染上了鼠疫,浑身千疮百孔,死状惨烈。 他死时,他的亲生儿子才刚满月。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听到这里,云烟蓦地一阵毛骨悚然,背上汗毛一根一根倒立起来,脑海中有一个故事正呼之欲出,她震惊道:“你是说,这个人,是……是顾行简的爸爸?” 云翳道:“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就是顾行简的爸爸,这人也是当时有名的医学大家,他的名字叫顾明光,跟我们父亲从小就是至交好友,只可惜,他没有等到父亲他们去营救,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后面的故事,就逐渐能够接得上了,之前很多云烟想不通的一环一环,也全都能解释得通了。 虽然顾明光死于非命,但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云翳和云烟的父母云怀仁夫妇,在接到他的通知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来,但就算他们昼夜兼程,他们还是来晚了。 云怀仁夫妇赶到时,只看见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那尸体早已经千疮百孔、面目全非,唯有胸前佩戴着的一块白玉,可以证实他的身份,云怀仁夫妇悲痛之余,带着尸骨离开,找到顾明光的老婆之后,那位顾夫人也是一个贞洁烈女,看见惨死的丈夫尸骨之后,竟自杀殉情,留下那一个才刚满月的遗孤。 这遗孤,也就是后来被云怀仁抱回家,说是他私生子的顾行简。 云蔚然不承认这个私生子,对云怀仁无比失望,想尽办法想要打听清楚顾行简的来历,却查无所获,父子关系也逐渐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从那之后,云怀仁就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来查顾明光的死,经过几年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查到了观音村,查到了金家,也查清楚了那一次爆发至无数人死亡的鼠疫,竟是人为。 然而,金家为了隐瞒这个秘密,由金厌离的父亲亲手金士弘策划了一场天衣无缝的车祸,撞死了云怀仁夫妇,云怀仁夫妇的死,就是这所有故事的开端和前因。 所有人都以为云怀仁夫妇死后,所有一切秘密都随之一起被埋葬了,但没人知道,云怀仁却早有准备,把查到的一些线索,留给了当时尚且不过几岁的云翳。 云翳自幼背负一身血海深仇,又经过好几年的准备筹谋,慢慢接近金家大小姐金厌离,一点一点的打消了当时已经成为金家家主的金士弘的戒心,更凭着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孔明灯,虏获了金厌离的芳心,云翳本人,更深得金士弘欢心,两家联婚,势在必行。 云翳和金厌离,也曾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岁月,尤其是金厌离,一心想着跟云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偏偏这个时候,江城这边出事了,观音村的实验出现了问题,十几年前令金士弘头疼不已的鼠疫,再一次掀起,且比之十多年前的那一场鼠疫更为恐怖。 金士弘不得不离开燕城,去观音村主持大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金厌离代替金士弘接受金氏集团,可一向只懂风花雪月的金大小姐,哪里懂什么做生意,更不懂商场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算计,于是,她把金氏集团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未婚夫云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富可敌国的金氏集团逐渐走向了衰落。 金士弘被困观音村,根本没有心思管金家的事情,况且,金氏集团的成败与否,其实对他来说他根本也不看重,金氏集团不过对外的一个幌子,许多事,都必须借着金氏集团去做而已,他一心只想解决观音村的麻烦,却没想到,他在观音村等来等去,没等到解决的办法,却等来了一个人。 云翳。 云翳一个人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终于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撕开假皮扯真皮的时候,金士弘幡然醒悟,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当年金士弘怎么害死顾明光,怎么害死云怀仁夫妇,他就要亲手还回去,金家几十个人全都感染上了鼠疫,最后死于那场大火之中。 金家那一把大火,的确是云翳放的,金家几十个人无一幸免,唯一幸存下来的,只有金厌离一人。 金厌离是唯一一个没有感染鼠疫,也是唯一一个云翳有心放她活下去的人,那一场大火之时,他不顾一切冲进去,是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也终于有了勇气去面对,他早已经爱上了金厌离,爱上了这个仇人之女。 可他爱上这个人之后,才发现,这个人,对他就只剩下了一腔恨意。 他挣扎,纠结,浮沉,生不如死,他报了仇,但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快感,只剩下无尽的折磨与痛苦。 他也该恨的,自己父母惨死金士弘之手,他可以恨的,且理所当然,正如后来的金厌离,要找他报仇,要亲手杀了他一样。 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各人有各人的恨,怎么都不为过。 知道金厌离回来之时,他一边欣喜若狂,一边却又痛苦不能自拔,两个都已经被仇恨伤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的人,除了伤害对方,一刀又一刀的扎在对方身上,又还能做什么呢? 这世上许多事,根本分不清楚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人在其中,水深火热,痛苦浮沉,实在是太渺小了,就算你用尽了全力,到最后也会发现,许多事,根本就不是你努力就有用的。 无能为力。 所以,云翳选择了放弃,以自己的性命,去结束那一切痛苦挣扎,但金厌离也一样,她下不去那个手,她分明想过无数次要杀死云翳,但刀握在她手,她才痛苦的发觉,她根本不想要他死。 如同7年前,他杀死了金家所有人,却独独没有想伤害金厌离。 云翳说完这一段,帐篷里俱是沉默,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也没人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去作什么评价,毕竟是血海深仇,没人可以那么轻松大度的去劝别人放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云烟的脸早已经埋进手里,一颗心高高的悬起又落下,落下又悬起,半晌后,她咽了咽喉咙,勉强笑了一下,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该笑,低下头,哑声道:“……那你这一身伤,这只眼睛……和阿离姐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句话都不肯说 对于这一身伤,云翳却是十分轻描淡写,甚至是满不在乎的道:“也没什么,一时运气不好,着了别人的道而已,没什么,不过是废了一只眼睛而已,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付出了一条腿,和一身脓血为代价而已!” 他说得太直接,也太明显了,众人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说的是谁。 云烟的手微微抖了抖,费力的吐出一口气,道:“我早就该猜到的,这一路上下来,我一直都知道他另有目的,也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没想到,除了他一身脓血是真的,其他的,竟全都是编造的谎话!” 顿了顿,她冷冷地道:“郎安倒真是好手段,把我们骗过来,怕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死吧。” 季宵寒却道:“恐怕,不只是他不想死吧。” 云翳的目光,终于从金厌离身上移了过来,望向云烟,道:“确实如此,观音村已经彻底暴露了,这些人本来已经沦为弃子了,但他们都不想死,所以,他们才找上了你,引着你们一路过来的。” 郎安的身份彻底落实,但云烟心底的疑惑却更深了。 她道:“那山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真是的这里的村民,还是……别的什么?” 云翳道:“金氏在这里盘踞了很多年,培养了很多自己的势力,山上的那些人,都是金氏的人……观音村的人,早已经被他们都抓去做了实验,实验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外面那些尸骨,就是实验失败,鼠疫爆发之后,没来得及销毁的尸体,你们进来时看见的那一个高大的黑色建筑,就是他们集中销毁尸体的地方,所以,我才不带你们去那里面的。” 众人又是齐刷刷的脸色大变,云不归眼眶赤红,手指暗暗抠紧了手心,就是硬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但憋得太久,太辛苦了,额头上和脖子上都是暴突的青筋,一看就知道已经到极限了。 云烟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安抚他,只觉得呼吸都凝重起来,又道:“那这里面这些人是……” 云翳道:“是附近村民,被骗过来给他们做实验的,我来时,能救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人,但郎安带人封锁了村子,这些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出不去,我不知道郎安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所以一直没有贸然动手,直到你们昨晚挖穿了外面的墙。” 云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道:“对了,妹夫那几个手下,也被我们带回来了,怕他们闹事,已经被绑起来了,就在旁边的帐篷里,一会儿就叫人松绑。” 云烟道:“这些问题都解答了,但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云翳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里7年前的确是被我亲自带人毁了,那时候,负责销毁这里的人就是我本人,我也确认过一切都销毁了,但是,我在这里也没有找到任何其他有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郎安为什么会带人重建这里,重新开始实验。” 云翳蹙着眉,吐出一口气,道:“我也是一个多月前,无意看见有关鼠疫的报道,才决心到这里来看看的,没想到,还有人在继续金家的实验,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两种可能。” 云烟沉声道:“哪两种可能?” 云翳道:“第一,当初金家除了阿离之外,还有其他人活着,而且,这7年里,就是他在主持金家没有完成的实验。第二,除了金家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个实验,甚至,金士弘背后或许还有更高层次的人,而金士弘以及郎安等人,都是听从这个人的命令。” 金士弘已经死了,而金厌离对金士弘所做之事一无所知,金厌离根本不知道观音村的存在,也不知道金士弘曾犯下那么多罪孽深重的事情。 云烟迟疑了片刻,道:“金士弘虽然死了,但郎安却还活着!郎安感染了鼠疫,山上的那些人,他们都感染了鼠疫,郎安费尽心机的来找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医好他的病,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让郎安开口,或许能查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郎安现在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云翳却肃然道:“我试过了,郎安一句话都不肯说,所以,我们双方才这样对峙起来,谁都没有让步,但郎安一定知道什么,他只是不肯说,甚至,就算要他命,他也不肯说的。” 他来这里毕竟一个多月了,郎安如果肯说,也早就说了。 云烟道:“郎安不想死,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还有谈判的余地,山上那二十几口人,我看也没有人想死的。” 云翳没有答话,帐篷里一下沉默了下来。 这时,两个打扮得很是粗糙的壮汉,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的走了进来,两个人长得都是五大三粗,但看上去都很拘谨的搓着手,两人彼此撞了撞对方,都示意对方来开口,似乎都不太好意思说话。 云翳放开了金厌离的手,拉起被子,搭在金厌离身上,淡声道:“这些都是我朋友,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 左边那个壮汉咳了一下,脸色可疑的迅速红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有悔先生啊,我们刚才听说这里来了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姑娘……咳,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哈哈哈哈哈……就是,嗯,那个……你懂的呀……嗯嗯……你懂的……” 云翳:“……” 他懂个锤子! 云翳没有听懂,那边的几个男人,除了云不归之外,倒是都听懂了。 傅尘机一脸震惊的看过去,心想,这两个可真是真汉子啊,连他们家季总的老婆都敢觊觎,这可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花渡抱臂,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神情极是愉悦的看着那两个壮汉,幽幽地道:“你们想说的,是不是想给这位好看的姑娘找一个如意郎君啊?” 那两个壮汉先是一惊,接着一喜,争先恐后的道:“是啊是啊,这位先生可真是善解人意,我们……我们也不是为了自己哈哈哈哈哈……” 一直沉默的季宵寒,一边唇角缓缓扬起,微笑道:“她结婚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除非有人愿意 那两个壮汉简直不可思议,道:“啊?怎么会?小姑娘看上去还挺小的啊……不是,你谁啊?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替人家小姑娘做主啊?你又不是小姑娘什么人……你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注重自己的品行!” 另一个壮汉应和道:“对对对!你这个人,真的是,要不得,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你怎么能诅咒人家结婚了?不好,真的!” 云烟哭笑不得,心说,两位大哥,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人,比我身边这个更有资格替我做主的了。 季宵寒看了那两个壮汉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但那笑容里,却是渗着丝丝的寒气,那两个壮汉无端的觉得后背一寒,睁大眼睛,鬼叫了起来。 季宵寒神色自若的道:“没有人告诉你们,我就是她老公吗?” 那两个壮汉张大了嘴,道:“……啊??” 云烟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为了避免季宵寒生气,她一手扣住季宵寒的头,在季宵寒脸上猛地亲了一口,亲完之后,还没有说话,那两个壮汉就尖叫着跑出去了。 傅尘机忍不住骂道:“……我的妈!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场合!能不能!” 花渡把头发往后抹了一把,风度虽不减,但却是勉强振作,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两位,请继续。” 云不归:“……” 他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啊!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未成年看这些东西! 死了吧,没死也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云烟揉了揉眼角,轻咳一声,道:“打住!大家还是继续言归正传,讲正事要紧啊。” 傅尘机一边眉挑得老高,他不用说话,云烟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转开了视线,看向云翳,道:“咳……哥哥,现在这些问题都指向了郎安,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跟郎安摊开来谈一下了。” 郎安一路伪装,一路引导,无非就是想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得到云烟的同情,然后再借着云烟的手,把他和那二十多个感染了鼠疫的人医治好。 他如此费尽心机,肯定是不想死,所以,他们就有了突破的可能了。 云翳对此,态度却是不太乐观,道:“我跟郎安交过好几次手,这个人十分狡猾,几乎没什么弱点,也不怕痛,我打断了他一条腿,他都没有哼一声,这种不怕死的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云烟略怔,道:“你说他不怕死?” 云翳道:“不错,他不怕死,他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人,所以,我其实也不太明白,一个连死都不怕,也无所谓敬畏的人,竟也会为被人着想,想挽救别人的性命,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云烟一手支额,道:“那这可就真的不太好办了。” 季宵寒道:“未必。” 云烟望过去,看着季宵寒,道:“哦?” 季宵寒道:“翳哥刚才,已经说出了他的弱点。” 云烟一下反应了过来,忙道:“对对对!他不是没有弱点的,那二十多个人里,一定有一个是他在意,也是他想尽办法,不惜暴露自己,都想要救活的人,就在那二十多个人当中!” 郎安不怕死,却又不惜大费周章的来求云烟,一路演戏,把云烟他们引到了这里来,他如果不是想救自己,那就一定是想救其中一个人。 但会是谁呢? 那二十多个人里没有一个有明显的特征,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一时之间,还真的很难分辨,郎安在意的到底是谁,最糟糕的人,他们也不清楚对方都谁是谁,连推理都无法推理了。 季宵寒却道:“简单。” 云烟猛然抬头,震惊道:“简单?难道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季宵寒道:“虽然我们都对郎安不熟悉,但有时候人的习惯会出卖一个人,比如你有什么事,或者需要什么帮忙之时,第一个想要找的人,会是谁?” 云烟想也没想,脱口道:“当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了,对我来说,当然就是你,或者哥哥。” 虽然,云烟从不会去把一个人定义成为自己最好,或者最重要,又或者最在意的某个人,但事实上,却就是如此,不只是她,其他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经历。 云烟这一句话一说出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季宵寒的心情似乎莫名愉悦了几分。 季宵寒笑了笑,道:“对,不论是好,与不好,人都会下意识的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那么今天早上,是谁突然发病,先是哇哇大哭,再是倒地不起?在那种时候,如果郎安想要置一个人于死地,那一群人里,没有一个能反抗得了的,所以,我猜,郎安想要救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稚子,阿瓜。” 他这么一说,云烟一下想起来,阿瓜脑子里被钉入的那一根银针,银针刺入那个位置,其实不会有性命危险,只会让人进入假死状态,郎安是要大家怀疑她,才故意布了这么一步棋,而这一步棋里,阿瓜是关键。 而郎安这一步棋,却不只是让众人怀疑云烟,还要让云烟单独为阿瓜切脉,确定他的情况。 原来如此! 云烟怔了一下,接着,脸色却又倏地一变,道:“但那个小孩子,根本就没得救了,尸毒深入,早已经进入他五脏六腑,就算是我,也不见得能医治得好他。” 众人一下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云不归小声地道:“烟姐,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那个孩子,还那么小,最多也才四五岁吧……就……就……诶,可惜了。” 云烟摇了摇头,肃然道:“没有,天下间,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将尸毒从一个人体内全部拔出,除非……” 云不归隐隐有些期待,道:“除非什么?” 云烟用力揉了肉眉心,凝神,道:“除非有人愿意,亲自为中尸骨的人吸毒,换血,但这个办法,过程痛苦不堪、生不如死且不提,基本上就是一命换一命,没有几个人敢尝试,也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做的。” 一命换一命,虽然勇敢,但却非常愚蠢,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人敢做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那我可就要恭喜你 云烟的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阵默然。 半晌后,云不归握紧拳头,小声地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是愿意的,不过就是搭上一条性命,但……但也能保护心爱之人啊……不亏的!” 门口边,花渡抱臂,嗤道:“倘若你一心想要保护的所谓心爱之人,却从头到尾都对你没有半点真心,你一心一意的爱着,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抛弃,与无穷尽的恶意与寒冷,你还觉得,你愿意吗?” 云烟竟从他这一番话里,听出了些许怨怼之意,虽然不甚浓烈,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记得,季宵寒还是傅尘机曾经提到过,而且花渡本人也表现出来,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场浪子,但凡是长得好看的一点女孩子,就没有他不敢撩的,撩完也不会负责任,转头就忘,不知道拥有多少红颜知己。 大概连他自己都记不起了,自己到底撩过多少女人了吧。 云烟本来以为,花渡就是一个恣意潇洒,在万丈红尘里打滚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但她好像错了。 云不归“啊”了一声,脸红耳赤,似乎像是想要辩解什么,又怕说错了,惹得花渡不高兴,但他却是憋不下去。 终于,很小声的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就不会去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我……喜欢她,就够了,就算她不喜欢我,对我也没有半点真心,可……我还是喜欢她的啊……我还是愿意的,要不然,也算不上真正的喜欢了吧。” 云烟和季宵寒等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向云不归,目光和神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复杂,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赞赏他勇气可嘉,还是说他太年轻,涉世未深,没有经历过那些灯火酒绿温柔缱绻醉生梦死。 没有被人骗过,自己一颗真心,没有亲手捧出去,被人狠狠甩在地上践踏,是无所畏惧的。 他们总不好打碎一个少年对于爱情最美好的幻想,那也太残酷了一点。 但花渡却不,他冷酷的笑了一下,冷酷且执着的道:“那我可就要恭喜你,将来能找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并且,愿意为她受尽这世间所有苦处与磨难了。” 傅尘机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扶住了花渡肩,小声道:“不归还小,你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别说了行不行?看把孩子给吓得!” 傅尘机说着,又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云不归,摆了摆手,道:“不归,别听你花叔叔乱说,他逗你玩的……好了,好了,都先别说这个了,还是先说正事吧……咳,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 云烟也忙上来打圆场,笑道:“刚才说到郎安在意的那个孩子,我推测,那个孩子是中了尸毒,但郎安不会解毒,再加上鼠疫,加速了尸毒发作,所以,他才找到了我,这里面还有两个问题。” 云翳道:“哪两个问题?” 云烟道:“第一,那个叫阿瓜的孩子,是在哪里感染的尸毒,是意外,还是人为?” 云翳想了想,道:“应该是意外,郎安如果真的那么在意那个孩子,不会轻易让他染上尸骨的,况且,这些孩子平常都被保护得很好,根本接触不到任何尸骨,或许就是一时贪玩好耍,意外感染上了,这个,也不是很重要。” 这个确实不重要,因为阿瓜已经染上了,而郎安想要他活下去。 云烟又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郎安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要到燕城来找我的,他为什么如此笃定,我可以医治阿瓜?” 真正的云烟,在云氏一族乃至整个燕城里,都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但却一无是处的花瓶而已,就算之前代替云翳迎战金万邦,但却没几个人相信她是真正有实力,燕城那么多医术高手,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她? 云翳一拳砸在自己手心里,道:“对啊!郎安为什么会找上你?又为什么觉得,你可以医治好那个孩子?为什么啊?” 云烟心说,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不会问出来了。 郎安明显是冲着她去的,如果不是找错了人,那么郎安找的人,就一定是她,可是,理由呢? 现在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只有郎安了。 “砰——” 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整个地面都跟着狠狠的震动了,好一阵震动之后,外面陡然响起一阵七嘴八舌的怪叫声。 云烟脸色倏地大变,几乎是一下从沙发上起身,季宵寒几乎与她同步,一手握牢了云烟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跑。 云烟:“……” 她大概自己是可以跑的吧!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这边真的不算什么,那边,云翳一把抱了金厌离,动作之迅速,潇洒,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连带着那条受伤的腿,好像都不疼了。 一行人跑出去,却见外面大雾早已经散尽了,太阳高悬于天空,帐篷里的人这会儿全都已经跑出来了,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那是山顶的方向! 云烟他们一跑出来,就听见一阵议论之声,她零星听见了“山上炸了”“还在烧火”“还有活着吗”一类的话,还有人评价,恶有恶报之类的。 不消听他们说,就能看见山上一片火光冲天,即使是白天,却能清晰看见燃烧起来的大火,和乍然升起来的,黑滚滚的浓烟。 云烟睁大眼睛,大声道:“糟了!有人先动手了!” 他们竟是忘掉了这一节! 郎安他们是弃子,是被人抛弃掉的,不管郎安想救的人是不是阿瓜,但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是他想救的人,但这并不符合他们被抛弃的那个人的意思,而且,郎安还把他们引来了,所以,那个人一定会想办法除掉郎安等人。 云翳抱着金厌离,轻喘了几口气,肃然道:“……阿绫!你替我先照顾一下阿离!我们上山去!” 云烟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道:“算了,哥哥,还是我们去吧,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好阿离姐就行了……宵寒,我们走吧。” 那边那两个人的氛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试一试吗? 山上火烧得很大,也很旺,远远就能看见一片灼烧的火光,烈焰暴涨,温度灼人,云烟他们的车,根本不敢靠得太近,就能感受到一波一波袭来的滚烫热浪。 车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火光而直接炸了。 那火光之中,还有好几道浑身烈焰,在大火中不断扭动的人影,应该是没有来得及跑掉的那些人。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冲上去,一时之间,云烟脑中只想到一个词——无能为力了。 一行人站在滚滚浓烟下方某处,大火灼烧的温度,很快就将他们脸面都烧得滚烫灼人起来,仿佛那星火很快就要蔓延到这边来,让人一刻都不想多待。 可没有一个人离开。 那几个小辈呆呆的望着大火,早上还恨不得跟这些人打架,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亲妈都不认得,但这会儿却又一个一个的张大了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冲进去飞蛾扑火的救人,还是作壁上观。 但不论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异常的煎熬。 短短几分钟之后,那些刚才还在火光中扭动的人影,彻底的倒进了烈火之中,一动不动了。 “……烟姐,我们就这样看着……不,不试一试吗?”有人小声迟疑的道。 怎么试? 这样的大火,别说他们是人,就算是别的什么东西,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来,除非天神降临,否则,谁能救得了? 可这世上,本来就是没有神的。 大火烧得哔啵作响,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浓烟之下,却突然窜出来几道人影,那几道人影,身上都裹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一边大叫着救命,一边满脸惊恐的逃命。 竟还有人活着! 云烟等人再也等不及了,一下朝着那几个人冲了过去,这一冲,才发觉前面的温度极高,异常灼人,他们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再往前跑,不被高温烫伤,也会因为呼吸不过来而窒息而亡的! 耳边是撕心裂肺又痛苦尖锐无比的惨叫声,每一张脸,都惊恐得近乎狰狞扭曲了起来,好在那几个人影是下山,又是逃命,跑得非常快,一冲下来,看见云烟他们之后,犹如临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救……啊啊!”那人已经因为太过惊恐,而当场昏死了过去。 后面几个人,接着不要命的冲下来,要不是云烟他们动作快,把那人拖到一边,被这几个冲下来的人一踩,还不得给踩死了? 人都冲出来之后,云烟他们才看清楚,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竟是被子,此时,被子面上已经被大火烧了起来,这些人冲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把烧起来的被子,如同甩开毒蛇一样甩开了。 云烟清点了一下人数,一共冲出来6个人,郎安和阿瓜就在其中,早上照顾阿瓜的那个老婆婆不在其中,看样子,应该已经没了。 郎安死死抱着阿瓜,脸色惨白如纸,抱着阿瓜的手抱得极紧,手背上青筋暴突,远远的望着大火,一双眼睛里,映着一片火光。 阿瓜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什么缘故,呆呆的瑟缩在郎安怀里,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抱住郎安。 其他几个人,都是比较年轻一点的几个女人,身上或多或少被火烧过,留下一些黑漆漆的灼烧的痕迹,但这个时候,没人在意这个,都望向山上的大火,都小声又压抑的哭了起来。 “……奶奶……奶奶……我要我的奶奶……奶奶啊!郎叔叔,我要我的奶奶!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奶奶!”阿瓜好像终于从呆滞里缓过了神来,手脚并用的打着郎安,挣扎着要从郎安身上下来。 郎安不但没有松手,抱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两只手竟隐隐的痉挛了起来,额头上,脖子上皆是暴突的情色青筋。 阿瓜还在吵闹,在郎安怀里哇哇大哭着要奶奶,他虽然还小,但却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奶奶不在了,且,永远的不在了。 郎安被他吵得头疼,但却好像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除了把他紧紧的抱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哑声道:“……别吵了,行不行?” 阿瓜根本不听他的,哭得更大声了,郎安只好放弃,任由他在怀里哭闹,旁边一个女人走上来,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郎安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阿瓜交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然后,郎安背转过身,不知是山上的火太大,被烧的,还是怎样,他一张脸非常红,像是要被烧熟了似的。 郎安咬着腮帮,抬起头,沉沉的看向云烟,终于不装了,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道:“云小姐……救命!” 云烟还没开口,却听见一旁季宵寒声音森森的道:“救命?凭什么?” 这种时候,仿佛追究之前的事情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了,但事实却是如此,这些人虽然是死里逃生,但却未必能真正逃得过去,郎安应该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向云烟开口。 但是,正如季宵寒所言,凭什么呢? 云烟被郎安设计引来,这些她可以不计较,但云翳那一只眼睛,她可不能不管! 郎安却像是看穿了她心思似的,沉声道:“我不要你救我,救他们,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包括你哥哥那只眼睛,我赔给他!你如果觉得一只不够解气……两只,我把两只眼睛都赔给他!” “郎老师!万万不可啊……你,你也是为了我们……我们都知道的,诶……我们真的,拖累你太多了,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你也不会变成……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刚才走过去那个女人,深深低下头,脸上泪痕都还没干,小心翼翼又小声的说道。 另外几个女人,也鼓起了勇气,道:“是……是我们连累了你,郎老师,这些年……真是多谢你照顾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谢谢啊……但是,对不起……我们太没用了,什么都帮不了你……” 有人道:“对不起啊……我们,我们活够了,这么多年,都是赚来的……你不要再为了我们放弃你自己了……别了,求求你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也没有用的 郎安抱着那个在怀中兀自挣扎的小儿,好像终于有点撑不下去了,身体猛然一晃,差点直接栽倒,但他还是站稳了,呼吸微微有些紊乱。 层层血丝爬上郎安眼球,他神情依旧十分隐忍,半晌后,他满脸痛苦的咬牙道:“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们……是我失言了,事到如今,怎样的惩罚我都接受,但……但,你们是无辜的,这些年,你们陪着我造了这么多孽,够了……真的,够了……” 他抱着阿瓜的手,疯狂的抖了起来,他憋得太久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小声道:“不是这样的,是……是我们自愿的……怎么说呢,那些事,我们知道什么是对错,可是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不帮你,难道去帮那些外人吗?” 有人站出来,旁边立即就有人小声附和,道:“是啊,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我们也想活下去啊,没人想死的,对吧?我们没有错,对吧?” 有人坚持道:“没错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有什么错呢?难道活下去,是错了吗?” 有人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 云烟他们听到断断续续,却大致捋清楚了一条线,郎安似乎一直都在保护他们,而村子里的那一切,却都是他们一起联手做下的,仿佛也有苦衷,但所做的每一件事,却都不值得原谅。 郎安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突,一双眼赤红,他痛苦的笑了一声,道:“……够了,什么都别说了,也没有用的。” 顿了顿,他缓缓抬头,望向云烟,沉声道:“云小姐,他们都是无辜的,放过他们,保护他们平安活下来,我这一条命,够还云先生那只眼睛了吧,还有……”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脸上透露着一圈深深的疲惫,却是一字一字的道:“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金家与云家两家之间究竟有怎样深的恩怨,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吗?” 云烟都想知道。 “郎老师!不……不要这样,我们……我们真的活够本了,诸位啊,郎老师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他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啊……我们几个人的命,够了吧?放过郎老师,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有人凄声哀求道。 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重重磕头。 地上是一地碎乱石子,那女人却磕得非常重,石子和地面上很快就见了血,她额头竟是直接被磕破了。 见状,另外三个女人也连忙哆嗦着跪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云不归和云景等几个小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声道:“烟姐,要不然……就,就饶了他们吧……你看这,头都磕破了……” 云愿忍不住想过去拉起那几个女人,但云烟没开口,他们也不敢,只好皱着眉站在那里,又是同情不忍,又是无可奈何。 好一阵,云烟才吐出一口气,两指并拢,轻轻抵在眉心,道:“罢了,先把人拉起来再说吧,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下山回去了再说。” 她说完,摇了摇头,松开手指,吐槽道:“上面火还没熄灭的迹象,都杵在这里,也不嫌热?宵寒,我们走吧。” 那几个小辈,早在云烟松口时,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搀扶那几个跪地磕头的女人,一边小心搀扶着,一边往山下走。 郎安抱着还在他怀里撕心裂肺哭闹的阿瓜,却并没有立即下山,他转过身,怔怔的望着那一片火海,一双眼睛里,映着两片熊熊燃烧的火光。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走到这一步,究竟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哇哇……奶奶……我……奶奶……我……我……哇哇……”阿瓜兀自还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吵着要奶奶。 郎安僵硬的站了很久,终于低下头,不知道对阿瓜说,还是对自己说,只是声音无比凄怆又沙哑,他低声道:“……不在了,都不在了……别哭了,好不好?” 阿瓜似乎是呆了一下,却还是听不懂郎安什么意思,郎安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他先走得并不快,一步一步,似乎非常沉重,可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远远的把山上的一切都甩在了身后。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和脑中都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他在叫: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 ……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山下,云翳亲自带着人出来接了,一见到郎安,云翳的脸色微沉了沉,但却只是哼了一声,就走到一边去了。 阿瓜大概是哭累了,趴在郎安怀里昏睡了过去,小小的圆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张脸上满是黑灰泥土眼泪,脏兮兮的惨不忍睹。 郎安把阿瓜交给一个女人抱着,然后他转过身,走到云烟面前,道:“云小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他们是帮我做过一些事,但手上都是干净的,没沾过人血,也没欠过人命,如果可以的话,给他们改名换姓,让他们从此以后,永远的远离曾经的噩梦。” 那几个女人一听,立即又要跪下磕头了。 云烟一手抚上额头,摆了摆手,道:“都别跪了,先进去再说吧。” 所谓进去,自然就是穿过前面这一片腐尸区,去到里面,云翳他们暂住的那一边。 然而,云烟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闪寒的修长弯刀就架在了郎安脖子上。 这把修长弯刀通体玄黑,唯有刀刃一线雪光,此刻,这一线雪光距离郎安脖子上的皮肉不过一指距离,刀的主人稍有不慎,这修长的弯刀,便会要了郎安的性命。 红绫一手执刀,唇边却是微微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道:“郎安,你真的有胆子敢进去吗?” 那微笑,竟透着丝丝寒气与冷戾的杀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死不了人的 这个变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望向红绫,生怕她那把刀再往前一点,就会要了郎安的性命。 说来也是奇怪,在知道那里面一地尸骨都跟郎安有关时,所有人都恨不得亲手杀了郎安,但此时此刻,众人一颗心却像是被高高抛起,都悬了起来。 那几个女人更是睁大了眼睛,见状,又要跪下去了,身体也跟着疯狂的抖了起来。 这时,郎安竟还往前走了一步,那一线雪光,划破他脖子上的皮肉,血珠顺便顺着刀刃滚落,所有人呼吸都是微微一凝,睁大眼睛盯着郎安。 红绫握着刀的手,微微抖了一抖,像是终于忍不住,嘶声力竭的咆哮道:“……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你是疯了吗?郎安!我……操·你·妈·的!傻逼!你就是个绝世大傻逼!我·操·了!妈·的!” 她陡然抽了刀,对着郎安,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一双眼睛却红了,握刀的那一条手臂都跟着抖了起来。 要知道,她曾握着这把刀一个人力战几十头野狼,直到力竭倒下,直到一身是伤,但那个时候,她手里的刀却握得非常稳,非常牢靠,连抖一下都没有。 她破口大骂完了之后,终于想起来什么,后知后觉的伸手去堵郎安脖子上的伤口,堵了一手的血,血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她好像一下慌了,转头朝身后的人,又是一声咆哮,道:“你们不是医生吗?我·操·了!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救……” 云烟手握成拳,抵在嘴前,小声打断她,道:“哦,那个……他脖子上那个,只是皮外伤吧,死不了人的。” 红绫:“……” 她脸色一沉,想收回手,却又怕那个伤口真的会死人,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解下腰上的那一条红色纱巾一样的东西,抖着手,把那纱巾缠在了郎安脖子上。 郎安一个大男人,浑身上下都是黑色,这么缠一条纱巾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的怪异,但他却没有拒绝,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红绫把那纱巾缠好了,想了想,又默默的打了一个死结。 红绫刚打好死结,就听见上方响起一道讷讷的声音,郎安道:“多谢……阿绫,还有……” 红绫正要抽回手,郎安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很用力,也很紧张似的,抓住了红绫的手之后,哑声道:“对不起,这一次,我……我抓住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了,不会了……对不起……” 红绫瞳孔顿时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一双手抖得更凶了,连带着她收回鞘中,悬挂在腰间的刀也跟着抖起来,发出一阵叮叮的响声。 “……那个……原来,红绫姐跟这个姓郎的,竟然是一对吗……啊?我的妈,这……这……”云景一巴掌拍上额头,简直不可思议。 郎安看着土里土气,且一把年纪的样子,而红绫看上去分明还很小,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一起去。 那边,红绫一个激灵,似乎是一下惊醒过来,一把甩开郎安的手,整张脸瞬间爆涨得通红,大叫道:“谁,谁跟他是一对?别胡说八道了!老娘又没瞎,怎么可能……哼!” 怎么可能,后面那一句,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哪怕一时口舌之快,有些话,她也是不愿意说出来的。 郎安神色放松了许多,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越过红绫,走到那一堵残缺不全的墙前面。 他望着那一堵墙,良久,他道:“……诸位,我回来了。” 他说完,沉重的抬起那一只手受过伤腿,迈步,走了过去。 红绫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跟着走了进去。 云烟终于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云翳,搔了搔鼻尖,小声道:“哥哥,你没有说过,郎安跟红绫姐居然是这种关系啊……你看这,不是……就挺尴尬的了吗?” 他们之前还在帐篷里议论来议论去的,结果,红绫跟郎安不但认识,还……还是那种关系啊,这可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云翳哼道:“他们的事情,我从不插手。” 云烟“啊”了一声,道:“哦?这样啊………” 她这一声拖得特别长,末了,又吐出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对了,哥哥,你还是再找几个人上山去看看,万一还有什么幸存的人,也好及时施救。” 云翳道:“还用你说?我早已经派人上去了,只是……” 他说到这里,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这么大的火,又烧了这么长时间了,幸存是基本不可能的了,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 也怎么样,云翳不用说,他们也能想象得到。 云烟道:“算了,走吧。” 一行人又井然有序的回到了那一片安全地带,云翳叫人把那几个女人和阿瓜都带走了,他们一行人进了大帐篷,金厌离已经梳洗过了,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坐在一架轮椅之上,神色看上去虽然仍旧有些憔悴,但总算是像个正常人了。 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嘶声力竭,仿佛令人不快的那一段都过去了。 云烟一直都没来得及问清楚金厌离的腿是怎么一回事,是暂时性这样,还是……没有办法再复原了,云烟暗暗打定主意,等郎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定好好给这两个人都检查一下。 凡事总会有办法的。 山顶的大火依旧还在燃烧,这么折腾来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帐篷外有人烧起了一堆篝火,帐篷里也点了一堆,一堆人围坐在篝火边,等着郎安开口。 郎安坐在一张小小的椅子里,火光映照在他脸上,他沉默了许久,双手习惯性的拢在衣袖里,道:“……这个故事很长,或许,听起来也很枯燥,甚至很老套,其实就是一个回报知遇之恩的故事,我……” 他顿了顿,身体往沙发里缩了缩,道:“我是一个孤儿,但我并不是天生没有父母,只是有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说,我是天生的灾星,命犯孤星,谁亲近我,谁就会死于非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还是一个都救不了 “……很可笑的一些话,对不对?其实,那个道士只是想要一点钱,但我父母却不肯给,后来,家里出了一些事,我爸爸就总是怪我,说我是灾星,说我克了他们,对我不是骂就是打,后来有一天,爸爸不小心摔断了腿,于是,他们就越来越相信那个道士的话,说我天煞孤星,留在家里是个祸害,计划着要把我丢掉。” 他说到这里,好像是轻轻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不过才7岁左右吧,就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抛弃,丢在了一个很大的林子里,那时,我天真的以为他们只是不小心把我遗忘了,又或者,只是我自己不小心走错了路,我在林子里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从天明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明,一个人,就在那个林子里一直找着他们……” “整整3天,直到我精疲力竭,昏倒在路边,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救我,我就死在了那个夜里,或许,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一切了……” 郎安被一个中年男人救了回去,悉心照顾,小小的郎安,从来都没感受到过这样的温暖,于是,他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恩人,且用了他这一生来回报给他。 中年男人问他想不想回家,他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想,那个中年男人笑了,说要送他回家,可他有点害怕,怕回去又要挨打,又或者被骂,甚至被其他幼童欺负,但一个小小的孩子,出门久了,总还是想家的。 但当那个男人送他回去时,他却看见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噩梦。 他看见自己的爸爸抓着妈妈的头,狠狠的把她一下一下的撞上墙,骂她是贱人,骂她是灾星,他越骂,就越是用力把她往墙上,她被撞得鲜血横流,她起先还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后来连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半边脸被撞得血肉模糊,就这么直接咽了气。 很多人都在围观,但他们都在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议,有的甚至还在笑,没有一个人上去劝一劝,也没有一个人要上去阻止,他们漠然的看着那一切,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毁在一个半残的男人身上。 他们在笑,还有人在拍手叫好。 郎安站在人群里,浑身抖得像筛糠,他惊恐的盯着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手脚冰冷,然后他猛地挣脱开那个束缚他的男人,冲出了人群,冲向了他的父亲。 郎安平静的道:“……我亲手,打死了他,就在地上随手捡的一块砖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吧,我记不起来了,我真的都忘了……” 他疯了一样,打死了他父亲,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指责声,尖叫声,所有人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他打死了他的父亲,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他太残酷,觉得他没有一点人性,他们指责他,厌恶他,大骂他是怪物。 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过他,他挨打的时候没有,挨骂的时候没有,挨恶的时候没有,被欺负的时候也没有…… 但是现在,他们却全都跳出来,纷纷指责他十恶不赦,竟当场打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可是,明明就是他们先抛弃他的啊。 所有人都指责他,骂他是怪物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站出来,递给他一只手,对他笑,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其实,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几句话,帮他劝一下架,又或者,问他一句疼不疼,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或许,他就不会那样孤注一掷了。 但是没有,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这样做过。 从那之后,他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改头换面,连名字都重新取了,他叫郎安,那个人说,希望他以后一生都不再经受颠沛流离之苦,平平安安。 往后的几年里,这个男人悉心教导他,把他一点一点培养成一个很优秀,也很耀眼的人,他曾经也以为,自己终于摆脱掉了儿时的一切噩梦,他只是郎安,虽然不是生来的天之骄子,但却自有自己的一段风华。 直到有一天,他的恩人又亲手打碎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郎安痛苦的抱着头,额头青筋暴起,痛苦的道:“……他救了我,然后又亲手打碎了我的一切,他把观音村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然后要我去帮他做一件事,7年前,他让我在观音村制造了一场鼠疫,如同他当年在这里制造的那一场,鼠疫之后,他让我带着人重新在这里建立起来了新的实验基地……” 他嘴角一阵扭曲,嗤笑了一下,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留着我在他身边,并不是因为真正的想要救我,而是要我成为他手下最好用的一把刀,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所以,我做了,但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这些人,都不是我做的,山上那些人,是那些被硬拉来做实验的人的家属,我……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一边帮着他制造杀孽,却又一边想要救下他们……真的,太痛苦了,太难熬了,我每一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尸骨,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和求救声……” 他双手死死抱着头,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一下一下的用力抓着自己头发,咆哮道:“我真的受够了,我只想谁来一刀杀了我,但是……我不能死啊,他们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们……他们还要活下去啊……只是,到头来,我什么孽都做了,坏事做尽,恶事做尽,到头来,还是……还是一个都救不了,我真是……真是……”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声音都哑了。 他把脸深深的埋进手里,无声的哭了出来,泪水从他指缝滚落而下。 他憋得太久,压抑得太久,这一声哭出来之后,渐渐的,越哭越大声,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最终瘫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很小的时候,他也想这样哭,但是,他不能。 虽然迟了很多年,但他终于还是哭出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金蝉脱壳 “7年前那一场瘟疫,是你制造的?也就是说,金家……金家灭门,并不是……阿翳,是吗?” 帐篷里,有一个声音,忽然颤抖的响起。 是金厌离。 7年前,云翳一把大火烧毁了整个金家,而后云翳把所有一切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不论是那一场鼠疫,还是金家那一场大火,云翳全都认了! 可是现在,金厌离却从郎安口中,听说了当年的真相,当年观音村的鼠疫,根本就与云翳无关,金家人感染鼠疫,也……也跟云翳无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金厌离听见自己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一同狂叫,叫得她头痛欲裂,叫得她几乎呼吸不上来。 郎安从手里抬起头,木讷僵硬的抹去脸上的泪痕,道:“是,也不是。” 金厌离抓狂的咆哮道:“什么叫是,什么叫也不是?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说清楚,一五一十……一,一个细节都要漏掉,你给我,说清楚!” 郎安道:“我刚才已经说过,那一场鼠疫是我一手制造,但实际上,我只是……只是来过这里一趟,真正动手的,都是他的人,我无力阻拦,我什么都做不了,至于金家的人,也都是他的人做的,金家的人全都染上鼠疫之后,被关在一起,关了一周左右,才……被送回金家,再之后,有人放了一把大火。” 也就是说,不论是当年金家的鼠疫,还是大火,都不是云翳所为。 可是,云翳为什么又要承认? 金厌离的脸微微抽搐,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她双目圆瞪,她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咆哮道:“我……我不听,我一个字都不要听,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没办法相信。 过去的这7年,她一直都怀着对云翳的恨意,才一天一天坚持到今天,所以,当初她可以理直气壮的夺走云翳的一切,让他身败名裂,一文不名,甚至,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捅他一刀,因为她恨他! 可是现在,郎安告诉她,这一切都跟云翳无关! 怎么可能? 她不敢信,真的,不敢信,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她亲手毁了云翳,还亲手……捅了他一刀!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郎安迷惘的望向金厌离,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云先生当初为什么要承认,但,那一切真的与他无关,真的。” 他这一句话,无疑再在金厌离心口狠狠扎了几刀。 金厌离气息凌乱,呼吸一滞,痛苦的大叫起来,云翳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小心搂进怀里,一边安抚她,一边笑道:“……都过去了,阿离,别想了……真的,都过去了。” 金厌离死死捂着耳朵的手逐渐无力的垂下,她微微仰头,两行眼泪落了下来,一遍又一遍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啊……” 云翳没有回答她。 但云烟心里却很清楚,云翳无非是想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一个可以理直气壮恨他的理由,要不然,她这7年,又是一场怎样的煎熬? 爱不能,恨不得,这不是云翳想看到的。 金厌离的声音逐渐消了下去,最后只是无力的靠在云翳怀里,突然接受到这么多真相,她恐怕一下接受不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云烟道:“郎先生,听你说了这么多,那么,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你那位所谓的恩人,到底是谁?这个人,是不是跟金家和云家都有关系?” 云烟预感,他们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说,但郎安刚才还是有些刻意的回避,此刻听见云烟问起来,他知道,是躲不过去,也回避不了了。 他又往椅子里缩了缩,闭着眼睛,道:“……是,他的名字,你们或许听说过,他叫……顾明光,也就是云家当年动乱的起因,你们父亲踏上那一条不归路的开始……” 他痛苦的浑身都抖了起来,道:“是的,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他……顾明光!” 云烟瞳孔缓缓收缩,震惊道:“你说谁?顾明光?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云翳讲述的那个故事里,云家被牵连进这一件事,就是因为顾明光临终的托付,云怀仁因为不忍至交好友死于非命,不但带回了他的遗孤,还一直在调查顾明光的死因,最后被金士弘安排的一场车祸,死于非命! 不不不! 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顾明光! 郎安却道:“二十多年前,他只是假死而已,金蝉脱壳。” 金蝉脱壳! 云烟睁大眼睛,手指一下收紧了,简直不可思议道:“可是,那尸骨……不是……” 郎安道:“那尸骨千疮百孔,没有一处辨认得出来的地方,但仅凭脖子上一枚白玉辨别出他就是顾明光,对不对?” 一字不差,分毫不错! 云烟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也更是替当初的云怀仁不值得,云怀仁一心一意把顾明光当成至交好友,为他,甚至不惜自己清誉,将顾行简认作自己私·生·子带回云家,为他,不肯死心一路查找他死因,却没想到,他推心置腹的一颗真心,到头来,却换得自己身败名裂,死于非命! 不该是这样的! 云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虽然她极力忍着,但指尖却忍不住微微的抖了抖,下一刻,一只大手覆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才让她觉得有了一丁点的温度。 这时,却听见云翳声音森森的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顾明光做的,包括当年我父母的死,并不是金家所为……从头到尾,都是顾明光一人所为?” 虽然郎安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他微微垂首,道:“是,金家……那位金家主,当年来观音村,其实是受云怀仁所托,来这里调查观音村的真相,他们就差了一点,就能揭开顾明光的真面目,还到最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别人怎么想我不管 云烟双眼睁大,手指死死收拢,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里面的寒意也越来越重,她道:“所以,当初顾明光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害得金家灭门,我父母惨死,哥哥跟阿离姐彼此分离了7年……”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原因呢?” 一个人做事,总需要一个理由,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捅别人一刀,把人家置于死地吧! 总需要一个理由的! 郎安这一次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不是全然的信任我,所以,有些事,他并不会告诉我,但我刚才所说,绝对没有半句假话。” 话说到这里,其实该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一些细节上的推敲,但这个时候,没人再有这个心思去管那些细节上的事情了。 “……凭什么啊?”有个小小的声音愤怒的道。 是云不归。 少年最是意气风华,也正是最嫉恶如仇之时,他狠狠一拳砸在手里,大怒道:“怎么可以这样?二爷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二爷!这真是……真是……太不要脸了!” 云不归也骂不出来什么特别难听的话,不要脸这种程度的,大概也是他的极限了。 几个小辈都是一脸怒色,云景握紧了拳头,咬牙怒道:“别人对他好,把命都搭进去了,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简直是……简直是……这是很不对的!这太……太过分了!” 其他几个小辈也是应和起来,一个二个都是一脸愤然,恨不得把顾明光抓出来,亲手狠狠暴打一顿才好。 这时,季宵寒说话了。 他脸上笑意森然,冷冷地道:“这种事,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会亲手教他做人的。” 云不归斟酌的“啊”了一声,小声道:“……季叔叔,这个事,好像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啊,你……我懂,我懂,季叔叔一身正气,肯定是看不惯顾明光所作所为,所以才这么生气的,我懂!” 云景:“……” 你懂个屁! 花渡和傅尘机两人也纷纷望了过来,傅尘机一脸愁容,花渡倒是一脸笑容,在心里默默为云不归竖起了大拇指,不错,这又是一个注定要光棍一辈子的好苗子啊哈哈哈哈哈! 看得懂的人,都没人有这个脸皮说破,况且,这个时候实在不宜谈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于是,一个帐篷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个比一个咳得凶,额头上青筋都快要咳出来了。 云不归和云景等人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几个少年低头小声交流起来,云烟零星听见“流感”“集体”“有病”等字眼。 云烟一手抚上额头,实在是不忍心再听下去,只是,这么一打岔,她的心绪倒是缓和了不少,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道:“我只是觉得,一个人付出了自己善意,却得不到别人的感恩,反而被别人算计,死于非命……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我也不管,但谁要是伤了我在意的人,我就不能不管。” 顿了顿,她缓缓地道:“所以,请你告诉我,顾明光在哪里。” 郎安道:“抱歉,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想,他应该就在附近。” 云烟想了想,一下就明白了郎安的意思。 郎安应该是避开了顾明光的耳目,私自去找的云烟,他把云烟引过来,已经犯了顾明光的大忌,再加上顾明光本来就已经放弃了这里,所以,山顶上才会发生爆炸,郎安千防万防,故意找了那么一个地方当成他们临时居所,却还是没逃过顾明光的报复。 既然那一场大火烧了起来,那么,顾明光一定就在附近。 但,也未必。 果然,季宵寒却道:“这也未必。” 郎安微微一怔,道:“未必?” 季宵寒幽幽地道:“你觉得,你有这么大的分量,值得他亲自为你出面收拾残局吗?你可以是他其中一颗棋子,他同样也可以培养更多更优秀,更听话的棋子。” 这一句话,倒真是有些诛心了。 但却也是最真实的评价。 郎安不算听话,虽然没有明着反抗顾明光,但却一直在默默对抗,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究竟经历了多少煎熬,一边想要报知遇之恩,一边却又下不去手,最后两难,既坏得不彻底,却又不能全然当一个好人,甚至,连说一句良心无瑕这样的话都没有资格。 都是煎熬。 郎安哆嗦着,又是抱着头,道:“……那,这样的话,我就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了,当年离开他之后,我就很少再见到他,偶尔见面,也是他来见我……” 总之,他下了结论,道:“如果来的人不是他,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了。” 这些话,翻译过来一理解,也就全都等于是废话。 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顾明光本来就只是把郎安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又怎么会全然的信任他,告诉郎安,他自己的藏身之所? 顾明光做事倒真是滴水不漏,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红绫一直坐在郎安旁边,看他一次又一次的抱头,又松开,又抱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看说得也差不多了,她默默无言的伸手,捉住了郎安的手,把他的手硬掰了下来,握在了自己手里。 郎安眼睛里都是血丝,见状先是一呆,然后默默的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背脊一点一点的挺直了,板正的坐在那里。 郎安道:“我所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我做过的事情,我认……我说过的话,我也认,只要你们答应放过他们,我……我愿意付出这一条性命,我赔给云少爷一双眼睛,金小姐的腿……我……答应过的事情,我会做的。” 红绫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她在郎安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放开了郎安的手。 郎安只觉得心里一空,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红绫却已经起身,踩着凌凌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云翳跟前,然后…… 她竟当众跪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不论是怎样的一个他 “红绫姐这是做什么?诶,快起来啊……烟姐,你看这……怎么一回事啊?”云不归一下跳起来,瞠目结舌道。 云景也跟着跳起来,睁大双眼,道:“这可真是……怪……怪那啥的……” 其他几个少年也跟着一阵乱七八糟的议论,但看红绫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复杂,又是唉声叹气,又想去把人扶起来。 但几个长辈都没有说话,花渡和傅尘机稳如泰山,云烟和季宵寒更是面不改色,郎安只是睁大眼睛望着红绫,一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火红。 云翳沉沉的目光终于在红绫身上落定了,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她,嗤道:“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哼!跪着干什么?起来!” 顿了顿,他又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当初就说过,你不必跪我,而且,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起来!” 红绫却是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见状,云翳额头青筋暴起,勃然色变,咬牙喝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红绫终于抬起头,看他,道:“不是。” 云翳一听,脸色倒是稍缓,心想这孩子还有点救,不至于废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下一刻,就听见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是红绫。她道:“是爱。” 云翳脚底一滑,道:“……妈·的!你你你你你……你真的是……他就那么好?你看看,你转过头去好好看看,他长得这什么鬼样子?面黄肌瘦,一无所有,还带着几个孤儿寡妇的,你难道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着他?” 这话,简直就像是老父亲恨铁不成钢,亲生女一定要嫁没出息的女婿。 但郎安的现状,其实比这还要凄惨得多。 且不说云翳说的这一堆,郎安身后,还有一个顾明光,就算他念及顾明光知遇之恩,不跟顾明光翻脸,但顾明光就未见得会放过他了。 红绫忽然笑了一下,答道:“我曾经说过的,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喜欢,喜欢是,爱当然也是,我爱他,不论是怎样的一个他,被万人唾骂也好,被万人践踏凌辱也好,坏事做尽都好,可我就是爱他啊。” 顿了顿,她唇边的笑意灿烂极了,明艳极了,她道:“我曾经爱他,现在爱他,以后也会一直爱他,这一生,直到我不能再爱他为止,虽然,有人跟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其实什么都会变淡,喜欢会变,不喜欢也会变……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云翳呼吸微微一凝,闭着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重新闭上,如此反复几次,倏地转头望向郎安。 郎安本来一直坐在椅子上发抖,那双手不住的抱着头,一张脸因痛苦和悔恨等等种种情绪交杂而一点一点扭曲,但他听完红绫那一段话之后,脸上交杂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平缓了下来。 半晌后,他勉强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众人注视之下,一步一步走到红绫身边。 没有人知道,为了等这几步,红绫一个人兀自等待了多少年。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她一个人,从一树绿叶,等到枝叶枯柏,从盛夏等到深冬,从年少等到如今,她从来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点后悔。 短短几步路,郎安却像是走了一生那样漫长,他走到红绫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红绫,下一刻,他向她递出一只手。 那一只手起先还在微微颤抖着,郎安另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勉强莞尔笑道:“……虽然迟了一些,但是,希望还来得及,阿绫,对不起。” 红绫伸手,一把握住了郎安的手,道:“我说过,你不用跟我说这三个字……来得及的,真的,来得及的。” 郎安借力,把红绫扶了起来,似是轻喘了几口气,然后把她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站定,道:“云先生,这种事,本来应该由我来做的……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我仍旧还是想,请你把阿绫交给我。” 顿了一顿,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隐忍又克制,道:“我会对她很好,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请你把阿绫交给我吧。” 云翳看了郎安一眼,半晌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手抚上额头,声音已经透露着疲倦,兀自笑了一下,道:“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她做主?我也只是……替一个朋友照顾她了一些时间,算起来,我们也不是上下属关系……滚吧!别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郎安却固执的道:“我不走。” 云烟等人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咳嗽,心里暗暗为郎安的情商着急,云翳虽然没有挑明说破,但其实已经算是默许了把红绫交给郎安了,但这人真的是一根筋,一定要堵着云翳说破。 云翳登时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是不是还想得寸进尺了?”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郎安,喝道;“把这玩意儿给我拉走,别在我眼前瞎晃,看着就烦!还有,虽然,我网开一面不跟他计较,但我们之间的账可没这么容易一笔勾销,过后再跟他算账,别的不说,赔老子钱,总没问题吧?” 郎安心虚的低下头,诚恳的道:“我没钱。” 他不缺钱,顾明光在这一点上还是很大方的,而且,他一向也不需要给自己花什么钱,但一帮子人要靠他养着,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谁家生了小孩,谁家嫁了女儿,谁家老人去世,他都得一一操持起来,花钱的地方是真不少。 云翳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手甩出去,指着门口,咆哮道:“滚!” 红绫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牵住了郎安的手,笑道:“走吧,哥哥,翳哥现在是不想看见你的……还有,你不需要有钱,我有钱就好了。” 云翳在两人身后连翻了几个白眼,摆了摆手,道:“滚滚滚滚滚!你有个屁的钱,你忘了你还欠老子多少钱?老子是你最大债主,你给我住嘴吧!都给我滚!” 红绫挑了挑眉,倒是没有答话,牵着木讷的郎安,在众人注视下,宛若是走在新人成婚的台上,就这样,离开了帐篷。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好的白菜,居然被猪拱了 红绫带着郎安离去,一屋子人顿时又沉默下来。 几个小辈实在是没有忍住,互相耳语了一番之后,还是由云不归带头,问出了大家一直都想问,但碍于两个人当事人都在场,所以一直都没有问出口的话。 云不归抓了抓头发,故作镇定的道:“……那个,翳哥啊,红绫姐是真的脑子没什么问题吗?正常的吧?这……要不然,她怎么会看上那个……郎,郎先生的啊?” 他这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但众人心里却是非常赞同的。 郎安身高是有,身材却是偏瘦削了一点,正如云翳所说,面黄肌瘦,胡子拉碴,还一无所有,再看红绫,两个人走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搭调。 云翳用力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也是略感郁闷,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可能真的是脑子有病吧,不就是被那个混账东西救过一次吗,就这么死脑筋……好好的白菜,居然被猪拱了,真是看着就烦!” 云不归又抓了抓头发,鼓起勇气,道:“原来是,英雄救美吗?” 云翳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道:“呵呵,英雄救美?你看郎安那个鬼样子,像英雄吗?少往他脸上贴金了!” 他骂骂咧咧,但最终还是把郎安跟红绫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不太好听的评价,在云翳眼中,郎安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癞蛤蟆,但红绫却偏偏喜欢上了他,光是想一想,都要呕血三升了。 大概是8年前,那时的红绫受云翳之托,到观音村来调查观音村的情况,她把观音村的情况摸清楚之后,就在这附近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洞,当做暂居之所,但这天她刚从山下回去,却不下心在路上遇到了狼群。 观音村地处偏僻,村后又连接着一片巨大的森林,当地确有野狼出没的传闻,但谁都没有见到过,一般除了村子里的猎户之外,也很少有人晚上还往森林那边走,却没想到,竟让红绫碰到了。 狼群通常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那一晚漫天星斗,照彻长夜,本该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夜晚,但几十头野狼,绿油油的眼睛贪婪的盯着红绫,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任谁都没了欣赏夜景的美好心情。 红绫一人,一身红衣,手握一把玄黑弯刀,立于月下,四周是幽幽狼群,耳边是鹤唳风声,一人与一群人双双对峙起来。 狼群龇着长长的獠牙,正缓缓的朝着红绫走过去,已经是进攻姿势了,红绫也不敢懈怠,握牢了弯刀,正要与狼群大战。 这时,一只火把却是“砰”的一声破风而来,火光一扫而过,震慑开了那几十只野狼,狼群却并没有被震退,反而恼羞成怒,在月下发出一阵阵长皋! 红绫猛然转身,喝道:“谁!” 她身后,月下,一人一身黑衣,手握一根不知从哪里捡起来的长长的木棍,沉声道:“深山里有狼,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要命了吗?还不过来!” 红绫握着弯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却是高冷的哼了一声,道:“不过区区几头狼罢了,我还能料理,你是什么人?这里不管你的事,你……”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完,却是戛然而止,因为那人猛地一把伸手,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强势的把她拉到身后,道:“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冲,有男人在的地方,怎么轮得到你动手?站到我身后,离远一点,免得血溅到身上了……也不要哭,我不会哄人。” 红绫又好气又好笑,她长这么大,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虽然说这些野狼数目是多了一些,但她也不见得自己就解决不了。 但那一刻,她却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人并不高大,也不宽阔的背影,竟微微有一些失神,等她再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冲过去,与狼群打了起来。 狼群攻势惊人,且训练有素,一边几头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几头从后猛攻,眼看就要咬上那人的腿,红绫眼神一凝,一股怒火骤然涌上心头,一刀斩去,喝道:“在碍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别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忙?” 那人一边对付狼群,三两下打翻了几只野狼,却是气定神闲的道:“你的刀确实漂亮,但还是太柔了一些,得空我教你……唔!” 一只野狼,趁他分神说话之际,一口咬住了他左手臂,他吃痛的闷哼一声,额头冷汗齐齐落下,整条手臂都是猛地一震,说时迟,那时快,一线银光闪过,红绫手起刀落,竟是一刀斩下那狼的头! 血溅三尺,猩热的血溅了两人一脸! 狼群似是被激怒了,结对再次冲了上来。 红绫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勃然色变,喝道:“退到一旁去!” 她说完,转头又是一刀斩向攻上来的狼群,与狼群酣战,但狼群实在太多,她一个人,一把弯刀,刀刃所过之处,血光乍现,狼群叫得越来越凶,也越来越躁动,她也被狼群咬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握住弯刀的手,也快要握不住了。 她快没力气了! 但这种时候,就算没有力气,也要硬撑,否则,结局只有一个,那就葬身狼腹,死于非命! “砰——” “嗷!——” 狼群又是一阵长鸣,但这种长鸣,却更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红绫一眼望过去,却见一道黑影手持长棍,正与几头野狼对峙,那几头野狼身上沾了不少血,正虎视眈眈的跟那人对峙。 他竟一直都没走,一直都在! 红绫瞳孔骤然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她立在月下,即将力竭脱手的弯刀,再一次被她握牢了,因为太过用力了,她右手微微有些痉挛。 那人一棍扫翻那几只狼群,虽然是一身狼狈,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尴尬,对红绫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到我身后来!别怕!……过来!” 她朝他走过去了,且这一走,就将是一生。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但她还是守了下去 这个在月下救了红绫的黑衣男人,就是郎安。 故事如果就在这里终结,或许,红绫对郎安也就只有一点救命之恩,之后还了也就罢了,但坏就坏在,两人虽然最终打退了狼群,郎安却又身受重伤,力尽不支,昏迷了过去。 面对自己救命恩人,红绫也不可能不管他,但这深山之中,无处可去,她只好把郎安带回自己暂居的山洞,这一带回去,两人可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郎安身受重伤,最严重的,就是左手臂上被狼狠狠咬过一口那一道疮口,疮口极深,森森可见白骨,鲜血不止,除此之外,郎安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处的伤口。 给他检查过伤口之后,红绫还算稳得住,好在她身上随时都带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先简单替郎安处理了伤口,但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郎安发烧了。 伤势沉重,高热不退,荒山野岭之中,又是晚上,根本找不到其他有效的办法来替他退烧,郎安昏昏沉沉半昏半醒,大概是伤口太痛了,他一直死死的咬着唇,嘴唇都被咬破了,鲜血直流,但他就是一声都不吭。 那时起,红绫就觉得,一个人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楚,才会变成这样,连痛苦都不会吭一声。 她想保护他。 最初就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想法。 于是她不眠不休,很是老套的用很老套的办法,用人体的体温替郎安退烧,那一夜,两个人都过得很是煎熬,而郎安虽然昏昏沉沉,但却并不是全无知觉,起初,他想要推开红绫的,孤男寡女,这样很是不好。 事实上,郎安是一个非常刻板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毁了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可他越是推开,红绫就越是靠近,他推到最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伸出手,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势,把红绫抱进了怀里。 那是他这一生,第一次主动拥抱一个人,原来,这种主动的感觉,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虽然这世上有许多事都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他也遇见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但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真心的对待他,他还是很开心的。 “……后来呢?”云不归追问。 因为云翳说到这里,就很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他眉心都快被自己揉红,一听云不归追问,又是冷哼一声,怒道:“后来还能怎么样?郎安的身份瞒不长久,阿绫知道他身份之后,两个人不可避免的打了一场,阿绫用尽全力,而郎安却是一直后退,最后,阿绫砍了他一刀,说从此与他两清,然后提着刀走了。” 云不归“啊”了一声,震惊且意外道:“这就……完了?” 云翳冷冷地道:“如果真的就这么完了,阿绫还会一看到他就两眼放光?要不是直到郎安那小子在这里,她会过来?她偷偷跑出去见过郎安无数次,她以为她瞒得很好,她以为我不知道,但……那个傻·逼,怎么可能瞒得住我?” 顿了顿,云翳眉眼间的讥诮缓缓淡了下去,还是不太甘心的道:“她一直都在他身边,这几年,她一直说在外游历,其实她一直都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一个人,等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明知道没有未来,明知道没有希望,但她还是守了下去。” 云翳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换点别的说吧,现在观音村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那几个人,回头我会找人安排,这个你们就不要管了,不过……” 他说到这里,神色一凝,道:“顾明光这事,恐怕查起来要花费一些功夫,但不管这个人在哪里,也不管他是什么目的,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顾明光,是这所有一切的源头,金家与云家两家之间的仇恨,云怀仁夫妇的死,包括金士弘等人的死,都跟顾明光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他们再回到这里,这一切的迷雾,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被解开,也不知道,他跟金厌离之间,究竟还要误解到什么时候。 还好,他们两人虽然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最终,还算是殊途同归了。 云烟答道:“顾明光的事情,自然要继续查下去,但这里,也实在不宜长住,等下把附近的村民都遣散了,收拾一下,我们先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再作打算吧。” 按照郎安的意思,顾明光不会亲自现身,那他们继续查下去,也没太大的意义,这地方终究还是不适合长住,那些村民也需要遣散回去,所以,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况且,乍一接受到这么多消息,他们也需要花费时间去甄别真伪,这倒也不是不信任郎安,而是,既然顾明光根本不信任郎安,所以,郎安知道的,也未见得就全都是真的。 总之,他们都需要时间和接受和消化,尤其是身在其中,险些杀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云翳和金厌离。 金厌离一直神色都不太好,怏怏的靠坐在轮椅上,脸色略显憔悴苍白,眉宇凝结,不知道又在承受怎样的打击和煎熬。 但试想也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云烟微微有些走神,直到听见云翳欣慰复杂的声音传来,他道:“烟烟,你是……真的长大了,碰到这些事,竟也能很沉稳的来处理,哥哥真是自愧不如啊。” 原先那个云烟,虽然依旧好看,但却没什么太深沉的心思,更无城府,仿佛一张一眼就能看得透彻的白纸,但现在这个云烟,你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层又一层的迷雾,什么都看不到。 云烟微微一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再说了,这一切都还要谢谢宵寒,要是没有他,我也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季宵寒一听,迎上她目光,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云烟脸上的笑有点绷不住了,怕季宵寒拆穿什么,急中生智的伸手,一把覆住了季宵寒的手,季宵寒嘴角一弯,那笑容说不出什么意味,但多少都有点瞎显摆的意思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话好好说!不要慌 傅尘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脸一下憋得通红,转过头,猛然一阵呛咳,这里面的氛围,他实在看不大下去了,假装若无其事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花渡抱臂,还算沉稳,勉强振作道:“……我出去看看他,我怕他找不到路。” 众人道:“……” 他·妈能不能找一个不那么智障的借口? 那几个小辈也是一阵猛咳,然后纷纷小声“还好还好”“已经习惯了”“就是秀恩爱而已”等词,一边强迫自己非礼勿视,一边却又忍不住偷偷瞧过去。 云烟刚才一时情急,怕季宵寒说漏了嘴,这才伸手按住季宵寒,以示安抚,哪知道,在旁人眼中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心想真是弄巧成拙,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那边季宵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道:“时间不早了,都先散了吧。” 他说完,拉起云烟就往外走,云烟一边尴尬的笑着,一边被季宵寒拉了出去,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就听见身后几个小辈窃窃私语。 云烟已经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了,两人一出帐篷,她转头望向季宵寒,一手揉了揉眉心,轻咳一声,道:“……你看,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拉拉扯扯……总是不好的吧,注意一下品行,季总。” 季宵寒笑得毫无诚意,道:“你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注意品行?” 竟是无法反驳! “云小姐……救,救命啊!你快来看看阿瓜啊……他不好了,你……救救他吧!”一个女人抱着昏沉沉的阿瓜,扑通一声就是跪地哀求。 云烟手忙脚乱的上去把人扶起来,道:“别跪了行不行?有话好好说!不要慌,先把孩子抱过去,那边,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好,我来看。” 刚才忙着审郎安,倒把这孩子的事情给忘了。 但这孩子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尸毒已深入心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他还小,就算拔毒也未必能够成功,就算成功了,恐怕也会落下病根,他这一生,注定不能像常人那样安享太平了。 这外面一闹起来,红绫和郎安也赶了过来,连云翳都推着金厌离出来了。 金厌离像是又哭过一场,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干,云翳推着她过来,一群人又围在了一起,目光齐刷刷的望着云烟。 郎安道:“阿瓜是无意染上的尸毒,再加上感染上了鼠疫,所以,尸毒深入得比一般情况下更快,再加上他闲不住,一直都比较闹腾……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可他还这么小,村子里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孩子了。” 他费尽心机想要保护的人,最后还是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之中,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 那几个活下来的女人,也早已经把那几个孩子都当成自己孩子,如今唯有阿瓜这么一个孩子,自然分外的珍爱。 这个孩子,就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人有时候,总要有一点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念想。 郎安说完,那几个女人又哆嗦着要跪下求云烟了,云烟也没空管他们,道:“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散开,也别跪了,谁要是再跪,这孩子我就不救了!” 那几个女人一听,又惊又喜,道:“啊?阿瓜他……真的还有救的吧?” “有的有的,云小姐说有就有的……” “……不,不跪了吗?要不然我还是跪着说吧……那个,我们没钱啊……郎老师的钱都被烧了,其实本来也没剩多少了……” …… 郎安嘴角微微抽了抽,他知道他没钱,但也不必这么实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破。 郎安轻咳一声,道:“云小姐说了,不跪了,你们也别老是见人就想跪……都散了,去旁边等着,实在是没事做,就去帮他们收拾行李,等下要送他们回去了。” 那几个女人老老实实的“哦”了几声,似乎是不想走,却又害怕云烟真的不治阿瓜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那边的村民倒是热火朝天,一听说要送他们回去了,纷纷忙碌起来,有的忙着收拾自己那一点行李,有的忙着寒暄,有的忙着留联络方式等等,个个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是啊,只要还能活着回去见自己重要之人,不论是谁,都是高兴的人。 那阿瓜小儿这会儿已经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昏迷状态,也许是之前哭得太凶了,后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那几个女人也只当他是哭累了,又或者是困倦了,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刚才有人去抱他,想叫他起来吃饭,才发现他一身滚烫如火焰在燃烧,这才一下慌了神。 一番检查之后,云烟道:“尸毒确实有点太重了,再加上经过一场惊吓,高热不退,确实有点棘手。” 郎安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忙道:“云小姐,我……” 云烟摆了摆手,道:“别说话,我自有分寸。” 郎安张着嘴,尴尬的僵了一下,却又不好再说什么,紧张的站在一旁看着。 这孩子体弱,不适宜强行拔毒,但现在这情况,也不宜等得太久,否则,他这幅孱弱的身体就撑不住了。 云烟取出银针,先在他身上下了几针,稳住他心神,然后再扎破了他几根手指指尖,银针刺破,刚一取下,乌黑的血水就顺着指尖滚路下来。 十指连心,这种痛苦,就算是大人也未必能一下隐忍得住,因此,阿瓜虽然在昏迷当中,却仍旧不安分的叫着痛,小脸几乎邹成了一团。 一群人看得心惊胆战,都恨不得替这小儿承受这份痛楚,好在这血放过之后,那小儿紫红色的脸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也不喊痛了,竟是逐渐的沉睡了过去。 云烟收了针,道:“再有两个小时,叫醒他起来喝药,虽然尸毒不能一下全部清除,但回去想一想办法,或许还有救的。” 郎安一双眼睛不由睁大了,惊喜交加,道:“当真?” 郎安话音落下,就见季宵寒冷冷一眼横扫了过来,那意思是说,你敢质疑我媳妇儿吗?呵呵! 第二百六十六章 什么都会一点 很快,郎安就发觉,不只是季宵寒这一边,云翳那一边也冷冷一眼横扫了过来,连着那几个小辈不是很友善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郎安头皮蓦地一麻,道:“……那个,我就是随口问问,问着玩的,没……没别的意思啊……” 他一句话,竟是把这一堆人都得罪完了。 红绫无奈,一边抚了抚额头,一边把他往身边拉了拉,好心提醒他,道:“哥哥,你最好还是别说话吧。” 没人喜欢听他说这种话的。 云烟抬起头,斜斜睨了郎安一眼,道:“想要彻底根治,很难,但不是没有一点可能,一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二是……” 郎安道:“二是什么?” 云烟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我出诊的费用很高,郎先生还是想想怎么多赚点钱,给我结算诊金吧,我可以让你先打欠条,但记得还,我不太喜欢别人欠我钱。” 郎安表情略显尴尬,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的。” 云烟挑了挑眉,道:“哦,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去赚钱?” 郎安似乎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却又硬着头皮,道:“其实,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还是学过一点杂耍什么的……小时候,也是为了讨口饭吃,练过一点……” 那几个小辈一下来了兴致,纷纷道;“哦,杂耍啊?都学过什么啊?” “说来听听啊,或者可以比划一下什么的吗?我们都很好奇啊……” “有胸口碎大石吗?我在电视上看过的,还真的没见过真人表演啊……” “连手后空翻会吗……” …… 一群小辈越说越是兴奋,不知是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瓜子,大家认真的嗑着瓜子,认真热切的望着郎安,都在等他表演。 郎安手握成拳,抵在嘴前,不好意思的道:“……惭愧,这些,我都不是太会……” 众人有些失望,又是纷纷“啊”了一声,道:“一样都不会吗?那你学的都是什么杂耍啊?这也能叫杂耍吗?” “我看他是赚不了钱还给烟姐了,这……可真是不好办了!” 纷纷摇头,一边默默的把瓜子又都揣回了口袋里。 郎安的脸抽了抽,觉得这种时候,实在是不好再叫大家失望了,毕竟,这一路下来,要不是红绫,他这会儿怕是连站在这的资格都没有。 郎安默默的往前走了一步,坚强的抱了拳,往外一推,竟是一个标准的出门闯荡江湖的姿势,道:“我刚才只是说不太会,但也不是一样都不会,胸口碎大石,我会,连手后空翻,也会,舞龙舞狮,吹拉弹唱其实也都会一点的……” “哦,真的吗?”有人惊奇道,一边又把揣回去的瓜子掏了出来,津津有味的磕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围观了过来,更令人叫绝的是,那边本来赶着想要离开这里的村民一听说有杂耍可以看,竟都不急着走了,纷纷留了下来,且都围观了过来。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阿瓜已经被人抱走,现场气氛热烈,篝火哔哔作响,既然大家都没有走,便就决定再在这里过一夜,等明天天一亮再走。 如此一来,就有人忙着去架开了锅子做饭,这边一堆人围着郎安,等着看他表演。 郎安本来就是硬着头皮上的,这会儿一下围了这么多人上来,且个个都是聚精会神的等着看他表演,他心里有点发虚,但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临阵退缩。 红绫蹙着眉,欲言又止,一旁云烟笑眯眯的望了过来,道:“阿绫姐,你这眼光……真是好啊,没想到,郎先生真的是才貌双全,什么都会一点。” 她这一句话,真的听不太出来到底是夸奖,还是别的什么。 红绫微微一笑,轻咳一声,道;“过奖,不如季总。” 云烟嘴角微弯,哈哈一笑,从容道:“我也这么觉得,我家这个这么好看又能干的,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红绫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下,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旁边站满了人,她真的想退开几丈远,这圈子里的氛围,实在是没眼看了。 篝火烧得哔啵作响,四周一片吵嚷声,但是很神奇的,云烟竟不觉得烦躁,她在季宵寒身边坐下,一手支额,微笑着看着被众人围在圈子里被迫在线营业的郎安。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原来她讨厌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人声鼎沸,这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不算好听的喊叫声,大抵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吧。 人群中间,突然被这么多人围成一团,看见他们洋溢着热情的笑脸,郎安起先还有点拘谨,不自在,但随着表演的开始,他竟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一切都很好,真的都很好。 虽然,这世上仍然有许多他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也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做好,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救得下来,但他,尽力了。 也愿意承认,他并不是万能的,他不过万千血肉之躯里的一尊,会失败,会痛苦,会犯错,他从来都是如此,从不完美。 “……那个,能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吗?我听说,你能表演这个的,可以吗?”人群里有人期待的大叫起来。 众人立即附和,纷纷热切的表示想看胸口碎大石。 郎安已是表演出了一身汗,轻喘了几口气之后,竟是一举手,高喊道:“当然可以!去搬石头来啊!我这就给你们表演!” 他这一话一说出口,人群又是一阵欢呼,纷纷去找石头过来了。 云烟单手支额,有点不忍心看下去,道:“要不然,还是叫他们算了吧,这……胸口碎大石可不是闹着玩的,郎安那身板,怕是扛不住吧。” 郎安看上去比一般人还要瘦一些,再加上他刚才已经表演了一大堆,这个时候碎大石,搞不好就锤断了几根肋骨。 红绫却很有信心,满不在乎的道:“哥哥只是看着瘦罢了,他没问题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到底是谁? 云烟单手支额的手抖了抖,虽然觉得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个,我可以问一下,阿绫姐为什么要叫郎先生哥哥啊?是他比你大吗?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红绫笑嘻嘻的道:“哦,这个啊,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就是因为爱称罢了。” 云烟的脸微抽了抽,霎时头上黑气冲顶,转过头去,彻底的不想再多问一个字,表现出一副专心看胸口碎大石的模样。 人群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在热血澎湃的看郎安表演,云烟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离开了人群。 她走开了一段距离,起先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一离人群远了,确定没有人跟上来,这才举起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脸上笑容敛尽,目光里森森寒意炸开。 她冷冷的对着手机那头的人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云烟勃然色变,却又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喝道:“你敢!” 然而电话,却被人挂断了。 云烟抬头,那边人群还在热情高涨的看着郎安表演,胸口碎大石完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在唱歌,唱得特别难听,跑调跑得惨绝人寰,众人哄笑起来,不知是谁抢了话筒,切换到了下一首歌曲。 云烟站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蓦地转过身,朝着某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 她对这一带并不熟悉,今天才是第一次过来,但有人给她发了一个路线图过来,她就顺着路线图一路往前走,把身后的热闹非凡远远的甩开了。 今晚月色很好,一弯圆月高高悬挂于天空之上,漫天星辰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云烟借着月光一路前行,一双手,却始终紧紧的握着,手背上青筋浮现,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如常,隐藏得滴水不漏。 就这么走了大概20分钟左右,四周开始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里,偶尔能听见一点虫鸣的声响,剩下的,就是云烟踏碎脚下枯枝败叶的声响了。 她走到一处山顶,微微喘了几口气,环顾了一遍四周之后,沉着的喝道:“我既然已经到了,阁下为什么还不现身?” 站在山顶上,尤能看见山下的一片火光和人群,但却听不见一丝人声了。 半晌后,一个人自某一个方向里走出来,他是一个人,打扮得也很随意,一身棉麻质地的黑衣,左手拿着一把黑色折扇,一边朝着云烟走过来,一边轻轻把折扇敲在右手掌里。 四周光线并不明亮,但云烟看清楚来人之后,却还是微微一怔,不是因为这人这身古怪装扮,和那把很不搭调的折扇,而是,这人的脸上,竟有一道极长的伤疤。 那一道伤疤看上去很是狰狞,从左边额头,一路斜着向下,延伸到了右侧鼻子边沿,十分醒目,也十分狰狞。 那人微微一笑,浑不在意似的,温声道:“吓到你了吗?” 这声音仔细一听,可以算得上是有些温柔了,跟刚才在电话里的那个声音,简直判若两人。 云烟却是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那人,道:“你特地把我一个人引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打量了一下云烟,笑道:“你对我,很有敌意。” 云烟冷笑一声,凉飕飕的道:“你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不对你有敌意,难道还要感谢你吗?周,明,光。” 郎安说顾明光不会来这里之后,她并没有多作怀疑,但刚才那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要她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接听,否则,就会炸毁掉那里的一切,让所有人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所以,她一个人来了。 倒不是怕这人炸毁什么,而是,她想验证自己的猜测,还有,她想搞清除顾明光到底想干什么 顾明光缓缓撑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竟是一脸欣赏,笑道:“你真的很聪明,才这么短时间,就查到了这里,但是,你真的以为你很接近真相了吗?” 云烟瞳孔急剧收缩,脱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问出口,就立即后悔了。 她太心急了。 这种时候,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无异于是把自己的把柄主动送上去。 顾明光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追查到了多少,也不知道郎安到底说了多少,就算他们身边都有顾明光的人,但查清楚这些事情,总是要花费些时间了,顾明光等不及了,所以,铤而走险。 而她刚才一开口,一下就暴露了。 果然,顾明光把折扇一收,重新一下一下的敲在手里,笑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其实,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身边的那位,恐怕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说到最后“等闲之辈”几个字时,顾明光猛地一个闪身朝后,连着退开了几丈远。 云烟只听见一阵锐利的破风之声从耳边掠过,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银光,等她看清楚了,才发现那是一把极小,但却是极锋利的类似匕首短刀一类的东西。 那东西是从她身后来的,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却见一道挺修的身影自黑暗里,踏风而来! 云烟一下有点慌了,小声道:“……宵寒,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竟有一点紧张。 季宵寒没有说话,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了,但云烟知道,他脸上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看的表情。 顾明光却是大笑了起来,道:“季总当真是看得很紧啊,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你就跟上来了,看来,我真是低估了季总的身手,我路上设置的那几道障碍,还是太简单了,季总这么快就破了。” 季宵寒走过去,挡在云烟身前,云烟心里一下就慌了,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紧张的站在他身后,好在是没有敢再乱动。 季宵寒面色沉沉,眼中厉色闪过,语气森然不善,沉声地道:“好说,不过是你的人太笨了而已。” 云烟听完,心竟是小小的浮沉了一下,不确定的道:“你们……竟是认识的吗?” 顾明光一把收了折扇,抵住下巴,道:“哦,季总难道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早就认得的吗?非但认得,还相当的熟悉呢,嘻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下次……再也不会了 顾明光的话一说出口,季宵寒一颗心,缓缓沉入谷底。 不只是她,云烟一颗心也高高悬起,她甚至能听见自己一颗心狂跳了起来,指尖忍不住微微抖了抖,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个。 季宵寒跟顾明光竟然的认得的? 不不不不!这一定是顾明光骗她的! 季宵寒似乎是微微喘了一口气,又似乎是想转头去解释什么,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直视云烟,面色阴晴不定,目光中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半晌后,他道:“阿烟,别听他胡说八道。” 顾明光笑嘻嘻的道:“真的只是在胡说八道吗?季总,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既勇敢又伟大……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季宵寒猛然抬头,声音森森的道:“你找死!” 这声音带着沉沉怒气,却又像是在刻意的收敛隐忍着什么,下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右手一抬,几道银光在夜色里闪过。 顾明光游刃有余的躲过,一路退远,远远的道:“今天就先陪你们玩到这里了,下次再会,哈哈哈哈……” 那笑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下,四周死一般的静极。 季宵寒背对着云烟,一动不动,云烟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两个人就这么在夜色里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还是云烟率先打破的沉默,她两指抵着太阳穴,觉得头都快要炸开了,语气不免刻板又肃然的道:“顾明光说的都是真的?” 季宵寒握紧了拳,似是在害怕什么,却又好像已经避无可避了,良久,他微微垂首,答道:“……是。” 仅仅一个字,但他回答得异常的慢,声音都哑了。 说完,他的背似乎是被什么极重的东西往下压,压得他整个人都弯了一点,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密密麻麻的爬上心头。 他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缓缓的闭上了眼,一颗心却狂跳不止,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然而很快,他猝然睁开双眼,低头,竟是一双手环了上来,从他身后,一下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他瞳孔急剧收缩成一对极小的脸,猛然抬头,又深深的低下。 季宵寒呼吸微微一凝,气息越来越凌乱,他勉强笑了一下,哑声道:“……阿烟……” 除了叫她的名字,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云烟吐出一口气,把脸埋在他背后,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但我还是选择信你,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你当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上当吗?再说了……” 季宵寒转过身,面对着她,她手一下松开了。 猝不及防的跟季宵寒面对面,云烟有点不太好意思,却还是认真的道:“没一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你有,我也有,可我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你,旁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我只在意你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季宵寒在她耳边,似乎微微喘了一口气,低声道:“有一天,我一定会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你的。” 顿了一下,他用力的把她搂进怀里,一字一字的道:“……信我,阿烟。” 云烟笑了一下,道:“我本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只是突然知道这个,有一点意外而已,刚才也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只是,演戏给顾明光看而已,你一个大男人,心思不要那么重啊,知道吗?” 话音落下,她头顶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季宵寒道:“所以,你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为什么一个人偷偷跑过来找他吗?你知不知道,他很危险。” 云烟:“……” 这事果然还是没办法偷偷圆过去了! 云烟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臂挡住脸,道:“先说好,不许打脸。” 然而,她没等到挨打,却是听见季宵寒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她的手臂,沉声道;“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如果你只是一时贪玩,跑出来也没什么,只是这里很不安全,再有……顾明光这个人,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所以,尽量离他远点。” 他这一番话,听上去倒更像是欲盖弥彰。 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隐隐有一些紧张,但现在除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言语如此苍白无力,什么都无法表达。 云烟抬头,看向季宵寒,但是下一刻,她勃然色变,呼吸都一下凝固了,季宵寒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神情忽然凝固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撤回手。 但云烟动作更快,季宵寒只觉得手腕一僵,被云烟强行抬起,那只左手被举起,本来白皙明晰的手掌上,却是爬出无数黑线,黑线的另一节,没入了手腕。 云烟死死盯着季宵寒,连呼吸也瞬间凝滞了,咬牙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季宵寒看她这样,有点慌了起来,又似强作镇定,低声道:“……一点小问题而已,没什么大碍,阿烟,你不要这么激动,真的没事。” 说完,他忽然觉得头皮爬上一阵寒意,他叹了一口气,微微垂首,又小声道:“……我错了,对不起,阿烟,下次……再也不会了。” 他这话说得顺口,但却毫无诚意。 云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道:“是昨晚那只鞋?” 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昨晚那一只鞋,当时她看到云翳之后,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去找云翳,便想也没想,一脚踏上了一具尸骨,踩碎了那尸骨一条骨头。 当时,季宵寒怕她染上尸毒,直接脱下了她脚上的鞋子,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尸毒。 现在想想,她怕是恨不得直接把那尸骨挫骨扬灰! 季宵寒想抽回手,但云烟却很用力的握着,他也不便用力,满不在乎的道:“那只是一个意外,这尸毒也不是很严重,等我们回去……阿烟,你干什么?” 最后一句,竟是惊得声音都微微变调了。 云烟竟是单膝跪地,一只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刀,在他手掌里恰到好处的划了一个十字,然后不由分说的低头,俯身,将唇轻轻覆了上去。 她竟是亲自在给他吸那尸毒!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喜欢你 季宵寒瞳孔缓缓收缩,一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云烟,一边觉得,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似在微微颤抖着,竟给人一种,小心已极的错觉。 季宵寒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云烟,又或者,缓和一下眼前这个怪异的气氛,但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小心珍视,被人这样捧在手心里重视,这种感觉,沉重得令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以往,他也不是没受过这样的伤,甚至比这更重的伤,更狠的毒,他都受过无数次了,但那时候,他并不觉得有多疼,硬着头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甚至,因为受伤次数太多,他几乎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此刻,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一股不知名的痛感,密密麻麻,如同汹涌的海啸,又如同密密麻麻的虫潮一般,一下席卷上他心头,他一时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云烟一连吐了几口黑血出来,吸完之后,却并没有起身,而是端详了他的手好一会儿,然后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洒了些药粉在他手上,又从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简单却仔细的一一缠过他手掌。 做完这一切,她似是轻轻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的站起来,却是背过身,一句话都不说了。 季宵寒的心尖都跟着小小颤了一下,如果说他刚才还勉强撑得住,这会儿却是一下有点慌了,喉结滚了两下,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云烟身后。 云烟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握紧的手指陡然又是一紧,拳头竟是被她握得咔咔作响。 下一刻,一双手从她腰上环了过来,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从身后抱住了她,云烟瞳孔急剧收缩,握紧的手指一下松开,却又一下收拢了。 季宵寒把脸埋在她肩上,在她耳边道:“对不起,阿烟……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两条手臂都是微微颤抖的,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做得格外的小心翼翼,谨慎又隐忍,仿佛在害怕她会推开他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被人推开得太多次,所以,他已经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被别人推开前,先推开别人,如果没有期待,便也就不会失落了。 可被推开得太多次,他还是希望能够被一个人坚定的选择的。 比如眼前这个。 云烟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是在他这一声一声的对不起里,彻底散了。 她转过身,与他对视,一双眼睛里只有眼前这个人,和他身后无边的夜色,她叹了一口气,又执起他那只左手,道:“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季宵寒诚实的道:“一直。” 云烟冷笑一声,脸色又是倏地一变,到底还是忍着,又把他的手放下,一把捧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云烟道:“你总是说,不许我受伤,你也确实做到了,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想到的事情,你也想到了,你做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保护过我,我真的很开心……” 季宵寒的瞳孔缓缓收缩,因为不确定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预感很不好,语气有点急的打断了她,道:“……能别继续往下说了吗?” 云烟却坚持道:“不能,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季宵寒睁大双眼,然后缓缓的挪开了视线,似乎是不敢再跟云烟对视了,他喉结滚了滚,却还是颇有风度的笑了一下,道:“……也是,也好。” 哪知,他话音落下,唇上却是一凉,云烟就这么覆上了唇,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季宵寒本来睁大的双眼,陡然收缩成一对极小的点,震惊且错愕的看着他,那眼神里,糅合了许多种情绪。 这个吻并不如何热切,甚至只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却激烈得他呛咳了几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差点要哭出来了。 他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仿佛要跳脱出胸腔。 云烟笑了一下,微微也有点紧张,道:“你确定,还是不回过头来,认真听我把话说完吗?” 季宵寒莽撞的转过头,他动作很僵硬,一点都不协调,整个人看上去也呆呆的,唯有一双眼瞳,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直在盯着云烟。 见他调转过头来,云烟更紧张了,手终于松开了季宵寒的脸,一下又一下的胡乱搅着,片刻后,她右手握成拳,抵在嘴前,轻咳了一声,终于道:“我喜欢你,或者,换一个说法,就是爱你,想要占有你,只想跟你一个人在一起……怎么说呢,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受伤,你不能总是想保护我一个人,其实……” 她顿了顿,那只抵着嘴的手忽然朝前,微微抬起,摸了摸季宵寒的脸颊,唇角缓缓上扬,眼睛里微光闪过,竟是熠熠生辉。 她一字一字的道:“我也想保护一个人……免他受伤,免他受苦,希望从此他所走的路,繁花似锦,人声鼎沸,圆满光明,也希望他天天都有很美好的心情,还有……”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微微踮起脚,再一次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这一次,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天地间只有季宵寒一个人能够听得见。 她小声道:“我希望,他也是这样坚定的选择的我,我也希望,他爱慕的那个人,只有我,只能是我。” 说到最后,她语气很是刻板,还有一点沙哑。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后说哪一句,就那么乱七八糟的全都说出了口。 她说完之后,一直没等到季宵寒的回应,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心想不会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个男人或许根本就对自己不是这样的想法,她是不是说得太多了,这……要不要再把这些话收回来啊?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谁来把她打死吧! 实在不行,她还是鼓起勇气自己把自己打死算了! 片刻后,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刻板的声音,季宵寒道:“我也是,但我不希望她来保护我,我保护她就好了,万事有我,她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往前走,撞了南墙也不需要回头…… 阿烟,你可真是……让我把你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七十章 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这本来是一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表白,但云烟却道:“不是这样的。” 季宵寒道:“不是这样的?” 云烟点了下头,道:“没有道理,一定就要你来保护我,我如果永远只能被你保护,那我又有什么资格与你并肩?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到能够保护你。” 想了想,又觉得想要保护季宵寒的可能性真的不是很大,毕竟这个人究竟有多强大的实力,她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于是,云烟又谨慎的补了一句,道:“就算不能保护你,但至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季宵寒略怔,却还是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感觉?” 云烟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被人当成负累,关键时候,还要别人分心来救,我真的……很讨厌那种感觉。” 如果不是她一时分心,季宵寒的手就不会染上尸毒,虽然尸毒并不深,但云烟只要想一想那尸毒是因为她才中的,她就后悔得要死。 况且,她还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一些,她这这一辈子永远都不想再想起来的事情。 季宵寒抱稳了她,道:“那好,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这个柔弱无力的男人啊。” 云烟略怔,却听见上方传来一道悠悠笑声,两人之间的尴尬终于是完全消除了,而且,有些东西说破和说破时的心境,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之前,这些话没有说破,她总也担心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或许季宵寒对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现在话说开了,这个人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云烟一会儿悬起一会儿落下的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实了,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不要一个人往前冲,你要记着,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不可以再那么莽撞,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季宵寒点了下头,表情还是纹丝不动,道:“好,我记住了。” 云烟这边正要开口,几十道白光一下打了过来,然后就听见傅尘机大骂道:“……妈·的!我就说了不可能在这边,这破地方怎么可能有……我的妈!那真的是季总?嫂子!!你们两个!!” 季宵寒和云烟,两个人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猝不及防被几十道白光扫了过来,两个人继续抱也不是,分开也不是,众人的目光却都一下齐刷刷的盯了过来。 云烟脸一下就涨得通红,这一次是真的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再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几十道白光,是众人打着手电一路找过来找他们的,这会儿有的人尴尬的转开了手电,有的则干脆把手电关掉了,这场面实在是有点不忍直视。 季宵寒倒是一脸神色自若,气定神闲,甚至隐隐还有一点瞎显摆的意思,从容的站定,没有要松开云烟的意思。 云烟实在不好被人这么一直盯着看,看着头皮都一阵阵发麻,她勉力从季宵寒怀里挣扎着出来,站开了一点,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们听我说,其实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傅尘机微笑道:“我懂,我懂,嫂子你不用解释,我们滚!” 花渡挑起一边眉,懒懒的笑道:“嗯,你继续编,我看你今天能编出一朵什么花篮来。” 云翳则尴尬的转过头,轻咳一声,道:“抱歉,打扰了,不用管我们,请继续。” 郎安干脆缩在红绫身后,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了,红绫则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把玩手里的手电筒,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关上。 最疯狂的,是那一帮小辈,个个脸红耳赤的窃窃私议,但他们声音其实很大,再加上很兴奋,所以,云烟基本上都能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 “……没洗到烟姐居然是这种大胆的人,跑这么远来谈恋爱,真的不怕鬼吗?” “………这他·妈是怕不怕鬼的事情吗?!” “这种程度的,鬼见了都要绕道走吧……” …… 云烟一巴掌拍上额头,想解释什么,却又发现真的无从解释,她第一次觉得,言语原来是这样苍白无力,任凭你说破嘴皮,也是毫无意义。 而那边,季宵寒却还是没事人似的,还在兀自微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冷冷的,无端的让人后背一阵阵发寒。 于是,众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傅尘机连推带踹的,总算是拉走了一帮打算留下来看戏的小辈,小山坡上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再次只剩下这两个人。 云烟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天,说句实话,再好的夜景,她也是没心情看了,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季宵寒道:“嗯,那就走吧。” 两人一路并肩,借着天边微凉的月色,一路往山下走。 …… 众人回到山下之后,觉得反正也都睡不着,于是继续开始了造作,郎安又表演了一次胸口碎大石,有人唱着不着调的歌,有人跳着不伦不类的诡异舞蹈,还有人讲着冷笑话等等。 总之,好不热闹。 云烟和季宵寒两人坐得随意,两个人虽然都没什么心情看热闹,但这样的场合,谁都没要走的意思,闲闲的坐在那里看闹热。 郎安表演完了胸口碎大石,埋头猛吃了一阵之后,竟端了一杯酒过来,要敬酒。 红绫怕出事,不动声色的跟了过来,但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郎安要做什么她也不管,只防着有人动手。 郎安闷声道:“云小姐,这杯酒,我敬你的,请你不要拒绝。” 云烟略怔了一下,说句实话,这真的不是拒不拒绝的问题,而是,她真的不会喝酒,酒色这两样,她从前都没沾过,而最主要的原因,基本都是因为她一心钻研医术,根本无暇去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再来,她也没遇见那个令她心动,要破了这色的一关的那一个人。 接,还是不接? 事实上,郎安一走过来,众人的视线也就盯了过来,虽然表面上都是不动声色,在暗地里却都在疯狂地期待着要发生一点什么。 为了让场面不至于太难看,云烟吐出一口气,接过了那杯酒,微笑道:“好说,好说。”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略会玩一点 她虽然嘴上说着好说,但神情却像是接过来的是一杯毒酒,而不是一杯佳酿,一手举着酒杯,微微吐出一口气,正要把那一杯酒喝下去,一只指节明晰的手却伸了过来,按住了她手里的酒杯。 季宵寒微微垂首,淡声道:“我来吧。” 云烟略感尴尬,轻咳一声,道:“不,不用了吧,只是一杯酒而已,郎先生一番心意,实在不好让你代劳,还是我自己来吧。” 郎安这种一根筋死心眼的人,云烟要是不亲自喝下这一杯酒,他可能会一直在这里耗着不肯走。 季宵寒也不再勉强,反正他在这里,就算喝醉了,也没什么妨碍,便撤回了手,一手支腮,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云烟隐隐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季宵寒坚持,这场面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季宵寒一撤手,她吐了口气,竟是一仰头就把一杯酒喝得一滴不剩,因为是第一次喝,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喝才对,又怕被人看出什么破绽,索性当成一杯饮料,一饮而尽了! 那酒顺着咽喉滑入腹中,她起先倒是没什么感觉,但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喉咙火辣辣的不说,胃部里也是一阵翻涌难受,她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伸手摸了一下脸,竟摸到一把灼人的热度! 她发烧了吗? 不应该的啊,别说发烧了,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她一年都难得碰到一次,怎么会发烧? 还有,她远远的看见郎安好像脸色十分震惊的对她比出了一个大拇指,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耳边一阵嘈杂,她觉得头很是昏沉,郎安等人的脸也越来越远,她身体好像不太受控的在往下坠。 就这样,云烟在众人注视之下,竟是一杯就倒了! 好在季宵寒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看她倒下来,轻松就伸手接了过来,搂进怀里,道:“阿烟!” 那边郎安讷讷的道:“……云小姐的酒量……真是,出人意表啊!” 红绫一手扶住郎安的肩,好心的提醒道:“哥哥,你还是,别说话了吧,我带你去那边吃东西。” 郎安道:“哦。” 果然乖巧的跟着红绫远离战斗中心。 花渡倒也没想插手管这边,懒懒的坐在一旁喝酒看热闹,傅尘机好几次都想上去问问情况,被花渡拉住。 花渡翻了个白眼,手里闲闲的把玩着一个极小的白玉指环,道:“你这个时候过去干什么?” 傅尘机望向季宵寒他们那边,道:“嫂子一看就是喝醉了,这……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花渡本来坐得有点歪,一听他这么说,勉强坐直了,端了一杯酒放在傅尘机手里,道:“你就安心的喝你的酒,那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你的事,有季总在,你怕什么?” 傅尘机一口喝了酒,重重的把酒杯一放,还是不放心地道:“……真的不会有事?” 花渡摊开手,道:“不会,让你别瞎操心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要你这个外人来管?喝你的酒吧。” 傅尘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变得有点诡异,默默的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管住自己不要往那边看。 旁边云家几个小辈这会儿已经玩得热火朝天,云烟喝多了,季宵寒也并不会管他们,连云翳都在那边陪着金厌离,所以,这一帮小辈彻底的没人管了,正在一边兴致勃勃的……打麻将。 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一副麻将,打的是川渝那边最流行的血战到底,他们一共六个人,云愿一个女孩子自然不会打,默默坐在云景旁边帮着看牌,云宣不会玩,非常老实的双手拢袖,坐在一旁认真学习。 一堆人玩得不亦乐乎,仿佛之前发生的那一切,都已经永远的成为过去了。 年轻有时候,真的很好,许多的烦恼痛苦,一转身就可以抛到脑后,痛苦很快,快乐也很快。 花渡懒懒的起身,一边玩着那小白玉环,一边负手走过去,闲闲的看着几个小辈玩麻将,看了一会儿,他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手指微微一指,点了下云不归手边的一张麻将。 云不归一下就懂了,立即把那张麻将打了出去,一边开心地道:“花叔叔也会玩麻将吗?要不然,您来玩一局?” 花渡略挑起一边眉,微笑道:“哦,可以吗?” 一帮小辈兴高采烈的道:“当然可以啊,花叔叔,来玩几把吧,打发时间啊!” “来嘛来嘛,我们不会嫌弃你的!” “就是嘛,来玩几把嘛……” …… 傅尘机一手扶住花渡肩,对这几个不怕死的小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可思议道:“你们真的要跟他打?” 几个小辈没听懂傅尘机的意思,连忙招手,杂七杂八的招呼花渡去打麻将,甚至还有上手去拉花渡和傅尘机两个人的。 傅尘机抱臂,翻了个白眼,道:“花爷,你不会真的已经堕落到跟几个小辈玩这个了吧?” 哪知那几个小辈还是热情似火热火朝天,不断的朝着花渡招手,花渡半推半就的被按在了云不归的位置上。 众人怕他不会,要跟他讲怎么玩,花渡笑眯眯地道:“哦,我略会玩一点,不太懂。” 云景哈哈大笑,道:“不要慌,不懂我们可以教你的嘛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看这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跑过来围观,一会儿七嘴八舌的点评,一会儿摇头叹息,可见大家对于麻将的热情。 然而,几圈打下来,麻将桌子上的氛围却是越来越诡异,围观的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一个人。 花渡顺手摸了一张麻将,又是微微一笑,道:“哦,不好意思,我又胡了……极品,关三家,今天运气真是有一点好呢,呵呵。” 他一挑眉,扣下了手里那一张麻将。 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道:“……这位兄弟,请,请问你收徒弟吗?那个,我觉得……我可能在打麻将这条路上,还有一点进步的空间……” 有人震惊道:“这真的没作弊吗?每一圈都没打过5张麻将!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雀神?我要拜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别让我等太久了 花渡缓缓从那把小小的椅子上站起来,摊开双手,又当众转了一圈,还特地又上下跳了几下,微笑道:“真的就是运气好,没有作弊,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再跟我来玩几把。” 大家本来以为他不玩了的。 这么一来,就有好几个不服气的上来向他挑战,花渡却是来者不拒,直到把最后一个挑战者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大家这才相信他是真的很有技术,毕竟,这种程度的牌技,就算是作弊都不一定做得出来的。 那几个大汉不好意思的道:“……技不如人,哈哈哈哈,真是服了!兄弟!你是真的厉害啊!” 左边那个大汉抓了抓头发,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牌,我还故意没有打出来,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这都能赢?兄弟,你确定不收个徒弟什么的吗?” 众人跟着起哄,云家那几个小辈灰溜溜的垂头站在一边,一想到刚才拉花渡来打麻将时的大言不惭,顿时就觉得羞愧得很。 如果花渡只是略会一点,那他们岂不是连麻将都不配摸了? 花渡挑起一边眉,笑了一下,温声道:“过奖了,只是一时运气好罢了,打麻将嘛,靠的本来就是运气,我这个人,只是一向运气好一点而已。” 一点,而已? 傅尘机翻了个白眼,一手提起花渡衣领,道:“行了,少在这卖弄你那点牌技了,你看看,把这几个孩子玩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云不归,温和地道:“不归,你们别管他,自己玩吧,我带他去吹吹风,透个气。” 被花渡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哪还有心思玩? 傅尘机却不管,拉着花渡走远了。 大家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麻将,纷纷被玩出了心理阴影,默默把麻将收了,各自回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人潮汹涌,聚散总是如此,你天天都能看见的一个人,但有时候一个转身,就可能是永别了。 大家很快就散了,唯留下一堆仍烧得哔啵作响的篝火还在燃烧。 …… 而当外边人正玩得不亦乐乎时,季宵寒却是被醉酒的云烟闹得苦不堪言。 普通人喝醉了酒,要么就是倒头就睡,要么就是精力旺盛,做出各种奇奇怪怪诡异无比的事情,可云烟这情形又有点不太一样。 她喝多了酒,既不倒头就睡,也不算是精力旺盛,但就是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一会儿让季宵寒给她唱歌,一会儿又要季宵寒给她画画,但她一会儿嫌他歌不好听,一会儿嫌他画得不好看,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出去跳舞,十分的闹腾。 季宵寒却也一点都不嫌她,她说什么,就照做什么,云烟不高兴了,他就耐着性子去哄着,云烟闹腾了半天,外面人都散了,她忽然也安静了一下。 季宵寒以为她终于闹够了,要睡了,谁知她却一下朝着季宵寒扑了过去,季宵寒猝不及防被她扑两个满怀,往后一倒,就倒在了身后一堆软绵绵的棉被上。 季宵寒瞳孔缓缓收缩,右手下意识的扶上她腰,免得她摔倒,但两人这么一倒,这姿势……可真是要了他命了! 云烟喝醉了酒,大概不懂这姿势意味着什么,但季宵寒却是清醒的,他睁大眼盯着云烟,云烟那一双眼睛却根本就没有聚焦,正迷茫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季宵寒呼吸越来越重,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正要开口,一只灼热的手伸了过来,捏了捏他的脸! 季宵寒:“……” 云烟似乎觉得他的脸很好玩,也很好捏,一会儿戳,一会儿揉,趴在季宵寒身上,兴致盎然、眉飞色舞的玩了半天,她有点乖的从季宵寒身上下来,乖乖的蹲在一边,望向季宵寒,咧嘴笑道:“该你了。” 季宵寒:“??” 季宵寒单手撑起,缓缓坐了起来,一手捏了捏眉心,道:“阿烟……但愿你醒来,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云烟大概没有听懂,看他半天不过来,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朝着季宵寒招了招手,季宵寒哪能不过去? 只是,他这刚起来,云烟却是已经抢先一步朝他奔了过来,朝他扑了个满怀,一双手,迅速的抱住了季宵寒的腰。 季宵寒又是一僵,随即无奈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此刻不是喝醉了,而是清醒着这样扑向他,他一定非常高兴。 但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把她推开的。 季宵寒抱住云烟,竟是反客为主,神色无奈道:“玩够了吗?” 这一句,她竟然是听懂了,她认真的摇了摇头,道:“没有,还有……最后一样,对,最后一样。” 季宵寒只当她喝醉了,配合的道:“哦,还有什么一样?” 云烟微微仰头,道:“放孔明灯。” 季宵寒略怔,这个时候,他到哪里去给她找孔明灯? 观音村早就被毁了,况且,就算没有被毁,一般的小村子里,也不会有人家里有那玩意儿的,但既然是云烟开口,季宵寒岂有拒绝的道理。 季宵寒揉了揉眉心,道:“好,你稍微等一下,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云烟又有点乖的点了下头,季宵寒怕她冷着,把人塞进了被子里,但他一起身,云烟就立即坐了起来,坐得笔直。 季宵寒道:“怎么了?” 云烟道:“我等你。” 季宵寒笑了一下,道:“在被子里等,不会这么累,乖,躺下吧。” 云烟断然拒绝道:“我不要。” 季宵寒也不好勉强,只好顺着她,道:“也好,那你乖乖等我,不要出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云烟点了下头,季宵寒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云烟道:“那你要快一点回来啊,别让我等太久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睡着了,我要守着等你回来,我乖。” 季宵寒猛然转过身,愣住了,却见云烟乖乖的坐在那里,双手还很乖的交叠在面前放好了。 季宵寒呼吸微微一凝,张了张口,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用力转过身,走出了帐篷。 第二百七十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季宵寒出去了大概七八分钟,就折返回了帐篷。 不知道是不放心云烟,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他走得有点急,进帐篷之后,一眼就看见还乖巧坐在被子里的云烟。 季宵寒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孔明灯很快就能好了,你……再稍微等一等,好吗?” 云烟微微仰头,望向季宵寒,笑道:“好。” 她难得这么听话,一点都不反驳,如果不是这个人眼睛仍旧没有聚焦,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对劲,季宵寒甚至以为她已经酒醒了。 两人在帐篷里,帐篷外却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热闹了起来,乱七八糟的声音传来,云烟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转过头,道:“你听……外面这是在做什么?有人吵架吗?” 季宵寒道:“没有,我请他们,帮忙做了一点东西,他们在商量怎么做。” 云烟歪着头,奇道:“哦?做什么东西啊?” 季宵寒不好多说,揉了揉眉心,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累不累?要不要先眯一会儿,我等下叫你。” 不论怎么说,云烟就是不肯闭上眼睛,异常执着的坚持道:“我不困。” 她说不困,季宵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外面忙乱了好一阵,直到傅尘机在帐篷外,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季总,东西都做好了,你要不要先出来看一下啊?” 季宵寒望了云烟一眼,道:“不用了,准备好,我和阿烟这就出来。” 傅尘机也不好再说什么,站在帐篷外等了一会儿,季宵寒就扶着云烟走出来了。 帐篷外,站着几十个人,花渡、云翳、郎安、红绫,还有那几个小辈,以及还没来得及送走的那些村民,歪七扭八的站成了好几排。 然而,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热情洋溢的笑脸,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一盏,或者是两盏,甚至多盏的…… 好多的孔明灯! 这些孔明灯都是临时制造出来的,收益不算好,造型也各不一样,从动物到人物花朵什么的应有尽有,有的手艺好一点,还在灯上绘了画,有的则写了字,笔画歪歪扭扭的也有,笔锋犀利柔顺的也有。 五花八门,应接不暇。 傅尘机手里,拿着一个最大的白色孔明灯,他把那一个灯递了过去,又是轻咳一声,道:“……这是按照季总要求做的,白色的灯面,什么都没写,也没有画,你们……开心就好。” 季宵寒伸手接过那一个大孔明灯,道:“多谢了。” 傅尘机嘴角抽了一下,返身就往花渡那边跑了过去,站在花渡身边,花渡嫌弃的递给他一个孔明灯,道:“不用谢。” 傅尘机翻了个白眼,道:“啧……刚才还说不是给我做的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花渡还以一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弱弱的小声问了一句,“请问,现在可以放灯了吗?” 有人马上热情高涨的应和道:“对对对!可以放了吗?哈哈哈,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老赵也能自己做出来这东西了,哈哈哈哈……” “我也是,哈哈,回头给我女儿做几个,她一定很喜欢!” “我家那小子应该也喜欢的,明天,总算是可以回家了啊!” “来来来,都过来,放灯啦哈哈哈哈……” …… 一群人热情高涨,纷纷聚在一起,准备点上孔明灯,让后放飞。 帐篷边上,季宵寒将那个最大的孔明灯提在手里,柔声道:“阿烟,不想在这上面写一点什么吗?” 云烟缓缓抬起头,登时睁大了眼,她觉得自己视线快要模糊了,却还是竭力忍住了,其实,她酒醒了一点,只是还没完全清醒,所以,行为和身体都不太受控制。 但她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 云烟呆了好一会儿,一下醒过来了似的,低声喃喃道:“啊?写……写什么?我想要……写什么吗?” 季宵寒知道她是还没清醒,捉了笔,认真的在孔明灯上写了一行字,云烟控制不住的看了过去,只见那雪白的孔明灯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呈现在她眼前。 季宵寒写的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落款处,是季宵寒的名字,写完名字之后,他微微抬头,把笔温柔的放进云烟手里,笑道:“能写自己的名字吗?” 云烟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季宵寒却没有松手,握着她的手,教着她,在自己名字旁边,一笔一划的写出“云烟”两个字。 季宵寒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且颇具名家风范,但云烟的字却就不怎么好看了,好在季宵寒带着,写出来的字还算不错。 这两个名字,总算是并排在了一起。 写完名字,季宵寒微微一笑,顺手撤了手里的笔,笑道:“走吧,我们也去那边放灯。” 事实上,此刻,已经有好多孔明灯放上了天空,在他们两个人,在他们所有人上方,缓缓升了起来,照亮了夜空。 那边,还有许多人在忙碌着放灯,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接连不断的缓缓升上夜空,仿佛能掩盖过星月的光芒,在夜空里熠熠生辉。 郎安双手笨拙的托着那个做得像一把弯刀造型的孔明灯,紧张的道:“……阿绫,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能飞吗?” 红绫缓缓抬头,望向郎安,坚定道:“当然能……哥哥,放手吧。” 左侧,郎安手微微抖了一下,松开了紧紧捏着的那一盏孔明灯,两人之间,那一盏通体红色,形状诡异的孔明灯便缓缓升起来了。 右侧,云翳跟金厌离也做了一个孔明灯,对做孔明灯和放孔明灯这种事,云翳其实早已经轻车熟路,刚才季宵寒说要放孔明灯,他一下就答应了下来,所有孔明灯的制作方法,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教完人之后,他自己亲手做了一盏,那一盏孔明灯灯并不如何奇特,甚至十分寻常,只是,他亲手在那灯的一边画了一朵白色的郁金香,另一边,则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写完之后,他转头,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阿离,你也写几个字吧,就当是……应个景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谢谢你活了下来 金厌离坐在轮椅之上,本来正略歪着头望着天空上缓缓升起的无数孔明灯,听到云翳说话,她蓦地低下头,望向云翳。 云翳随意坐在地上,手里是递过去的笔,金厌离缓缓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左边那一只眼睛,明明是一张不再少年的脸了,可是这一刻,金厌离却仿佛在他脸上看见了他少年时的模样。 两张几近相同,却又完全截然不同的脸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云翳看她不动,轻声喊了一下,道:“阿离?” 金厌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笔,道:“好啊。” 云翳唇角微弯,微微侧身过去,将那一只孔明灯往金厌离移了过去,金厌离腿脚不便,但却不是真的废了,这点伤,其实已经可以勉强下地了,但云翳却不让她离开轮椅,更不可能让她下地。 那孔明灯的侧面,空白出来一大团,金厌离执笔,在那空白一团处,缓缓的写了一行字。 云翳起先脸色如常,但看见她写了什么之后,呼吸微微一凝,瞳孔缓缓收缩,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空白处,是几行娟秀的小字,金厌离写的是——我也爱你,这一生山长水阔,你我唯有死别,再无生离,信我,阿翳。 她这一句,竟是在答他当初在她订婚宴上放飞的那无数盏孔明灯! 云翳神色骤变,道;“……你,都看见了?” 他声音竟是微微有些哑了。 金厌离勉强维持着风度,还是笑了一下,道:“是,我都看见了,那无数孔明灯,那无数的画像……我全都看见了,虽然现在说这样的话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有些矫情,但是……”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似是断了一下,旋即又是莞尔,笑道:“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过去的那些,还有,那一刀……阿翳,对不起,真的……我……我除了说这一句没有意义的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言语有时真的苍白无力,金厌离说到这里,勉强撑着那一个笑,但话却是实在说不下去了。 说完了对不起,再说什么,谢谢吗?还是,再道歉? 又或者递给他一把刀,让他把那一刀捅还回来呢?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那些所谓的刀,其实并不会因为有什么苦衷就可以轻易被原谅的。 刀,永远都是刀。 金厌离把脸深深的埋进手里,她哭了,起先还哭得很小声也很压抑,肩发起了抖,但那哭声逐渐失控。 云翳呆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的丢开那个孔明灯,一手揽过金厌离,把她揽进怀里,神色有点无奈道:“别哭了,阿离,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哭了好不好?” 顿了顿,他很是无奈的笑了一下,道:“你知道的,每次你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别哭了,那些,都过去了,我其实……一直都信你的,还有,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都没对你说过……” 金厌离哭着抬起头,道:“什么话?” 云翳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道:“谢谢你活了下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是……也活不成了,你是我的命啊。”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又仿佛分外沉重,金厌离脸上的泪水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凶,她想说谢谢,谢谢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原来不论任何时候,总有一个人,是一直都站在她这一边的。 其实,他一直都在。 云翳却没心思去管这些了,一见金厌离又哭了,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两个人一起,把那一盏孔明灯放飞了。 云翳半蹲在轮椅边,紧紧握着金厌离的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 那边,季宵寒和云烟两人并肩,一齐微微仰头,望向天边,无数孔明灯在两人头顶缓缓升空,一盏接着一盏,美轮美奂,可谓绮丽瑰艳,壮美至极。 季宵寒握住云烟的手,不知忘了多久,才听见耳边闯入一道不悦的声音。 傅尘机高冷的抱着臂,挑起一边眉,一阵哈哈哈哈哈狂笑,指着花渡手里那个花里胡哨不伦不类的孔明灯,嘲笑道:“……花渡,我的妈,你这做的到底是什么鬼?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底下了?你怎么不干脆在这上面再……我的妈!你还真的……绝了,真是绝了!这么艳丽庸俗鬼斧神工的作品,居然出自我们花爷之手!震惊,不可思议!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哈哈哈哈哈!” 花渡收了笔,实在是忍无可忍,道:“闭嘴吧!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傅尘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捧腹道:“是的,这种艺术我真的不懂,这一堆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玩意儿……究竟是怎样的奇葩才能画出如此神作啊!” 花渡却不理他,把孔明灯做好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看孔明灯的眼神,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似水了,让人产生一种,他不是在看一盏孔明灯,而是在看一个什么绝世美人的错觉。 片刻后,他总算是借了傅尘机一只手,替他拎着那盏孔明灯,他把那灯放飞了。 傅尘机盯着那盏五颜六色的孔明灯,忽然咦了一声,转头望向花渡,花渡也微微歪了头,望着那一盏缓缓升空的孔明灯,不知在想什么。 云烟也在看那一盏五颜六色的孔明灯,她抓了抓头发,小声道:“花爷的品味,确实有一点……” 季宵寒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其实,他或许并不是因为品味不好,才要做这样一盏灯,或许……” 云烟也侧过头看他,道:“其实什么?” 季宵寒笑了一下,神秘莫测地道:“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喜欢这样的东西吧,一个人心里记着另一个人的话,就会记住她到底什么喜好品味的,就算在旁人眼里,这些喜好品味都很低俗不好,但……对那一个特定的人来说,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习惯,本身就已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了,不是吗?” 云烟歪着头,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双眼一亮,不确定的道:“你是在夸我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这确定不是你的嫁妆吗? 季宵寒微微挑了挑眉梢,手握拳抵在嘴前,低低轻笑一声,也略歪了下头,与云烟歪头的弧度几乎重叠在了一起,道:“你才听出来,我是在夸你吗?” 云烟唇角微弯,一只手下意识的伸了过去,轻轻戳了戳季宵寒的脸,又捏了一下,道;“季总,你这脸……真的很好捏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季宵寒微笑道:“喜欢吗?” 云烟下意识的点了下头,道:“喜欢啊……不不不不不!不是,你……你……” 她猛然抬头,望着季宵寒,季宵寒正微笑着望她,她一下要往后跃开,却被季宵寒一把捞了回来,搂进怀里。 季宵寒道:“你如果喜欢,今后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想怎么揉就怎么揉,只是……” 云烟有点心虚的咳了一下,道;“只是什么?” 季宵寒非常诚恳的道:“阿烟,答应我,以后别在外人面前随便喝酒了好吗?” 他的意思是,她不要在外人面前喝,但是可以在他面前喝。 云烟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杯倒,以后……不喝了,真的,我发誓,以后滴酒不沾了。” 季宵寒神色有点不太好说,像是有点麻烦的样子,却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再抬头,看着满天缓缓升起的孔明灯。 霜花如刻,灯火万千。 她只求所爱之人,能一生一世的相守在身边。 …… 第二天一早。 云烟起来时,外头已经是热闹起来,附近村民一早就要各自回家,纷纷过来道别,也有互相留了联络方式的。 总之,分别从来都不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云烟一走出来,就有不少村民过来道别,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凑过来,作揖,再说几句道别的话,热情的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云烟一一答了,直到最后一批村民送走,四周顿时又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他们自己的人,还有郎安的那几个朋友。 云烟四下望望,奇道:“怎么没看到花爷?他还没起来?” 还有人比她起得更晚的? 季宵寒却道:“他有点事,一早就已经离开了。” 云烟搔了搔鼻尖,大概是觉得很快会再见吧,也没多想说,只是转头,远远的看向神色不怎么好看的傅尘机,道:“傅先生那是在不开心吗?” 季宵寒道:“有吗?” 云烟简直不可思议,道:“季总,你是不是瞎?你不觉得,傅先生就差在脸上刻上‘我不开心’几个大字了吗?” 季宵寒道:“好了,别说这个了,走吧,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云烟道;“好啊……对了,你等下,我过去跟哥哥他们打个招呼。” 季宵寒点了下头,云烟过去那边跟云翳他们说了几句,很快就折返回来了,一行人上了车,直到车子远离观音村,云烟从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一片村落的样子,她这才闭了眼睛。 季宵寒道:“会有人来处理这里的一切,你不要多想了。” 云烟睁开眼,却道:“郎安是怎么一回事?也跟着我们一起走?” 季宵寒道:“郎安很有用。”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郎安确实很有用,但季宵寒点到即止,也就是不愿多谈了,云烟也不追问,重新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 回到燕城之后,云烟他们稍微修整了两天,这两天里,金厌离和云翳都双双被强行留在了医院,一番仔细检查之后,金厌离的腿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以正常自由行走,但云翳的眼睛,却是再也没办法医治得好了。 当然,也有一些办法,植入义眼之类的,但云翳都拒绝了。 云翳神色自若地道:“不过只是少了一只眼睛而已,并不影响什么,再说了,留着它,就当是提醒我,以后做事不可以再那么鲁莽,也是好的。” 云烟一直都不知道,云翳这一只眼睛究竟是怎么没的,云翳不肯说,她也不好去问金厌离,至于郎安,怕也是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但云翳既然已经平静接受,她也就只好由他去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一些事,如此而已。 至于云蔚然那边,依旧陷入昏迷之中,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再过了两天,就是新御针馆重新开馆的日子了。 因为更换了开馆时间,云烟又重新发了请帖过去,她倒也没邀请什么人,医药协会那边也没再去惊动,就请了几个相熟的人过来,算是意思一下,开馆大吉了。 这天一早,云烟和季宵寒他们都赶来了御针馆。 一帮小辈早早就过来检查,傅尘机带着傅天赐也非常热情,云翳和金厌离自然也是要来的,红绫带着郎安,非常粗暴的拎了一箱金条过来,“啪”一声砸在桌子上。 郎安很是拘谨,与红绫并肩,低头讷讷的道:“……恭喜,恭喜,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些话,不用说,都是红绫教他说的,就这么两句,他学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的学会了。 恭喜完了,红绫是真的怕被打,赶忙拽着人走远了。 云烟看了一眼那一整箱的金条,笑眯眯的一收,道:“你看……这是怎么说的,都说了人来了就好,还带这么厚的礼,真是……不收也不好意思,不归,来,你们几个把这点薄礼抬到后面去收好。” 明明就很财迷,也很开心。 除了红绫和郎安的礼,云翳和金厌离的也不轻,金厌离现在又重新变成了她的未来嫂子,这礼自然十分金贵,且是绝无仅有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金厌离回到燕城之后,便以最快速度跟纪霆枭分手,且对外宣布,两人取消了订婚,一时之间,众人就又想起金厌离订婚宴上,在雨中缓缓升起的孔明灯,又是闹得满城风雨。 但再怎么闹,金厌离宣布之后,也不再表态,任旁人评说,纪霆枭也从不露面,这一桩婚事轰轰烈烈的开始,然后悄无声息的结束,外人等待一阵,见没什么好戏可看,也就散了,不再提这件事了。 话说回来,金厌离送来的开馆贺礼,竟是十几车的奇珍异宝,还有好几车的各类珍稀药材。 云烟简直不可思议,震惊道:“……嫂子,你怕是送错了吧,这确定不是你的嫁妆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是为祝贺而来 金厌离一摆手,道:“怎么可能呢?” 云烟:“……” 这一开口,就是老凡尔赛无疑了。 下一刻,就听见金厌离幽幽道:“金家虽然大不如前了,但这点东西还是送得起的,你就收下吧,不要跟嫂子客气了。” 云烟也没想跟她客气的,当即就叫云不归等人把东西都抬了回去。 然而,云烟怎么都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今天新“御针馆”开馆的前戏,没过多久,外头又是一阵吵嚷,豪车扎堆的开了进来,很快,整条路都被堵死了。 有人道:“……云小姐,恭喜恭喜,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啊!” 有人道:“……贺喜贺喜,云小姐,开馆大吉啊!” 有人道:“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云小姐哈哈哈哈……” …… 人潮汹涌而来,送完礼之后,又汹涌而去。 云烟都还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御针馆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塞满了,几乎连个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云烟扶住额头,道:“谁能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新馆开业,她连医药协会的人都没邀请,其他人就更没邀请了,但这不断来往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边,云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踱步过来,笑眯眯地道:“烟烟,稳住,莫慌。” 云烟翻了个白眼,道:“这么多人送礼来,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我怎么可能还稳得住?” 云翳挑起一边眉梢,道:“这些人,不是冲着云家来的。” 云烟略一思索,就明白云翳的意思了。 金厌离跟纪霆枭退婚,金家与云家重新交好,但说到底,云家现在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荣耀万丈,这些人眼中根本没有云家,不是为云家而来,还能为谁呢? 季宵寒。 云烟道:“这可真是……” 云翳笑了笑,诚挚地道:”烟烟,我真的很羡慕你。“ 云烟抬头看他,奇道:“羡慕我?” 云翳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笑道:“是啊,羡慕你,从始至终,都有一个人陪着你,没有误会,没有错过,没有伤害,烟烟,走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妹夫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把你交给他,我也可以放心了。” 云翳这个人,从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样子,但此刻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得不令人感慨。 云烟一笑,道:“那我也还挺羡慕你,跟阿离姐分开这么久,竟还能再跟她走到一起。” 云翳没有说话。 云烟道;“既然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又难得把误会都解开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对阿离姐。” 云翳负手,道:“嗯。” 云烟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吵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疾步朝着外头走了过去。 …… 御针馆外。 顾行简被云家一众子弟拦在了门外,云不归等人手里还拿了扫帚,明显是不欢迎顾行简。 云烟也没想到,顾行简今天会来。 上次在云氏决裂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顾行简,眼下这个人就站在眼前,云烟心底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对这个人,她谈不上恨,也谈不上亲近,一来是因为云家曾经的确对不起顾行简,而站在顾行简的立场,他怎样复仇都不为过,这世上许多恩恩仇仇是是非非,其实从来都没明显对错界定,顾行简要复仇,也夺走了云家,再怎样的仇,怎样的怨,总该是都结束了。 说谈不上亲近,是因为她不是原来那个顾行简,她对顾行简没有过多的感情,况且,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心爱之人,便不该再与旁人牵扯不清。 顾行简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颇有些古拙的韵味。 他一手执盒,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直到云烟走过来,他缓缓抬起眸子,远远的望向云烟,依旧是从前那一副清贵无双,冷淡到极致的样子。 两个人之间,其实不过几步路距离,但谁都明白,回不去了。 自从顾行简决定复仇,决定要摧毁云家一切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云翳走了几步,拦在云烟面前,冷淡地道:“顾总,云氏集团已经给你了,云家的一切,也都如你所愿的不复存在了,今天御针馆新馆开业,这里,不欢迎你,请你走吧,我们云家,不欠你什么了。” 恩怨是非分明,该还的,既已经还了,从前的情义也好,仇恨也罢,尽皆如浮云,一起消散了吧。 顾行简望向他,缓缓地道:“我今天,是为祝贺而来……” 云翳冷淡地打断他,声音微冷,道;“不必,你只需要不出现在云家人的地盘上,就已经是对我们云家最大的祝贺了。” 顿了顿,云翳又道;“顾总,看在昔日情分上,我不动你,但这也不代表,云家就可以任你宰割,请你走吧,这句话,别让我说第三遍。” 顾行简面不改色,道:“阿……云先生,我此来,并无恶意,只是为送礼……” 云翳却漠然道;“我说过,不必了,你的礼,我云家并不稀罕。” 顾行简复仇,他无话可说,但旧事已了,云家也已经双手奉上,那这个人,也就不必再见了。 半晌,顾行简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说,我是来归还云家的呢?” 这一次,不等云翳开口,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推开了云翳,云翳蹙着眉,道:“烟烟,你……” 云烟一笑,道:“顾总既然是来找我的,还是我来说吧。” 云翳怕她心软,有点不肯,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论怎样,这两个人之间,总还是还有一个结果的。 云翳便不再坚持,往旁边走开了一步,目光却一直盯着顾行简。 云烟往前走了一步,平视着顾行简,顾行简比她高了一截,她需得微微扬头,才能看见顾行简那张脸。 顾行简眼底有些喜色,望向云烟,颤声道:“烟烟,我……”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顾总,我以前就说过,烟烟这个称呼,今后就不必再叫了。”云烟平静的道。 顾行简眼底的喜色瞬间褪尽,呼吸紊乱,道:“烟……” 他只喊了一声,云烟冷淡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顾行简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苦笑了一声,把盒子递了过去,道:“也好,我来,本来也不是惹你不快的,只是想把这东西,还给你。” 云烟没有伸手去接。 顾行简望向她,又道:“以前……那些事,都先别管了行不行?收下这个,就当是从前一切都一笔勾销,我……是特地来道贺的。” 云不归横眉怒目,道:“谁稀罕你来道贺?云家不欢迎你!” 云景等人也跟着附和,顾行简本来是胜了,但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与退让,也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他既放不开,又恨不得,个中滋味,实在是煎熬,但这种煎熬,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顾行简的手僵在半空,呼吸都快凝固了,他低声道:“我此来,并无恶意……” 云烟道:“我知道。” 顾行简瞳孔急剧收缩,讪讪道:“那……” 云烟道:“以前的那些事,不管是不行的,你觉得云家欠了你,你要复仇,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可以这样做,那是你的立场,但你既已经复了仇,从此就跟云家没有关系了,云家不欠你什么了,所以,不管你今天来有没有恶意,这里,都没有一个人欢迎你,你所谓的贺礼,也就不必了。” 云烟笑道:“顾总,请回吧。” 她说完,转过身,又是言笑晏晏的去同别人有说有笑,仿佛顾行简这个人从来都没出现过,也仿佛,这个人从不重要。 顾行简的脸色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他手里捧着的,是云氏集团,那是他曾经费尽心机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亲手奉上,云烟却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这小小一个盒子,举在他手里,如有万钧沉重。 层层血丝爬上眼球,顾行简死死盯着云烟背影,许多回忆一幕一幕闪过,但他明白,真的再也不回去了,他再叫不出一声烟烟,那个人,也不会再为他回头了。 他孤注一掷的复仇了,但结果呢? 他却并没有觉得有一点开心,反而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可他错了吗? 顾行简生平第一次茫然无措,站在原地,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到哪里,最后,他在一众晚辈的驱逐下,狼狈的离开了御针馆。 有的人,蝇营狗苟,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显露出人·性最刻薄伪善的嘴脸,有的人,忙忙碌碌,拼尽了力气,却还是护不住自己想要护着的人,这两种人,不论哪一种都是很可悲的。 身后是吵闹的人群,高谈阔论有之,嬉笑怒骂有之,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顾行简越听越是觉得讽刺,越是觉得,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想要逃跑了。 顾行简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了。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里,季宵寒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斜支着额头,目光淡淡的望着仓皇走开的顾行简。 前排,傅尘机道:“季总,还需要再继续盯着顾行简吗?” 沉默片刻,季宵寒道:“不用了,撤了吧。” 傅尘机道:“这么快就撤了,万一他再对嫂子他们动手怎么办?” 季宵寒却道:“不会了。” 傅尘机奇道:“季总怎么知道他不会了?他一个人忍了这么多年,谁知道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啊,一个人,忍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沉淀了多少恨意,这教人不得不防,这也是季宵寒之前派人盯着顾行简的原因。 虽然他不会轻易插手云烟的事,但如果顾行简所做的事情越界了,他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但现在,季宵寒却是叫傅尘机把人手都撤了,傅尘机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顾行简这个人疯起来,真的什么都敢做。 季宵寒道:“他想什么?” 顿了顿,他道:“无非是想得到一个人,但,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傅尘机听得似懂非懂,抓了抓头发,道:“季总说的,是嫂子吗?” 季宵寒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是,但他没机会了,阿烟不会喜欢他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傅尘机道:“这是怎么说的?” 季宵寒沉声道:“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就像你揉皱了一团白纸,即使还能再把它抚平,可它总归是有了褶皱,还不了原了,顾行简跟云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他是如愿以偿的报了仇,可报仇之后呢?” 季宵寒闭上眼睛,缓缓地道;“这世上,谁人活着,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随心所欲,虽说他有自己的立场,他也应该复仇,但同样的,旁人也有理由不再接受他了,这些事,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 傅尘机道:“那嫂子她,会恨他?”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不会。” 傅尘机道:“你这么笃定?” 季宵寒道:“旁人我不敢说,但我相信,阿烟她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没有爱,哪来的恨?对阿烟来说,顾行简只不过是一个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陌路人而已。” 傅尘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去道贺的人,除了几个还在路上的,去得应该都差不多了,季总,我们也该去给嫂子道贺了吧,你说嫂子要是知道那些人都是冲着你去的,她会不会生气?” 一听到云烟,季宵寒睁开双眼,笑道:“怎么会。” 傅尘机启动车子,道:“啊?” 季宵寒二指轻轻抵着太阳穴,笑道:“她那个人,那么喜欢别人送礼,这些人送的礼可都不轻,她又怎么会生气?不过,我叫你准备的礼物,你可有准备好?” 傅尘机忙道:“季总亲自吩咐,我哪敢怠慢,不过……这种日子,送这种礼物真的好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给他们都展示一遍 季宵寒嘴角却是微微牵了一下,低声道:“她会喜欢的。” 傅尘机道:“不是我说你啊,季总,你这也太小气了,以前送的那些还勉强算是礼物,可这……不就是嫂子自己写的字吗?这当众送出去,会不会……” 季宵寒扫了他一眼,傅尘机吓得一缩,当即不说话了。 两边距离并不远,不多时就到了,里面车水马龙早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人下车,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走到了御针馆。 御针馆里外都是人,放眼望去,只能瞧见一片黑压压颤动的人头,但这些人一见到季宵寒来,如同见了鬼一般,迅速的就撤了。 很快,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御针馆,迅速冷清下来,门可罗雀。 云烟见状,负手上前,微笑道:“季总可真是好大面子啊,你一来,人都吓跑了。” 季宵寒略挑起一边眉梢,从容地道:“哦,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云翳顿时觉得手里的瓜子不香了,赶忙推着金厌离走了,云不归等人嗷呜几声嚎叫,也迅速撤离了,只剩下傅尘机一个人,手里还抱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傅尘机尴尬的干笑一声,道:“……呵呵,嫂子,这个……是季总送你的贺礼。” 那狭长盒子目测足有一米多长,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云烟眼睛一亮,当即笑道:“来就来嘛,还送什么礼这么见外。” 一边说,一边却是从善如流的把那狭长盒子拿了过去,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约莫可以确定,这东西大概是卷轴一类的,十有八九都是字画。 一想到字画,云烟顿时预感不妙,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那天在御针馆里写字的画面。 季宵寒上前一步,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不打开看一看吗?” 傅尘机送完盒子,自己早已经跑了。 不跑,还留下来吃狗粮吗? 偌大的现场,就只剩下云烟跟季宵寒两个了。 云烟有点心虚,道:“……不,不用了吧,回去再看。” 季宵寒笑道:“哦,听说别人送的礼,你都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偏偏我送的,你就不看?” 云烟一听,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当即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这里人多眼杂……”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哪来人多,哪来眼杂? 云烟也觉得自己这样说来未免不可取信,干笑一声,道:“你送我的礼物,当然是最与众不同的,我想着,要不然还是回去再拆开来看?” 季宵寒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 云烟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云烟,无奈哄道:“好好好,我这就打开,这就开,行吗?” 季宵寒这个人,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傲娇了,以前还有一点霸总的样子,现在就完全不行,稍有一句不对头的地方,他就忍不住要生气,不高兴了,需得要她哄一哄才好。 云烟有时候觉得,她不是找了一个对象,而是找了一个儿子。 季宵寒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想开就开,不想开就算了。” 云烟:“……” 她不想理他了。 可这盒子,还是得打开,不然今天这一关,是真过不了。 盒子并不复杂,三两下就打开了,盖子一揭开,里面确实摆着一副长长的卷轴,只是不知里面是字,还是画。 不知为何,云烟一颗心缓缓悬起,总觉得这里头的东西,可能不是什么惊喜,更像是惊吓。 果然,卷轴一打开,里面是一副字,云烟只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就把卷轴合上了。 卷轴里,真就是此前,云烟在御针馆里写的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季宵寒竟真的把这字裱了起来,做成了一卷价值不菲的卷轴,只是那卷轴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丑得有些让人无法直视。 她转头,望向季宵寒,勉强冷静地道:“季总,你这……” 季宵寒笑道:“怎样?不喜欢吗?” 云烟登时瞪大眼,控诉道:“你……怎么可以这么顽皮的?这东西,怎么能当成礼物,还……还这样堂而皇之的送来!” 季宵寒伸手,将那卷轴取了出来,眼看他要打开,云烟忙上前,捂住了那卷轴,道:“不行!这东西不能在这里打开!万一被他们看到了……” 季宵寒道:“看到了又怎样?他们谁敢说什么?” 确实不敢。 但不敢,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背地里笑。 云烟老脸一红,一巴掌拍上额头,道:“季总,你这不是教人为难吗?” 季宵寒道:“哦,是吗?” 云烟立即道:“当然不是,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但这个是你送我的,我觉得,还是拿回去我自己藏起来,不是更好吗?” 季宵寒负手,微笑道:“哦,我本来还想,就悬挂在诊室的墙上,这样,有人来看病,也可以看见我送你的礼,给他们都展示一遍,岂不是更好。” 云烟道:“不!这个真的就不必了,我还是觉得,挂在家里藏起来更好。” 季宵寒挑眉道:“也好,随你。” 云烟听他这么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就听见季宵寒很认真地道:“阿烟,恭喜。” 云烟抬头,对上季宵寒那张脸,两人站在御针馆大门前,一个人负手而立,一个人手里抱着卷轴。 云烟也是一笑,道:“嗯,多谢。” 季宵寒道:“刚才那个,是跟你闹着玩的,无非是想哄你开心的,我送的礼物,今晚才能看见,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下,我带你去吃饭。” 话音未落,一堆人从大门后挤了出来,最先被挤出来的是云翳,他抓了抓头发,有点尴尬的笑道:“……那个,吃饭好啊,真的,要不然,大家跟你们一起去啊!”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云烟吐出一口气,道:“看来,注定今天你我两个人是不能单独在一起过了,既然如此,那就都走吧。” 众人哄笑道:“走啊,走!去看季总到底给烟姐准备了什么礼物嘻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结局 众人跟着起哄,季宵寒难得好心情的没有生气,于是,锁了御针馆,一行人驾车离开了御针馆,到了季家。 傅尘机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晚餐种类丰富,什么都有,有的坐在一边烤肉,有的坐在一边烫火锅,有的喜欢西餐,有的偏爱中餐,总之是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这么热闹了一阵,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突然“砰——”一声巨响,接着就升起漫天烟火。 烟火璀璨得很,一升空,就炸开了来。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抬头看天,一片灿烂烟火里,众人皆是低头看向身边之人。 云翳忍不住一手握住金厌离,一边笑着,在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里,对金厌离说了几句什么,金厌离差点就哭了出来。 郎安一手牵着红绫,两人45度角仰望漫天烟火,牵着的手,不觉间就牵得更紧了。 云不归等几个小辈,也都看向了夜空,云不归怕天赐看不到,便把小天赐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肩头。 唯有傅尘机这个单身狗,辛苦去的拉了一堆孔明灯过来,招呼众人过去放孔明灯。 云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对放孔明灯有一种异常的执着,但随着那一盏一盏的孔明灯升空,她不禁也有点想放。 云烟转头,望向季宵寒,道:“要不然,我们也去放一盏?” 两人头顶,是瑰丽诡谲的漫天烟火。 季宵寒回望向她,点了点头,笑道:“好。” 只要是云烟开口,哪怕赴汤蹈火,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云烟去了拿了一盏孔明灯过来,顺手还拿了一支笔,道:“之前我们在观音村,也放过这东西,虽然这东西未见得能灵验,但还是许一个愿望吧。” 季宵寒接过笔,道:“嗯,想写什么?” 云烟想也没想,脱口道:“我要,拯救世界!” 季宵寒一笑,果真一笔一划在灯上写了一行字——阿烟她要,拯救世界。 云烟凑过来一看,随口道:“那你呢?你想要许什么愿?” 季宵寒低着头,认真地道:“我的愿望,从来都很简单。” 鬼使神差的,云烟问了一句,道:“哦,那是什么……” 她跟季宵寒认识这么久,仿佛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愿望是他达不到的。 季宵寒望向云烟,一字一字地道:“长日尽处,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将看见我的伤痕,你会知晓我曾受伤,也曾痊愈。” 顿了顿,他又笑道:“如果说,你的愿望是拯救世界,那我的心愿,就是永远站在你身后保护你,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阿烟,这是我的承诺。” 云烟瞳孔骤然缩小一圈,然后,她笑了笑,道:“好,我记下了。” 季宵寒道:“嗯,那你记好了,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万事有我。” 云烟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好。” 漫天烟火之下,数盏孔明灯缓缓升空,长夜流转,霜花如刻,但从此刻开始,这两个人终是融进彼此的生命里去了。 今生,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全文完) 《重生之药医千金》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