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S:被遗忘的海岸》 【零】楔子 世界在脚下。此刻。 飞机平稳飞行。 她想起自己时常抬头看到的绵长白线,有云的质地但缺乏云的形态,人们称之为,飞机云的东西。 是一种痕迹。证明某种存在的痕迹。 巨大的声响是震撼又使人惊惧的,来自某个不确定的声源处,或者是环绕的来自四面八方而非一个固定源点。 泯灭所有声音,带着不可预测震颤的颠簸。 雏鹰假如没能顺利起飞就会绝壁而亡。每一次起跃都是向势能的挑战。 空气中有水汽。 常压摄氏零度水开始凝固。散落的,彼此分离的水汽可以么。支离破碎的时间呢。或者只是此刻。 脚下仍有诸多个不可辨明真谛的世界。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被自由感充斥胸腔。 光明那么剧烈灼热。 世界那么咫尺真实。 【一】来自不同世界(一) 苏艾拿起一枚棘纹羹匙时,脑海里跳动的仍然是刚刚从后窗驻望的黄昏海景。 夕阳本该灼热的在天边营造一种灿烂余晖涉染海水,让绵延的霞光晃漾不止,余热不散才对。 可这一处浅滩却出人意料的清冷。连原应壮阔含情的夏日晚霞都单薄的褪了色,在临近围栏的地方不见光影,剩下一片默然的蓝。 低缓的回荡着。 拍打栏下礁石,笃定的很,仿佛在控诉什么。 苏艾在窗边看的出神,从这摔下去的话,一定会粉身碎骨。她这么想着就被吩咐为谁泡咖啡,她随即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有一天而已。 她有些默然得想,沉和地如同刚才审视半天的咚深海水。 短暂的交集就是没有交集。她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但却深以为信。这也是为什么刚刚吩咐她泡咖啡的阿姨为什么现在会在背后私语。 到目前为止,贸然顶替她那位突然抱病房东阿姨的职来做钟点帮佣的苏艾,顿重高傲的目空一切。谁的话都不应,口都懒得开到现在。 其实并不。 她不开口只觉得没必要,就像这里,这间复式别墅这里,已经有很多专业晚会筹划人跟服务员以及后厨,前厅以及整个前院,充斥着众多来回攒动,不停交接的,年轻的,鲜活的,生动明艳的男人女人们,这绝对不是个需要帮佣的场合。 完全没有必要的,帮佣,们? 苏艾从复合橱柜抽屉里找出装糖的瓷罐。慢慢舀出一大勺倒入滚汤的咖啡里。端起,匀匀搅拌。 这杯子有裂痕。昏黄的灯光下,杯柄的裂痕微妙且寓意深长,可她丝毫没打算揣摩。 完全没有必要做的事,做了,只会让自己遗憾。 苏艾听到身后有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她没有分神,只沉着的搅着她的咖啡,直到来人蛮横的一把抓着她的手臂,拖拽着将她拉到光线同样不好的前院。 咖啡溅烫到掌心,像幼时被蜂子蜇过之后的灼辣。她仍旧在心里比对两种感受到底哪种更疼,但因为后者过于久远,官觉已经难以衡量而作罢。 抬头的时候,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 光线不好。 “有种你就试试,试试看你离开以后我会不会今晚就上这种女人,我连你都要了,大概什么货色都是可以忍受的,你试试看,你尽管试着挑战一下我是不是言出必行。” 光线真的太差了。 苏艾甚至看不清面前这正被拽她的男人咆哮以待的女人是何面容。她端着半杯咖啡,被人擒着臂膀,眼镜也被连番的推搡晃动的偏离焦点。 咖啡不可避免的,泼洒了更多出来。 大概也溅到拽他的人手上。因为他突然避之不及的松了手。 “你何必。”许久不应的女人冷笑,“故技重施太没心意了啊。” 她往后退了退,“况且,我一点都不在意下一个躺到你身边的女人会有多不堪入目。” 争执来的并不突然,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的看着好戏。仿佛这聚会就是为一场声势浩大的闹剧精心配置的一样。 他们自发的把主场留给还在开口说话的人并自动噤声。戴着斗兽场观演看客的面容,谨慎却又兴致勃勃的观看着一切。 “章洺越你,根本就没有心不是吗?” 女人声音颤抖,语毕径自转身欲将离去。 “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近乎威胁的反问并没有奏效,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脱掉原本妥帖着体的西服外套,朝对面扔去,除了让人群自动列成一个更大的开口外,挽留的效用聊胜于无。 苏艾自动退了场。回到室内,把咖啡杯放到灶台上,拧开水龙头,有条不紊的冲起手来。 掌心的位置,猩红一片。 她听到一直以来在背后喋喋不休的两位中年阿姨,终于噤了声。 有人走近,端起杯子喝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在灶台边沿落下模糊的投影。 但—— “唔~” 喝咖啡的人突然凑到洗碗槽旁,吐出一口棕色汁液来。 “什么,这是。” 拧着眉的人声色清和,男中音因为味觉受刺激的缘故有些激突。 棕色瞳仁,比槽中被吐的液体颜色更厚重的深棕色。 修眉朗目,苏艾抬头时,看到的只是他的眉目,却很肯定这人一定是裂痕杯子的主人。 主人此刻左手持杯,右手手背处轻轻掩住嘴,以及半个鼻梁,挺括眉峰上扬,不像愠怒,更像某种难以置信的诧异。 苏艾没动,直觉让她怀疑是管事的阿姨骗了她。 那罐白色沙状物质,极有可能是盐。 “都跟你说了陆先生的咖啡什么都不要加。你看你!”尖利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股不出何来的风凉与傲慢。 苏艾习惯性的从鼻腔轻哼一下,微不可查地声音只有她自己能感知。 敌对是人类生存的自然状态。霍布斯如是说过。 苏艾自动退后,让终于肯亲自动手的人冲起了‘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 果然,她的房东阿姨,也绝非善类。 物以类聚的前提下,她周围的人即其自身写照。 师姐明明说过房租水电是到这月底的,房东所谓的转租费,大概是人性贪婪的外露吧。 “你帮我顶个班。那费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她显得深明大义,“我最怕亏欠别人的了。” 她们嫉恨赊欠,却一生都活在无休止的亏欠当中。 苏艾回头看向灶台处,那里,她对上一双质询的棕色瞳眸。深沉而冷漠。 苏艾收拾场地的时候格外卖力。收拾残局,让人有种匡扶正义的使命感。并没有狼藉一片,但绝对称不上整齐。 她扛起一把敦重的椅子朝正厅去,目不斜视。 她想,她马上就该收拾东西滚蛋了。 放下椅子时,她莫名笑了。微妙的,发自心底的,说不上原因的,笑了。 后窗海浪的声音隐约可循,但桌旁坐着的阴郁男人人,他突发的暴怒让其他整理前厅的人们都止住手里的动作。不明所以。 唯有苏艾整理完条几,站起来欲将转身时,被人擒了绾起的长发,向后拽着,突然仰倒。 拽她的人,“你以为你是谁。”拎起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一】来自不同世界(二) 父姓苏,母姓艾。我叫苏艾。 她睁开眼的时候,后脑勺仍旧顿重的疼。钳住她脖颈的人在黑暗中仿佛有了某种乐趣,一下下把她的头往身后紧锁的门上撞。 咚——咚——咚——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苏艾。本来就不是东或者西。而是被人含辛茹苦抚育而来的人。 她没有出声。被咖啡溅烫,被拽倒,被磕碰上楼,被撞着主卧的门。好像失去知觉的牵线木偶。 带着目空一切的呆滞与无畏。她一声都没有出。 “你又在冷笑吧。” 黑暗中,男人把捏着苏艾脖子的手松开后,触上她的嘴角。 不是冷笑,而是大笑,无声的,有明显弧度的,桀骜轻蔑的笑。 他可以摸到她嘴角的细微褶皱。 “你这简直是在找死。”他颤抖着声音,把手中人扯进浴室。 是冷水。苏艾蹲在地上,灯被啪的打开。她知道他在居高临下审视自己。 她看到从自己后背溅落的冷水在瓷砖上形成的水流。她的鼻腔火热,她感觉到有什么在往外渗,从鼻尖。 然后,款款细流里,出现了扎眼的红色。 苏艾起身,正面迎着花洒里喷薄的冷水,清洗自己的鼻头与手掌。 她解了围裙抹了把脸,于是发现这身不妥贴的工服正紧紧黏在身上,仿佛某种吸人体热的不明生物。 别人的衣物。总有一种匿藏的肮脏与悬疑在里边。苏艾取下眼镜,放到洗漱台旁。 在她准备解开布鞋带时,一旁审度她的人关了淋浴。 苏艾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突然间变得很温柔,附在她肩上的手不再带着迫人的力道。 章洺越不是变得温柔。他只是突然好奇这名不明所谓的帮佣究竟在不屑什么而已。 就像他一直反问的一样,她有什么资格。 “你笑了吧。”他压低嗓音轻轻的问,像个很有耐性的劫持犯,“她说我没心的时候,你也这样勾唇了吧。”带着不自知的诡异笑容。 他用食指婆娑着苏艾的唇角。 让人觉得他有种想要抹去她笑容的意图。 “我之前只是异常怜悯你们这些一无所长的人生活艰辛,现在却开始怀疑,你们对自己一无是处的自身好像一点认知都没有。”所以才会这么目空一切,不知尊卑。 “不过还好”,章洺越轻笑,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主意,“能力与智力上的缺陷,并不影响躯体的原始功能。” 他的声音不大,但寓意鲜明。 他的手开始抚上她的腰没有半点迟疑。就像技艺娴熟的制瓷大师抚弄不计其数的瓷器一样。 章洺越站在她身后,解开早就被水淋湿的职工短袖,褪去她的半身裙。这是他们家帮佣特有的工服。 苏艾对于男人的举动显得无动于衷,好像这是合情合理顺其自然的,但却在他开始解开她胸衣的时候开口说:“你要奸淫我吗?” 她左眼近视五百五右眼六百一。可视范围是,五十厘米。所以,她看不清镜子里她身后的男人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转过身,微微仰起头又问了一遍,这回苏艾清楚的看见面前的年轻男人明眸暗闪,酝起瞬间的困惑。 “你觉得呢?”章洺越闻声反问,他低下头凑近面前的人,晃了晃手里刚刚斩获的少女式粉色胸衣。有些耀武扬威。 呵——,却招来对方的轻笑。 苏艾没有娇羞的护住前胸,而是踮起脚尖拿手碰了一下男人的眉头,俊雅地有些秀气的眉头,细长的眼角,面容精深,细如刀刻,继而以不无遗憾的声音说:“我长的这么不堪入目,精神上又一无所有,能睡到你这么才貌双绝人间罕有的人,我可能是叁世积福了。” 章洺越定定看了她几秒,然后咧开嘴来,笑的无比猖狂。 苏艾被捏着下颚,迫于疼痛张开嘴的时候才有几分明白那种猖狂的笑,可能是对挑衅的反应。 她被他用围裙腰带捆了手腕,跪在他的双腿间。面对一根大而红肿的男根,被迫张开嘴。 她身后的花洒里,冷水再次腾腾流出。 章洺越坐在浴缸边缘,拖着她的下巴说着什么,她有些听不清。 室友说过,学校里的石楠树开出的花,那花的味道就像男人精液的臭味。 她每每这么说的时候,苏艾都持一种怀疑态度。而此刻抱着求证事实的态度,她预备自己确认一番。 章洺越有些难耐的扬起头,对于温热口腔的包裹,那种鲜明的腻滑触感,让他不由自主想往前挺动。可他更在意的是匍匐在自己腿间的人,居然突然主动的张开嘴吸吮起来。 他原本只是想威吓一下而已。 一个帮佣。 居然会让他如此不安。他为此愤怒不已。 苏艾很想吐,喉口处的硕大龟头四处刮蹭,浓郁的腥涩男性下体气味让她几将窒息。她有些呼吸困难,鼻腔发酸,她觉得有眼泪在往外流。 那只是被呛的。 她无师自通的吞吐口中巨物,但那东西似乎并不消减地还在膨胀增大。她困惑地抬头时,高处的男人也正红着眼难耐的看着她。 带着一股难明的兴味。 被突然温顺的女人自觉的含住,她生涩又努力的按照本能吸吮着,发出类似小兽的哼唧声,被束住手腕的双臂支撑着身体,秀挺的双兔在臂膀的挤压下形成良好的V行沟线。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有多噬人心神,居然缓缓抬起头来,用噙泪的双瞳,茫然的看向自己。 这女的不会是个处的想法在章洺越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种想法如同兴奋剂般让他又增大了几分,受不了隔靴搔痒地小折腾,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剧烈的挺动起来,他看到她因为他的巨物罐骨起伏,脸颊向内凹陷,不复刚刚默然,涨红着脸,微微颤抖着。 他紧扶着将温暖的口腔推向自己,蠕动的舌刷刮过后的舒爽让他青筋暴起。 她的口津向外流出,她有些懊恼的想要制止。章洺越听到一记清晰的吞咽声,这在他看来就像是某种祈求。然后,在快速挺动几十次后,他射在了她嘴里。 苏艾被一股热烫的浓稠浊液呛到,脏东西喷的她满脸黏腻。她胡乱向后躲避,却被那大手牢牢按住,尽数承接了可能是精液的东西。 苏艾下意识的吞下好几口后觉得大脑缺氧,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那力道终于松懈开来。 苏艾以为终于结束。却整个儿被捞起,拖着她的双腋让她跨坐着。跨坐在他双腿上。 章洺越此刻有些失神。高潮让他一时恍惚,但这恍惚在女人秀挺娇嫩的双兔蹭到自己前胸时,顷刻消散。 他像戴项链一样将她的双臂套住自己的脖颈。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要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还是只是单纯的对这具身体起了性欲。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紧紧揽着她,觉得这温软的触觉此刻能让他平静。 至于所谓的原因,他懒得再深究。 【一】来自不同世界(三) 她的胸前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赭红色印记。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非常妖艳,甚至带着蛊惑人心的动感。 章洺越不自觉吻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女人抗拒的后退着。碍于环住他脖子所限,当然不可能退得开。 苏艾的确有些惊恐,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比如,不该天真的以为这个人会只满足于口交。 当然,她也并非惧怕被他贯穿。生年二十二以来,她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人,性自主选择权在于自我把控。 她只是不适于被人以一种强迫姿势进犯。这让她觉得丧失主动性。 亲吻她左乳的人仿佛很沉浸自得,把她轻轻托起,抱婴儿的姿势走出浴室。 室内黑暗一片。四下幽静无声。 章洺越抱着她坐在某个柔软的东西上,他刚刚搂着她草率的冲了个澡,当然,用的是热水。 苏艾依旧跨坐在他腰身之上,坐下的时候,她的膝盖碰到某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然后嘀的一声,一屋子的灯全被打开。瞬间的光亮让她难受的闭上眼睛。 “原来你喜欢开着灯做?” 这个男人的心情似乎莫名其妙的在好转。 苏艾没理会他,只睁开眼问:“你不打算把我松开么?” 她看到他薄而细腻的嘴角缓缓勾起,眼神中带着几分苏艾之前没见过的温柔。 这让她瞬间生出几分鄙夷,苏艾习惯性哼鼻的声音这次不偏不倚全被章洺越感知到了。 “你看你,这种态度,肯定不能松开吧。”但他居然没再大发雷霆,反而温声回答起来,苏艾不觉头皮发麻。 他语罢便又含住她的胸乳啃噬起来,苏艾有些难为情的往后退,身体扭动的同时她听到男人厚重的喘息。 后臀下方蛰伏的那一根也正在慢慢昂扬起来。 “不松开的话,至少能把那扇窗打开吗?” 苏艾被吻的有些发痒,说话的声音透着几分隐忍。 她偏着头,看向窗外。遥远灯塔上的光在澜澜大海边,虚晃的有些不真实。 “呵~” 男人轻笑起来,却没有答话。 不是不惊悸的,他抓着这女人穿过前厅走过游廊到了他曾心爱的女人跟前无非是想羞辱一下她,让她知道,他章洺越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她之所以能如此嚣张的站在他的庭院里,不过是他的恩赐而已。就像他能让她站在那儿,也可以随便让哪个别的谁站在那儿一样。 哪个别的谁? 章洺越突然重重地咬苏艾一口,女人没有偏过头跟他声讨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纳。 没再出声响。 果然很能忍受疼痛。“等一会儿,等会儿再去打开。” 他竟然对这女人寥落的寂寞神情吸引,甚至很好奇她执意开窗的目的何在。 “啊!” 苏艾回头微微蹙眉看着也正微笑回视自己的男人。他的眸光灿亮的双瞳居然泛起几分满含稚气的狡黠,盯住蹙着眉的苏艾。 他的手正不安分的从她内裤边缝嵌入,缓缓磨蹭起她的幽蒂来。 这感觉太陌生,苏艾本能的想要站起来却被他眼疾手快攫了双臂举在头顶一个翻身叫他压在身下。 她陷入棉软的床垫里,胳膊腰身大腿,没一个能着力起身的。 章洺越撑着自己在她上方轻轻说,“你不是不怕疼的吗?” 苏艾觉得有灼热的气流在俩人之间穿行而过。 苏艾想了想觉得行事果决些也好,于是吩咐:“那你直接来,如果那样可以快点的话。” 章洺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看着她,灵活的手指攻势渐猛,直接喂了两根进去,惹得身下的人骤然一动,咬紧下唇。 “你不如也直接出声的好,反正待会儿肯定会受不住的。”他直直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一刻也不想错过。 他能感觉到贝肉裹紧自己的手指全力在推拒,微弱的翕动着,鲜嫩汁水透明清亮,揪搅着尚待开发的内壁,章洺越看着她潮红的面颊忍不住亲吻起来。手下的力道确是一点不减,只弄得女人嘤嘤哼唧起来。 “我说...嗯...你可以直接...啊哈~”苏艾被一记戳刺弄的惊叫出声,她对自己失控的反应有些自责。 “对啊,像这样叫出来,叫出来会舒服很多。”他笑,看她红透耳根的样子,笑的格外开怀。 苏艾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这种奇怪的官觉令她突然羞愧难当。 半个月前她在奖学金评选中落了举。 她赖以生存的救命伞突然没有,她当时愁苦于下学期学费以及住宿等问题,妈妈问她何时归她推说找到了实习单位因此不过暑假。 她想到近五十的母亲要夜晚独自穿过一条不算安生的长巷回家,时刻揣一把美工刀在口袋。 她想到所谓前途似锦的苛刻条件时自己居然败在“不够团结集体热爱集体”,于是被一棒子打死,可集体是什么曾让她困惑不已。 室友的爸爸是税务局副局长,逢年过节都会携家带口各处旅游,她曾经惊异于苏艾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比县大一点的省城。 那个风采大赛上钢琴独奏的女生,弹得并不怎么样,她听得出来,好几个长音都不连贯,最后居然神奇的得了二等奖。 那个女生,成绩并不好,至少均分比她少七八分。但,却是国奖获得者。 年轻的辅导员安抚苏艾情绪时不无困扰的说,学校是从各方面大局考虑评定的。要相信它的公平公正度。要理解学校想要强化建设国家级学科的决定。 学校建设决定和国奖获得者之间,有一位省电台做专栏记者的妈妈这种重要结点。 苏艾理解,她一点都不责怪她那维诺的年轻辅导员别开生面的推优,她只是痛恨这延绵不断虚情假意的人情社会。 就像痛恨此刻附在自己身上的人以一种自认深情的轻吻,就企图身体例行本就不存在的人情。痛恨却反抗忤逆不得。 一件,很多件,一次,很多次。人如果每次都让自己舒心畅快,一定会被累死的。 【一】来自不同世界(四) 她看不清。天花板上一定有什么图形可她的眼前却是空茫的一片混沌。 章洺越进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跳剧烈。是真实的活着的感觉,泪水的温度与血液相同。 大概人体内所有液体的温度都一样。只是个人之间会有差别。 章洺越看到相接处的红色液体,像个被归抚的精明商人或者投机者。他没有马上抽动,而是慢慢享受着这意外得来的纯净包裹。悄无声息,不作反抗的承受,他揽起失神的女人抱在怀里,以为那泪水是他贯入的疼痛所致。于是耐心的亲吻。 “你乖,我等你。等你慢慢适应。”他伸手摸她的背脊,清晰的脊骨有些咯手。他以为那是减肥过度所致。 他解开她的长发,湿的,纠结在一起,有些凌乱的长发。 章洺越听到怀里的人闷哼着,附在他肩头的额头也微微抬起。 “那些李树......大概...被砍去当柴烧了,那朵云只出现了.....几分钟,...当我抬头.....它已不知去向。”苏艾突然觉得悲戚,她悲戚,被回忆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出现在某人的回忆里。 “你在念诗?” “能把窗打开么......拜托......”苏艾觉得有些难受。她被撑的很开,她用全副冷静去消弭这罪恶的快感但她知道自己最终一定会忘我。 人,根本不能完全掌控自我。 章洺越顺从的抵着她更深的到达内里,才搂着她走下床。他在苏艾的身体里一跳一跳,好像是有意为之,她感觉到男人突然发力的大掌,猛力在她尾骨处按压,鲜明的冲击感到达腹中那一处。苏艾意识有些不明,带着呜咽的哭腔小声在喉口流窜,可对章洺越而言,这声响简直挠到他心尖上。 一股冲破四肢百骸的暴虐情欲让他难以忍受着,就近在身旁的矮己上将她放下,勾着他脖子的女人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闭紧双眼。 她胸口起伏,那块红色印记有些变形。 苏艾感觉到内壁里长茎的形状,粗糙的,有些凹凸不平的,炽热灼人的在穴肉里蛮横搅弄。他听到男人的闷哼与喘息,像决斗时的凶悍兽类特有的噗嗤声。 章洺越可没闭眼,他怎么会闭上眼。他恨不得拍下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在迷恋什么。 那两团不色情亦不张扬的胸乳,妥帖而富有光泽,好看的嫩粉乳头被他吮舔过,她不过分湿热的体温,哪怕此刻也有些凉凉的后背。美人鱼大概就是这样。 鱼是冷血且诞于水的生物。 这小腹边的胯骨宛如两枚圆滑的月形轮盘外沿,中间的,是被他贯彻到底的肚皮鼓起一条柱状起伏。他着迷的用手按压,本就绞紧的肉柱被挤压的瞬间更为坚挺迫人。 苏艾被顶得迷茫。幽穴处的晃动摩擦引起的瘙痒让她产生明显的快感。她像疯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扭动腰身,受着重重一记按压,只觉得腰间一阵酸麻。失重感使她惊叫出声。 她弓着背脊颤抖着,脑海里是一片片星光熠熠的噼啪声。 章洺越没想到那一压居然让她高潮。突然的热液浇洒让他险些也灌了去。捱着致命的快感,他迅捷的退出一点点,然后再强悍进入,尚在失神颤抖的苏艾哪里受得了这种连番轰击,她胡乱的环住男人的紧实腰身,奋力挺起身子与他贴紧,以缓解溺水般的漂浮感。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章洺越却被这一抱浸了心,红着眼有些发狂。 “别怕。不怕......嗯哈”虽然安抚着,却身下不停,一次次愈发强烈的抽插着,他听她费力的嘤咛声,“再多一点...不够.....嗯啊....多一点嗯”他不想就这么灌了去。他想要更多。给她更多。 章洺越施虐狂一样把几近虚脱的苏艾从身上解下,让她跪趴在黑色理石面条几上,不待她准备好就又从后整根没入,这下他能尽情的观赏这女子的阴穴,观赏它是怎被粗长的肉根撑展开来,观赏它晶莹剔透的汁液在她光洁的腿侧静静淌下宛如琼水,观赏它肿胀的肉蒂怎么随着他的挺动抽插一隐一陷内外翻动,观赏着,看她的汁水慢慢被自己捣弄成浑浊的乳白色,落在亮黑的理石桌面上。 淫靡又略带禁忌的晕染开来。 苏艾快要疯了。 她受不住的摇头,她被束的双腕已经麻木。她不知道如何叫停。她感觉到他的滚烫胸膛慢慢附在自己的背上,她耳边有了灼热的喘息。 “你看看....你自己究竟....有多美..哼嗯~” 那双大手,一只揉捏着她的胸前软肉,另一只则款款拂过她被撑起的小腹,来到他们连接的地方。光如镜面的理石桌面上,苏艾看到让她再度失禁的一幕。 她被他揪着乳尖揉动,那两团在只手之下变换形状,带着她从未想过的可塑性,她的肚子热杵的鼓胀形状突兀,疾速耸动着,比这动感更挠人的是她全副感官已经全限开启,小小的擦弄也很可能让敏感的有些痛苦的苏艾随时泄身。 章洺越却还在他们的交合处重重一个弹指。苏艾觉得自己顷刻即要失了自己。 她奋力晃晃脑袋,用最后的理智与气力轻轻求:“给我吧...请你......哼嗯...” 投其所好是巧言令色的人最卑鄙的手段。可它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至少,能让自己活得轻松。 “我要你......章洺越...求你给我......哈啊~” 呼唤是种耗费情绪的事。为名字而伸张。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记得有人款款叫他。 『而如果你问 那场恋爱怎么了 我必须承认:我真的记不起来 然而我知道你试图说什么 她的脸是什么样子我已不清楚 我只知道:那天我吻了她 至于那个吻 我早已忘记 但是那朵在空中飘浮的云 我却依然记得 永不会忘记』 ——《回忆玛丽安》 【二】国王与乞丐(一) 他从一片海浪声中空茫转醒。 窗子被谁贸然打开。 他记得自己七月的某个夜晚与一个陌生女人发生了剧烈性爱。但他不知道她的来历,也记不清她的容貌,她的声音,以及她是否真的存在。 他向人们,那些帮佣们询问,大家都茫然无措的朝他摇头。眼神拘谨而怪异。仿佛自己患了失心疯。 “哥,那晚和我在一起的女人,你见过么?”章洺越自我怀疑的撑起自己的手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么真实的触感,不像是假的。但,感觉这种东西,总是飘忽不定,难辨真假。 “没什么印象。”陆觉一贯的清冷语气本身便透露出某种毋庸置疑的严肃态度。哪怕这只是句稀松平常的日常问答。 他的大拇指婆娑着大马克杯柄上的裂痕,深棕色瞳眸在眼见章洺越失落的低下头后出现难见的颤动。 他说了谎。 他印象深刻的很。 那天凌晨叁点多的时候他看完鹏生科技发来的最新报价,连夜往总部发董事会召集申请,收到回复才阖上电脑。 他本能不去想接下来如何处理章洺越招惹的姑娘将如何打发。他下楼后才发现,被他同母异父的兄弟拖进房的女孩子居然已经在厨房边的餐桌旁坐着了。 “我没吃晚饭,所以这不算偷。” 他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看她大口吞咽着食物。冰箱也没来得及关。那种慎人的穷凶极恶吃法,哪怕现在想起,也有些难以理解。 “你们家承诺的,管叁餐,我早午饭都没吃,现在补上,不为过。” 陆觉不清楚她在跟谁解释,她甚至没有回头。 那碗汤是洺越专门给欲将分手的绫准备的。里面有她喜欢的高山松茸粒。现在被另一个女的潦草的抱着汤碗咕咚咕咚吞进肚子里。 陆觉很怀疑,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一堆食物,她拿了什么吃什么。穿洺越的白色衬衣与黑色长裤,因为瘦刮,衣服看起来像是充了气般相当膨胀的突鼓着。 他走近才看清她身上遍布淤青,对于自己弟弟的行径陆觉表示不出所料的理解。 然后对上一双平和外表下难见的残酷表情。她的眼镜不知所踪。很可能是洺越嫌它碍事。 疏旷的目光没有焦距。见到他,居然又礼貌一笑,诡异的很。然后继续吃自己的东西。生的西芹也直接咬,青汁四溅,咀嚼声脆脆的。她把洺越亲手为绫做的黑森林慕斯当手抓饼来吃,要是被他看到,恐怕得气疯。 黑森林慕斯有种忧郁的神秘气质,就像绫。洺越刚跟绫在一起时这么说过。他还笃信,他们会永垂不朽。这一点也和厚重坚实的黑森林相契合。 但绫因为怕长胖。很少吃甜食。更不可能像这样给面子的大口来吃,全部吃掉。 “你知道...石楠...么?” 她嘴里咀嚼着混有西芹的黑色巧克力蛋糕,嘴角,鼻尖,右耳廓,都是褐色奶油。 陆觉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牛魔王。 他于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所谓的石楠不甚了解,并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嗯——”,她吞咽的时候闭着眼睛,仿佛在逼迫自己,“可以清洁城市粉尘,净化空气,路边夹道上就能看见。像一颗硕大的绿色西兰花。” 陆觉点头。 “真是奇怪。它是怎么净化空气的呢?”她偏头,露出厌恶而不信任的表情,仿佛这植物在弄虚作假触怒到她。 陆觉看到她的裸露在外的左肩与左颈处有浓重的紫色吻痕,甚至脖子上还有未褪的红色勒痕。 他不记得洺越有性虐的癖好。 但,这女子居然自然的坐在这里吃东西。还同他稀松平常地讲名叫石楠的植物。 “你是谁?” 陆觉当时问的时候想的是,这女人可能是有意来到这里,有意催发了这件事。 她很可能是谁派来设计洺越的,他当时真的这么想。 后来发现自己多虑的紧。 哪里有这么多名堂。他派人跟着她。 后来查证说,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租户,为了顶班偶然而来。洺越翌日向他问起她时,他还派人去出租屋找,却被告知,人已经走了。 没留下什么,来的时候就拎着个旧背包,破的很。没打招呼就走了。房东,亦即帮佣陈姨这么说。不过,我这里有联系电话,是她前面一个姑娘的,就是那个女生介绍她来的。 可号码被注销了。连联系不太紧密的唯一前手也不知其实。 唯一令陆觉安心的是,看守所的侦查档案里也没有这个人的记录。他有些苦笑不得,她不是嫌犯。然而,也找不到她。 陆觉很困惑,她没有借机向洺越敲诈一番或者直接笼络他的心,至少可以相较同龄女生更快成长。 绫认识洺越之后,做了职业模特。平步青云,势不可挡的向前。她以为她已经脱离掌控。但没有洺越陪护,他相信不管是BERRY还是MJSS -DEE都会找到更有资质的,新的主模。 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可时间却没能让洺越忘记那个偶然而来未再出现的人。反而让迷离的回味变得愈发崇厚且神圣起来。 就像远古人对臆想中的神明发自心底的无上敬畏,同时又极度渴望得神亲启,与之照会。 陆觉托市政厅档案部找人,盘查很久,都没发现蛛丝马迹。然后他知道这人,来自外地,来自他们触及不到的地方。 他后来还专程凭记忆让质证部门绘了图,令人去找。当然,还是未果。 ——爱情海风味咖啡。 陆觉端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一口,苦涩中的略微咸味让他不自知的勾唇。 “你的咖啡,是我加的盐。” 他知道是她。 “据说地中海的风味咖啡,也有加盐的。渔民出海,思念岸上的亲人,咖啡加盐,以作思念。你不觉得挺浪漫的还。” 他去过希腊叁次,意大利两次,在瑞士留学期间去西班牙度过两次暑假,连常人难知晓的斯洛文尼亚也因故去过一次。 关于渔民出海,咖啡加盐的风俗,他却是闻所未闻当然也未得见过。但对于那自圆其说的措辞,却不置可否的点头。 当时他没有反驳,现在—— 陆觉看着自己的杯子,里头温热咖啡升起细烟,纹冉飘渺。他看的入迷。 他就是在回味那不知名的人所说的毫无根据却让人记忆犹新的话。 哪怕都是假的。 【二】国王与乞丐(二) “苏苏,临窗五号桌要求点餐。” 苏艾听见七美带着怯却的声音跟她说。她想,梦丽可能已经捷足先登,抢着去开单了。 否则七美不会委屈里带着不甘的小怒气,她笑。然后端了一罐山珍野菌汤,以一枚杏黄色土盅盛着。 上完这菜,苏艾把隔热手套放到流理台,从围裙口袋拿出点餐簿,按压式签字笔她总习惯直接在右腿外侧扎针一样轻戳一下。咔嚓一声。 像开启什么神密奇境的轻巧预示。 她喜欢一晃而过的,一切事物。 钟鸣是中餐为主的五星酒店。在国际广场的巨大建筑群中,它拥有一幢二十一层大楼及环绕在周围的休闲区和购物区等诸多相对矮些的楼。 苏艾找兼职时曾在它和相去不远的益明会计师事务所权衡再叁,但终于还是选了只做一名服务员。 益明的助理实习工资太低了。虽然日后会有很高的涨幅,可短期内,在苏艾急着筹集学费的档口。钟鸣餐饮部经理用一口正宗英式英语对她简短的面试过后,让她做了领班。 苏艾穿过一排屏风阻隔的小长廊。 左边,是碎石垒砌的水潭。不深,接露天雨水,偶有大雨时,自动玻璃窗会将它排除在外。也不浅,她一眼看不到底部。从石缝长出的喜阴蕨类植物让人很难相信这里其实是一幢高楼的顶层。 这源潭,总给苏艾一种,天心地圆,的印象。 她习惯性预备推推眼镜,准备将这汪水好好看看,于是发现自己早将那副黑框眼镜彻底抛弃。 果决地,毫无任何拖沓。 所以她能心无旁骛的使用现在这幅隐形眼镜。 同样彻底而毫不拖沓的,亦使她分外安心的是,她随即离开了那间出租屋。 已经毕业回本省的师姐也换了电话,旧号里传来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不存在,请查询后再拨。 她剪了头发。 这一切使她安心。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好。没有任何负担地任性妄为后,人总会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更强劲。 一切都平稳运行。没有任何差池。正如已经过去的一个多月一样。再有四天,她的暑假也终于要圆满结束。 新的学期她会时不时提及兼职的事,偶尔应该也会同人谈起自己看到过的奇异海景,或是,这让人心生疑惑的水潭。 梦丽并没有抢在她前面去开单。 她推开红色檀木门,里面只有两个人,金发碧眼的男人在流畅的说着什么,当然,讲英文。 苏艾猜测这人很可能是德国或者奥地利而绝非英语国家的人。他的口音太富有地域特色了。 苏艾保持友好谦恭的态度。静静在一旁站着,等他们讲完才慢慢靠近。 苏艾走近的时候发现杯中茶还泛着青烟。是洞庭湖碧螺春,第二回,颜色绿中泛黄,香的委婉又克制。 苏艾盯着其中未动的一杯,熟练的推荐起钟鸣的特色菜和拿手菜。当然也是用英语。她想,这可能是梦丽没来抢单的原因之一。 她的目光所及,不过半张八仙桌。 当她侧过头来询问另一位客人,这客人正端起自己那杯清茶,半掩着瓷盖,喝着。 手腕上戴一根单股蓝色绳线。独独的一根绳结,没有任何修饰。别致又独特。 凌厉又浓重的剑眉,眉骨形状极好。其下那深棕色的瞳眸里,却尽是暗含揣测的质询。 苏艾觉得异常熟悉,仿佛在哪里看到过。 苏艾退出时,七美在门外等着,有些焦急。小脸上的雀斑在柔和灯光下仍旧透着可爱气。 “苏苏!”那声惊叫,仿佛遇了天大的难事。让里面的人惊惑的一偏头,想要一探究竟。 她看到背对自己的人并没有动,没回头,亦没表示任何惊异。于是对着国际友人歉意一笑,迅速掩门后拉七美离开。 他当然不会回头,他要是按捺不住的追望过去,可不得吓跑这不知为何又突然复归的人儿。 陆觉再度端起茶杯,他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这清苦的新茶,到他嘴里,竟也有了似有若无的甘咸。 他摇摇头,觉得难以置信。 苏艾听到的其实是个好消息。七美说经理预备同意她之前的提议。上学期间也来兼职。七美说话的时候由衷的觉得高兴。 她高二的时候辍学。来省城已经五年。她两年前到钟鸣做服务员,但因为资历太低,一直做着传菜员的工作。遇到外国或是衣着光鲜的客人,她本能地颤抖。 现年二十五岁的七美其实比苏艾大,却因为生的矮小又维诺,常常一副女生模样惹人戏弄。 苏艾来的头一天就碰到她慌张着把摔碎的玻璃碴一一捡起。满脸自责与无奈。苏艾拿拖把把一片水渍擦净。尊在地上的人抬头时受宠若惊的模样像个缺爱的孩子。 如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处。苏艾想,七美的可恨之处大概在于太懦弱。况且时境人心险恶。 七美叫她苏苏,七美夸她高挑好看有气质,七美为她跟后厨要了一块黄桃布丁替作生日蛋糕,七美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时满目不忍却又闭不提及。 七美真是个乖巧的女子。尽管那天确实是七月十九日,却不是阴历的,苏艾还是感动于这细心的,娇弱的人,为她所做的事。 苏艾曾经很相信神明的时候,那时候她哪怕哭的声嘶力竭,却仍在心底存了一丝侥幸。觉得神明可以促成某种奇迹。 而现在的苏艾没有这种侥幸,她明白生命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许多人被这驶向纵深空无的失去所折煞从此安于天命,不再企盼。 可失去是一回事。 抓住面前最近的希望与夙愿也是难得的另一回事。 所以七美说完经理的决定,转而用略带惆怅的语调说,可能新的兼职开始时,就难得再见。苏艾觉得不管为什么分离,曾相聚的,也是好的。 毕竟,追寻希望与夙愿的时候,不会有不散的相守。 【二】国王与乞丐(三) 绵延的雨季到来。 苏艾在职的最后一天,雨下的有些大。 她站在屏风长廊上看深潭。雨水在填满一汪潭口后慢慢向外溢出,豆大的雨点砸在如墨色的液体中,消失不见。 只有溅起的细碎水珠证明天水相接处,它们曾彼此独立。隔风玻璃早已放下。 溢出的水去了哪? 苏艾逡巡了好一阵,也没找到出水口。这设计真别致。 她来回审视了这条长廊,既复古又现代,左边明右边暗。她喜欢这里。 她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她于是更喜欢这里。 下一个夏天,她会去真正该去的地方实习,实习工资或许很低但前景会不错,只要她肯努力。到时候,她会把妈妈也带在身边。 她还想带她去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到风景很美的地方。 她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乘电梯离开钟鸣。 最后一刻。很多人相信某些终结是转机。跨过一个坎,一座桥,是不是真有条通往理想的路。 苏艾后来觉得是人性的善造就的人性的恶。假如善的属性更剧烈,恶就难以发挥优势,为非作歹了。 苏艾在钟鸣的圆形广场看到了梦丽。 她看到那个长相和名字一样契合的女孩子,有些无助的和一个年轻男子在拉扯。一边的男男女女带着调笑的面容看他们。附和着什么。 太远了,苏艾根本听不清。 但直觉告诉她,梦丽这几日的神情恍惚一定于此有关。理智又告诉她,这一切亦与自己无关。 雨也越下越大了。夜幕中,凄迷的广场灯下,洒雨的檐前。她看到那漂亮女生的黑亮如铃鹿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雨太大。苏艾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正看到那一记祈请的目光。 雨真的太大了。 台风来临之前陆觉曾催促过洺越尽快离开别墅回到市内。尽管他一直对洺越设计的那幢楼赞肯有加,但,他们不能冒险。 章洺越最不能有差池。他曾对她许诺过。 但电话里的含混不清的搪塞,他知道洺越在踌躇什么。他时常看他拿着那副黑框眼镜,对着卧室开着的窗发呆。 纨绔随性的章洺越不该这么沉静。 陆觉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某个不安因子,俯瞰窗外略有肆虐的雨。 你懂什么是思念么。你也想懂这么深奥的学问么。 她的头发短的像个清俊的男生,穿白衬衫黑西裤露出懵懂的眼神,就像你十几岁在爱丁堡寄读时的模样。秀挺直耸的背脊,签字笔在手中紧握着,看样子,是完全不记得我了。 那她是否对你有印象,你会不会,不一样。 陆觉面无表情在黑暗中反观雨夜中的城市风景。没有风景可言。偶有的亮斑只是工业文明战胜自然的结果,那些微光里所有的因能耗产生的热,却不是人,可以聊以慰藉的温情。 ——那位女士被章先生接走了。他亲自去接的人。 ——车子开往望风岬的海边别墅。需要以您的名义制止他吗。 ——陆总,要制止他吗? “回来吧。今天你辛苦了。” 陆觉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他擅长等待时机,他花二十叁年时间扮演一位好兄长的角色,历时八年爬到董事层,用长达叁年的时间扶持一个几近绝望的人并使他成为为自己誓命的助手。 在不冒风险的情况下慢慢让所需得到执行与贯彻。他深谙此道。 桌上的风信子花香,带着股沁人的馥郁。 等得久的人会成为国王。 关灯前,沦入黑暗前,他脑海里回荡过这句话。 苏艾听到海浪声,霹雳的雨声,轰鸣的悍雷声。以及,人的心脏跳动声。 她觉得自己置身海底,水漫过四肢她却神奇的可以呼吸。然后她睁开眼。 她记得自己最终还是跟了过去,她明明知道很多事不是她能阻挡的。可她看到梦丽的眼泪。 梦丽被强迫喝一杯茶红色的液体。她推门而入前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英雄梦想。 苏艾那一刻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强烈的英雄情节。怀着一颗广发博爱的心,她原来还有拯救她人的勇气。 人们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在他人身上,而非去探寻质问他们自身。这本身就是最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强迫他人本身并不使人快乐,只是被强迫的人表现出的痛苦与难过,这些剧烈的情绪反应就像一味浓烈的酒一样使人震撼,觉得刺激。 感官乐趣很肤浅,具备原始兽性。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因此快乐,并乐此不疲。 这使他们快乐,因为有很多的不快乐。 苏艾替梦丽喝了一杯,然后她陷入乏力的困顿。而此刻,这乏力感并未彻底消解。但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不该广发善意。 “我等了你好久。有几天晚上还梦到过你。但都没有清晰的面容。” 至少,该量力而行才对。 一只普通的飞蛾,就应该安分的结茧自缢,归寂一生。 “他们都说不记得你,说是我喝醉了。可我明明和你做了爱。从这里到床上再到沙发。我就是进入你了。那么真实的你。” 所有想要扑火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阿泽叫我过去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你的消息。” 苏艾被身后的人微微托起,横抱在怀里。水汽氤氲。她有些费力的抬头才看清说话的人。 俊秀的竹叶眉下,细长眼角带着些许迷离。他的黑色瞳仁轻颤,眉骨至鼻峰有着铸币上的希腊少年的轮廓。薄唇开阖着仿佛自言自语。 “你剪短发的样子真的很不一样。简直完全不一样了。” 但突然地低头对视让苏艾明白,他在说给她听。 “你是故意的。”章洺越把绵软的苏艾正对自己放好,依旧是他朝思夜想的跨坐姿势,“占完便宜就走。让我找不到你。” 苏艾想振作双臂,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并未成功,她撞向章洺越的胸膛,而后被紧搂着,下巴抵在他肩头,像条溺水的鱼。 “还好。还好。” 章洺越婆娑着苏艾的脊背,轻轻叹息,像是在归抚她,又更像是悬崖勒马后的自我安慰。 苏艾觉得男人身体微微发烫,哪怕在水里泡着。 他开始吻她。缓慢的,非经同意的,有些趁人之危的,吻她的耳朵,侧颈,右肩。 辗转着,慢慢托起她,俩人一起脱离池水。坐在了浴台上。苏艾被稍稍举起,然后被他含住了左乳大口吮吸起来。放下时,蓄势待发的肉茎终于抵上她的穴口。 “你记得我对不对。”章洺越问得很认真,仿佛这意义深重。 苏艾的膝盖被迭的有些疼,她难耐地想要脱离强力双臂的桎梏,却在他发现这意图后被有力贯穿。 “哈啊——”两人均是隐忍的一声呼喊。 “你不可能不记得我。”章洺越紧紧抱着她,更深的向里拓展,“我可是你的第一次。千真万确。” 苏艾虽然没有力气,但头脑清醒,感官也分明。她几乎是被直接捅开的。她闷哼着咬紧下唇,本能地想忍耐这突入的疼痛。 但对方并没有给他舒缓的机会。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托着她的臀更紧的压向他那处。然后发出类似畅快的呼声。重重的一次绵长的呼吸。 苏艾的身体有些僵硬。她觉得体内的东西在颤抖,似乎在等自己,苏艾能感觉到他克制的定住不动。 “好好感受我。你要记住我的形状,长度,粗实。不能忘记。”他的声音粗嘎。却又透着谆谆地耐心般,一字一顿说的格外清晰。 苏艾觉得疼。也觉得冷。她开始发抖。 然而她一声不发。 这沉默使男人的言语变得有些一厢情愿。就像一条褐鼠拥有一颗画眉鸟的蛋,但永远无法得到一只雀跃鲜活的小画眉鸟一样。 章洺越可以感受到这种疏离,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沉默只是因为她过于虚弱,过于无力。以至于无法给他回应。所以他开始随自己意愿拥有她,不再执着于她的对白。 他把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苏艾的,埋伏许久的男根有些失控的向上顶弄起来,一下一下的,重而深。次次都满满的到底。 苏艾觉得这水深火热,冷暖交替的乏力感,连同身下被刮蹭的疼痛都像极了自己十叁岁冒雨给母亲送伞时的所感所受。 九岁后的苏艾时刻都在忧惧抛弃的到来。因为九岁的苏艾没了父亲。她曾信奉的神明一个都没有显灵,他进山运木材,出山时起了山洪。她再没见过她还值壮年的父亲。 打捞队后来说,他的尸首或许是和山石一起沉了底。未能裹尸还。 她并不深爱自己的父亲,在她失去他之前。苏艾后来为了不忘记他的面容,时时把他的照片带在身边随刻看到才算安心。同学们觉得这举动很怕人。有如疯子般的偏执与孤卓。 但苏艾很正常。 正常的为日后的生活忧惧,正常的让自己乖巧听话不让母亲为难,正常的,有些竭力的成长到最好。 她不想连母亲也失去。那天的大雨,仿佛就是某种征兆。她觉得如果她不去送伞,假如她真的没有去,会怎么样呢? “骗子。”苏艾微微闭起眼睛,隐形眼镜让她的双眼异常难受。 如果不去送伞,她就会和那个男人走的。一定会。苏艾如此清楚的知晓。 有些肆虐的雷雨,风使她惊心,南方县城肮脏又坑曲的路面,她走的每一步都饱含回天之力的无望与沮丧。她羞缅于弱小自我给她造成的阻碍,亦愤恨于她即将抛弃她的真切可能。 苏艾后来想,自己摔的跤与淋的雨是极有意义的。她如果不是以一副落沓凄苦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孱弱哀怨的递伞给她,她的母亲,欲将和一个离异男人再婚的母亲,很可能就会同他回家了。 ——妈准备等雨小点再回的。你怎么就跑来了!这么大的雨,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她说话时哭了。或许是为自己之后的注定贫乏艰辛的一生,也可能只是单纯怜惜自己的孤女。 苏艾觉得自己很卑鄙。亲手阻却自己母亲可能拥有的幸福生活。可当时,她的无助却比死亡的恐惧更猛烈。 她的母亲会成为别人的母亲。可别人的父亲只是别人的。 这太令人发指且不能容忍。所以她宁可险恶一点。 眼泪顺颊而下。她想是隐形眼镜所致。 然后她听到章洺越在耳边说:“没有骗你。我说的,千真万确。” 【二】国王与乞丐(四) 劲风从偏窗哗的吹入。 虽然背后裹着浴巾,苏艾还是感觉到冷。 她被章洺越锁在怀里,正对着他。牢实地被插着,缓慢研磨。紧贴的柔软胸乳在不断蹭擦下,那一粒也不断变换角度,时隐时现,已经如绽放初蕾,带着娇艳的嫩红色。章洺越眼见着,心烧火燎,热杵耸动的快了些。 怀里的人感觉到他的剧烈抽动,穴肉本能的再度将他绞的死死的,进入即变得艰难,滑腻的官感叫他兴奋的有些忘我。双瞳一沉,不管她尽力推拒,也要蛮横直捣到底。撞着她的深处,那棒头的小口轻轻噬她鲜嫩的内壁。 苏艾微微颤抖,激烈的起伏让她心神迷离,她知道言语无用于是胡乱咬他一口,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快到了。 “唔......嗯啊...”章洺越被突来的一口细咬触了心气,闷哼一声又觉得这一咬不算疼,反而因为那温软唇齿的熨烫,喉咙越发燥了起来,“有感觉对不对,感觉的到我对不对。”他压着嗓子询问,不知道自己在兴奋着什么。 像是对他的回应一样,苏艾在又一个冲击下泄了身。 章洺越被这温热的汁液浇裹的腰间发麻。他的颈窝处,丝滑的口津黏腻的向下滑落。混着细微的汗液,滴到他紧贴着的她的胸乳上。故意蹭刷几下,让那津水晕上她胸上那点。亮晶晶的,还被他挤弄的红肿微突着。像是贪食的孩子禁不住甘美鲜果的诱惑般,章洺越将那粒娇艳红樱含住,大口吮吸起来。 滚烫的大舌在口中大力顶着她的小樱桃,苏艾被刺激的整个人欲往后倒去。身下还在颤抖的蜜洞汁水淋漓中,因为这一倾斜,蓦地一紧。 章洺越实在受不住这一记翻绞,亦随她一道倾倒后压在她身上。 在紧致蚀人的含吞中,在热滑的湿液中,在迫人的吸绞中,章洺越着了魔一样重重捣着那一处。眼见自己的热杵进出着,黑色毛发上沾染上她的汁液,灯光下也闪着盈盈的光。章洺越觉得自己快到了。他绷紧窄腰,俯下身找她的唇,被她不适的错开。他便直接含着她的耳骨舔。 “叫我....哼嗯......叫我的..名字...”他在她耳边说。 苏艾听到呼呼的风声,雨水哗啦冲进来落到地面的撞击声。以及肉体碰撞的噗啪声。而他的声音却最为清晰。 “...像上次一样...嗯....叫我”,章洺越等不及了,他迫切想要灌给她,全都灌进她里面,他重重抽插着她的穴洞,舔她的脖颈,“叫我...就全给你...” 苏艾恍惚听到快要结束的暗示,她听到他让她叫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穴肉被翻搅撑弄着,挠人的舔噬吞咽声。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他—— “...章洺越...章...洺越...”这声音带着哭腔,亦有不化的悲愤在里面。 她记得,她记得他的名字。章洺越在一种难以言明的巨大满足中释放了自己。 苏艾失去意识前,看到窗外的海面上蓬勃而巨大的闪电,仿佛谁下的诅咒般,猖獗的摇摆晃动着。 苏艾再次转醒。灯被关掉,窗外闪电依旧。 她觉得自己不像之前那么无力于是想挣扎着起身。 “怎么了。”身后响起一记清醒又平缓的询问。 苏艾瞬间回悟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切。也因为刚刚细微的动作,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并没有从自己身体里退出来。虽然不是夸张的巨大,但,苏艾觉得这样很不舒服。 他的胳膊霸道地框住她的腰身,她根本动弹不得。 “我的名字是祖父取的。”见怀里的人安分起来,他也不追究她刚刚意图显明的逃离,“他战后来中国认识了祖母。与她生了我父亲,排行老四。他的前妻去世了。我们的姓氏,是祖母的。我祖父出于对爵位和身份的顾虑,始终没取中文名字。” 苏艾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她浑身黏腻,被他紧拥着,最为不适的,他浅埋在自己体内的东西令她极度不安。 “关山难越。祖父他不信,就给我取了越字。洺是我父亲前妻的名字。她很不幸,结婚不久就死了。甚至没过完冬天。她曾是父亲深爱的人,我母亲说她不嫉妒她,因为——” 章洺越顿了顿,拿头蹭了蹭苏艾的后脑勺,温和而亲昵。 “父亲的妻子是她了。活生生的,完整全部的,他属于她一个人。”章洺越轻轻说着,仿佛有什么难言的哀伤,“我一直以来都惧怕婚姻。哥哥他大我七岁,却一直都孤身一人。让我觉得,不娶妻也没什么。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坐起身来,连着苏艾一起,让她含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怎么就出现了呢。你。”仿佛很困惑,他把下巴附在她的肩上轻叹,“找你的时候,我就想,到时候,要不要试着和你结婚。” 苏艾闻声一颤。 “嗯额~....你轻点夹....”受着她的突然紧缩的挤弄,男人带着低沉笑意回应着。 苏艾觉得自己像在在做梦。头脑顿重,即便开着的窗不断涌进新鲜空气。 那海风,巨大的风力把室内凌虐的不像样子,借着电闪的光芒,她看到地上碎了的相框与瓶屑,花束凌乱铺展在地,一片狼藉。 那条他用来包裹他们俩的浴巾在床侧耷拉着,而她肩膀上的人。 苏艾有些茫然的偏过头,肆起的,起伏不定的,时明时暗的闪电亮光下,章洺越洞深的瞳眸定定对着自己,不偏不倚。 仿佛在宣誓般,全神贯注,肃穆庄重。 而后凑近来欲要吻她。苏艾惊厥的转过头去,被他吻着后颈,“你不喜欢么?”他含混的吻着,说着。 “哥哥让我走,我总觉得该等你,我觉得不可以离开这里。”他的声音饱含着某种急切,“你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的。”那笃定的口吻,像个知道剧情的剧透者。 “可我怕”,章洺越慢慢退出自己,把苏艾扳过身正对着他,再重新进入时,他的热茎又成了灼人的硬棒,“要是真的和你结婚。你会不会像我祖父的原配妻子,我父亲的原配妻子一样,那么不幸。我怕了。” 他随意的抓住她的手,却再也放不开。 就像误使了一剂致幻的毒品,让人陷入危险的美好之中无法自拔。 偶然之间,以此为疾。 “不必怕。”她在他甚为忧虑的表达恐惧后带着他熟悉的冷漠清寂出声。又在他闻声抬头后补充:“到不了那一步。”像个温和的母亲安慰童稚的幼子,别为不存在的事忧虑。 多么可笑。 他说婚姻。他说担心她会死掉。 苏艾的整个少年时期都在体会生命的脆弱与艰辛。 她爸爸的房子在奶奶的准许下成了叁叔的。苏艾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露宿街头。 冬天她和妈妈在人迹罕至的长街卖红薯,居然被人嫌弃个头和品相不够好,买了又退回来。她看到她妈妈居然冲着刁钻的客人赔笑。 她升高中时,某天晚上突然从书桌前的方凳上昏然跌下来,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想到妈妈还在上夜班,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又坐到书桌前。 她不是书里桃花人面惊艳四方以致情寿人夭的人。 苏艾太有自知之明了。 她顽强地行走至今,对生命以及生活的韧性以切身体会后,绝对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原因,折抵她所追寻的愿景,而中途丧了命。 她一点都不脆弱和期待呵护。尤其这陪护来的毫无因由,缺乏必要的感性基础。 苏艾觉得实在可笑。 他在一片壮阔的海景房边醒来迎着这片国土的第一片阳光慵懒又惬意觉得这必定是个好日子时,她或许在奔忙的人海里从城市一边到另一边只为了时薪二十几元的一份工。 他说布尔诺酒庄的红酒较之苏米奇的味道更香醇可口,她端着半盏不知名的红酒也怕碎了洒了责任自己担。 他说那些死掉的女人很不幸。呵,不是她们不幸,只是你太幸运。 苏艾听闻他说想要与她结婚。 觉得实在可笑。 苏艾于是真的笑了。笑的强韧而发自肺腑。 “你真的觉得很好笑?” 章洺越原本陷入极为真实的失落情绪,却因为这女人缺乏感知的笑容而深感恼怒。 他想到自己这些天来的诸多的无味与沮丧。他甚至忘了自己刚分手的严肃事实。 他真心为着她思之念之,痴狂不已。甚至还特地去纹了一头白虎在胸前,未用麻药,疼痛感真实可靠,他能清楚的回忆起自己亲吻的那点红色印记。 “还是,你觉得我比较可笑?!”这声音陡然冷硬,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变得粗暴。 苏艾息了声,敛了笑。身下渐重的冲撞让她咬紧下唇,默不作声的等待,等天明,等梦醒。 一场奔腾交错的噩梦。 章洺越有些不甘。哪怕与绫纠缠往复到最后,他也没以结婚为承诺意图挽回。可这女子,竟敢讲他的一片赤诚嘲笑以待。 她都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那么说。 “嗯?!”他只手攫住她的手腕,扶着她的臀不断进出着,“你答啊...嗬嗯......可笑的是我...,还是...哼嗯.......任凭我插着的...你自己呢...” 交合处早已一片泥泞,先前被堵住的他的热液在不断搅弄下慢慢沁出,混着湿湿的体液与汗水,染皱身下的一片床单。 章洺越只觉得气,倒没想真的给她罚。可这女人一声不响任由他折腾着,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意气用事。脑子是想停下的,却停不下来,被她绞着的,他怎么可能停下来。 “可以的话,麻烦快点吧。我明天开学,得准时去报到。” 苏艾说话时尤其平静。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由自己掌控。而需要与人达成合意才有可能正常地回归自己的生活。 可她感觉到原本兴奋地搂着自己顶撞发泄的人闻言居然神奇的停了下来,然后用一种略微惊讶又难得清越的嗓音问:“你,还是学生?” 一无所知的人,你凭什么允诺要与她缔结婚姻。 “放心。你之前和现在的性行为都合法。我不是未成年。” 她听到他的叹息。她被他突然抱起。 难明其意。 “你以为,我是抱着强奸的目的在跟你做爱吗?” 苏艾被放到窗边的扶手椅上,靠着椅背,两条纤细修长的腿被分开挂在扶手上,窗边涌进的剧烈海风被身前的人挡住,她的双腿由他按着,这种任人摆布的姿势使她莫名羞耻。 她拿胳膊附在双目之上。 “你说的要开窗的,现在风势不错。你要好好感受才对。” 话音未落,他已经又挺身而入。 章洺越压着她的腿重重一个俯冲,借忽闪的电光,他看得到她以双臂挡目,因此而微微拱起的胸乳便以呈送的姿势到了他面前。 苏艾感觉胸前一阵舔弄,伸手去格挡。她推他的额,他却硬是不松口,拿牙细细咬她。扯着那一粒,异常难受。僵持了一阵,他抓了她的双腕提在头顶。身下也借此发力,就着巨大的开合度,自由的进出着。 劲风吹的苏艾双腿发麻。亦或是吊着的姿势才发的麻。她还是不出声,仿佛要誓死如归了。 “你真的.....哼嗯...感觉....不到么?” 男人带着无奈的口气问着。把苏艾的手放到他的胸前,那里,有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是这里...嗯哈...”他拉着她的手向下,来到他的男根处。 退出大部的巨物湿哒哒的,被她触碰到。 “而不是.这里.....想要你。” 又一次挺入,他把苏艾抱起,摸索着在室内寻找什么,此间研磨她腔穴的力道小了些,甚至带了调情的味道。然后啪嚓一声,灯火通明。 她看到他胸前多出来的一面虎头纹身。 “你知道矛盾修饰吗?”章洺越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脏上方的虎面纹身上。“猛虎嗅蔷薇。在我看来,就有几分文字上的直接冲突在里面。明明这么不相干的两个事物,却在一起生出极富美感的意境。可,他该怎么嗅呢?” 说着,他舔上苏艾胸前的红印记。 舌尖湿湿的一触,留下一片濡湿的亮光。“猛烈地....”他忽的拿牙齿咬她,清晰的齿印像加盖的边框条纹,红红两排圈着那抹赭红,“还是...棉软轻巧...的呢?”而后再次含上她的尖挺处。 双瞳紧紧盯住也正看着他的苏艾。四目相对时,男人偶的一笑,含着她的那一粒,咧起薄唇,邪魅而淫靡,毫无任何规避之意。灼热的黑瞳亮的不真实。 “我没什么特别的。”然后她启唇言语。 甚至只是普通。 不美,不够高,不会取悦与人,声音还有些粗重,生活现实和能力所限导致的不会装点自己。学习,学习是因为全心全意觉得是最后稻草所以不敢怠惰。才艺,完全不会。特长,如果耐力可以算的话。心地呢,独善其身。她不可能拯救沧生兼济天下了。从现在的处境看来,她的确是在为自己一怒之下欲救梦丽的虚妄行为买单。并且有些后悔了。 她一点都不可爱,美好,特别。 “你费心费力做这么多”,她勾勾嘴角,挤出一个毫无内容的笑,然后主动环住章洺越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说,“真的太不偿算了。” “哈!”一缕喘息划过他的耳垂,章洺越闻言轻笑一声,他觉得自己真是遇到精怪了,他简直要猜不透这女孩子了。 一面澄明,一面黑暗。一面寒冷,一面温热。一面是创造,一面是毁灭。一面铺洒天堂之光,一面燃烧地狱之火。 和曾经的他多么相像。 “值不值得”,他扶着她的背,将她更紧的贴向自己,“我说的才算。”仿佛折骨的亚当要重新将那块旧骨放回体内一样。 苏艾再没出声。她想着,忍耐到底的,必得救。 【三】拉.封丹寓言(一) 天气渐冷。水汽渐浓的时候,不拿伞,从图书馆往宿舍楼,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外套也会被氤氲在空气里的水份浸润。 苏艾从一排枝叶有些枯黄的细小槐树林夹道走过。然后右转,一个环形花坛,越过花坛,是坐落在湖中的木质红桥。呈口字型,封闭的,没有到达另一岸。 苏艾新生报到那天经过时不免疑惑它的作用何在。从上面走过一回后发现,果然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说是用于观赏散步的话,完全不符合课业繁重的学生,而对于课业不繁的人,当然还有更多更有意思的去处。 一塘藕荷已经开始败谢。阴郁不化的天空下,带着几分不俗的荒疏与寥落。湖水还算清澈,人工湖的原因? 他带着探寻的目光回过头准备看看与广大外湖相连的地方是怎样的出水口,于是看到路边一棵低矮柳树旁的人。 苏艾拿着书,静静站着。也不靠近。 人与人并肩而立是需要理由的,可视线里的人。 他穿一件宝石蓝的长衣,头发在回头的瞬间被湖风撩起,细碎发丝的遮挡让一抹深邃眉眼微微眯起,利落的下颚线在刹那的转动下变得柔和,与修长脖颈处的阴影相照应,即便没有阳光,仍旧鲜明夺目。 突然闯进她的生活。款款站在不远处的桥头上,带着她难以理解的热切微笑朝她挥手。 ——“冬天之前,我们也许会在一起。” 他搂着她的时候向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不像许诺,当然也不会是表白。 苏艾深吸一口气,今年的西风烈,冬季一定寒冷又漫长,她想。 好在,她不怕冷。 “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是一脸悲悯呢?好像我是来取命的。”他走到苏艾身旁,接过她的书,牵起她的手。 缓慢的踱步,仿佛一对平常的情侣。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想做爱。”可是她明白,他们既不寻常,也非情侣。 只是不定期用身体慰藉彼此而已。 苏艾被牵的右手手掌传来裂骨般的疼痛。 没有出口。 章洺越刚刚确认过了。这片池水并没有同外面的大湖相连,只是一汪死水。 流水声也不过是这几天雨水郁积,从水道里流出的污水而已。 “你总是自讨苦吃。”他回过头带着一股疼惜的怜悯,裹着她的手的力道却依旧具有慎人的劲头。 掰苹果。从中间横着,啪嚓一声就掰断。苏艾突然想到有个瑞典小哥,一分钟能捏断四十一个苹果。换成趾骨或者掌页呢。 她不自觉的笑了。 在章洺越回头的时候。对着他。 “有的时候,真想撬开你脑袋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少了些痛觉神经。不过啊——”章洺越的语气清明,仿佛已经从刚刚的骤然勃怒中恢复,“还好你不怕疼,我每次才能稍微尽兴。” 苏艾被牵着走。绕过圆形花坛,往教学楼后的停车场,那里,她看到他的那辆银灰色原装沃尔沃。 他说那是他哥哥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成年礼。 那天他终究没轻易让她离开,绕是反复缠绵悱恻许多次,到后来苏艾已经难辨虚实意识恍惚了,他还霸者她的身体不退出。 终于同意让她回学校的时候,他执意要亲自送。 一路上跟她讲自己的少年时期,讲伊顿公学的人有多刻板势力,讲学监不允许他夜里在阳台晃荡,讲十六岁少女的胸部,讲他帮一对相互恋慕的少年打掩护的事。 然后,他的成年礼,一辆沃尔沃为所有荒诞的少年趣事划了句号。 苏艾当时就想,果然自由漂泊,放纵不羁。 她的十八岁及以前呢?她没费神去回想。无非就是坐在教室里对着她赖以寄托的许多书,埋头读背。规律的近乎驽钝。 像流水线上待整合的细碎部件,按照严明有序的流程,蓄势待发,一门心思等着出厂。 言语是天性,可大多数时候,环境总是在试图扼杀这天性。 过去是,此刻是,未来,她打心底冷笑一声,不敢去想。 她没有可供讲述的奇闻趣事,也缺乏这份闲适心情对本就空茫的过去做追述与总结。她唯一迫切的希望就是能尽快毕业,融入社会。 她没有很多遐想。 她知道身边的这个人不会在她身边作过多的停留,只要新鲜劲头一过,她就依旧是她自己。 他们之间,并无关联。 苏艾这么想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后坐上被他扔的那两本书,于是觉得安心。 回过头时,身边的人目不斜视的说:“我收回那句话。”章洺越语气平缓,似乎没在生气了,“你不是对自身一无是处一无所知的人,正相反,你是太有自知之明。” 自知到除了身体,什么都不会对他敞开。一片心思也不愿放到他身上。 章洺越如何受得了这种疏冷的对待,这只能由他来施予别人。作为承受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这太可笑了。 他先前以为这种态度只是这女孩子有意与他调情的小把戏。而后才略微窘迫的发现平常普通如斯的人居然有这么凶悍的内心。 咬的下唇出血都不向他求饶。 真有种。 苏艾被他牵着进了名品汇的礼服间。 穿戴得体的导购带着标准的职业化微笑领她进更衣室,精致的妆容下,饱含一种看透实情的刻薄。 布帘隔成的试衣间里,长矮凳上,穿着灰色外套以及黑白条纹衫的人静静坐着,她从巨大的穿衣镜里看自己,果然是一副寒酸又不合时宜的土气。她拿起他挑的红色抹胸长裙,觉得他真是高估了自己的气质。 她才不是高傲冷艳的凯瑟琳女王。怎么可能驾驭这种离她生活甚远的东西。 帘子被谁拉开,苏艾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章洺越来到自己身后。 “要是咱们今晚八点不准时到。到时候倒霉的可就不只是我了。”他像是在催促,但又好像对她会拒绝换衣服这一举动并不觉得意外。 “你不是答应我要慢慢接受的么,又忘了么。” 苏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蹲下身开始褪她的外套,然后是棉衫。她有些不自在的说要自己来,准备起身,却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太慢。” 牛仔裤已经被他解开。像拆除包装一样,苏艾觉得褪去她衣服的人带着一种获得礼物的惊喜。 章洺越本来是打算给她换衣服来着。可半个月晾着她,以为她会主动联系,却发现这丫头完全避开自己,不留一点余地。想想就有些恼。 现在又被他剥的只剩两件浅色内衣,嗅着她身体散发的特有清香,男人不可避免的改变主意。 “嘶~.......” 苏艾被男人猛地抱起,额头撞上他的下巴,俩人都是一记意料之外的疼呼。 她推搡着拿胳膊拍他的肩,没能挣脱,被他按在胸前小声威胁道:“这儿的隔音可不比我家。” 苏艾皱紧眉头,抿着嘴恶恶的瞪他一眼,别过头去。 她哪里知道不动怒还好,这生动的娇嗔表情一入眼,章洺越反而心情大好。心头一颤,托着她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大手随即抚慰起来,苏艾的背被揉的生疼,跨坐在他的腿上。 章洺越来不及褪去自己的衣物,只能在钳制苏艾的空隙匆忙松开裤子释放早已直挺硬朗的热杵,触到她的小腹,东西自己激动的一颤。 苏艾急了,她不太信他会在这种地方做的。 “我说了,我今天不舒服。”她真的不信这个疯子会这么乱来。 章洺越轻笑,解开她的胸衣后看到她神情惊茫的看着他,“待会儿就让你舒服。”声音里是充满性欲的暗哑。 “你......哈啊——”她刚要辩驳却被胸前的吮咬惊到,压低嗓子在喉咙里惊呼着,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这可是在试衣间。 外面仍有来回走动的人,明亮灯光映照下,紫色天鹅绒大吊帘如同某个贵妇的华丽裙沿,闪着雍容又世俗的冷光。 章洺越一只手反剪苏艾的手腕别在她身后,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肩让她不致倾倒。他看到镜子里,自己带着心神迷醉的微笑在啄吻她的肩。她的短发刺得他的脸痒痒的,光洁的后劲与脊背,她的形状细致的肩胛骨具有未发育少年才有的削薄。 真是令人神智混沌,章洺越某一瞬间竟也有种自己在亵玩男童的错觉。 男人不动声色的抚摸与亲吻让苏艾以为他只是狎戏两下就作罢。于是没在挣扎。 但本来吻着她的肩的人不知怎么突然手劲一紧,带着热灼的呼吸腾出右手扶着男根,不待褪掉她的内裤,便从裤缝里一个急进。 苏艾本能的出了声。因为震惊,因为猝不及防,更因为始料未及的疼痛。 “章先生,请问是礼服有什么问题吗?需要帮您调整一下吗?” 外面的导购被苏艾的惊呼声引来,音调有些慌乱的在帘外询问,唯恐疏忽了什么,至躬至谨要履行职责。 苏艾闻声扑腾着腿准备伸手去够自己的外套,但男人似乎对此不以为怵,箍着她的腰身轻轻笑。 “是有点紧,不过问题不太大。”他看着两人相交之处,声色坦然的说,又眯起眼意味深长的带着得意的笑补充道:“等会儿应该就能适应了。”语罢,他松了苏艾的手,双臂一搂,让她更紧的贴向自己,下面也进得更深。 “真的不需要帮您调整一下吗?这款礼服的收腰是有些紧的。” 苏艾的头埋在章洺越胸间,她听到他的心脏也在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衣服里有股衣帽间熏香的淡香以及男人特有的味道。她不敢轮动唯恐身体里的长茎不安分。 这样可真是令人羞耻。她绷紧神经咬紧牙关,等待着。 “呵~,不用了。”章洺越低眸睨了一眼怀里的人,此刻正慌乱的附在自己胸前,堪堪受着那一根还不敢伸张,没了刚刚在湖边的一身戾气,乖巧的样子让他觉得新奇又满足,“我太太她比较怕羞。换衣服时不习惯有外人在场。你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真的不要紧吗?您......” “你要是在这么继续候着,情况可能会比较紧急。还是你觉得我连一件衣服都搞不定?”恶趣结束,他显然失去了耐性,开始肃清场地了。 苏艾随即听到一阵匆忙离开的脚步声,于是稍微安了心。而耳边,是某人厚重炽热的呼吸。 “哪一点很刺激...嗯?”他向上一挺,开始缓慢的研磨她,“外面有人.....你可是紧的要命...哼嗯......差点被你挤出来...” 苏艾觉得心脏好像不是自己的,被什么提起,悬着。随时可能摔碎的假想挥之不去。力气好像也瞬间被抽走,软软任他托起,小幅度进出着。 “原来你也是.....会害羞的呢......”章洺越满心欢喜,为这情境下乖巧的女孩子,更为她给他带来的奇妙体验。 苏艾还是咬紧牙关,受着深深浅浅的冲撞,不愿出声。 “你放松点...叫出来也没关系的......知道你是我太太...她们不敢四处声张的.......嗯哈......” 不提那个称谓还好,他故意那么一说,苏艾身下又是难抑的一阵紧缩。 “哈啊.....章太太你....想要夹坏..章先生么” 多么羞人的话啊。 苏艾弓起背脊,扬起头难耐的看着天花板,被隔出的圆筒型试衣间没有顶,她此刻被钳制着不能动弹也多少有些井底之蛙的情状。 灯光来自巨大落地穿衣镜周围的细碎小灯,往上是造型奇特的圆形穹顶,这让她想到泰姬陵,当然,泰姬陵只是一种意向,她从书上看过那座建筑的轮廓。 她并不知道泰姬陵内里是什么样子。她只是突然有了这种印象而已。 就像,关于“太太”这种称呼,她从未设想过,当然也就不会品评。 她无意揣摩表象的具体实情,当然也就不会在意所谓的实情所代表的深意。 他们到的有些晚。 苏艾不知道这场宴会所为何事,何时开的场,但她被章洺越领进去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 许多,衣着考究,形容精贵的,人们。 他们,她们,熟络的同章洺越打招呼,言辞大都恭谨,不乏赞扬与溢美,却也基本得当不至显世俗。 被称赞的人只是偶尔应声,用略有洒脱的颔首与训练有素的微笑应付了一路走过的大多数人。 直走到一个背对着他,正与人交谈的高大威仪的人身后,才微微站定,松了一直牵着苏艾不放的左手。 “生日快乐。亲爱的克莱德,我的哥哥。”他从后环住那人的脖颈,附在他耳边说着,因为离得不远,苏艾的以听到。 也因为离得近,她得以看到被称作克莱德的人持着杯子的左手腕上有她似曾相识的深蓝色单股绳结。 不复适才的冷峻孤高,不顾形象的附在别人身上的章洺越毫不顾及众人目光,兴奋犹如孩童,仿佛在等称赞般,紧搂着哥哥不放。 故意用前额蹭那人的后脑勺,其亲昵无间。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并非亲生。 “谢谢你这别致的祝辞和......”陆觉回头时,目光略过苏艾,而后定在自己有些散漫不羁的兄弟身上,“那个我可能不太用得上的透明泳池。” “不太用得上?”章洺越终于松开他,有些吃惊的看着哥哥,“我折中了好几个方案才让这层玻璃刚底面能最大限度盛水又高度适中。你不喜欢封闭游泳馆,这个可是真正能露天。而且——” 说着,他抬起头。仿佛那里有他所谓的露天泳池似的。 室内的灯倏地熄灭,但下一秒天花板透出的晃动着的幽淼光亮又证明并未停电。 顷刻间,如坠水底。 苏艾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发现头顶上漾动着的波光不是别的,正是章洺越所谓的,建造难度极高的,露天泳池。 这长廊之上真的是一趟玻璃钢盛起的一汪池水。而别致之处,也是章洺越自鸣之处,那一大片的液体漾荡不比水族馆的拱形通道有支撑点,它与天花板融合般,其下没有支柱。 像凭空出现的一汪灵动水带。又不留任何刻意塑造的建筑痕迹,仿佛天上的飞来川渊,不知宗源,使人望而生畏。 苏艾仰头观望许久,收回视线时她发现这玉带的创作者正以意味难明的厌恶与轻蔑神情看向她。 突然而来的,她能深刻感知得到的厌恶目光。 章洺越不由分说抱起苏艾往楼上去,众人不知因由的以目光追随他们的动向,有人欲将同行而上时苏艾听到他暴喝道:“这是谁都能涉足的地方吗?” 苏艾身体僵硬,她知道他接下来的举动会很戏狎且不由常数,从他瞬变的情绪就能知道这种恶劣后果。 嘭咚一声,水花四溅而起。这池子果然不浅,否则折射的光不会那么散漫不清。 苏艾被丢进她刚刚为之生畏的水池中。 她看到他振起双臂,将自己抛掷而出时那如释重负的残酷神情,嘴角带着鲜有的类似愉悦的微笑。 苏艾发现这个男人非常喜欢用水来对付她。 沉入水底时她不无沮丧的想,幼年看父亲在大山深潭里徜徉游曳,不愿一同下水,于是才错失了习得水性的时机。 但转念一想,父亲善水也仍旧毙溺深水中,那技能也不见的得多有必要。脚底触及玻璃板时,她为自己的想法而宽慰。 她没有挣扎,像个顽石般沉入水底。 没有声响,也不出呼喊,要么水性极好,或者是在找死。 章洺越觉得再孤高的人,也无法规避无意间的庸俗表现。 章洺越原本觉得这女人会有一些特别,但,那满目的赏悦与惊诧让他觉得,这不过又是个不久后就会让他生厌的人。 真是太无趣了。就像他花大量心思完成这个构想并将其具化贯彻,展示人前时,他们除了不明所以的惊叹与恭维,别无他想。 他们对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心灵上的感知。只是在感官层面,作肤浅的评判。 然而抛开她的那一刻,她平静以待的姿态又让他困惑不已,自己是不是在妄下定夺。 她那这种视死如归的静默又突然使他着迷。 章洺越轻笑又蹙眉,摇摇脑袋又努力想集中精力往水底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招数。像个神志不清的盲童站在水边。 直到被噗通跃入水中的人溅起的水花冰冰凉意所惊醒。 【四】青桐(一) 苏艾到达托雷多(距马德里70公里)是上午8:13,当地时间。 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远离自己生活的国家,第一次感受奇妙的时差。 在马德里下飞机时,苏艾看手表,13:34,她妈妈应该还在睡午觉,她的室友们应该准备去上课了。而她,却在中午看日出。6:27,她按照章洺越的要求,踏上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接她的人是位会讲中文的年轻西班牙女郎,名叫kasdey。深邃的眉眼,笑得得体而谦逊。 她驱车带她去七十公里外的托雷多,又从古城区到一处略微荒疏的郊外,等苏艾明白什么是所谓隐藏的上流阶层时,才暗暗改口,不是郊外。 而是私人领地,不容他人涉足,完全私密的个人领地。 真的贵族,往往远离人群。不是避讳,而是不屑。不屑一顾,所以另起门户。 Kasdey没有进入那古堡,只把苏艾放在巍峨的铁制大门前便同她道别,说了明天见,仿佛深知这个中国女子会历经坎坷般,她的面色不乏祝幸之意。 苏艾穿简单的棉衫与薄外套,长裤妥帖,球鞋洗的素净。没拿行李,背包里有简单的洗护用具与换洗内衣。轻装简从,她在门外踌躇片刻后,欲将敲门时,听到身后的石子路上咔塔咔塔的奔腾声向自己迫近。 转身后有些惊魂动魄的见到,原来是一匹毛色棕红发亮的骏马。体格高大健壮,在一阵哨响声的喝令下,止了步。 “挺准时的。” 他剪了头发,几日的时间居然变黑了一些,利落的军官式发型像极纳粹时期的德军党工队青年护卫官,肃正又威仪满怀的站在一蓬簇生的藤本月季旁,拿有些寂冷的眼神看苏艾,蔑然的情绪在空气中越冉开来一样,让原本躁动不安的马也安定下来,听话的啪嗒啪嗒走到他身边。 苏艾放了自己的背包在门前石条上,面色淡然的朝章洺越走,步调铿锵有力,男人也看她,看她打算做什么。 “见到你很高兴。”她能干什么,无非是踮脚吻了他的脸颊一下。自作主张的,在他满目清远的目光中,表现出一番久别重逢般的欣慰。 苏艾对章洺越脸上的复杂表情很是费解,他不像生气了,却也并不为他的举动所取悦。 只是几不可查敛了敛眉目,伸手搂了苏艾的腰,意味难明的吩咐:“咱们晚上慢慢叙旧。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完成。” 苏艾很难想象,所谓的重要的事,竟然是种树。确切来说,称不上种树,只是修剪幼苗而已。已经秋天了所以正式载种要等明年。章洺越说。 明年?苏艾闻声觉得好笑,“难怪周围这么多大梧桐树,原来是有计划的特地栽培所致。”不过她当然不会真的笑出来,那样,就太自讨没趣了。 “我十八岁以后便不再回斯里曼老宅,父亲说他需要陪伴。他觉得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可以使他安心了。”章洺越自言自语说着。“他的所有情感都化归成了思念。克莱德说他不应该独居,回斯里曼家或者到中国同我们一起生活都好过一个人守在这里。” “我的春假都在这里度过,祖母还在时,每年会种树,大家一起,加起来一次会有二十多人吧。但现在——”章洺越掸了掸膝上的尘土,面色平和地抬头向前瞻望,“剩我一个人。那片梧桐树林比我都要年长。” “还有我呢。我不算人么?现在——”苏艾插话,她一点都不吝惜自己的热忱般向章洺越轻笑,“此时此刻,我在你身旁呀。你不是说了么,明年还要种树的啊。” 章洺越笑,有些动容,看起来情绪好转不像刚刚一样肃清地让人心生忧惧,难以靠近。但看苏艾的目光却是一种她能够读懂的凄然。 好像看到一个悲剧的她似的,很忧怆,很苍凉。 “我让你觉得心情有恙吗?”苏艾实在不习惯一向随心而动的章洺越这细微的情绪波动与情感展露。 如果哈欠能传染,情绪大概也能。靠表情传递的都能传递,所以她看着他,生起突然间的悲切。 “你为什么没有抓起别人的手,独独牵了我上楼去。我为什么没有以死抵抗,偏偏委身给了你呢。”苏艾自问着,很平静的自述。 “为什么呢?”却不想他也好奇的追问。 “当然是因为命运呀。”她笑得轻巧有灵气,仿佛深信自己所说的话一样,因为命运的奇迹让她选中他,追随他,献身于他。 “命运?”章洺越轻笑,仿佛聆听了一曲婉转的,富含理想主义气息的诗歌,深觉动容受感,却只限受感而完全不信似的,他喃喃道:“你居然信这种东西呵!” 不,我不信。只是比起说是因为爱,虚无缥缈的命运听起来不那么可笑罢了。 苏艾在章洺越身旁,不置可否的轻笑。 她感觉到异国和畅的秋风渐起,梧桐落叶,叶落知秋。 冬天就要来临,不知道这里的冬天会不会也酷冷蚀人。 “冬天以前,我们有可能会在一起。” 你说的,是哪里的,谁的,什么时候的,冬天呢? 午餐过后苏艾在一位老女仆的引领下去到自己的卧室。 古朴的石砌堡垒,很像苏艾中学时到市博物馆看到的古欧洲建筑专区里摆放的稀疏的理石地砖,纹有各种花饰或古兽,执戟的卫士图形与帕特农神庙尚神的意趣相一致,那时的苏艾并不觉得好看,甚至对在墙上,地砖上,房檐下做雕塑或图纹这种行为本身都带有一种不以为然的不屑,觉得虚有其表金玉其外。 然而,她踩在一块块经由不知多少年前的工匠们手工雕刻的地砖走过前厅,踏上成色敦实柔润的枫木雕栏旋梯上楼,一种肃穆绅贵的幻觉令她觉得,自己像个被追冕的公主,被尊重以及被呵护。 老女仆谦恭慈睦,在一间侧卧前停下,同苏艾说着什么。像童话里给小精灵们念祷神谕的老女巫一样,语调温吞,不紧不慢。 但关于她的话,大概在是讲‘房间已经整理妥当,您好好休息’吧,苏艾猜,她对西班牙语一无所知。虽然选修课一时兴起修过半学期的法语,但只得简单的问候词以及精短诸如‘天气真好’‘风景美如画’类赞美诗一样的句子。而这同西班牙语毫无关联。 苏艾进屋后觉得倦怠之极,她躺下时想只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章洺越从城里回来前,她一定会起床的,在这个信念里,她顿重的头脑陷入一阵难得无觉的舒缓中。 她听到远山传来的呼唤,有人叫她,一声一声,她居然站在一处峭岐的山崖前,视线迷蒙,那声音来的真切,让她难以忽视。 可向前一步是深渊,她会粉身碎骨,她不敢朝前。 地动山摇时,苏艾绝望的惊叫出声,睁开了眼,视线聚焦后看到神色忧怖的章洺越正扶着她的肩轻轻晃她,而后陡然的觉得安心。 “我梦到你叫我。” “你做噩梦。满头大汗,怎么都不醒。”章洺越搂起她,令她附在自己身前,“我确实叫你了,那不是梦。”轻轻婆娑她的背。 “啊!你已经回来了么?现在几点,我睡很久吗?” “我和父亲刚用完晚餐。不过——”他抱起苏艾,来到沙发旁坐下,“把你的端上了。” 条几上的吃食苏艾说不上明细名称只知道是炖肉,一些蔬菜和面包以及显见的土豆球。 “我父亲比较热衷于传统苏格兰晚餐食谱。约克郡布丁你应该不会讨厌,这里鲜少有中餐厅。文森特太太只擅长做西式餐点。” 她说的文森特太太大概就是那为管事阿姨。 “我不挑食。” 苏艾其实并不饿,她因为坐飞机的原因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虚浮的游离状态,睡觉也没能缓解这种还在飞行的错觉,她因此是无意进食的。 但她却有意依照章洺越的安排行事。 她会听从他的任何指令。 所以,她吃着吃着最后一颗寡淡的水煮西兰花时,揽着她的腰的人突然收紧力道,箍着她的颈项,吻她时,苏艾一点也不慌张或不适,她平静的咀嚼那个菜球,觉得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袭来。 “为什么不拒绝?”章洺越声色有些颤栗,“不想吃,不愿意吃,为什么不拒绝?” 他讨厌她这副盗世欺名的温顺平和,最朴素的愿望,和最广袤的野心同时并举的怪异平和。 “我不挑食嘛。”苏艾的声音透着诱哄般的温切,“而且你都端上来了,怎么能拒绝呢?” 简直像是真的在体恤他一样,那么不忍。 “这样吗?” 章洺越讷讷反问,他胸腔起伏剧烈,盛着饱满的情绪般近乎啃食的亲吻苏艾的侧颈。 “你弄疼我了。”苏艾抗议似的提醒他,她觉得疼。 章洺越停住,他略觉困惑,不清楚这女孩子究竟是在刻意迎合还是确有其事地为他起了情。 否则,她不该像从前一样,像刚刚一样,忍耐着,顺服着,承受着,不必拒绝他就好么。 苏艾转过身来,轻啄一下章洺越蹙着的眉头,然后噗嗤一声笑得爽朗:“哈!我没擦嘴哦。”恶作剧得逞似的挑了眉,看着回神的章洺越渐次将视线定在自己脸上。 “不过,你应该是洗过澡了吧,香香的呢。”没等章洺越开口,苏艾便低首凑近他前襟嗅了嗅,然后微微抬了头,也去吻他,吻他的耳廓,他的侧颈,他的下颚。 苏艾冒然轻舔一下他的喉骨时,章洺越微微颤动一下。仿佛受到警戒。 呵—— 他听到这女子淳淳地笑,顽劣孩童似的咬了他一口。不重。在喉口处,淡淡一下,实实一下。 “我能不能好好亲亲你。”苏艾像是在好商好量的小心询问,然而,她其实并不等他开口就亲起了他的嘴唇。 像小孩吃糖一样,她慢慢舔,一丝丝地吮。 苏艾听到他浑厚的喘息声,胸腔起伏剧烈,但反常的,章洺越克制的看着她,只沉默地注视她,并不做回应。 苏艾停下来,也看章洺越。他的瞳眸在壁灯微弱的光线映衬下灿亮清明,不眨眼,定定地看她,目光如炬却并不温暖,恰同极光。 “你说,自杀的人,她们究竟是想通了还是没有?”他问苏艾,声音很小。似乎不仅是对答案,连着这问题本身都叫他疑惑且不确定的很。 苏艾闻声愣住。她第一反应觉得自杀的人,没想通才选择去死,而后又觉不妥,说不定,选择死是因为彻底想通了才做的决定。 她叹口气,紧紧抱住章洺越。他硬实真切的躯体,深谙于在她的怀抱。 紧紧抱着他,苏艾开口:“我曾经做过一道历史题,讲的是古代雅典的法律不允许公民自杀,我以为雅典是重视公民生命,错了,答案是法律限制了公民的自由。生命撇开一切杂念,本质上,确实是个私有物,是一个人的坚持的结果。或生,或死,无论如何,都是他本人的决定,他的自由,我们应当尊重他。” “她自己的自由?”章洺越喃喃重复道。 “生命的不可替,若真的选择放弃,旁人是无能为力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讲起这个来,只觉得,这男人像是在思念谁。 而被他思念着的人,似乎就是他所谓自杀的某人罢。 “我想她了。” “谁?” 月光从窗外斜斜撒进室内,四下阒静。 苏艾的询问声被搁置太久的缘故,有些像是梦里的一声臆语,她甚至怀疑章洺越或许根本就没开口,她听到的或许是自己心底揣测的声音。 但,究竟是谁呢,他失神想念着的人? 【四】青桐(二) 苏艾转醒时觉得奇怪。 入秋的天气,不该燥热难安的,她却觉得大汗淋漓。 “知道我是谁吗?” 略微清醒后,她听到吻着自己脸颊的人静静的在发问。仿佛在昭示身份般,他托她起来让她贴紧他的胸膛。 身体起伏磨蹭间,苏艾的官觉鲜明恢复,即刻便知道深埋体内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 “洺越....哼嗯...啊” 确认怀里的人儿已经清醒,章洺越的动作不再节制,收腰挺臀的力道突然肆虐起来,苏艾没做任何准备受了这一入,像挨了一拳似的心头一缩。好在他应该是做足了前戏,她湿的厉害,不觉得疼。 “你刚刚说了梦话。”他声音低沉,语气不着喜怒,只是跟她说事实一样提示着。 “嗯.....”被重重贯彻着,苏艾连呼吸都难于自控,想要开口,却只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唔呻算作回应。 章洺越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幽暗卧室里,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苏艾能感觉得到,他在笑。 苏艾只敢小声哼吟,在陌生的环境她尤其忌惮。最重要,章洺越说了,他父亲下午同他一起回来。虽然没见到,但一定在这幢房子里。苏艾不想太招摇。 她想在长辈面前有好表现的心理动机或许是从小到大所受教育使然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但,章洺越显然不这么想。 苏艾被他抱着起身,而后居然见他开了房门,托着她一同走了出门去。堵着她的热杵倒是不动作了可就着步伐会自动在她体内一跳一跳的碰撞,又因为入的深,不经意就蹭到她的敏感点。使她一阵阵地颤栗不已,生怕不期然丢了自己,不像样的发出声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苏艾有些惊惧的压低桑子朝章洺越质问。 “我要喝水。”却得来他略微敷衍的理由作答。 “你喝水,不必....” “有必要”,他打断苏艾的话,“你也需要多补充些水分。否则——”不无恶趣味的故意拖长声调逗她。 把她抵在墙上捣弄十几下解了躁,才补充:“水分流失太快,不宜于身体健康。”低语时,苏艾感觉得到他略微粗粝的大掌在两人交合处着力一扶。 “我可还一次都没到呢,你都快泄成水人了哈。”为证明他所言属实似的,他将手上湿稠度了些到她软乳上,黏达达一片,直叫苏艾霎时噤声不敢动怒。 下楼梯时,苏艾觉得挠心的难受,他的肉柱晃动幅度变大,刮搔的她幽径软肉益发敏感,令人失智的快感一层高过一层,苏艾咬紧下唇,紧紧抱住章洺越的身躯,不敢动弹。她觉得任何一点多余的摩擦或触碰,在这种情况下,都有可能让她丢了自己。 “你别搂我这么紧,快不能呼吸了。”章洺越却嫌她没得受似的,愈发大幅的拉扯她的臂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实。 苏艾小腹酸麻的不像话,哪里禁得住他的拨弄,慢慢滑下一点,章洺越也察觉到便一个挺臀猝不及防撞了苏艾一下,本就绷得紧紧的,因为那一下,顷刻暖液迸发,浇的章洺越肉茎一热。 “第四次呵——”他轻笑着在苏艾耳边说,看着女孩子光洁的背脊在幽明的月光下展露出蛊惑人的杏仁白。微微地颤抖着,锐指掐紧他的肩膀,痛感鲜明。 章洺越把苏艾放到侧厅的长餐桌上,摆正她的脸,静静注视她,高潮迭起的余韵未消,苏艾此刻眉眼迷离,檀口流津,有些剧烈的呼吸使得起伏的胸口那两天软圆悠悠晃动着。 “苏艾——”他叫她的名字。 这章洺越在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仿佛午夜梦回时,迷路的人突然想到什么,发出的臆语。 “苏艾。苏——艾——”他拖长i的尾音,叫她。 “嗯,是我。”苏艾回神,觉得安心。即便他还在她身体里,以饱满炙热的姿态存在着,随时可能进犯。 她仍旧觉得安心。他的声音真好听。目视黑暗的苏艾想。 “苏——艾——”他仍旧叫她,“艾——苏——”叫她的名姓。像个背不会文章的孩童在反复推敲文意,试图将它深深记忆,映入脑海,印成头脑中一抹条件反射样的专有名词。 苏艾笑,“嗯,我是。” “我,在你里面。”他的声色严明,语义深晦,“我们离得这样近。算不算,亲密无间。” “算,不仅算得上亲密无间,还算是如胶似漆情深不离呐!”她这样想着,但没有出声。 章洺越笑了。 附在苏艾肩头的下巴静静颤抖,仿佛那沉默真的好笑至极。甚至让他笑出了眼泪来。 苏艾感觉得到后背上他的泪在涔涔下滑。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啊。她唯一觉得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有笑出声。 翌日苏艾起床时章洺越并没在身旁。 她起床,下楼到前厅。隔一个走廊,她听到侧厅正在用餐的俩人用法语交谈。仿佛是在刻意避人耳目。苏艾转身上楼,直到章洺越的父亲乘车离开才重新下楼。 “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的。kasdey帮我们订了下午的机票。”餐桌前的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仁爱与迁护。 “机票?” “去见你想见的人,看你没看过的风景。”他笑容可掬,温和的有些失真。 苏艾后来回想,才慢慢了悟,所谓告别。 是这个词从脑海里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而她的告别,从开始起计。 【四】青桐(三) 人往往离开时才真正看到一个城市的全貌。 从托雷多驱车赶往马德里巴哈拉斯机场,车子从庄园驶出进入城区,傍晚时分,天色渐暗。街灯亮起时苏艾被车窗外的夜幕之城震撼了。 石砌的森严建筑在色彩缤纷的灯光中突然归于童话般的静谧,连教堂也变得不那么肃穆因为彩光映衬而温和近人起来。 尽管是一晃而过,她甚至没看清那些古登堡建筑群有几根墙柱几盏窗灯,不知道那些檐下垂花究竟是什么品种,街边交谈的人们又是否是本地人或者来自世界各地呢,她不知道。但她对疾速越过眼帘的一切表示敬畏与喜爱。 “这里真美。”她由衷的感叹。而身旁的章洺越闻声不发一语。在前驱车驾驶的kasdey的丈夫因为不懂中文也没作声。 苏艾依旧情绪良好。 想到眼前的一切不再有,她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她热爱不再复归的一切事物。所以她在每一个瞬间里自乐满足的独自欢快着。 从马德里到柏林,途径法兰克福转机。章洺越全程无话,他似乎对这行程没什么期待,就像依惯例在按部就班的完成某种仪式一样。 只是他的目光让苏艾觉得很难解,他仿佛无法集中思绪,眼神总很涣散。看她时,就像在看一个潜藏的黑洞。假如她身后真的有的话。 像个精神欠佳的颓丧贵族。 跟前两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当他回神时,那沉默与无力感又顷刻消失。 他们到柏林未作逗留便直接赶往巴伐利亚。 那个有着BMW(宝马),有特产啤酒,有新天鹅堡(迪斯尼城堡原型),以及欧洲最古老的钟楼,的巴伐利亚。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遍访了许多着名的宫殿以及博物馆。 章洺越依旧不愿言语。只让随行的秘书似的人不断为苏艾讲解那精美雕饰或是华美油画的背景知识以及文化底蕴所在。 一切的巍峨与庄严,一切的辉煌与光耀。简直让苏艾眼花缭乱。她像个孩童一样张望然后随着讲解点头,再然后,她对自己的无知与空茫报以微笑。 她真是个自视甚高的穴居人。她觉得。 “美人画廊收藏有宫廷画家斯蒂勒为路德维希一世画的那个时代最漂亮的美女画像,个个天生丽质,仪态万方,这个画廊诞生100多年来始终强烈地吸引着无数的艺术爱好者和旅游观光者。路德维希一世风流倜傥,被称为最爱美女的国王,他——” 高个子的秘书先生有条不紊的讲解被打断,苏艾从面前的人像图上转移视线于是看到章洺越抬了右手,有些不耐的晃了晃示意可以不必讲解了。 秘书识趣的看了一眼苏艾,然后自动走开。 “Mane Konign是王后,正室。”他罕见的指着左侧的一副人像图说道。然后又指着苏艾跟前的那副,“Helene Sedlmayr,她后来成为了国王的情人” 苏艾觉得这个情人小姐比较特殊,从画面上看她是唯一一个衣着朴素的人。 “她是个贫民,是国王外出的时候发现的女孩,因为实在长的太漂亮了,破例被画下来。”章洺越看出她的困惑,解释时,看的是苏艾,而不是画。 “但最着名的却是Lola Montez,她致使路德维西一世国王被迫退位。能毁灭国王的女人呵。”章洺越用有些嘲讽的语气说着,转过身走了两步来到一副幅娇艳华贵的美人像前,静静伫立着,虽然嘴角带笑。 但很显然,他厌弃这种女子。 “被称为舞蹈家,也有人说她就是低贱的舞女而已,但是不管怎样,这位南美和德国混血的美女的确风情万种,成为国王最宠爱的情人之首。以至于王后去世以后,她立刻被封为伯爵,国王天真的以为给了她地位,就可以给她贵族的血统,再进一步封后就也不在困难,然而人们怎么也不肯承认她的地位和血统,坚决反对封后,国王强制封后,造成了空前激烈的大游行,这个游行最后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好戏。” “又?” “你们中国古代,不是有位叫李煜的皇帝也无视帝国伟业,专注的倾心于佳人情事的么。” 苏艾想反驳体制不同,不能相提并论。可转念一想,在风流成性的人性层面确实存在雷同,于是张了张口后,抿唇点头。 但是,何故令近段时间来不愿言语的章洺越废了唇舌讲这些给她听? 她不明白。 “要是类比来看”,他背对着苏艾,修长的脖颈穿黑高领绒衫的缘故无法得见,但总给人一种寂冷威仪的肃穆感,“你觉得你自己同这叁个当中哪一位更贴近?”以至于他发问的时候,让苏艾觉得自己是在被进行某种程度上的审判。 答的不好,会酿成严重后果的审判。 “哈——”,苏艾乍然轻笑,而后以有些轻慢的语气说:“我可是长的一点都不好看啊。根本不能类比吧!” 她不美,她未曾被人珍惜以待,她报以热情努力践行的顺从与喜悦也不是因为爱。 她顺从因为对远离他的动机使然,他喜悦由于他对她终于展露出的,默然与不适。 “而且,归类这种事,被归类的人是没有发言权的。就像会成为情人还是王后,决定权在国王。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不是吗?”苏艾向前一步走,同章洺越并排而立,然后微微偏斜着朝他扬起脸,笑的心无城府。 然后对上男人一双无澜又无神的邃深黑瞳。章洺越只一瞬间的思虑,而后目光如炬地看清眼前浅笑着的人,“你说的对。很对。”他敛了敛双目,声色清旷,笑出了几分不合理的刻薄与绝决。 好像她辜负他一番好意一般。他缓缓摇头。抬脚移步。 夜晚,章洺越施加给苏艾的性爱几乎是暗含凌虐的处罚式触碰。 然而白日却依旧平静如常,不见半点动怒的迹象。 他们总四处游览,乘专车去太多地方。苏艾根本无法一下子记住那些闻名于世的宫殿与园林。 苏艾也专心玩乐,积极加入当场的某些活动,她甚至还主动唱了一节《墙头马上》,权当哄骗异地的外国人了,居然得到了许多掌声。 游玩的最后一个景点,他们去了新天鹅石宫。 苏艾在山顶的树林发现了一棵青桐。她觉得欣喜。 无心顾暇宫殿的精妙与绝伦。 她对着一棵中国青桐笑的满含深意。 “笑什么?” “是青桐呀!” “就是棵梧桐树。” “是青桐啦!” 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而能让它止而栖的,必须是青桐,中国青桐。 相互照应着成为彼此的唯一,苏艾觉得美好的很,有种,非君不嫁,非汝不娶的气韵。 实在叫人动容。 章洺越不再争执。只和她慢慢通过石宫的栈桥,然后从桥上远眺。 “我的婚礼,你要来当新娘吗?”风很大,某一瞬间苏艾以为自己幻听。但面前的男人,他俊俏明锐的脸庞,风缭乱的发丝,双目猩红。带笑的询问,不能是她的臆想。 “可你不爱我。” 山麓上有移动的车辆。远方,凯彭克里高低倍显辽阔,再远处则是阿尔卑斯余脉那布有皑皑白雪对我峰顶,阻隔了一切视线与风景。 “我不爱你。”章洺越声色平静的重复,而后轻声补充:“你也不爱我呀。” 她不爱他。 她从一开始就在盘算如何全身而退,她看这一路的风景美不胜收只因为那美不是可以为她所有的,她欢欣愉悦只为自己意外收获的见识与耳闻。她也迷恋肉体的相互纠结与碰撞。 但,那碰撞只是火石之间偶然相击渐起的火花。 她还有漫长的黑夜,无数个漫长的黑夜,要独自面对。 她不爱他。她要勇敢,所以她拒绝爱上他。 “怎么可能呀。我如果不爱你,你再次找到我予取予求的时候我就会杀了你再自杀;我如果不爱你,就不会真的休学和你一起漫游各地;我如果不爱你,就一定会想着同你结婚啊。” 她的头发也被风撩的青丝纷飞。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她的头发都已经长得足够遮住半张脸。她的笑也似乎娴熟到他再也找不出角色扮演的破绽。她的瞳眸对着他的,仿佛要对峙到底似的,一眼千年,以佐证她所谓的她爱他。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与谎话精。真是得天独厚的技能。 章洺越让绫打掉了她跟他的孩子。那是个意外,至今他仍然觉得那只是个意外。 他回想这些年来他所结识的女性,她们美丽而睿智。在权衡利益的造诣上,各有建树。 甚至有人依仗卓越的才识令章洺越拍案惊艳,而那种人后来当然也蔑视一切的将他从自己的生活剔除了。 剩下一些,则是曲意逢迎,给他最美的笑脸。 章洺越曾为一家中国式酒店设计概念橱窗。 他因为灿烂的中华瓷器而建了汪奇深的水潭在饭店顶楼。 圆形,多么契合万物的形状啊。中国古代的精美瓷器,大都呈圆形,中正圆滑,不带棱角,生怕刺痛谁似的。 而那洞深潭,不过是他的反讽。 假如有人真想一窥谭底,必会发现,它的纵深即是世人无法触及的真相。它确实稳妥安分的以圆形的姿态被置于一角。却带着不明的隐情折煞世人,姿态肆意。 章洺越原本觉得,这个女人,名叫苏艾的女人。 有可能存在某种诲慎的纵深。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那似乎只是他的错觉而已。“我那天早上同父亲谈论的事。” 我们将如何直面一个既定的难解事实,“我,即将和艾莎莉亚结婚的事。” 苏艾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陪伴。我过得很愉快。” 苏艾觉得他说的话由她来说其实更贴合实际。 “克莱德说你会突然变得驯顺,我原本不信,现在看来他猜的果然不错。” 他知道。他知道她的一切心思。他清楚她懂法语。他像个观众一样看她跳梁表演。 苏艾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我决定终止游戏了。” 游戏? “我们就在这儿说再见吧。克莱德会送你回国的。事实上,他就在山下。” 他看她时常在夜半不出声响的哭泣,大概是他想太多,可,担负一个女人的悲怆与情感。他难以忍受。 就像陆觉说的,他本就不是个能操持恒久爱情的人。这世界上没有千面娇娃,她们露出怡情于你的马脚,就会被你视如草芥了。 这一点他不能否认。 那个女人也这样说过他。在他还独钟于她的时候。当事人便这样下着定论。 他兴起一时,败兴一瞬。 苏艾最为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她目空一切的默然与孤高。而爱,让她变得庸常。 和章洺越遇到的许多女孩一样的,驽钝不化的庸俗与平常。对未来的恐惧,又迷不自知的自我安慰道一切皆好。 坚硬外壳下总有扑也扑不灭的奇异幻想。总在奢求一种来自他给予的浪漫与真情。可笑至极。 缘木求鱼,总也会倍觉无力与无望罢。 可现在看来,生命就是在不断重复着这永不止息的错失与迷迭。 【五】到云上去 他说他很累。 他说他难得坚持下去。 陆觉只以为他又想像从前练习马术时那样插科打诨想要临阵脱逃了。 没想到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药物也无法抑制的地步。他们游玩的最后一日,陆觉照旧暗中令人随行陪护,以便随时施助。 接到洺越消失的讯文,从美因兹赶往巴伐利亚途中他也曾揣测他缺乏耐性的兄弟只是再次践行了始乱终弃的惯常行径而已。 但,他查询了他的身份信息以及银行帐户,加上通讯记录。这次他做的比较利落,没留下他自己行踪的任何蛛丝马迹,只留下一位沉默且尤其饥饿的前女友交由他来善后。 总是这样,他不断向前飞奔。把身后的扬尘给他清理。反反复复。 “洺越去哪儿了?” 对面的女孩子依旧声势浩荡的在吞吃食物,没有要答他的意思。 这个名叫苏艾的女生。明明可以安稳的在校园潜心学习,然后顺利毕业的。她的未来本不必有超出她承受范围的起伏。 但现在,陆觉看着她,由于刀叉用的并不娴熟,她直接拿起牛排啃起来。酱汁滴落到衣服前襟上也无碍于她的进食。 仿佛很久没吃饭了。不知餍足一样。 她吃的很凶悍。却始终是面无表情的一脸平和。 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形象如出一辙。这种遭到厌弃的下场,与当初被洺越占有后她所表现的寂然与残酷很是相像。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洺越对她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从她的表现来看。 陆觉面容冷峻看着吃的不愿住口的女人,她稍微长胖了些,比起先前的嶙峋瘦弱,现在倒是气色不错,又因为头发不再短的像个少年,自然朴素,饱满无忧的女性体态,外形上更符合洺越喜好的女子类型。 有寂冷目光—— “他要结婚了。”以及明媚笑容的,“突然离开——”最为突兀的两种面部表情地奇异组合。 苏艾嚼了一口土豆球,而后鄙夷的皱起眉将面而糯的土豆吐出在餐桌上,粗鲁随性,仿佛这 是她家的餐桌,吐出的是有毒食物,“为了追忆谁。在一段新的生活开始之前,填补一下那些放不下的执念吧。大概。” 长达一刻钟的沉默,她竟然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然而这事不关己的语气以及云淡风轻的神情,证明沉默并非在遣词造句,而不过是真的懒得回答。 至于为什么回答他。 “他杀掉的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么?” 只是要引出某个推测而来的疑虑罢了。 陆觉八岁时同母亲去到苏黎世。 她与父亲离婚,以分到的些微财产移了民,暂时逃离整个陆家的沉珂。 她遇到章庶并嫁给他简直就跟是计划好了的一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这位尚且温婉动人的明艳女子以一个纸糊的风筝使这位有众多闲暇用来怡情养性的清俊男人垂了目。上了心。 陆觉一直困惑不已她为什么要挣着他,为自己的行进设障。 她婚礼那日,陆觉顺从地作花童跟在后面,在众人赞赏又肯切的目光中踏入了一场之后看来悲切难逆的劫难样的命途。 但当时的人们并不觉得那场婚礼悲切不幸。包括他自己。 斯里曼.菲尔德伯爵最亲睐的第四子,斯里曼家族最出众的继母之子章庶,取一位中国妻子。由于受到菲老爷子的支持与赞肯而受到整个家族的拥护。 很难想象,假如没有家族的培植与庇护,陆觉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又将怎样过活。 他于是时刻铭记这尤其珍贵的养育之恩。 到洺越出生时他已十一岁。 菲尔德并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对他有丝毫偏待而向他的亲孙子表达爱意,依旧带他去*的乡间牧场练习射击。乡村俱乐部甚至特地给他也准备了一个专用房间,他记得埃德蒙托——章庶的二哥——曾不止一次朝菲尔德抱怨这不合理。 这当然不合理,连陆觉自己都觉得菲尔德给予他的优待与特权令人咋舌。 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认知与思虑。况且在众多嫡系儿孙中,他算不上是优秀。 他曾一度对这重视与呵护倍觉压力,于是努力做到最好以不负众望,受人瞩目。 他敬重这天赐的祖父。 他想取悦这给予他甚多体护的人。 他愿意经历常人难以揣摩的苦难与磨炼,好让他知道自己的抉择没有错。 他是值得被择优培养的。 “克莱德,对洺越好些。他是你的兄弟,你的亲人,你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给了陆觉所有爱与期待。 再让陆觉明白,他只是洺越的哥哥而已。在他十八岁的时候。 他弟弟章洺越,他很少见,直到奶奶去世他从西班牙被接回斯里曼。 那时的陆觉已进青年,看到十叁岁的少年不怒反悔。觉得自己不该在过去的时日中对这无瑕的人儿心怀憎恶。 他的弟弟真像个小天使呀。明明是同他一样的肤色,却偏偏有种欧洲人深邃的轮廓与瞳眸。真是神奇。 他们此前甚至没有共处超过一小时。却在他正式归来时拥抱了许久。久到—— “克莱德,我觉得我们会慢慢变得很要好。” 他的小兄弟圈着他的腰身,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胸襟,而后烂漫的抬起头来。说着若同诺言的话。 仿佛要延及一生。 陆觉不曾与人分享过什么,除却无止尽的切磋与较量所磨砺的伏枥心气与隐忍性情,他几乎没有什么可和他人分享。 至洺越拥着他,说要共患难,常相伴。陆觉只想着,人生于世,孑然而往矣。十二岁及以后他不再忆起自己幼时的乐趣,在枯涸的鱼塘捉虾,深夜入林以示胆量,响水滩的河蚌大的可当汤碗,在流动的山涧下游泳。 他原本是个乡野顽童。 但以又一个十二年为度量重新雕琢了自身,褪去无知与粗鄙,卸掉惊悸与盲从,剔除委藏心底的那缕与生俱来的宗亲观念。 他不需要团簇的众多势力捍卫自身安危,家族是个遥远的过去式。像她形容雍丽的母亲对初恋的清纯记忆般,久远而无从追忆。 他需要高贵从容、处变不惊。白尾鸥以近百迈的俯冲速度灭顶而来亦有站定不动并观势进击的高贵从容处变不惊的,良好品质。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字面意思的这样做。 他和洺越的一个表兄,菲尔德叁女儿的长子,年长陆觉一岁。二人在英格兰坎特郡东海岸乘游艇出玩。遇到海鸟凶悍,巨鸥突然拂冲下来时,表兄作了敏捷的避让,回过头才见陆觉静立不动着左拳猛进却不是只作格挡,合着呼啸的海风,确有啪嚓一声,那猛禽真的堪堪被拍至海中。 他在进攻。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至后来许多次的浅水猎鸭或是驾马追狩,这身手锐利,果敢绝决的人终于以行动佐证,圆桌骑士团或许真的来自某种意念,且令人信服。 高贵,不止于高人一等,更甚于,用下敬上,物所归仰也。 So aggressive .表兄瞠目惊呼,兀自咋叹情境险难。然而以全景来看,他当时或许正是被这异国少年所折服也不一定。 陆觉却无意揣摩言辞深意,只是暗自归责,这举动简直粗莽无比,他再不想重来一次了。 却不想,搏击无处不在,他想获得的认可只能以一片厮杀作抵。 菲尔德的认同,是经往炼狱般的无极梯,不宜回头,又前路迷茫。也只是陆觉执念愈深,愈爱负重而行,尤利西斯般执迷不悟,陷在其中。 本该怨怼于那自私的请托的——爱护洺越,我将以你为荣——纵是陆觉顽强内心也不该承受这种曲折离奇的嘱咐。他不过要彰显自身,以示其形。 到最后,却觉落入一个迷蒙荒诞的圈套。且怂恿及践行者,均是他自己。 他本该忿恨这所有。 “我只要你,我的哥哥作亲人。”这死了祖母的人,在父母至亲仍在时眉目磐固的对他命令着,话语竟有征服困兽般的强硬气势。 陆觉也看这小少年,忽的忆起幼时入深林见到的奇境。他瞧见过一匹白马,奇谲之处在于那充满灵性的四足生物像神识众生一样看着他,然后慢慢走近,吻了他。 他一直觉得这是山神显灵才能亲眼目睹,他知道白色牲畜不易于在野外存活,因为太显眼难于自保,往往成为攻击目标。 若得以存活,一定是奇贵牲品。 于是更笃信,这生灵是某种启示,来自圣洁化身的指引。 小小洺越朝他说话时,他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暌违已久的启昭。他眨着泛满童真光亮的双眼看他,陆觉当下只知点头。 带有敬畏与遵从,驯顺与谨诲,仿佛执剑骑士四海受雇后终于找到自己的王,成了帝国军。 他于是真的体护他的洺越,宠溺尤甚。斯里曼家族的庞大家业分支较多,涉业极广,内争纷杂剧烈。陆觉此前从未有过丝毫掌纳己有的野心,而为洺越他甘受附势之苦,事由巧妙,菲尔德亦偏偏有意将一切托付给他。 他在世,陆觉由小小业务员起步,受他指点。艰辛不尽。 他离世,陆觉至总监事之位,充当制动阀似的要件,行事通透不落些许话柄。 直到洺越动手了结他母亲。 他终于无法自欺于万事无澜,不需动激破例。 他可以忍受,母亲与菲尔德那情理难容的苟合关系,若伦常是种思想钳制,开阔的自由主义思潮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认同了个人的情感属相。 克莱德,我觉得我爱他。他的双眼会摄魂。 这个女人在与洺越的父亲婚后不久就这样跟陆觉说过,可彼时年仅十一的陆觉有限的认知力只能将那一腔表白的对象自拟为洺越的父亲,章庶先生。 直到后来那个可怜的女人抓着他的肩膀,无助哭泣,说爱的要发疯,他才恍悟,拥有明耀邃深静敛精睿目光的,从来都是菲尔德而非其子。 她果然是他的母亲没错,连对人的喜好与奉迎,都能如此雷同。尽管理由不同。大质无异。 哥哥,我妈妈她为什么如此嫌厌我。她自己生下我的不是吗? 因为你不是爱的产物啊。她不爱没有爱的事物。你出自意外,不受她惜爱在所难免。 陆觉亲眼目睹洺越紧拥着她,一同走进深涧。西斯米克山水汽浓烈,穿过高大并泛有辛香的红杉林,他看到十七岁的洺越抱着他母亲缓缓走向寂深处。他游向他们沉入的湖心时不禁想到,伟大水神不该接纳他,他的洺越。洺越不能有事。 他只有此信念,关于他的母亲,他没作任何设想,他早已放弃对她作任何设想。从他成为独立个体起,他便知道她同他其实不再关联了。 哥哥,我想去你那座乡下别墅举办生日聚会。 哥哥,人类学好无趣,我想转念建筑学。 哥哥,我想收留一些很有才华的同学们,他们转业太可惜。 克莱德,米莉安说我滥情要与我分手,有很多爱难道也有错么。 克莱德,苏西亚结婚了,我为什么这么伤心。你有一天也会那样么。 克莱德,春敏说我是疯子。 克莱德——克莱德——亲爱的克莱德——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为什么要杀了她? 大概因为她令你太痛苦了吧。 陆觉满足洺越的一切要求与需索。 他为他建了一家建筑公司让他随意操持,广纳挚友;他将他所有的女伴都归扶的妥贴有致,爱情如初;他让洺越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别死去。 哥哥,哥哥,哥哥! 嗯,他在。 克莱德,你为何要杀掉她。这样我就没有妈妈了呀。他说话时犹似臆语,他后来时常失觉。醒来总要找他。 不过还好,我还有你。这就够了。他说。 章洺越说是陆觉杀了他们共有的母亲。 陆觉从未否认过。 那日清晨他去洺越卧室发现致死剂量的安眠药小瓶。他本以为那孩子自己吃掉它们。然后他得知‘岑绵夫人生病,哈迪斯一大清早送她去医院了’。 他去了他心目中的医院。他曾对陆觉说过,死后,该葬在山水清幽的西斯米克山。说不定会成为山神。陆觉当时惊讶,从未到过中国的洺越,其骨血中的中国古代风水学意念竟如此深重。 克莱德,你为何要杀掉她? 陆觉从蚀骨冰凉的湖水中将他捞起,甚至没有余暇去搜寻一下母亲落沉的身影。因他知道,救不了了。 她早在黎明前就被洺越医治。并长久的治愈了。 爱的毒疮。脓血经身,溃腐淤浊,大概要用深而冷的水浸洗很久吧。 克莱德,你为何要杀了她? 她曾向他求救,他本可舍弃一切带她走。她说,小觉,和妈妈一起回家好么?她说她要回家——那种并不存在的地方。 她忘了他叫克莱德了吗?他可是斯里曼家族的长孙,莱德集团执行董事,菲尔德潜心培育并器重有加的人,勒拿郡人得以平稳生活的基始轴心。 他,克莱德——只是章洺越的哥哥,兄长,唯一的亲人。 他记得那个女人在自己沉默的目光中笑的了然又启智。她该明白的,像盏瓷杯上的裂痕不可消弭一样,她亲手为之,就该亲自担责。 从那时起到彻底没有她,陆觉再未去见过她。陆觉不认为自己对她意义深重。不过不见而已。 不过不见而已么? 就是克莱德杀了她。责无旁贷。 洺越癔症反问他时,他直视着这苍白孱弱的少年,只说,从今往后我不答应,你不许死。 不许死,不许像那日清晨一样,悄悄的杀死自己。陆觉不允许。真明圣主也不会允许。 此后长达数十年时光,洺越再未做过这种让他忧虑不已心惊胆颤的事。 他带他回他的故国,成全了她的旧想。 洺越日渐知名,设计总是西影中风引人咋叹。可只有他知道,那不过是试炼而已。与水相连,长此不变。 他在为她筑造不朽的墓志铭。 他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妈妈了。 他的爱人,被称作母亲的人。 【六】假如到天明 “你是第一个对他袒露长者般疏淡的人。”就像她那样。长久的回忆让陆觉心力憔悴。 他语音低缓,语义哀沉。看着同样让他乏力悲悯的苏艾。 “所以我能做什么?”她看似平静,“什么都做不了。”或许仍有不甘。对洺越的提前叫停。 她不是圣人。不想遭受心神俱付后的无情抛弃。她太能想象和章洺越在一起后的景况了。 她的反应让名叫陆觉的男人也默然。 我们每个人,能为以及愿意为他人做的事都太少了。 少到说不出一句话。 苏艾因休学之故,正好回家与母亲共居。 她只解释近日无课,暑假未归想念母亲了。于是看到这苍怆妇人欣慰蔼然的朝她笑。 母亲依旧有晚班,早上她备好吃食等母亲下班。一同吃过早饭又一同洗漱然后睡觉。她一直睡觉,白天夜晚都睡。 睡梦中一切都不具威胁,不感情绪,平和而美满。母亲也说她回来自己白日的睡眠也更稳实安心。亦说她白日睡觉本从不做梦,却在前几天做了梦,梦到苏艾从高处跌落,将她吓醒。 苏艾说她杞忧过重,不必为她担心,没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她很好。 她很好,或许可以更好。只是她拒绝了。 下午七点到次日六点。她要一人度过漫漫长夜。 苏艾突然有些明白母亲之所以主动选择要上夜班是为了什么。黑暗让人惶恐。她大概是不愿一个人面对吧,一个人了这么久。 她出门前嘱咐苏艾门窗关好,衣服换过之后不要洗,不用起早给她准备早餐,地板没必要天天拖,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像很多年前那样絮叨,关门前她仍旧嘱咐衣服别洗,留着她明早一起洗。 苏艾点头,笑着说“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你再不走该迟到了。” 落锁后,她仍旧站在玄关处没有动。敛了笑,凝着神审视自家的小屋。 鞋架上层是妈妈的黑色布鞋,两双换洗。她的冬鞋被塑料袋罩起,大概怕积灰。小落脚毯上的猫头鹰图案已经被消磨殆尽,只剩一个团子轮廓。往里一点,雨伞刚刚被她拿走一把,还剩一把挂在大高柜旁,说是大高柜,其实不过一米八,但因为与家里其他小巧玲珑的物件相比它总显高大些,苏艾才称它为大高柜。 窗帘,木椅上的小布垫,条几上的隔布,电视上的防尘罩,墙角风扇上的蒙布。所有这些都经由母亲之手,以旧衣物废弃床单或被罩改制而成,变成妥贴的专有护具。 苏艾仔细看了一阵,觉得内心充盈。被一团温馨质朴的亲情包裹,可这动容存续太短,她目光触及阳台上那件白衬衫时一股悲愤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的脑海。 她耳边甚至出现了呼啸的风声,捂紧双耳也难以抑制那阵磅礴而起的风声。天鹅石宫殿桥前径流奥格斯堡与富森的山风,盖过许多梦幻与遐想的烈烈山风,嚣肆昂扬带着两个人的无声叹息的山风。 苏艾有些恍惚,她像在梦游一样,当时的情境那么清晰,清晰到即便她自知身处逼仄矮屋内却思绪绵延,能清楚的看到他缭乱的发丝,双瞳剪水沁出让人郁愤的悲哀。 身后群山失色,峻秀不复,阿尔卑斯山的皑皑白雪也白不过他精深白皙的脸庞,没有阳光的日子,他站在她面前,就是射眼的光。 也有行人从旁路过,她只听到呼飒风声,如同心底嘶吼的獠牙青兽,随时可能利齿剜心破体而出,将一句话咆哮出声。 苏艾浑身颤抖,头脑轰鸣着。她难受的蹲下闭起眼睛,深深,深深的呼吸。她的心肺都没有问题,她不会有事的,这样想着。她在客厅中央睁开了眼。 她流了眼泪。她觉得那是刚刚行将窒息身体不适所致。 窗外着实起了风。甚至还下了雨。她竟浑然不觉。 咚——咚——咚—— 哗——哗——哗—— 在她回神的片刻之内,她听到依稀的敲门声以及卫生间里潺潺沥沥的流水声。 持续不断,带着梦境里特有的机械重复,苏艾有些凄然的笑了。 她猜,门外的,或许是章洺越。 她猜,屋里的,或许是楼上管道顺流而下传出的水声。 她绝望的先去开门,她既怕门外空无一人,更怕真的看到章洺越。因为真的看到他,只能说明她不仅幻听,连幻觉也越来越严重了。 老旧楼房的声控灯随这着吱呀开门应声而亮,黝黑室内迎来一道光带,苏艾左手开门右手扶住门枋,泪迹未蜕又受了光照入眼,她难抑的闭上眼,自觉又有清泪落颊而下。 圣经上说,那流泪播种的,必欢呼收割。 她有些颓丧的想,她年纪轻轻,怎么就疯了呢。 面前的人面色隐忍的看着她,黑发深瞳在背光的楼道里倍显邃深幽淼,周身镀金光,不发一语。 她站着,有些迷蒙,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人像。很真实,很妙肖。她甚至能听到呼吸声,也许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吧。她没敢伸出手去触碰他,于是便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了门。 她又去了卫生间,果然是楼上放着水,哗啦声果尤其实。 好在,她分得清虚实啊。 她接到陆觉电话,说洺越去找她了。 “他去找你。请,不要拒绝他。” 苏艾看着通话记录,手机掉落的时候她转身去开了门。 她开了门,伸出手去要轻抚他的脸庞。 却被他攫了手腕,单手抱起,高过他的头颅,然后仰视着她,“你在困惑什么?疑惧什么呢?想些什么?悲恸的又是什么?” 他吻她的唇,探入口腔的长舌连番挑拨她。苏艾扶住他的肩,精健依旧却越发削薄。楼灯熄灭的当刻他揽她进了屋。 “我的婚礼,你......” “祝你百年好合。但——”她笑的很温和得体,黑暗中她知道他看不到,“我不会去的。你的婚礼。” 沉默了好一阵子。苏艾只听到流水管道的哗啦水声,以及她们自己的喘息。 “呵——,我就知道。”然后他松了口气似的也清嗤出声,“所以我只是问问而已。” “你,你放我...呀——” 他掀起苏艾的厚长线裙,长指微凉,捏着她的双臀对准自己的腰身沉声吩咐:“夹紧我。” 苏艾预感他要松手于是本能勾住双脚,环住他。 他笑了,苏艾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亲启薄唇,不会露出牙齿,只是嘴角勾起。温冉中有些桀骜影迹。眼神应该是带着戾气的,有些凶狠。柔和与暴虐的矛盾结合体。早在第一次交合时,他就给她见识了。 她当时全凭一己愚勇与他对视抗争,现在想来她的所有言语举动于他而言或许都是事出无由的挑衅吧。 苏艾觉得难以置信,他竟然容忍了她。 “你在笑?” 章洺越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他安静的时候很忧郁,兴奋时又显尽跋扈与嚣张,可他的声音却始终有着厚重稳实的腔调。 说话间他已用腾出来的双手退掉自己的衣物,苏艾看他的躯体,没什么光亮的室内,她只凭想象调整视线。 不夸张但紧实的肩膀,异于她的修长脖颈上有喉骨微微突起,向下该是线条流畅的胸膛以及轮廓很好的腹部肌肉,不具威胁性但富有力量的样子。 有白虎纹身,苏艾记得是在左胸。她附上时他愣住。 “如果算生肖的话,克莱德说我属虎。我喜欢这种推算。” 他说完便一口咬上苏艾的胸乳。然后自足于她照旧的径自咬牙不出声响。 “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章洺越只是觉得,假如没有她胸口的那抹红迹,或许就没有他以为的命定这回事了。 苏艾没有出声。只配合他褪掉自己的棉衫,然后是里衣,再来是胸衣。 他说气息清灼,扑撒在苏艾喉窝处。苏艾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着。 然后听到他问:“开门前,为什么哭?” 因为想到了你。“做了噩梦。” “哦?”他偏着头亲吻她的下巴,侧颈,右肩,锁骨。“什么样的梦,这么可怕会吓哭你。”他咬她的肩头,吸吮,然后由浅到重陷下齿印。 想到自己不可能拥有你。“一个我被生吞活剥的梦。就像现在这样。”她偏过头,对肩头显着的痛觉置之不理。 “那就是梦到我咯?”他笑。 “你是说现在的我在做梦?”苏艾反问,“你是不会出现在我的平日生活里的。”除非是梦。她语气这样笃定。 我深知自身俗妄愚钝,不会奢望你之碧血真心。我只糊涂一阵而后南柯一梦,你的全归你。我的,我自行消解。鲜花也好,毒药也罢。 我认。 “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她语调顿然悠扬,“惜命的很。”断做不出舍命陪君子的事来。 可你比死还让我难过。 章洺越静静听着,这屋子小的让他不知从何挪步,只能立在原地拥着她。拥抱她的躯体。 她很失落。然而也很平静。 屋里没有任何供暖器具,但两人在这沁凉的有风秋夜雨寒时节并未觉出冷。 “我想到了你。就来找你了。” 章洺越在苏艾耳边轻声说,仿佛情深意长的缱绻耳语。苏艾在心底太息。 他说想到了,却不是想。 一种行为所指,而不是某种情感延及。 苏艾微微颤抖着,想要抱紧他。 但使不出自己想用的力,她觉得自己像个孱弱无力的老妇,根本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擒获自己念及的诸多事物。抱不动他,或抱住了却无法紧抱,久抱。 人为什么会时常期待永恒呢?连生命都只不过一个片段,天长地久在寿度以内,长短实在不必太计较呀。 瞬间的拥有也是一种拥有。那些自称百年好合的,也不过是长一点的瞬间而已吧。 这样想着,她松了腿劲,从他身上下地。地板很冰,因为是瓷砖铺就。 章洺越在苏艾双脚落地一瞬便觉出异样,随即揽了她的腰扣向他自己,身体相触发出声响。 “怎么?”他语音有一丝慌措。 苏艾扬了头,虽然知道笑容很多余,她还是勾着嘴角朝他解释:“雨好像下大了些,阳台上晾着衣服......” “到底怎么了?” 他不信她突然的敛息脱身是因为那几件大概早就被淋湿了的衣服。突然抱住他,深深呼吸。又躬身而退。 “你知道吗。”苏艾没有回答他的话,“对我来说,浪漫不是天长地久。柯南和哀,一护和露琪亚,犬夜叉和桔梗。他们都没能在一起,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在我心中触发的有关浪漫的情绪。那样就足够。足够浪漫了。” 她说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前的人,她有些竭力的喘息。而后缓缓在说:“最好的浪漫,都是充满遗憾。” 苏艾说的清醒又明确。稍稍推开裸着上身的章洺越,转身时被后者发力钳住臂膀。 他意图明显的抬起苏艾右腿,欺身而来时苏艾觉得头脑发怵。 没有任何技巧的进入,苏艾懵智的头脑中甚至没有疼痛感带来的本能抗拒。她只是承受着进攻性的一入,在心中暗念,最后一夜啊。最后。 于是听到他以压抑的声线重复她的话:“充满遗憾?”像在嘲弄。 嘲弄她,还是她的想法? 俄顷却又表示赞同似的说:“那样的话,时年总有尽,生命本身就是遗憾呵。” 他没有动。低喘着在疏解什么,或许因为一时急进,他自己也不好受。 “我妈妈明早六点下班。她回来要休息,所以我们不可以把床弄脏。实际上——” 苏艾右手轻触他还未全部进入她的东西,兀自补充:“我们本不该在这里做爱。” 我少年时期的全部幻想。 希望中的明净庭院,好光线的室内适宜养花,午时风一样温柔美好的男子,母亲时常过来居住,会有可爱的女婴交由她照顾。她会努力工作生活,对着那个男子笑颜昱昱。 在这间屋子里,她曾憧憬着另一间屋子该有的模样。 “哈啊——”突然的挺动让苏艾失声。 然而目前为止,那个幻想或许还在更遥远的未来。 章洺越用行动在这生出期望的地方打破她的梦幻与遐想。她少女时期的清寂遐想。 苏艾被他抵在墙上,后背一片冰冷,可胸前他的吻炙热,身下他的分身灼人。她被耸弄的心头发慌。 她想叫,不因为情欲。只是想要呼唤什么而发声的大叫。呼唤什么呢?引起谁的注意呢? 她的哀怨让他躁郁。他想听到她沉溺性爱的呼声,却只有难抑的低声呜咽在她胸腔至口腔溢出。 章洺越一手扯弄苏艾的乳峰,力道蚀人,而后大掌侵覆其上用力捏拿挤弄。 他总让她看到丑恶的一面,连他所谓的告别也是。 苏艾在黑暗中闭起双眼。她突然记起遇到他的那个夜晚,在不知道有章洺越其人之前,之前一点点而已,站在那椽别墅后廊窗边看到的海景。 深水荡漾,仿佛颤抖的冰冷噩梦般让人心悸又着迷。 如果她那晚没有那么怨愤,少些跅弛,多一点虚怀若谷的忍耐力。不要去尝试挑战或者凌盛他,只要拿出平日不问旁事的一分定力就能避开所有这些纷繁倥偬,冰火相煎的事。 她不该冷笑他半分,她其实只是在笑,人,生而置身枷锁之中,就算他富贵骄矜。 风吹的老旧格子窗乓乓作响,苏艾看窗外翻飞的衣物,她的躯体身不由己。她想着,这男人究竟以何意念来支持着自己来作出这尤其逾矩的举动呢? 肉体结合本该是情到浓时才相融相依。脱离情感陪衬,这行为只剩独具生物性的野蛮了。 “嗯——”苏艾为自己本能发出的声音感到羞愧与沮丧。 他不爱她,却让她在他身下神智不由己,情绪难随心。如同不开化的动物一样。 她的腿渐渐没了气力,男人似乎也觉出便婴孩一样紧搂着她,男根进出仍旧有序,像在攻击。 一场段时间的留白,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以及肉体碰撞的噗啪声。 “你.....会忘了...我吗?” 像是要唤醒睡梦中的人一样,他在黑暗中向默无声息的苏艾发问,气息起伏剧烈,他的声音有些浑厚沙哑。 带着些祈请的语气。 苏艾突然记起从前看宫崎骏动漫,有句台词印象深刻——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忘记,只是会想不起。 只是会想不起。仅仅,只是只是吗? 这难道不是最恐怖的情形之一么,看不见,记不起,然后,不正是没有发生过吗? “会想起来的吧。”苏艾极为克制的容忍他的动作,声音平稳,恳实作答,“未来的某个时刻,无论如何还是会想起你来的。” 哪怕你不会再出现,出现在我面前。 章洺越闻声一颤,交付了他自己,满进给苏艾。随即停了动作,只抱着她,静静立着。 他们周身湿沥,肌肤之亲,肉体相容。他仍在她身体里。托着她的腰身,抱的很紧。 他抱着她,溺水者抱着浮木般竭力。 “能叫叫我,吗?” 苏艾感觉到他在颤抖。以为他冷。听闻他让她唤出名字。内心清明。 “洺越。”她双脚踩在他的脚上,踮着脚尖凑到他耳边,轻轻唤他,与他脸颊相触,“小小洺越——” 苏艾感受到他身体僵直,蓦然不语里潜藏着她已知的秘密。 “亲爱的洺越呐,我的心爱。最爱的人。” 她分明触到了他顺颊而下的泪水。 “她也会像这样叫我吗?” 苏艾觉得他突然像个迷惘的不安幼童,于是轻拍他的脊背。 “会的。她会。” 你的妻,她会这样叫你,心绪颤抖,声自真意的柔声叫着,这样俊俏鲜活的你。 一如你期待的往昔,你母亲的呼唤那样,经久不息。 她的脸颊也些微滋润。她觉得那大概是章洺越因为婚期将近的焦虑所失的泪,沾上她的脸。 她自己是断不会流泪的。 她的眼泪只在幻觉与虚妄梦境当中。她要勇敢,在世界当中,现实中。 苏艾梦见一个长夜,她在夜里流了许多泪却无论如何盼不到天明。梦里有拥抱与亲吻。缠绵与质问。还有不绝的呐喊,是一个人的名字。 母亲叫醒她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在梦里。 “不是说了别等我,好好去床上睡的么?!” 母亲有些心疼看着怔怔坐起身的苏艾。形容枯槁,未能休息好的乏困模样。 苏艾四处环视房屋,愣愣然觉出这仍是昨晚她审视过的自家小屋。妈妈的声音像是她无法代入的不同频次的信息符号,她努力阖上眼,深深调整自己的呼吸,如同失忆的人发力回忆般,半分多钟之久,她抬头聚焦到母亲略微担忧的脸庞上,笑着说:“妈妈,快洗漱休息吧。” 母亲进浴室,她抬眼看看窗外,都是母亲及她自己的衣物。从来没有什么白衬衫。苏艾苦苦一笑。只觉自己无可救药,神经失常愈重。 从躺椅上起身,她走出两步,有湿溺的黏液顺腿而下。她当即湿了眼眶。 她欣喜于那挠人的触碰不是梦。他确实来过。 然而又突然乐极生悲,他已经走了。 所以,天才亮了么? 她看到窗外,秋阳璀璨,有着迎接隆冬的清寂耀白。 【七】称为鱼的东西 传闻会计学院有女生与校外人士发生不正当关系,休学产子。后来直接肄业出国,又不幸丧生于某次空难。 传闻金石厂有位妇人女儿突然未婚得子,又意外失了命,她只得辞工照顾孩子,据说那女儿得了一大笔钱。 传闻斯里曼家族的继承人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一名中国女子,他给那女子留了许多处房屋以及一封信。 流言曾浸落于世界的角落,后来人们有了新的谈资,却不大注意这些传闻了。 兀一没有姓氏。陆觉告诉她,她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意思,不必有姓氏。 至七岁兀一也没见过她的父母。大家都不知她的来历。 她只听姥姥讲起过关于妈妈的事。姥姥讲话她听不太懂但知道这老人是于她重要的人,陆觉也这么说。 她只每年春假去见她,在中国。其余时间她都待在西班牙。一片巨大梧桐林后的石砌堡垒里。 陆觉说那是她爸爸留给她和她妈妈的房子和树木。 他这么说的时候手上仍在忙着什么,长指敲击键盘,金属框眼镜镜片上有屏幕的反光,冷峻的左脸在阴影的修刻下有些沧怆。他总神情专注,永远那么忙。 女孩儿看的什么书,他自然无从知晓。 他是她的监护人。 他们一起居住,在托雷多市郊这座石堡里,居住长达七年了。 她很少见这位监护人。他似乎有很多地方不得不去。于是很少来看望她。 沉默一阵后,她开口说:“好,我同意。” 陆觉闻声从电脑频幕上转移视线,看了看沙发上的小孩儿。 她看着他,同意了移居中国的提议。平静的,深邃的,不着情绪的点头应允。而后有礼貌的起身朝他颔首,出了书房。 陆觉突然发现,孩子已经可以与他冷静对话了。七岁而已。以与洺越酷肖的眉眼,直视着他,说好。 洺越也曾这样笃笃看着他说好。 而后便接到他自溺的凶讯。真是自私的很呢。 苏艾后来辗转联系上了他,说她有了孩子,说她想让洺越来见见孩子。是她为他生育的孩子。 她的声音激越又微弱。充满希望又不禁使人怜悯。 “他去找你。”陆觉从未如此不分因由的责备人,“你为什么不要他。”那是第一次怒从心起。 他的洺越在见过她后回到斯里曼与爱莎莉亚完婚。笑容满面,甚至骗过他。 却死在第叁日。 救世主明明复活于第叁日啊。 苏艾来托雷多悼念他。回程发生空难,坠机残骸难觅。人,尸骨无存。大概落入太平洋。 她的母亲闻讯昏厥很久。陆觉安排专人看护她,康复治疗有效果。第四年便已痊愈并接受发聩事实。 如今她要她的外孙女。陆觉觉得时间恰好。便提了议。小孩儿随即应允,毫不犹疑。 陆觉起身时想到什么,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发黄信件。当时未能替洺越给苏艾。 他该把它给她的女儿,兀一。 沙发上留着一本书,刚刚被她翻阅的,《樱花树下》很美的名字,日语原文。 陆觉拿起书,轻轻合上并将它放到高处,不易察觉得到的地方。 兀一走时陆觉没有亲自送。他令kasdey协助她登机,直到交付给她的祖母。严声嘱咐,不许有任何差池或疏漏。 兀一此后便再也没去托雷多,没见过她的监护人。 她只得到他给的一封旧信。没有署名,没有收件人。 写简短一句话道: 我想 我们曾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她用了许多年,来理解这封信,这句话和那个人。 『眼泪是人可以做出来的一小块海水。 在月夜的海上,放了一张信纸上去。 被月亮的光线所照耀, 信纸会变成蓝色吗? 人们称为鱼的东西, 都是某人放下的信纸。』 ——寺山修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