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顶流[娱乐圈]》 第1章 《顶流（娱乐圈）/独占顶流（娱乐圈）》作者：打马倚斜桥【完结】 文案 顶流男团truth曾是圈内神话。 团内两大支柱——颜值与实力双重担当的队长黎也，拥有绝对音感精通各类乐器的新人宋与，在当时号称瓜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粉丝流量。 但好景不长。队内不和的传闻愈演愈烈，一次严重事故后，truth解散，成员单飞。 宋与作为主因，被公司雪藏。 五年后物是人非。 队长黎也成为圈内最年轻的“元老”人物，而转型演艺事业的宋与却默默无闻，泯然众人。 结果一场综艺，将昔日“死敌”重聚一台。 * truth解散前就有传闻，说两大支柱关系最差，其中尤以“宋与极度厌恶黎也”著称，所以两人在公开场合不对视不交谈不互动，王不见王。 黎也同样信以为真。 直到某天综艺拍摄，黎也误闯了宋与的更衣室。灯光骤亮后，黎也看见了全身上下只有一块三角布料的青年。 素来清冷的宋与惊慌失措，拿起衣服就往头上套，可还是没来得及藏住后腰—— 白皙性感的腰窝里清晰刺着两个字。 【黎】【也】。 黎也面无表情地站了十秒。 转身，握上门把手。 宋与以为他要夺路而逃，正绝望又耻辱地攥紧衣摆，就听见咔嚓一声—— 黎也把门一锁，转身进来了。 宋与：…… 宋与：？ 【阅前提示】 *不追星，不懂现实娱乐圈，无原型，一切架空 *谢绝写作指导 *文内所有视角只代表角色个人视角，不代表事实真相；读者有主观臆断的自由，但拒绝以个人臆断代表或总结作者创作的事实内容 （微博@懒上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与，黎也 ┃ 配角： ┃ 其它：微博@懒上桥 一句话简介：暗恋文。 立意：跌落低谷也不气馁，努力奋斗，重回巅峰。 第1章 钱哥的电话打进来时，宋与正在给自己煮泡面。 他学艺不精，拿筷子想把面抄进碗里，结果左手一抖，面滑进锅里，他也被汤锅里溅出的汤汁烫了下。 放在案板边上的手机正好响起。 宋与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接了电话，“钱哥。” “哎，是我，吃饭了吗小与？” 宋与乜一眼锅里，“吃了。” “你一个单身汉，自己吃饭还这么早呢。”钱哥笑，“下午有时间吗，方便的话，你过来公司一趟。” 宋与摸起筷子的手在锅边停了一两秒，才问：“有通告了？” “没错！怎么样，惊喜吧，我可终于又给你找着机会了……” 钱淼上辈子可能是叫话憋死的，逮着机会就停不下嘴。宋与的经纪约在他手下挂一年多了，对他脾性熟悉着。 所以宋与也不急，垂着眼皮听。碗被推到汤锅边上，他把面捞进碗里，带出淋漓透亮的汁水。 最后一筷子平下去，清汤飘油，花似的一朵一朵浮上来。 手机里，钱淼也终于唠叨完了：“……所以你下午过来一趟，我再跟你细说。” “几点？” “我看看时间，现在12点，你1点前来一趟就行。” “好。” 电话挂断，宋与空出两只手，端着汤碗走出厨房。 这房子在p城市区，一百来平，价格贵，是当初国内顶流男团truth还没解散、他还没凉透的时候，团里一起买的，为了公司接送方便。 他一直没卖，就这么住着了。 房子给单人住算大的，有餐厅，可惜当初忙得很少回家也没买餐桌，后来买不太起，宋与就在客厅吃饭。 他端着汤碗从餐厅经过，身影斜着拉开一面雪白的墙。墙上贴满了当年团里的海报。海报里少年们青春激扬，意气风发，尤其c位那个，眉宇间尽是年少轻狂，风流桀骜。 宋与的前经纪人当初踹门而出的时候，就指着这些海报骂他：“假清高！抱着你以前那屁点荣耀吃一辈子吧，别人迟早爬上来踩死你！” 宋与知道。 但经纪人不知道。 他贴海报不是为了看自己，是看c位那个。他不接受潜规则也不是假清高，多数是取向没对上，剩下的少数……宋与是个标准的颜狗，脸和秃顶还可以靠关灯，那些怀胎九月似的啤酒肚，他实在不太接受得了，怕床上硌得慌。 颜狗草草吃完坨了的泡面，洗把脸，换了身衣服。 在门口换鞋时，宋与犹豫了下，还是拿起挂在衣架上那顶黑色棒球帽，戴到头上，他压了压帽檐，转身出门。 12：50，宋与到了公司楼下。 说是公司，其实只能算个工作室，办公地点还隐藏在一座公寓楼里，整得不像经纪公司，更像个搞谍报的。 宋与上楼，敲门进去，钱哥仰在老板椅里打电话。他朝宋与示意了下边上的沙发，让他坐下稍等。 宋与低头一扫。 当年这沙发可能是个鳄鱼纹真皮的，但现在就只剩下纹，还有藏在纹里的灰垢了。 宋与多少有点洁癖，平静表示自己站着就好。 第2章 钱哥那边几乎卡着1点聊完，挂下电话，他朝宋与笑出一脸褶子：“小与，最近生活怎么样啊？” “还好。” “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有的话跟哥说，哥给你想办法。” “没有。” “哦，那……” 眼看话题还要继续延展，宋与藏在帽下那张清俊脸庞上终于有了点表情：“钱哥，是什么通告你直说就好。能去我一定去，这是当初签约时说好的。” 钱淼见状，也吐了口：“嗨，我不是和你遮着藏着，实在是这档综艺我也没底。” 宋与进来后第一次露出点情绪起伏：“综艺？” “是啊，我听朋友介绍过来时也意外呢。”钱淼苦笑，“还想什么综艺找得到我们这种小公司，那边却不肯多说，只说是位刚回国的导演，脾气倒挺端的——什么都不透露。” 宋与：“没有任何信息？” “至少现阶段，只知道是个大型真人秀，具体内容和方式一概不知。” 宋与没说话，皱了下眉。 钱淼连忙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介绍过来这朋友在圈里还是有点威望的，不会故意坑我。我听说是为了节目保密性，因为还需要面试试镜的，所以正式确定人选、签保密协议前，他们不透露具体内容。” 宋与：“那要推荐我去？” “是啊。” 宋与：“能问一下原因么。” 钱淼一愣。 黑色棒球帽不知道什么时候掀起来一片，帽檐下的面孔隽秀，眸子还是星石似的黑，濯过水一般，透着清亮。 在圈里待了这么些年，还能清亮成这样，实在少见。 可惜了当年truth解散那事…… 钱淼走神，宋与以为他没听明白，说：“大小是个综艺机会，钱哥这儿不止我一个艺人，给别人更划得来些。我去了，他们未必敢要；就算要了，以后除了通告费，大概也赚不回别的。” 钱淼被宋与这番平静得不像在谈自己的话叫回来：“你是担心曜蓝传媒？” 宋与没说话。 曜蓝传媒就是他上一家经纪约的公司，业内巨头，也是成立truth男团的公司。 宋与当初因为搞出来那场舞台事故，为了违约处理和事后舆论平息等一系列恶劣影响，曜蓝传媒赔上笔天文数字，最重要是还在全业内跌了面——宋与把他们得罪狠了，雪藏三年自然不够。 钱淼安抚：“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他们那么大一个公司，总不至于一直盯着你一个人不放，你也别太担心。” 宋与不开口了。 他不担心，他是提醒钱淼。钱淼既然不提为什么选了他，那他也懒得再问。 拿到试镜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宋与起身告辞。 门被他拉开一半的时候，钱淼突然叫住了他：“宋与。” 宋与停住，回头。 钱淼迟疑地问：“你高考那会儿，文化课成绩确实挺好的吧？” 宋与沉默：“……？“ 钱淼挠了挠头，似乎有点苦恼，他摆摆手：“算了，没事，回去好好准备试镜吧。” “嗯。” 宋与转身走了。 第二天就是试镜的日子。 宋与和往常一样6点多起床，在楼下社区里绕圈跑了3000米的慢跑，然后上楼冲澡。 换上一身最简单的t恤长裤，宋与拎着棒球帽出了门。 面试地点距离他的住处不近，宋与戴着帽子口罩，坐地铁过去的。中间换站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可能认出他了，拿手机摄像头偷偷朝他比量了好几回。 宋与看到也装没看到，倚在地铁车厢的厢壁上休息。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介绍人是钱哥的朋友，做的也就是圈内搭桥牵线这个行当。试镜的地方是个酒店，宋与进到大堂，拿手机按钱淼留的电话，给介绍人拨了过去。 对面接得挺快：“喂？” 宋与：“你好，我是钱哥的艺——” “钱淼的艺人是吧？”对方打断他，“我就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休息区，穿黑夹克，你直接过来找我吧。” “好。” 宋与走到那个男人身旁时，对方那儿已经坐着几个年轻人了。面相比较生，这几年宋与不太关注圈里的事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人多也是和他一样的小公司工作室过来的，没什么有名的可能。 介绍人手里刷刷翻着资料表，注意到脚步声也没抬头：“钱淼的艺人？坐那儿等着吧，人齐了就进。” “……” 宋与停了下。 这话听进耳朵里，让他有种上了当地黑拼车的感觉。 但宋与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准备进去坐。 黑裤裹着的长腿利落凌厉，前后一剪，剪着了介绍人的余光：“哎你等等。” 宋与停下，戴着口罩回头。 帽檐下那双清亮但寂静的眼对上了介绍人的，介绍人却没在和他对视。准确说，对方正在打量他全身。那眼神不会叫人舒服，就像是给橱窗里的商品做品评估价。 没一会儿，“估”完价格，介绍人眼睛也亮了。他匆忙的脸上挤出点笑意，和宋与接上视线：“你叫什么，今年几岁，口罩摘下来我看看。” “……” 宋与皱眉。 他并不介意对方把他当作件商品，他习惯了。只是对方显然没注意过钱淼交给他的资料表，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看到。 第3章 介绍人的话也惹来其他几个小艺人的注意。夹杂着还没学会掩饰的羡慕嫉妒，审视的视线纷纷落到宋与身上。 站在他们视野里的人身量修长，腰窄臀翘，身体比例和轮廓条件接近完美，只是浑身上下捂得严实，大夏天还穿着长衣长裤，唯有颈项露在外面，形线漂亮，肤色也白得令人艳羡。 他们纷纷竖起耳朵。 这片区域安静片刻，一个清淡声音穿过口罩：“宋与。” “哪个宋哪个……” 黑口罩被青年单指勾下，清冷俊美的面孔曝映进介绍人微微缩紧的瞳孔里。 介绍人声音骤止。 死寂持续了好一会儿。 沙发里坐着的小艺人们也不怕生疏了，凑着最近的，低声交头接耳，目光还时不时抛过来。 介绍人也终于回神，再看向宋与的眼神里就只有遗憾和迟疑了：“钱淼也是的，你这情况……过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宋与站在他们各异的目光下，神色分毫未变，淡然得接近冷漠：“我不能参加吗？” 介绍人：“也不是，不过，你确定你想参加这个试镜？” 宋与：“不确定我就不会过来了。” 介绍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做了决定。他俯近宋与，声量压到最低： “那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到了面试环节，黎也会在。” “……” 宋与僵住身。 他眼底的冷淡第一次被撕得粉碎，真实到无法遮掩的情绪涌出来。 第2章 除去荧幕不算，宋与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黎也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曜蓝传媒的明星年会上。那时候宋与站在整个会场的最角落，身边空无一人。公司里的艺人和经纪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话里也不提，对这个昔日红透半边天、而今被公司雪藏三年的“异类”，他们一直视作透明，生怕近身或谈起会沾了他的晦气。 和他境遇截然相反的就是黎也。那人被众星捧月，站在会场正中，对面是曜蓝的老总，旁边是谄媚陪笑的经纪人。 全程他们没有过一次眼神交流，宋与就远远看着。三年过去那人分毫未改，全是他偶尔夜里梦回时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够不着他了。 年会后宋与再没见过黎也，也正常。毕竟一个是从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成长为无可撼动的圈内“元老”的人物，另一个从当红到没落，江河日下，籍籍无名。 听说黎也那年也离开了曜蓝，在无数橄榄枝里自立门户，凭借他在圈里的人脉底蕴，黎也很快做得风生水起，盛极至今。 而他们两人，就像两条从同一个起点、向着完全相反方向出发的射线，分离那一瞬就是此生最近，今后山高水长，愈行愈远。 所以宋与没敢想过，他还有可能和黎也重逢。 宋与半晌说不出话。 介绍人“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好接受，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明天如何。在这个圈子里混啊，就是得认命，你……” “我参加。” “行，不参加也没事，我帮你跟老钱解——啊？” 对上介绍人惊愕的眼，宋与已经恢复清冷神色：“我说，我参加。” “……” 留给他们的空余时间并不多，介绍人来不及分辨宋与到底是真心还是受了大刺激。节目组一方的负责人很快打来了催促电话，介绍人招呼着几个小艺人上楼，准备面试。 宋与跟在最后。 到酒店他就发现了，这里是p城评价不低的四星级酒店，完全没背景的新人小导演恐怕没这个魄力。面试环节请得到如今的黎也到场，那无论是噱头还是私交，都看得出底气了。 他们这种没背景没人脉的小艺人到这儿就是来陪跑的。真正特邀参加的角儿们，多半在楼上的专门包厢里等着。 果然。 介绍人把他们带到楼上，刚出电梯不远，就被虎背熊腰黑墨镜的安保人员拦下了。节目组不知道哪个小负责人跑来，跟介绍人交谈几句，中途两人视线似乎还往宋与这儿飘了一下。 不多时，宋与和身旁几个有点不知所措的小艺人一起，被货物似的交接到小负责人那边去。 小负责人把他们带过长廊，在中间一扇双开门前停下。他拉开门，房间里摆着许许多多套单人桌椅，已经坐上一部分的艺人们纷纷回头。小负责人对宋与几人说：“你们进去吧，分开坐，每人一桌。” 说完，对方没给他们发问的机会，直接走了。 小艺人们为难地僵在门口。里面有好几个都是荧幕上经常见的面孔，那些人本来就等得有点烦躁了，这时候看到几个不知道哪来的十八线也进了他们的房间，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僵持中，戴着棒球帽的青年垂着眼，安静地从几个小艺人间穿过，走进房间。 他挑了第一排离门口最近的桌椅，坐下了。 房间里安静了会，细微的议论声偷偷炸开。 “是宋与？” “truth那个宋与？” “我还以为他已经退圈了呢。” “不是说今天可能会有黎也在吗，他来找刺激的？” “这谁，很有名气吗？” “你连宋与都不知道？当年truth里除了黎也外另一位曜蓝的当家台柱，可惜自己作死，非得跟黎也对着干，结果么。” 第4章 “……” 嘲讽藏在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宋与这些年早就听得习惯而麻木了。 几个小艺人跟在他后面进来，被挡了“火力”，有人装没看见过去，有人朝他投来感激的视线。宋与接了，但没反应，他不是为他们才第一个进来的。 成团那时候宋与就没有什么好的早餐习惯，一直延续至今。早上9点前不想吃东西，今天坐了将近两小时地铁到酒店，路上也没机会吃早餐。为了待会儿面试不至于体力不支闹了笑话，他必须得让自己坐下来休息。 靠着桌子坐了会儿，宋与干脆趴下去—— 这单人桌椅的高度，身旁时近时远的隐约嘈杂，不由得叫他想起他七年前还没成团那会儿，在学校里做练习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宋与更年轻，更漂亮，一身少年感十足的挺拔骨架，一双能完美操拨掌控各种乐器的手，绝对音感的敏锐天赋更给他锦上添花，同龄人甚至前辈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越是天赋绝顶的，越不会珍惜，宋与也是。打架斗狠的事情他不热衷，但也没少做，好几回都是带伤上课，终于有一次，撞进个帮音律老师代课的“新老师”手里。 是他们音律老师永远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那年在圈内已经声名鹊起的黑马新人，黎也。 那天在个燥热的夏。 宋与刚跟人在校外“友好”交流完，算着时间，他顺着楼后粗壮的悬铃木跃上平台，攀进二楼教室的后窗。脚跟落地，他还没站直身，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地面上，视野里走进一双长腿。 “其他人都去钢琴房了，你为什么迟到？” 比他还刺猬头、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新老师”望着他，眉眼凶狠，然后打了个哈欠。 像狮子，或者大猫。 懒洋洋，没正形的，但是厚实的大肉垫里，藏着随便挠你一下就能叫人血肉淋漓的利爪。 那是宋与对黎也的第一印象。 但宋与不怵他，所以宋与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要绕过去。钢琴房在隔壁，比这个新老师早进去一秒，他就不算迟到。 可惜没成。 “喂。” 身后那人叫他，宋与停住了。 他还没回头，比他高了将近十公分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一把按住他额头，直接抵在雪白的墙壁上。 宋与回神，刚要动怒，就见还是那副没睡醒大狮子姿态的男人单手摁住他，另一只手在外套兜里掏了掏。跟哆啦a梦似的，对方掏出一片创可贴。 男人拿起，懒洋洋地咬住了，撕开，然后简单粗暴地往宋与鲜红沾血的嘴角一拍。 拍完以后，他收手，打着哈欠转身。 “滚进来上课。“ “叮铃——” 刺耳的铃声震醒在现实和梦境边缘徘徊的宋与。 他惊而直身，差点以为自己真回到了做练习生那时候——毕竟这种铃声，从毕业后他就没听过了。 房间里其他艺人的震惊不比宋与少，有一个干脆慌得跳起来，问：“这是火警铃声吗？” 还没人回答他，紧闭的双开门拉开了，两个节目组挂着工作牌的负责人走进来，手里各自抱着一沓…… 试卷？ ……“你高考那会儿，文化课成绩确实挺好的吧？”…… 想起昨天钱淼莫名其妙的结束语，宋与难能露出迷惑的神色。 负责人答疑：“面试之前有场笔试，笔试分数及格了，才能参加下一轮面试。” “？？” 艺人们集体震惊。 宋与也惊。 综艺有面试试镜已经够奇怪了，入圈以后，这还是他头一回参加笔试。 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试卷和笔已经分发下来了。抱着试卷的负责人面无表情，在议论声鼎沸前下了一剂猛药—— “考场内不许交头接耳，谁再说一个字，直接离开。” “……” 多数艺人比宋与他们几个更知道这档综艺藏在水下的冰山面积。他们果真憋住，房间里鸦雀无声。 只剩下睽违已久的，笔纸沙沙。 同一时间。 长廊尽头的休息室里，包着真皮软包的房门被推开，毛毛躁躁的小助理兴奋地跑进去：“也哥，我在洗手间听到了个大新闻！” 黎也的专属化妆师正在给黎也补妆，阴沉着声儿：“闭嘴。” 小助理看清女魔头，吓了一跳：“琴姐，你、你怎么也在啊？” “呵，你问问是谁一大早，妆都不化、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就敢偷偷出门了？” 小助理没敢问，但是诚实地看向阖着眼的黎也：“也哥，你今早，没化妆啊？” 黎也靠在椅子里犯困，声音也懒：“我脸好，没这需求。” 女魔头差点没忍住把散粉刷塞他嘴里：“有本事让你的黑眼圈自愈。” “我有黑眼圈么。”男人终于掀了掀眼皮。 “你自己看——” “有也帅。” “…………” “对吧，小乔。” 小助理泪流满面地忍下这个称呼，点头：“对。” 一分钟后，肖琴狠狠地甩上化妆箱，结束工作。 小助理终于敢上前了，他大着胆子扫了两眼，小声说：“确实化不化，差别不大。” 黎也嗯了声：“你琴姐怕偷拍，肉眼看没差别，上镜不一样。” 第5章 “原来是这样……” “你刚刚说什么大新闻。” “哦哦，对！”小助理兴奋起来，“我在洗手间听人说，这次面试者里有个也哥认识的，您猜是谁？” 黎也困得没睁眼，声调抬起点，“我猜？” 小助理反应过来，兴奋大了胆子也肥了。他没敢吊黎也胃口，连忙给答案：“是宋与！” “……” 生怕黎也忘了，他又补充：“就当年那个总是针对冒犯您、后来自讨苦吃被曜蓝雪藏封杀了的那个宋与！” “……” 镜子里，一直犯困的男人终于睁开眼。 他显然也意外。 小助理还在兴奋：“您恐怕都把他忘了吧？但我们可不会忘，我以前没当您助理的时候就记得，他的粉丝整天造谣，说您仗着前辈身份抢占他资源，还说您霸凌欺负团里的新人。明明是那个宋与冒犯前辈，在什么场合也总是冷眉冷眼的，对您一点都不尊敬！” 黎也：“也不怪他。” 小助理：“您就别替他说话了。他要不是谁都不爱搭理那个清傲劲儿，当初会被踩的那么惨嘛。” “……” 小助理想回当下来：“不过您说，他是不是确实点背——这圈里这么大，通告这么多，他怎么还能犯您手里了呢？这次您可别心软，他当初把您连累那么惨，怎么也得好好整治整治他才能出口怄气！” 小助理说完就有点后悔，黎也看着没脾气，但绝不是喜欢别人给他做主的，自己说这话，会不会惹老板不高兴…… 还没想完，他突然听见了声笑。 小助理惊愕抬头。 “是啊。” 黎也舌尖顶了顶上颚，笑了。 “这小孩怎么就又犯我手里了。” 第3章 “师、师徒关系？！” “嘘，小点声，谁让你这么大动静的。” “哦哦对不起，”小助理慌忙无助自己的嘴巴，然后顺着指头缝小声，“我就说，也哥提起宋与的时候，态度感觉怪怪的，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可他们不是一个团的吗？就算也哥比宋与早出道两年，也不该到师徒的地步吧？” “这个么。” 女声犹豫了。 躲在茶水间里，趁着给黎也泡咖啡的工夫聊自家老板八卦这种事情，也就黎也手底下这个沾亲带故的“老”助理敢做了。这个女声不是别人，是从truth天团还没解散时就跟在黎也身边的助理，丁娇。 小助理看出丁娇的迟疑，连忙表忠心：“娇姐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丁娇：“也不是怕你说出去，其实跟过truth的老人都知道这段。宋与当初还只是个练习生的时候，正巧赶上黎也帮他恩师代课，就教了他们一段时间的音律课。后来被人玩笑，说成露水师徒了。” “这么说我好像是听说过，”小助理惊讶，“难道宋与那会儿就得罪也哥了？” “反了。” “啊？” 丁娇不知道想起什么，只差翻白眼地嫌弃：“要说黎也那会儿也21了，比人家宋与大4岁，整天就知道‘欺负’这小孩。” 小助理一呆：“也哥，真欺负过宋与啊？” “也不是欺负。打个比方，对别人他要是要求三分，那对宋与就得九分十分；而且别人没到三分，他玩笑两句就过去了，搁宋与这儿，达不到九分十分，他能折腾得宋与脱一层皮。” 小助理目瞪口呆。 丁娇终于没忍住，把那个白眼翻完了：“结果人给练成才了，还跟他成了同团，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说那小孩能对他有好脸子吗？所以我就说，成团后面那些破事纯属他自找的——我要是宋与，我没揍他就不错——” “哦，你还挺想揍我的？” 这个声音来得突然，背后灵似的，吓得丁娇一抖。 两人回头，只见他们的谈论对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茶水间，拉开门侧靠着，半笑不笑地睨着两人。 小助理脸色刷白，黎也没逗他，示意了下身后：“导演组那边叫人来问，小乔，你去看看他们什么事。” “好，好的。”小乔歉意看了丁娇一眼，连忙脚底抹油了。 黎也直身，走进茶水间。 丁娇已经恢复镇定：“我这不算说你坏话吧。” “不算，”黎也拿起盛着咖啡豆的袋子，嗅了嗅，嫌弃放下，“不是实话实说吗。” 丁娇：“你还好意思承认。” 黎也随口接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那叫因材施教。” “得了吧，哄别人行，哄我？”丁娇斜看他，“尤其成团后，就因为那几天的‘师徒’关系，把人当小屁孩，偶尔遇着机会就逗人家——这也叫因材施教？” 黎也没忍住，笑了。 他靠到立柜上，眼神也懒洋洋的：“你不知道，那小孩确实好玩，跟狼崽子似的。” 丁娇不说话了，盯着黎也。 茶水间静默许久。 丁娇本意是拿眼神故意激黎也发问，可惜黎也到底不是六七年前那个桀骜张扬的天团门面了，这种小计策在这个快修炼成精的面前根本不管用。 丁娇干脆直言：“你不会是那个他吧？” “哪个。” “还能哪个。” “我怎么知道你的……” 第6章 黎也随口接了，停过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回了头：“做什么梦呢——你也哥笔直好吗。” 丁娇和他对视。 黎也就任她打量。 这样诡异了会儿，丁娇松下口气，转回去：“幸亏不是，不然你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弯了，我姑还不得弄死我。” 丁娇的姑姑，黎也的老妈。 家里no.1，当代武则天。 “武则天”在丁娇这儿积威尤重，丁娇还在阴影里庆幸呢，黎也关门的声音突然叫回她的理智。她反应过来，转身恼怒追出去—— “我可是你表姐，你刚刚跟谁‘你也哥’呢。” “……” 小乔走了没几分钟就回来了，还带回来导演组的一则通知和一张试卷。 “笔试，做卷子？”黎也略怔。 “是啊，”小乔挠头，“我也搞不懂，而且他们这卷子……也哥您自己看吧。” 黎也伸手接过去。 小助理遗憾嘟囔：“我看这回您是没机会报复了，就这卷子，还要及格才能进面试，我都怀疑导演组还想不想招人了。” 黎也把卷子翻了面，目光落到最后，然后他把卷子搁下：“面试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小时后，导演组那边说在批卷了。” 黎也起身：“那走吧。” “去哪儿？” “面试间。” “啊？” “忘恩负义的狼崽子就要跳进坑里了，”黎也捏着手腕往外走，难得愉悦，“我去迎迎他。” “？” 小助理茫然地看向丁娇：“娇姐，也哥这意思是，宋与一定能通过笔试？” 丁娇看试卷，“不知道。” “哎，您不是在truth待过，您不了解宋与吗？” “虽然黎也最能折腾那小孩，但确实，圈里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宋与的事情。” “……” 丁娇把卷子放回去，不在意地插着兜：“他觉得能，那就一定能吧。” 考试结束后，房间里仍旧死一般地寂静。 脾气差的“考生”已经忍无可忍，放下笔就起身走人了，脾气好些的都呆坐在单人椅里，统一写了满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来干什么”。 宋与还好。 虽然他也挺意外：什么样神奇的综艺节目，会在笔试环节进行一场涵盖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所有科目的中学知识考试？ 拿到考卷时，宋与第一反应就是翻去最后，还好不是语文作文。 不过对其他人来说也没强到哪去，那是道大题，考高中生物学的遗传系谱图。 宋与一边答题一边想，难道这档综艺的名字，是准备叫《再战高考》？ 答完题交了卷，所有人茫然地留在座位里。 一个个惴惴不安，梦回当年初高中。每次考试结束等班主任抱着成绩单回来的那节课的课间，他们大概都是此刻这样的心情。 终于，“班主任”来了。 还是之前那个面无表情发卷子的负责人，他目光粗略扫过惴惴不安的众人，最后在第一张桌的宋与那里额外停了会儿。 宋与察觉抬头，对方视线已经落回去：“我念到名字的留下，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 几分钟后，除了“及格考生名单”留下的少得可怜的十几个人，其余艺人都表情诡异脸色难堪地走了。 负责人全程无视那些质疑目光，到此时才动了动：“接下来是面试环节。我点到名字的跟我走，其余人留在房间里。中途不许外出，踏出房门一步，就视为弃权。” 宋与起初还不明白，负责人说这话时为什么是盯着他的。直到房间里的候选者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偌大屋子，几十套桌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 宋与看了一眼时间。 不是他的错觉，倒数第二个人离开后的时长比前面每一个都长，如果不是那个紧张得战战兢兢的小艺人在面试时做了什么惊人创举，那就是…… 他被节目组，或者和节目组有关的某个人，涮了。 也挺活该的。 宋与低了低头，情不自禁地看向左手的掌心。那儿有半道疤。之所以说半道，是因为余下的部分看不见，没入衣袖里。 他是个左撇子，平常是，玩乐器是，写字也是，只是这两年握什么都没那么稳了……因为这道疤。 宋与的右手落过去，他从手腕开始慢慢卷起t恤的长袖——视线去寻找蔓延到掌心才停下的狰狞疤痕的起源处，一直一直伸向卷起的袖里，好像没个尽头。 最后袖子快要卷到手肘上面，疤痕才断了。 肘心像是刺下的部位，伤痕最深也最可怖，宋与眼前恍惚了下，好像立刻就能浮现起鲜红的血止不住地涌出来的场景。 那种久违的疼，从记忆里挣破出来，又刺痛了他的感觉神经。 宋与低头，拉下衣袖，重新盖过那一整条疤，袖口被拉到手掌时，宋与掌心实打实地疼了下。他意外转过手背，在掌心内侧靠下，看见了一个被磨破的水泡。 宋与怔了下。 对着水泡仔细回忆，他才想起来，这是昨天中午捞泡面被溅起的汤汁烫到的地方，大概是后来起泡，刚刚他没注意，用笔又磨破了。 白写了那么多字啊。 第7章 宋与嘴角翘了下，笑又不像。 距离倒数第二个离开，已经过去了三倍于旁人的时间，心底最后那点希望也算破灭了。他其实还挺想再见黎也一面的，哪怕又被那人逗着玩，哪怕是落井下石的报复……是当面的报复就最好了。 宋与撑着桌面起身。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坐地铁、熬笔试又等面试，一直过了中午时间，身体沉得像灌了铅。 他扶着桌面，刚踏出去一步。 “说了不准离开房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靠着门边响起来，“怎么就你没听见？” “……” 宋与一僵，抬眼。 第4章 有那么一两秒，也可能更长的时间，宋与以为自己是被累饿出幻听幻视了。不然按他的认知，这个人怎么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不是，“幻觉”他动了，他从斜倚着的门旁直身，朝房间里宋与站着的方向走来。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两人距离在几米之内该是六年前的事情，但那个人的五官轮廓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每一次梦里梦见的模样。 宋与看得太入神，黎也停在他面前，他才蓦然回过神。 身体做出条件反射的本能反应，宋与往后一退。 退完宋与就后悔了。 这已经不是在曜蓝，天团truth也不复存在。他和面前这个人的关系仅限于外界传闻的昔日的“王不见王”“相看两厌”，余下一生留给他近距离见面的机会可能都只有这一次—— 天堑之隔，他早已不需要再避嫌了。 然而一步已经退完，跨回去不现实。 黎也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视线落到宋与脚上，又攀着那双依旧修长性感的腿爬上来。黎也懒了眉眼，哼出一声轻笑，“我就没教过你这么记仇的小屁孩。” 宋与绷着肩背，一副紧张防御的模样，连眉心也皱起来。 他每回看见他都是这个反应——黎也都习惯了。 说来奇怪，六年前的习惯，不知道怎么到现在还记得。 黎也把这归因于小狼崽子实在太好玩，让人想不记得都难。 宋与这样绷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正常交谈能力。他垂下眉眼，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叫人面试。” “之前，有别的负责人。” “他拉肚了，抱着马桶下不来，”成了圈内元老的还是摆不脱那个没正经的懒散语调，“劳你久等，跟我走吧？” 宋与皱了皱眉。 他知道这很奇怪。以黎也的身价，全酒店拉肚子挂马桶上了，也轮不到劳驾他来接一个试镜的小演员。 黎也都快走到门口了，发现身后没动静。 他回头一看，那落魄多了却还是那么一副倔脾气的小屁孩就站在原地。从他这里看过去，还像练习生营地那个顺窗爬进来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这回微微低着头，白t恤显得他比当初多有几分苍白的细瘦，嶙峋的脊骨在他后颈微微凸起，一节勾一节，最后埋进细碎的黑发下，或许是一黑一白太过反差，莫名地透出点让人想抚摸揉弄的色.情。 不知道那时候的小狼崽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 一想到最后，黎也皱了眉。 多半是丁娇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竟然能让他联想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了。 黎也有点冷眼：“还得我请你过去？” 宋与回神，抬头看他。 黎也勾起个嘲讽的笑：“还是说，真怕我来这一趟是专程要找个地方套你麻袋、再揍你一顿的？” 宋与动了动唇，最后没说话，皱起眉跟过去。 这一层应该是被节目组包场了。等候间出来以后，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地上铺着棕红色的花纹地毯，踩上去的质感柔软又厚实，宋与就跟在黎也身后，辨别着他的脚步声。 黎也的声音和脚步一样随意，“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吗。” 宋与抬了抬头。 黎也：“因为节目组的人都走了，你等也白等。” 宋与还是没说话。 黎也笑了声：“我现在正在把你往坑里带，最前面那个房间看见了吗，里面埋伏了我找来的人，准备狠狠收拾你一顿——你怕不怕？” 宋与：“不怕。” 身后声音答得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和当年那个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劲儿一模一样。 黎也气得想笑：“你迟早死你这性格上。” 宋与没解释。他是真的不怕，除了当年散团前夜，黎也站在楼梯上，冷冰冰地垂眼睨着他的那一刻，好像完全将他视作陌生人的神色……除了那个，宋与什么都没怕过。 黎也的脚步停了，就在他说的那个房间外。 房门紧闭，把手是银色的，质地冰冷的金属色泽在廊窗里投进的光下微微闪动，黎也压下门把手，朝外拉开那一扇门。 门内漆黑。 宋与面露意外。门内应该是做了什么特殊设计，可能还有吸光涂料，即便身后廊窗投下的光辉，落进门内也只剩可怜的半米左右的能见度。半米之外，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完全无法分辨。 宋与转向黎也：“这是，面试？” “不是说了，”黎也扶着门，“我给你挖的坑。” 宋与抿起唇，他往门内跨出一步。 “喂。” 第8章 身后声音喊住他。 宋与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回眸，身后的漆黑漫染他的眼眸，里面一点光都不见，清寂平静。他一动不动，看着那个自始至终站在光下的男人，光给那个人描上浅金色的轮廓，热烈而灿烂，张扬而桀骜，那些最能惹人飞蛾扑火的吸引性，全部都汇聚在这一个人的身上。 可这个人他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可能也没在意。 所以他就靠在门旁，像随意一问：“后悔了吗。” 宋与僵住身。 “放弃舞台，放弃天赋，放弃音乐，放弃一切，”黎也轻描淡写，似嘲似讽，“说要转型演艺，结果五年里一事无成，你后悔过吗，宋与？” “……” 火烧一般的疼，从肘心的伤疤最深处蹿起，一直烧进手掌里。 宋与被烫得手指抽搐，然后猛地攥紧。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单薄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低哑而冷漠的声音留在后面。 “和你没关系。” 是他一个人的孽债。和他没关系。 “烧”死他一个人就够了。 黎也回去的那个房间就在这个做了手脚的屋子的斜对面。推开门以后，和那边完全相反，大落地窗，光辉灿烂。 节目组的总导演和两个副导演坐在桌后的椅子里，各自审视着面前的监视器，还有零散的工作人员分布在房间各处，通过对讲机调配把控另一边的“面试”现场。 黎也冷着脸进来。房间里一共四张椅子，总导演和两位副导演各自一把，最后一把空着。黎也伸手拉过来，往里面一坐。 椅子被撞得晃了下。 离他最近的副导演回过头，笑：“能把你拱得这么大火气，看来这个宋与还真跟当年业内传闻里一样，是个哪都下不去手的刺头？” “刺头？”黎也笑里冷冽，“他那不是刺，是獠牙，带毒的……就是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头一回见黎也动火，这边副导演直乐。 另一旁，之前进等候间那个面无表情的负责人，也就是另一位副导演，拿对讲机说了两句，回过头：“3号台的布景确定无误。” “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布景都能给撞坏了，刚刚那艺人叫什么？应该联系他们公司，让他们赔偿。”黎也身旁的副导演吐槽完，回头问，“也哥，宋与那边跟他说了吗？” “说什么。” “就布景垮掉，耽误了他面试的事情嘛。” “忘了。” 副导演一愣：“那宋与不是要误会，是你故意整治他了？” 气生过了，黎也恢复惯常姿态，靠在椅子里歪撑着头，不在意道：“随便他。” 副导演打量了他一会儿，拖着椅子往这儿靠：“我好奇一件事儿很久了。” “？”黎也抬抬眼。 “当年散团，圈里都说，是你让曜蓝雪藏他的，真的假的？” “……”黎也突然笑了，“你猜呢。” “我猜？我本来是信了的。不过今天看，你对这宋与明显还存着惜才的心思呢，怎么会——” “真的。” “……” 副导演一哑，过去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张着嘴回头看黎也。 那人懒在暖光下的椅子里，像头打瞌睡的狮子，眉眼惫懒，眸子里半点笑意不存。 他打了个哈欠，好像浑不在意，缓声重复： “是我叫曜蓝，雪藏了他。” 副导演沉默着，心里突然哆嗦了下。 第5章 身后的门关上了。 宋与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还有安静。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和声音，安静无限放大了漆黑的边界，漆黑又使得安静像死一样永恒。 宋与站在中间，没表情地等着。 “黑暗”也在等他。 一般来说，正常人不被告知任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就被带到这样一个完全黑暗陌生的环境里，第一反应一定是出声询问，企图获得反馈；而如果无论怎么尝试、反馈都为0，那么他们就会开始慌乱，极少数的人摸索向前，绝大多数会返回，试图拉开那扇已经锁上的门。 ——至少在宋与进来之前，所有正常人都是这么做的。 这是把面试者们心理防线击溃的最有效手段，第一批直接淘汰的面试者，都是数次尝试终于崩溃，挂在门上嚎叫着要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肯继续“面试”了的。 而没崩溃的那批，就会在濒临崩溃的心理状态下，开启他们更悲惨的“旅程”——按导演组计划，是这样。 但宋与显然不是个按计划来的。 “黑暗”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夜视监控器下，他甚至一点表情都没有，无比平静无比冷漠地站在他停住的地方，一动不动。 一副要耗“死”导演组的架势。 这样僵持两分钟。 终于还是“黑暗”败下阵来。宋与前方，一个被机械处理过的森然幽深的声音低低响起：“你准备好接受面试了吗？” 宋与：“嗯。” 这个非常正常的回答让“黑暗”松了口气，地上一片荧光绿突兀地出现，类似箭头的示意，指向宋与斜前方的黑暗中。 那个森然的声音变得温柔，醇和，像是安抚受惊的面试者：“跟着它，它会带你走向光明。” 宋与的视线在箭头上停顿了下，然后他没有迟疑地迈出脚步，朝箭头走去。在他踩上那抹荧光绿时，像是什么东西突然被触发，宋与脚边的黑暗里骤然亮起两束射灯，交汇在他正前方—— 第9章 “呜！” 带着腥气的恶风从他面前刮过去，血淋淋的惨烈尸脸倒吊摇晃，陡然停在他的面前。 从鼻尖到鼻尖，距离不超过20公分。 按正常经验，现在的监控器里应该满是要冲破收音阈值的尖叫声了。最近距离下，吸光隔板内的工作人员已经熟练地捂住耳朵。然后他们等了十秒，耳边安静。 又过去五秒。 站在房间里，被射灯描摹得身影单薄的青年慢慢皱起眉，这样长的等待终于让他耐心告罄，他望着射灯下倒掉着的那个明显是工作人员扮演的“死尸”，声音清冷平静。 “有事吗。” 死尸：“……” 宋与：“……” 死尸：“……” 死尸怀疑自己再不说话，这个倒着看也很漂亮很危险的青年可能就要动手了。他张了张自己的骷髅嘴：“没……” 宋与移开视线，落向被“死尸”挡住的黑暗，然后他没什么表情地转回来：“往前走？” 被当成x德地图的“死尸”内牛满面：“往右。” 青年点头，绕开他：“谢谢。” 死尸：“……”现在的神经病都这么有礼貌的吗。 隔壁。 监控屏幕前，黎也身旁那个副导演捂着肚子，一副要笑得背过气去的架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才啊！必须、必须招进节目组，没他我不录了！” 他旁边另一个副导演面无表情：“那就别录了，省下的那份工资给我。” “老刘，做人可不能这样啊，这孩子多独特？” 总导演本来已经被前面几个尖叫麻木了，此时也来了点兴趣，他支着额头看显示屏：“确实挺独特的……黎也。” “？” 监视屏幕的最边上，只差把“现场摸鱼”四个字写在身上的男人掀起困懒的眼皮。 总导演问：“领他过来的路上，你没给他‘剧透’吧。” 黎也哼出声轻笑：“您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道德水准？” 总导演放心地点点头，转回去。他身旁那个副导演一边看着监控器里宋与的表现，一边皱着眉对总导演说：“这种艺人变数太大，进组以后恐怕不好调配。” 总导演：“有变数好，这种变数才是现在的观众想在剧本里看见的。只要我们把控得住，那就是一台好戏。” 听出总导演的欣赏，副导演不再异议了。 总导演又看了会儿，越看越欣赏，然后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长桌尽头：“黎也，这个小艺人和你有仇？” “……” 黎也停了下，掀起眼帘。 这话问得突然，夹在两人中间的两个副导演同时僵住，回过神表情复杂地对视，各自无奈。他们这导演哪都好，就一点，人从国外回来的，最不懂国人交往间的“委婉”俩字怎么写，回回都是心直口快。好在确实有能让他心直口快的资本背景在。 此时房间里工作人员也各自放轻手里的事情，表面忙碌，实际上全都竖着耳朵等答案。 然后他们就听见，黎也语气随意，“有。” 总导演露出遗憾。 黎也那边的副导演有点不忍心，想说什么，却被身旁那人懒洋洋的声音抢了先：“所以，您就放心招他进来。” “嗯？”三人意外回头。 “招进来，”黎也笑起来，“让我好好‘玩’他。” “……” 副导演这下更不忍心了。 重重“险阻”被监控器里的青年走得如履平地，宋与终于来到最后一环问答面试的房间。房间不大，中间只有一把椅子，看起来像个审讯室，却是这场面试的唯一重点，前面都是铺垫。 走到这儿的基本已经把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全忘了，满脑子只有“放我出去”，导演组就需要最真实的反应，问答环节也从这展开。 宋与坐进椅子里。 他对面是一面玻璃墙，墙后四个立牌，大概各自代表一位面试官，其中某个立牌亮起的时候，就会有个声音冒出来提问——配上房间里的灯光效果，整体气氛非常阴间。 前面问题还算基本，也正常，后面转向诡异，逐渐出现类似“你是否有家族遗传病史”“是否有心脏病病史”之类奇奇怪怪的问题。 考虑到这一路过来的经历，宋与不觉得他们的提问不必要，只是觉得有点晚——有心脏病史之类的，应该到这个房间之前就被送走了。 导演组明显从各方面探查了候选者对节目的接受底线，提问速度逐渐减缓，直到最后，四个立牌都久久暗着。 宋与想克制，却克制不住，他的目光落向从头到尾没亮过的、最右边那个立牌。然后他垂下眼。 “最后一个问题。” 声音突然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宋与的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要抬头，只是一秒就黯下去。 不是他的声音。 宋与抬头，视野里第四个立牌果然还是暗着的，亮起的是最左边的第一个。他听见对方好像刷啦啦地翻着什么资料或者记录，随意问：“在节目中，你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裸.露。” 不管是导演组还是工作人员，显然都不把这个问题当什么能卡人的问题，只是作为确定。 甚至包括之前面试过的吓得半死的艺人们，听到最后一问，还有强作玩笑的男艺人说：“只要最后能给我留个裤衩就行。” 第10章 于是导演组就等，等，等…… 等到三个导演的表情各自有了微妙的变化。翻看自己记录表的总导演停下了，他皱眉抬头，看向面前的监控器。 监控器里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头，黑色的碎发刘海从他额前垂下去，半遮住他的眉眼。青年搁在膝上的手在光下透出一种苍白，他攥着拳，淡淡的蓝色血管在好像一划就破的薄皮下绽起来。 他声音微涩：“不接受。” “……” 导演组的监控室内一静。 听见这个外放声音，角落里的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回头，目光纷纷汇聚。 总导演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黎也身旁那个副导演略微着急，按下自己面前的发声按钮，开了麦：“宋与，你可别误会啊，我们问的裸.露程度上限也是能播的那种，最多是男艺人露个上身——” “抱歉。”宋与抬头，眼神恢复平静，“我不能接受。” “……” 房间里陷入死寂。 宋与知道，一切又结束了。有点对不起钱淼，对方还是信任他的，才把这样一个机会给了他，只是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房间的门打开，之前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进来：“面试环节结束了。” 宋与松开握得发僵的手指，起身，然后就见对方递过来一支笔，“那里是出口，你出去之前，可以在白板上写下一个愿望。” 宋与接过，他走到白板前。 显然之前的艺人们都认为这是节目面试的一环，上面不约而同地写着“希望面试通过”“祝节目爆火”之类的话。 宋与想了想，提笔，他在白板上认认真真写下两个字—— “回去”。 监控室内。 表情还不太好的总导演愣了下：“左撇子不少，用左手写字的左撇子，还真不多见。看熟练度，不像是故意耍巧。” “应该不是，”刘姓副导演没表情地推了下眼镜，“他答卷的时候就一直用左手，写字很快，很漂亮。” 另一个副导演回头：“也哥，宋与是几年前就左手写字了？” 黎也没说话。 副导演这才发现，黎也脸上惯常的漫不经心没了，这一秒里，男人的眼神渊黑，他紧紧盯着监控器里白板上的字。 【回去。】 “去”的最后一个点落下时，青年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宋与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内侧被磨破的泡，边缘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色。他没去管，在原地站着看那两个字，最后他把笔放回旁边桌上，转身准备从那个出口离开。 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一直暗着的第四个立牌突然亮起。 那个宋与最熟悉的、好像永远懒散也桀骜的声音响起来。 “你还想回哪。” “……” 宋与身影陡然僵住。 第6章 还想回哪儿。 宋与也不知道。 这几年他经常做梦，梦见以前。有时候是在练习生营地，夏日过堂的风，天边闲逛的云，讲台上打着哈欠、眉眼惫懒又桀骜的刺猬头，那人会在路过他时突然卷着乐谱敲一下他前额，对着他恼怒的眼神没个正形地靠在桌上，指指身后说上去默写乐谱，错一个音符抄十遍，啊？为什么只针对你，因为你有绝对音感，天才不努力就是犯罪。宋与就不说话地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咬开他喉咙。 还有时候是在truth团的练习室里，别人都睡了，他却不能。黎也把他摁着后脖颈压在钢琴前，力道控制在弄伤他和被他反抗弄伤之间的分寸里，那人头一天刚跑过通宵的单人通告，困得狠了，懒凶懒凶地弓下腰，脸怼着他的脸，重重地按c8琴键，问他你没吃饭还是没睡觉，弹琴的力度和情绪空乏得像刚被人艹了，就这个状态下周上台，你不怕被那些批评家骂的黄土埋腰？宋与那时候还是瞪他，还是不说话，但压在钢琴键上喉结藏在阴翳里轻轻滚动，有黎也在他就没法专心，满脑子和对方在钢琴上纠缠，身体和汗珠撞出激昂的旋律与音符。 但也只是这样。 那时候在幻想里，现在是在梦里。 那人对什么事好像都不在意，永远不正经，懒散得仿佛一只趴在那儿打瞌睡的狮子或者大猫，只有站在舞台上、摸着话筒或者乐器的时候，他光芒万丈，他像颗太阳。 是照进宋与那个阴暗、潮湿、逼仄的角落里的，太阳。 宋与抬起头，看着那个亮着光的第四个人形立牌。 太阳是个骗局，让人以为离得很近，温暖触手可及，但如果真想靠近，就会发现他其实远在天边，真的靠近只有烧成灰一个结局。 他不过是妄想了一下，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事到如今，愿望、回去、想回哪儿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无论是哪儿，他都不可能回得去了。 宋与转身。 “和你没关系。” 他说了第二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监控室里安静得诡异。 坐在黎也身旁的副导演看看屏幕里已经空了的屋子，再看看身旁表情难以揣摩的黎也，一时尴尬：“哈，这个宋与还真是，还真是……有个性啊。” 刘姓副导演面无表情：“没这个个性，他也走不到今天的田地。” 第11章 总导演却反而笑了，靠在椅子里往后仰着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戳黎也痛处：“他以前就是这么把你得罪了？” 黎也掀了眼，神色早和往常一样散漫：“宋与能全须全尾地离开曜蓝，就是对我人性光辉最有力的佐证。” “……” 趁着三位导演要拉到一起讨论人选，黎也伸手招了一个工作人员，“你找个房间，之前那个等候间就行，让宋与留一下。” 对方露出既意外又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也哥。那个没监控，您放心吧。” 黎也：“……” 黎也懒得跟对方解释自己不是要把人留下来打一顿，他摆摆手表示达成一致，转头参与进三位导演的选人讨论里。 这边确定好大致人选，分针已经在表盘里走了将近一圈了，工作人员们也折腾得不轻，随着总导演一声下班，欢呼先起后压，大家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三位导演先走了，留下几个小负责人指挥着收拢这间的设备和隔壁间的道具。小乔听说结束，跑来接黎也回去休息，结果惨遭拒绝：“再等十分钟。” 小乔很意外，翻出随身的记录本查询：“这趟还有别的行程吗？” “没有。” “那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太吵，您昨晚两点多才——” “刚刚有了。” 小乔：“……” 行吧，天大地大老板最大，他一个小助理还敢说什么。 估摸楼层里的工作人员走得差不多了，黎也起身，小助理习惯性地要跟上去，还没迈出第一步，就被自家老板没回头地拿话挡了：“别跟着我。” 小乔：“……” 他是不是要失业了呜呜呜。 黎也没心情安慰如遭雷劈的小助理，他推开门，朝长廊尽头走去。路过一个拐角时，黎也正瞥见两个工作人员搬着大件的布景艰难从拐角过来。 黎也停住，准备等对方先过。 结果那两个工作人员也正巧停下来休息。离着近的那个背对黎也站着的拐角，离着远的被挡在大布景后，没一个看见黎也的。 黎也抬脚准备走。 “哎，刚刚那个宋与进去，你见了没？” “……” 黎也身影一住。 “当然见了，还是我领他进的问答房间呢。” “组里女的都说他长得帅，近距离看怎么样？” “确实不错，就穿一套□□通的白t长裤，腰腿线条感都绝了，难怪当初他才16岁就被曜蓝的星探给带回去了。你问他干嘛？” “嘘，我今天刚听人说的，咱节目金主之一，焅连资方的那个老总最喜欢的就是宋与这一口。好像当初趁宋与落魄那会儿，还让人去宋与经纪人那儿送过房卡呢，就是不知道尝着了没。” “那多半是尝着了，那些人变态着呢，最爱玩乳环什么的，所以那个宋与才怎么也不肯脱衣服吧？” “嗨，还真是哦，我就说他一个大男人，上衣有什么不能脱，原来是……” “是什么。” “！”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两个工作人员吓得一哆嗦，两人齐刷刷回头，看见拐角里走出来的黎也，顿时面如土色：“也……也哥。” 黎也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懒着神色：“巧了，我也不喜欢脱上衣，第一次知道这么多讲究，你们继续说，我多学点，免得下回也被人误会了。” “对不起，也哥，我们就是，就是乱嚼舌根的，对不起对不起……” “乱说的？” “对，对。” “说那么真，我还以为你已经亲眼见过了。”黎也笑着经过去，轻重拍了那人肩膀两下，“宋与在truth的时候就护腰，不爱学那些瞎撩衣服的，我这个队长都没见过的东西，被你说得天花乱坠……下回再听见，我送你回曜蓝当truth的新队长，好不好？” “……” 两下拍掉了那人面上血色，对方煞白了脸，频频点头。 黎也收手，迈开腿走了。 两个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抬着布景就赶忙离开了走廊。 黎也走出去好几米，眼神犹沉着。他不是爱和人摆架子的性格，也不喜欢仗着名势欺人，尤其是普通工作人员。这么声厉色狠地“欺负”一个小场务，对他来说还是第一回。 难怪他心里不舒服。 黎也又走了几步，反省：他心里这么不舒服，好像又不止是因为欺负了一个小场务，主要源头，似乎还是在他刚刚听到的那些话里。 ……乳环？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但只听字面也大概猜得到。 这个圈子里本来就乱七八糟，黎也身在圈内，即便他自己对这些完全不感冒，但听过甚至见过的也不少了。 对于那些没天赋，或者天赋不够运气也不够的，借着身体往上爬是最正常不过的手段，但在今天之前，黎也从来没把宋与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在他看来，宋与是真正的天才、璞玉，是他的后辈里他唯一承认并认可的存在——也是因此，当初宋与自甘堕落、放弃天赋与音乐的路子要去搞什么演艺事业，黎也才会气得恨不得弄死他。 但就算这样，天才就是天才，璞玉就是璞玉，他不会摆进那些腥臭冲天的鱼目堆中，烂在淤泥里等人称斤算两地挑选。 第12章 更何况以那个小狼崽子的脾气，再落魄，怎么可能任人在身上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道理论据被黎也条分缕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想越气。 从监控室到等候间的路没那么远，不够他消化脾气，所以在怒意在他眼底搅成阴沉的冰冷时，黎也正停在等候间外。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双开门。 门被推出砰的一声。 房间里的青年受惊回眸。 四目相对。 宋与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他极少见真动怒的黎也，上一回还是搞出那场最严重的导致truth解散的舞台事故后，离团前夕，那个站在楼梯上冷冰冰地望着他的黎也。 那一眼他终生难忘，后来无数个噩梦都是被那个场景惊醒。 今天这是…… 因为他说的那两句话，惹黎也不高兴了？ 在宋与的怔僵里，黎也回神。他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倒没想到会把小狼崽子都吓出这样的神色。 黎也咳了声，压下情绪：“叫你等你就等，以前怎么没这么听话过。” “……” 宋与僵了下，没说话。 黎也想叫他过来，但想到刚才开门小孩被自己吓着的眼神，到底还是没忍心。他迈着长腿，朝坐在窗边那排的青年走过去。 宋与想不通黎也的用意。 他坐这儿想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虽然叫他过来等的工作人员给的暗示是类似“也哥要弄你”“你死定了”这样的危险讯号，但宋与觉得这应该不是黎也的意图。 那个人有时候很幼稚，但真对一个人到了需要报复的厌恶程度，那个人是看都不屑于再看对方一眼的。 宋与眼见黎也不说话，越走越近，他也越绷越僵。 终于，黎也停下。 两人一站一坐，高低对视。 同时开口。 黎也：“左手伸出来。” 宋与：“你要干什么。” 宋与眼神陡然警觉，放在桌下的手被他用力攥紧。他连在白板上写字的时候都是有意攥着衣袖挡住蔓延至掌心的那道疤痕的，黎也不应该看得到。 黎也被宋与那警觉的眼神拦住，他气得发笑：“我在你眼里像个专门捕狼回去炖汤的是吗，小白眼狼？” 宋与被他的话噎了下。 黎也确实习惯了，没和狼崽子计较，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专门和节目组工作人员要的东西，往宋与面前的桌板上一拍。 “自己贴上。” “……” 宋与一怔，低头。 是一条创可贴，还印着小熊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桌面上。 黎也等了好久，宋与低着头，除了死死地盯着那条创可贴，他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 黎也于是补充：“左手那个泡，在白板上写字的时候不是都破了？” 宋与还是没反应。 黎也皱眉，又等了会儿，他靠坐到宋与前面那张桌边上，抬脚踢了踢宋与的桌腿。 黎也轻嘲：“你是想等我再把你按墙上，自己动手？” 宋与蓦然回神。 他脑海里正在回放的那一幕，被这句完全贴合的描述撞得粉碎。 他压下眼底的潮热，沉默着拿起那条创可贴，撕开。左掌掌心的疤痕躲避着黎也面朝的方向，宋与慢慢把创可贴贴到手掌下磨破的水泡上。 等贴好，宋与低着头收拾桌面上撕碎的创可贴外封，然后才突然想起来，某个人已经安静好一会儿、一个字没说了。 这不像黎也。 宋与于是停下手，抬头。 然后他就发现，黎也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 盯着他的胸。 第7章 宋与认识黎也有多久，就深切地知道对方有多直。所以他没多想，只藏住自己的不自在咳嗽了声。 黎也被声音拉回神，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皱着眉挪开视线，靠坐在桌上问：“手是怎么回事。” “烫了。” “怎么烫的。” “……” 宋与不是特别在意面子的人，但黎也总归不同。他沉默了会儿，“和你没——” “又和我没关系是吧？”黎也气笑了，往他桌上一撑，“什么都和我没关系，那怎么不装不认识我，怎么还接我给你的创可贴？” 宋与没说话，他抬手就去撕刚贴上的创可贴。 黎也眼皮一跳，一把给他按下了。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宋与的右手被他压到坚硬的桌面上。 黎也再好的耐性也能被这个小狼崽子轻易磨光，他咬着牙低下颅首，快压到小狼崽子面前去：“在我面前服个软，你能死是不是？” “……” 那声音仿佛抵着宋与的耳膜，一字一音地敲进他心脏里。 宋与嘴唇都轻颤了下。 在他心底的锁链要挣断以前，黎也终于不再和他计较，退开身。黎也转头往外走。 被他的迫近抽成真空似的窒息感终于消退，但与之同时，莫大的落寞和难过在心底浮上来，浸没过每一个气孔，给宋与带来另一种濒死的窒息感。 宋与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追上去做出什么会后悔的事。 脚步声越来越远。 然后在门旁停下来。 宋与等了会儿，没等到那个让他死心的关门声。他不解地抬头，然后对上靠在门旁的黎也的视线。 第13章 黎也那样盯了他好几秒，嗤出一声解气的笑：“你也知道自己理亏，还不敢看我？” 宋与没说话。 黎也问他：“怎么来的。” 宋与犹豫了下，实话答：“地铁，打车。” 黎也扬了扬头：“走吧。” “？” “我让人送你回去。” “……” 宋与意外也不意外。黎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好像对谁都不太在意，看得进眼里就像个大哥似的又凶又纵容，看不进眼里，怎么在他脚边蹦跶他都不会搭理，只会漠然走过去，连看一眼或者踩一脚都懒得。所以他为人桀骜但正气，不计较不在意，在圈里的口碑和人脉一直很好。这点上，他和宋与是全然不同甚至极端相反的类型，即便当年truth炙手可热得叫人眼红，不像招一身黑的宋与，圈里从没人说黎也的坏话。 ……除了宋与的粉丝。 宋与沉浸在当年两家粉丝对骂的回忆里，皱眉起身走过去。 酒店在这一层有专门的vip电梯，只要空梯进入，中间不停，直通vip区的地下停车场，确保客人隐私。导演组之前就是看上这一点，才敢冒着被黎也的粉丝冲了的风险选择这间酒店作为面试点。 不过去电梯要经过之前的面试入口，以及对面的导演组监控房间。那边房门大敞，剩下不多的工作人员正在收尾。 门内恰巧有两人往外抬东西，看见走在前面的黎也，两人停下，“也哥。” 脚步声叠着黎也的，还有一道身影近前来。两人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就见到了跟在黎也身后不远处的宋与，两人一怔，慌神地左右看看，像是生怕这两位当场打起来。 黎也笑，“什么表情，他像鬼还是我像鬼？” 两人干笑。 当年truth两大台柱内斗的舆情鼎沸一时，分开看各是神颜，放一起还真惊悚得像见鬼。 其中一个硬着头皮想茬：“你们这是要去……” 他话没说完，被同伴拉了一下，对方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可惜还不够快，黎也和宋与都看见了。 黎也哑然失笑，还点了点头，“嗯，你猜的没错，我正准备找个地方狠狠收拾这小屁孩。” 宋与：“……” 宋与没搭话，半低垂着眼睫就要走过去。但从黎也面前经过时，他的脖颈肩膀之间的位置却突然被男人抬手勾住了。黎也低了低身。 五年前黎也比宋与高了将近十公分，现在也差不多，他不正经地低弯着腰的时候，灼烫的呼吸直往他耳孔里钻。 那呼吸里还带笑，是宋与最受不住的那种哑然捉弄又无意撩人的笑，“你跑什么，急着挨揍啊？” 宋与牙关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 黎也感觉得到手掌下肌肉的紧绷，只当是宋与对他的防备。五年前他就习惯了，小白眼狼是他碰都碰不得了，一碰就炸。 也不知道想起什么，黎也笑意淡了，他抬起手腕准备收手，不过离开前又停下。 “你，过敏了？” “……” 宋与回神，蓦地抬头。 黎也隔空点了点他锁骨位置。宋与今天穿的是长衣长裤，但t恤的领口宽松，坦露出大片凌厉白皙的锁骨和颈项线条。 黎也指完他锁骨，垂回手，“这片，红透了。” 宋与抬手摸上去，然后僵住。 五年，时间和距离的长河足够磨掉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对黎也全部的“免疫力”。所以只是这样程度的接触，都叫他产生难以抗拒的热度和身体反应。 这次没等黎也松手，宋与僵着身大步走开。 黎也手下一空，皱着眉看宋与背影，“又怎么……” 话未说完，黎也眉眼一冽，他回头看向大敞的房门内，忙碌的工作人员后面，似乎有道人影飞快地闪过去。 刚刚那种被偷拍一样的直觉。 黎也冷着眉眼站了片刻，当地放弃了进去盘问的想法，他调回身，朝已经没影了的宋与离开的方向走去。 地下停车场vip区，灯火通明。 小乔僵立在公司派给黎也的专车旁，木然地望着那两道身影从电梯间的出口出来，然后越走越近。 等回过神，两人已经到了他面前，小乔僵着舌头：“也哥，他……” 黎也拉开车门，回过身，“哦，他是宋与。” 小乔：“……”他当然知道这是宋与！ 小乔晃了晃脑袋，面前很像错觉似的画面没有消散，年轻人那张凌厉也冷淡的脸依旧近在咫尺，对方甚至还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微绷起下颌，没有情绪地瞄了他一眼。 小乔浑身一毛，心里跟着哆嗦了下。 即便小乔再不喜欢宋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不愧是当年能和他们也哥人气流量五五开的男人，被跌落巅峰的巨大打击消磨了五六年，璞玉似的底子却犹在，依旧能叫人挪不开眼。 这一哆嗦以后，小乔的理智也很快回归了，他犹豫着看向黎也：“也哥，他是来…？” 昨晚两点没睡今早六点起床的困意翻卷回来，黎也靠着车门打个哈欠，跟头狮子散懒劲似的，听见小乔问他才撩了眼角，目光扫过去：“送他回去。” 小乔懂了，伸手摸口袋里的手机。 黎也：“你拿电话干吗？” 第14章 小乔茫然：“叫车……送他回去？” 黎也：“这车坏了？” 小乔更茫然了：“没啊。” 黎也：“那叫什么车。” 小乔：…… 小乔：？？！！ 这下也顾不上宋与还在了，小乔连忙上前，靠近了黎也低声急道：“您的车哪能随便什么艺人都能上啊！” 黎也动动眉，“他是随便什么人？” “不是……”小乔噎了下，头疼道，“可倪姐说了，绝对绝对不能让无关艺人近您的身。隔着十万八千里都有的是人蹭着您的热度无中生有地炒绯闻呢，这待同一辆车，万一被拍了要出大事的。” “炒绯闻？”黎也却听乐了，睡意都消去不少，“我和宋与？” 小乔：“……” 黎也，宋与。 在圈内，这俩名要是搁到一起，大家会联想到的绝对不是恋爱故事，而是惊悚片或者暴力动作剧。 小乔只得不甘愿地说：“那您两位昔日的敌对关系，圈里谁不知道，万一被拍也会很麻烦。” 黎也烦人唠叨，支了支眼皮看宋与。他就站在车旁不远处，视线空茫地落在空气里不知道哪个地方。地下停车场偏冷的灯光把他身形勾描打磨得更加冷淡，有种不近人烟的疏离感。 从前黎也就觉得，这个少年不该长在乱七八糟的娱乐圈，该生于长于也盛开于音乐的殿堂，他天生就是为乐器而生的，像一尊该置在金色殿堂里的艺术品，尘埃不染。 可惜了，小白眼狼倔得很，一心往泥潭子里钻。 黎也出声：“你就这副打扮来的？” 宋与回头。 黎也勾起唇，笑得并不正经，“就这么来，在地铁上没被小姑娘扒了？” 宋与了然，“我戴了口罩和帽子。” “那也戴上吧，”黎也说完就转回来，问小乔，“这样行了？” 小乔还想挣扎。 黎也耐心告罄，挑着眉笑，“你是老板我是老板？要不以后我听你的？” 小乔：“……” 小乔委屈地偷偷瞪了宋与一眼，不再说话了。 黎也回过头，正见宋与食指勾着黑色口罩戴到耳后，光下那人指节修长，白得要透明了似的。 戴完口罩以后，宋与手伸向后，他的帽子习惯按着原本的纹路内折装在后裤袋里。那只黑色的棒球帽被他抽出，但在拿到眼皮子底下后，宋与突然停住了。 停得发僵，像是被拔了发条的木偶。 黎也一直望着他，察觉：“怎么了？” “……没事。”宋与僵着手，眼神落到下空，他囫囵拉开棒球帽，戴到头上，然后就抬腿跨上车，准备钻进暗一些的车里。 “等等。” 在宋与笔直修长的后腿也要跟进车里时，黎也突然叫住他。 “……” 宋与僵了有一两秒，回眸。 如他最恐惧的那样，黎也的目光意外又不确定地盯着——宋与头顶那只戴了太多太多次，连帽檐边角都有点起毛的棒球帽。 黎也看了好久才确定，他惊愕地低下眼，对上宋与微颤的眸。 “这是……我给你的那顶？” 第8章 “这是……我给你的那顶？” 黎也难得惊愕，连面上那点懒散困倦都淡了。 宋与仿佛被黎也的目光穿透，他下意识地抬头，紧紧攥住了帽檐。那里有一个金属环，环下靠内刻着一个“也”字。否认也没用。 确实是黎也的。 也是黎也唯一送给宋与的东西。 那时候truth还没解散，碰上两次前后异地的舞台通告，团里安排了通宵的行程。宋与睡觉很轻，在外面一贯睡不好，半点精神都没，下飞机才发现他的帽子丢了。 那趟航班不是他们的公开行程，时间匆忙也不能耽搁，宋与那张脸就算露一半在外面也容易被粉丝发现。黎也包里刚好多了一顶，临时应急，就把自己的送给他了。 回去以后这顶棒球帽就被宋与收藏起来，那时候truth当红，两人流量加起来撑圈里大半边天，他不敢也不能把它戴出来，就一直藏着。 再后来黎也问过一次，宋与没舍得，他就从他们队长面前过去，没表情地说已经扔了。 “这就是你说的，扔了？” 黎也抬手，弹了弹帽檐，宋与被敲起来的细微震动叫回神，他对上黎也散漫带笑的眼神。 宋与抿了下唇，释然又不甘。 也对，黎也如果真有那么敏感，那同团两年多，对方早就该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宋与心里无名蹿起股子情绪，他伸手把帽檐往回一正，没表情地钻进车里。 “他这是不是……”黎也回头，问小乔，“甩我脸色？” 小乔义愤填膺地点头。 黎也哼出声笑，“也不知道谁给他惯出来的毛病。” 小乔：“就是！您好心送他回家，他还这么不知好歹！” 黎也：“好像是我惯的。” 小乔：…… 小乔：？ 黎也望着车里笑：“放出去磨了两年，怎么还是这么臭的脾气呢。” 正一脑袋问号转回去的小乔愣了下，想问不是散团五年了吗，怎么是两年。但他没来得及问出口，黎也已经进车了。 小乔只得作罢，绕去副驾驶座。 第15章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不透光的车窗外景色眼熟。黎也倚在座里，支着眼皮看了会儿，“这是去哪。” “新行程发给您了，倪姐让您跑完节目组那边就先回公司一趟。” “我看到了，”黎也抬头，“没什么急事，先送他吧。” 小乔想说什么，到底没敢，他憋屈地抬了抬眼，问后排的宋与：“宋先生，你的地址？” 宋与沉默。在黎也的注意力落上他身前，宋与报了一串地址。 司机调头，把车往回开。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黎也也终于确定了什么，他回头看后排——宋与上车就选了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斜对角线坐在他身后那排的窗边。此时黎也视线望过去，宋与似乎察觉了，原本放松的身体立刻就绷紧起来。 黎也气得想笑，忍了，问他：“你一直没搬走？” “……嗯。” 宋与知道黎也问的是什么，只是没想到黎也还记着。 前两年刚被曜蓝赶出来，他再困难的时候都没卖房搬走，就因为那栋房子楼上的楼上是黎也的，当初成团为了方便接送一起买的，可黎也背景大着，他以为他早就不记得这套了，毕竟再也没回去过。 好几次宋与在梦里梦见，黎也从楼梯上来，神情模样都跟以前一样。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上去了。 做梦都没出息，只敢梦见个招呼。 醒来以后宋与才想起来，他住27楼，黎也在29，要那人真是从楼梯上来的……大概就是脑子被电梯门夹了。 车把宋与送到楼下。 宋与压低帽檐，起身。路过黎也的时候，对方阖着眼好像睡过去了，宋与抿了抿干涩的唇，“谢谢。”说完他就准备去拉车门。 “没吃饭么，道谢声这么轻？” “……”宋与僵了下。 小乔从后视镜看两人，表情复杂又无奈。他发现丁姐说的一点没错，黎哥这毛病就紧着宋与一个人犯——他跟了黎也这么久，从来没哪次觉得黎也跟今天似的，哪儿哪儿都透着欠。 你说你总把人家小白眼狼当自家养的宠物狗逗，人家能不咬你吗？ 所幸小白眼狼脾气还行，听了这也没动火。他只在原地停了会儿，“谢谢……你。”他声量提高了，尾音莫名带一点颤。 小助理吓了一跳，僵着没敢动。 黎也同样震了下，一下子坐直身睁开眼，想都没想一把把要下车的宋与拉住了。宋与被他拉得差点踉跄，凶着眼角回眸。 眼圈果然透一点红。 黎也白在圈里兴风作浪了这么些年，竟然有点慌：“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经逗？我又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我知道。” “那你——” 黎也没说完剩下的话，噎在那儿不上不下的。他怕戳破了宋与红眼圈的事情，更让小白眼狼下不来台。 还是宋与运了口气，压下情绪，再开口时冷淡如初：“想打喷嚏，憋得，和你没关系。”最后一句完美呼应了他今天大半天对黎也的态度，除了声音有点哑以外没任何破绽。 黎也松开手，“你就这么回去？” “嗯。” “一点都不好奇面试结果？” “……” 别说宋与了，小助理都没忍住从后视镜嫌弃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钓鱼也没这么直钩钓的啊。 宋与用行动回答了他：二话没说，宋与转身下车了。 黎也：“……” 车里都没人了，黎也反应过来，笑骂：“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还挺有眼力见，走之前给他把车门拉上了，黎也靠在门旁，看了看窗外拔地而起的高楼，“我这套房子的钥匙在谁那儿。” 小乔：“额，应该是在倪姐或者丁姐那里吧。” “哦。” 小乔：“您是打算……来这儿住两天？” 黎也：“没有。” 小乔：“？” 黎也仰回去，没事人一样合上眼：“随便问问。走吧。” 小乔：“…………” 圈里人都羡慕他跟着黎也早晚飞黄腾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跟这么一位主儿，平常清心丸得当饭吃。 他们到公司的时候，倪汤，也就是黎也现在的经纪人，正在会议室里拉扯着公司的经纪人骨干们开会。黎也去他自己在公司专门的休息室睡了将近一个点，总算是找回来点精神。 休息室外面就是个小会议间，黎也揉着凌乱的头发出来时，倪汤正和公司公关部的一位小高层讨论什么，小高层的表情不太好。 见黎也出来，倪汤让对方先离开了。 “我听你助理说，你今天遇见宋与了。” “小乔这嘴，”黎也打了个哈欠，发型跟刚睡醒的狮子王似的，“什么都兜不住。” “这是他的职责。” 黎也无所谓地点点头，拉开把椅子坐进去，随口问：“出什么事了，还劳你开了紧急会议。” 倪汤皱眉：“公司里一个小艺人，背着经纪人爬金主的床，被人逮着把柄了。” “不是家常便饭么，还需要你出马？” “这个不一样，对他金主那边影响也不好。” “哪不一样。”黎也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问。 “男艺人。” “……” 第16章 会议间里良久的安静。 倪汤没在意，黎也一直对公司的事情不感兴趣，聊着聊着睡过去都有可能，她手头这个邮件等着发，不差他这一会儿。 但她不开口，黎也在久久沉默后却突然问了：“哪个方向的艺人？” “嗯？”倪汤回了下神，“哦，演员。” “男演员……” 落地窗外夕阳将落，城市尽头天光黯淡。那黯淡落进窗，折入临窗的人眼底，在素不正经的懒散里藏起幽暗。 半晌，黎也靠进椅子里，像随口问：“是现在的演艺行业不景气了？” 倪汤没抬头：“嗯？” “所以男演员想拿资源上位，都得靠卖屁——” 那声冷冰冰的嗤笑，到底在想起某个倔劲儿十足的小屁孩时停住。戴着他的棒球帽下的那张脸在脑海里一掠而过，也让黎也在最粗俗也最侮辱的词上打了顿。 倪汤听懂了，扶完眼镜淡定看他：“你要是看上哪个，应该不用资源，也有人愿意送上门。” 黎也气笑了，“那算谁嫖谁。” 倪汤还是正经回答了：“你就别站喜马拉雅山顶上唱高调了，圈里有圈里的规矩，这些年社会进步，规矩也进步了，不想遵守没人逼他们。不过被打压被雪藏的新人想混口饭吃有多难，他们自己知道。” 黎也皱眉：“宋与也和他们一样待遇？” “宋与？” 这个名字在这儿出现叫倪汤愣了下。 她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隔着镜片审视了窗边的人数秒，“一不是我们公司的，二不是什么当红流量。我没关注过他。” 黎也点头：“回头帮我问问。” 倪汤冷淡地问：“当初不是你说他自甘堕落，态度不行不配做音乐，不管他了吗？” 黎也转回来。 室内的光感灯不知何时自动亮起，此时投回他身上。窗边椅子里那个又成了所有人熟悉的，挂着不正经、散漫的笑。 “我说过吗。” 倪汤不想跟这人比下限，视线落回电脑：“帮你查可以，离他远些。你以前帮他够多的了，没必要再折腾。现在再和他的名字挂到一起，对你没任何好处。” “嗯。” 黎也答应得很痛快。 打脸和“灾难”来得更痛快。 第二天上午，黎也还在补觉的空隙就收到了小助理的电话轰炸。接起来后，电话里小乔的声音急得快带上哭腔了—— “黎哥！你和宋与真的被拍了！” 第9章 宋与今早难得没能在6点起来。 卧房的遮光帘昨晚拉得草率，房间里半明半翳，外面太阳高起，两页窗帘间投下一道光条。光条斜斜落地，又从墙角折了，在床对着的墙面上拓下片虚散的影儿。 光里贴着张大幅的海报。 还是truth当年的舞台海报，少年们或沉默或激昂，但眉眼间都写满了意气风发。 而c位那人，即便被定格在这静态的一瞬，他也仿佛是鲜活地站在那里，眸子里锋芒熠熠，好像经年已久却从未有半点褪色。 一如昨日的引人神往。 “黎也……” 如山峦阴影的被间，宋与抽回目光。他用力阖了阖眼，薄汗打湿的额发贴在冷白的额角，一声低哑的气息从他起伏的胸膛间压抑地叹出。 许久后，被子窸窣。宋与翻身，仰看向天花板，色泽由淡转浓的唇在呼吸间翕动，他濯黑的瞳孔微微失神—— 在昏暗里也雪白的天花板上，好像描着什么人模糊的脸。 [喂。] [后悔了吗。] [……小白眼狼。] 宋与刚放松的身体蓦地僵滞。 几秒后，被子掀开，薄而修长的身影踏下床，被子后阴影里一晃而过——青年腰后生着一对极为罕见的腰窝，在这被视为人体性感之眼的“维纳斯的酒窝”里，似乎模糊刺着两个淡青色的文身。 可惜掩进暗里，看不分明。 宋与没停，赤着一身美感凌厉的线条，他朝房间更暗处走去。 片刻后，浴室里传出沙沙的水声。 宋与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已经在床头柜上震动行进半天了。 听见动静，宋与擦头发的手一顿，疑惑地走过来。平常他很少有电话，更极少是这个时候。 来电的是钱淼。 “钱哥。” “你昨天面试完坐谁车回去的？黎也的？你怎么会遇见他？他怎么会把你叫上他的车？” 宋与这边刚拿起手机，就接了钱淼劈头盖脸的一茬问题。侧影停顿，他简言几句说清楚了，才开口问：“出事了？” “当然出事了，还是大事！这样，你现在就来公司——不对，你在家等着，还是那处公寓对吧？别下楼，等我去接你！” “……” 宋与放下手机。 他铺着浴巾在床边坐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打开网页翻起来。想找出原因不能再容易了——即便黎也混到圈内元老逐渐露出退居幕后的意思，也不妨碍他还是圈内顶流。平常稍有风吹草动，就算黎也打个喷嚏都能揣摩成文章，更别说“与昔日死敌队友同车”这种大标题了。 相关链接里，《当年王不见王，如今云泥遥望》《时隔五年，truth两大台柱再同框，一巅峰一落魄引人唏嘘》《也与之争，终成绝响？》……各种挑拨性十足的标题应有尽有。 第17章 宋与随手点开几个。这两年他早练就了把嘲讽当饭吃的技能，再难听难入耳的话他都听过无数遍，网页里这些顶多算杯白开水的级别，他一路翻下去，心如止水。 直到某个网页评论区一句玩笑：“好家伙，瞧那张宋与下车黎也拉他的偷拍，放小黄文里就是《对家落魄后他囚禁play了他对家》的节奏啊。” 宋与手一抖。 大概因为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所以他最看不得这类言论。还好早些年没这种，黎也和宋与仅有的一点cp粉早就在他们粉丝当年暗无天日的撕战里尸骨无存了。即便偶尔冒出苗头，也会立刻被两家不共戴天的粉丝第一时间掐灭在摇篮里。 如今宋与的粉丝不剩多少，但黎也的有增无减。顺着那评论点进去，不意外就是一片骂声。 在黎也粉丝“拒绝登月碰瓷”的声讨里，评论人很快就删了评。 对着空荡荡的“本评论已被删除”的页面，宋与走了会儿神，被敲门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钱淼做贼似的，前后张望，门一开就窜进来，拉着宋与说：“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宋与不解。 “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宋与没异议，转身去取挂在架上的棒球帽：“去公司么。” “是去公司，不过不去咱的，”钱淼神色有些微妙，“去星也传媒。” “……” 宋与一僵，回眸。 星也传媒是黎也和曜蓝传媒和平解约后，建立的私人工作室又签约的新公司，传闻里背景后台十分了得，也有圈里人说，这是黎也自己的公司。 不过后者的说法一直没得到过什么实锤证明。 理解岔了宋与表情的意思，钱淼拍了拍宋与的肩膀：“别怕啊，哥在呢，就算黎也想欺负你，那也得问问我——”钱淼打了个顿，气虚接上，“那也有我陪你担着。” 宋与没解释，伸向那顶棒球帽的手挪去旁边，他取下另一件连帽夹克来。 钱淼意外：“不戴这帽子了？你不是一直宝贝得很，从来不离身的吗？” “今天不戴了。” “哦，好。”钱淼看了一眼那顶被磨得起了毛边的帽子，只当是宋与即将面对昔日死敌的自尊心作祟，他握住门把手，刚压下又想起什么，松开手让它弹回来，“小与啊，那个……” “？” 宋与勾上口罩时落眼，对上钱淼为难的神情：“以防万一，我先提前问问。” “嗯。” “就，黎也他知道你是，”钱淼竖起一根食指，然后一弯，“的吗？” 宋与一顿。 玄关里安静几秒。 青年人抬手，连衣帽被他勾起，盖过碎发和发隙间濯黑的眼。 “不知道。” 他低了眼，像难得笑了，很淡。 “他不知道。”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问问，万一知道了再谈起来，我好有个准备嘛。” 钱淼明显松口气，出门去了。 星也传媒，16层。 黎也推门走进会议间。门对着的投影幕布旁边，小助理乔与生正蔫站着，搁那儿挨倪汤的训。 “他任性胡闹，你也随着他来？那公司请你这个助理还有什么用？做慈善吗？” “……” 倪汤平常就不苟言笑，发起火来更冷得吓人，就算没表情不拍桌，也足够叫小乔吓得不敢吭声。 黎也没看见这无形硝烟似的，从门口进来，大大方方地走到会议桌旁边。靠到桌边时他停下，怪没心肺地懒着腔调：“哟，挨训了？” 小乔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敢说话。 倪汤：“你也好意思问。” “问一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黎也没正经地敷衍完，垂手拽出来椅子，打着哈欠坐进去，结果椅子转了半圈，恰好把他转向放下来的投影幕布。 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 幕布上是张放大n倍的照片。 跟着黎也的狗仔都是拿着各自新闻社里最顶尖的设备，远距离拍摄也有高清效果，拍个照片不像偷拍，像什么杂志的氛围感大片。 图里车门敞了一半，要下车的青年半躬着身，腰腿线条修长无遗，屈身的角度把宽大领口的脖颈露出一片，像块顶好的羊脂玉胚子。同样质地的是那截手腕，被车里露了张侧脸的男人扯住了，不知道是刚握上去还是要松开，就瞧着尾指半勾。 两人一个抬眼一个回眸，满屏幕里飘着欲语还休的味儿。 “…噗。” 黎也愣看了好几秒，回过神，拿起一半的矿泉水瓶放下，他扶着桌边笑得停不下。 倪汤在镜片后眯眼。 小乔沉不住气，苦声道：“也哥，您就别笑了，这事儿真闹大了。” “哦，多大？”黎也还在笑。 “光我那边的十几家媒体就快把我手机打爆了，倪总和丁姐那边还不定得有多少呢。” 倪汤冷着脸：“没多少，就够让你有数圈里多少家有娱乐版块的媒体了。” 小乔哭丧着表情。 黎也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对着幕布又笑看了好几秒，几根手指支着桌边，他把椅子转回来。 那个哈欠打完了，余笑还没尽：“知道就知道了，这算什么大事。” 第18章 倪汤太阳穴一跳，咬着字重复：“这不算大？你还想要多大？” “同车而已。” 黎也语气轻飘，漫不经心道。 “又不是同床。” “——嘎吱。” 会议间的门把手被握得一声呻/吟。 黎也懒回头。 门外，宋与松开僵硬的手，正木着脸望定他。 第10章 空气定格。 等看清楚真是宋与，黎也脸上笑还没散去，眉就皱起来了，“谁叫他来的。”他转头扫倪汤和小乔。 小乔没敢吱声，巴望倪汤。 门外，钱淼堆满脸的笑僵了一僵。他回头看宋与，见他脸色也不太好，只当是两人旧仇未消，黎也不愿意看到他们。 “外面助理说让我们直接过来，门又开着，”钱淼指了身后，讪讪地笑，“冒昧打扰到黎先生了？” 黎也眉动了动。 在他开口前，倪汤主动起身：“是我请两位过来的。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当面协商一下这次的事件公关。” “……” 黎也没说话。倪汤给他当经纪人两年了，他很清楚她的脾气习性。今天这场会面的目的，往好听说就是她方才的话，而往直白了说，就是倪汤怕隔着手机网络辨不清人心真假，总得当面判断审视过了，才能放一半心。 至于商量的手段，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威逼利诱罢了。 黎也一路过来，最不缺就是被人有意或无意地碰瓷捆绑蹭热度的经历，这种事情他以前也都是扔给倪汤他们，从来不管不问的。 倪汤显然也习惯这一点，她磕了磕手里的文件，对黎也说：“公关方案出来前你不好露面，免得被盯上。” “那通告呢。” “这周的通告我已经让他们取消或者延后了。” “嗯。” 黎也点过头算是了解了，就从椅子里起身。他住了一住，视线落地，又从宋与脚踝攀上去。 倪汤正好对乔与生说话：“你送黎也回去休息，路上注意点，别被跟车的记者……” “不急。” “？” 倪汤回头。 黎也正好低下头，好像笑了一下。他半插着兜走向门旁，到门口时顺手一抬，就把目光微绷地盯着他的宋与勾住肩。 “反正也带过来了……你们聊你们的，”黎也声音困懒又散漫，“我带他玩玩。” “……” 这话说的像是带小孩儿，把乔与生和钱淼都噎了一下。倪汤倒是没有，还挂着冷淡神态，只在镜片后轻眯起眼，像在打量揣度什么。 宋与回神，抬肩想脱身，声音压得低：“放开。” “我要是不呢。”黎也笑着转回去。 宋与要说话。 黎也：“你可别忘了，你昨天给我惹了多大麻烦。” 宋与：“……” 这话小乔都听不下去，心里犯嘀咕：还不是他们老板非得叫人坐自己的车，看人家当时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现在怎么好意思推锅给宋与？宋与能认才怪。 结果等了半天，小乔连半声反驳都没听见。抬头一看，被他们老板“圈禁”在臂弯间，那个早好几年在圈里就以不驯闻名的狼崽子竟然还真皱着眉不再反抗，好像把责任给认下了。 乔与生：“……” 他现在算是彻底相信丁娇姐说的话，也了解到他们也哥有多活该、又多“欺负”过人家了。 钱淼不知前情，在旁边看得冒汗：“那个，黎先生，小与早些年不懂事，得罪了您的地方还请您海涵，别跟他计较。” “不行。他得罪我太多了，我非要和他计较计较。”黎也半笑不笑的，也没挪眼，就睨着宋与开的口。 钱淼：“…啊？” 倪汤越打量越眼皮直跳，忍不下去：“要走就走吧，别耽误公司里的工作进度。” “那，人我带走了？” 倪汤隐忍地瞥过宋与：“钱先生同意你就带走。” 钱淼当然不想同意：“小与，你还是和我们一起……” “我没事，钱哥。” 宋与在袖口攥紧了拳，面上显得冷淡平静。钱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显黎也挂着“不像好人”的笑，把宋与带出去。 门拉合，剩到最后一条缝隙，黎也想起什么，停下。 隔着门，钱淼听得见他低声问：“你那破习惯改了吗？” “……” 门外安静，似乎没理他。 钱淼正疑惑地想竖起耳朵往外凑一凑，门突然又开了。 黎也那张懒散却也不妨碍攻击性颜值的帅脸就在门后：“钱先生。” “哎，”钱淼吓一跳，“黎先生不用客气，叫我钱淼就行。” 黎也：“他早上几点出的门？” 钱淼：“啊？” 黎也：“9点前还是9点后？” “啊，你说小与吗，”钱淼艰难调动着思绪，“应该是九点前，吧？” 黎也：“哦，谢了。” 钱淼：“？” ……这是在谢什么？ 那句茫然的“不客气”出口时，门已经在钱淼面前关上了。 黎也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回头就看见脱掉身的小狼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一两米外。 黎也想气又想笑：“我身上有病毒吗，你离我这么远才安心？“ 第19章 宋与动了动唇，没说话。 黎也笑叹：“遇上你这么记仇的小白眼狼，我算长见识了。五年还不够你消气的，你是不是非咬死我才解恨？” 宋与眼神一颤。 过去好几秒，他转开脸，声音不知道怎么有点哑：“我只是怕…偷拍。” 黎也意外回头：“咦？” 宋与：“？” “你这是在跟我解释？”黎也本来都迈出去了，听见又折回来，笑得极不正经，“我们与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还怕偷拍？” 宋与：“……！” 那个仿佛贴耳的称呼带着玩忽的笑，弄得他浑身一僵。 几秒后。 黎也就见小白眼狼看都不看他，直接僵绷着走出去了。 “…啧，”黎也遗憾收眼，插着兜跟上去，“脾气一点没小。” 等跟到并肩，黎也在比他低了七八公分的青年连衣帽边上一压：“你带路还是我带路？过来。” “……” 宋与缓下步，黑眸踟蹰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黎也没把人往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带，就去了星也传媒的公司内部餐厅。 这会儿是半上午的时间，早餐点已经结束了，离着午餐开始又还有将近一小时，所以餐厅开着门，但没在营业，冷锅冷灶的。 也不知道黎也是进去刷了脸还是怎么，没一会儿，安静坐在空荡的餐厅角落的宋与就看见他端着个早餐盘出来。 两片全麦切片，一杯牛奶，一小茶碗干果，还有一根清脆浅绿的黄瓜和一条煎香肠。 东西稍微多了点，牛奶是厨房里的人帮忙端过来的。 宋与沉默起身，黎也已经把餐盘放到他面前的桌上了，端牛奶的那个人好像打算打招呼，可是看着宋与又茫然地卡了壳。 宋与接过：“谢谢。” 黎也眼皮一掀，笑哼了声：“怎么不听你谢我？” 宋与手里接过的牛奶杯在空中停顿，最后还是低得近无地说了：“谢…谢。” 黎也又想去扣宋与的帽子了。他低着头站在他面前这副又倔又不服输的模样，就和以前练习生营地里的那个小屁孩的劲儿一样，还是一点没变。 不过差一点要压上去的时候，黎也又把手落回来。 算了。 狼崽子好像很烦和他身体接触。 在心里再次感慨了句养不熟的小白眼狼，黎也转开视线，就看见站在旁边迷惑地望着宋与的餐厅营养师。 “怎么了，”黎也玩笑，“第一次见这么帅的小孩？” “啊？”那人被叫回神，“帅是真帅，这是公司新人吗，我看着有点眼熟，可能之前见过？” 黎也没说话，挑眼望向宋与。 宋与一默。 黎也笑了，落回眼：“公司就算想招，人也未必愿进。” “哪能啊，谁不想进星也？” “不信你问他，”黎也坐到宋与对面去，懒撑着脸，“让你进星也传媒，你进吗？” “……” 宋与微蹙起眉。 他没看黎也，反而是看了那个穿着厨师装的人一眼。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是二十四五的模样，可说话态度熟稔，不像是和黎也关系一般的陌生人。 尤其，黎也当着这个人的面问他这样的问题，没丝毫避讳。 宋与握紧了牛奶杯，低蹙着眉没说话，喝了一口牛奶。 黎也知道他的旧习，早上九点前就不吃早餐，他也确实饿了好一会儿了，可现在突然就没了胃口。 发冷的牛奶喝进嘴里，透着一股子叫人反胃的鲜腥。宋与被顶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年轻人尴尬地顿住。他没想到，有人敢完完全全不搭黎也的茬，就这么把人晾着不说话。 最稀奇的是…… 年轻人往旁边瞥，就见黎也还望着那人笑，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一副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的调调。 年轻人沉默几秒，突然恍然：“你就是宋与吧？” 宋与抬头。 年轻人有点兴奋：“我刚回国没两年，没见过你真人，所以没认出来，你别介意啊我不是故意的。” 宋与：“那你怎么认识我？” “我听也哥说起你过，还看过你们的照片呢，最主要是，”年轻人自来熟地躬身往宋与耳边凑，压低声，“除了你可没人敢这么晾他。” 宋与一顿，下意识抬眼。 黎也正眯着眼瞄年轻人快贴到宋与身上的那点距离，他原本懒洋洋地跨在桌外面的长腿一抬，作势就要把人踹开：“离远点。” 年轻人机警跳开，喊冤：“我就说句话啊，哥你踹我干嘛？” 黎也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眼神带点冷：“这是狼崽子，咬着你我可不管。” “？？” 第11章 黎也先一步回到会议间的时候，钱淼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乔与生正和倪汤说什么，见他进来就一默，不过表情里还余几分没压下去的激愤。 倪汤也回头：“怎么回来了？” “落了点东西，回来取。”黎也往会议间里面的他在公司的私人休息室走，没一会儿他就出来了，手里拎着个黑色纸袋子，边沿镌刻着精致的暗纹。 外面还沉默，倪汤翻文件，乔与生也低着头没吱声。 黎也长腿停下，折了回来，靠坐到桌边：“你们什么情况？” 第20章 乔与生装傻：“也哥，什么什么情况啊？” 黎也：“见我进来就不说话，有事瞒着我？” 乔与生：“不，不是。” 黎也懒得拆穿，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和宋与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乔与生：“他出去接电话了。” 黎也：“公关方向定下了？” 乔与生硬着头皮：“没，还在商量。” 黎也：“有分歧？” 乔与生不敢说话了。 黎也也不在意，看向倪汤，懒洋洋地像随口问：“倪大经纪人，剧透一下，你们什么计划。” 倪汤坐在椅子里，没抬头地翻看手里的策划案：“你一向对这些事情不耐烦。” 黎也：“今天心情好，问问。” 倪汤手一停，合上文件夹：“我们的公关方向，取决于宋与那边的目的。” 黎也：“？” 倪汤瞥乔与生：“你把跟我说的话跟他复述一遍。” 乔与生：“这，不好吧？” 倪汤：“嗯？” 乔与生：“……” 黎也的眼神也落过来，小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总觉得他们也哥一贯随和的眼神里多了点冷。 他没敢多想，低着头嗫嚅道：“也哥，我说了您别生气，我觉得宋与，宋与这次可能是有备而来。” 黎也手里的纸袋子一搁，懒散垂眸：“说说。” 乔与生：“您这好几年里统共就这么一回综艺通告，碰上他的概率多小啊，可偏偏这么巧，刚去酒店就让他碰着了。” 黎也听笑了：“你是想说他故意的，然后呢。” “而且我昨天听节目组里工作人员说了，他在面试最后一环的愿望里写了句‘回去’，不就是暗示想回到以前的巅峰时候，博取您的同情心吗？” 黎也点了点头：“还有什么。” “还有那帽子的事情，连住处可能都是——也哥您看他这一环套一环的，能是巧合吗？我看就是他故意找来偷拍的，蹭您的热度来炒起话题。” “……” 黎也不说话了。他半垂着眼，侧颜神色淡淡，一点表情都懒得有，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乔与生不敢问，倪汤敢，她很平静地开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相吗？” “什么真相，”黎也懒洋洋问，“宋与为了重新爬起来，拉我炒作，给我下连环套？” “嗯。” 黎也笑了：“如果这真是他下的连环套，那就有个前提。” 倪汤：“什么前提？” 黎也轻飘飘地说：“他要笃信我是个宽宏大量且具有伟大人性光辉的圣人，才能确定我会不计前嫌、不但没有报复反而对他生出同情心。” 倪汤：“……” 黎也：“当然，我确实是。” 倪汤：“…………” 倪汤听不下黎也这不要脸的劲儿，摆手想叫他走人，黎也从善如流，从倚着的桌前起身，嘴里还没停：“怎么，你们不信？” 倪汤冷笑。 黎也：“小乔跟我两年了，你说，你也哥是不是圣人？” 乔与生张口，但实在违背不了良心的谴责，又闭嘴了。 黎也啧了一声，失笑：“你们怎么不信呢，对宋与，我能发挥我人性光辉的最大值。” 倪汤正想笑，却突然停住了。她好像察觉什么，扭回头看黎也。 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淡了笑，垂着眼平静望她：“所以他不会的，倪汤。” 倪汤凝目：“你信他？” 黎也似乎想起什么，嘴角牵起冷淡弧度，“我不需要相信他——他要真有这心眼，当初但凡跟我服一句软，也不可能到今天地步。” “……” 倪汤和小乔好像同时被这话卡住了，会议间里落针可闻。 安静里过去数秒。 倪汤问：“那现在呢。” “嗯？”黎也回头。 倪汤：“如果你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跑你面前，跟你服软，说他后悔当初的选择了，你救他不救？” “那我得好好想想。” “想什么？” 黎也笑起来：“当然是想要怎么把这小孩狠狠收拾一顿，才能让他长点记性，不再犯这种错。” 倪汤表情严肃起来，一语不发地盯着黎也。 乔与生噤若寒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只觉着他们老板和大经纪人之间此刻是电光火石无言战场，就算黎也笑得依旧不正经，也没妨碍这屋里剑拔弩张。 乔与生感觉自己有点需要给氧。 在把小乔憋死前，倪汤收回胶着对视的目光，她冷声冷气：“你还真是宋与的圣人。” “谢谢夸奖，”黎也散漫地笑，“那我先走了，公关的事情交给你们。” “我会按你的意思处理，”倪汤说，“但黎也，我作为你的经纪人，必须提醒你一句。” “嗯？” “人是会变的。宋与也一样。” “……” 被这话正中心底某个角落，黎也罕有地失了神，握住的门把手被他惯性压下去。门拉开，黎也看见会议间外的长廊上，宋与和背对的钱淼站在远处的窗旁。 连衣帽摘掉，青年黑色的碎发比从前长长些了，细碎地垂下来，略微盖过他眉眼。阳光给他头发丝镀了层金粉，轮廓跟着虚成影儿，像把人推去遥不可及的天边。而小白眼狼也恰在那一秒里自碎发下抬头，眼神不屈又执拗地看来一眼。 第21章 恍惚间，黎也好像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光，这样的人。 “变个屁。”黎也低回视线，“他要是能变就好了，还会是现在这个谁都能训一句踩一脚的德性么。” 倪汤不为所动：“如果他真想蹭你热度、借你上位呢？” “那就给他蹭，”黎也低下声，“随便他蹭。” “……” 钱淼顺着宋与的目光，才看到拎着纸袋子走过来的黎也：“黎先生。” “嗯，我进去拿东西，耽误你们开会了？” 钱淼：“没有没有，我本来也是出来接电话的。” “哦，那你呢，”黎也一转向宋与，语气就带上自己都不察觉的轻慢，“早餐吃完没？” 宋与停了下，“嗯。” 黎也：“吃完了就走走，杵这儿干什么？” 钱淼从茫然里回神，接话：“是我叫小与过来，刚刚谈的公关事宜，我需要和他确定一下。” “……” 宋与闻言撇开视线，侧颜绷得微冷。 他到现在也没学会表情管理，黎也一下子就想起刚出来时被宋与冷冰冰又愤然地望来的那一眼。 思索两秒，黎也就猜到什么，哑然失笑：“巧了，我在里面也听倪汤说了。哎，小白眼狼，”他语气欠得勾着尾音，“他们说你故意接近我，要蹭我热度。” 直白得把钱淼噎住。 宋与被迫听了第二遍，他转回头，又凶又冷的眼神就横过来了。 黎也笑了，他这次没忍住，伸手把小白眼狼脑袋往下一按，还揉了一把：“行了，跟要扑上来咬我似的。知道你不会，你多视名利如粪土？” “……” 宋与理亏，忍了忍，没吭声。 钱淼还在，黎也不好把人欺负得太过分，他收回手，也收敛了点脸上不正经的笑：“误会说清了，你们继续进去谈吧。” 钱淼有点不确信：“这就说清了？” 黎也随口敷衍：“嗯，倪总讲道理，好说话。” 钱淼：“？” 他和倪汤接触不深，可“好说话”这个词，怎么看也和里面那位冰雪女王没有半点干系。 钱淼混了圈里那么些年，至少算半根老油条，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也能猜出是黎也给帮了忙。 他斟酌着开口：“黎先生顾念当初同队情分，肯帮我们小与说话，他会记您这份恩的。” “用不着，我又不是给他施恩。” “啊？” 黎也没答钱淼，而转向宋与，他懒洋洋地看了他两秒，一笑：“当初闯了那么大的祸，还连累了我，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钱淼张口想说话。 黎也：“那档综艺我也会去，总导演想点你的名额，我没拦他。” 钱淼一惊，随即大喜，看向宋与，示意他说两句软话。 宋与没看到，还皱起眉：“你为什么要去。”黎也的身价地位根本不缺那点流量，他降咖给综艺引流还差不多。 黎也：“本来是去帮忙，现在有了副业。” 宋与：“？” 黎也：“去，收，拾，你。” 宋与一默。 黎也：“敢来么？” 宋与想都没想：“有什么不敢。” 黎也哑声失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转过身拍了拍宋与的肩，“那你可死定了，小白眼狼。”他说完就垂回手，径直走开了。 “……” 宋与默然垂眼，攥紧拳。 “哦对，”黎也耍完帅出去好几步又折回来，手里的纸袋往宋与怀里一丢，“这是赎金。” 宋与回眸：“什么？” 黎也：“下回，记得把那顶帽子还我。” 宋与陡然一僵。 等黎也走出去好远了，宋与才勉强回神。还没走的钱淼在旁边不解地问：“什么赎金，什么帽子？” 宋与低了低眼，“没什么。” 钱淼：“黎也说那事……算了，等回去再说，我先进去把这次的公关方案收尾，很快出来。” “好。” 等钱淼也走了，长廊上安静很久。 僵在原地的宋与终于打开手里封边妥帖的暗纹纸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一顶崭新的，黑色棒球帽。 宋与抿住苍白的唇。 他一言不发地把它展开，戴到头上，轻调整好。修长的手指用力扣紧边沿，指节迫得发白。 然后帽檐被慢慢拉得低下去，盖住了青年发红的眼。 第12章 两年前从曜蓝出来以后没多久，宋与就多了份兼职，在一家酒吧里做半个驻唱。 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他从来时间不定，一周能去三次就算多，而且完全随机，基本是在没几个客人的半下午或者傍晚。 酒吧老板秦笙是宋与为数不多的朋友。早几年truth当红时候，秦笙落难，宋与拿出来一部分钱帮他开了酒吧。等后来truth散团，宋与落魄了，秦笙非说酒吧是宋与入股，分红也有他的一部分。 宋与对黎也之外的人从来恩怨分明，借是借，给就是给。这所谓的“分红”虽然不多，但他没法心安理得地拿，就干脆以兼职身份，隔三岔五去酒吧里做专门救场的驻唱。 这样断续兼职了两年，虽然加起来没多长时间，但他声音干净，音色又有特点，外加来历神秘，从不露脸，时间一久，“pure”酒吧里的常客都知道驻唱里有这么一位让人印象深刻的，遇上就算惊喜。 第22章 这天也如常。 宋与唱了两三首歌后，没理会酒吧里零星几个客人“小哥哥再来一首啊”的调戏，就从角落的阴影区起身。话筒交接给酒吧里的正职驻唱，他压着鸭舌帽转进客人止步的后间。 等全副武装再出来，宋与问吧台边上的酒保：“秦笙不在？” 酒保：“老板去纹身店了，说今天心情好，过去接几单有缘人。” “……” 不知道是有缘人还是纹身店，某个词戳得宋与的痛觉神经炸跳了下，勾起他那段被秦笙忽悠着“犯了错”的回忆，连带后腰腰窝也像隐隐灼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宋与不自在地拽低了帽子：“那我先回去了。” “好，与哥慢……哎差点忘了，与哥，有个同城快递寄到酒吧里了，是给你的。” “什么快递？” 酒保躬下身去在吧台里摸索了一圈，果真翻出个薄薄的快件包裹：“诺，就这个，今天下午刚送过来。” “……” 宋与伸手接过来。知道酒吧收得到他快件的人不多，翻转过来看到寄件人一栏，不出意外就是“钱淼”。宋与撕开拉条，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吧台桌上。 是一张金属质地的长条形黑色卡片。 宋与拿起来，展开一看，里面几行字后落着地址款，是一封莫名其妙的party邀请函，时间就在明晚。 宋与还在莫名，酒保就惊讶开口：“与哥，你帽子换新的啦？” 宋与抬头。 酒保表情激动，就差上手了：“我靠这是今年卡家的夏季限量款吧？我记得一顶帽子要好几万呢！” 卡片一停在宋与手里一停，他轻压了下帽舌：“朋友送的。” “慕了啊，我也想要这样的朋友。” “……” 宋与敷衍过对方几句就先离开了。回到家以后他给钱淼拨电话，问起邀请函的事情。 钱淼这才恍然想起来：“噢那个，我忘了跟你说，是综艺资方之一，焅连传媒发来的邀请函。” 宋与一停，蓦地抬眸：“焅连？” “对，名义上说是邀请参加选拔的艺人们到party上露个面，互相认识一下，其实就是个酒局，这种局么，在圈里也常见……” “……” 钱淼絮叨着，看不到电话这头的人的神情。宋与正低垂着眼，眉峰蹙得冷峻。长条形的卡片被他攥进掌心，内边微微卷进去。看起来随时能被揉成一团废纸。 半晌，钱淼才收尾：“所以也没啥大事，联系人那边意思是尽量去，说焅连在节目组资方里的话语权还挺大的，能影响节目的名额确定，不好得罪。” 宋与沉默过后：“我知道了。” 钱淼：“不过你刚刚还特意问，怎么，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宋与没直接开口。 焅连那个老总当初让人给他送房卡的时候，他还在曜蓝。钱淼不知道这段不太愉快的经历，宋与也没和他提过。话到口边还是作罢，宋与轻叹了声气，靠到玄关墙上，视线往旁边斜斜拉起，就能看见挂在餐厅的大幅海报。 舞台上光影交错，恍如昨日。 “小与？”钱淼半晌没等到动静，在对面疑惑问。 “嗯，”宋与回神，应了一声，“听说过，没接触过。” “噢噢，那这party你去吗？” “联系人说要去是么。” “额，你也别太在意他怎么说，看你自己心意，”钱淼宽慰，“上次和黎也见面吧，我就发现以前的事不能怪你，这人是，嗯，不太好相处，看他那个意思还想借节目的事情难为你，所以这档子综艺你要是实在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 “没关系，我会去。” “啊？去哪一个，综艺还是party？” 宋与视线划过海报，落回手里的卡片上。他对着上面的时间地点凝视几秒，薄唇抿起锋利的线条。 像笑，又冷淡极了。 “都去。” “……” 焅连办party的选址在一家私人会所的地下酒窖里。 主题灯光是一种暧昧的红，混搭着橡木桶和成排的棕色酒架，还有窑洞似的摆着桌椅的休息处。有的窑洞深处角落阴翳遍布，昏暗里衣料摩挲亲吻窸窣，间或夹上一两声带颤的泣音，不必看清也猜得到是什么情景。 宋与跟着侍者，一路没表情地穿过衣香鬓影，也旁经这样藏污纳垢的角落，偶有目光被他侧影勾到而黏上来，他权作不察，戴着口罩帽子冷冰冰地过去。 只是随着越进越深，宋与眉眼间情绪不可抑地凉了下去。 见到邀请函上的序号后就主动领他进来的侍者终于停下，他们已经走到酒窖的尽头，面前是整座酒窖里唯一一个安了扇棕色木门的房间。 房门倒是没完全合上，还留了几指宽的缝隙。 “全总和他的几位朋友都在里面，”侍者回身，朝宋与露出个暧昧和鄙夷都藏得恰到好处的微笑，“先生请进吧。” “谢谢。” “……” 侍者没想到这个戴着口罩帽子的冷冰冰的“小艺人”会这么礼貌，愣完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说话，面前侧影凌厉的青年已经半低下帽舌，推门进去了。 侍者对着木门顿足，嘀咕了句“可惜了”，就转身离开。 房间里没有宋与想象中奢淫/糜烂的场景。虽然离着门口最近的一张矮椅上，姿容漂亮的年轻人都快无骨似的软在中年男人的怀里，但至少衣服还是穿在身上的。 第23章 暂时不用看到什么会长针眼的场面，这让宋与绷紧的那根弦儿稍松了点。 但他也没能在“局外”站多久。 “瞧瞧，这是哪位大明星到了？”房间靠里一些，有个已经喝得微醺的声音冒尖，从椅子里起来。 宋与冷淡地落眼过去。 房间里立刻有人唱和：“不认识，全总给介绍介绍呗。” 那人此时已近前，朝宋与笑得狞恶，又转过去面向房间：“怎么这么没见识，这么大腕的明星都认不出？” “多大腕啊，真认不出。” “圈内奇迹，顶流男团truth知不知道？当年可是红透圈里大半边天的传奇。” “那这位是？” “他就更牛了，truth当年的顶流台柱，”全总笑冷了，转回来扫宋与，“我当初请杯酒都请不到的大人物呢。” “……” 帽舌懒抬了抬，宋与没作声，视线冷淡又平静地扫过面前男子喝得醺红的脸。那些讥讽嘲笑的话他这几年听得比耳旁风都多，再早些也没在意过。来之前他就想了，恶心话听几句，酒灌几杯，忍忍也就过去了。 只是对方恰巧在此时走近一步，酒气顿时扑面，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和黎也那个看就知道是擎小儿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出身的不一样，宋与一路都泥浆子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以前也从来没什么洁癖——直到遇见了那位烟酒不沾的大少爷，从练习生营地到truth成团，他一身坏毛病被摁着改了七七八八，连洁癖都快被“传染”上了，分开五年都没能根除。 所以此时宋与退这半步，完全出于身体本能。 但脚跟靠上向里开的门边，撞得门往后弹了一下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此时境地，不由得皱眉——缩减活动空间不是好事，万一逼不得已动手，拳脚都施展不开。 而他脑内的模拟被害人此时全无察觉，见宋与退了一步，焅连这个全总反而兴奋起来：“你现在还知道怕我了？早拿出这个态度，我好言好酒请你的时候就自己乖乖上门，你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酒气更浓，宋与几乎想屏息，声音冷得硌人：“我不聋，全总说话不必这么近。” “我还就近了，怎么着？” “……” 宋与垂下眼，舌尖抵了抵颌骨，忍着没说话。 房间里偏有人按不住寂寞：“全总，别光您自己看，让他摘了口罩嘛。” “就是，让我们也看看。”附和的人笑得难听又难看，“truth顶流台柱都来给我们陪酒了噢？哪位啊，难不成是黎也？” “——” 那个名字冻住了宋与。 心底压着的火苗顷刻就燎天似的猛窜上来，灼得他眸子里烫透了黑。宋与无声抬头，眼神冷得骇人：“你他妈再说一遍。” “……” 房间里霎时安静，几个小艺人吓得脸色惨白，惊望向宋与。 宋与没打算听那张嘴再碰“黎也”两个字，他叠好帽子就准备上去。 可惜出师未捷。 身后房门被抵住。 有人旁若无人推门进来，俯身就把他拉了回来，懒声问：“怎么又骂人？” 那句话里带着宋与最熟悉的音色和语气，叫宋与猛地一滞。 而挨了骂的终于回过神：“你还敢骂我？你是不是找死？还有你——你谁！” “哦，”来人顿了下，转回来，“差点忘了。” 宋与低开眼，咬牙。 那人已勾下口罩，一笑：“黎也，”眸子漆黑，笑容懒散又灿烂，“刚不还有人叫我来陪酒么，哪位。” “……” 一屋子人死寂，呆若木鸡。 第13章 顶流男团truth成为圈内传奇前，黎也就已经火了。truth创团初期，他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团体带入公众焦点；后续天团奇迹一现两年，即便有更年轻的黑马天才宋与同他争辉，黎也也没丝毫逊色；而truth解散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他更力压无数新人，延续了巅峰神迹。 为此圈内衍生出不少段子，什么“流水的顶流，铁打的黎也”，“顶流只有两种，其他人和黎也”，还有媒体玩笑盛誉，称起黎也就是，“那个靠打哈欠统一了饭圈审美的男人”。 20岁成名至今，八年巅峰不落，足够奠定他在圈内以个人威胁到资本的地位—— 圈里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至少，这一屋子人绝对不敢。 焅连资方的全启生最早“醒了酒”，立刻就无缝衔接上一脸谄媚的笑——他混金融圈，比娱乐界大多数人更了解黎也的背景，这会儿骨头软得毫不犹豫：“瞧您说的，黎先生肯大驾光临我们这么小小一个派对，那已经是给足了焅连面子，我们给您陪酒还不够格呢，哪会有别的说法？” 其余人接连回神，纷纷应是。 黎也仍笑，懒散也一成不变：“真不用我陪？” “当然不敢，不敢。” “也好，玩乐器的多少和烟酒犯冲，”黎也的目光刮过宋与，“本来就该滴酒不沾。” 全总奉承：“那是，圈内谁不知道黎先生最敬业了，从不碰酒，就是不知道您这趟过来是为了？” 黎也：“路过。” “……”全总僵住笑，“？” 酒窖纵深三百米，要都跟黎也这么个路过法子，一不小心能路进地核里去。 第24章 但显然他也不敢反驳。 黎也没等对方反应，他转向宋与，最后一点虚浮的笑意就淡掉了：“所以你来干什么。” 宋与低着眼没看他，唇动了动，“吃饭。” “来这儿吃饭，”黎也气笑了，“你胃口挺好啊？” “……” 这两人间的气氛和友好八竿子打不着，更像是一不小心就能打起来的剑拔弩张感。 全总在旁审度几秒：“黎先生是不是有话要找宋与说？您请自便，不用管我们。” 黎也眼神一缓，转回来：“他来参加你的派对，我自便是不是不好？” “黎先生太见外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哦，那人我就带走了。” “您尽管带——啊？您要直接带他走吗？”全总迟疑。 “你们还有别的事？” “嗨，有也得给您让道不是？”全总遗憾地看了眼垂着眼长身站在旁的青年，压下垂涎，“您尽管安排。” “……” 黎也侧回身，懒弓下腰扶住宋与的肩，“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他聊。” 宋与本能皱眉抬眸：“不用你——” 背光的阴翳里，他对上黎也漆黑冰冷的眸子。 此刻黎也半垂着眼望他的神情，和他五年梦魇里的高台睥睨，冷得有一拼。 宋与于是怂了，默默出去。 见狼崽子收敛爪牙听话出门，黎也眼神也松下来。冰冷迫人的威势不复，他眼底面上的情绪变得懒散，漠然。 黎也插着兜转回身，朝谄媚的男人扯了下唇角，算个敷衍的笑，“全总？” 对方受宠若惊：“哎哟您太客气了，不敢不敢，我在您面前算哪门子的总啊？” 黎也低了低身，哥俩好似的跟对方说话：“你知道我和宋与关系不好吧？” “那当然知道，圈里谁不知道这个宋与不识抬举，当初就跟黎先生对着干啊，”全总眼珠子一转，“黎先生是想我替您出手，教训他一下？” “教训？”黎也又笑，“用得着你么。” “？” 这语气到尾音绝算不上友善，弄得男人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黎也的表情。 黎也：“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这人有个毛病。” “啊？” 黎也：“我自己养出来的白眼狼，除了我，谁也不能教训他——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全总脸色微变，还强笑着想挣扎：“狼性恶，容易咬人，您亲自过手多危险？” “没事，我还挺喜欢看狼崽子牙口的，”黎也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震得对方脸上横肉都跟着抖了两下，“就算他要咬人，那也不能咬别人，只能咬我。我这么说，全总能懂么。” 全总：“……” 怎么不懂，这不就是变态吗。 宋与在棕色木门外等过了心焦的两分钟。 在他都忍不住想再进去看看时，面前的木门开了，人走出来，门又关上。就这一开一关里，宋与亲眼见证着黎也给他表演了个一秒笑容消失术。 尤其是睨上他的眼神，更是0.1秒就冷下来了。 “你可真是出息了。”黎也扔下硬邦邦的话，转身往外走。 宋与皱眉，理亏而沉默地跟上去。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在这乱七八糟的酒窖派对上开口，一路无话，直到出了酒窖大门。 几步之外，走在前的黎也骤然拉止了身影。 他戾着眉眼转身：“你今晚来干什么的。” 宋与抬眸。 黎也：“现在是翅膀硬了，老师问话你都敢当没听见了？” 宋与听见那个称呼就皱眉：“我说了我不是你学生，你少拿老师的身份压我。” 黎也情绪一炸，抬手扣住小狼崽子的后颈，把他直接摁到自己面前来，他半低下头去就他：“是不是以为五年不动手，我收拾不了你了？” “……” 宋与有心反抗，但一来这人比他高了七八公分，身高威势利用起来得天独厚，二来对着黎也，他也不可能真下得去狠手。于是拳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最后青年冷淡皱着眉，任黎也扣着了。 黎也拢在狼崽子后颈上的手收紧：“你知不知道那个全启生是个什么垃圾玩意，你连他的酒局派对都敢来，嗯？” 宋与：“我应付得了。” “你怎么应付？”黎也冷问，“撕了他？” 宋与没说话，算默认了。 黎也想起自己进去前，狼崽子撸袖子就要上去揍人的气势，一时又气得想笑：“小白眼狼，什么东西都咬，你也不怕脏了牙。” 宋与皱眉，凝向他。 黎也对宋与的火气从来是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几秒里就已经淡了不少，他松开手，放宋与退开。 两人各自压稳呼吸。 黎也想起什么：“以后离全启生这种人远点。” 宋与：“哪种人？” “他是gay，”黎也勾上口罩，声音冷冰冰的，“这个都不知道，你就来他的酒局了？” 宋与僵着。 黎也等了半晌，皱眉回眸：“怎么不说话？” 宋与回神，别开眼：“不用你管。” “？”黎也被这个翻脸不认人的狼崽子气笑了，“你爱怎么糟蹋自己的天赋我都懒得管也管不着，但阿姨还给我做过好几顿饭，我就算为了她，也不能看你往歪路上走。” 第25章 宋与一顿，拧眉转头：“我回去了。” “等等。” “……” 宋与下意识地停住，看着比自己高了近十公分的男人绕到他身前。然后黎也用露在口罩外的漆黑眼睛把他上下扫过一遍，一边扫一边像随口地问：“你和全启生，今天是第一回见面么。” 宋与皱眉：“什么？” 黎也懒垂着眼，视线放慢，定格：“你听见了。”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答我。” “是，你——”宋与抬眸的瞬间声音缓住，“你在看什么。” “……” 黎也的目光毫不避讳，正正停在宋与的，胸前。 那个眼神非常复杂，看得宋与心生焦躁，忍不住沉下声：“黎也。” 黎也回神，眼帘一撩，懒洋洋冷飕飕的：“胆肥了，老师的名字也直呼？” 宋与没理会：“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问。” “不为什么，听过一点不好的风传而已，”黎也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朝宋与勾了勾，“你过来。” 宋与无声看他，没动。 黎也也不介意，点头：“我过去也行。”说着话，他长腿一迈，轻松就站到宋与面前。 距离很近，弄得宋与直接愣在原地。 就这一两秒里，宋与听见头顶那个低低淡淡的声线低下来，尾调拖得懒洋洋的，还特别欠—— “失礼了。” “？” 宋与还没来得及懂这话，身前就一沉。 僵直数秒，他缓缓低头，然后看见自己胸膛前按着…… 黎也的手。 第14章 托黎也这神经病举动的福，宋与那天回家以后接连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要完全定义成噩梦也不准确，毕竟这些梦的开始往往都是温柔或旖旎的，有一切春梦的必备条件，但转折的点总是猝不及防的惊悚。 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梦的结尾，熟悉的脸，陌生的厌恶眼神，还有天生一副薄情样的唇间吐出的冷冰冰的讥讽。 “……离这种gay远点。” 于是最后冰冷的一眼后，那人和身旁的人并肩，头也不回地在梦里走远。 醒来就是一身冷汗，还不至于惊厥。可能因为宋与已经把那样一天想过了无数遍，尤其在truth还未散团，他不得不和那个人日夜朝夕相处的时候。 就像一个必然来临的结局，宋与也不知道这样天堑相隔和那样被他厌弃，到底哪个更好些。 不过当年来看，他的内心还是本能选择前者。 宋与垂下眼，起身去洗漱。 今天是综艺方确定签约嘉宾的日子。 节目组要求面签，每一位常驻嘉宾及其经纪人必须亲自到场，确定过保密协议细则再完成签约。面签时间定在上午9：30，钱淼亲自开车来宋与家接的他。 走之前宋与在玄关站了几秒，还是伸手把挂在衣帽架上的带着两个金属环的旧棒球帽摘了下来。 钱淼察觉：“你头上不是戴了那顶新的了吗，挺好看啊，怎么还拿这个？” 宋与抿了抿唇：“备用。” “噢，”钱淼没多想，“那走吧。还不知道其他名额定给谁了，但也别让人家等咱们。” “嗯。” 面签地点仍是上次面试的酒店，连包场的楼层都是同一层。不过这次宋与的待遇有所提升，钱淼提前拿到了准入卡，从地下停车场乘vip直达电梯，直接上了面签楼层。 有节目组的专人在电梯门口接待，经纪人需要先到旁边房间确认合同，宋与则被领向楼层内另一边。 宋与进到艺人等候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节目组的其他签约嘉宾提前到了。 节目组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大概是谍报组织的严密程度，到进门前都没人知道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位常驻嘉宾——黎也这种坐上面试官席的bug自然要撇开谈。 所以门一打开，进来的人立刻就会接受全屋的目光洗礼。 宋与也在其列。他黑口罩还没摘，眼神平静得冷淡，推门进来视线一扫，不见黎也身影，只看得到一张张桌椅和陌生面孔。宋与没情绪地将视线垂回，转身关门。 房间里其他人可没法像他这么平静。 “这次是谁，有人认得出来嘛？” “看背影都有点熟悉，估计来头了不得。等摘了口罩就知道了。” “节目组厉害，今天这屋里可是巨星云集。” “哈哈少来，谁是巨星，我们可不是，你是吗？” “没事，就算你们都不承认，一个黎也够公认了吧？” “也是，请得到黎也，节目组牛逼。多少爆款综艺想破头都没做到的事情。” “我……我好像知道他是谁。” “？” 众人被拉走注意力，纷纷回眸。开口是房间内的嘉宾里唯一一个没什么人气和知名度的圈内新人。 迎着前辈们的目光，他谨慎开口：“我跟他同批面试，那天他也是这个打扮……”新人目光挪向垂着眸走过来的那道修长身影，咽了口唾沫，“是，是宋与。” “……” 房间里蓦地寂静。 宋与走到剩余不多的空位前时，正对上那些或惊愕或避嫌的复杂目光。 有人似乎不信，试探地问出口：“宋与？” 第26章 宋与落座的身影一停，冷淡回眸。 几人中有人没憋住笑了一声：“这眼神，还真是他。” 宋与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漠然，他想起从前还在truth时某人时常对他耳提面命的一点：对人不必热情，但也不能冷漠到招恨。虽然他那会儿就没怎么听过那人的话。 宋与微皱起眉，克制着本性朝聚集的嘉宾们打招呼：“上午好。” 三个字难免显得敷衍，但宋与从前当红通告一堆时也很少关注圈内，更别说现在了——在场所有嘉宾，除了个别有一点眼熟，其余他都毫无印象，想不敷衍也没办法。 宋与打过招呼就心安理得地落座了，没再去看身后反应不一的几人。 嘉宾们面面相觑。虽然都很好奇宋与怎么进得来这档节目，但他们清楚这里最重量级的嘉宾是谁，更听过太多宋与和那人不和、最后自作自受被其封杀雪藏的传闻了。 圈里谁都不想得罪黎也，自然也就没人想离宋与太近。 但凡事总有例外。 “几年不见，与哥还是这么有个性啊。”众人间有人玩笑起身，走到宋与桌旁，扶着旁边那张桌边就跳坐上去。 “……”宋与回眸。 是房间里唯一让他有点眼熟的那个“个别”。 看起来还是个少年青年之间的模样，20岁出头，眉眼都显得青春洋溢，也格外出彩。对方穿了件印着硕大花纹的白t恤，挂着金属环的破洞牛仔长裤，十足的衣架子，白色的球鞋还在桌前晃荡。 宋与多看了他几秒。 因为，平心而论，这张年轻的脸，确实长得不错。比不上早几年就被圈内誉为神颜的黎也，但阳光张扬更胜几分，眉眼桀骜也颇有黎也当年身为天团门面时候的风采。 所以颜狗宋与多看了好几眼。可惜仍旧没认出来。 青年也察觉到宋与的陌生了，他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带起笑，“与哥的忘性也一如既往。” 宋与：“抱歉。我们见过？” “见过，”青年往前探身，在桌边摇摇欲坠，一副随时要倒下来的模样朝宋与伸出手，“席凌，比你晚两届，与哥从曜蓝练习生营地毕业成团那年，我刚进营地。” 某个镜头记忆拭过脑海，但并不清晰，宋与点点头算是了解。 但对方的手仍擎在他面前，笑容灿烂，没有半点被冷落的尴尬或者要收回去的意思。 宋与迟疑了下，还是抬手，握住对方的：“你好。” 他轻一握就准备抽回，但是没能成功，指节在将离开那一瞬被蓦地攥住。宋与眼神一跳，皱眉抬头，对上对方更加灿烂的笑脸。 宋与：“？” 挑衅他？ 没等两人胶着的目光达成共识，宋与眼前突然一黑。 他一顿，凝眸。顺着那只突然斩断两人视线的黑色大文件夹，上移过那只修长骨感的手，最后落到黎也那张眉眼懒散又莫名笑里带凶的脸上。 宋与本能心虚。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黎也缓挪视线，落上席凌的脸，眼底笑意散了，“…这是干什么。” 第15章 黎也进来的时候，众人的注意力恰巧被宋与和席凌的交锋带走了，以至于没几个察觉的。 此时惊见，其余人连忙或正色或直身，跟前辈打招呼。 “哇哦，也哥，”席凌露出雪白的小虎牙，松开宋与的手，无辜地举到身侧，“你们两位都是我在曜蓝练习生营地时候的偶像，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一次见到。” 黎也眼神一凉，“曜蓝的？” “对，曜蓝的，新人席凌。”席凌呲牙笑着朝黎也自我介绍，这次却没伸手。 黎也缓点头，视线就要落回宋与身上。 “我还以为也哥和与哥在散团后就不说话了呢，现在看关系还是很好嘛。” “……” 黎也停住。 宋与蓦地皱眉，视线扫过去。 房间里安静，刚起一点动静的角落顿时又哑然。一个个不知道是敬佩还是看热闹地盯着席凌。 对圈内的热度起伏，宋与不关心，黎也不在意，屋里其他人却都清楚：席凌自称是曜蓝新人，事实上却是今年圈内最受瞩目的黑马新人，据说也是曜蓝在失去黎也和宋与后推出的第一张后继王牌。 这番到底是有意试探激怒还是无心之言，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安静里，席凌眨了眨眼，小虎牙有所收敛：“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你没说错，是不说话好久了，”黎也转回来，懒靠坐到宋与桌上，半撑着，低下眼，“有多久来着。” 旁人都不知道这话问谁。 坐着的宋与沉默了会儿：“五年。”五年零两个月。 黎也唇勾起来，眼神却凉下去，“五年了啊。” “……” 有人回神，在尴尬的寂静里连忙转移话题，其他人配合着应声，焦点这才从两人身上挪开。黎也太“高”，他们够不着也不敢够，宋与和黎也恩怨模糊，他们不敢试探，所以最后话题的中心c位就围着席凌转。 席凌坐在众人间，跟着玩笑，小虎牙漂亮张扬，只是隔三岔五，旁人没注意的缝隙，他的眼神就会带着点莫名的情绪落向那个只有两人的角落。 和他们这边的热闹截然相反，那两人之间不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就一套桌椅距离，一个靠椅一个坐桌，俱是修长养眼的长相身形，诡异的还是气场——仿佛一体，合得离谱。 第27章 就好像……完全不给其他人一丝插足机会的，严丝合缝的契合。 席凌早就见识过。 那时候还在曜蓝的练习生营地，他是下一届进入的，被准许提前进营地参观。当时和他一批的好几人，参观到营地里的图书馆，音乐类的专业书籍收录区。 当时正午刚过，图书馆里几乎没人，大件的浅色桌椅连成片，临着落地窗，干净得光落上去也要水一样淌下地面。 那片桌椅里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腿笔直地踩在地上，五官透着冷酷感的漂亮，低头皱着眉刷刷写字。他旁边有个更高的，只是懒洋洋的没个正形，就靠坐在青年俯着的桌边，长腿垂地。 青年手里乐谱卷成卷儿，时不时在少年面前的誊写纸上敲一下，然后低下头说什么。 那两人一个抬眸一个低眼的时候，会离得特别近，少年表情凶得像要咬人，青年惫懒着发狠的笑，看起来总是那么……针锋相对，而又无比亲近。 时至今日，席凌仍忘不掉那一幕。 大约二十分钟后，经纪人们陆续进来了，拿着合同去找各自的艺人签名。节目那些谍报组织似的严密的教条规矩显然只针对黎也之外的所有人，至少倪汤就没有出现在房间里。 钱淼看见黎也就坐在宋与旁边，原本兴奋的表情就变得有点拘谨，犹豫之后才过去：“黎先生。” 黎也朝他点头。 钱淼把文件递向宋与：“小与，你重点看下我用铅笔圈出来的地方，没问题咱们就签了。” 宋与接过去：“嗯。” 黎也没有干预的意思，从桌前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宋与察觉，出声喊住他。 黎也转回来。 “你的，帽子。”宋与把自己放在旁边桌上的纸袋拿过来，递过去。 “哦对，”黎也恍然，“赎金换回来的人质。” 宋与：“……” 黎也接过时不由笑，目光落到宋与低扣着的帽舌上：“赎金怎么样？” 宋与抿着唇，不自在地沉默了会儿，“还好。” 黎也笑：“我就不该指望白眼狼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宋与撇开眼。 旁边钱淼尴尬地站着，听不懂两人的“密语”交流，还觉得自己被越推越远，格外多余。 还好没多久黎也就被导演组的人叫走了，钱淼这才得以监督宋与签好合同。签完以后，他们就在房间里等节目组的人通知。 左右无事，钱淼斟酌许久，搭话：“你这新帽子，是那天在星也传媒，黎也送你的？” “对。” “我就说呢，你不像喜欢这些奢侈单品的性子，”钱淼打着哈哈，“黎也这个人，态度也是真奇怪，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哈。” 宋与察觉什么，回眸：“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钱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今天签协议前，我和节目组里认识的那个联系人聊了聊，他就顺口跟我提了一嘴。” “提什么。” 钱淼：“好像就你来面试那天，导演组面试屋里，总导演问黎也你俩关系。” 宋与眼神微微动了动。 “黎也当时那个意思，是说你俩有怨。但让导演组尽管放你进来，说要在节目里收拾你，”钱淼说得脑仁疼，“他那天送你帽子时候，好像也这么说的？” “……嗯。”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钱淼问，“他这个矛盾态度，你就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他一直这样。” “啊？” “我们确实有怨，当初是我害truth严重违约最后解散，曜蓝上下谁恨我都应该，黎也也一样。”宋与全程说的平静，到这里才微微皱了下眉，像痛苦又像别的什么，只是很快被抚平了，“但他心软。” 钱淼一噎：“黎也，心软？” 宋与没犹豫地点头。 钱淼心想那你这滤镜可真是够厚的。 宋与：“之前五年见不到，他可能就忘了。但现在见到了，他念及旧情，难免可怜我。” 钱淼又给噎了第二下：“旧情？你俩当初一个团的时候，粉丝碰一块能把脑浆子打出来，还有旧情？” 宋与被拽出情绪，很淡地笑了下，“曜蓝练习生营地那会儿，黎也代过课，后来总把我当他学生，还和人说我们是师徒关系。再后来，两边粉丝闹得太凶，他就不提了。” “……” 钱淼以前觉得曜蓝的旧事该是宋与心头一道还没长好的疤，所以从来不提以前，偶尔不小心涉及了，也赶紧带过去。对于黎也这个名，那就更是讳莫如深。 而今被迫面对、被迫聊起了，钱淼发现事情可能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但更惊悚了。 宋与从回忆里出来时，一抬头就对上钱淼微妙的眼神。 宋与被看得莫名：“钱哥？” 钱淼鼓足勇气，把声音压到最低：“小与，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 “砰，砰。” 房门被敲了两下，节奏拖得懒慢，很有某人的强烈个人风格。 宋与在众人间同抬了眼，果然见黎也靠在门上，手里文件夹拿得要掉不掉的：“合同确认无误，可以走了。” 众人还在惊疑于这个被黎也亲自通知的待遇。 第28章 “哦，宋与留下，”黎也侧过身，“节目组要单独确认一下我们上上周的绯闻公关和遗留问题。” 宋与：“……” 其他人：“？” 所有人陆续离开。 连钱淼委婉表达要留下陪同的意思，都被黎也懒洋洋很敷衍且毫不掩饰自己敷衍态度地拒绝了。 临走前，钱淼不放心地把宋与拉到一旁，欲言又止了一番之后，他语重心长地拉住宋与的手：“小与，你信我，黎也和心软这个词，绝对沾不上边。” “……” 宋与只想把手抽出来。 钱淼看向宋与身后不远处靠窗站着的黎也。男人侧脸对着他们，没表情又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像在太阳底下晒得倦懒的大狮子。 似乎察觉钱淼视线，那人缓慢转眼，对上钱淼视线。 背光的眸子漆黑，溺人如深海，只那一恍惚的错觉，让钱淼觉得那漆黑里面，漠然之外情绪无存。 钱淼在这盛暑正午，心底莫名一阵发凉。 “钱哥？” 宋与平静的低声唤回钱淼的神智。 钱淼回过头，舌头僵了几秒，看着宋与背景里的男人走过来，他把声音压到最轻最低：“我两年前刚签你那时候，就从朋友那儿得到过一个确切消息。只是没告诉你。” 宋与：“？” 钱淼：“当初让曜蓝封杀雪藏你的人，就是黎也。” “……” 宋与怔住。 第16章 “还没聊完么。” 背后突然响起的黎也的声音让宋与一惊，陡然回神。他抬眸，正对上钱淼隐晦提醒的眼神，里面藏着对黎也深深的提防和戒备。 宋与心底一叹：“谢谢钱哥，我知道了。” 钱淼这才松开宋与的手，强僵着笑：“你知道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嗯。”宋与应了。 钱淼转身要走。 宋与还是没忍住：“钱哥。” “啊？”钱淼回头。 “无论那件事真假与否……就算是真的，”宋与背对那人，眸里平静坦然，“不怪别人，是我违约在先，咎由自取。” “……” 钱淼愣住。 青年垂回眸子时笑了一下，很淡，然后他就转过去，面向黎也时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是往前走么？” 黎也淡淡乜他一眼，转身：“跟着我。” “好。” “……” 看着那两人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后，钱淼半晌才回过神，他长叹了口气：“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上一个最没可能的……这倒霉孩子。” 叹完气，钱淼也走了。 宋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去见导演组这一路格外地长，行经好几个房门，黎也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那人白瞎了一双长腿，走出来的速度仿佛脚边有一只要他陪着赛跑的蜗牛。 宋与跟在后面，只得也慢吞吞地跟着挪。 就这样，眼看着距离这条长廊的尽头窗户越来越近，走在前面的人终于懒洋洋地开了尊口：“那个席凌。” “？”宋与抬眸。 “你认识？” 宋与：“有点印象，具体的记不起来。” “记不起来还能聊得那么亲近，”黎也勾了一下唇角，笑又不像，“我怎么不记得你以前这么自来熟？” 宋与皱眉。 黎也：“还有你那个新经纪人，你和他的关系比和以前曜蓝那个好很多？” 宋与：“钱哥人很好。” “人好还送你去参加全启生那种人的派对？”黎也缓着声，“哦，还有全启生呢。” 宋与：“……” 宋与终于被黎也那懒洋洋又欠的语气撩拨得忍不了了。前面就是走廊尽头前的最后一个房门，想也是导演组的屋子，在走过去前，他伸手一把扯住黎也：“你到底想说什么？” 黎也不着急地转回来，对上狼崽子晦暗的眼。 沉默几秒，黎也低下头笑了声，往宋与面前靠了靠：“我单纯就是好奇，”他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语调拖得懒慢，“你哪那么多悄悄话要和他们讲？” 宋与：“？” 在宋与做出反应前。一道房门在他们经过的长廊里拉开，探头出来的人左右看看，迷惑地望过来：“也哥，宋与，你们跑那儿去干吗？” 宋与愣了下，回头。 黎也正不急不慢地从他身上撩起眼来：“没事，走过了。” 宋与：“……？” “嗨，我就说我去通知他们再接宋与过来就行，你这要给人领哪儿去了？”对方玩笑。 “总不会卖掉。” 两人走过去，黎也给宋与介绍：“荀导，节目副导演，”他停了下，像随口补充，“这次选人力保你入选的也是他。” 宋与回神，朝对方点头：“荀哥。” 荀勤渊刚想摆手。 黎也从旁边慢吞吞挪过眼来：“现在这么礼貌，又是哥哥又是弟弟，以前怎么没听你叫过我哥？” 宋与：“…………” 这人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荀勤渊在旁看得哭笑不得：“行了也哥，你还缺人喊哥吗？总导演在里面等你们呢，刚刚就催，可别再晾他了。” 三人这才进了房间。 除了三位导演，房间里还有其他几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另一边忙着整理文件。见荀勤渊带黎也和宋与进来，节目组另一位刘姓副导演停下话声，总导演察觉抬头：“正聊到你们，坐吧。” 第29章 “聊我们什么。”黎也拉开张椅子，非常顺手地让给宋与，自己又拉了旁边的。 刚跟过来的荀勤渊停了下，表情古怪地瞟他们。 而那两人没察觉，差不多是同步坐下，宋与也跟着黎也的话无声而征询地看向总导演。 总导演没避讳：“聊近期和你们相关的新闻，以及相应的给你们在节目里的调整。” 黎也：“什么调整？” “按宣传组的意思，给你们安排一些对抗性的镜头，”总导演似乎完全不把黎也当外人，手边的企划案直接滑到黎也面前，“方便他们作为炒作噱头，吸引观众眼球。” 黎也扶住企划案，压根没打开：“我拒绝。”他说话时态度散漫，语气却没留余地。 总导演抬头：“嗯？” 黎也：“公关两周，热度刚压下去。现在让你们炒噱头，那我们前面是在忙什么？” 总导演：“你们两个只要出现在同一档节目里，这种话题的新闻不可能避免，既然一定要有，不如掌握主动权，引导舆论。” “少偷换概念，”黎也没停顿，“引导话题可以，主动制造不行。” 总导演：“为什么不行？” 黎也半垂着眼，谁也没看：“不为什么。” “……” 总导演被黎也这软硬不吃的态度弄得直皱眉，宋与都担心他一个不爽把企划案扣黎也头上，而且黎也也让他觉得奇怪——认识这么多年，他知道黎也从来不是会仗着自己身价咖位耍大牌的性格，连一个理由都不给的拒绝，实在不符合黎也做事的脾性。 宋与正思索着，冷不丁被总导演点名：“宋与，你呢。” 宋与：“什么？” 总导演转头过来：“关于节目组这个提议，你是怎么想的？” 在宋与开口前，黎也轻哼出声笑，抬起眼：“不用拿他挡枪，不管他答不答应，我不答应。” “……” 总导演表情不太好看，但最后竟真没再提，把这茬放过去了。 等后面相关的细则也一一敲定，总导演嫌弃地把两人赶走了。画满了勾勾叉叉的记录纸被旁边的工作人员拿走整理，就剩三位导演在桌旁。 荀勤渊盯了房门好一会儿，转回来：“柯导，您在国外那会儿就和黎也很熟了吧？” “嗯，怎么了。” “黎也以前就这么……”荀勤渊斟酌了下，“谨慎吗？” “他以前不管这些。” “啊？那他今天这是怎么的，吃火/药了？” “不是挺明显的。” 荀勤渊茫然：“哪明显了？” 柯导刚好落笔最后一个字，合上本子起身：“你问刘庆豪吧。” “？” 见总导演走得头都不回，荀勤渊只得把奇异的目光落向旁边石头似的一言不发的另一位副导演，很是怀疑：“你知道？” 对方冷漠：“我又不瞎。” 荀勤渊：“……” 荀勤渊：“我也不瞎好吗？” 刘庆豪：“哦，那我又不蠢。” 荀勤渊：“……老刘你这样说话出门容易被打！” 刘庆豪抬头，十分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回头，声音平静得事不关己：“黎也在护着宋与。” 荀勤渊：“？” 过去好几秒，荀勤渊才笑出声：“哈哈啊哈老刘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知道黎也和宋与啥关系不？” 刘庆豪：“不知道。” 荀勤渊自己接上：“他俩当初同为truth台柱，一山不容二虎啊，一个团里怎么容得下两个现象级顶流？两边粉丝早些年见面就撕，打得那叫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暗无天日——黎也会护着宋与？他脑袋被门夹了啊？” 刘庆豪：“爱信不信。” 荀勤渊自己憋了半天，表情变化几次，最终咬牙：“宋与面试那天，黎也可是亲口承认，是他让曜蓝雪藏宋与的！” 刘庆豪：“哦。” 荀勤渊：“…………” 聊不下去，荀勤渊气得拍桌走了。 同一时间，酒店里正在下降的vip电梯中。 宋与问：“你拒绝节目组的要求，是因为我吗？” 黎也半靠在梯箱里，闻言懒支了支眼皮：“嗯？” 宋与没再重复，而是看了他几秒：“我不介意新闻媒体或者公众舆论怎么评价我。” “哦，那我介意他们怎么评价我，”黎也语气如常，“我被你粉丝骂了两年欺负后辈，不想把这罪名坐实了。” 宋与皱起眉，声音也低下去：“不会有人骂你了。” 黎也一顿，回头。 梯箱安静许久。 黎也轻眯眼：“你现在是因为没粉丝了在难过，还是因为我以前挨骂而自责？” 宋与一顿，抬眸。 目光对视几秒，黎也气笑了，直身又咬牙切齿地狠狠在狼崽子脑袋上揉了一把：“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宋与皱眉：“我有。” “你要是真有，就扔掉你那些多余的愧疚心和羞耻心，把你的注意力放到你自己要走的路子上。”黎也的笑凉了点，“你不是死犟着要转型演艺么，这档综艺就是你最后一次上浪头的机会了，这次再站不回来，就没人救得了你了，懂么？” 宋与慢慢拽正自己的鸭舌帽：“嗯。” 第30章 电梯正巧下到地下停车场。 黎也迈开长腿往外走：“你经纪人给你派车了吗，没有的话我让人送你回——” 话声戛然而止，黎也懒散眼神一厉，转身就要把宋与压回梯箱里。 宋与躲闪不及，一头撞到黎也身前，正懵着要抬头，脑袋就被隔着棒球帽往下一摁。 黎也身上很清淡也好闻的冷调香，揉进他的鼻息里。 宋与僵住：“黎…也？” 狼崽子被惊吓过度，尾调都带一点颤，可惜黎也正横眉冷目地看着斜后方，并没察觉：“别抬头。” “……” 这样过去大概几世纪体感时长的十几秒钟，宋与终于在僵成块石头前被那人松开了，头顶声音恢复懒淡：“好了。” 宋与抬头：“你干什么？” 黎也：“有人偷拍。” 宋与脸色一变：“节目组行程是保密的。” “嗯，而且保密性很高，所以不是酒店内部，就是节目组内部，”黎也转回视线，“这个不用你管，我让人处理。” 宋与刚要点头，又僵住了。 黎也察觉：“怎么了？” 宋与：“……刚刚有偷拍？” 黎也：“对啊。” 宋与缓抬头：“那你干了什么？” “啊，”黎也慢半拍地回忆起来，牵起个散漫的笑，“抱歉，顺手了。” “…………” 乔与生在车里枯坐半天，终于等到黎也。发现黎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后，小乔长松了口气：“也哥，宋与走了吗？” “嗯，他经纪人在停车场等他。”黎也进车，合上眼就靠进座位里。 小乔让司机开车，自己观察了会儿，小心问：“也哥，您心情不好啊？” 后座安静几秒：“这么明显？” 小乔：“是挺明显的。” “你都看出来了，”黎也低哼了声，“……小白眼狼。” 小乔：“？” 他是不是挨骂了？ “问你一个问题。”黎也突然睁开眼。 乔与生诚惶诚恐：“也哥您说。” “假如有一个人，你看着他长大，尽心尽力教会了他你能教的所有事，可他很叛逆，最不听你的话，什么荒唐事都敢做，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却还不知悔改——所以你决定让他出去磕碰几次，长长记性。”黎也一边说一边皱起眉，“明明放出去的时间并不长，你却发现他有了非常亲近的朋友，甚至比对你还亲近，你心里感觉非常不是滋味，这是为什么？” “……” 黎也自己拧着眉说了半天，没等到一丝动静。 等抬头，他就看见后视镜里的司机和扭头的小乔都表情扭曲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 黎也嫌弃：“你那什么反应。” 乔与生吓一跳，回神，颤声问：“也哥，你你你未婚生子了？？！！” 黎也：“……” 黎也：“滚。” 第17章 “你还真打算和他一起去录综艺？” pure酒吧内，吧台里侧的男人把手里的玻璃杯抹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抬头，看向半低着头靠在吧台上的唯一的“客人”。 这会儿是中午1点刚过，还不到pure的营业时间，酒吧里没外人在，就连来上班的酒保和侍应生也还没来。所以宋与也就没戴口罩，两三根手指拿捏着玻璃杯，没什么表情地撑在吧台边。 秦笙问完好久以后，他才闷应了声：“嗯。” 秦笙低回去，慢悠悠擦他的杯子：“还是不死心？” 宋与：“没有。” “真没有？” “嗯。” “那怎么我去年趁你喝醉了要帮你把后面的刺青洗掉，结果你睡懵了都不忘爬起来护着腰，一副敢上来就弄死我的架势？” “……” 宋与不说话了。 秦笙幽幽叹了口气：“爱上直男没好下场的，提醒你多少遍了。五年前‘摔’那一下，还不够你疼的是吧？” “疼，”宋与想起钱哥的话就忍不住皱眉，只能喝一口压下去，“可看到他就忘了，有机会就想再靠近些。” “还近，引火烧身你怕不怕？” 宋与沉默几秒，轻声嗤笑也冷冷淡淡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你现在也没什么能失去了，”秦笙不紧不慢地接上，“可黎也有啊，他有的东西可太多了。你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下那么大的狠心、甚至舍得壮士断腕的吗？” “……” 秦笙擦完杯子时也说完这句话，他视线落向宋与搭在吧台上的左手手腕。宋与的手像被他的目光或者话蛰了一下似的，轻轻一抖，翻扣下去。 秦笙注意到，挑了挑眉：“你不会还跟他藏着吧？” 宋与没说话。 “那你那大狮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才违约害得truth解散、曜蓝还赔了一屁股债的啊？” 宋与：“他知道也没用，不需要知道。” “谁说没用的，你之前还说他现在可怜你，”秦笙趴上前，故意把声音压得暧昧，“给他看，让他知道，你当初可是差点被人废了一只胳膊才被迫放弃的。多赚点同情可怜，说不定他一心软就——” 秦笙剩下的没节操的话没能说出口，被掐死在宋与凉飕飕望他的眼神里。 第31章 秦笙退回去：“开个玩笑，这么看我干嘛？” 宋与冷漠：“直掰弯不得好死。” 秦笙：“……” 宋与低回头去时又笑了一声，冷冰冰的：“而且他为什么要同情可怜我，因为我是个喜欢他的gay、还害得他明明无辜却差点跟着身败名裂？” 秦笙讪讪道：“不是没到那一步吗？” 宋与：“可truth还是解散了，曜蓝那一整场巡演在明面上的违约赔偿就过亿，其他后续损失不计，truth所有人被我连累从巅峰跌进阴沟里。” 秦笙：“那他们本来就是靠你才——” “黎也，”宋与打断，抬眸，“他也是靠我吗？” 秦笙卡了下，心虚转眼：“你俩，那叫相辅相成，说谁靠谁多生分。” 宋与轻勾唇角，略带嘲弄：“你知道不是。我是他教出来的，我妈的命是他救的，我家的债是他垫的，truth籍籍无名时候是他一个人带起来的，他差一步就要登顶时是我把他拽下来的。” “…哎行行行，”秦笙听不下去，嫌弃摆手，“照这个说法你确实是还不完了，快麻溜地收拾东西去他家，给他当童养媳卖身还债吧，啊？” 宋与一下子被带出那些冲撞得他眼圈微热的往事，不自在地抬杯子：“……你滚。” “别啊，我这不是替你说心里话嘛？难不成你不想？” “不想。” “……” 宋与话跟得果决，一点犹豫一丝余地都没有的那种，听得秦笙愣了下，不由得抬头去看他。也就正对上青年碎发下漆黑冷淡却无比认真的眼：“我连累他够多了，直掰弯真的会遭报应的，秦笙，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报应。” 秦笙愣了好几秒，哈哈笑起来：“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认真的。想直掰弯？美得你。惦记你那头大狮子的小姐姐们搁星也传媒门口排到这儿再排回p城主街，都能再绕三圈了吧。” 宋与一顿，不禁失笑：“也对。” “行吧，看你看得挺开的了，就放你再去执迷不悟这一段，”秦笙拍拍他肩，“答应我，这次对自己好一点，综艺结束就当梦醒了，好吧？” 宋与垂眸：“嗯。” 酒吧是3点正式开始营业，离着还剩最后一刻钟，宋与戴上口罩帽子就准备回去了。 秦笙：“上客人没那么快，你不再坐会儿了？” “不了，节目组让常驻嘉宾在第一场录制开始前碰面，相处两天，顺便剪一些预告花絮。”宋与看了眼时间，“今晚6点前就要出发。” 秦笙：“去哪儿啊？” 宋与：“具体没有透露，只模糊说过是单独租赁的海岛拍摄地。” “海岛？可别给你们卖咯。”秦笙玩笑问，“所以你们那期节目叫什么，我提前关注一下。到时候弹幕评论区要是有人骂你，我就组织酒吧员工给你骂回去。” 宋与不由笑：“不用麻烦。” “哎，你又见外，快把节目名交出来。” 宋与犹豫了下：“你真要看？” “那当然了！快说！” 沉默几秒，宋与拽低了帽舌，“《你被捕了！》” 秦笙：“……” 秦笙：“？” 《你被捕了！》，又名《绳之以法》，是在大洋彼岸拿下金牌导演名号的柯全明回国后进军综艺圈的处女作。 宋与对柯全明了解不多，但钱淼给他科普过，如敲定的综艺名所展现的那样，柯全明其人的导演风格堪称充斥着极端的矛盾感，以往他执导的电影里，幽默和诡谲永远切换自如，常常能把观众晃点出精神分裂的错位感。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柯全明突然就决定回国执导，还不是他最拿手的电影行业，而是一步跨进了未知的综艺圈里。对于柯导的这次“跨界之旅”，虽然有他自带的背景和资源人脉渠道作为保障，但业内还是观望居多。 当然，还未官宣但逐渐传开的黎也加盟的消息，显然给柯全明这边加了重重的一个砝码。有某人如今的流量作保，只要综艺质量不是太过拉跨，那天平倾斜甚至完全倾倒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啊，你这次真的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向p城港口码头行进的商务车里，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一边对着手持镜整理头发，一边说道。 “现在的综艺数量多得牛毛一样，多数都是不入流的小陪衬，哪个能像你拿到手这个一样，金牌导演的招牌和黎也这个免死金牌，就算不大爆，至少足够你在全圈里狠狠露一把脸了。早知道是这么一个节目的面试，那我当时肯定不会拒——哎宋与，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 宋与从窗外落回眸，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年轻男人顿时不满，扭头告状：“钱哥，你看看宋与，哪有半点把我当师哥的样子？” 宋与终于有反应了，冷冷淡淡的：“你不是我师哥。” 云学安恼了：“我是钱哥手底下资历最老的，年龄也比你大，怎么就不是你师哥了？” 宋与：“呵。” 云学安：“你那个冷笑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在蔑视我？我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你不要以为——” 钱淼头疼得从副驾驶转过来：“两位祖宗，别吵了，消停点行不行？” 第32章 云学安：“我没吵，我是在和他讲道理。“ 钱淼：“今天能受邀过来还是沾小与的光，你就别闹他了。再说，他不肯叫你师哥也不是第一天啊。” 云学安：“……” 云学安气得鼓腮帮子，把脑袋扭开了。 海岛拍摄地毗邻p城附近的海域，需要从p城的某个固定港口搭船过去，宋与三人此行就是受节目组邀请，要在晚上7点前抵达海岛。 节目组给了每位常驻嘉宾三个团队名额，旁人一般是带着助理过去，宋与这几年没落，来钱淼手底下前就早没助理了，多出来的名额被钱淼商量着安排给了云学安——他是钱淼手底下最当红的一个艺人了，虽然勉强只能算个三线，但去年在一部剧里演了个人气很高的男配，还是挣到不少路人缘，所以钱淼对他寄予厚望。 这次让他跟着来，也完全是为了拓展资方和导演圈子里的人脉，为以后铺路了。 宋与知道钱淼心里的算盘衡量，云学安除了私下嘴碎点外，会来事，懂配合，长相也不错，在这个圈子里的综合发展前景确实是比他好的，所以即便钱淼半晚上都在陪着云学安和那些投资人问好攀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宋与乐得被忽略。早些年还在truth里时，他就最烦和那些商人打交道，每每被经纪人恨得咬牙教训前，总是那个人拦在他前面的。 和对他不同，经纪人不知道为什么很怵黎也，有那人护着，经纪人总只能悻悻说一句：“你小心惯得他无法无天、以后爬到你头上去。” 黎也每次听这话都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应该的。” 所以宋与也每次都想揍他。 “与哥在看什么，”一个声音突然把宋与从失神边缘勾了回来，“是在找黎也吗？” “……” 宋与皱眉回头，迎入眼帘的是带着小虎牙的灿烂笑脸。 曜蓝新人王牌，席凌。 席凌好像没察觉宋与表露的疏离和冷淡，染成亚麻色的卷毛脑袋晃了晃，又笑眯眯转回来：“黎也今天好像不在呢。听节目组的导演们说，他今晚还有个很牛的杂志专栏采访——当然，是对我们来说很牛，对黎也，那边大概是好不容易求着才排上的，估计很晚都不会放人——他应该要明天才能上岛了。” “嗯。”宋与敷衍地应过，转开。 “所以与哥真是在等黎也啊？” “不是。” “嗯？那你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干什么？” 对黎也以外的人，宋与耐性可以飞速告罄，所以忍了几句他就回眸，平静问：“你有事吗？” 席凌一愣，随即失笑：“哎与哥你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嗯，大概就是进圈都七八年了，竟然还能跟刚进来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这么直来直往的？” “……” 宋与怎么听这话都不像在夸奖自己，更懒得理会了。 席凌显然没打算这么放过他，对方不但没离开，反而从旁边拽拉过来一张高背椅，靠近宋与这张，背跨着坐好。他趴在椅背上，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小虎牙：“别这么冷漠嘛与哥，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曾经的同门了，我真的一直都很仰慕你呢。” 宋与忍无可忍。那张带着十足凌厉感的漂亮帅气的面孔转回来，唇线很轻淡地勾起来一些，漆黑的眸子像某种低温的冰：“你来之前，曜蓝的人就没提醒过你么？” “提醒什么？”席凌无辜眨眼。 宋与：“离我这个曜蓝扫把星远一点。” 席凌：“与哥怎么会是扫把星呢？” 宋与：“你要是忘性大，或者年纪小，可以回去跟你经纪人打听一下五年前的事。” “啊，原来与哥是说这个，”席凌笑，“可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嗯？” “我还没有到能和曜蓝的人平和交流的修养程度，”宋与声音平静地淡去笑容，“所以我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为好。” “……” 四目相对。 确定过宋与不是在玩笑，而是认真地要赶自己走，席凌微微耸肩，露出遗憾又更复杂的情绪：“看来与哥今晚心情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接下来的节目录制里，我们的关系可以向更友好的方向发展一下。” 宋与默然以对。 席凌扶着椅背起身，作势要离开。只是身体转到一半，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与哥。” 宋与冷淡抬眸。 席凌：“其实我觉得，曜蓝高层对你还是存有惜才之心的。” “？”宋与听见这话就本能皱眉。 “真的，当初那事发生时候虽然我还在练习生营地，但在曜蓝内部闹得沸沸扬扬，我听说过很多，”席凌认真道，“曜蓝创立以来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明面上就有几个亿的赔偿，暗里损失更不计其数，连truth这颗圈内传奇级别的摇钱树都被连根拔了——这样的情况下，曜蓝竟然只是雪藏了你三年就放你离开了，说他们是资本家比金子钻石都可贵一万倍的良心，那也不为过啊。” “…………” 宋与怔在席凌的话里。 他都不知道席凌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对方后面又说了什么。只是席凌的那番话开始在他脑内盘旋起来，像绕成龙卷风了似的，没来由地旋刮，转得他心烦意乱，越来越焦躁不安。 第33章 就好像有某个他当初因为打击太大低落难过时忽视忘记了的事情，在这么这么久以后，突然猝不及防地找上门来了。 是，什么…… “在这儿干嘛，”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猝不及防在他头顶响起，“罚站啊。” “……” 宋与失神里抬眸。 黎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戴着只压低的帽子，口罩拽下来一半，身上黑色的冲锋衣染着夜色的凉意和树叶青草的气息。场中除了宋与外，还没一个人看见他的出现。 宋与脑子里有点乱，没说出话。 黎也原本飘开的眼神于是凝回来，那人微皱了眉，上下打量他：“怎么回事，丢了魂儿似的，谁欺负你了。” “…没有，”宋与堪堪回神，还没想明白的问题被他暂时搁置，他把注意力放回黎也身上，“你不是有杂志专栏采访吗，怎么今晚就上岛了？” 黎也不放心地又看了宋与几秒，没看出什么来，这才恢复懒散模样垂回眼去：“结束了，过来看看。” 宋与：“节目组都知道，应该没给你安排房间。你最好先去找柯导他们说一声。” “哦，他们还能让我露宿岛边么？”黎也说完，眼撩回来，“而且不还有你在。” “？” “怎么，你打算让你的老师睡门外么，”黎也也觉得自己犯贱，但就是忍不住上手逗他，笑都禁不住望眼角眉梢上挂染，“小白眼狼。” “……” 宋与习惯性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某人反射弧今晚格外长，转都转开了，又想起来，挑着眉回望他：“怎么良心发现，这么关心我？” 宋与茫然了下：“什么？” 黎也：“杂志专栏采访，算是保密性高的私人行程了，你怎么知道的？” 宋与：“席凌说的。“ “？”黎也笑容一秒褪掉，皱眉，“他为什么要找你聊这些？” 宋与回忆了下，平静淡定地交代：“他说，我们算是同门师兄弟，希望之后能友好相处。” “……” 黎也冷脸。 第18章 “以后离那个席凌远点。”黎也这样说着，坐到席凌之前搬来宋与旁边的那把椅子上。 宋与：“为什么？” “因为不像善茬，而且是曜蓝的人，”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薄唇勾起来一点，眼神却冷极了。可惜宋与没看到，只听得见旁边声音低低的，在夜色里格外好听，“你离得越远越好。” 宋与沉迷几秒，回神微绷起神情，他默不作声，想往旁边挪开——却恰巧被黎也看见了。 黎也好气也好笑，抬手把人摁住：“我让你离曜蓝的远点，你离我远干什么？” 宋与找借口：“你也算和曜蓝关系好的。” “？谁说的？” 宋与：“圈里人大多这样认为。” “凭什么，”黎也冷淡地笑，“就因为我是曜蓝出身？” “曜蓝的艺人也都知道，你和高层走得很近，而且……” 话声停得突兀。 黎也等了几秒不闻后续，微微挑眸：“而且什么。” 很久的安静过去。宋与听见心底那个折磨了他好多天、一直努力想要压下去但是却压不下的声音又冒出来，在他耳边蛊惑引诱着，让他开口。 反正也是最后一段相处的时间了，就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没问出口的遗憾。 宋与这样想着，抬眸：“有人说，是你让曜蓝高层雪藏我的。” 可能是几秒的寂静。 只是对宋与来说，漫长得像过去了几个世纪。 黎也沉默之后，转过去，线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搭到高背椅上。他目光在场里没什么焦点地浮掠过，然后突然低头笑了声。 其实对所有问过这个问题的人，他都是没什么犹豫就承认的。也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也许宋与会亲口问，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他自己会这么排斥罢了。 “是。”但黎也还是听见自己应了。 “……” 在宋与微微停滞的眼底，黎也从低着的姿势抬头，笑容散漫得一如往常：“是我让他们那样做的。” 宋与沉默过，回过头去：“…哦。” “哦就完了？” “不然还要怎么。” “嗯……”黎也靠到椅背上，像头趴下去的大狮子，声音也懒洋洋的，“跟我打一架，或者找人打我一顿？” “…”宋与没回头，但轻声笑了。 “真的，给你机会，”大狮子顺着两张椅背相靠的地方，往旁边挪了挪，好像合上眼了，“岛后边就有片小树林，趁没人看见，我们过去打一架。” 宋与：“不要。” “那你打我，我不还手。” “不要。” “给你机会你都不要，”黎也叹气，“没救了。” “……” 又安静很久，宋与几乎要以为那人靠在椅背上，在露天夜场的微喧和岛上清潮的夜风里睡过去了。然后他突然听见错觉似的，有人低着声问他：“连原因都不问么。” 宋与一默：“不问了。” “……” “其实本来是想问原因，才和你确定的。” “那为什么不问了。” “我了解你，”宋与一顿，补充，“我觉得，我了解你。” 第34章 黎也那儿连呼吸都停了一下，但自己没察觉。好几秒过去他才回神，直起身：“所以？” “所以就算是你做的，那应该也有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是报复你，不足够么。” “够了，但我还是觉得，”宋与沉默了下，“你不会因为这个这样做。” 黎也眼神停了一两秒，慢慢压回去，“…果然小屁孩一个。”这样说着，他唇却勾起来。 宋与：“？” 黎也：“小孩才像你这样思考问题。” 宋与冷漠地怼回去：“小孩都不会像你这么幼稚地说话。” 黎也不禁笑，把又埋下去的毛茸茸的脑袋靠得更近：“你往这儿点。” 宋与警惕：“为什么？” “我困了，眯一会儿，”黎也说，“你帮我挡着。” “……” 丁娇差点在岛上掘地三尺也没找着黎也。她正严肃纠结是下海捞人还是报失踪案，就接到了气喘吁吁的乔与生打来的电话：“丁姐，找、找着了！” 问出地点，丁娇拿出800米冲刺跑的速度赶去。 丁娇抵达露天夜场时，多数资方、节目组和嘉宾随行的人都已经各自回去了。就剩角落里，两张并排放着的椅子后，非常亲密地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亲密的程度是换成一对异性明星，分分钟就能原地上头条的程度。 丁娇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原本的怨气在来路上消散大半，这会就剩点僵硬。她走到那两张椅子前，对上其中清醒的那个抬起的眼。和记忆里一样清冷，像融化冬雪的平静湖面。 “宋先生。”丁娇称呼。 宋与朝她点头，但没说话，他怕声音离得太近会惊醒某人——某个睡过去前还在说自己最近睡眠不好、结果靠倒在他肩上后半晚上都没醒过来的人。 丁娇：“实在抱歉，今晚太给宋先生添麻烦了。” 宋与摇头，示意自己不方便说话。 丁娇转向一旁的乔与生，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让你跟着还能把自己跟丢了？” “我也没想到，”小乔委屈道，“就是下船的工夫，我一转头，也哥就不见了。” “那你也不来这儿找？” “我来了，我还问了好多人，可大家都说没看见也哥今晚过来。”小乔憋了下，小声嘀咕，“我真没看见他在角落里睡觉，也没想到他是和宋……” 名字没出口，小乔连忙闭嘴。 丁娇轻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回头，朝宋与尴尬地笑。 宋与尝试着放轻声：“确实不怪他。” 丁娇：“嗯？” “黎也自己来的时候没人看见，这儿又背光，”宋与问，“你们今晚还下岛吗？” 丁娇点头：“今晚前不好确定，就没有和节目组协商，房间估计没有收拾准备，还是下岛——” “……” 一个懒洋洋的大哈欠打断了丁娇的话。某个睡成狮子的终于慢吞吞把自己的脑袋从宋与身上抬起来，睡眼惺忪地望丁娇。 静寂几秒。 黎也：“不下。” 丁娇：“啥？” 黎也：“我今晚不下岛。” 丁娇：“？为什么啊？” 黎也又打了个哈欠，没表情地挪开耷拉着眼皮的眼：“懒得动。” 丁娇：“……” 丁娇试图和黎也讲道理：“我们来之前说好的，过来看一眼就回去。而且这岛上今晚可能也没有准备你的房间。” “没关系，”黎也抬胳膊，往宋与颈后一搭，大狮子脑袋歪了下，好像懒洋洋地藏着獠牙，“我睡他那儿。” 丁娇：“…………” “他答应过了，”黎也回头，“对吧。” 宋与：“？” 第19章 宋与就像这天底下所有的颜狗一样没出息。被那张帅脸怼着，他连三秒的心理挣扎时间都没用上，身体就先理智一步诚实地点头了。 丁娇最后一丝希望随之破灭。 临离岛前，丁娇不放心地嘱咐宋与：“宋先生，黎也毛病比较多，哦您可能也清楚这一点，所以……” “嗯？” “请您今晚多担待，尽量不要动手，就算非得动手也请避开脸——毕竟之后还得录制节目。” “……”宋与顿住。 他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在这静默的尴尬里，还是不远处的黎也从靠着的海岛路灯旁直身，插着口袋懒声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丁娇收起微笑，趁转身偷偷白了黎也一眼，压低声：“你少给公司公关部的同事惹事哦。” “录节目而已，我能惹什么事？” “那谁料得到你。” “……” “哦，还有，”丁娇都错过身去了，又退回来，“你别总欺负人小孩。” 黎也一顿，自帽舌下挑起眸，似笑非笑的：“我哪里欺负他了。” “你看看你那个不怀好意的样子，”丁娇撇嘴，“我刚刚来的时候可听出来了，你今晚是把人当躺椅睡了半晚上，宋与都没带挪窝的——瞧瞧几年不见，人家长了好几岁似的，快比你稳重了，怎么你还一副老不羞的模样？” 黎也掏了掏耳朵，嗤声一笑：“我乐意。” “？？” 丁娇气瞪了他一眼，喊上小乔转身走了。 第35章 宋与带黎也回节目组给他安排的住处，其实就是岛上的一处民宿，整体是座三层的小楼，每层单向并排着许多房间，嘉宾们暂住在顶层。 走到长廊最头上的房间里，宋与在刷卡开门前问道：“你确定不联系节目组吗？他们应该安排了你的房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打扫。” 黎也侧靠在门旁：“不想收留我？” “没有，”宋与垂回视线，刷卡推门进去，“算了，进来吧。” 黎也没推辞，迈着长腿跟进门内。 民宿房里和普通酒店没什么区别，自然比不得黎也住惯了的五星级套房，地上没有柔软的地毯，角落也不见光泽如釉的落地家具。房间正中是柔软度适中的双人大床，再旁边就只剩一张对着挂墙彩电的沙发了。 黎也站在浴室外的玄关处，微挑着眉打量。 宋与在电视机柜前放下房卡：“浴袍和备用被子之类的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拿吧。我今晚睡沙发。” “我又不是来欺负小孩的。”黎也笑着从他身旁过去，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 宋与张口要说什么。 黎也：“不然，一起睡？” 宋与：“……” 宋与二话不说闭上嘴巴，面无表情去衣柜前拿浴袍去了。 黎也禁不住笑，往前躬身撑着膝逗他：“看你吓得，我就这么招你烦么？” 宋与僵着动作拉开衣柜：“我没怕。”他从两件浴袍里取了一件，往浴室走。 “带进去会打湿，里面不是有浴巾么。” “…没关系。” 黎也看着那道背影走进浴室里，半晌落开视线，低嗤：“这还说不怕。” “……” 半小时后，宋与裹着严严实实的浴袍出来了。 靠在沙发里的黎也困得快睡过去，声音也被睡意搅得发哑：“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晕在浴室里了。” 宋与抿着唇，素来冷淡的黑眸像被点上雾气，只是声音仍旧低低凉凉的：“抱歉。” “又没责怪你的意思，”黎也打着哈欠起身，顺手拎起装着换洗衣物的背包，“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出来。” “嗯。” 十几分钟后，黎也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就看见宋与穿着睡袍，半垂眼坐在床边上。 其实仍是和平常的青年一样，因为面部线条有很漂亮的凌厉感，所以没表情的时候看着格外冷淡，不好接近。但不知道是此时只穿着件白花花扎得很紧的浴袍的缘故，还是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坐在床边的姿势，宋与整个人都透出种莫名的乖巧感。 ——要是平常有人用这个词跟黎也形容宋与，黎也绝对能笑一个月。 黎也停垂了手，握着毛巾走到床边：“哎。” 宋与蓦地直腰，机警抬头。可惜睡意还没散尽，打瞌睡的残影都还在记忆里，看着有点呆。 黎也不由含笑，“不是说了，让你先睡。” “我是想问你，”宋与忍住没顶的困意，“明天一早，你要怎么安排？” 黎也：“不用你操心，睡你的觉吧。” “嗯……好。” 宋与在睡意里哑着嗓子应下，掀开被子就倒进床里。 黎也在床边站了几秒，挑眉：“你就这样睡？” “……”被子里无人回应。 黎也低头，瞥过还垂了好长一截在外面的厚重睡袍——无论他怎么看，穿着这么笨重发涩的浴袍应该也睡不舒坦。 黎也俯身撑着床沿：“起来把浴袍换了再睡。” “……” “宋与。” “……” 黎也也不指望把这个睡过去的叫醒了，手落下去准备给人脱了浴袍塞进被子里。反正都被小乔质疑过他未婚生子了，照顾“儿子”也不差这一道。 黎也没来得及想到他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个问题，因为他这边手刚扯住宋与的睡袍衣领，就突然被熟睡里的人一把握住。 双人停滞几秒，被子里的宋与陡然睁开眼，猛地把那只手掀掉。 黎也还愣着。宋与已经翻过身，冷淡又惊慌地躺在枕头里看他：“你干吗？” 黎也突然梗住了。 明明他自觉理由充分，问心无愧，但这样弓着腰看着身下床上，在雪白的被子里碎发凌乱、眼神惊恐的青年，他又突然从心底翻起汹涌的心虚来。 但“老不羞”就是老不羞。 黎也心虚，可也就那么一两秒的流露，很快他就淡懒下神情，还朝宋与挑了下眉：“你在想什么。” “……” 把宋与问僵了，黎也也直回身：“我喊你起来脱浴袍，是你自己睡得跟昏迷了似的，我才打算念在过往的队友情分上帮帮忙。” 宋与握紧浴袍的手松开，他艰难回忆了下，模糊的记忆里好像确实如黎也所说。 “所以，”黎也缓声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 “你们现在的小孩，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 宋与攥紧被子，碎发下再藏不住，冷白皮里透出恼羞的红。 “行了，只要你不嫌硌得慌，”黎也转身往沙发旁边走，顺手给宋与关上床头灯，“哦，对了。” 他脚步徐徐一停。 “…什么？”宋与心虚抬眸。 第36章 “之前我就听说过，但今天第一次见识，”黎也回身，“你好像从来不肯脱衣服，无论什么通告，有裸/露环节的都拒接？” 宋与一顿：“嗯。” “这在你想进军的演艺圈里可是职业大忌。身体条件再好，不配合耍大牌也是白搭。” “我知道。” “那为什么？” 宋与沉默许久，偏开恢复如常的脸：“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行，”黎也冷嗤，“我也懒得管。” “……” 听那人脚步走开，黑暗里，宋与紧紧攥住了被子，垂下眼睫。 经此一“役”，宋与的睡意被情绪驱赶得彻底。脑子里混沌，往事乱七八糟地涌来，教他身心俱疲却怎么都睡不着。偏偏怕打扰黎也休息，他连翻身也没敢，就这样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终于在无法抵挡的倦意里昏睡过去。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宋与多少有点低血糖，连带着某种起床气，缺觉的暴躁第一秒找上了他。刚醒那半分钟里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在什么地方，能指挥他的只有身体本能。 于是宋与面无表情，冷着脸翻身下床，拖鞋都没穿，他就踩着凉冰冰的瓷砖，在催命似的敲门声里径直穿过玄关。 “哗——” 房门被一把拉开，直接撞上地吸，砰的一声。 门外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僵住抬到半空的手，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倒也不是一点情绪都没……逐渐积聚酝酿的，好像是某种快要杀人了似的山雨欲来。 席凌尴尬地收回手：“啊，抱歉，与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是听你经纪人说你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的……” 宋与又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 就在席凌考虑宋与要是动手揍他，那他是不还手还是转身跑的时候，宋与终于有反应了。 那双黑眸里积聚的情绪散去，艰难而缓慢地恢复清明。宋与抬起左手，用拇指中指在额前揉了揉太阳穴：“有什么事？”困意未散，他声音哑得厉害。 席凌表情松下来，笑：“我来喊你去吃早餐。” 宋与皱眉：“什么早餐。” “就是节目组给我们准备的早餐？在一楼侧厅里，我怕你不知道位置，所以就想来叫你一起……” 席凌的话声里，宋与找回丢在周公梦里的思考能力。 与此同时，他隐隐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 “大早上的，谁这么烦。” 一个困得低懒性感的嗓音突然从他身后靠近，俯低下来，仿佛就紧贴在耳边。 “！” 宋与陡然僵住。 席凌话声一止。在他滞着笑的眼底，宋与身后，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道熟悉的身影。 第20章 黎也顶着凌乱的发，微眯着眼，从宋与肩上方墙和门的缝隙里探出视线。而他身前，宋与只穿了浴袍，衣领睡得微敞，大片白皙胸膛就藏在阴翳里。 整个画面十分引人遐想。 席凌感觉自己不太好。 宋与也同样。他第一次觉得酒店的浴袍薄得离谱，好像完全没办法抵挡身后那人，他仿佛能感受得到对方身体皮肤炙烫的温度，连俯近的呼吸都能把他洞穿灼烧。 空气凝滞数秒。 黎也似乎终于看清门外那人的模样，他转回视线，声音倦懒地嘲讽：“你们是小学生吗？” “什么。”宋与僵回头。 “吃早饭还要手拉手、排队去，”黎也慢吞吞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嗓音又欠又撩，“那我要去卫生间了，宋与小同学一起吗？” 宋与：“…………” “宋与小同学”想给他捶进墙里。 席凌这才回神：“黎也…也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昨晚好像没看到他。” “嗯，半夜来的。” “哈？” 宋与心不在焉地敷衍完，才察觉自己的说法叫不久前的那一幕更诡异了。他停顿了下，补充：“我们碰巧遇上，他没有提前和节目组说，所以就借住在我这里。” “原来这样。”席凌似乎松了口气。 宋与：“早餐我会下去找。不用你等了，谢谢。” 席凌还想说什么，可门内青年看起来并没有留什么余地。他沉默几秒，只得遗憾地点头一笑：“那好吧，我就一个人先去餐厅了。” “嗯。” 席凌一走，宋与立刻关上房门。他背靠在门上，听见洗手间里传出来沙拉的水声，是黎也在洗漱。宋与有点惊魂甫定，停在门前好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水声一停，洗手间里面探出毛茸茸的大狮子脑袋，懒着声问他：“你不进来洗漱吗？” “我等你结束。” “没那么挤，进来一起吧。” “……” 宋与在沉默里迟疑住。 一两秒过去，那人嗤出声轻笑。宋与循声抬眸，就看见对方半倚着洗手间的门，困得垂着的眼皮掀起来睨着他：“叫你过来就过来。” 宋与皱眉。 黎也：“我还能吃了你？” 宋与：“我不是在怕你。” “是，你不是。”黎也仍是笑着，玩味看他。 宋与最讨厌他这个眼神，以前也一样，并不是源于对这个人，而是他不喜欢黎也拿这种眼神看他——就好像在黎也眼里，他永远是练习生营地那个十六七岁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一个，那人口中距离对方十万八千里的小屁孩。 第37章 宋与眉头皱得更紧，压下视线免得黎也看出他的真实情绪。他快步走进洗手间里，过狭窄的门关时，正好不轻不重地撞了那人肩膀一下。 黎也一顿，宋与也停下。 黎也轻垂了眸子，像笑又有点沉：“你这是想和我打一架的意思啊，小孩？” 宋与都准备出口的道歉被那句称呼噎住。他忍不住抬眸，眼神冷冰冰的：“我不是小孩。” “哦，”黎也笑了，转回来，靠在敞开的门上面对他，“那你是什么？” “……”宋与微微咬牙。 黎也插着口袋，也不防备，弯低了上身，懒洋洋地勾着眸子笑：“比我小4岁，还不想承认。你自己照镜子看看，毛都没退就想飞，飞不起来又撞得头破血流一副狼狈样子，你不是小屁孩，谁是？” “黎也！” 宋与忍无可忍，他抬手揪起那人领子就把人掼到门上。 门被两人身影撞得弹上墙壁。 “砰！”一声巨响。 宋与比黎也低七八公分，仰起来的眼神却凶横得像狼崽子，半点气势不减。黎也从头到尾也毫无反抗的意思，到此时被门板反作用力撞得肩胛骨一阵酸疼，他皱着眉低下头，却反而笑起来了。 “啧，火气这么大，”他半垂眼，自上而下地睨着狼崽子，“丁娇还说你长进了，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宋与此时才知道丁娇那嘱咐多有必要，他得忍着才能不去揍面前这张脸：“我不想跟你打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黎也没答应，就垂着眼插着兜，一动不动，也似笑非笑地看他。 宋与慢慢松开手，退开一步。 过去片刻，洗手台前响起水声。 宋与要小心避着，才能叫左手的疤痕不露出浴袍的袖口。费劲折腾了会儿，他微皱起眉，看进镜子里——斜对着映上去，靠在门前的那人若有所思，却是一直望着他这儿的。 宋与把左手微微压下：“你方便出去一下吗？” 黎也面不改色，毫不正经：“被你打残了，不方便。” 宋与太阳穴一跳：“我都没动你。” “哦？” “最多，扯了一下你衣领，”宋与心虚了两秒，反应过来，皱眉抬头：“而且是你先挑衅我的。” “这不叫挑衅，”黎也懒洋洋的，“是教育。” 宋与再次冷眼：“我说过很多遍，你不是我老师，我——” 话声停得突兀。 也实在是门口那人突然支起身进来，凑近得更突兀。 咫尺之距，宋与几乎能数清楚面前这个一副不正经懒散相凑下来的大狮子的眼睫毛，那双纯黑色的眼瞳黝深，像要把人拉扯进去的黑洞。 宋与屏息，脑海空白，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他回神前，黎也观察完，已经满意地退开了：“行，就这样，保持住。” 宋与涩声抬头：“…保持什么？” “嗯，就这副要冲上来撕了我的势头，你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吗？”黎也往外走，像自言自语，“难怪丁娇都觉得你变了，是变乖太多了。” 宋与僵住：“所以你刚刚就是在激怒我？” 黎也停了一下：“啊，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半真半假总是有的。” 宋与：“…………” 在宋与拿出全副忍耐力、让自己不至于失控上去把那人揍到墙上当贴纸的时候，黎也已经悠哉游哉地晃到洗手间外面了。 转出去后，他还闪回来半个上身：“对了，这档综艺是个竞赛性质的” 宋与面无表情：“我知道。” 黎也：“知道就好。还有一件事你最好也知道。” 宋与：“什么。” 黎也垂眼，懒洋洋一笑：“比赛里，我想撕碎的对手是狼崽子，可不是听话乖巧的小绵羊。” “——” 宋与一僵，慢慢攥起拳。 第21章 黎也出现在餐厅、还是从楼上住宿区下来的，这件事让节目组不少人吃了一惊。昨晚没人见过他，连节目后勤组的也不记得给他安排过入住，可偏偏这位就这么冒出来了。 副导演荀勤渊这会儿恰巧在侧厅吃早餐，被同事提醒而回过身。看见黎也后他差点呛着，放下粥碗就起身过去：“也哥，你怎么……怎么从楼上下来的？” 黎也声音懒散，没个正经：“总不会飞下来的。” 荀勤渊：“你昨晚睡在楼上？” 黎也正揉着发僵的脖颈，没抬头，嗯了一声。 荀勤渊茫然望上楼梯：“你睡的哪个房间啊，后勤组没说安排你的……”余下的话没出口，被一道身影卡住。 楼梯是木质的，悬空，踩上去会有轻闷的回声。青年穿着长衣长裤，从楼梯拐角后的阴影里走出。楼梯口侧窗漏下来的光顺着他脚踝一层层釉上去，像画似的。 青年眉目也像拿画笔描就，笔触凌厉，只是偏冷淡些。尤其看人时，眼里没什么情绪，总叫人觉着疏离。 不过荀勤渊记得在青年当红时候，他粉丝最喜欢他身上这股子冷淡劲儿，还称之为“圈里没有过的绝色”，不知道额外招了多少黑。当初荀勤渊听到只觉得太过夸张，而此时乍这么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几秒的安静过去，宋与走下最后半折楼梯，停在侧厅入口。这块地方不大，黎也和荀勤渊往那儿一站，足够把进侧厅的路拦个七七八八。 第38章 “宋与啊，才起来吗？”荀勤渊回过神，笑眯眯地打招呼，准备让开路。 “嗯。荀导早上好。” “哎不用这么客气，那你过去吃早餐吧。今早餐厅准备了牛肉馅的包子，有几屉刚出炉呢，你快趁热去尝尝。” 旁边有人懒洋洋地插话：“他不吃牛肉。” “……”宋与顿住。 “啊？”荀勤渊回过头，惊讶地看黎也，“宋与不吃牛肉吗？” “牛羊肉他都不碰，嫌腥味重。”黎也揉着脖颈的手放下来，黑眸往回撩，似笑非笑地透着欠，“我没说错吧，小孩？” 宋与面无表情看他。 “嗯？钱淼给的艺人习惯项里好像还真没写这个，也哥你怎么知道的？”荀勤渊完全是下意识问出口，等抬头注意到两人间硝烟无形的状态，他立刻就后悔了。 不过黎也好像也不在意，错开视线还轻笑了声：“有一回truth跑通告，在外地，餐点的是牛肉面。” 荀勤渊恍然：“宋与没吃是吧。” “怎么会，他多厉害，一个字没说就吃了。”黎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带着气劲笑，“结果后面有事要赶回去，他晕车晕得脸煞白，差点连夜被120带走。” “……” 荀勤渊心说坏事，以这俩恩怨纠葛，黎也这么掀当年丑事，还是truth时期的事情，那宋与指定得和黎也翻脸。他还在那儿苦思冥想万一这俩人在餐厅门口闹起来他要怎么打圆场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开口了。 宋与：“我那天晕车是因为你开的车。” 黎也：“哦，你意思是我车技太烂？” 宋与：“嗯。” 黎也：“要不是你想回去给阿姨过生日，还嘴硬没提前说，想自己作死去坐火车，我需要亲自开车？” 宋与偏开脸：“我当时应该找代驾。” 黎也：“呵，你找。半夜十一点从a市到p城，我看他们能不能给你拐走卖了。到时候半夜打来要赎金的电话说不定还得我接。” 宋与：“……” 荀勤渊在旁边越听越迷茫，终于还是没忍住，趁安静插口：“额，两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宋与：“七年前。” 黎也：“truth成团那年，冬月底。” 荀勤渊：“…………？” 那你俩怎么能记得跟昨儿晚上似的？？ 最后还是宋与先进了餐厅。黎也本来打算跟进去，但迈出一步又停住，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荀勤渊说：“你刚刚问我，昨晚睡哪的。” “啊？啊，是啊，”荀勤渊回神，“也哥你昨晚在哪儿睡的，后勤组给你安排好了？” “没有，我睡宋与那儿了。” “？”荀勤渊一懵。 “不过有个建议。” “也哥您说。”荀勤渊吓得用上敬称。 “你们下次租民宿，”黎也问，“能不能选个沙发长点的？” “……”荀勤渊，“？” 第22章 宋与果真碰都没碰那几屉牛肉包。这会儿离着9点还远，他并没什么进食的欲望，就简单取了份干果和酸奶，去侧厅角落的餐桌旁坐下了。 板凳还没坐热，有人把餐盘放在他旁边。 宋与拿酸奶盒的手指停住，他往身旁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灿烂的笑脸，还有雪白的小虎牙。宋与望了对方几秒，没说话也没动作，把视线垂回去。 席凌好像完全不察觉这份冷淡，仍是洋溢地笑：“与哥怎么下来这么晚，在楼上有事耽搁了吗？” 宋与：“洗漱，换衣服。” 席凌：“这样啊。我今早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宋与摇头。 席凌：“对不起啊与哥，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宋与再次停住：“…下次？” “嗯，怎么了？” 对上席凌无辜眼神，宋与没表情地捏紧酸奶盒：“我早上起得来。” “我知道你起得来，你在练习生营地那会儿生活习惯就很自律了嘛……除了打架以外。”席凌胳膊肘撑着桌面，又托住下巴，少年人的张扬阳光劲儿，被他那个笑容渲染得淋漓尽致。 宋与怕他装傻，干脆直言：“所以不用你叫。” 席凌：“哦你是说这个，可我不是去叫你的。” 宋与：“？” 席凌：“上次见面我记得应该说过——你是我在练习生营地时候的偶像。” 宋与回忆了一两秒，不为所动：“你当时说的是，黎也和我。” “哇，与哥记性真厉害，”席凌点头，“也哥确实也是我的偶像，不过是完全尊敬、不敢靠近的那种，圈里多数艺人对他都是这种情绪嘛。” 宋与听出那个要来的转折点，没搭腔。 “但与哥你不一样，”席凌的话如宋与预料的没有新意，可下一秒少年突然往他面前凑了凑，眼神晶亮，“我对与哥既尊敬，更喜欢。” 宋与：“……” 宋与自觉这方面天生迟钝，没有gay达。 所以当席凌凑在他面前说这样令人迷惑的话时，他也完全分辨不出对方表达的喜欢到底是哪个层面上的。但有一件事他看得出来——少年人专注望他时，眼底像蓄着光，真诚而热烈，看不出半点作假的迹象。 如果这是演出来的，那面前这人在演员职业上的天赋，无疑胜过他百倍。 第39章 席凌像是察觉他想法，更灿烂地笑：“我是说真的，也哥，有一个字骗你，叫我今年就糊到底。” 宋与回神，微皱眉：“不用。” 席凌：“不用什么？” “不用发毒誓，”宋与转回去，“骗不骗的，我不在乎。” 席凌叹气：“可我在乎的——与哥要是不相信我，那我之后都没办法和你搞好关系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这样一个机会，刚看到嘉宾名单的时候我都不敢信呢。” “……” 宋与沉默。然后他察觉什么，抬眸朝正前方望去。 隔着大半个餐厅，黎也正站在某个窗口前，听他面前的女孩说什么。那个女孩是这期节目8位常驻嘉宾里唯二的女嘉宾之一，模样青春活泼，也漂亮。 往黎也身旁一站，两个人的画面看起来般配极了。 “也哥还是那么受欢迎哎，”旁边席凌突然说，“我记得在练习生营地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宋与回神：“嗯。” 席凌：“姚可沁好像入圈前就是他粉丝了，之前一次采访她自己说的。” “姚…可沁。”宋与无意识重复了一遍。 “哦对，忘记了，与哥你一定不太熟悉她，”席凌说，“她跟我差不多，是圈内冒头的新人，今年刚满20，也是器汉传媒力捧的当家小花旦。” 宋与点了点头。 席凌又看了几秒，感慨：“也哥对女孩子果然温柔得多啊。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聊了这么久，大家都在看了。” “……” 宋与视线在侧厅里掠过，果然见到不少节目组的人的目光都定格在那个方向，于是难以自已，他也又跟着落眼过去。 黎也在陌生女性面前一贯温和绅士，连常态的懒散都会收敛许多，这一点宋与早就知道。可能是因为那人出身应该很好，教养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张扬或者惫懒，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宋与也从未见黎也做过什么失礼出格的事情。 不像对他，永远是只狮子或者大猫——要么凶威赫赫，要么惫懒可恶。 “姚可沁真漂亮哇，她要是能对我这样笑就好了。” “别做梦了，她明显是喜欢黎也。” “不要啊，我们不会节目还没录完，我女神就先脱单了吧？” “也哥单身这么些年，也差不多该定下了，说不定嗷。” “……” 两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议论着从宋与他们桌旁走过去。 宋与睫毛颤了下，半垂下来。他低头喝了一口酸奶，没尝出什么味道。 旁边好像有人说话。 “……什么？”宋与抬眸。对上席凌神情，宋与抿了抿唇，“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没听清。” 席凌：“没关系，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刚刚是问，明天早上7点，我还能去你那儿找你一起下楼吃早餐吗？” 宋与本能想拒绝。 席凌：“这次我一定一定不会贸然打扰，我到了就给你发信息，等你回我了我再敲门！” “……” 少年人的热情总难以阻挡。 宋与抬眸和席凌对视，看得见对方望他的眸子里满盛的光，璀璨热烈，好像能把人烫伤一样。宋与很少照镜子，所以这一两秒里他有些失神。他不知道，又想知道，那些年他望向黎也的时候，是不是眼睛里也悄悄藏过这样的光。 人类的悲欢确实不能相通。 错觉似的短暂的共情里，他在少年身上看到的也不过就是他年少时的碎影。 宋与不忍见那个自己，就落开视线：“可以。” “谢谢与哥！”席凌变魔术似的拿出自己的手机，“那我先加你好友，明早就能给你发信息了！” “……”宋与轻皱了下眉，不好出尔反尔，最后还是配合地把手机拿出来了。 得逞的席凌欢喜离开。 宋与的视线还没收回，就感觉晨曦把一道颀长的影儿投在他面前。某人的气息他太熟悉，说快要刻进dna里也不算夸张，酸奶杯僵停了一两秒，宋与眼都没抬，继续喝他的酸奶。 对面有人坐下，餐盘碰了一下他的，声响清脆：“不是说了，离曜蓝的人远点？” “……” 宋与感觉心口或者是左手手腕，不知道哪一处泛开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来得突然又汹涌，仿佛之前只是冻住了、麻木了，突然就被这一句熟悉的懒散腔调化开。 宋与慢吞吞咽下那口酸奶，然后才终于攒足了力气，得以开口：“和你无关。” 黎也愣了下：“怎么还在生气，晕车的事，还是气我管你叫小孩？” 宋与已然平复，再抬眸时眼神寂静：“不是，只是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黎也难得皱眉。 宋与没表情地看他：“想起我多讨厌你、多该保持距离。” “……” 黎也还没来得及反应。 宋与眼一垂，酸奶杯放回没怎么动过的餐盘里，他端起餐盘两边，就要起身离开。 但没成功。 “砰。” 餐盘被摁了下去。 顺着那只指骨修长的手，宋与平静对上对面那人狮子似的凶狠内藏的眼神。 怒火好像在那人眼底烧起篝火。 但在爆发前，黎也狠一落眼，把情绪压下去。他饱含着怒意地哼出声笑：“也是，我也忘了你有多白眼狼了。” 第40章 宋与不说话。 “吃你的饭，”黎也起身，单手拿起餐盘，低压下来的眉眼透着戾气，“敢剩一口，我给你灌下去。” 宋与仰头，依然没动静，漠然望他。 那眼神差点给黎也气死。 他无处发泄的视线扫过，终于寻了个落点——黎也毫无征兆地伸手过去，在宋与唇角狠狠揩了一下。 方才心不在焉沾上的酸奶奶渍，被他指腹抹掉。 “——” 宋与僵在凳子上。 黎也解气地收回手，垂眸睨了一眼，嘲讽：“断奶了么，小孩。” “…………” 黎也转身走了，一口没动的餐盘被他塞给刚进餐厅的荀勤渊：“早餐给你打好了，别浪费。” “啊？”荀勤渊又感动又吓了一跳。 可惜黎也二话不说，直接走出侧厅。 清晨人少，楼外的岛上安静，黎也那点火气很快就散了。他和宋与上火的时限从来短得离谱，这点贱性他早好几年前就发现了。 但这次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黎也最后一步停下，在露台旁。 他垂了漆黑的眸子，低头，望在抬起的手上。指腹上残留那点雪白的痕迹，是他把淡色的唇抹得艳红，然后揩下来的。 终于独处，可以分出闲暇自省方才一掠而过的、他都没敢细思的念头。 他似乎是想…… 尝尝？ “…艹。” 露台外的树下，一声惊躁。 第23章 节目组把整座岛包下来了三天时间，用以安排8位常驻嘉宾“培养感情”。按他们自己说的，之所以选在岛上，就是为了防止被狗仔和部分狂热粉丝gank。 导演组里负责跟嘉宾们沟通的是荀勤渊，话里点到“部分狂热粉丝”的时候，他还非常意味深长地看了黎也一眼。 然而彼时黎也在走神。 事实上黎也心不在焉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节目组给嘉宾们在岛上安排了两天，现在是第二天下午。按日程安排，明天一早嘉宾们就可以结束“度假”，各自离开，等第一期节目录制的通告时间。 而在岛上已经过去的这一天半的时间里，任谁都看得出，黎也身周的气压有点低。 岛上的最后一项活动安排在最后一天的晚上，算是场沙滩篝火晚会，8位嘉宾以及各自经纪小组，还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参与其中。 傍晚时候，节目组的场工提前布置沙滩会场，两个工作人员在放嘉宾区位席的桌椅。 其中一个问：“也哥这两天是怎么了，从没见他这样情绪哎，怪吓人的。” “还能怎么，被人得罪狠了呗。”另一个人说。 “哎？可谁敢得罪他啊？” “你猜节目组里哪位这么大的胆子，还有前科。” “你不会是说……宋与吧？” “怎么不会？昨天早上在餐厅我亲眼看见的。也哥和宋与坐到同桌，结果没说几句话就变了脸，好像还动手了呢。” “啊？打起来了？” “那倒没有，主要我也没敢细看。宋与坐角落，也哥挡着了，就看见他抬了下手，打没打到没看着。” “唉，也哥脾气一直很好啊，怎么会和宋与动手呢。” “你不想想他俩积怨多少年了啊？当初这俩人的粉丝都快不共戴天了，好几次团体活动差点闹成群殴现场……可想而知，两位正主的关系能是什么样。” “也是……” “我好奇问问，是什么样。”一个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冒出来。 这声音好听还很有辨识度，且非常具备某人那股子懒洋洋腔调的个人风格，所以那放置桌椅的两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僵在那儿一两秒都没敢回头。 黎也也没劳驾他们转身，自己晃到桌前，随便拣了张椅子拎过来坐下了。然后黎也抬眼，没什么表情但也不像生气，他望着两人中那个负责科普的，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来，坐下聊。” 那人吓得僵直。 黎也朝另一个人：“不麻烦你了，你忙你的。” 兴许是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被“赦免”的那个咕噜了一句“谢谢也哥”，就赶忙跑了。看都没看自己的道友一眼。 道友很绝望，心不甘情不愿又心里颤颤巍巍地坐到黎也身旁：“对不起也哥，我，我不该乱说话的。” 黎也：“没怪你，别害怕。我就是好奇，你觉得我和宋与的关系什么样？” 那人：“…………”那他更害怕了。 于是，等宋与一行人也到达海滩，他们就看见黎也拉着节目组的某位工作人员，正在进行非常“和蔼”的促膝长谈。 见他们来了，黎也才把人放走，靠着椅背抬了视线。 宋与目光和黎也对上。 停顿一秒，他冷淡转开，脚步径直向嘉宾坐席区里离黎也最远的位置走去。 黎也没动，微微仄眉，视线跟过去。 宋与坐下没多久，身旁就多了个人。余光看得清是席凌，他一点都没意外——岛上两天时间，只要是集体活动，席凌一半以上是跟在他身旁的。 “与哥，黎也好像在看你呢。”席凌这两天对宋与语气越发熟稔，倒是对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称呼。 宋与没太在意，嗯了一声，也未抬眼。 第41章 “你和黎也是吵架了吗？”席凌试探着问，“感觉你们这两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没有，”宋与一顿，“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咦，可我之前看，感觉你们两个人感情很好啊，至少和外面传言的不太一样。” 宋与平静：“你感觉错了。” “噢……” 宋与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一看，是钱淼的电话。 钱哥手底下另一个艺人出了点小状况，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带着云学安一道，提前离开岛上了。 宋与接起来：“钱哥。” “啊，是我，小与，那个……”对面磕顿了好一会儿，小心地问，“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啊？” 宋与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平静接了：“还好。” 钱淼：“还好就好，就好，那你好好在岛上玩哈，多散散步，和其他人聊聊天，少玩点手机什么的……工作上的事情都不急，等你明天回来再说。” “……” 如果不是确定今年的体检还没到时候，宋与都要以为钱淼是拿到他的绝症通知单了。 结束这通离奇的电话，宋与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思索时候，就突然听见身旁席凌惊呼了声。 宋与转过去：“怎么了。” 席凌纠结出为难的神情：“节目组几分钟前，发微博官宣了节目嘉宾阵容。” “……” 这几秒里，在席凌复杂的表情前，宋与好像明白了钱淼这通奇怪电话的来由。 宋与平淡垂眸，手机屏幕被他轻拨几下，屏显进入《你被捕了！》节目组的官方微博首页。置顶一条果然就是节目的阵容官宣。短短几分钟，点赞已然直逼百万。 席凌迟疑：“与哥，你还是别看了吧……” “没事。” 宋与点进评论区。 热评前排十分醒目—— [前排给路人科普：宋与，truth天团害群之马，一人之力拖垮整个团体，成团周年国际巡演强行违约并消失，导致truth解散，数年心血毁于一旦。至今装死五年，无一字歉言。] [宋与在团期间，图谋队长黎也c位，不顾同门师兄弟情分无视团体利益，数次挑动粉丝，造谣黎也霸凌欺压新人。] [我不想看见宋与这两个字再和也哥沾边，让他滚蛋好吗？？] […………] 临时坐席区，原本的聊天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推着夜色涌上岸的海风里，寂静在无声蔓延。 嘉宾和工作人员们望着同样的两个方向，低低议论。 直到乔与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他小跑到黎也座位旁，低头说了什么。 黎也懒垂着的眼皮蓦地一掀。 他好像扶桌就要站起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又放弃了，最后只冷着眉眼对乔与生说了什么。 节目组在旁的人都很好奇两位当事人的反应，只差一眼不眨地盯着看。然后他们就看见，乔与生接了黎也的话后，表情明显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 乔与生：“也哥，这，这不合适吧？” 黎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去。” 乔与生：“…噢。” 众人目光下，乔与生尴尬地挪过半个坐席区，停在宋与靠坐的那桌旁边。宋与正垂着眼，没情绪也淡定地刷手机。 此时的评论区里，[宋与忘恩负义，坚决抵制。]的段落已经刷了屏。 小乔：“宋，额，与哥。” 宋与抬眸。 小乔：“那个，我们老板说，这件事节目组会处理的。” “……” 宋与眼神微微闪烁了下。那一秒里他很想转过头去看黎也的表情，但最后还是被理智克制住。 宋与点头：“知道了，谢谢。” 小乔：“您客气。” 说完话的乔与生一动没动，依旧杵在原地。 宋与察觉，抬回视线：“还有事么？” 小乔：“还有一件，我们老板交代的。” 宋与：“什么？” “您的手机，”小乔小心翼翼，生怕被打，“也哥说，您的…家长不在，今晚手机就由他保管。” 宋与：“……” 宋与：“？” 第24章 手机乔与生自然不可能拿得到，黎也本来也没指望他。小狼崽子要是真有那么听话，让他交手机就交手机，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黎也让乔与生过来问，就是给宋与转移注意力罢了。 从效果上来说，这一计划很成功——两天没正眼看过他的狼崽子听见那话僵了两秒，就在众人视线里转回头，冷冰冰又恼怒地瞪住他，眼神凶狠得很。 黎也察觉，很淡定地抬了抬手，示意招呼。那副又欠又骚的模样看得乔与生都想换老板。 宋与面无表情转回来，把手机扣到桌上：“不用，谢谢。”声音梆硬。 乔与生怀疑自己再敢废话，宋与能起来揍他：“好的，与哥，我们自己团队也会注意引导的。”乔与生说完就忙不迭地小跑回去，找黎也复命了。 没耽搁多久，露天篝火晚会的场地布置好了。节目组的人来叫嘉宾组过去，气氛一时热闹起来，这才把方才的尴尬和沉默冲散。 可唯独一点：也不知道节目组哪位安排的位置，8位常驻嘉宾和节目组几个重要负责人坐主圈，最后愣是把宋与和黎也安排在了相邻的两个位置上。 第42章 黎也进来得晚，在主圈内最后一个落座。领他过来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见到旁边最近的位置上就是宋与，人都傻了。 这一段空气凝滞几秒。 却是黎也自己绕开工作人员，走到自己那空位前，坐下以后他好像才想起来问：“我是坐这里？” “额，是、是的，也哥。”工作人员慌应，偷偷看了旁边青年侧影一眼。 海滩边上竖着节目组布置的彩灯，隔着半远不近的，看不太清表情，只见得到青年侧影在夜色里绷得笔挺。他上身穿了件白色t恤，衣料看起来轻薄柔软，而且很宽松，尾摆一直遮过精瘦的腰身，触到黑色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上。 而在这样潮湿燥热的海边，嘉宾里只他一个人是长袖的，显得扎眼且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被盯得太久，宋与回过头来，声线冷淡：“有事？” 工作人员一抖，两秒站直，摇头：“没有，没有。” 宋与默然，视线旁落，却接上了黎也的。他微微抿唇，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沉默着把头转回去。 黎也轻眯起眼。 两个“死敌”都没对座位相邻这件事提出反对意见，工作人员自然不乐意主动给自己找事情，又问过两句，他就赶紧离开了。对方一走，这方地界无人开口，更一丝动静都没。 篝火晚会热热闹闹，好像全然和这个角落无关，过来送茶饮的工作人员走到这片，都得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像是怕惊醒了什么蛰伏暗里的凶兽似的。 原本该相安无事过去这岛上最后一晚，宋与在心里也是这样希望的。偏偏热闹过半，嘉宾团里最漂亮可爱的姚可沁被哄进了主圈中心的表演台上。 姚可沁是女团出身，能歌善舞，方才游戏输了作为“惩罚”，来表演圆台上唱首歌。 小姑娘抱着话筒微红了脸，欲语还休，见状有人出声：“欺负可沁一个人怎么行，多让她不好意思啊。” “也是，小姚，你选个和你一起合唱的——可不能让他们紧着你一个人闹腾。” “哎，这个主意好。” “……” 几声玩笑里，这件事算被默认。姚可沁的目光在主圈里绕了一圈，停在某个角落里。 那些带笑的目光落来，然后其中的笑意都僵停。 嘉宾组的坐席里，人人旁边竖着一只小圆高桌，被望那人正懒洋洋撑在桌上，修长指节轻敲着杯子，长眼半阖，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他就算真睡过去，大概也没人敢说他什么，毕竟这不是别人，而是圈里独一位、谁也不能匹敌的黎也。 宋与和黎也不同，虽然没参与，但他是一直望着他们那份热闹的。所以他也比黎也先一步接收到小姑娘的视线。宋与顿了顿，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 他五感敏锐，尤以听觉为最，绝对音感也并非虚传。所以此时场内微喧，他仍听得到自己身后那圈节目组的普通工作人员里有人低声议论。 “天，姚可沁好大胆啊。” “估计是刚刚喝了几杯酒精饮料，有点上头了。直接邀请也哥，这好感可是翻到明面上来了。” “本来也在明面上，就看也哥怎么回应。要是真应了，说不定咱们节目组要接着也哥入圈以后头一回恋情，大爆出圈呢。” “真是，那得多大新闻啊……” “……” 宋与垂着眼，无声地握紧桌上的玻璃杯。 “也哥？”主圈斜对面有人出声。 黎也像是从什么沉思里回神，眼皮撩起来：“嗯？” “可沁游戏输了，想邀请你和她合唱呢。我们照顾一下后辈呗，不然她一个人唱多可怜？” 黎也闻言唇角往上勾挑了下，随意又轻松地玩笑：“我要照顾的后辈可太多了。” “……”宋与侧影一僵。 却听那人又懒洋洋地接上后半句：“唱一个我陪一个，那我不是成来开演唱会的了，还不要票钱？” 众人哄笑。 黎也说完这话已然是要拒绝了，只是给小姑娘台阶，不想让对方下不来台。可就在那句敲定的话出口前，他一抬眼，看见了那专布置的小表演台后的钢琴。 黎也眼神停住，像是失神了两秒：“…让我唱也行。” 表演台上，已经黯了眼神的姚可沁惊喜地抬头。 黎也轻点了下那架钢琴：“再给我一个伴奏的。” 众人意外。 黎也已然起身，径直走到那架钢琴前。他躬身下去试了试琴键音准，不算完美，但无可厚非。 黎也轻挑眉，起身。离着近的姚可沁看得清楚，几秒前还懒洋洋没什么精神的黎也，此时好像突然就被什么事情勾起了莫大的兴趣，连漆黑的眼眸都是带着愉悦的。 可那双眼睛不是在看她。 正好有人玩笑开口：“也哥，你这就是为难我们了啊。我们这点行外的水平，谁敢在您面前玩乐器啊，那不是班门弄斧吗？” 黎也瞥过那人，笑得心情极好的模样：“不难为你。” “咦，有人选了吗？” “……” 黎也笑了，这一笑里情绪饱满张扬，晃眼得很。 他轻靠着钢琴侧过身，手指再c8琴键上重重按了下去。 “咚——” 琴键沉稳的重声拉到了某束未曾抬起的目光。 第43章 黎也远远瞧着青年，眼神热烈又挑衅：“小孩，来试试。” “…………” 场中骤静。 过去好几秒，才有人陆续回神，那些复杂目光带着惊讶，和黎也一道看向他来处的角落。 宋与僵在凳子上。左手手腕蔓延至肘心的那条疤好像剧烈地疼起来，带着灼烧感，一路蔓延进心口。 在那些落来的目光里，他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一块石头。要真是石头就好了，他想，至少不会疼，不会思考，也不会永远对某个没可能的人或事情抱有妄想，可笑的妄想。 疼痛剥掉他所有的情绪，宋与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望着黎也：“不试。” 黎也眼底的炙热都被冻住：“什么？” 死寂的场中，宋与声音清冷而漠然：“我说不试。我不会再给你伴奏了，黎也。” “——” 如果情绪反应能具化，那此时场中一定是成片惊恐得倒抽冷气的声音。 宋与想早该这样。 一丁点希望都不要留下，这样他就不会再对那人抱有妄想。 黎也终于回神，他偏开脸，让那一瞬间被激起的最凶恶的眼神避开了宋与。然后他转回来，气极反笑：“行，出息了。” 手指离开琴键，黎也从钢琴前直起身，他下了表演台，大步朝宋与走过去。 刚放完狠话的宋与就僵住了。 这样锋芒毕露的黎也有点吓人，和五年前散团那晚楼梯上那个冰冷睥睨的眼神不同，此时的黎也情绪外露得多。就连宋与都要以为，黎也是要过来和他干一架了。 他倒是不怕打架，只是和黎也打，还当着整个节目组的面…… 但凡组里有一个嘴不严的，明天的头条就得被黎也包圆了。找黎也一个话题可太难了，各大娱乐板块估计能炒得歌舞升平弹冠相庆。 那可不行。 宋与难得慌了心神，从高凳上下来，转身就走。 然而他方才全副注意力都在黎也那儿，根本没发现自己和身后那圈间，有个过来给这片送茶水饮料的工作人员。 “砰——” 一撞满怀。 放满了酒水杯的托盘瞬间就被掀覆，避无可避地给宋与和那个工作人员同时浇洒了一身。 工作人员更吓着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您过来。” “是我撞的你，”宋与声音压着懊恼，“抱歉。” “我没事，您这衣服袖子都湿透了！” “……” 宋与一僵。 到此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翻过左手手臂——白色薄t恤被酒水湿洒，几乎成了透明的效果。那条长疤再藏不住，在湿贴的衣料下现形。 宋与慌了，他立刻将手翻回，就要藏到身前。 就差了一秒。 宋与的手腕被一把攥住。 握着他的那只手紧如铁箍，冷白指背上血管暴起。 “这是…什么？” 第25章 死寂里, 宋与大脑一片空白。 黎也手上的力道有些失控，攥得宋与很疼。宋与往外拽了拽想把手拿出来，但没能成功, 可这样宋与也没抬头，他不敢去看黎也此时的表情。 “宋与, 回答我, 这是什么。”耳边声音抹掉惯常的懒散, 沉得阴郁。 宋与不知道该说什么。 节目组里终于有人回过神，上来“劝架”：“也哥, 宋与说话就这么个直脾气, 您别真生气, 没必要的。” “是啊也哥，有话好好说, 犯不着和他动手……” “两位都消消气。”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宋与回神更挣扎起来, 想把那条长疤藏住。黎也到底没忍心拧伤了狼崽子，他僵硬地松开手。 宋与立刻把胳膊收回去, 还是没抬头。 和长袖长摆相异, 宋与身上那件单薄的白t恤领口宽松，垮垮地挂在他肩上，露出冷白的锁骨和脖颈。由着此时做错了事而半低着头的模样，后颈微微凸起骨节, 看起来凌厉得能割伤人, 又透着孤立的脆弱。 见他这副狼狈模样, 黎也心底怒火顷刻就被压下大半，只是眼神依旧阴沉：“你跟我回去。” 宋与僵了下：“回，哪儿。” 黎也哼出冷冰冰的笑：“你还想回哪儿。” “……” 黎也说完话, 走去导演组那边，恹垂着眉眼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等和柯导聊完，他站在原地，远远望了宋与一眼。 海风停了一两秒，宋与低着头，无声走过去了。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海滩上，围观的节目组的人还在震惊里回不过神。 “宋与竟然这么听黎也话的吗，一个眼神就叫走了？” “当初truth在团时候，黎也难道真的霸凌过宋与？” “那不知道宋与是被欺负得多惨，我刚刚离得近，看见黎也一近身他就吓僵了，是不是黎也对他做过什么……” “嘘！你们乱说什么呢？也哥是什么人，没证据你们敢这么编排他，不怕被粉丝吃了啊？” “……” 宋与跟在黎也身后走出沙滩区，脑子里还乱得厉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上的疤，而比起这疤，他更怕一切事情的起始被黎也知道—— 那才是他最恐惧的结果。 宋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前面那人走出去很远。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见海浪拍打上木板的声音，宋与怔了下，他迟缓住脚步，抬眸四顾。 第44章 直到此时宋与才发现，和他想象里回到嘉宾组住处不同——黎也把他带到了这座岛屿的码头上。 近海的灯塔下，涌动的夜色间波光粼粼。 黎也听见身后停下的脚步，回头：“等什么，还要我过去请你？” 宋与僵回眸：“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黎也嗤了声，“去卖掉你。不听话、闯祸、还敢说谎的小屁孩都是这个下场。” 宋与皱眉，底气不足地反驳：“我不是小孩，你别拿对小孩子那一套吓唬我。” 黎也冷着眼要说什么。 “也哥！” 码头口传来呼声。 两人回头去看，乔与生正踩着船靠岸的桥板下来，朝这边挥舞手臂：“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黎也压下话：“走吧。” 宋与：“我们是要离岛吗？” 黎也：“不是说了，去把你卖了。” 宋与皱眉：“我的行李还都在房间里。” “导演组会给你收拾打包，”黎也耐性磨尽，回眸看他，“与其想你那些行李，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你准备怎么给你的手找个最像真话的谎。” 宋与刚缓和的神情再次僵硬。 被握住死穴的小狼崽子明显比平常听话一万倍，这次一个字的质疑都没有了，乖乖地收起爪牙，跟着上船，渡海，靠岸，然后坐上黎也安排的车。 听话程度让一直跟船跟车的乔与生都有点不放心，黎也之前没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只管安排车船。此时看两人间异于寻常的气氛，小乔怎么想怎么不安。 在乔与生的目光第14次偷偷从后视镜瞄到后排的宋与身上时，一直望着车窗外夜色的黎也懒洋洋地支了支脑袋：“看什么，他身上有鬼么。” “啊？”乔与生一慌，“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 乔与生绝对算不上机灵的，连撒谎都不会，所以丁娇一直不懂当初面试随身助理，黎也怎么会挑上他的。 听乔与生支支吾吾，宋与也抬起头。 乔与生放弃挣扎，干脆小声直接问：“也哥，你们大晚上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黎也懒声应了：“嗯。” 乔与生：“啊，那是什么事？我要不要联系倪总？” “不用，”黎也望着窗外，没表情地扯，“找个有钱人家把狼崽子卖了，回头赃款分你两成。” 乔与生：“…………”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乔与生很怕暴躁狼崽子给他们也哥捶一下，不安地扭过头去，结果就看见宋与安安静静地窝在座位里，唇克制地抿着，眼角压着点不忿不驯，可竟然一个语气词都没反驳。 这可真是神了，小乔心里古怪地想。 事实上宋与确实不敢反驳。 他熟悉黎也脾性，这样情况下，黎也越是玩笑不正经，越说明心里的“惊涛骇浪”都正在被那人强行压着，而一旦爆发，只会是指数倍的可怕。 车最后把两人送到黎也最近住处的楼下停车场里。 下了车，黎也就不让小乔跟了。小乔明显不太放心，看了眼下车后自动站到几米远外的青年：“也哥，你要和宋与单独上去啊？” 黎也：“嗯，怎么了。” 小乔：“就，上次你俩一块在停车场就被狗仔拍到了嘛。倪总那边到现在还没查到呢，说对方一直没漏消息，也不知道是拍了什么、想干什么。” “那次是在酒店停车场，这儿是我家。” “话是这么说，可大半夜的，你俩单独一起，万万一被拍着了，”小乔小声嘀咕，“那可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黎也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话又旋回身：“洗什么。” 小乔：“啊？” 黎也耐着性子，重复：“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单独在一起——这有什么要洗清的？” 小乔反应过来，凑近：“也哥，你可别老干部思想了，现在网友野着呢，你俩深更半夜往镜头里一杵，绝对有不要命的能给你俩写出十万字小黄文来。” “……”纵使黎也这样老不羞的都被噎了下似的。停了好几秒，他才慢慢眯眼，开口，“小什么？” 小乔求生欲回笼，竭力摇头：“没、没什么。” 黎也眼神更加不善：“再给我灌输这种思想，你就等着去我家祖祠磕头赔罪吧。” 小乔：“…………？” 他就随口一提，他灌输什么了？？ 黎也没再理差点被冤死的小乔，转身叫上宋与，进电梯了。 半夜没人，入户电梯直达黎也家的楼层。这里是一梯一户的高档社区，闹中取静，隔音效果做得极好，出了电梯就是外玄关，到进门前宋与听到的都只有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好几次他都想抬头去看黎也，怕心跳声太大，被那人也察觉。不过每次还是忍住了。 从外玄关进正门，楼内是开阔的大平层，三面270度的落地窗城景，斑斓夜色都被尽收眼底。 宋与也曾见过繁华盛景，视线掠过未停。这里是黎也的家，对方最亲密放松的住处，他忍不住想更了解一点，多一眼兴许都是不错的回忆。 黎也察觉，回身，嘲讽：“你还挺有闲情逸致，要不我带你参观一圈？” “可以吗？”宋与本能脱口。 第45章 那双眼里的期盼让黎也怔住。 宋与这才反应过来黎也是在反讽，难堪地避开视线。 黎也回神，气得冷笑：“岛上人多，我带你回来是好好算账，不是给你当导游的。” 宋与微微攥拳，低下头：“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人是我么。”黎也声音冷下来。 “……” 小狼崽子又变成之前那副低着头、倔着脾气、道歉快但永远不长记性的模样了。 黎也被这小孩气得头疼，但狠了几下都没能彻底狠下心。颧骨咬得轻抖了下，黎也转身，语气带着自暴自弃的暴躁：“过来。” 宋与抬头：“？” “等参观完房间我再跟你算账。” 宋与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黎也住的这处大平层有300平左右，除了承重柱外没有墙体，只有一些书架之类的家具作为隔断。整体简约利落，设计感也很足。 黎也耐着性子领宋与参观了一圈，最后去的地方是卧室。准确说，是摆着一张大床的卧区——因为跟这座房子里的其他地方一样，床的四周没有墙壁，视野直通。 所以完完全全，是个单身住处。 宋与的目光转过，然后迟疑地停在某一处。 别的地方他都还可以理解，但是这里…… “看什么，”黎也从就近的冰箱冷藏区拿出两瓶苏打水，递给宋与一瓶，视线也懒洋洋撩起来，落到宋与面前，“没见过浴室么。” “…见过，”宋与没忍住，“但是没见过全透明的。” 黎也喝了一口水，回眸：“这里是高层，这一面窗又没有等高的建筑物，而且还有全封闭窗帘。” 宋与不说话。 黎也气笑：“你能不拿那种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我么——这是设计师设计的，又不是我。” 宋与沉默两秒，扭开头：“我没那个意思。” 黎也：“行了，看也看完了，编好你的理由了么。” 宋与抿唇：“我没有在编理由。” “哦？” 黎也放下苏打水，不客气地握住宋与手腕，把他半干的袖子撸上去。宋与没反抗，皱着眉避开脸。 那条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肘心的长疤，像条狰狞丑陋的蛇，盘亘在宋与的手臂上。黎也这一次近距离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早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刚看清的那一秒他还是眉峰一抖。 攥着宋与衣袖的指节收紧，黎也冷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宋与微握起拳，没吭声。 黎也：“巡演违约前，还是后。” 宋与眼神颤了颤，没抬头地低声：“后。” 黎也眼底怒意一跳，就着握他的手把人狠狠往面前一扯：“看着我！再说一遍、违约前还是后！” 宋与被迫对上黎也目光，眼底情绪再遮掩不住。他微微咬牙，带着自暴自弃式的恼怒，推开黎也的手：“是前是后有什么区别？事情已经过去了！” “……过去？你说的还真是轻巧啊。” “事实如此。” 黎也凶狠咬牙，抬手扣住狼崽子的后颈，逼得他往前仰头：“你把音乐当什么，把truth当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当什么？” 宋与僵住身影。 方寸之间，两个人全都情绪激动、呼吸急促。 宋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黎也，当初巡演违约，truth解散，黎也都没有这样的爆发过。 宋与知道，黎也是真的很珍惜他的天赋，比他自己都珍惜。 可是那时候他没得选、他没别的办法了。 “那是我的错，我知道，也认了，”宋与哑着声音，“我必须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我不能牵连到……别人。” “你做错什么了？又是为了哪个‘别人’，”黎也狠声，死死按住宋与手腕上的伤疤，“连这样的代价，你都能替她承受？” “那不是替！”宋与手臂被他按疼了，却没顾得，“那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他本来就是差点被无辜牵连的。” “是谁。” 宋与的情绪顿时冻停在沸点，好几秒过去，他慢慢垂回眼：“我不能说。” 黎也咬牙：“你到现在还护着、那她护你了么？” 宋与低着眼，看黎也死死按在他伤疤上的手，声音反而平静下来：“黎也，你弄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 黎也差点被这个白眼狼气得脑溢血。 而在这几秒的暴怒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掠过去，让他知道他有办法逼宋与开口。 但不等那个潜意识的想法被提炼，黎也就已经在恢复的理智下自动把它屏蔽了。而那须臾过去，他甚至没敢有一丝再去回顾那个想法的念头。 黎也逼着自己一根一根手指松开，放过了宋与的手臂。 他深吸口气，拿起旁边挂满水珠的苏打水瓶子，咚咚灌了好几口，才算是把心头的怒火勉强浇熄了一点。 再开口时，他声音低沉发哑：“好，我不问你护的是谁，那你告诉我，谁下的手。” 宋与僵了下：“你不认识那个人。” 黎也一字一句：“我现在想认识认识。” 宋与：“他是故意伤人罪，已经进监狱了。” 黎也：“那就给我名字，其余我自己查。” 第46章 宋与皱起眉。 黎也眼神冰冷：“这个你也要护？” “我没有要保护那个人，我是保护——”宋与的话声在对上黎也视线的那一秒戛然而止。 空气寂静几秒。 黎也轻慢地哼出一声笑，像是从冰块里剔出来的：“哦，还是要护之前那个，是么。” 宋与低回眼，不吭声。 见他默认，黎也声音低得阴沉：“你是半夜走山路，被什么狐妖勾了魂儿了吧？” 宋与一噎。 宋与的沉默成为黎也眼里的再次默认，而这一次黎也心底反弹的情绪更加明显，接近一种难以言明的暴躁。 黎也觉得这样下去，他今天迟早得情绪失控，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场“审讯”简直是对他自己上刑。 必须尽快结束。 黎也把呼吸调整回正常：“好，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 宋与不安地问：“什么问题。” 黎也：“你至少告诉我，当初这件事的大概原因。动你的人总不会是因为打架，就下这么狠的手。” 宋与唇动了动，但没说出话来。 这次黎也对他的沉默早有预料，似乎也没生气，就抬手慢慢揉后颈：“你要是想给我气进icu，就继续什么都不用说。” 宋与：“……”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许久。 宋与终于低声开口：“是那个人先威胁我的。” 黎也停住：“威胁？” “嗯，”宋与手指攥拳，“他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就拿来威胁我。” 黎也轻眯起眼：“说清楚，威胁还是勒索？” 宋与：“都有。” 黎也：“然后呢。” “最后一次的时候，”宋与控制呼吸，“他要的价格太过分，我不能接受，事情失控……就这样了。” 黎也若有所思。 片刻过去，各种情绪从黎也面上褪去，他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懒散模样：“行，今天已经很晚了，就先放过你。” 宋与也松了口气。 黎也：“但你刚刚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 宋与一顿：“…对。” “什么秘密？” “……” 黎也晃了晃苏打水瓶，冷笑：“你还能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与：你知道个大猪蹄子。 * 感谢支持=v= 第26章 黎也没指望宋与会回答, 说完就转身往衣帽间去了：“今天太晚，你就睡这儿吧。” 宋与闻言一僵：“睡哪儿？” 黎也莫名回头：“除了床上，还能睡哪儿。” 宋与这下连呼吸也屏住了, 就怔看着黎也。 黎也会错了他这反应的意思，嗤笑了声回头走掉：“紧张什么, 难道我真能收拾你个小屁孩一晚上、还不让你睡觉么。” “……” 黎也离开视线, 宋与才回神。他转过身, 看着临窗的那张大床。床身不高，铺着看起来就很柔软厚实的床垫, 还有深灰色的枕头和被子。兴许是一个人住的缘故, 枕头只有一只, 被打扫的家政人员整理得方方正正的，躺在被子中间。 宋与没忍住, 试探着走过去。 只是没来得及靠近, 他身后脚步声就突然由远及近地响起。宋与慌忙转身, 眼神不定地望向声音来处。 刚转出衣帽间，黎也抬眼, 脚步缓下来：“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宋与：“我…怎么了。” “一副受惊提防的架势, ”黎也不爽地轻眯起眼，但还是没再计较，只当宋与是在为今晚的事情不安了，“被罩床单每天都有人来换洗, 你直接睡就行。换洗的衣服, 你先穿这套。” 宋与抬手接过, 犹豫地低下头打量。 黎也：“不用嫌弃。品牌方赞助的，我没穿过。” “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宋与本能解释, “穿过也没关……” “系”字消失在黎也漆黑的眸子里。 宋与停下话，不自在地转开目光，抿紧了唇。 黎也却没放过他，还拿眼神捉着他，绕到他面前去：“你今晚怎么回事？” 宋与：“我怎么了。” “很不对劲，吃错药了似的。” “…我没有。” 黎也思索几秒，疑惑地问：“难道是我离岛前很凶么，吓着你了？” 宋与木住脸：“说了没有。” 没给黎也再继续打量自己的机会，宋与抱紧衣物和一并递来的浴巾，就要朝浴室走。 结果刚走出去两步，他看见了浴室的360度全透明玻璃墙。 宋与：“…………” 差点忘了这个“变态”的浴室设计。 宋与在原地停了好几秒，才僵硬地转过身。这工夫里黎也一直没挪窝，就半靠到卧区旁边的吧台上，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看。 黎也：“哟，不横了？” 宋与：“……” 黎也懒洋洋地挂着笑：“你今晚不是跟我挺硬气的么，直接进去洗呗。” 宋与：“…………” 宋与被黎也闹得脸都要红了，但还是站在原地倔得一声不吭，就拿黑黢黢的眼睛望着黎也看。 黎也被看了几秒，低开视线，哼出声笑：“指望你服软认错是没可能，这样，喊声哥，我就给你把遮帘打开。” 第47章 “……”宋与攥着衣物的手更僵，薄唇紧抿，“不叫，你做梦。” 黎也笑骂：“到底谁给你惯的臭脾气。” 这样说着的时候，黎也却已经从吧台旁直身，走去浴室中控区，给宋与打开了遮帘。 是谁惯得一目了然。 二十分钟后。 宋与从浴室里出来，外面的灯已经暗下大半，只剩主会客厅的长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还亮着，在偌大的平层内铺开圈圈层层的温柔的光。 黎也正靠在真皮沙发里，修长手指翻过书页。 听见声音，他微抬起下颌。 落地灯给那人侧影勾上完美的晕弧，还在他薄薄的镜片边缘泛起一点冷淡的暗光。 宋与惊停：“你近视了？” 黎也：“公司里建议我以后转型温柔成熟绅士，先练习一下。” 宋与露出怀疑的眼神。 黎也挑起眸：“有效果么。” 宋与：“什么效果？” “温柔，成熟，绅士，”黎也点了点镜框，“有效果么。” 宋与：“……” 明明更骚气了，星也传媒的人是眼神不好么。 宋与正皱眉沉思要如何委婉地把这个事实告诉黎也，不经意抬头，就看见那人在沙发里再绷不住的笑——黎也已经笑得侧过脸去，抑制不住，声音都笑哑了，偏还格外好听：“你这好骗的德性，怎么到现在也没点长进？” 宋与：“…………” 宋与面无表情走到卧区的吧台旁，拿起自己那瓶苏打水。喝完两口，他还是没忍住，绷着声音问：“你到底戴的什么眼镜。” “平光镜，看书才戴，”黎也勾下眼镜，随手架到镜托上，“你用完浴室了？” “嗯，”宋与瞥向黎也放下的那本书，“你最近在看什么。” 黎也从沙发前起身，没停顿：“《狼崽子的365种炖法》。” 宋与：“……” 宋与：“？” 等黎也进了浴室，宋与在吧台旁无目的地盘桓许久，最后还是慢吞吞地挪向沙发区。脚步声被他放到最轻，直到停在沙发前。 书的封皮在落地灯下透着一种深邃的黑，显然不会是《狼崽子的365种炖法》这种诡异东西。 从作者名来看是个译本，书名简短，叫《长日将尽》。 宋与在心底默默记下，转身回到卧区。 被褥显然做过熏香处理，气息淡而养神，宋与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可沾了枕头不久，他的意识就随着隐约的水声和淡淡香气慢慢沉入了黑暗里。 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他要找家书店，买一本书回去…… 清晨。 山谷泉声，林中鸟鸣，像是从什么空旷的远地传回来的声音把沉睡的宋与的意识唤醒。宋与感觉自己身陷在柔软的、轻飘飘的，好像云絮一样的地方。 他在朦胧里睁开眼，看见陌生而模糊的地方，还有坐在床边的一道身影。 ……是梦么。 宋与眼睛微涩，又意识不清地阖回去。他像抬手揉一下眼，可到用力才发现，左手手腕好像被什么力量压住了，他挣动了一下，但还没抬离就被扣回去。 宋与混沌的意识越发停滞，只能努力睁眼看向光线昏暗的床旁。 是有人坐着。他还认识。 不能再“认识”了。 “黎也…？”宋与不确定地开口，声音透着初醒的哑。 “嘘。” 黎也正单手摁着他的左手手臂，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朝下拍摄。听见宋与出声问，黎也支了支眼皮，再开口却不是答他：“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你帮我问一下。” “行，”模糊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受伤多久了。” “五年左右。” “好，那有结果了我再通知你。” “嗯。” “……” 直到黎也松开他的手腕，宋与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躺在被窝里，还在思索这是不是一个离奇又诡异的梦境。 黎也在熹微晨光里低眼看了他两秒，淡淡嘲讽：“还在梦游呢？” 宋与慢动作似的眨了眨眼，声音也轻缓得不似平日：“你刚刚在做什么。” 黎也：“给买家拍照片，好出价。” 宋与默然。 方才在电话里听到的初断让黎也没多少玩笑的心思，所以见小狼崽子也不喜不怒的，他就没再逗他：“远程问了我一个在国外的朋友。他导师是外科领域大牛，让他看看你手臂的情况，有必要的话我带你飞一趟t国。” 宋与愣了下：“不用，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 话没说完就被黎也的眼神掐断了。宋与自知理亏，微抿住唇，转走视线。 也只有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小狼崽子才会露出一副乖顺模样。 黎也压下火气，起身去旁边关掉了那个山泉鸟鸣的远声闹钟，回身后他也调整好情绪和语气：“那边还会需要一些ct片子之类的资料，你这两天抽时间，跟我去p城中心医院做一些常规检查。” 宋与从被子里坐起，安静点头。 黎也：“我给你准备了早餐，洗漱下来吃饭。” “我早上不……”宋与拒绝的声音停住，“好。” “……” 黎也转过身，有点意外地看了宋与一眼。他知道宋与怕他提那件事，提起来就听话得很，但不知道会乖成这个样子。 第48章 就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拒绝似的。 黎也没来得及发散，手里还没放下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低眼一看，是jackie·杨的信息。 jackie·杨就是方才他通电话的那个人，和他家里算是世交，一样不从家训的“叛逆”性子让两人在同辈的社交圈里像两个典型异类，所以他也是黎也关系最亲的朋友。 “亲”朋友的短信非常简短，直截了当。 [你说的这小孩谁啊。] [听声儿才刚起床呢，不会是你的小男朋友吧？] 黎也：“…………？” 作者有话要说：　　黎也：？不准听，耳朵捂上。 * 本文又名，《全世界都在教我变弯》（？ 第27章 黎也对着信息界面没表情地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轻一挑眉, 冷漠敲字：[怎么学医八年，还没倒干净你脑袋里的工业废水。] 对面很快回过来：[别不好意思啊。] 黎也：[我需要不好意思？] [真不是你小男友？] [滚蛋。] [那我就信了。既然这样，我要个联系方式不为过吧。] 黎也指腹悬停在手机上方, 又过去两三秒，他才慢腾腾敲出去一个标点符号：[？] [我声控啊, 最扛不住就是这种少年音了。当然黎大顶流声音也特好听, 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黎也：[那你继续做梦。] [？您这是请人办事的态度吗？] [你想要什么态度。] [嗯, 要么黎大顶流纡尊降贵卖句‘唱’给我，要么把小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 [……] 宋与刚从盥洗室里出来, 正见黎也拿起手机, 嫌弃又懒散地对着手机开口—— “不给, 想都别想。” 宋与愣了下。等黎也放下手机，懒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与走过来：“你在和谁聊天吗？” 黎也撩起眼皮：“刚刚那个朋友。” “哦。” “怎么了。” “没怎么, ”宋与绕到吧台另一旁, 声音轻哑，“我记得你以前发信息不喜欢用语音。” “……” 黎也轻眯起眼。 宋与这句话他听见了, 也没全听见, 因为他想起了jackie的话。他发现jackie这个死声控没说错，小孩早上刚起来的声音不像平常冷淡清朗，这么听着……还真有点招人。 长相性格好像也是特别容易勾上变态的。 不行，治疗结束就得确保jackie那个狗东西和小孩完全断了联系, 宋与根正苗红少年如玉, 可不能被那个狗东西祸害…… 黎也正想着, 被他撂到吧台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他低头一看，正巧是“狗东西”在他的语音条后回过来的信息。 [你个见色忘义的老东西，老子上回过生日让你发条语音祝福给我在朋友面前长长脸, 你打死都不干，今天这么痛痛快快的就给了，还说这不是你小男朋友？] 黎也冷哼了声，懒得再回复，把手机撂开。 正巧宋与坐到吧台式餐桌的对面，黎也见了，略一思索，又把手机从宋与面前挪走了。 “你干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让宋与不解地看他。 黎也淡定地拿起筷子：“帮你远离变态。” 宋与：“？” 节目组岛上“放假”折腾掉黎也的两天半时间，导致黎也这周的行程安排就变得十分紧凑了。 早餐后让司机送宋与回去，他自己坐上保姆车，卡着时间赶去机场。之后将近30小时的时间里，黎也跑完了3场异地通告，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满面困倦地迈进星也传媒的私人会议间。 会议间里，丁娇正和倪汤讨论什么。见黎也身后跟着小乔进来，两人停下交谈。 丁娇：“出国给你谈合同的是我，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累？” 黎也：“我也没比你闲。” 丁娇回忆了下刚刚瞥见的黎也这两天的行程，确实吓人，她问：“那你怎么没休息一下再过来？” 黎也拉开张椅子，把自己扔进去，仰面朝天花板：“算了，懒得折腾，等晚上一起补。” “你这也太赶了，”丁娇看向小乔，“他休息了多长时间，有6个小时吗？” 小乔：“四小时都不到。” 丁娇赞叹地把视线落回黎也身上：“牛，你这是要成仙儿啊。” 黎也仍保持那个半死不活的姿势朝天花板仰着，眼还闭上了，声音倒是依旧懒洋洋地透着欠：“成仙？我也得愿意。” 丁娇：“那你这是干嘛，公司压迫？” 旁边置身事外的倪汤翻文件的手指一停，镜片下冷漠抬眼：“他自找的，公司不背锅。” 丁娇：“嗯？” 倪汤：“五天的行程压缩进30小时里，他的主观意愿。” 丁娇：“五天？？” 倪汤一个眼神飘过去，旁边小媳妇似的小乔接着，立刻掰手指给丁娇算：“《绳之以法》的岛上预热活动，原计划里也哥不是不参加吗？然后也哥临时要求，算上来回路耗，差不多折进3天时间去。” 丁娇：“这我知道，那剩下的2天呢？” 小乔：“今天一天原本的，也哥又突然预支了明天的行程时间。” “？”丁娇麻木地转向黎也，“真不要命了啊。” 第49章 “明天有事。” “什么事比命都重要？” “陪人去医院。” 丁娇一愣：“姑姑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她。” “那谁这么贵气，生病去医院还非得你陪？” 黎也仰靠着椅子，没说话。 旁边小乔小心翼翼地提示：“是宋与。” “……” 丁娇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会议间里陷入莫名的沉默，小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不安地把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 在小乔越发不安、把自己憋得背过气去之前，黎也捏了捏眉心，睁开眼也仰回头：“嗯，是他。” “他身体不舒服？” “嗯。” “所以你前天才突然把人带下岛啊，节目组还以为你要把他套麻袋填海，慰问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黎也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说起节目组，我上次就想问了，他们肯选宋与，不会是你又开了什么条件，力保他进入的吧。” 黎也嗤了一声：“我有那么无聊么。” “你没有吗？”丁娇冷笑。 “也可能有，”黎也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可惜导演组有人喜欢他，用不着我。” “……” 两人这段对话语速很快，听得小乔一头雾水。 丁娇虽败不馁，很快就绷起脸再战：“就算你们当初结下了浓厚的师生情和队友情，散团那三年也该消磨完了。当初说好了不再管他的事，你最近怎么又和他搅到一起了？” 黎也懒洋洋的：“一定是缘分。” 丁娇：“……” 丁娇表情几变，但迫于黎也和倪汤还有正经工作要谈，她只能暂缓话题，把小乔一并叫上，离开了会议间。 出来以后，丁娇罕有地表情严肃：“再遇上黎也插手宋与的事，你要及时告诉我或者倪总。” 小乔点了点头，跟着问：“丁姐，你之前说也哥和宋与没有传闻里关系那么差，那为什么还这么提防宋与啊，他人品不好吗？” 丁娇：“宋与为人倒是很好的……” 小乔：“嗯？那为什么不能让也哥和他走得近？” 丁娇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才无奈道：“你不知道黎也因为宋与吃过多大的亏。” 小乔茫然：“我知道呀，当初宋与违约，truth散团嘛。那年本来是也哥个人和团队的最佳上升期，好几个国际金奖就快是囊中之物了，结果被宋与那违约给弄黄了。也哥的粉丝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宋与恨之入骨的。” 丁娇：“确实是，但不止。” “这、这还不止？”小乔惊住，“那还有什么啊？” 丁娇：“具体原因，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我不可能告诉你。” 小乔表情严肃起来。 既然是涉及保密协议，那至少有两方参与在内，而且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丁娇不告诉他也是常情。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丁娇说。 小乔好奇抬头：“什么？”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或事能绊倒黎也，”丁娇叹了口气，“如果有，那就一定是宋与。”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与：你干什么？ 黎也：帮你远离变态。 宋与：？ —— 于是也哥成了与哥身边最大的变态（x） * 喜欢文的话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 感谢支持=v= 第28章 宋与最近的睡眠质量降低了不少。少眠, 多梦，易惊醒，睡前胡思乱想……毫无疑问, 里面有一多半是黎也的功劳。 睡眠质量直接影响作息，于是连带着他维系了几年的老干部时间表都撑不太住, 要靠闹钟叫早了。 “叮咚——” 扰了清梦的铃声里, 宋与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意料中的震动感没有传回, 宋与艰难地睁开眼，木着脸望向勾回的手里。 手机屏幕是黑的, 根本没响闹铃。所以方才吵醒他的声音应该是…… “叮咚。” 玄关传回验证的门铃声。 宋与没表情地放下手机, 翻身下床。十几秒后, 他站在玄关门前，伸手压下门把手：“谁。”嗓子里逸出冷淡声音。出口时他才抬眼, 对上门外被黑口罩遮住半张脸的男人。 宋与的眼神慢慢停滞。 门外那人似乎在口罩内笑了, 他的声音穿过纺纱布, 透着低低哑哑的好听：“你不会是还没起吧？” “起了。”宋与本能否认。 “哦，是么？”黎也不正经地拖长了语调, 低下眼去。 宋与跟着低头, 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睡衣睡裤，还是小熊图案的。 宋与：“……” 其实这套睡衣是truth初期代言一个睡衣品牌时品牌商赠送的，队里人手几套，宋与天性怀旧, 又因着这几套睡衣或多或少和黎也的有点联系, 所以一直没舍得丢, 就将就穿着。 前两年他长高了几公分，睡衣裤腿有点短了，如今穿着像九分裤似的, 最下面露着两截白得雪玉似的脚踝，又延伸到漂亮的足弓，他人生得好，就连白玉似的脚趾都显得干净秀气。 黎也盯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宋与把他摔到门上当门贴前慢悠悠地抬起眼：“怎么几年过去，衣服下面还是白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第50章 宋与：“…………” 宋与更想把门摔到这个老不羞的脸上了。 黎也没给宋与这个机会，他淡定地跨进门。这房子和当初truth一起买时他选的那套是同一个朝向，布局也相近。黎也自己都觉得奇怪：中间不知道换过多少套房子和酒店睡，但这一套的布局他却好像还是记忆犹新。 所以非常娴熟地，根本没用宋与这个主人领，黎也就很自来熟地拎着手里的早餐袋子走向餐厅。 然后脚步声就停住了。 宋与突然想起什么，慌忙回眸。如他所想，黎也停在空旷的没放餐桌的餐厅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那面墙壁。 满满的，全是truth当年的团队舞台照。 宋与重新扫过这些他早熟稔于心的照片，那颗差点惊吓过度的心脏才慢慢放缓跳动。宋与很庆幸，当初为了在曜蓝经纪人那儿避嫌，他只选了全员出镜的团队照。 黎也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应该。 “这些，”黎也回过身，“怎么还挂着。” 宋与装作随意：“以前贴的，后来懒得摘，就放着了。” 黎也：“我还以为你那几年应该烦得完全不想看见我一眼。看来冤枉你了。” 宋与愣了下：“为什么这样以为？” “‘为什么’？”黎也笑起来，他像是忽略了餐厅没餐桌的事情，很自然就拎着早餐袋走回客厅，他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刚散团那会儿，在曜蓝看见我就像看见空气一样的人——难道不是你？” 宋与：“我那时候是怕……” 黎也：“怕什么？” 宋与沉默。 怕走得太近，自己这个粉丝口中的“天团败类”会给黎也招黑。 更怕，会看见黎也厌憎嫌恶的眼神。 但对宋与来说，这些都难以启齿，他于是摇头：“没什么。”走出去几步，宋与慢慢回神，缓下步子茫然回头：“你来干什么？” 黎也愣了两秒，扑哧一声笑了。 宋与表情微微严肃：“你笑什么。” “笑你反应机敏，问得及时，”黎也笑得快打跌，干脆哑着声音坐进沙发里，“你怎么不等我把你套麻袋装走的时候再问我这个问题？” 宋与听出他取笑他，更没表情了，闷声：“我昨晚没睡好，刚起床不清醒。” “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黎也仍勾着笑，“快去洗漱，回来吃完早餐，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宋与这才慢好几拍地反应过来是这件事。他对很多人和事迟钝，但在黎也面前格外敏感、脸皮薄，于是莫名就有点不好意思，等缓应了声“好”，他转身回房间了。 客厅沙发上。 见宋与进去，黎也笑容淡下，视线掠过整个相连的餐厅和客厅。 两年前他从曜蓝离开时没带走宋与，想的就是要这个不知天高几丈的小狼崽子吃点苦头、省得再放着天赋随便糟践。可他不知道宋与的手伤，更没想到，小狼崽子磕碰得一身狼狈后，棱角未必磨去多少，他自己却先后悔了。 早知道就还是放在身边养着了……凶性大点就大点，咬两口就咬两口，又不是没被咬过。 黎也正罕有地做着自我反省，宋与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在茶几前停了两秒，狼崽子眉头拧巴得厉害：“我真的不想吃早餐。” “不行。”黎也没余地地拒绝。 宋与：“我吃早午餐也是一样的。” “就你那个易瘦体质，一天两顿得瘦多少？” “差不多。” “差一点儿也不行，”黎也直身，懒洋洋又不正经地往前一撑，视线慢吞吞勾过宋与的腰，“什么时候把小奶膘养出来，什么时候就可以停。” 宋与：“…………” 狼崽子极力忍住了，才没恶狠狠扑上去咬他一口。 早餐过后，黎也接宋与去了p城的一家私人医院。医生是倪汤介绍的，没去p城中心医院是因为那边人流量太大，倪汤怕他俩被粉丝或者路人认出来。 尤其是黎也，要是冷不丁出现在公众场合，闹不好就是一场踩踏事故。 在医院里折腾了大半天时间，总算做完全套的检查，有一部分的检查报告不能当天出，还要等第二天邮寄。黎也直接留下了他自己那边的收件地址，等着给jackie那边一起发过去。 这个情况他也和宋与说了，只等jackie那边一给反馈，就先看是在国内还是出国治疗。 不过变化总比计划快。 jackie·杨那边的反馈还没来，《你被捕了！》节目组的第一期录制通告先到了。 时间安排在周六周日两天，但录制地点在距离p城几百公里的z市，节目组要求嘉宾方提前一晚到达下榻酒店。接到通知时，节目组帮订的机票也一并到了。 自带助理或者随行人员是要自己负担差旅费用的，钱淼这边的小工作室显然还做不到给每个艺人搞上团队配备，宋与习以为常，当天下午他打包好行李物品，就准备出发去机场。 结果刚出公寓楼，他看到了一辆陌生的商务车。 车陌生，可人是熟悉的。 小乔正在车旁焦急地等，见到他身影，小乔连忙过来：“与哥，这边上车。” 看小乔急切，宋与没好拒绝，跟上去才问：“你怎么在这。” 话声未落，车门被从里面拉开，黎也松散挂着副浅茶色的大墨镜，正靠在座椅里打大大的哈欠。打完以后他转过脸，对着僵在车外的宋与拍了拍身旁空椅：“坐。” 第51章 宋与云里雾里地上了车：“怎么是你们过来，钱哥说他安排了车……” “嗯，我这辆就是。” 宋与更茫然：“他怎么可能安排到你的。” “公司不景气，赚个外快，”黎也懒洋洋的不着调，“一天200，包月半价。” “……” “嗯，狼崽子要是肯喊声哥，车费我还能倒贴。” “…………”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良心质朴公道价的代名词。 * 一个手抖又提前更了… 第29章 《你被捕了！》节目组的资金支持算得上业内雄厚, 对嘉宾待遇也毫不吝啬。今天下午从p城过去的嘉宾只有黎也和宋与两位，节目组给订的机票都是头等舱，黎也这边还多了一个小乔的助理名额。 三人座位序号在同一排, 一个单独临窗，两个在中间过道内。 小乔拎着随身行李提前上机, 黎也和宋与虽然鸭舌帽和口罩一应俱全, 但尤其黎也还是有被认出来的概率, 所以他们就在vip候机室内，等到最后一批登机。 谢绝了空乘领路, 宋与在前, 黎也在后, 走进头等舱内。 两人俱是身高腿长肩宽腰窄的衣架子典型，而历经练习生期开始的形态塑造和多年的名利场打磨, 气质上自然也拔尖。 他们这边一进舱内, 就有目光被黏过来。 走在最前的宋与低着帽舌, 权当不察觉，快步走到自己临窗的单人位。他这边已经放好随身的双肩背包, 正垂着眼准备调整座椅, 就瞥见旁边过道上那双停住的长腿。 宋与一顿，帽檐微掀起来。 黎也正望着旁边的座位。 小乔没理解，呆了两秒他警惕地四周打量了下，然后无声朝黎也快速挥手, 口型艰难：“也哥你快坐, 别让人认出来。” 黎也还是没动。 在小乔急得快要上手拉人了的时候, 黎也终于有了反应，他好像想通什么，挑着眉俯低身, 勾起宋与腿前刚放下的双肩背包，单手挎着，另一只手点了点小乔，无声往旁边一拉。 小乔懵了：“我，过去坐？” 黎也满意点头。 小乔：“……” 小乔很想辩驳自己才是也哥的随身助理、有他在旁边才方便照顾黎也、宋与看起来就不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可惜黎也看眼神并没想给他挣扎的机会。 小乔只得放弃，蔫头蔫脑地起来，走到宋与座位旁边。 宋与也觉得这换位不合适，但他怕出声讨论会被别的乘客认出来，只得也放弃挣扎了。 于是如黎也所愿，两人在相合的舱位上一左一右。中间隔板还被黎也降下来了，只剩平整光滑的小桌面，胳膊肘要是稍微放远些，都能挨在一起。 宋与沉默着把胳膊放到扶手下面。 黎也给宋与安置背包，转回身时瞥见宋与的小动作，但他没说什么，坦荡地坐下了。 飞机很快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头等舱有空乘服务，不过宋与显然不习惯，自己伸手去摸的索带。左手那边刚捞进掌心，一秒都没待够，手里就空了。 宋与茫然抬眸，看见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跨着中间隔板半倾身过来。 宋与皱眉：“我又不是小孩，我自己可以。” “知道，”那人声调压得低，也拖得随意懒散，“你不是手不好么。” “没到残废的程度。” 黎也没搭茬，反而问：“嗯？这个怎么这么难系？” “怎么……” 宋与刚想低头，就发现黎也话间索性单膝跪上软座，得以让上身完全压过头等舱双人座间过分宽阔了的扶手板，而此时，那人已经盖到他身前来。 那颗毛茸茸的大狮子脑袋就在他眼皮子底，还遮住了他望向腰腹和下身的视野。 “——” 宋与陡然僵住身。 过去好几秒宋与才回神，攥紧了另一边的扶手板而撇开脸：“…黎也。”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不自察的气愤近恼恨。 “嗯？”黎也抬头，他生了一双近桃花眼形线的眼尾，又更凌厉些，似笑非笑看人时，总叫人觉着意薄又情深，“之前还以为是我错觉呢。” 宋与：“什么。” 黎也：“你好像很讨厌和我有肢体接触？跟别人就不会。” “……”宋与差点没忍住转过头去把这二百五扔出舷窗外。 这边动静引起了空乘的注意。 空乘组立刻有人过来，弯腰询问：“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宋与尴尬抬眸：“不用，安全带卡了一下，我自己……” “咔哒。” 是索带扣合的声音。 宋与沉默着垂回视线，黎也正淡定地坐回去，顺手就把他自己的安全带也扣上了。 利落得连两秒都没用完。 等示意空乘不用帮忙以后，黎也转回来，对上小狼崽子没表情的面孔：“嗯，安全带没坏。” 宋与：“所以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证实我的猜想？” “……” 宋与面无表情地转开脸。 隔着一条过道，小乔绝望地扣住眼，低下头，单手迅速敲手机键盘给对面的丁娇汇报情况：[丁姐，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也哥靠近宋与了。] 丁娇：[？他又干什么了？] 第52章 [没干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就是……] [就是？] [我就是发现，也哥只要一到宋与面前，智商情商立刻就退化到三岁以下的状态。] [……]对面空白数秒，回过来，[你总结得很到位。] 航班这一路都算顺利，宋与把帽子扣在脸上，很快就睡过去。黎也听得见耳边浅浅的呼吸声，没来由地觉着心安，也更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不过他不像宋与，极少怀旧，也并不是喜欢沉湎往事的性格，很快就翻着报纸转开心神。 小乔对自己的助理职务很负责，探头向这边关怀地问：“老板，您要不要喝——” “嘘。” 黎也抬手，抵着黑色口罩很轻地压了小乔一眼。 小乔连忙屏息，等收到黎也暗示宋与睡过去了的示意，他只得解开安全带挪到黎也那边的座位旁，把声量按到最低：“您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 “哦，那需不需要——” “不需要。” 冷漠简短的低声回复里，小乔深感失业危机再次向他席来，他视线落下，扫过黎也手里已经半天没翻动的报纸版面。不是娱乐版也不是社会版，而是一块非常小的……相亲栏。 小乔：？ 黎也：“你怎么还不走。” 小乔回神：“额，也…老板，您看这个版面干嘛呀，丁女士又催您结婚了？” “嗯。”黎也懒应了声。 小乔小心试探：“那您什么想法？” “还不错。” “——哈啊？”小乔吓得差点蹦起来。 黎也心里一警，立刻回头确认过宋与没被吵醒，然后他才皱起眉，警告地看向小乔。 小乔反应过来，捂住嘴巴，但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对方才听到的那个骇人回答提问：“您您您是真有结婚打算了？” “没有。” “那您刚才说‘还不错’，是什么还不错？” “……” 黎也扣下报纸，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口罩下的唇角慢慢勾起来，那点笑意拦不住，也藏进他眼底。 小乔看懵了。 他想打电话给倪总求救：他觉得他们也哥逆转四季、在大夏天的开始动春心了！这是要完！也哥粉丝还不得分分钟哭得水淹星也传媒！ 不等小乔脑内警铃炸开，黎也也还没回神，邻座宋与在睡梦里动了动，身上盖着的毛毯滑下来。 黎也眼明手快，一把捞住快落地的毯子。 他在空中停了几秒，确定宋与呼吸重新平稳下去，他才抬手展开，然后给宋与重新盖上，还顺便掩了掩毯边。 做完一系列动作后，黎也转回来，对上小乔还呆滞的目光。他笑了声：“放心吧。没想结婚，也没想恋爱。” “啊？”小乔茫然，“那您是？” “我觉得你那天建议不错。” “我？我哪有什么建议？”小乔更惊恐了。 “就，跳过结婚这步，”黎也懒洋洋地撑着扶手板，淡声笑，“直接养个儿子吧。” 小乔：…………？？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在老父亲的错误认知道路上越走越远 * 这章提到丁女士，说3个点。 1.宋与喜欢也哥，显然不可能因为也哥是个混蛋。 2.黎也的母亲丁女士，迄今和宋与连认识都不算，没必要把阴谋论搞到她身上（我在前文确实对另一个角色的情节处理用过叙诡手段，但手伤这点上也绝对没有暗示过丁女士参与迫害），更没必要因个人臆测内容而反扣我一帽说我情节雷或者俗烂。 3.原本不想解释前两点，因为我前文或明或暗已经写得很清楚；但拿这种完全错误甚至相悖的臆测，跑到第一章 评论区来代表或者总结我的创作内容，这点我真的不能忍。 以上。 如有打扰，抱歉。 第30章 在飞机遇上气流的一阵颠簸后, 宋与醒了过来。他在扣低的帽舌下睁开眼，没有急着拉开视野。耳边还算安静，只有头等舱的空乘走动, 检查和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座位的声音。 宋与初醒的意识又开始昏沉，偏巧此时, 经济舱的方向传回来一阵骚乱, 似乎还掺杂着惊恐的情绪。 宋与睡意被彻底搅散, 轻掀开帽檐。 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门帘也在此时被打开，空乘组的机务人员碰面, 宋与和黎也这排选在头等舱最后, 能听见他压低的交谈声音。 “后面什么情况？” “有位老太太, 可能是第一次坐飞机，刚上来的时候就挺紧张的, 一直嘟囔着要下去, 她儿子不让。结果刚才气流颠簸, 她给吓坏了，直说要出事, 其他乘客都让她弄得有点慌了。” “那现在怎么样, 要不要让乘务长过去看看？” “不用。差不多安抚下去了，应该问题不大。” “好……” 宋与垂回眼，捏着帽檐的手松下来。 “坐多少次飞机了，还紧张？”旁边传回来黎也低低的话声。 宋与微顿住, 回眸。黎也在他身旁看报纸, 说话时也低着头, 问得很随意，并没看他。宋与抿住唇，苍白反驳：“我没紧张。” “那听见机组人员说没事, 你怎么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黎也扣下报纸，懒洋洋地撑起脸。 第53章 “我也没有松了口气。”宋与绷着脸。 “我看见了。” “你又没看我。”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没看你。” “我……”宋与噎了下，干脆放弃，没表情地转回去。反正斗嘴方面，他素来是吵不赢黎也的。 宋与“缴械投降”了，黎也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侧过来朝宋与：“哎，小狼崽。” 宋与额角一跳：“你能不能不给我起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外号。” 黎也：“不能，我喜欢。” 宋与面无表情地磨了磨牙。 黎也：“所以小狼崽，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怂成什么样了吗？” 宋与冷冰冰的：“不记得。” “那我记得可清楚了，”黎也说着就笑了起来，“有人上去前特别硬气，说自己一点都不恐高，没想到下来前腿都软了。” 被当面揭破黑历史的宋与：“……” 黎也：“我那时候以为，成团以后的第一次团队通告，我就要抱着队员出航站楼接受采访了。” 宋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约是气大了，宋与转过去，冷冰冰硬邦邦地望着黎也：“有本事你抱。” 黎也停住，眨了眨眼看他。 宋与扛住黎也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和对方对视：“没本事就别提。” 黎也挑眉：“吓我？” 宋与沉默了下，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也不用等他回答，黎也作势解安全带，还叹气：“你也太能高估我的羞耻心了。” “……”宋与，“？” 眼见着黎也安全带解开，宋与本能往自己座位另一边缩了点：“你干什么。” “你不是问我敢不敢抱你么。”黎也淡定地就要起身。 “！”宋与想都没想，抬手一把把人按住。 黎也在座位里停了一两秒，笑了：“怎么了，现在是你不敢了？” 宋与：“……” 他差点忘了，他之所以从来吵不赢黎也，就是因为黎也太不要脸了。 宋与慢吞吞收回自己的手：“我没有高估你的羞耻心。” “嗯？” “你根本没有。” 黎也怔了两秒，扑哧一声笑出来：“用我的话损我，你还真是只小白眼——” 话声没什么预兆地停下了。 宋与等了一两秒，没听到余声，回头看黎也。却见那人眼里笑淡去，像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宋与回忆了一下黎也的话。 然后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黎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没有叫过他小白眼狼？ 是从……那天在岛上发现他胳膊上的疤开始的？ 没等宋与想明白这个问题，他走神间抬起的目光撞上了黎也那边的过道里，向后面走过来的一个女孩。 宋与本能压低帽舌，低下头去。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黎也——那个女孩已经在黎也那边的座位旁停下来。 “你——你是黎也吧？？”女孩努力压低但还是带着颤的声音响起。 黎也回神，皱眉。 过道旁小乔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这位小姐，你认错了，这是我公司老板。” 女孩犹豫了下，看看戴着帽子口罩的黎也又看看小乔，随即坚定神色：“我没认错！我都粉黎也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没认出来呢？”她拨开抬手阻拦的小乔，“黎也，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没、没别的意思，你，你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 头等舱内的其他客人开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女孩声音激动，压低也足够往前一排的乘客听得差不多，已经有人回头好奇地看过来。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头等舱客人不多，可黎也宋与在最后一排，身后不远处就是通向经济舱的入口，万一动静闹大了惹得更多人注意，待会儿恐怕想顺利下机都难了。 黎也无声瞥过小乔，然后朝女孩点头。 小乔只能翻出纸笔递给黎也。 黎也打开马克笔，熟练写就，递给女孩。女孩兴奋地接过去以后却没走，紧攥着纸满眼晶亮：“那那那我能再和你合一张影吗？” 黎也扣合笔帽的手停住。 旁边宋与都忍不住皱眉，他抬头望了一眼女孩，没成想对方恰巧也把视线从他身上挪过去，两人再次对视了下。宋与主动转开目光。 女孩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就在此时，黎也单手拽下了口罩，“好，来吧。” “谢谢！”女孩没顾得，兴奋地拿起手机，塞给小乔让他帮忙拍照。 拍了三四张，小乔板着脸把手机还给女孩。 空乘一直歉意地等在旁边：“小姐，我的飞机就要降落了。麻烦您尽快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啊，这么快就到了啊。”女孩遗憾地说。她收好手机和黎也签名的纸，刚往座位走，又想起什么，不过这次是转向宋与了，“我刚刚看着你也有点眼熟哎，你是不是，那个宋与啊？” 最后排蓦地一静。 “哎我以前也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也给我——” “小姐，”黎也勾上口罩，垂手，自帽舌下露出的眸子黑漆漆的，透着冰块似的凉，“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请你适可而止。” 第54章 女孩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口罩帽子遮住了黎也的面容，他从来懒散带笑的神情里，第一次叫人觉出锋利的凶。 女孩攥紧了手，讪讪道：“哦，那对不起啊。” “……” 空乘向黎也投来的感激目光里，女孩快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三人原本以为这就算解决了。 没想到飞机落地，数据信号刚刚恢复，正习惯性看了眼手机信息的小乔就变了脸色：“老板，我得赶紧出去。” “？”两人侧眸。 小乔：“刚刚那个小姑娘用机载wifi把和老板你的合照发进粉丝群里、还说在您旁边看到了疑似与哥的人，一波粉丝信了，剩下的那些都在‘打假’，结果闹得动静太大，被营销号搬运了。” 黎也：“所以？” 小乔哭丧着脸：“现在一堆粉丝就近汇聚到z市机场航站楼外面，就等着要堵您了！” “……” 从vip专用廊桥下来，宋与和黎也还去了一趟洗手间，换上一套行李里的备用衣服——黎也在合照里的服装已经暴露，太容易成为外面粉丝群的“狙击”目标。 小乔则急得热锅蚂蚁似的，等两人出来立刻上去问：“也哥，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要不我还是叫节目组派一队保镖过来吧？” “非公开行程，闹那么兴师动众干什么，”黎也拎着宋与的双肩背，懒着声接话，“混进人群里，不抬头不应答，就发现不了。” 小乔知道黎也的决定没几个人改得了，他叹气：“好，那我让节目组来接的车就停在出口正外面，接上就走。” “嗯。” 机场1号航站楼a1出口。 隔着玻璃门，黎也和宋与已经看得到堵在外面的粉丝。所幸因为是完全不公开的行程，粉丝来不及准备、也不知道是哪个航站楼出口，所以人力分散，并不都在一处。 节目组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 小乔给对方打了电话，那边把门拉开，就等他上车了。 黎也和宋与这才压低了头，往外走。快要出玻璃门，黎也还侧了侧身，口罩下笑意隐隐约约的：“腿软么，要我抱你出去不？” 宋与正紧张着，瞪了他一眼。 黎也哑着声，低低地笑：“没事，只要他喊你，别动作别抬头，当没听见，他会迟疑的。那个时间差足够我进车里。” 宋与做了个深呼吸，“好。” “……” 混在乘客间走出航站楼，两人瘦削高挑，再加上脸上的口罩，多少增加了嫌疑。 于是这边走出去几米，果然有近处的粉丝瞥见，不确定地出声：“黎也？” “也哥？” “是你吗老公！” “……” 在他出来以前，路人被认错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呼声零落，连开口的人都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 而黎也如他自己所说，平静得跟聋了似的，低着帽走自己的路。 眼见距离商务车几米之遥。 最近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出声：“宋与！” “——” 黎也的身影蓦地一顿，抬头望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黎也：他们喊你，你就当没听见，别动作别抬头。 宋与：嗯。 粉丝：宋与！！ 黎也：（机警回头）谁喊我老婆？ 宋与：……？ 第31章 半小时后, z市某星级酒店。 节目组给嘉宾安排了接待人员，黎也和宋与这边报备过是同时到达，所以接待组看到两人一起下的车也不意外。 但紧接着, 接待组就看清两人身后下车的小乔：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头发被抓得像鸡窝……脚上还少了只鞋。 接待人差点笑出声来, 艰难地憋住了：“乔助理, 你这身、这是什么打扮？” 小乔没说话，哀怨地瞥向黎也。 黎也淡定地单手勾着双肩背：“出机场航站楼的时候, 我们一不小心被粉丝认出来了。” 小乔低声嘀咕：“要不是也哥你那一回头, 他们肯定都认不出来。” 接待人哭笑不得：“然后你们就被粉丝围了？没有受伤什么的吧？” “除了小乔跑得慢, 被挤掉了鞋，没什么事。” “行, 那我叫他们拿双备用的皮拖过来, ”接待人侧过身, 要迎他们上楼，“也哥的背包让他们连行李一起送上去吧。” “不用, 这个不是我的。” “啊？”接待人愣了下, “那这是？” 黎也往身旁：“他的。” “？”接待人转过视线，对上一双情绪冷淡的眸子。 宋与扫过对方一眼：“说了我自己拿。” 黎也：“左撇子不要说话。” 宋与：“我可以右手。” 黎也：“那也不行。” 宋与：“……” 耳听着十分小学鸡的对话，目送着两个成年好几年的人走向电梯井，接待人一脸茫然地回过头：“乔助理。” “昂。” “虽然我早听说也哥平易近人, 但从来不知道, 原来连替前队友拎包这种事他都是亲自做的吗？” “巧了。” “啊？”接待人回头。 小乔：“今天之前, 我也不知道也哥还能这么乐于助人。” 第55章 “……” 人越多的组织越难以管理，黎也的粉丝群体也不例外。 尽管小乔提前报备、星也传媒那边也出面公关，但下午机场的事情还是走漏出一些风声来。得知宋与和黎也是一同到达机场、还是乘坐同一辆车离开的, 不少激进粉丝第一时间跑去《你被捕了！》官博下面激情开麦。 [阵容官宣那会儿装死，现在还变本加厉了，把黎也和那个天团败类安排同航同车，节目组是省钱给自己攒棺材本吗？] [也哥第一个综艺，你们就这么玩，真行] [@星也传媒出来干活，该解约解约好吗？也哥什么咖位怎么能和那个过气败类一个待遇？？] [纯路人，小声bb，粉丝别急着骂哈。下午z市机场我在场，你们也哥明明护那人护得挺紧……] [？] [？？？] [笑死，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宋与粉丝别装黄泉路人，少做梦多要脸吧。当初准备半年的巡回演唱被搞、金奖全黄、背后挨刀，也哥疯了还护你们那败类正主？] [呵呵，只要和粉丝意见相左就是黄泉路人，服了。有网红下午拍机场vlog正好拍着了，长眼的自己去看看，是不是你们粉丝有人喊了宋与，黎也才回头的。] [日，黄泉路人还没完了是吧] [……] 节目组官博下面一直“热闹”到晚上，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宋与的个人公开微博早在5年前散团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清空，里面一条微博都没有，黎也的粉丝无处发泄，只能把怒火都撒在节目组那儿。 原本有星也传媒的预先公关，多数理智粉丝的情绪是被安抚下来的。无奈营销号下场添油加醋，尤其是那条颇有蹭热度之嫌的网红vlog被疯狂转载，黎也和宋与重归于好这种论调惹得黎也粉丝集体大怒，理智粉也控制不住纷纷下场，指责营销号无脑搬运、节目组不负责任虚假营销等等。 对此，《被捕》节目组十分洒脱。公关组直接致电星也传媒，把难题甩过去了——同航同车的要求是黎也这边提出来的，谁闯祸谁负责，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 星也传媒也确实“负责”了。 “小与，黎也今晚这事处理得实在有点不仗义了，他们怎么也该先和我们商量一声？”傍晚，钱淼在打来的电话里不满地说。 宋与刚冲完澡出来，还擦着湿发，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闻言他停住穿过黑发的指节，低了低眼：“黎也怎么了？” 钱淼：“就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件事，他微博转发了节目组的官宣博，然后回应了。” 宋与微怔。 钱淼：“哦对你手机上没安微博，肯定也看不到，等下我发截图给你看。反正那套说辞非常官方，大概意思就是作为嘉宾，会尊重节目组安排什么的。” “……” 听宋与沉默，钱淼叹气：“你也觉得他过分了是吧。不是我絮叨啊，之前我就跟你说过，黎也真不像什么善茬，他这人我确实摸不透，要说说一套做一套那是圈里常事，可他完全相反，说话怎么都叫人不舒服，但看做派，除了当初雪藏你三年那件事，我又看不出他对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好像还挺关照你的。你说……” 钱淼一唠叨起来就没完，要是换平常，宋与也就随他去了。但今晚节目组包场了酒店楼内的自助餐厅，嘉宾和节目组的人都会差不多时间过去，他不好不出现或者出现得太晚。 “钱哥，”宋与缓声打断，“这件事情上，那边的处理方式是正常流程。黎也的粉丝群体对我……意见很大，并且也理应如此，他们当然不能因为我而和所有粉丝站在对立立场上。” 钱淼：“可黎也又不是流量明星，不是，我的意思是到他今天这步成就，又不是没作品纯靠粉丝捧起来的偶像爱豆，哪里需要这么谨慎。” 宋与淡淡一笑：“这您就太偏心我了。不管靠什么，为外人和粉丝对立，百害而无一利。” “这倒也是。” “而且您也别误会黎也。” “啊？我误会他什么？” “黎也几乎从不上微博，尤其官方口吻……”宋与垂眸，很淡地笑了下，“他不说正经话的，那条应该是他公司那边发的。” “这样啊……嗨，那里外是一家人，这不还是他们那边的意思吗？” “嗯，”宋与瞥一眼时间，“再过10分钟就是节目组的自助晚宴了，钱哥，我先换衣服，准备下楼。” “好好，你忙去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嗯。” 电话挂断，宋与站在桌前，迟疑要不要穿一套搭配得上黎也送他的那顶帽子的衣服。他还没决定好，酒店的房门已经被人叩响了。 敲门声两长一短，节奏松懒。 宋与走过去开门，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门外的是黎也。 宋与不解：“你来做什么。” 黎也：“叫你下楼吃饭。” 宋与沉默两秒：“上次不是你说，小学生才会要手拉手去吃饭？” 黎也挑眉：“哦，你还想跟我手拉手下去？” 宋与：“…………” 宋与还是放弃和这个人比拼脸皮厚度了：“我换下衣服，你进来等吧。”他转身，去到衣帽间里。 黎也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就进来了。 第56章 酒店是星级酒店，不过订的房间就是普通套房，书桌转椅也就一张，黎也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到椅子上，转了半圈。 房间和他的那套布局上差不多，节目组没有差别待遇。 还挺会办事。黎也满意地想。 “嗡嗡。” 黎也搭在桌边的手臂旁，亮着屏幕的手机聊天界面里跳出一条新信息。听见动静，黎也下意识瞥过去后，就准备把视线移开了。 然而刚挪开分寸距离，他身影停住，视线慢慢落回去。 没看错。 和钱淼的聊天框里，几分钟的通话标识下发来的最新消息是一张截图，而且就是他微博的截图。 “我换好了，我们可以……”宋与走出衣帽间，抬头的声音慢慢收住。 黎也回眸，随意地指了指手机：“钱淼给你发了消息，我不小心看到了。” 宋与一愣。回忆了下方才通话里钱淼说的，他头皮一紧，快步走过来：“你别看。” “哦。”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黎也懒洋洋的，“我头像那么帅，怎么会认不出来。” 黎也的微博头像就是他自己。 宋与：“……” 宋与停在桌前，微拧着眉，一边去拿手机一边在考虑怎么跟黎也解释钱哥和他聊他微博的事情。 可手机刚被他拿得离桌一两公分，就又被两根修长分明的手指按了下去。啪嗒一声，手机靠回桌上。 宋与回神抬眸。 黎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神情：“我能具体看看么？” 宋与沉默几秒，松开手：“嗯。” 黎也勾过去，点开大图。 他懒垂着眼睨了几秒，突然笑了声。那声笑里情绪不明，但又莫名地透着点凉意。 宋与迟疑：“钱哥没有……” “你现在饿吗？” 宋与：“？” “不饿的话，你等我几分钟。” “…好。” 黎也征询完宋与的意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刚刚笑完以后就变得没什么表情了，此时耷着眼，指节在屏幕上跳了几下。 宋与吃不透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想了想还是等黎也忙完再解释。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犹豫之后还是走回衣帽间里。 宋与勾下那顶棒球帽的时候，手机在他掌心一震。 宋与垂眸。 钱淼的新消息：[你跟黎也告状了？？] 宋与一蒙。 不等他追问，对面迅速发过来两张新的微博截图，头像都是那个帅得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发布时间分别在2分钟前和20秒前。 【黎】：[上条删了，有人盗号。] 【黎】：[我一个188cm73kg的大男人，要是不愿意，难道还能被人拿刀架着脖子押上飞机？] 宋与怔着。 直到衣帽间的门被人叩响，他抬头望过去。 那人歪靠在推拉门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是那副又懒又欠的语气：“换件衣服还要专避开我，跑来衣帽间里，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与：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第32章 晚上8点, 酒店21层，自助餐厅。 “有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黎也走过自助餐厅入口的大堂，问躲在角落里的人。 “也哥, ”小乔做贼似的四处看看，“查到了。” “查到什……” 黎也话声一停。几秒后他抬了眼, 目光徐缓掀起来。 那双漆了墨似的眸子让小乔心里一颤。 目光对视后, 黎也验证了他的答案：“是谁。” “一个以前在圈里号称什么私家侦探的, 其实就是个自己单干还不入流的小狗仔，叫关臬, ”小乔把手里薄薄的牛皮纸文件夹递过去, “这是他的一些资料。” 黎也伸手接过, 翻开：“确定是他么。” “确定。” “人现在在哪儿。” “f城监狱，”小乔指了指文件页里某处, “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 后者涉案数额比较大, 属于加重犯，判了六年。” 黎也翻页的手停住。 听到此时他神色间才勉强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但既非同情也无关怜悯, 而是浸着冷淡的皱眉：“才六年？” 小乔汗颜：“那个，与哥的伤毕竟在四肢不在躯干，也没有落下严重的有碍生活能力的伤病，主要还是因为敲诈勒索金额很高, 这个量刑其实不算轻了。” 黎也皱着眉, 又低下头去看了一会儿, 合上文件夹：“怎么到最后都没有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案子好像挺特殊的，”小乔挠了挠头，“帮忙查这件事的人说, 可能案子内容涉及到受害者个人隐私、或者考虑受害者身份会产生较大社会影响的舆论情况，关于具体的勒索内容，是没有进行公示的。” 黎也：“没有办法查到？” 小乔犹豫了下：“方法肯定有的，而且还有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黎也：“什么？” 小乔：“这个关臬既然是圈里的狗仔，又是敲诈勒索进去的，肯定是为钱卖命。我看他就是拍到或者知道了什么对与哥不利的事情，所以才有这么一茬的。” 黎也轻哼出声笑：“你让我去监狱找那个人渣？” 第57章 小乔迟疑：“是不是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我就是怕忍不住。” 小乔茫然问：“忍不住什么？” “……” 小乔没听到黎也的回答，不由抬头去看。那人站在墙前明与昧的分界线间，光影削磨过靠墙的身影，阴翳里黎也没表情地低着眼。 那一秒里乔与生看见了个陌生而恐怖的眼神，在他后背激起刷的一阵寒颤。 乔与生僵挺在原地。他看着此时的黎也，就感觉那张懒散俊美的外皮随时要被撕开，放出恶鬼一样狰狞又骇人的家伙来。 但也只在几个须臾间。 阴沉顷刻就像潮水退去，没留下一点痕迹，回神的小乔再定睛，只看得到黎也神色懒散如常态。 文件夹在黎也掌心慢慢磕了下，然后被递还到小乔手里。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黎也转身。 “也哥，”小乔连忙喊住他，“我们这边要不要安排探监？” 黎也背影停了一两秒：“不急。让他们继续查，越细越好，”他把手插进口袋，语气随意得像玩笑，“我不介意他们把他族谱也刨出来。” “……” 黎也没直接回餐厅，而是一个人去到酒店顶层的天台上。他在夜风里站着冷静了很久，感觉所有情绪都收回瓶子里了，他才下楼回来。 一整层的自助餐厅今晚都被节目组包了场，人也不多，黎也进来以后没走几步，就找到角落沙发里坐着的宋与。黎也把这归功于小孩长得身材模样都出众，所以就算团吧团吧揉成个球，随便扔角落里也扎眼得很。 但黎也没急着过去，而是在原地停下，他微眯起眼，把视线往宋与身旁坐着的人那儿划了划。 又是那个曜蓝传媒的王牌新人，叫席什么来着。 黎也没表情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这边目光压力给得太明显，黎也站着盯了几秒，视线焦点的宋与察觉什么，微扬起下颌，视线空空地落过来。和黎也对视上，宋与明显僵了下，然后不着声色地绷起腰背。 像只警觉的狼崽子。 黎也垂下眼，忍不住带起点笑。以前在曜蓝，宋与就喜欢这样没表情地一个人坐着，别人都觉得他那是高傲冷漠不好接近，但黎也知道小孩就是个不会人际交往的小屁孩，这样没表情窝在角落里的时候，与其说是高冷，不如说是在茫然放空。 看起来凶，其实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一副招人欺负的模样——虽然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这样认为。 黎也把插袋的手抽出来，迈开腿走过去。他到沙发前停下，迎上席凌自以为将敌意藏得很好的眼，黎也不在意地侧了侧身：“劳驾让让。” 席凌眨了眨眼：“也哥喜欢我这个位置吗？那我去另一边坐。” “不用那么麻烦，”黎也半垂着眼，拿脚碰了碰宋与的脚尖，“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他谈，说完就走。” “这样啊，”席凌只得起身，“那与哥，我待会儿再过来。” 宋与点了点头，目光还是戒备地望着黎也。 席凌走开了。 黎也并没有急着在自己凭实力“抢”到的位置坐下，而是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他低着眼看宋与：“跟我要保持距离，跟他就不用？” 宋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黎也是翻的哪笔旧账，他心虚地低了低视线：“我那天不是故意说那种话的，抱歉。” 黎也懒声：“哪天？” 宋与：“岛上，下楼吃早餐那天。” “哦，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宋与没忍住，“你刚刚还提了。” 黎也气得哼笑，转过身坐进沙发里：“跟我说那些扎心窝子的话比谁都硬气，怎么到了道歉时候反而哼哼唧唧的头都不肯抬？” 宋与皱眉瞪他：“你才哼哼唧唧。” 黎也弯唇，尾调拖得长懒，“行……我哼哼唧唧。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就告诉我，你看上曜蓝那个新人哪一点了？” 宋与一噎。 黎也用词一贯不正经，他该习惯的，但在这人面前总是难免心虚。宋与用理智捋了一遍黎也的话意，就垂回眼：“我有时候看他，觉得他和我以前很像。” “……”黎也，“？” 这方角落沉默许久。 黎也木着脸，拿“你别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宋与三遍：“你觉得他哪里和你像？” 宋与被他看得莫名不虞，含糊道：“很多。” “你该去看看眼科了。”黎也靠回沙发里。 宋与回眸望他：“你觉得……不像么。” 黎也气哼哼地笑：“你是高抬他还是贬低自己？你是宋与，圈里再翻十年也找不出第二个，没人能像你。” 宋与无声看他，不说话。 直到黎也转回来，挑眉：“你不信我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独一无二么。” “……”黎也怔了下。回神后他轻笑了声，“你让谁传染的坏毛病，好好的人话不说，非说得这么肉麻？” 宋与又不说话了，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黎也在这个眼神下没能扛住太久，叹着气笑：“好，我说，”他懒散淡去，不正经的情绪也抹掉，他望着宋与，“你就是独一无二的，永远不需要怀疑这点。” 第58章 静寂许久，宋与突然笑了。 黎也得承认有那么一两秒，从这么冷淡俊美的一张脸上近距离绽开的、由眼角及至眉梢的笑，像雪里的花，他确实有被惊艳到丢了神。潜意识里黎也想，最开始那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屁孩还真是长大了，好看成这样，以后不知道要便宜了哪个。 思绪未尽。 宋与转回视线：“好，足够了。” 黎也却皱了眉。他突然莫名觉着，此刻的小狼崽子做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不同以往，如果现在他就这么放他走了，那小狼崽子真的会越走越远。 永远不会再回来。 黎也蓦地皱眉，想都没想就抬手，把刚起身到一半的宋与直接往回一拽。 宋与毫无防备被拉得跌进沙发里，两人间原本那点社交距离顷刻归零，宋与几乎是擦着黎也的身体倒回沙发里。 这动静算不得小，自助餐厅里离得近的，全都惊讶地望过来。 宋与回神，又惊又恼，压低声音：“黎也，你干什么。” 黎也沉默，然后慢腾腾松开手指：“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你不用急着避嫌。” 宋与刚想脱开的动作一顿，抬眼。 黎也懒洋洋地一掀眼皮：“怎么，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今晚下到餐厅后一直离我能多远就多远？” 宋与：“我没有。” “一两条微博算得了什么，如果连这都要避嫌……”黎也哼了声薄笑，他转开脸时说了句什么，可惜声音太低，宋与没能听见。 也没来得及追问。 同样察觉这边动静的席凌已经走回来：“与哥，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宋与僵硬地和黎也挪开距离：“没有。” 席凌：“那就好。那边有位节目组的投资人，刚好我之前和他还算认识，他后面有部剧准备开机了，其中一个角色还挺适合你的，我陪你过去和他聊聊吧？” 宋与此刻只想赶紧从黎也身边走开，敷衍点头：“好。” 黎也旁观两人一唱一和的状态，终于还是冷了眼：“我不是说了有话要谈。” “抱歉啊也哥，没想到你们还没聊完，”席凌一副歉意模样，“不过选角这种正事毕竟还是更重要些，我借走与哥一会儿，能谈完就尽快还回来。” 黎也仰头望了一两秒，蓦然一笑：“行啊，”他从沙发上起身，“不用还，我准备回房了。” 席凌露出胜利微笑。 “哦，对，差点忘了，”黎也插着兜懒洋洋地转回来，“关于我要说的那件事……宋与，你今晚来我房间谈吧。” 席凌笑容一僵。 宋与：“？” 黎也这话声不高，但也没刻意遮掩。尤其离着近的角落全都在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这句一出，方圆几米都静了一瞬。 宋与觉得这人多半脑袋被电梯门夹了：“我们可以明早餐厅再谈。” 黎也：“不行，就今晚。” 宋与：“……” 旁边八卦的耳朵们：哇哦。 宋与面无表情思考着要怎么拒绝黎也，能不至于让他当众下不来台、还能不让节目组明天就开始传什么奇奇怪怪的谣言。 不等他想到，面前阴影低下来，俯到他耳边。 声音低低哑哑的：“关，臬。” “！” 刚想避开的宋与陡然僵住。 黎也不紧不慢地插着袋直回身。 他对上宋与惊慌失措的眼眸，非常“绅士”地笑了笑，邀请问：“来不来？” “…………” 几秒后，众人神情复杂地望着，宋与跟在黎也的身后朝外走去。 第33章 “滴滴哒。” 黎也刷开酒店房间的门禁, 按着门把手推开了门。走进去两步他停下，侧身倚住房门。 一两秒不见动静，黎也往身铺着柔软地毯的长廊里望去, 声音懒洋洋的：“还要我请你进去？” 宋与的脚步从墙边阴影里走出，“一定要进去说吗。” 黎也：“那你想站在这儿聊？” 宋与僵了下, 这次没再说什么, 低着头从黎也眼皮子底下走进房间里。 相近的房间布局, 宋与找到小客厅的沙发，不安地坐下来。跟着黎也上来的一路他想了很多, 但都没有答案, 也能问这个人了。 宋与想着, 抬眼：“你是从哪儿知道…关臬这个名字的？” 黎也在旁边坐下：“从哪知道的，这个问题重要么。” 宋与不言。 黎也望了他片刻, 还是说了：“从岛上离开那天, 我就找人在查这件事了。” 宋与一僵：“你找人查我？” “既然你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你手上的疤到底是为什么事情留下来的, 那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宋与：“可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没有……” “又是和我没关系？”黎也突然冰冷打断。 宋与被那语气温度惊住, 不安看他。 黎也隐隐咬牙：“每次刚说出这种没心没肺的话, 就用这种无辜的眼神和表情看我，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真对你不管不顾，不用在乎你死活, 不用探究过去五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受过什么样的委屈吃过什么样的苦？” “……” 第59章 “宋与, ”黎也气得眼角发红, “是不是你自己没良心惯了、所以就当我也能和你一样？” 宋与僵住。 客厅里安静了很久，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黎也很少动怒，这一次大概真是气急了, 像炸了毛的大狮子，呼吸都好像是呼哧呼哧喷着热息的。 一边上火，“大狮子”一边还得回过头去注意一下宋与的反应：重聚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宋与比以前脸皮还薄了些；刚才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也不知道说没说什么重话，别再把小孩训难受了。 刚想完黎也就回过神，又不爽起自己这个刚气个半死就立刻消了火还反过去担心“罪魁祸首”的德性。 而宋与终于在此时开口：“所以你其实还没有查到关臬威胁我的那件事。” “对，我确实还没查到，”黎也承认，“所以呢，你就准备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宋与无声看他。 黎也：“那你觉得我是查不到、还是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宋与一颤，轻攥起拳：“你能不查下去吗……就当是我求你。” 黎也瞳孔轻缩了下，但拒绝仍没有迟疑：“不能。” “为什么？”宋与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它已经过去五年了、要你不提起来没人会再想起！” “关臬明年就会出狱。” “——”宋与身影一滞。 这个反应看得黎也眼神阴沉下去：“如果他又来找你怎么办，你还准备一个人扛下去？” 宋与皱起眉，也低下头：“要我们保持距离就好了。” “什么？” “要我离你们、离这个圈子中心远远的就好了，他知道他在我身上不会再有任何收益，知道我和你——”宋与紧抿住唇，“知道我没办法依靠你们任何一个人，他自然就会放弃。” 黎也攥拳：“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能放过这件事吗，这就是原因。” “？”宋与怔然抬眸。 黎也：“你已经为这件事一无所有了，宋与——任何结果对你来说不会比现在更差，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件事去。” 宋与眼神轻颤：“不行，会连累到无辜的人。” “那就连累无辜，”黎也气极反笑起来，不像平常懒散，竟显出点骇人，“正好让我看看，你护的到底是哪个‘无辜’。” “……”宋与呼吸都一促，“黎也！” 黎也却没理会，他径直起身就望里间走：“哦，我还会再给你一个机会。” 宋与顾不得，追上前：“你不能——” “我能，”黎也头都没回地穿过推拉木门，走进卧室，背对着宋与的语气懒洋洋的，“事实上不需要你同意，宋与，我本来就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宋与急了，他本能伸手扣住黎也手腕。 然而黎也就像是背长了眼睛，在宋与指腹刚搭上他手腕还未来得及施力的时候，黎也突然反手扣住他的，轻松一拧就在宋与的猝不及防下，把人直接抵住，摁在卧室墙前。 黎也又气又笑地压低了身，把狼崽子死死扣在木门旁：“你打架的一半路数还是跟我学的，现在准备用我身上了？” 宋与忍住了没反抗：“黎也，这件事我们可以再谈——” 黎也：“不，我不想谈了。” 宋与僵着眼神回眸。 但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他再次被更紧地抵在墙前——手扣着手，腿抵着腿，黎也用身体优势“锁”着他，迫得一丝余地都不留。 在墙和身那人炙烫的呼吸间，宋与僵硬得快要石化了。 而那人低哑声线就近在他耳：“明天起就是第一期综艺录制，录制结束前，你告诉我关臬威胁你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否则，我就亲自去f城监狱问他。相信我，他一定比你好‘说服’得多。” “！”宋与被震回神。惊慌一瞬间弥漫他的眼底，他急剧地挣扎起来，“不能是你……你不能去见他！” 黎也笑了声。 他自己不察，最一个呼吸快要吻上宋与耳：“那就要取决于你了，宋与。”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似乎在什么奇怪的方向上越走越远（沉思 * 凌晨四点左右的更新熬不住，以后就调到晚上了 第34章 第二天一早, 《你被捕了！》节目第一期正式开始录制。说是第一期，但按导演组的意思，这期更准确的定位是先导期—— 作为一档大型角色扮演类悬疑综艺, 《你被捕了！》的宣发口号就是体力和脑力总要有一个，8位常驻嘉宾将在这一季的旅程里分为四组, 按组扮演侦探角色, 每期进入不同世界破解谜案。而分组结果就由今天录制的“先导期”决定, 但具体流程和分组方式，节目组都贯彻神秘原则到底, 绝不提前透漏给嘉宾。 “与哥, 给。”嘉宾等候区, 席凌走过来，递给宋与一瓶瓶装牛奶。 宋与从不远处收回视线, 望了一眼牛奶瓶, 眼神里露出一点疑惑。 席凌笑出小虎牙解释：“我看今早你都没吃几口早餐, 所以给你拿了盒牛奶，怕你上午会饿。” 宋与摇头：“没关系, 不用了。” “还是拿着吧, 万一上午的录制消耗体力很厉害，那一定很难扛下来。” 宋与不想多费口舌，抬手接过去：“谢谢。” 第60章 席凌顺势在他身旁坐下。 他视线落向方才过来之前宋与在看的地方，在嘉宾等候区外面搭的小棚子, 导演组和几个分组负责人都在那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异类”：黎也。 那人正比导演还导演地靠在导演椅里, 黑裤包裹的长腿踩着双军式短靴, 随意搭在桌下横档上。他微仰着头，脸上挂着散漫的笑，似乎和旁边站着的荀勤渊聊什么。 席凌收回视线：“黎也好像一直和导演组关系很好, 这先导期大概的录制内容，他说不定会知道。” 宋与：“嗯。” 席凌突然上身歪过来：“与哥和黎也关系也不错吧？不去问问他吗，有准备会好很多哦。” “我们，”宋与抿唇，“关系没那么亲近。” 席凌一愣，笑了：“可我看黎也的粉丝不这么认为啊。昨天黎也发的那两条澄清微博，与哥你看了没？” 宋与：“嗯，我知道。”但他根本没看敢后续。 席凌：“本来他们都卯着劲儿骂节目组和你呢，黎也发完以后，网上就多数都是夸他大度和不计前嫌的了。” 宋与回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得不说，星也传媒的公关水平确实——”席凌说到一半对上宋与神情，“额，与哥你现在是在高兴吗？” “……” 宋与平常情绪并不明显，无论喜怒都少形于色，但在某种情绪非常热烈的时候，还是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出来的。 比如现在。 “没有……”宋与转回去，“我只是之前担心会连累他。” 席凌沉默地盯了他几秒，幽幽叹气：“唉。” 宋与：“为什么叹气？” 席凌：“本来看你们关系走得那么近，我是想挑拨离间的，没想到啊。” “我们关系没有……”宋与停住，回头，“什么？” “挑，拨，离，间。”席凌呲着小虎牙，朝宋与灿烂地笑。 宋与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与哥啊，”席凌往回一仰，撑着长凳仰着头笑，“所以想把黎也推远点，想当与哥最好的朋友。” 望着少年人毫不掩饰的得意表情，宋与默然几秒，垂眸，嘴角也勾起来点不明显的弧度。 他转回头去，声音低淡：“幼不幼稚。” “……” 不远处的导演棚子。 “也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荀勤渊听见聊到一半的人没了动静，侧过头就发现黎也正直勾勾地望着某个方向。 黎也一动没动，眼也没挪开：“没什么。” 荀勤渊哪信，跟着回头，看见了嘉宾区并肩坐的宋与和席凌。注意到宋与神情，荀勤渊惊讶地说：“席凌交际能力可以啊，宋与这么冷淡拒人的性子，才几天，都能让他逗笑了？” 黎也：“宋与冷淡吗？” “当然了，宋与名气鼎盛那会儿，圈里谁不说他不爱理人端架子啊，”荀勤渊说，“不过现在看来，跟成没成名没关系，完全是性子使然。” 黎也：“本来就是个小屁孩，以前也是。” “也就你敢这么说了，”荀勤渊笑，“不过不得不承认哈，宋与的长相确实没得说，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哎也哥，得亏truth在团那会儿他不怎么笑，不然你俩还不一定谁坐c位呢。” “他要是想，”黎也落回视线，声音散漫随意，“我就让给他坐了。” “啊？”荀勤渊一愣，转回头来。 黎也却不说话了。 半小时后，茫然的嘉宾们被节目组带进了拍摄基地里。这块区域看起来是一处校区式的取景地，提前到达的导演组还在统筹布局。 见嘉宾们到了，荀勤渊作为导演组代表走出来，笑眯眯地举着喇叭：“欢迎8位嘉宾来到先导期录制现场，我们这期的任务目标很简单——在接下来的一季里，8位嘉宾将分为4组进行探案，每组1位侦探1位侦探助手，而这一期名为‘侦探考核赛’——8位嘉宾中，最先通过本期考核的前4位将自动填入4组内的侦探位，而后4位，很不幸，你们暂时只能成为侦探助手了。” “……” 嘉宾们多数听得聚精会神，站在边角的宋与并没有很积极的样子，只是在听到荀勤渊的最后一句时，他微微皱眉，察觉什么似的地望向荀勤渊。 荀勤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像只胖狐狸：“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有。” 草坪上响起个声音。 这把懒洋洋的腔调辨识度十分高，所以听见的第一秒，包括宋与在内，嘉宾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导演组棚子那边听见动静都各自回头，然后纷纷望向队首——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黎也。 也怪不得他们惊讶，毕竟某人从最开始就身份特殊，嘉宾间玩笑起来都戏称黎也是“节目组特邀的国宝级吉祥物”“导演组派进来的卧底评委”。 而某人对此也表现得很坦然：满脸写着“到此一游、重在参与、带薪摸鱼”的黎也式懒散。 所以谁也没想到，最先积极提问的竟然会是他。 虽然那副表情看起来和“积极”也没什么关系。 荀勤渊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也哥”，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问：“黎也，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啊？” “除了前4是侦探，后4是侦探助手，”黎也抬头，“具体的1对1分组是什么规则？” 第61章 “……” 话声一落，场中除了黎也本人和宋与，目光默契地分为两拨，一拨看向宋与，另一拨看向站在中间的两位女嘉宾中的姚可沁。 现场仿佛意念押注，气氛一时微妙极了。 荀勤渊回神，故作神秘：“哎，保留悬念嘛，反正最后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哦，”黎也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不意外，“那换一个问题。” 荀勤渊汗要下来了：“那什么，一人只能提问一次。” 黎也：“你没回答，不算。” 荀勤渊：“……” 荀勤渊忍住泪水：“问吧。” 黎也：“基本规则之上，排名越靠前越有某种形式上的优先选择权，这个对吗？” 沉默之后，荀勤渊叹气点头：“是。下一个。” “……” 提问环节结束后，8位嘉宾没来得及有任何交流，就被蒙上眼睛带进取景地的教学楼内。等眼前的布带都被解开，他们已然置身在一个教室门内。 八张课桌椅摆得整整齐齐，每张桌前还放了张纸。 大家默契地对教室里的摄像师们视而不见。 “不会又是考试吧？”席凌是最先一个走出来的，“嘉宾选拔考试回去以后，我可是做了三天的噩梦。” 嘉宾组里年纪最长的是影帝聂澹远，永远一副温温和和的笑容，此时也不急不慢，拿起就近桌上的纸张：“应该不是。” “嗯？”席凌回头。 聂澹远抬了抬手里的纸：“没有题目，只有姓名和科目。” “咦，真的。” 在两人的带动下，其余人也各自找到署有自己名字的纸张和对应桌位，纷纷坐下来。 “语数英，物化生，史地政……怎么没有音乐、美术和体育？”姚可沁坐在前排，轻声问。 “幸亏没有，不然音乐这科上我们一定会被专业人士虐得惨不忍睹。”嘉宾组另一个女嘉宾高萱一边玩笑，一边朝后排的黎也和宋与示意了下。 高萱是这两年新晋一线的实力女演员，长相很女神，但性格非常女神经——这也是她自己在采访里形容自己的原话。所以这种略微敏感的话由她说出来，也没人觉得冒犯。 嘉宾组没来得及再做讨论，有人推开教室的门。 赫然是节目组另一位副导演刘庆豪，跟宋与在面试印象里一模一样的石头脸。嘉宾们纷纷瞩目，只见他抱着装样子的教辅书，走上讲台，转过来面向他们。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兼总考核官。”刘庆豪的声音平静无波，“本次考核采取3+3模式，即3门必修，语数外；3门选修，物化生史地政中任选三科。最后按每位同学的6科分数累加，进行1到8名的排名。” 嘉宾组听得懵了一半。 等各自回神，组里唯一的脱口秀男星宗小园惊叹：“3+3，我侄子高中现在就这么干，够与时俱进的啊。” 高萱：“天呐，我感觉我能抱零蛋。助手组我来了！” 席凌苦着脸：“哇，我学得最差的就是英语了，为什么会是必修？” “……” 对教室里或真或假的哀嚎充耳不闻，刘庆豪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语文考核现在开始，同学们请做好审题准备。” “噫，刘导还真像我高中教导主任，梦回阴影时代。”宗小园跟邻桌唯一的新人嘉宾颜凯吐槽。 颜凯没敢说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一两句话间，教室内投影仪的幕布已经被放下来。 密密麻麻三大段古文豁然其上，最顶上粗黑体写着标题。 “《蜀道难》？”席凌意外，随即惊喜，“这好像是我为数不多还有点印象的古文了哎。” 刘庆豪淡定开口：“这篇课文里有数个同音或者同形错字，请各位同学找出并纠正。答题时需要来我面前，不能让其他同学听到你的答案。” 教室里空气一静。 半晌，高萱谨慎提问：“数个是几个？” 刘庆豪冷酷无情：“不知道。自己找。” 对着满篇古文，嘉宾组半数目瞪口呆。 宗小园乐得不行，伸手戳了戳前桌的席凌：“哎，你还有点印象没？” 席凌绷着脸转向自己的摄像师：“对不起，方老师，我就要给您丢人了。” 宗小园笑翻过去。 “哦对，单科满分100分，错一个或者漏一个扣10分，”刘庆豪敲了敲黑板，“限时10分钟，欢迎举手上台抢答。” 嘉宾们：“……” 有10分钟时间，傻子才抢答呢。 某些人的这个念头还没落地，前排最边上慢悠悠举起一只胳膊。 教室里还没散掉的笑声一止。 连刘庆豪都在麻木里露出一丝意外：“黎也？你要抢第一个答题吗？” “报告老师，”黎也举起的手一压，横指身侧，他歪过头去朝身旁笑得懒散而挑衅，“我举荐宋与小同学第一个答题。” “……” 满室安静里，宋与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幼不幼稚》 《狗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 综艺太难了！我又写晚了！ 第35章 在这种时候推宋与出来, 没人不觉得黎也是在“害”他，包括后来综艺上线后此处的弹幕。 第62章 【噫，之前谁说也哥是想和宋与一组的, 自己出来领打脸】 【连个审题时间都不给啊，也哥太狠了】 【也哥狠？是宋与值得ok？？】 【虽然但是, 我记得以前truth成团时候, 好像哪次采访, 黎也夸过宋与的文化课成绩特别好……】 【我也有印象，因为也哥的表情骄傲得像在夸自己儿子（x）】 【有完没完别洗了, 再洗我们也不会信的】 【没错, 宋与粉丝到现在还想借也哥留的最后那点同队面子洗白？果然粉随正主, 太不要脸了】 【？宋与真的上去答题了】 【……卧槽？】 和后来的弹幕一样沉默的，是此时考核中的教室里。 宋与不是喜欢做戏的性格, 他不会主动要求上去答题, 而同样, 被推上去以后他也不会计较其他人对自己的印象得失、懂装不懂、玩什么扮猪吃虎的小把戏。 黎也显然最清楚这一点。 宋与确实没时间审题，他也并不需要, 《蜀道难》让他现场一气不停地流畅背诵或许还有一点点阻碍, 但不要求速度，只识别其中隐藏的错字就简单多了。 一边顺过全诗，宋与一边把所有错字写在刘庆豪递过来的电子平板上。 刘庆豪是面试环节的阅卷老师之一，他很清楚全节目组参试嘉宾里分数最高的人是谁, 所以他对宋与的表现一点都不意外。一分钟后, 扫过宋与递来的平板, 刘庆豪淡定地给他分数条的语文科目上写下了“100”。 “好了，你可以走了，”刘庆豪把纸条递回去, “门口有人带你进行下一科目的考试。” “谢谢。” 宋与转身下了讲台。此时他才对上其余嘉宾震惊或复杂的目光，宋与迟疑了下，但还是没起什么情绪变化，走回桌位拿起东西，就要往门外走。 “就这么走了？”旁边有人懒洋洋地搭话。 宋与一顿，瞥黎也。完全是习惯，随着黎也的话他也真的停下来：“不然呢。” “不应该谢谢我么。” “……”宋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谢谢。” 青年毫无感情地棒读完，从黎也桌前冷淡走过。黎也懒撑在手肘上的脑袋跟着他身影转动，直到青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唉。没良心的。 黎也无聊地敲着桌面，遗憾地垂回眼。 宋与一走，就跟把黎也的嘴一块带走了一样。 其后无论其他人怎样造梗闹梗，甚至主动cue到他这儿，他最多也就给个表情反应，完完全全地置身事外，一副“倒数第一我包了，你们随意”的架势。 嘉宾们和节目组以及后来的观众们，差点信了。 直到教室里剩下他一个。 倒计时10分钟也就剩下了最后1分钟。 刘庆豪麻木脸地站在讲台上：“黎也，你还答不答？过时0分。” “答啊，”黎也上台拿过去平板，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快速写字，一边写一边问，“其他嘉宾的分数我们应该有权看到吧？” “之后的每科考核场地里都会有一个电子分数牌，实时显示嘉宾总得分。” “好。”黎也话停笔也停了，把平板交给刘庆豪。 刘庆豪接过去，一顿：“你只纠正了前5个错字。” 黎也：“不行刘导，这有歧义，准确说我只找出了5个错字。” 刘庆豪无言抬头。 黎也：“是不是扣30分？” 刘庆豪：“……你还估了其他人的分数？” 黎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下轮考试了，刘老师再见。” 刘庆豪隐忍地把平板摁下去，而没有砸到那颗后脑勺上。 如果说单凭第一轮，弹幕里的观众们还无法确定刘庆豪和黎也对话的意思，那么又经过后面数轮的验证后，所有人终于被迫发现了真相。 【宋与几乎每科都是满分，尤其数学那个排列组合，日哦那么变态的题我高三都解不出来。他铁定第一了啊】 【我要是没感觉错，黎也想卡第五】 【所以如果按名次分组，第一和第五就是一组……】 【好家伙，粉丝这是把也哥逆反心理逼出来了？】 【他还非得和宋与一组了是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控分大佬？】 【我特么怎么看个综艺都能想起当年被班里的学神学霸们支配的恐惧？】 【粉丝怎么不敢说话了哈哈哈】 【……】 宋与高中时候是纯粹的理科生，+3的选择里没有一丝迟疑地选了物化生。而这三科的考核内容在他看来也十分基础，基础到让他思考不出什么压分可能。 但后来嘉宾的鬼哭狼嚎和笑料百出用事实证明，显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半小时后，宋与通过最后一门物理的改电路考试，满分站在了教学楼外。 不远处的小棚子下，荀勤渊看着电子计分屏上第一名和后面七名的悬殊的分数差距，无奈又好笑地摇头：“这个宋与，是真的对人情利弊一窍不通啊。” 总导演柯全明倒是淡定：“没关系，有些人也用不着通。” “啊？”荀勤渊回头。 柯全明已经拿起对讲机：“让嘉宾们按名次进行分组选择。” “收到。” 宋与站在教学楼外，看着节目组的那人放下对讲机，领他往前走。 第63章 不远处就是一片空地，搭着四只完全封闭、门帘也拉合得十分紧实的帐篷。而四只并排的帐篷前还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四个小物件。 节目组的人领宋与停下，朝他示意：“嘉宾到达以后，可以按顺序选择桌上的一件物品。每个物品在侦探组和助手组内分别只能被选择一次。选到同一件物品的两位嘉宾自动成为同组。” 宋与：“我是第一个吗？” “是的。” 宋与的视线在桌上划过，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了其中一件，然后被领进了第一个帐篷里。 进去之前，节目组的人善意提醒：“录制到这里就暂停了，里面没有摄像装备，可以随意。” “谢谢。” 宋与掀开门帘。在入目的黑暗前怔了一下，宋与也没说什么，迈开步子走进黑暗里。大约是为了防止嘉宾间交流，节目组的人很快就在他身后拉上了门帘拉链。 帐篷里没接电灯，只有后窗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宋与也有点累了，在两张空椅前的那张上坐下来。然后他开始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选这个完全出于本能，明知道可能会被黎也猜到，他也没有忍住。不过黎也或许猜不到呢…… 帐篷外，黎也果然是第五个到达的嘉宾。 助手组的四件和前组相同的新物品已经摆上桌了。 黎也走近，挑了挑眉：“不该是15、26、37、48这样的默认分组吗？” 工作人员很无辜：“没有这样的规则。” 黎也：“啧。” 播至此处，弹幕里无论是否粉丝，都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哈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啊也哥】 【控分大佬又如何，节目组就是□□你们这种反套路的】 【嗐，盲选呗，说不定心有灵犀呢是吧也哥】 弹幕里的快乐没有持续5秒钟，黎也的视线在四件物品上划过去，然后他很淡定地走上前，略过月亮胸针、眼镜和手术刀，他直接拿起了最左边的—— 一顶鹿皮帽。 速度之快，连3秒都没用上。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都傻眼了：“也哥，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就这个。”黎也笑得心情很好。 弹幕疯了。 【？？？？？？】 【一定有内幕！我不信！！】 【惊了，这就是同团两年的默契吗？娱乐圈里的夫妻都未必有这种程度吧。】 【3秒确定，还这么自信，牛逼】 【说一万遍别洗别洗别洗！！宋与不值得！！也哥不计较是他大度！！不代表宋与配得上！！】 【没错，truth散团之仇，团粉和个人粉记他一辈子！】 【冒死发言：有一点点好磕……】 “冒死发言”的确实迅速就被掐“死”在铺天盖地的弹幕大军里了。 而第一顶帐篷的门帘掀开，黎也对上帐篷里的人望来的目光。停了两秒，黎也放下手，让门帘在身后合上。 “看看我的笼子里逮着什么好东西了，”他转着手里的鹿皮帽，笑得懒散又不正经地走进来，“一只小狼崽儿哎。” “……” 黑暗里，宋与白皙的耳垂泛起热意。他没说话，抿着唇转开脸。 黎也看都没看另一张椅子，就径直靠坐到宋与邻坐的桌边。他垂着眼，对着小狼崽儿避开他的侧脸看了两秒，轻眯起眼：“你还记得我昨晚说什么了吗？” 宋与的身影在黑暗里僵住。 “看来是记得，”黎也笑了声，扶着两侧的桌棱俯了俯身，“说吧——或者待会儿录制结束，我让小乔给我买一张飞f城的机票，我去那儿听。” 宋与攥紧手里的鹿皮帽，许久后他哑声问：“你真的一定要知道？” “对。” “…好。” 宋与的呼吸声有一点轻微的颤。黎也察觉了，皱起眉，而宋与恰在此时转了回来。 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一种黎也从未见过的情绪。 宋与：“关臬威胁我，是因为他发现了我在隐瞒的秘密，并且拍到了足以毁掉当时的我和另一个人的，一些照片。” “毁掉？难道还能比现在的你毁得更彻底么，”黎也低嗤了声，他撑住青年身后的椅子靠背，睥睨下来的眼神迫人，“怎么，他是拍到了你和哪个女团爱豆在酒店开房的照片了？” 宋与眼神一紧。 黎也面上最后一丝笑意抹掉，声音带上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阴沉：“我最后问一遍，你自己身败名裂都要护着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她，”宋与听见自己低声开口，“是他。” 黎也皱眉：“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宋与抬眸，绝望而释然地轻声：“黎也，我喜欢的是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也哥喜提三观重塑大礼包 第36章 “行,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吧。” “……” 会议室门打开，等里面的人鱼贯而出, 靠在墙边等着的丁娇抱着文件夹站直了身, 转进门内。她身后的乔与生也快步跟了进去。 “倪总，”丁娇跟还留在会议室内的倪汤打了招呼，手里的合同递过去, “跟xt家草拟的合同, 您这边过目一下, 没问题就让他们出正式合同了。” 第64章 “好，先放那边吧。” 丁娇和乔与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谈完这两天积攒的待办，倪汤在这页笔记的最后一行划了个圈，然后一边写备注一边问：“黎也那边有消息了吗？” 小乔看了眼丁娇：“也哥还没联系我。” 倪汤：“他去几天了。” 小乔：“额，五天半。” “不用急，”丁娇在旁边淡定插话，“短时间内应该联系不上他，说不定手机都被收走了。” 倪汤笔尖缓了缓，微皱起眉。 “也不用担心，正常操作, ”丁娇说, “我爷爷对他这个外孙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我弟弟这个亲孙子都没有的待遇。这次好不容易借着装病把人骗出国了，那没个一两周肯定放不回来。” 倪汤抬头：“装病？” “对啊, 你还以为真病啊？我爷爷要是真病了，我和丁季怎么可能还安安分分待在国内？”丁娇撑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笑, “而且黎也也是二十八的人了，该结婚了。听我爸那天意思，这次好不容易把黎也骗过去，我爷爷肯定想折腾他跟那些世交家的大家闺秀们相亲，黎也又肯定不会答应——他俩闹起来，我爷爷不剥黎也两层皮他是别想回来的。” 倪汤叹气：“你提醒过黎也吗？” “他发微博上节目闹妖之前也没提醒过我们啊，那我干嘛要提醒他？”丁娇故作怜惜地摇头，“这就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 丁娇和倪汤一个是黎也亲表姐，一个是公司领导层兼圈内金牌经纪人，她们的对话乔与生自然插不上嘴。 两年前招他进来就是负责一些日常琐事，乔与生这两年也一直都做得中规中矩。此时他就和往常一样，在各大新闻平台上关注一些和自家老板相关的消息动向。 乔与生习惯性地点进某个新闻平台的搜索榜，刚准备往下滑的手指陡然停在第一条旁。 几秒后。 “倪总，丁姐，”小乔颤着声抬头，“你们得看看这个……” “？” pure酒吧。 “你就直接跟他说了？”秦笙惊叹，“够英勇的啊少年。” 宋与拿食指转杯子，玻璃壁的折射下，那张凌厉漂亮的面孔上不见情绪：“是逼不得已。” 秦笙：“要我说你就是太嫩了，就让他查呗，他还真能专为你的事情飞f城监狱一趟？” 宋与垂着眼，声音平寂：“他能。” 秦笙擦杯子的手停住，掀起眼皮看宋与：“你很确定？” “嗯。” 秦笙放下杯子：“那你确定他真是个直的？” “……” 宋与没说话，没表情地撩起眸子睨着他。 “好好，不动摇你，”秦笙笑起来，“可你自己跟他说，和赌一把他会不会去找关臬，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宋与表情严肃地坐直身，“关臬见过文身。” “我知道，还有照片把柄在嘛，但他应该也知道只是你对黎也有感情，而不是黎也和你暧昧，所以他只敢来威胁你、一次也没去招惹过黎也。” 宋与皱眉：“那是当初。” “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在圈里没落，就算再想威胁我也拿不到好处了，”宋与握拳，“如果黎也去找他，那他会觉得黎也在乎这件事。他一定会告诉黎也。” 秦笙想了想：“以那个垃圾要钱不要命的性格，他确实干得出来。” 宋与紧皱起眉，忧虑地低下头去。 秦笙看了他几眼，无奈地问：“所以你告诉黎也以后，他什么反应？” 宋与回神，“好像是吓到了，什么都没说。”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拜托，你们节目录制完都快一周了吧？他难道之后都没再给你任何反应？” “嗯，”宋与语气淡淡的，“没见过面，也一个字的信息都没有过。” 秦笙一噎，讪讪地低头擦杯子：“我收回前言哈。确实够直的，说不定还恐同呢。” 宋与没说话，眼神黯了黯。 秦笙偷偷瞄他：“你不会在难受吧？” 宋与却坦然，低着声也垂着眼：“你被喜欢的人厌恶疏远，你不难受。” 秦笙叹气：“难受就难受吧，正好让你彻底死个心。省得长一张颜值天花板的脸，一副gay圈天菜的身架，却跟个情圣似的，偏偏要吊死在一根电线杆上。” 宋与冷眼看他：“你才电线杆。” “行，我电线杆，”秦笙笑，“你吊的那位多牛逼，他是信号塔，行了吧？” 宋与冷哼了声。 “嗡嗡。”放在干净的毛巾旁，秦笙的手机震动了下。 宋与回眸：“你手机。” “没事，多半是些新闻推送之类的。”秦笙这样说着，还是放下手里的擦杯工作，拿起手机。 屏幕点亮。 秦笙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被吸住，瞳孔都跟着一缩：“……卧槽。” “？”宋与不解抬眼，对上秦笙下意识望向他的目光，“怎么了。” 秦笙回过神，连忙就要把手机往下藏：“没事没事，额，那什么，别人发我的图片，吓了我一跳。” 宋与冷淡地撑起身：“你当我傻还是瞎。” 秦笙：“真的，不骗你，真没事。” 第65章 宋与略作思索：“和黎也有关的？” 秦笙哽住。 宋与：“是你给我看，还是我自己去搜？” 秦笙：“……” 天人交战数秒，秦笙绝望地把手机从吧台下面又拿上来。他把还亮着的屏幕推到宋与面前。 是个圈里小有名气的新闻平台发布的一篇娱乐新闻，主照片只有一张，在小提琴乐队伴奏背景下的西餐厅里，一对气质出众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女相对而坐，共进晚餐。 标题确实也十分吸睛：《黎也与某豪门千金国外密会，疑婚期将定》。 宋与把标题的最后半句读了三遍，好像才看懂了。 然后他很平静地放下手机。 秦笙在旁边吓得大气不敢出，过去将近半分钟，他才小心翼翼问：“宋与你，你没事吧？” “没事，”宋与眨了下眼，好像还笑了，“早预料到的，能有什么事。” 秦笙忍不住：“不是我说这个黎也实在太过分了，你又没说你喜欢的是他他用得着吓成这样吗？听了这么大的事跑去国外一周一个字没联系你还搞出这种新闻，他是不是恐同晚期啊他——” “行啦，说了没事。”宋与把头低得很低，手扶上后颈，僵停半晌才揉了揉，他又笑了声，低闷发哑，“别自恋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因为我。可能早就准备了，只是没说而已。” 秦笙听得更加不忍。 还没开业的酒吧安静许久。 宋与支了支脑袋，碎发拂过他眉眼，昏暗里看不清眼尾上红没红。秦笙只听得见他轻声问：“你那个文身店，下午开吗。” “开，当然开，”秦笙说完才问，“你问这个干嘛。” 宋与靠到椅背上，笑：“…洗掉吧。” 秦笙停得发僵。 宋与说完话以后就望着天花板和墙的接缝，走神。 其实秦笙真的高估他了，什么情圣，颜狗还差不多。遇到长得帅的，以前他也会没表情地多看两眼，最初喜欢黎也，也是因为那个夏天站在太阳光下懒洋洋地打哈欠的大狮子长得比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好看。后来……后来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们一起经历过很久，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深入和根植在骨髓里，发了芽儿，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勾出一连串的鲜活又刺人的记忆。 记忆里那个人严苛又变态，为了一段谱子逼着他在琴房里反反复复没日没夜地练习，恨得他想扑上去撕开他喉咙，但是累得脱了力，练得昏睡过去，醒来还是那个人，挂着黑眼圈坐在他床边，非得看着他把队里安排的营养餐吃完。他还没吃完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靠在他床尾凳上睡过去了。那时候宋与才会想起来他刚赶完通宵的通告，比他都累乏。 队里所有人都知道黎也对宋与要求高得变态，但只有宋与自己知道，那个人把他从一个泥浆里滚大的小痞子惯养成快洁癖的性子，他照顾他有多无微不至。 他就是贪心，他知道从前或往后不会再有人对他这么好，所以他贪心他、还妄想独占他。 欲望是吃人的深渊，因为不知满足、永无止境。 宋与轻叹了声，从椅子上下来。 秦笙终于回神：“你你真要洗啊？” “嗯。” “不是，文都文五六年了，洗也不急在今天，万一你明天又后悔了那不是白遭罪了吗？” “不会后悔，”宋与回头，“我和自己说好时间了。” “说好什么？” 宋与示意了下秦笙的手机。 秦笙反应过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暗恋还真是，够理智。” 宋与勾了下唇：“不是理智，是不想惹人厌。” “嗯？” “别人的爱人，那样不好。” “……” 秦笙被宋与说那句话时轻飘飘的语气擦过去，像在心上狠狠剌了一条血口子，疼得他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句：“傻逼。” 就知道心疼别人，怎么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秦笙拿起桌上的钥匙，从吧台里绕出来，拉着宋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凶他：“洗，现在就洗，我非把那个人从你这儿洗得干干净净——” “洗什么。” 一个低沉声音恰绕过他们面前的拐角。 两人停下。 宋与听见那个声音的第一秒就僵了身影。 秦笙还没察觉：“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们酒吧白天不营业，门口应该挂牌子了。” “我是来找人的。”那人掀下帽子。 “找谁——” 秦笙的话声在看见帽子底下露出的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黎也也已经在昏暗的光线里确定后面那个是小狼崽儿没错了。他皱着眉，视线像刀似的慢慢划过秦笙手臂，落到他握着宋与的手上。 深放下一口气，黎也压稳情绪，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那两只手扯开，又把小狼崽子往自己这儿扯了一段：“找他。”黎也低头看了宋与一眼，“先跟我回去。” 宋与还没反应过来，照片上远在海外的人怎么突然就从眼皮子底下冒出来了。 秦笙却恼了：“你把人松开，你谁啊你？” 黎也忍了忍：“我是他朋友，有事找他……” “我还是宋与发小呢我，我俩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能有我俩朋友啊？”秦笙憋不住火，“哦，我认出来了，宋与，这就是刚刚新闻上你那个要结婚了的前队长吧？” 第66章 黎也一顿，皱眉，回眸看宋与：“你也看见新闻了？” “全国人民都看见了！”秦笙笑，“干嘛呢前队长，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临到头才想起要跟我们小与要份子钱啊？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黎也眉拧得更紧：“根本没有……算了，这件事不重要，之后再说。你先跟我回去，我们谈谈那天没说完的那个问题。” “……” 黎也说完就想带宋与离开这个看起来就乌烟瘴气的酒吧，只是还没迈步，他就察觉手里一阵反向的力。不等回神，掌心里攥着的人没了。 黎也僵了下。 就这一秒内他心底掀起的那种暴躁感，比他前面这一周经历的所有挑战他忍耐力的事情加起来，都更让他差点情绪失控。 所幸黎也还是忍住了。他转回身，对上宋与冷淡的眼神。 青年揉着手腕往后退了一步：“你刚回国吗？” “嗯。” “那你去忙吧，”宋与抬眸，“能说给你听的我那天已经说过了。先祝你新婚快乐。” “…新婚什么？”黎也差点被气死。 黎也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宋与瞥去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他扯了下秦笙衣袖，把人叫回酒吧里面。 黎也忍住了没立刻上去。 他拿起震动的手机，哑着阴沉的低声：“我说了我有急事，公关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你再敢挂我电话试试！”对面丁娇急声道。 黎也确实打算挂断来着。听见这句，他吸了口气，隐忍地望了酒吧深处一眼，又把手机抬回去：“说。” 丁娇：“谁要跟你聊公关了，在你助理组总负责人身份之前我还是你表姐呢，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没跟我说？” 黎也：“多大？就一场相亲宴，我跟对方不会再见第二面，你们随便澄清。” “你都答应相亲了，这还不大？”丁娇失声，“你跟爷爷抗争几年了？他都快放弃了你突然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想不开要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刺激？” 黎也提起这个就沉了声：“他扣了我手机、不让我和外界联系、不能回国，除非答应相亲。” “这不是老爷子的基操吗，比这更过分的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我说了我有急事。” “你少唬我，你能有什么急……”丁娇逐渐不确定，“你真有事啊？可公司没事，家里也没事啊。” 黎也停顿了下：“私事。” 丁娇：“……你不会畜生到瞒着我们偷偷谈恋爱还把哪个姑娘肚子搞大了吧。” 黎也沉默两秒：“你和乔与生一起，多喝点益智补脑液吧。” 丁娇：“黎也你又没大没小！” “……” 黎也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酒吧深处光线更昏暗。 黎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迈步走进去。 第37章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 pure酒吧确实不在营业时间，酒保也都没上班，昏暗光线下, 站在吧台里外的只有宋与三人。 黎也离着宋与几米距离, 侧靠在吧台上望他。这种时候谁也不知道黎也在想些什么，宋与也猜不透。他只觉得到那人的目光存在感很强，一直在自己踩着高脚凳屈起的腿和圆凳上的腰身肩背处来回一点点地“扫描”。 宋与被他看得身影发僵, 拿杯子的动作都不太自在。 在秦笙看不下去想过去赶人的时候, 黎也终于动了。他沿着吧台外, 缓步走到宋与的高脚凳旁，然后停下，转过身背靠上吧台。又那样无声睨了宋与几秒，黎也没什么情绪地喊了他一句：“小孩。” “吱——” 受惊的秦笙把玻璃杯擦出刺耳的动静，他一脸“wtf”的惊恐程度，瞪向宋与。 宋与皱眉。 黎也懒洋洋地接了后句：“我刚刚冷静想了想，你是在生气我那天逼问你、问完以后又失联至今？” 宋与：“我没生气。” “好，你没生气，那就当听我发几句牢骚，”黎也语气随意，“那天听你说完以后我确实被惊到了, 在那种情况下我担心自己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所以我先离开了。” 宋与紧攥着玻璃杯的指节微微松开, 一点淡淡的血色重新涌上去。 黎也：“原本我该找你继续谈这件事，但第二天一早, 我就收到消息说我外公在国外急病，已经住进icu病房，走之前没有给你发消息是我的疏漏, 这点我认错。” 宋与听到一半就已经错愕地回头：“那你外公，没事吗？” “他好得很，”黎也冷笑了声，“我到那边一下飞机就被他的人控制起来搜了身，所有能联系到外界的东西全被收走了。” “？”这个转折听得宋与更懵。 连吧台里面原本一脸不爽的秦笙都放慢了擦杯的动作，好奇地看着两人。 “中间，折腾了几天，”黎也情绪不太正面地概括过去，回眸，“最后是我妥协，答应他至少完整参加完一场相亲——也就是昨晚被拍到的那张照片——他才放我飞回来。” 宋与沉默了几秒：“相亲顺利吗？” “…什么？”黎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与抿了抿唇：“我看见照片了，很漂亮。” 确定不是自己听错，黎也差点气笑了：“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么？” 第67章 “……” 换个人问黎也大概理都懒得理，但宋与难得主动开口，他还是回忆了下。可惜昨晚全程走神，基本上大半时间他都在思考宋与这个严重“问题少年”，所以此刻连那位相亲对象的具体五官黎也都想不太起来了。 艰难思索之后无果，黎也放弃，随口答：“圈里什么时候缺过漂亮的美人了。” 宋与僵了下。 也是，这人从出道就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无论性别，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颜值天花板这种词，在他那儿大概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 宋与无情绪地勾了下唇，手里拿着的玻璃酒杯就抬起来往唇间送。可惜还没碰到，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一把按下。 “砰。”玻璃杯底砸得木质吧台一声闷响。 宋与皱眉，回头：“你干什么。” 黎也：“说了让你少碰酒。” 宋与张口。 黎也：“而且我们还在谈事情。” 宋与尽力压下那些在心底翻涌冲撞的情绪，他转回去：“你还要谈什么。” 黎也：“谈你的问题。” 宋与：“？” 黎也没急着往下说，回头看了一眼吧台里面的秦笙：“他知道吗？” “知道什……”对上黎也转回来的眼神，宋与攥紧了杯子，“知道。” 黎也眼神微沉，面上却笑了：“啊，发小关系是吧。” “嗯。” “听起来确实比队长亲近得多？” “……”宋与皱眉，“我们两个就是正常朋友关系。” “我知道啊，不然你也犯不着身败名裂都得护着。”黎也笑得更明显了点，那眼神却扎人似的。 宋与差点被戳破了心底压着情绪的盖子，他隐忍地扭过头。 黎也：“所以当初被你护着的那个，圈里人吧，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 黎也单手撑住吧台，朝宋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分手了？” 宋与一僵，含糊地闷应了声。 黎也：“你也肯定不会告诉我是谁，对么？” 宋与攥紧拳：“你要是敢去查、或者逼问关臬，我们就一刀两断。” 黎也停住笑，看着宋与，难得神情严肃。宋与微低着头，玻璃杯紧攥，苍白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都微微绽起，显然也在爆发边缘。 秦笙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他慢吞吞往后靠了一步，然后又伸手，把距离两人极近的洋酒瓶往远离的方向挪开。 “不用清场，”半晌，黎也嗤笑了声，“我不欺负小孩。” 宋与冷声：“不然还是试试，看谁欺负谁。” “得了吧，”黎也笑着转身，正面靠到吧台前，“当初不知道哪个狼崽子天天在外面打架，落一身疤，我好不容易才给养得皮毛油亮，怎么舍得再添一道新——” 黎也话声停得突兀。 而且他正面吧台内，里面秦笙看得清楚，那人的笑虽然还在脸上，但那个眼神里的温度却咣当一下就掉下来了。 沉得吓人。 秦笙到此时才突然觉着，这位在宋与嘴里提起来总是懒洋洋大狮子的第一顶流，骨子里大概真不是什么善茬来的。就是不知道，这怎么说着说着话就突然变脸了。 秦笙不清楚，宋与猜得到。他没说话，把左手本能地往里压了压。 此间，黎也回神：“算了。既然你朋友知道，那话我敞开说。” 宋与抬眸：“什么。” 黎也：“你喜欢男人没关系，在圈里谈恋爱也没关系，以后出事了有我给你拦——关臬这种，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 宋与僵住身影。 他感觉得到吧台里秦笙在看他，作为一个完全知情人，那束眼神一定十分复杂，但他都没勇气去对视，他怕自己被剥得□□，被那里面的同情给凌迟。 黎也还在因为疤痕和关臬这两个关键词情绪阴沉，并没察觉宋与的变化。 等思索过去，他回神抬眸：“这些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宋与哑声问。 黎也：“以后你的恋爱对象，需要我来把关。” “……” 寂静之后，又是更漫长的寂静。 直到黎也察觉宋与手里快被捏碎的玻璃杯，他皱起眉：“我不能放任你像五年前那样不顾后果——” 宋与蓦地抬头：“管好你自己。” 黎也停下，轻眯起眼：“你再说一遍？” “我说，管好你自己，”宋与一字一句，玻璃杯里的酒被他一口喝净，然后砰的一声搁在吧台上，他眼眸漆黑，死死地压着痛苦又怒视着黎也，“婚期都要满天飞了，你不如还是想想什么时候趁早结婚、省了再有人挂心。” 黎也也被撺上来火，他气狠地笑，压箱底的称呼都又被拎了出来：“小白眼狼，我是因为谁才凌晨飞回来、搅进这摊子烂事里？” “是我让你搅进来的吗！”宋与声量骤提，他眼尾通红地看着黎也，“无论七年前还是今天、我向你寻求帮助了吗？我什么时候求过你帮我了吗？你从没问过我想不想要就作出的帮忙——它所附带的良心代价，我就都该感激涕零地接受是吗！” 黎也一震。 他仿佛突然就不认识眼前的人了，和他记忆里的宋与全不一样，连说出来的话都像冰做的刀子，一把扎上来，来不及疼，只觉着冻得彻骨、叫人心寒。 第68章 嘶声之后就是死寂。 两个人像定格在一幅破碎的画框里。 最后还是宋与动了，他用进最后一丝力气，撕开第一道裂隙。 “你从最开始就不该帮我，那样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他哑着声笑起来：“但你不会，因为你永远这么黎也、这么自以为是。” “…………” 半晌，黎也没有一丝表情地望着宋与，“好。” 他转身。 砰。 酒吧的门合上。 黎也走了，走之前除了那个好字，他什么都没有说。 宋与绷直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撑了很久，才慢慢塌下去。他靠到吧台上，只感觉满身满心地疲惫：“…抱歉。” “抱歉什么。”秦笙问。 “不该砸你的杯子，”宋与很淡地扯了下唇角，算不上笑，“我本来想摔碎的，但是想到还要赔钱，就忍住了。” “……”秦笙一言难尽地看了他眼，“你是该做演员，转行晚了，亏了。” 宋与无声。 秦笙：“他想帮就让他帮呗，非要这么狠吗？” “帮？”宋与靠到椅子上，仰头，很轻地笑起来，“帮什么呢，我不缺别的，我就想要他，他能给我么。” “……”秦笙叹气，“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黎也：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给？ * 这两人都没什么出息，估计下章就得和好（。 多亏我停得早，为他们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第38章 酒吧吵了那一架以后, 宋与果然没再见到黎也，准确说是没当面见到过。毕竟圈里早有“流水的顶流，铁打的黎也”金句在前, 黎也粉丝就笑称过, 凡网路所及之处，都有“黎也”。 宋与这儿自然也不能例外。 过去五年一直这样，宋与习惯了。明明他自觉没那么长情，可就是遇上了黎也, 黎也克他，所以永远出现在大街小巷每一个地方, 逃都逃不掉躲都躲不开。 一见黎也误终身, 真是这样。 文身那天到底没洗，虽然说迟早的事情, 但听黎也解释过了, 宋与就想再拖两天。他还挺怕疼的, 所以能晚一天是一天——宋与就这样骗自己。 那天之后宋与又跑了三个通告, 这在过去两年都是没有过的频率，《你被捕了！》未播先热，不少人盯着，就难免有几个投机想赌一把的。 这样一直忙到第二期录制开始的头两天晚上，宋与受席凌邀请，去参加了一场某知名ip影视化改编的发布会。 发布会的主创团队之一就是曜蓝传媒，宋与和他们积怨已久, 原本不打算过去。但耐不住席凌在聊天框里软磨硬泡, 再加上其中一位制片人确实是席凌在第一期录制前就说好要介绍宋与认识的、结果因为黎也放了人鸽子，宋与拉不下脸拒绝，只得跟着一道去了。 所幸帽子口罩戴得严实, 发布会上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这支主创队伍目前已向进行到选角阶段，席凌作为如今曜蓝的王牌，自然是他们钦定的男主。不过其余几个配角演员还没有敲定，席凌想把宋与介绍给这位制片人，主要也是抱着这个目的。 席凌作为确定主演，中间是要上台的，所以就坐在发布会台下的第一排，而宋与则坐在角落，一心等着发布会结束——他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从前truth在团，没必要时黎也替他上，有必要时还是黎也替他上——这也是后来被宋与粉丝拿来说黎也欺压霸凌新人的“铁证”之一。 发布会过了一半有余，宋与心里估计要接近尾声时，他身后响起会厅后门推动的声音。带着一阵夜风气息，有个年轻人弓着腰快步跑到了他身旁。 宋与坐在最后一排外面数第二个位置上，那个年轻人就猫到了他外面，坐下以后自己嘀咕：“我靠，差点来晚了。” 宋与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话，不然大概会告诉对方你再来晚点就可以赶下一场了。 没想到对方凑过来：“哎，哥们，发布会开始多久了啊？” 宋与：“……” 这个吊儿郎当的语调，听起来莫名地就很……黎也。 宋与没忍住，微扬起帽舌望过去，对上年轻人笑得灿烂的脸—— 竟然还真认识。 这是宋与没想到的。 “咦，你不是宋与吗？”对方也把他认出来了，“我那天见过你，就在星也传媒的餐厅，我哥带你过去的，你记得吗？不过我那天穿着营养师工装，头顶戴着——” 宋与一把按下对方还要比量厨师高帽的手，忍了几秒：“不用，我记得。” “哇，竟然记得，我哥还说你不爱认人呢，我好荣幸啊哈哈哈哈。” “……” 虽然那个不正向的语气很像，但这个对着不熟悉的人也能兴奋成大马猴的性格，显然跟黎也那副每天都懒洋洋的德性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宋与默不作声地想把手收回，顺便转过身去。 结果年轻人毫无放过他的意思，还主动往他这边挪了挪：“你不是和我哥参加那个什么综艺节目吗，怎么还来这边的发布会了？” “陪朋友。” “咦，那你比我哥清闲多了，他这两天都快忙成狗了，上周被骗到国外落下了一堆通告，然后绯闻辟谣还闹得沸沸扬扬，这几天转得跟陀螺似的，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 第69章 “嗯。” 年轻人就好像完全没察觉宋与的冷淡，依旧自顾自地兴奋交谈：“你们第二期录制是后天就开始了吧？依我哥性格，肯定会找个理由请假的。” 宋与一顿：“为什么。” “别的推不掉，自家的综艺他肯定懒得上，本来就是借他当噱头的嘛。” “自家…？”宋与愣住。 “咦，我哥没跟你说吗？”年轻人奇怪地问，“这档综艺的主创团队本来就是星也新签的，星也传媒的幕后boss——” 宋与受惊：“有些话不用说给我听……” “——又是我哥，”年轻人嘴皮子秃噜得快极了，说完他才茫然回头，“不用说什么？” 宋与：“……” 宋与沉默许久，转开话题：“所以你和黎也是兄弟吗？” 年轻人绝望脸：“我哥竟然没跟你提过我？太伤人了。我叫丁季，是他表弟，他妈妈就是我姑姑。还有我姐，丁娇，她你应该认识吧？她是我亲姐，也是我哥的亲表姐嘛。” 宋与：“……” 虽然他确实想知道黎也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但他没想让对方交代族谱来着。 有这么一个好弟弟，还敢放到外面，家里银行密码没被漏得底都不剩也是奇迹了。 在丁季给宋与数完祖宗十八代前，正式发布会终于结束，后面就是酒会环节，席凌从台上下来，站在第一二排的位置朝宋与挥手示意。 宋与被念得头疼，如蒙大赦，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起身：“抱歉，我朋友找我，我要过去一趟。” “好的哥，走的时候需要我送你嘛？” “……”宋与放弃计较自己怎么就成了哥的问题，“不用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年轻人笑得像个地主家的二傻子。 宋与都转身走出去一米了，最后还是折回来。 靠在座位里拿出手机的年轻人一停，放下二郎腿迷茫抬头：“有什么事吗哥？” 宋与沉默两秒，尽力婉转：“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说给外人听。” 丁季眨了眨眼。 宋与无声和他对视。 那一两秒里，丁季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微表情，只是错觉似的一闪而过，很快就回到地主家的二傻子式的阳光笑容：“这我当然知道。” 宋与给了他一个是么的冷淡眼神。 “哦哦，哥你是说刚刚我给你说的那些啊，”丁季坦然，“那你肯定不算外人嘛，连我爷爷都知道你呢。” 宋与劝完都打算走了，闻言又是一停。那张没什么情绪的面孔上都透出一丝意外：“我没见过你爷爷。” “噫，六七年前吧，我那会儿还在国外上高中呢，我哥回他外公也就是我爷爷家过年，三句话必不离你，”丁季呲牙乐，“我奶奶是z国人，一群人说话的时候她听不全懂，吃完饭还问我，我哥是不是找着媳妇了，怎么也不带回来见见。” “——” 宋与差点没绷住。 即便竭力忍下了，还是有一点红晕透过他冷白的皮肤，在耳后隐隐微现。 于是对话也继续不下去。 宋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敷衍几句就立刻离开了。 宋与走了，丁季坐了一会儿，又把二郎腿翘回来。他拿出被他藏起的手机，屏幕上还有句没写完的话。丁季挑了挑眉，一字一字删掉，直接改拨出去通电话。 “哥，你猜我在发布会上见着谁了？” 传声筒里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以及阴郁：“你扰我清梦就为了让我猜谜？” “哎？我这可是临时替你顶班啊，而且你肯定要后悔没来的，”丁季脸上无辜转为笑容，“宋与在这儿呢。” 对面一寂。 一阵被子衣料的窸窣声后，那人似乎从床中坐起，哼出一声低笑：“他爱在不在。” “别呀，你不来看看你的宝贝学生嘛？” “小白眼狼一只……”黎也想起那天酒吧听到的话就暴躁，“有什么好看的。” “真不来？” “不去。”黎也语气更冷。 “噫，我不信，”丁季断言，“你肯定忍不住。” “……” 丁季笑：“拿爷爷当初的话说，你要是肯把放宋与身上的心思拿十分之一出来，他重外孙都够抱好几个了。” “…………” 死寂许久。 电话里一声冷笑：“行，你看我忍不忍得住。” 第39章 能在圈里站稳脚的制片人, 打起太极来自然是老手了。几分钟的交谈结束，直到对方最后离开前，对于选角的事情也只有模棱两可的暧昧态度。 宋与习以为常, 没什么所谓, 席凌看起来倒是有点失望。 不过少年人的情绪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几句话他就重振精神：“与哥，你放心吧，等我们综艺开播以后, —定会有很多制片人要拉你进剧组的！” 宋与倒是没什么不放心，不过还是顺着席凌的话点了点头。 席凌还想说什么。 “原来你跑这儿来了, 难怪到处没找着你。”—个声音从宋与身后走近。 席凌闻声抬头：“修总？” 来人停到两人身旁：“跟谁聊得这么投入, 你经纪人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 “哦抱歉，我调静音了, ”席凌低头扫了眼手机, 又放回口袋, 他转向宋与, “与哥，修总，你们两位应该认识？” 第70章 “……” 男人面上挂着的淡淡笑容在看清宋与正脸时停顿了下，然后他眯起眼：“宋与？” 宋与没什么表情，朝对方点了下头。他确实认识对方，这人叫修珵，曜蓝传媒的实权高层之—。 修珵此刻回过神, 抚掌而笑：“当然认识, 谁不认识黎也和宋与呢，是吧？” 这话听起来态度难辨，席凌有点迟疑。 修珵正巧转向他：“席凌, 你先去侧厅吧，你经纪人在那边找你呢。” “那与哥……” “没事，正好我和宋与也有两年没见着了，叙叙旧，是吧宋与？” 席凌不放心地看向宋与。 宋与察觉他目光，抬眸，眼神淡得找不出—丝多余的情绪：“你去忙吧。” 席凌点头，走之前他还侧过身，朝修珵小声问：“修总，与哥是我邀请过来的，您不会难为他吧？” 修珵的视线越过席凌肩头，奇异地看了宋与—眼，随即才收回视线，笑容温和：“怎么会呢，我和宋与也算是老朋友了。” 席凌回头：“与哥，你稍等我—下，我很快回来。” “……” 席凌离开，修珵的视线也收回来，在宋与身上—扫，他笑道：“我—直挺好奇。” 宋与无声望他。 修珵迈近—步，压低声音：“你是怎么做到总能笼络住我们曜蓝王牌艺人的？黎也这样，席凌又是这样？” 宋与：“可能因为我以前也和他们—样。” “这倒是，不过你比他们不听话多了。”修珵遗憾道。 宋与懒得接话。 修珵：“说起来，我听公司里人提起的时候还蛮惊讶的，你竟然也进了黎也那个综艺，他放你进去的？” “……” 如果在丁季告诉他《你被捕了！》就是星也传媒的综艺之前，宋与对这个问题还能做到坦荡，那此刻他就已经不能确定了——黎也当初说是副导演荀勤渊力保他进组，但以黎也那个从来不正经说话的性子，这话真假无法确定。 宋与的沉默在修珵看来就是默认，他不禁笑起来：“我还当黎也能坚持多久，结果才两年他就忍不住了。” 宋与皱眉：“坚持什么。” “嗯，让我想想，他原话怎么说的来着，”修珵插兜做苦思状，语气却嘲弄，“哦，想起来了——放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出去多撞撞南墙，撞疼了就知道该珍惜天赋、把握机会了。” “……” 宋与转开脸，抿出—条微微锐利的唇线。他听得出黎也那副最“黎也”的语气，所以不怀疑这话是修珵自己编的。 修珵转回来：“其实黎也说得挺对的，他以前就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管对公司内外、在我们还是在粉丝们资方们面前，他但凡多磕碰摔打你几回，也惯不出你什么大错都敢犯的毛病。” 宋与回神，没有辩驳。 “这事也过去了，曜蓝不是那么小家子气不能往前看的公司，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不排斥再和你或者星也合作，”修珵转身要走，“不过作为你的老东家呢，我还是提醒你—句。” 宋与抬眸：“？” 修珵：“你确实天赋过人，底子好，老天爷赏饭吃。各方面强过你的兴许不多，但某方面差你不远、却什么代价都肯付出也要往上爬的，这圈子里可太多了。” 宋与眼神—闪：“我知道，我没轻视过任何人。” 修珵耸了耸肩，不知道信没信：“这圈子里多数人摔—次就永远没机会爬起来了，你很幸运。既然黎也付出上升期的黄金三年的代价都得拉你—把，那你就珍惜吧。” “——” 宋与的—切情绪反应连同呼吸，骤然停滞了—秒。 等回过神他—把攥住了要离开的修珵的手臂，指背上青筋暴起：“你说什么？”他声音—下子就哑下来，“什么黄金三年、什么代价？” 修珵本来猝不及防被拉了—把都要发火了，听见这质问，他愣了下：“你和黎也和好，难道不是因为他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宋与颤声问：“他该告诉我什么事。” “就当初你严重违约……”修珵反应过来，尴尬又无语地笑起来，“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那么大的违约事故、巨额赔偿、公司股价都因此跌停，曜蓝的损失难以估量——公司里对你的处罚会只有雪藏三年那么简单？” 宋与手—抖，僵着松开。 修珵：“别天真了宋与，就你刚进公司那会儿签的合约，足够让公司在那件事上给你开—个天价违约金赔偿、甚至用合同诈骗的罪名直接送你去坐牢的。” 宋与声音艰涩：“所以散团以后，黎也合同到期却没有离开曜蓝，是因为……我？” “对，他替你赔了公司好大好大—笔钱，还赔上了自己的三年，”修珵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拍了拍宋与的肩，“那年他正好23吧？23，24，25，整整三年，那可是艺人最黄金的三年啊。” 宋与张口却说不出话，冷白的颈前血管都绷得绽起。 “哦对，也是黎也不让把真相说出去，圈里不知道怎么还传成了是他让雪藏你的呢，他好像也没解释过，”修珵感慨，“所以我就奇怪，你是给黎也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这么护着你？” “——” 第71章 宋与在原地僵了数秒，推开修珵，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会厅。 沉重的实木门被他推开，长廊上再不见来往的客人，宋与跑了起来。直到尽头的洗手间，他冲到洗手台前，打开冷水，俯身颤着手掬起—捧，用力拍在脸上。 宋与感觉胃里—阵翻涌，让他有种干呕的冲动。他死死攥着洗手池的边沿把它压回去，又重新掬起冰冷的水。 遥远又模糊的喧嚣刺耳地回荡。 ……我什么时候求过你帮我了吗？你从没问过我想不想要就作出的帮忙，它所附带的良心代价，我就都该感激涕零地接受是吗？…… ……你从最开始就不该帮我，那样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但你不会，因为你永远这么黎也、这么自以为是…… “砰——” 脑海里鼎沸的喧闹被—拳狠狠敲碎在洗手池边。 宋与从冰冷的水流前抬头，看见镜子里青年通红湿透的眼，他绝望又痛恨地看着里面的人。 “…你是什么败类。” * 黎也赶到会厅时，酒会已经散了。 等在门外的丁季看到他，露出捉弄的神情：“哥，你不是不来吗？” “消化不良，出来走走，不行么。”黎也缓下仓促迈出轿厢的步伐。 “行，怎么不行，”丁季玩笑，“不就是开着跑车跨过半座城市的饭后散步吗，哥您说了算。” 黎也靠自己的脸皮面不改色地撑过这局：“人呢。” “好像去休息室了。” “？”走出去的黎也皱眉回头。 丁季立刻举起双手：“跟我可没关系啊，他自己喝的，哦不是，反正不是我敬的酒。” 黎也：“有人灌他酒？谁？” “那太多了，回头你自己调录像看吧，”丁季放下胳膊，摊手，“你不是说宋与以前不爱搭理人吗，他今晚可‘和善’了，谁敬酒都喝呢，而且特干脆，全都是—口闷。” “……” 黎也沉下眼，走向休息室。 黎也进去的时候，宋与靠在高背椅里阖着眼休息，他肤色本来就白，不知道多少杯酒下去，—点没见红晕，反而白得更厉害，雪玉似的颜色。只剩下—点血色，全凝在唇间。 旁边站着个人，半弯下腰，正在把自己的外套往宋与身上盖。 那人闻声回头：“黎也？” 又是席凌。黎也无意识地攥了下拳，大步走过去。 席凌本能往睡着的宋与身前—拦：“你来做什么？” “接人。”黎也很少这么硬邦邦冷冰冰地说话，神态也和平常完全不—样，看起来有点吓人。 席凌走神的工夫，黎也看都没看他，直接绕到宋与半窝半躺的椅子旁边。他弯下腰，皱眉盯了那件碍眼的外套几秒，手—抬，又—掀。 席凌回神时外套已经回到自己怀里，他有点恼：“黎、先、生。” 碍眼的东西没了，黎三岁的表情明显缓和了点，他直回身示意丁季：“把这位送走。” 席凌被无视，更不悦开口：“与哥是我带过来的，要走也是跟我—起——” “你知道他家在哪么。” “难道你知道？” “你猜。”黎也今晚第—次正眼看这个年轻人，给了对方—个冷淡又嘲弄的眼神。 席凌突然愣了下。 有那么—两秒里，他在黎也这个眼神后看见了宋与。可他竟然分辨不出来，这两个相识多年连彼此习惯都快记刻入骨的人，到底是谁无意识学得像了谁。 席凌走的时候失魂落魄。 黎也不知道原因，但感觉挺爽的。 等门关上，碍眼的人都不见了，黎也深吸了口气转回来，结果对上了—双漆黑湿透的眼眸。 黎也停顿了下：“先声明，我过来不是帮你，而是jackie杨那边有进度了。” 宋与没说话，在椅子里仰着脸看他。和平常—样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更黑，唇更湿。 黎也莫名觉得这房间里透气性有点差，他拽松了领带，依旧是懒洋洋的嘲弄口吻：“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自以为是地帮你了，我只是更讨厌半途而废——处理完这件事，你爱滚哪儿滚哪儿，死外边你看我管不管。” “……” 宋与还是没说话。 要知道这完全不符合小狼崽的脾性。要搁以前，黎也估计宋与就算没撸袖子，也该气得拿要扑上来咬他的眼神瞪着他了。 可竟然没有。 黎也不放心地把视线落回宋与身上，他皱眉打量他：“你喝酒喝傻了？” “……” 青年终于有反应了。 他撑着那张木讷又漂亮的面孔，慢慢抬起胳膊，伸开。 黎也：“？” 宋与：“……” 黎也：“干嘛，说话。” 宋与：“抱。” 黎也：“……” 黎也：“？” 僵持数秒，黎也确定他是认真的了，他气笑起来：“之前把话说的那么难听，现在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想和好——你当我那么好哄？” “听不懂，”宋与面无表情地绷着脸，“抱。” “……” “黎也。抱。” “…………” 死寂许久，气闷的大狮子暴躁地揉了—把头发。 “服了你了。” 第72章 他弯下腰去。 第40章 黎也到底没把喝得醉晕晕的狼崽子送回去, 而是搬回了自己家里。严谨地说，是他背回去的。 丁季被他打发走前，很贴心地给他留了个司机, 不过黎也没用上——司机送黎也和宋与到了地下停车场, 要帮手把宋与扶上去，被黎也断然拒绝。 把狼崽子背进电梯里、还不幸撞见了住他家楼上散步回来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时候，黎也在对方慈祥宽容的眼神里，认真思索起几分钟前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才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司机帮忙送人的好意。 高级住宅区的入户电梯平稳、静音且迅速，黎也没来得及想清楚答案, 家门已经出现在眼前。 于是懒得再想, 黎也把还趴在他肩上熟睡的狼崽子揣回窝里。 把宋与在家里唯一的大床上安顿好，黎也简单收拾过, 取了睡衣和浴巾去淋浴室里。 等出来以后, 见小狼崽子还在被窝里睡得安详, 黎也也没去打扰。他从办公区取了笔记本电脑, 到客厅的沙发里窝下了。偌大平层里只沙发一隅亮着静谧柔软的光，黎也单边戴着蓝牙耳机，靠在沙发里，懒洋洋地撑着头看屏幕里晃动的人影。 不多时，被他放在旁边柜子上的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起。 黎也停住，回眸看了看卧区的方向，确定没什么动静, 他才敲下空格键暂停了电脑上的画面, 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 “我这儿可是夜里，”黎也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补充, “0点41了。” “我昨天夜里这个点的时候还在给你朋友翻手术案例呢，你有没有良心？” 黎也眼神一动：“备选的手术方案定了吗？” “嗯，我明天把相关材料都整理一下，发去你邮箱，你到时候看看。” “好。” “……” jackie·杨又给黎也简单介绍了一些手术相关的案例和情况分析，两人约莫聊了二十分钟，才算是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回到闲聊模式，jackie·杨打趣：“所以你大半夜还没睡，不会是被我打搅了什么午夜场吧？” 黎也倚着沙发，打了个哈欠：“在查资料。” “嗯？大半夜的查什么资料？” 黎也想了想，敲下截图键，把图片用聊天工具发过去。 jackie·杨：“咦，你给我发消息了？我电脑不在旁边，那电话先挂了吧，我腾出手机看。” “嗯。” 黎也应得随意，挂断以后他就重新敲下空格，一边打哈欠一边继续播放，直到屏幕上的聊天窗口疯狂闪烁起来。 jackie·杨：[？？？？？？？] jackie·杨：[你大半夜不睡觉搁那儿看小黄片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jackie·杨：[卧槽小瞧你了竟然还是两个男人？？？] jackie·杨：[你可千万别跟我说是我上次开玩笑给你点亮了奇怪的技能树，你要敢甩锅给我连累我被你家武则天推出午门斩首示众那兄弟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光线昏暗，消息提醒闪得黎也眼疼，他嫌弃地敲键盘：[跟你说了，是查资料] jackie·杨：[…………] jackie·杨：[你管这叫哪门子的资料] 黎也：[了解一下性少数群体] jackie·杨：[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真没弯？] 黎也：[脑补太多是病] jackie·杨：[不是我脑补太多，哪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会在三更半夜看两个男人的小黄片？] 黎也：[我] jackie·杨：[……我从小就佩服你这种不要脸的自信] jackie·杨：[但我还是不信] 黎也：[信不信随便你，还有事么，没事我看完结局就睡了] jackie·杨：[……你还真把它当资料片看啊？你看的时候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黎也：[什么反应] jackie·杨：[生理反应啊，欲望或者心理性反胃厌恶都算] 黎也：[困算吗] jackie·杨：[算个鬼，黎也你是不是不行！] 黎也：[快滚，睡了] 敲完最后一行，没理会jackie在另一个半球上怎么发癫，黎也就直接下了聊天工具。对着还亮着的屏幕上的画面里，黎也微皱起眉。 他没跟jackie说实话。其实他从刚开始看的时候就感觉有点恶心了，不过程度还在他的控制力范围内，后边渐渐麻木，也就撑下去了。 之所以没说，就是因为黎也不想把“恶心”这种词用来形容和宋与相关的群体。他站在那里所要承受的异样甚至嫌恶的眼光已经够多了，黎也不能让自己也那样看他。 昏暗里黎也轻叹了声，手扶上笔记本屏幕上边沿，刚要合上电脑，他听见什么动静，回头向沙发后方看过去。 宋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安静地走到沙发边上。 黎也挑了挑眉：“又过来要抱？” “……”宋与憋了半天，“对不起，我今晚喝醉了。” “醒酒了？”黎也有点意外，“还挺快。” 宋与心情复杂又局促，尤其是今晚刚得知的真相，让他在这个人面前几乎无地自容，他说不出话，只能低下头去。 黎也只当宋与是在为第一次在他面前醉酒丢脸而不好意思，他哼出声轻笑，撑着沙发起身：“好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去洗澡吧，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第73章 茶几阻碍，黎也绕到离宋与极近的地方才能出去，而在黎也走近的那一刻宋与正巧抬头，没防备地闻见男人身上刚洗完澡后的淡淡的某种木质香，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露的味道。 那香气把宋与晃了一下，他本能往后一退。 黎也刚要走开，察觉，回头停下：“又怎么了。” 宋与下意识答：“味道。” “什么味道？”黎也拎起领口嗅了下，“哦，新沐浴乳，大概是家政或者助理换的，你闻不习惯？” 宋与总不能说他很喜欢，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 “你狗鼻子吧，刚换就闻得出来，”黎也忍不住笑，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行，明天让他们换回来。” “……” 宋与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后遗症，黎也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语气都让他莫名地眼眶发热。 宋与低了低头：“对不起。” “什么？”黎也愣了下。 宋与：“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黎也这才反应过来，他想笑来着，但是看见小狼崽子低着脑袋，黑色碎发下露出后脖颈上瘦削又凌厉的脊骨，看着可怜巴巴的，跟只被大雨淋秃了毛的狼崽子一样。 黎也就又笑不出来了。 这次他循着以前想了好几次的做法，抬手抚上去，揉了揉小狼崽子的后颈，脑袋低下去哄了哄：“行了，别跟我又怎么欺负你了一样，去浴室。” “……”黎也手一落上来的时候宋与就僵住了，此时才回神，“我还是回家洗——” “三更半夜的，就算你自己放心，我还怕明天警察上门跟我要人呢。” 黎也说话时拍了拍宋与，拍完以后，手无意识低顺着小狼崽子后颈脊骨往下滑了一截，紧跟着就感觉自己手掌心下隔着薄薄衣衫的身体好像狠狠抖了一下。 黎也一愣，抬手：“怎么了？” “…没事。” 宋与这下顾不得和黎也辩驳了，头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黎也一个人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手掌，这才往衣帽间走去。 给宋与在浴室外放好了衣物，黎也又回到沙发区。 这几分钟的折腾后，方才看片涌起来的那点睡意已经消散不少。他做事确实不喜欢半途而废，看东西也一样，于是对着还没合上的电脑思索了两秒，黎也还是决定把结尾看完。 倚进沙发里，黎也戴上蓝牙耳机，刚要敲下空格键，眼皮一抬就瞥见了沙发区的斜对面。 整片卧区都是暗着的，除了浴室的那片光晕——浴室内的灯光把青年修长模糊的身影投在外面的遮帘上，随着水流的声音，微微摇晃。 兴许是一晚上“学术研究”的成果，从最开始就被黎也按下去的那个想法再一次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如果宋与是gay，那他会是上面的那个？毕竟资料里说上面的那个需要体力很好，而他记得小狼崽子还在练习生营地的时候，打起架来除了他没人是他对手。 如果不是，那难道…… 黎也蓦地皱眉。他发现自己非常排斥狼崽子会被别人压制这件事，哪怕它只体现在床上。 兴许是因为小狼崽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了那么些年，漂亮但又比谁都倔强，所以他实在没办法想象宋与会像他看过的那些“资料片”里面一样，被什么人扣着手腕按在墙前或长桌上，修长矫健的身体被完全掌控，而那双从来冷淡凌厉的眼睛会因为某种欲/望像湿透的黑水晶，连透红的唇间都会吐出—— “啊…” 笔记本电脑的空格键被走神的黎也一不小心误触。 耳机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脑海里一切虚幻的画面突然变得鲜活而生动，黎也的身影僵停在沙发中。 几秒过去，黎也回神。 他察觉了什么，缓压下视线，看向自己被支起的睡裤。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 祝黎也宋与七夕快乐 第41章 这一幕属实是黎也没想到的。 他从19岁在圈里成名, 至今九年巅峰不落，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拿过的奖项荣誉能堆满一屋，钱进圈前他就没缺过, 多数人毕生追求的名或者利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价值, 就算让他明天立刻退圈，单个人而言他也没任何遗憾了。 所以黎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提前步入退休老干部心境，除了为不省心的狼崽子生点气费费神以外，没什么事能让他受惊的了。 ……没想到还真有。 虽然知道小乔说的父子情是扯淡, 但黎也也着实没想过，自己对宋与竟然是抱着这种欲望的。最可怕的是他还不能确定, 这种欲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或者说哪一年开始的。 不过如今看至少是在分别前——毕竟从重逢第一面, 他记得自己就萌生过奇怪的想法，当时还以为是久别加丁娇误导；后来那段时间屡屡冒出的更诡异的闪念, 他也只当作是生理需求被长期无视后的报复反应。 可如果更早, 那会是什么时间？记忆里他对小狼崽子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成团散团有过什么阶段变化, 如果不是成团后, 那就是在练习生营地里…… 黎也不敢回忆了，他靠到沙发上，合上眼捏了捏眉心。 震惊之外，同性恋这件事本身并没给黎也带来太大的烦恼，毕竟在今天之前他还怀疑自己是个无性恋；所以真正令黎也为难的，是他产生欲望的那个对象竟然是宋与——这一件事而已。 第74章 “你不舒服吗？” “——”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黎也肩背肌肉紧绷了一瞬，不过在本能辨别出来人身份后, 他很快就松懈下来。 黎也睁开眼, 看见半湿着头发的青年。 兴许是被浴室里水汽蒸霨得，站在那儿担忧望他的青年黑眸更潮湿了，从来冷淡没什么情绪的脸也被滋润得肤白唇红, 颜色反差得鲜艳。 感觉刚平复下去的欲望大有再次抬头的架势，黎也心情复杂地敲了敲额头，试图唤回自己的人性：“我没关系，你休息吧。” 宋与皱眉：“你嗓子也哑了，是不是感冒了？” 是就好了。黎也在心底叹气：“真没事。” 宋与：“那今晚我睡沙发。” 眼见宋与就要过来，黎也感觉太阳穴都多跳了两下：“你等等。” 宋与停下：“？” “你先站那儿，”黎也没话找话，“我有事情问你。” 宋与意外又有点紧绷起来，问：“什么事？” 黎也随便在思绪里一拎：“你几年前护着的那个，是圈里人吗？” 宋与眼神微僵。如果是今天之前，那他一定会冷态度避过这个问题，可在知道黎也为他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以后，对着黎也他好像已经连一个冷声冷气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黎也见宋与又不说话，原本只是重复拉来敷衍的问题也变得像根硬刺了。 黎也微眯了下眼：“每次都这个反应，所以那个人不但是圈里的，我还认识，对不对？” 宋与微微握拳，撇过脸避开黎也的视线。 “行啊，在我眼皮子底下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我这个做队长的竟然一点都没察觉，”黎也扣上笔记本电脑，扔到一边，懒洋洋地仰在沙发里看宋与，“什么时候分的手。” 宋与憋了几秒，含糊道：“五年前。” 黎也：“现在还有联系么。” 宋与：“断……很久了。” 黎也：“这两年和别人谈过恋爱么。” 宋与：“没有。” 黎也：“那发生过关系么。” 宋与：“？” 问题的方向越来越奇怪，宋与终于忍不住回头看黎也。 “我只是在评估你的媒体舆论风险，”黎也倒是靠脸皮撑得很淡然，“顺便探测一下。” “探测什么？” “探测你今晚对我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乖巧和有问必答，能到什么程度上。” “……”宋与抿了会儿唇，低声，“我不会让媒体发现，不会连累你的。” 黎也笑了：“你这是在小瞧狗仔们的业务能力啊。” 宋与突然抬头，眼神坚决：“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圈里没有秘密，”黎也笑着支起身，“你拿什么绝对？难道一辈子不谈恋爱？” “可以。” 黎也愣了下。 宋与垂眼：“不谈就不谈，反正五年也这样过来了。” 黎也回神，从沙发里起身，语气懒洋洋又莫名凉飕飕的：“看来上一个还伤你挺深。” 宋与低着头，想都没想：“不怪他。” 黎也俯身拿笔记本电脑的手一顿。 客厅区的气氛莫名凝固几秒。 宋与从思绪里回过来，下意识想接黎也的电脑：“我帮你放——” “别动。”黎也硬邦邦的声音叫停他的动作。 宋与茫然抬眸。 黎也没表情地朝卧区抬了下下巴：“去那边睡。” 宋与：“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我睡沙发吧。” “床单被子你也都睡过了，难道还要我再进去滚一遍？” “……” 宋与的身影僵在原地。 黎也确实少有地情绪不太好。 如果不是错觉，那他好像闻得到整个身边都冒着一种酸溜溜的醋味儿——黎大少爷活了28年，骄傲得像整片森林里站得最高毛发最亮体格最健壮的大狮子，从来没想过自己刚察觉暗恋对象就得大晚上地喝这么一大缸醋。 真酸。 等让他找出那个瞎了眼的狗东西，他非得给对方个好看。 黎也在心里痛击完他的假想情敌，意识一回，就慢半拍地发现小狼崽子的情绪不太对。 宋与头压得低低的，黎也那件比他大了一号的白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只在领口旁看得到紧绷的肩线。宋与紧紧攥着拳，把情绪从要爆发一点点压回去，最后他慢慢吐出声轻笑：“我明天一早就走，床单被套等洗了再给你送过来。” 黎也：“什么…？” 宋与终于抬头，眼角染一尾红，眼神又恨又难过：“没病，也不传染。” 黎也：“？” 宋与都转过身了，黎也才反应过来他怎么误解了自己的话。 黎也回神，好气又好笑，他一低腰就把刚跨出一步去的小狼崽子一把拽了回来：“传染什么，同性恋？” “……” 他掌心里的宋与的手腕又凉又僵，像块石头。黎也想骂他的那些话于是被堵了回去，只剩一句咬牙切齿的：“以为我嫌弃你？知道我今晚背你走了多远的路吗？” 听见黎也的话，宋与的心才慢慢从那种要冻死人的冰冷里活了过来。他还是没转回去：“你刚刚说不想躺我睡过的地方。” 黎也：“我没那么说过。” 第75章 宋与回头了，拿固执的狼崽子的眼神看他。 黎也坚持几秒，放弃：“好好，我错了，我表达失误。” 宋与还是不太信，警惕地看他：“那你去睡床。” 黎也：“不行。”被窝里肯定全是狼崽子味儿，对他这个今晚才打开某扇<a href="https:///tuijian/yishidalu/" target="_blank">异世界大门的人来说，绝对是一夜酷刑。 而听到这句的宋与更加没表情了。 黎也难得被看麻爪了：“我真没嫌弃你。” 宋与不说话。 黎也：“你还是不信？” 宋与摇头。 “……行，这可是你自找的。” “？” 黎也气极反笑，不等宋与做反应，他抬手按住他后颈，俯身就把人扣进怀里——装得严丝合缝，大有把小狼崽子憋死在怀里的气势。 被那种好闻的木质香扑了满息，宋与懵在原地。隔着薄薄的睡衣，他甚至能感觉唇离黎也颈侧毫厘之距。 耳边大狮子懒洋洋又带着气地笑：“来，使劲传染我。”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不要脸.jpg 第42章 宋与屏息, 僵硬，思绪一片混乱。 记忆里即便是成团那两年同吃同住的时候，他和黎也也没有过这样亲密到严丝合缝的肢体接触, 夏末的夜里睡衣和t恤都单薄, 足够感受到对方衣料下炙热的躯体，意识混沌里宋与觉得奇怪，正常人体温37度上下，不该像他此刻所感——毫厘之外仿佛滚烫、快要把他灼烧起来。 中央空调自动调节下的室温都变得不适宜, 宋与觉得燥热，而且他担心再这样下去, 他会出现什么丢人的身体反应…… 在这样的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 宋与被头顶低哑的笑勾回来。 “你确定不说话也不反抗吗？”黎也玩笑的语气从懒散里透着一股子欠，“别啊, 那我多尴尬。” 宋与一点没听出这人哪里尴尬了。他回过神, 低着头掰开黎也扣在他颈后的手, 退后一步：“你抽什么疯。” 黎也翻转过被狼崽子撇开的还抬在半空的手, 看了两秒他才突然笑了起来，手插回睡衣裤袋里：“这不是在给你证明么。” “证明什么。” “同性恋不传染？”黎也说，“或者证明我让你去睡床不是在担心这个也行。” “……”宋与放弃争辩，那一抱给他带来的体温上升还没完全消退，他转身往卧区走。 黎也站在他身后：“头发吹干再睡。” 宋与低应了声。 黎也目送宋与的身影进入盲区才落回视线，他俯身拿起桌上的电脑，送回了办公区。 结果转身回来, 他就隔着书架看见在卧区轻手轻脚爬上床的狼崽子的身影。黎也停下, 微眯起眼：“宋与。” 大平层另一头，宋与一僵。 黎也：“你是不是没吹头发。” 宋与沉默两秒：“我吹过了。” 黎也：“我没听见吹风机的声音。” 宋与不说话了。 黎也好气又好笑，迈开长腿朝那边走过去。头发擦得半干以后不爱吹发是宋与在团时就有的坏毛病之一, 也是因此总让黎也觉得宋与更像只小狼崽子——对吹风机的声音十分排斥总想跑掉。 不过以前在团时候，有队长威严在，只要黎也看得见，总是要坐在一旁盯着团里的造型师或者助理给小狼崽子吹干的。 过去几年，显然坏习惯又被捡回来了。 黎也重新站到宋与床尾，手里多了个静音吹风机。 床体很低，黎也跨着双长腿站得再懒散也是居高临下的身影，他半垂着眼朝窝在被子尽头警惕看他的狼崽子勾了勾手：“过来。” 宋与绷了几秒，低声试图逃避：“我头发已经干了。” “干没干我说了算，”黎也说完忍不住笑，“我是要给你吹毛又不是要给你剃毛，你怕成那样干什么。” 宋与皱眉：“我没怕。” “那为什么不愿意吹头发？” “不喜欢声音。”宋与撇开脸，低声不满咕哝。 “所以说你像只小狼崽儿，跟丁季家里养的阿拉斯加一个样。”黎也笑。 “你才和狗一样。”宋与恼得转回来瞪他。 黎也笑意更入眼，他对着宋与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耐心，手落都没落，还是朝宋与招：“自己过来。别逼我上去收拾你啊，丢不丢人。” “……”宋与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爬下了床。 黎也家里有个化妆区，不过一直没怎么用过。黎也不放心小狼崽子的信用问题，就把人拎到化妆镜前，亲自上手。宋与有点想挣扎，不过心虚理亏没什么底气，所以被黎也很轻松就镇压了。 最后青年就绷着一张冷淡漂亮的脸，没情绪地坐在镜子前随便黎也摆弄了。 黎也一边打着哈欠给宋与吹头发，一边懒着声音给他科普头发半湿入睡的危害。 宋与听得全程木着脸，只有在吹风机嗡嗡的低音接触到耳边时他才会露出明显的抗拒神情，但抗拒也不能动，只能全身都努力往椅子里缩一点点，眼神也像只被锁链绑着逃脱不掉只能原地刨土的狼崽儿。 黎也看得眼底兴味渐起。 他这个人心眼坏极了——单指面对宋与的时候。truth那会贴身的工作人员，比如丁娇，都知道他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欺负”宋与。其实就是逗小狼崽儿，黎也那时候觉得好玩，现在回忆起来那些细节再自我剖析，才终于能从缝隙里看出点早有预兆的事情。 第76章 而今晚认识到欲望本质并没有让他这个坏习惯被改正，反而还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 于是宋与发现，那个讨厌的吹风机往他耳边挪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起初宋与还没察觉原因，直到某次不经意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站在他后面那双笑意快满溢出来的眼，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黎也。”宋与冷绷着声。 “哎？”黎也含笑应了一声。 宋与被吹风机的热气呼得冷白的脸皮都微微红起来一点，眼神倒是够凶的，自下而上睖着黎也：“你别吹我耳朵。” 黎也轻啧了声，欠着笑：“怎么还这么难伺候？” 宋与气得想磨牙：“明明是你故意。” “我就是好奇，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敏感区。” “……？” 空气一寂。 黎也又给宋与吹了几秒头发，才察觉什么，支起眼皮对向镜子里，果然对上小狼崽子一副气恼又躲闪的模样。 黎也恍然，没什么诚意地致歉：“这个在你们那里，是不是要算作调/情？” 宋与：“……” 宋与很气，他也想像黎也一样不要脸还可以很坦然地说话，但他做不到，他把这归因于自己心里有鬼而黎也胸怀坦荡。 事实上完全只是足够不要脸的黎也毫无心理建设压力，说话的工夫里他又在宋与头发间揉了揉，懒洋洋道：“不好意思，我还没什么经验，之后尽量学习改进。” 宋与：“……” 等漫长的吹头发环节终于结束，椅子里的宋与如释重负。黎也收起吹风机，蹲身要放进化妆镜旁边的矮柜里。 柜门合到一半，黎也想起什么，扶着柜门开口：“难道是某个化妆师或者造型师？” 旁边宋与茫然看向腿边蹲着的男人：“什么？” 黎也没回头：“听说这个职业里很多gay。” 宋与：“？” 黎也转过来：“你想藏起来的那个前男友，是不是以前团里的哪个化妆造型师？” 宋与：“…………” 宋与忍了好几秒，才忍住了没把那颗脑袋摁进柜子里。 他从椅子里起身，走过还蹲着的黎也身旁时，眼角勾着冷淡瞥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黎也怔了一怔，等宋与走出视野他才回神，一边起身一边笑起来。 得到了两个答案：一，不是；二，小狼崽子拿眼角冷淡淡又凌厉地看人的时候，真的很勾人，也很色气。 黎也压下脑海里冒出来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后才从化妆区出来，平层里不见人，宋与应该是去卫生间了。 黎也往沙发区走了两步，听见近处有手机震动声响起。他脚步一转，循声找到了宋与刚换下来还没收好的衣裤。手机就在旁边亮着屏幕。 显示时间已经近2点了。 来电备注是“钱哥”，显然是宋与的经纪人钱淼。这个点来电话多半是急事，黎也等了十秒，不见洗手间有人出来，对面也没挂断的意思，他就抬手划开了通话：“我……” “是黎也”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对边一通抢白：“小与我给你找了个角色！明天有部网剧要开第一轮试镜，里面一个角色非常适合你！刚好制片那块我有熟人给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明天下午就去，我到你那儿接你——具体时间我明天中午前再给你通知，没问题吧？” “……” 钱淼：“小与？” 黎也斟酌措辞：“宋与在洗手间。” 对面一懵：“啊？那你是谁？不过你声音听着好耳熟……等等，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你和小与在一起？” 黎也欲言又止。 在这诡异的安静里，钱淼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尴尬开口：“啊，那个，你是小与的男朋友吧？” 钱淼果然知道。 黎也微眯起眼。他思索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指节无意识地跟着某种韵律扣动吧台，而正在此时，洗手间的门打开，吧台对面的过道里，宋与走了出来。 目光接上，黎也望着宋与。停了几秒，他眼角勾起点笑，懒声开口：“我是黎也。宋与今晚睡我家里。” “……”钱淼，“？？”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与：你为什么要强调睡？ 黎也：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宋与：？你还想怎么不委婉？ 黎也：我是黎也。宋与今晚睡我床上。 宋与：………… 第43章 隔着手机和大半座城市的距离, 宋与也能感受到钱淼所受的震撼。虽然不知道前因，但他了解黎也，无论怎么看这人此时的姿态语气, 都是故意捉弄人的模样。 宋与把一次性面巾在脸上随便抹过, 扔进垃圾桶，落手从黎也面前勾回自己的手机。 全过程里对面的钱淼一个字都没说，大约是震惊过度已经石化了。 “钱哥，是我。”宋与把手机放到耳旁。 “小、小与啊, ”电话对面钱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刚刚好像一不小心让黎也知道了你喜欢的是同、同……” 宋与眼睫一垂：“没事, 他已经知道了。” “啊？”钱淼显然再次受到了冲击。 宋与：“您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对, 这个……” 第77章 钱淼在电话里半走神地给宋与交代白天试镜的事情，宋与靠在吧台外侧, 背对黎也听, 时不时低低应一声。 黎也等了会儿, 就手搭着大理石的边沿绕过吧台, 最后懒洋洋地停在宋与身外一两米的位置，他侧靠着冰凉的石头，垂眼看着宋与。 宋与刚刚显然是去洗了把冷水脸，眉眼湿漉漉的，没擦净的水珠缀在额前的碎发下，摇摇欲坠。 黎也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 这人无声无息, 但眼神存在感太强, 惹得宋与在电话的正事里也没忍住分神，只是这一抬眼，正迎上黎也俯身过来, 在他额前轻抹了下。 指腹的温度好像烫了宋与一下，宋与回神，慌乱地往后一躲：“你干什么？” 黎也停住。 “所以我就先……”电话里的钱淼更茫然，“我什么也没干啊。” 宋与回神，仓促垂眼遮下慌乱：“抱歉，钱哥，我刚刚不是说你。” “啊？”钱淼问，“黎也还在你旁边？” “对，稍等。”宋与抬眸瞥向身前。 黎也这会儿已经从刚才的情不自禁里找回神智，对于自己的行径他表现得十分淡定：“你头发在滴水，我帮你抹掉。” 宋与压下手机：“你可以告诉我。” 黎也无辜：“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打电话么？” 宋与不为所动：“惊吓更打扰。” 黎也轻叹：“好，我错了，”一边没诚意地道着歉，他一边十分顺手地在小狼崽子脑袋上又揉了一把，“别那么敏感，早点睡。” 被恶人先告状的宋与磨牙。 “哦，对了，”黎也又转回来，勾起宋与拿手机的那只手，在宋与没反应过来的惊愕目光里对着话筒开口，“不用麻烦你们，明天我送他过去。” 宋与：“？” 钱淼：“？” 在宋与反驳之前，大狮子已经插着兜转过身，一边有气无力地摆着另只手一边走向沙发区。 话声夹着哈欠：“早点睡，小与宝贝。” “…………” 宋与差点把手机扔他后脑勺上。 一夜天明。 黎也被家里设定的山谷鸟鸣声唤醒，但是没动。 依6点生物钟起床的宋与在餐桌边等了好一会儿，半点动静没听见，他疑惑地走过来。刚绕过沙发靠背，宋与就看见黎也双手交叠躺在沙发里，姿势安详，除了还睁着眼看天花板外哪都和谐得像个故人一样。 宋与在原地站了几秒：“……你在干什么。” 黎也：“思考人生。” 宋与：“大清早的你又抽什么疯。” 黎也眼皮耷下来，笔直躺在那儿都挡不住他那股子懒散不正经的腔调：“我在认真反省我人生过去的28年里犯下了多少错误，才给我这样的惩罚。” 宋与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句又转回来：“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黎也点头：“大事。” 宋与皱眉，心里浮起不安。 被黎也称作大事，他能想到的只有…… 黎也：“我做春梦了。” 宋与：“…………” 宋与：“？” 宋与面无表情扭头就走：“我做了早餐，不吃就倒了。” 沙发上黎也唇角一抬，笑着起身下来。 黎也洗漱回来，走到餐厨区的高吧台前，宋与摆好了两个大餐盘，里面躺着火腿芝士三明治和一些碎煎蛋。 黎也的步伐缓停在高凳旁边。 见他不动，宋与神色有点别扭：“我从冰箱里找的材料，就能做这些了。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叫人送。” “不喜欢，怎么会？”黎也回神挑了挑眉，他拉开凳子，“就是有点意外，我记得你之前在团那会儿唯一会做的东西就是煮泡面。” 被揭短的宋与表情滞了下。 黎也拿起旁边的手机，对着餐桌比量起来。 “咔嚓。” “？”宋与抬头，停了几秒他表情复杂，“你……” “我怎么了？”黎也一边编辑照片一边问。 宋与好像被蛋黄噎了两秒，低头，语气平寂：“心态挺年轻的。” 黎也失笑，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瞥了他一下：“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宋与刚想说话。 手旁叮咚一声。 宋与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微博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发博人，【黎】。 宋与差点就心虚地抬头看黎也了，不过在感觉到黎也的目光落过来他又忍住了，就若无其事双击点进去，然后看到了主页最上面的最新微博。 【黎】：[爱心早餐——图片.jpg] 宋与：………… 宋与：？ 以可以预见的速度和炸裂程度，微博点赞评论转发迅速飙升起来。宋与都没敢看，手一抖就赶紧退出来。 他僵硬抬头：“你疯了？” 黎也坦荡淡定地放下手机：“没有啊。” 宋与：“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黎也不说话，黑眸微闪地望着宋与。 黎也对宋与一贯无所顾忌，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并不想借势逼迫他。 那样太卑鄙。 于是把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压下去，黎也低笑了声，无所谓地拿起叉子：“没什么，就是提前给个心理准备。” 第78章 宋与呼吸一紧：“准备什么。” “考虑到我28高龄开始做春梦这件事，”黎也懒着语气戳了两下坚果，似笑非笑的，“准备一下结束单身。” 宋与无声地捏紧叉子。 黎也等了一会儿，叹气：“我都提两次了。你真不准备问一下我做了什么春梦。” 宋与又气又恼又心里发酸，面无表情地戳着盘里的蛋黄碎，力道凶得很：“关我屁事。” 黎也：“不要骂脏话。” 宋与不说话了。 闷头吃了几口饭，寂静的餐桌上终于还是有人开口了。 “漂亮么。” “什么？”黎也停下叉子，抬眸。 对面的小狼崽儿绷着脸，语气凶且冷淡：“你的春梦对象，漂亮么。” 黎也一愣，笑了。 他托起下巴，手指搭着脸，懒洋洋地睨住了对面低着头扒饭的小狼崽儿。 看了几秒，黎也笑起来，眼神认认真真的：“嗯。最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 更了吗 短小吗 黎也更骚了吗 第44章 早餐结束宋与就打算离开, 却被黎也阻止了：“明天就是第二期录制，出发之前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宋与：“我上午有试镜。” “昨晚听到了，”黎也晃了晃自己手机里空白的行程表, “我今天没事, 给你做专职司机。” 宋与嘴角微动：“雇不起。” 黎也笑着走过来，错身过去前他还欠兮兮地往宋与眼前一探：“我倒贴，行不行？” 宋与僵了下。 黎也行动力一级，说完就已经走到玄关柜前, 勾起车钥匙要去地下车库了。宋与回神，只能跟上去。 地址是钱淼发过来的, 剧组和面试官写得清楚明白。宋与上车以后把手机递给黎也, 黎也没接，歪过身就着宋与的手扫了一遍, 坐回去：“这部剧我知道。” 宋与意外回头。 黎也：“是一部献礼剧, 谍战题材反战主题。既有流量也有戏骨, 编导阵容很厉害。” 宋与疑惑：“他们邀请你出演？” 黎也：“邀请客串。不过因为档期有冲突, 公司那边还在迟疑。” 宋与了然点头。 不怪宋与觉得奇怪，黎也从出道最初定位就是走得实力派歌手路线，脸确实是他的附带流量，但他从未正式进过表演圈。至多屈指可数的几次客串，也都是圈里深交的导演或者制片人极力邀请，碍于私交才肯露面。 这次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黎也将车开出车库：“你试镜的是哪个角色？” 宋与：“任平生。” 黎也意外地一挑眉：“你拿到这个角色的小传和分剧本了吗？” “没有，剧组在二轮试镜前对外保密, 只给了角色名字这类基本资料。” 黎也：“所以你经纪人也不知道这个角色设定, 为什么会说它适合你？” “基本资料里有年龄、身高体重之类的数据，确实和我相仿，”宋与说着察觉什么, “你看过剧本……知道这个角色？” “嗯。” 宋与：“他不适合我吗？” “不是角色适不适合演员的问题，”黎也轻叹，“进表演圈的演员最初都会对自己有一个定位，因为他们知道在现在这个圈子生态里，一个演员的黄金时期可能只会出演一种角色。一旦奠定，很难更改。” 宋与回眸。 黎也也正深望了他一眼：“正派主角，或者反派配角。” 宋与了然：“这个任平生是反派角色。” 黎也：“很多流量艺人转型表演，就算作配也会极力避开反派角色。颜值高、有发展前景、有流量预期的年轻演员就更如此，所以你最好慎重考虑。” 宋与难得笑了一下：“我觉得我应该没那么多可以考虑的选择。” 黎也语气已经恢复到平常懒洋洋的状态：“但你有司机，还是主动要求倒贴的。” “？”宋与回头。 黎也：“星也那边有一些备案项目，我可以介绍你过去试镜。” 宋与听完两秒，微皱起眉：“丁季已经告诉我，那是你的公司了。” 黎也并不意外：“怎么，你对我的公司有成见？” “不是，只是，”宋与停顿了下，“你以前最不喜欢的就是潜规则了。” “？” 车里安静数秒。 在宋与已经有点迟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把话说得太直白、会不会让黎也下不来台的时候，他听见驾驶座上那人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什么玩意，”黎也的声音被笑弄得发哑，“潜规则？” 宋与顿住。 黎也：“可以啊小孩，你还挺有想法。我帮你介绍试镜角色这种，在你那概念里算是谁潜规则了谁？” 宋与微绷起脸。 可惜黎也还没打算放过他：“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担一番，慢慢往上升更好。不过既然你都提了，那也不是不行——具体我还得问问倪汤，一番二番估计‘价格’不同，你想我怎么个潜规则法？” “……” 宋与彻底没表情了，攥得安全带都快拧成麻花。也不知道是在气黎也不要脸，还是气自己竟然觉得那样问会让黎也下不来台。 第79章 试镜地点就在p城市区。难得没堵车，半小时后黎也就把宋与送到了目的地。 这次试镜的面试地点安排在p城的一座演出中心里，今天只对来试镜的艺人准入，宋与摘了口罩核过钱淼给他交上去的试镜资料，保安这才将他们放行。 黎也的私人配车开进演出中心的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内的灯光明暗陆离，宋与望了两眼窗外，终于忍不住开口：“谢谢你送我过来。” 黎也淡定地打方向盘，没回头：“你这两天真的乖得出奇。” 宋与努力无视了他的话：“试镜不知道要多久，你先回去吧。我之后让钱哥来接我。” “你那个不喜欢开口麻烦人的性格我会不知道么，”黎也笑，“结束以后你肯定自己回。” 宋与没反驳：“不算远。” “好了，说了明早之前一起行动，我今天没安排，就当过来考察剧组了。” 宋与一愣，回头：“你还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不然呢，你让我一个人在这个停车场等着？”黎也理所当然的语气。 “你可以……在演出中心里走走？” 黎也：“又不是公园。” 宋与抿唇。 黎也找了个空位，停下车，他转回来扶着方向盘，好气又好笑地看宋与：“你那是什么表情，怕我和你一起过去会给你丢人？” “没有。” “没良心的狼崽子，”黎也气笑，从扶手箱里拿出只没拆封的黑色口罩，随手勾上，“这样行了？” 宋与还是皱着眉：“你真要上去啊。” 黎也：“昂。” 宋与犹豫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摸了摸，找到黎也送他的那只帽子。他扶着扶手箱靠向驾驶座，想给黎也扣上：“那把这个也戴上吧。” “啧，”黎也委实气得不轻，咬着唇肉压着火儿笑，“我还真给你丢人了是吧？” 宋与轻皱着眉，也没辩解。 漆黑的鸭舌帽给黎也戴上去，宋与刚想坐回，就被翘出帽边的那绺碎发弄得强迫症发作，又往前凑了凑：“你等一下，我给你整理好。” “你……” 黎也转回来，笑意未竟，就被迎面的宋与撞进眼帘。 黑瞳褐眸，肤白唇红，青年眼神专注又认真地想摆弄好他侧边那绺碎发，完全没察觉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黎也不能自已地，又想起凌晨那场陆离梦境。 几秒过去。 “好了，”宋与松了口气，视线刚平转回，瞳孔就狠狠扩了一下，他慌乱地往回一缩，“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事，”黎也声调低懒，“我也走神了。” 宋与心虚得说不出话，但又被黎也一直没挪开的视线盯得不自在，他微绷着声：“那你看我干什么。” “就是第一次注意到。” “什么？” “近距离看你眼睛很漂亮，”黎也突然笑了，懒散里莫名透出股子凶劲儿，“不过，哭起来其实更漂亮。” “……”宋与，“？”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不肯说他做的什么梦 他让你们自己想=v= 第45章 宋与思索数秒, 自动把黎也的话划入反击挑衅的分类里。他决定大度地展现自己的谅解：“你别生气了。我不想让你露面不是嫌弃你。” “哦，”黎也问，“那为什么。” 宋与：“你的粉丝不喜欢我, 被拍到或者消息流出对你不好。” 黎也失笑：“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们已经被拍到过, 而且我也已经为你的事情发过博了。” “不一样，那些是综艺通告，你是被动参与，”宋与认真说, “现在是我的私人行程。如果再被拍到，那都没有合适的理由能说明了。” 黎也半笑不笑的：“你的私人行程我参与得还少么？” 宋与被这话一噎。 黎也也没真要为难宋与, 他解开安全带：“好了, 我尽量不暴露。再不下车，你的试镜可要迟到了。” 宋与无奈, 只能跟着下去。 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往指定楼层去, 黎也插着口袋突然想到什么：“万一被拍到, 我有个主意。” “什么？”宋与回眸。 黎也：“就说, 你是我们星也传媒要签的艺人，我带一下公司里的小师弟。” 宋与梗住。 “不过一会儿师弟一会儿徒弟的，”黎也叹气，“这辈分也太乱了，还是得换个说法。” 宋与忍住没翻他白眼：“我不是你徒弟。” 黎也笑：“没良心的狼崽子。” 宋与按住电梯键的手闻声一停。几秒后他微低了眼，垂回手去。 以前宋与听黎也这样喊他，他心里总是不服气的。他不喜欢黎也把他当作小孩、他的学生, 用那样玩笑轻慢的语气。而现在他才知道, 在这样漫不经心的玩笑下面，藏着怎样难以承受的事实与代价。 truth散团时没人知道前景如何，像黎明或黄昏前的混沌, 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迈向坦途还是渊谷。而黎也就是在那样的时候，把他自己最重要的三年作为替他偿还的价码交付出去了。 难怪黎也把他当小孩，他就是一意孤行不计后果，以为自己满腔孤勇，却没看见真正替他负重的人未提一词，把每一份重量都藏在玩笑散漫之后。 第80章 宋与低着头，沉默好久，直到电梯停在他们要去的楼层，在梯门打开前，宋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嗯？”黎也没听清，茫然抬头。 宋与：“我会努力，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黎也：“……？” 宋与脸皮薄，不好意思等黎也回应，就已经快步走出电梯。 看着狼崽子仓促的背影，黎也感觉一片阴影垄上心头。他一边慢腾腾地挪出电梯，一边皱眉嘀咕：“不会真打算把我当老师了吧……啧，让你嘴欠。” 这个剧组的试镜是分组进行的，今天就是以够不上番位但又有足够戏份的配角为主。宋与在剧组安排的指引人员那里报上名字，对方就直接安排他去了“任平生试镜组”。 候试间门外还有工作人员职守，核过宋与的身份信息，对方的目光就疑惑地飘到了宋与身后的黎也身上：“你也是来试镜任平生的？” 宋与回头。 正漫无目的地游走目光的黎也转回来，一顿：“我是么。” 工作人员被噎了下：“你是不是你问我啊？” 不等黎也开口，对方又在他被长衣长裤和帽子口罩遮挡严实的身体上打量了两圈，然后诚恳道：“导演要求任平生角色身高在178cm到181cm之间，还要能演出文弱感。你不行。” “……” 宋与一愣，没忍住，转回头藏起笑。 他敢担保，黎也进圈成名至今，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你不行”。 “…你还幸灾乐祸，”宋与藏得显然并不成功，被黎也一眼就发现了，他转向工作人员，“我确实不是来试镜，我是他助理。” “？”宋与回头，对上黎也示意向自己的手。 工作人员也露出了狐疑的神情：“是这样吗宋先生？” 宋与被黎也的眼盯住。 对峙两秒，宋与心底叹气，冷淡地转回来：“嗯。” 工作人员还想求证什么，却恰在此时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他转身走前迟疑地在本子上宋与的名字旁做了个标记：“那请管好的你的助理，宋先生，有事我们会追责到您身上的。” 宋与：“好。” 两人这才被放进候试间里。 门关上，黎也被等候间里一排排椅子上零散坐着的人数弄得一怔：“这么多人？” 宋与抬眸，扫过：“相对于这个剧的评级定位，人不算多了。” 黎也：“我以为以这个角色的要求，应该很难找到相应条件、还愿意出演的演员。” 宋与倒是习惯了这一点，淡定地走过去：“因为你是得天独厚的大少爷。” “？”黎也跟上去，“你就这么嘲讽给你当牛做马的司机助理？” 宋与没说话，藏下眼底笑意。 这个房间的试镜就在隔壁，宋与原本以为怎么也会发一两段台词让演员提前准备，其他人显然也这么认为，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完全没有。 “这是什么试镜啊，是选演员嘛？”一个面试结束的年轻演员从里间门内出来，和经纪人低声抱怨着出去，“我看t台走秀还差不多，台词和场景都不给的哦。” “就试了那两套衣服？” “对啊，别的什么都没有。” “……” 黎也靠进椅背里，懒散回眸，就见宋与神色冷淡且严肃地盯着角落的门。 黎也：“紧张？” 宋与摇头：“只是觉得他们说的试镜过程，有点陌生。” “大概是形象试镜，不过一般剧组都不会为配角分两次侧重点不同的试镜，看来导演组对这个角色还挺重视。”黎也隔着口罩打了个哈欠。 宋与还想说什么。 “……宋与，葛秋涛……念到名字的跟我进更衣间。” 导演组助理高冷地读完名单，转身就进了角落的门。 宋与收住话声，从座位里起身。他刚准备跟黎也说，就见黎也也跟着站起来了。 宋与警觉：“你起来干什么？” 黎也理所当然地指了指门：“跟你一起啊。” “试镜的是我不是你。” “知道。” “就算刚刚那个门让你进，试镜间的门也不会让你进的。” “没关系，我不进试镜间，但你们不是要先去更衣室么，”黎也抬手轻松勾住宋与的肩，把人往门处带，“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给你拿拿衣服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宋与一僵：“我不用你……” “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黎也懒洋洋地笑，“我发誓，非礼勿视。” 宋与还想拒绝，可同组的面试演员都走近了，他一直提防黎也被人认出声音，只能咬牙忍下。 等被带进更衣间，看清里面的隔间构造，宋与心底松了口气。 “要换的衣服都在里面了，你们按号进入，不要搞乱，不然衣服大小会不合适。先换挂着序号1的那套，换好以后出来，等我领你们排队进试镜房间。”导演组助理高冷说完，就到一旁站着了。 其他小艺人倒是也有个别带经纪人的，和黎也一样，统一在试衣间外面等着。 外面安静，没什么声音，等在黎也旁边的那个不知道哪家的经纪人在旁边瞄了好一会儿，终于好奇地凑上来：“你是宋与的，新经纪人？” 黎也垂了眸子望过去，未置可否。 第81章 被戴着黑口罩黑帽子的男人冷淡淡地垂眼一瞥，这人僵了下，讪讪地笑：“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挺意外的，我记得宋与前两年是签到钱淼手底下了。” 黎也抬手挠了挠鼻梁，故意压着声：“嗯，我是他助理。” “嚯，助理都有了，”那经纪人惊讶道，“原来圈里传宋与找着新靠山不是假的啊……” 黎也听得心不在焉，视线又飘去宋与的单间外。 扛不住那经纪人热情地凑过来：“不过以你的身体条件，做助理真的可惜了，我看你有一米八八甚至八/九的样子吧？身材也很好啊，你要不要来我这儿……” 不远处的门帘一挑，宋与第一个半压着眉走出来。黎也原本漫无焦点的目光一凝，两三秒后他回神：“不用，谢谢。”没等对方反应，黎也快步朝宋与走过去。 宋与正对着更衣间外转了半圈。 “别看了，其余人都还没出来，”黎也停在他旁边，哼了声笑，“就你傻，人家都在里面好好整理，要给导演组留一个最好的第一印象。” 宋与一捋身上的灰色袍子，平静接话说：“序号1只有这一件，好像是<a href="https:///tuijian/minguo/" target="_blank">民国时期的普通长袍，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黎也缓着视线打量过他，嘴角轻勾起来：“确实，你用不着整理。记得进来前门口那个工作人员说过什么吗？” 宋与本就记得，淡淡答道：“文弱感。” “嗯，”黎也微微压低身，靠得宋与近了点，低声，“至少穿这套衣服的时候，是得把你的锋芒收一收。” 宋与低头，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身上的长袍。 房间里又一道帘子拉开，黎也视线一瞥而过，窥见里面墙角的一抹墨绿色。他微微挑眉，落回眼神：“里面有两套衣服？” “嗯，”宋与回忆了下，“还有一套墨绿军装。” “按序号排队，准备进入。”导演组助理出声。 宋与回头：“那我先过去了。” “好。” “……” 目送宋与等人被带进试镜间，黎也转身，走到房间角落。他拿手机拨出通电话去。 对面的女声打着困腔接起：“今天说好的助理组放假一天的……” “问你件事。” “什么啊。” “上周屈靖山给了一个献礼剧的客串邀请，剧本你看过了？” “看了啊，但倪总的意思不是没什么必要，不用接嘛。”丁娇困得不成句，“干嘛，你想试演一回军阀？” “另一个角色，任平生，你有印象么。” “任平生？当然有啊，他是你那个试镜角色的主要对手戏角色之一嘛。” “剧本我没怎么看，只记得他在反派列表里。出场剧情你有印象么？” “你又不打算接……”丁娇勉强打起点精神，“那个角色还挺有意思的，不过第一次出场都在全剧过半的位置了。他出场的事件是全剧的第三单元，开端是一个敌特身份暴露，带着主角方卧底同志的加密名单出逃，被追击重伤后逃入一所民办学校，最后在校内自杀。但是搜寻尸体的同志没有找到名单，又因为当地的军阀势力介入而被迫离开，所以开启了主角方的第三个大事件。” 黎也听得一挑眉：“军阀势力就是我？” “……是对方邀请你客串的角色，”丁娇嫌弃地纠正，“军阀头子这角色中立偏主角方，性格也是亦正亦邪，我不建议你接。” 黎也不置可否：“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任平生就出来了嘛。”丁娇说，“他是那所学校里任教的老师，卧底敌特死之前又从他当时教学的地方经过，那几个老师全数被介入的军阀方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逼问名单下落。” 黎也听得皱眉：“还上刑？” “对啊。” “任平生怎么样了？” “一个文文弱弱的教书先生么，当然是被弄得血淋淋的了，因为敌特死的地方离他最近，所以他嫌疑最大，军阀头子亲自拷问的。” 黎也眉头拧得更深：“所以他黑化、投敌了？” “哟，你还学会用黑化这词了，可以啊。” “别打岔。” “那你干嘛说人家黑化，还说人家投敌？” “他设定是反派角色，还有军装作为剧照装。” “哦……”丁娇刻意拖长了调调，笑，“我还没给你说清楚他的人设。” “嗯？” “文文弱弱的教书先生只是任平生的伪装身份，实际上嘛，”丁娇笑起来，“他代号‘海蛇’，是z区心狠手辣、恶名昭著的第一敌方特务头子。” 黎也一怔。 丁娇：“大军阀，你后来被那位上了重刑的战损美人骗得可惨可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人设很类似下本开的《背叛》里的双男主人设。 我压不住的xp开始蠢蠢欲动，咳。 第46章 丁娇好不容易给黎也讲完任平生那部分的剧情, 打着困腔问：“所以你打算接军阀头子那个客串角色了？” “没有。” “？那你问我这一大堆有的没的干嘛？” “随便问问。” 丁娇：“……” 就在丁娇考虑要不要趁黎也还没挂电话先骂他一句的时候，电话里面又响起那人声音：“虽然没打算现在就接，但也不用拒绝屈靖山。” 第82章 “嗯？那你要干嘛？” “再考虑一段时间。” “开机这种事情紧锣密鼓的, 拖着人家不好吧？” “不会拖很久，”黎也靠到墙根, “要是他们问, 就说我还需要看一下他们的选角阵容。” 丁娇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狐疑地问：“不对，你今天这通电话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特定问一个角色的剧情也就算了, 还要考察人家阵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也揉了揉帽子, 刚要说什么, 就见试镜间门打开, 宋与一行人被带回来。 两人目光隔空一对，宋与转身走进自己的更衣间。 黎也顿时没了打电话的心思：“不跟你聊了, 我还有事。” “哎？等等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 黎也要挂电话的手停住，叹气：“我陪宋与来试镜任平生的角色了，如果他能过, 那客串我就会接——但是不要把这话告诉屈靖山。” 丁娇在对面噎了半天，最后满腔怨言转为一声嘲笑：“难得你还剩了点理智, 知道这种像威胁似的话传过去对你名声不好。” “那我倒是没想过, 只是担心宋与到时候知道了……”黎也说到这儿低头笑了声, “那小狼崽子可能会气得跟我打一架。” 丁娇梗住。 趁这边没回过神, 黎也简言收尾, 挂断电话。 黎也走向更衣间外时，正迎面宋与换好衣服出来。仍是第一个，走出的青年身影瘦削清挺, 一身军装更衬得眉眼傲人，他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眼神，拉紧束带松手一垂，再抬眼时那种好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劲儿就变得凌厉，锋芒十足。 到其他人都出来了，半屋子的眼神也都在宋与身上。 军装翻领折了一点进去，黎也回神走过去给宋与整理。垂回手前他笑起来，半撩着眼帘又低着眸子看宋与：“我要是屈靖山，我就让其他人直接回去了。” 宋与思索了两秒，问：“屈靖山是谁。” 黎也帮他整理翻领的手一顿，隔着口罩低笑出声：“这剧的总导演。” “…哦。”宋与应下。 “我和他认识，关系还算不错，”黎也落回手，懒洋洋插着袋，歪头戏弄宋与，“你要不要想想怎么利用‘潜规则’，让我给你拿到角色？” 宋与给了他冷淡一瞥，然后没搭理他，二话不说就去导演组助理那儿排队了。 留黎也站在原地，遗憾地叹：“真不考虑啊。” “……” 这场试镜在中午前结束，剧组没当场给结果，只让回去等通知。 宋与需要回家收拾第二天去录制综艺用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黎也开车送他回了公寓。 宋与不想让黎也上楼：“我们可以明天再一起出发。” “那明天我还要叫车绕过来接上你，”黎也有下没下地敲着方向盘，“不如今天顺路打包带走。” 宋与忍他用词：“我习惯睡自己的床。” 黎也：“那把床也搬去我家？” 宋与：“……你认真的？” 对着小狼崽儿那副“敢说是就用眼神鲨了你”的表情，黎也莞尔：“好，不开玩笑了。你要是真认床的话，那我今晚在你家睡好了。” “……”宋与僵硬回头，“？” “怎么，不欢迎啊？” 宋与艰难回神：“我家只有一张床。” 黎也：“我家不是也只有一张床么。” 宋与：“我认床，不能让给你。” 黎也：“那就一起睡？” 宋与：“…………” 黎也怀疑自己再逗下去，小狼崽儿就要把安全带生生撕开了。他在心底劝了自己两遍“不能急”，这才主动退让：“行，我睡沙发，这样好吧？” 宋与：“可是你在这儿也有一套房。” 黎也：“几年没过来，落灰都有几公分了吧。” 宋与仍想挣扎。 黎也故作叹气：“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沙发都不愿意让出来？” 宋与本能否认：“不是，只是……” “不是就好，”黎也一秒恢复如常，懒散又欠地推门下车，“那上楼吧。” 宋与被动妥协了。 下车后黎也就又把口罩戴回去了。电梯升得慢，宋与住的楼层又高，从进轿厢开始安静了十几秒，电梯才刚升到十几楼层。 宋与心里莫名有点紧张。黎也也不是第一次来他家了，第二次第三次都轮不上，但是过夜就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明白这不能代表什么，对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宋与怀疑黎也或许就是为了表明他不歧视自己才一定要上来睡的。 但宋与就是忍不住紧张，他微垂着眼，无声地调整呼吸。 “你那个男朋友来过你家吗？”轿厢里冷不丁地响起声音。 正在深呼吸的宋与一惊，有点懵：“男朋友？” “嗯，”黎也插兜望着电梯里的数字显示，没看宋与，好像问题也只是随口无心，“就你一直藏着的那个。” 宋与终于反应过来：“…来过。” “来过几次？” “忘了。” 黎也眼神一停，几秒后他轻眯了下眼，视线压下来，像戏谑随意：“看来经常来。他在你家睡过？” 宋与语塞。 黎也情不自禁往他那儿迈了一步，低下头，声音跟着哑下来：“一张床么。” 第83章 “——” “叮咚。” 电梯开门的声音救了宋与。 “我去开门。”宋与快步逃出了轿厢。 黎也沉着眸子跟上去。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资格问这些问题，但实在忍不住——只要不得到答案，那这些问题和可能性就足够把他折腾得半疯。至于得到以后会更好还是更差，黎也不知道，也没精力去想。 于是宋与手里的钥匙还没打开防盗门，手腕就被握住，一阵猝不及防的猛力袭来，直接将他扣压在门旁的墙壁上。装着消防栓的门被砸得砰的一声闷响。 宋与错愕抬眸，随即微恼：“黎也，你要干什么。” “现在是师生问答时间。”黎也越是生气就越是笑，懒散得像站不住，手臂撑在宋与头顶，支着身体，摇摇欲坠地往宋与面前低俯。 呼吸里的微灼温度把宋与逼得屏息，僵硬。 宋与想推开他，但无处下手，只能恼着漆黑的眼，微仰起头凶狠瞪他：“你别逼我动手。” “我不逼你，你回答问题就行。”黎也话声里有起有落，呼吸好像更近。 宋与：“什么问题。” 黎也：“嗯，我想想……” “黎、也。” “啊，想到了，”黎也眼皮一抬，声音低低的，“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性取向的。” 宋与咬牙，偏开脸：“15。” “比我认识你还早两年，”黎也眼神凉冰冰的，却仍是笑，“怎么发现的？” 宋与皱着眉：“一个学长跟我表白，说我是同类。” 黎也压着情绪轻一挑眉：“所以你就答应了？” “……”宋与忍不了了，回头：“你有完没完。” 黎也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压到小狼崽儿锁骨上，把人实实地扣在墙前，这次没留一点余地。 然后迎着宋与凶悍眼神，黎也缓缓压身：“答没答应？” 宋与气恼到极点，反而迫出一丝冷淡的笑，他眼神里像下冰刀子似的看着黎也，一字一句：“答应了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么？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连认识我以前的事情都要管？” 黎也停了几秒，低头笑了声。然后他在笑里抬眸，漆黑的瞳慢慢凝住宋与。 近在咫尺，宋与脑海里突然拉响警铃。 他眼里此刻的黎也十分陌生、完全无法预料但又让他直觉不安——这人好像下了什么很不理智的狠心，下一秒就会做出某种能把两人之间的旧日关系撕得粉碎的举动。 宋与看见黎也的视线顺着他眼睫，低低落下去。 地上阴影徐缓靠近。 “啪。” 无法思索的刹那里，两人身旁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宋与回眸。 看见扩大的门缝后，宋与惊愕出声：“……妈？” 俯身侧背对房门的黎也毫无察觉，闻言顿住动作，随即理智回到眼底，他哼出声冷笑：“就算撒谎也要遵循基本法，妈什么——” 话声在对上中年女人的面孔后，戛然而止。 僵停数秒，黎也慢慢放下还钳制宋与的手臂。 “……阿姨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曾经是个王者。 直到与哥妈妈来了。 * 最近卡文卡得厉害（对因为文案就快要来了，所以隔日更新。 宋与和学长没什么故事，但是有个因为这个惹起的黎也醋海自由泳的小段子番外，在时间线上属于很后来了，文里应该写不到，等我找出来会扔给大眼仔的。 第47章 黎也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姿态堪称乖巧, 加根红领巾拉出去就能当优秀学生代表、别人家礼貌懂事好孩子的典范，一点没有平常懒散不正经的模样。 宋与认识他七八年也极少见他这样，有限几次, 都是在他妈妈面前。 “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也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宋与把倒好水的水杯放在母亲面前。 “我没什么事情, 又认识路, 折腾你弄什么。”宋与母亲说话带一点口音，接过水杯以后她犹豫地看向黎也，“你和小黎……” 宋与缓下动作。 认识黎也的无数人里, 大概也只有宋与妈妈一个人这么称呼黎也。即便听过好多次, 宋与还是习惯不起来。 “阿姨, 您放心吧, 我们已经和好了。”黎也望了宋与一眼，说道。 “和好咯？”宋与妈妈闻言皱着的额头一松, 露出由衷的笑，“那就好，我就说,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哪里会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 “嗯, 他们都是胡说, ”黎也笑, “阿姨别听他们的。” “……” 黎也和母亲聊得很好, 宋与插不上话, 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对眼前的场景宋与并不陌生，他见惯了黎也和母亲相处的模式，黎也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擅长, 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该会的和长辈的交流，他也显得比他们都得心应手。 虽然那个模样……让他很陌生就是了。 宋与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时候，他还在练习生营地，和来代课的来头很大名气很高的“新老师”特别不对付，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的。 那天他刚结束一堂舞蹈基础课，从练功房出来换衣服才突然发现手机里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信息，消息是一位远房亲戚发的，说自己顺路载他母亲来营地看他，把人放下有事就先离开了，让他记得去传达室领人。 第84章 宋与连忙跑去传达室，却没见到人，打了几通电话也一直说关机。宋与急坏了。母亲从小生活在小县城里，到四十几岁也没出过省，突然来到p城这样的大城市，能找到练习生营地的门都属不易，万一出点什么事……宋与不敢想，在营地门口问了好几个人，最后终于有人说见过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就往营地里面去了。 宋与疯了似的在营地里面跑着找，到处问人。他从来冷淡不善言谈，背后大家都说他孤傲清高，没人见过他那个失了准的模样，好些人等着看热闹，甚至拍了照传了群。 于是宋与的手机开始在手里震动，每次都是他最烦的那个备注。宋与顾不上理，直到最后在营地外围转过一圈一无所获，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伏低，再次震动的手机几乎挑断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黎也爆粗：“我说了检讨明天就交、你催来催去是不是有病？！” 对面似乎愣了，过去几秒，那人不但没生气，还在电话里扑哧一声笑出来：“嗯，我不但有病，还有人质呢。阿姨在我这儿，你来我办公室交赎金吧。” 宋与僵在四十度的大太阳底下，顾不得道歉，攥着手机就疯一样地冲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没挂断电话，更不知道黎也透过手机，将风里他起伏的呼吸声听得清晰。后来黎也故意惹恼他的时候还玩笑说过，“那时候我就想，练习生营地里好苗子不少，但喘气都这么好听的好苗子，不拎进团里未免太可惜了。” 而彼时宋与跑进办公室里，看到的就是像面前这样的场景。 那个朴素的、胆怯的、跟陌生人交流时总是讷讷内向的母亲，对着黎也，像是对自己的血缘后辈一样笑得腼腆开心。而黎也与她说话，眼底没有分毫宋与在别人那里见过的厌恶、嫌弃或者轻蔑，他就那样平常又淡定，一边和她讲宋与在营地的成就和趣事，一边用含笑的眼打趣地望宋与。 宋与后来总想，他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义无反顾地一脚踩进这个叫“黎也”的深渊里。 “……不能让你这么花钱，你上次带给我的那盒人参蜜还没喝完呢。” 母亲的话声蓦地勾回宋与的注意力，他皱眉抬眸：“上次？” 宋与妈妈一停，表情尴尬。 黎也坦然淡定地接话：“我这几年到阿姨家里，去过几次。” “几年几次？”宋与没表情地看他。 黎也：“嗯……也可能是一年几次。” 宋与和他对视两秒，转向母亲：“您一个字没跟我提过。” “哎哎，冤有头债有主，”旁边黎也懒洋洋地笑，“是我不让阿姨说的，你别欺负长辈。” 宋与妈妈轻声：“每次过年过节的，小黎就算自己没时间，也会让人捎点礼物来的。” 宋与僵住表情：“所以之前过节那些看起来很贵的礼物，你说是邻居送的，其实是他送的？” 宋与妈妈被戳破谎，不好意思地低声：“小黎说你们还在闹分歧，让你知道了，你肯定生气。” “……” 宋与确实很气，眼神都冷飕飕的，刀子似的落向黎也。 黎也无辜：“我说的那不是实话么。” 宋与僵了两秒，起身：“我去做午饭，你们聊。”他谁也没看，转头就走向厨房。 宋与妈妈不安地看向黎也，黎也从狼崽子身上收回视线，安抚地朝宋与妈妈笑了下：“没事阿姨，我去跟小与聊聊。” “好，好。你快去吧。” 宋与进厨房还没站定，就听见黎也从身后跟进来了。 缓了有一两秒的时间，再响起来还是那个懒洋洋没正经的语调：“生气了？” 宋与没说话，拎过被母亲放在案板边上的青椒袋子。 黎也从后面走近，靠到宋与旁边的橱柜上，歪下头瞧着宋与笑：“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宋与拿青椒的手一停。黎也以前再不正经，很少像最近，道歉认错的话那么轻易就出口，不要钱似的——不然他们以前也不会每天都在叮叮当当，闹得队内队外都觉得两人是死对头。 宋与没回应的工夫里，黎也又往前凑近一步：“真那么生气啊？怪我，我那时候不知道你的手伤，就想不能那么轻易惯着你…咳，不能那么轻易跟你和好，所以才一直没找你。阿姨这边我又怕你太忙顾不上，所以——” “你都不知道我的手伤，”宋与手里的青椒捏开一条隙，他忍着低声，“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违约、为什么罢演、为什么把事情闹那么大。” 黎也愣了下，解释：“我真不知道，不然我会去找你，一秒都不会耽搁。” 宋与终于忍不住情绪，抬眸看向黎也：“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为我赔上三年合约和赔偿款，还没事人一样去看我母亲——所以我不生你的气，黎也，我没资格——我就只觉得你脑子不正常。” 黎也：“……” 要不是看得见小狼崽儿眼圈红红的，黎也大概要被骂得气笑了。但现在这样，迎着宋与倔强又较劲的眼神，黎也还是心疼又无奈，也发现自己确实没救了。 他叹了口气。把两人间最后一步的距离缩零，黎也抬手揉住宋与的头发，低头把人压过来和自己几乎额头抵着额头。 第85章 “你们小孩就是爱瞎想。你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没资格？”黎也说完又皱眉，“还有，三年合约和赔偿款，哪个嘴贱的跟你说的？你什么时候知道？” 宋与抿唇，力气都用来往回憋眼泪了，就没吭声。 黎也自己想了会儿，凭他对小狼崽儿的了解，很轻易就能猜到：“哦，喝醉就是因为这个是吗？我就说……”黎也又占便宜地揉了难得乖巧任撸的小狼崽儿一把，“算你逃过一劫，我本来都打算之后再跟你算这笔账。” 宋与好像终于平息下情绪了，没怎么用力地推走他的手，闷着声：“所以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宋与没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黎也假装恍然：“哦，为什么脑子不正常？” 宋与点头。 黎也忍俊不禁：“你还真敢答应，我怎么就是脑子不正常了？” 宋与：“你是。” 黎也气笑：“行行，我不和你争辩，那你就当我是脑子不正常。脑子不正常还需要原因么？” 宋与皱眉。 黎也没给宋与再追问的机会，他很自然朝宋与俯身，把宋与吓得一僵，却见黎也视线滑下去，掰走了他手里的青椒，顺便打开厨房洗菜池的水龙头。 透明的水从修长分明的骨节间淌下，黎也淡定地把小孩挤去一旁：“陪阿姨聊天去。” 宋与迟疑着回神：“还是我来……” “你来什么，青椒肉丝、泡面么？”黎也回眸，眼角勾着懒散戏弄的笑。 宋与被他噎了下，底气不足地反驳：“我这两年都是自己做饭，已经比刚开始长进很多了。” “……”黎也洗菜的手一停，水流哗哗淌下，过去两三秒他才回神，没抬头，“嗯，我的错。” 宋与没反应过来：“什么？” 黎也笑着抬眼：“我说，让你这种没天赋的天天祸祸厨房，是我的错。” 宋与：“……” “听见它说话了么？”黎也抬起手里的青椒，朝宋与捏了捏，“它说它好可怜，不想再被你折磨了。” 宋与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两秒，转身出去了。 身后厨房里，黎也笑容淡去，他眸子凝着宋与背影垂着的左手手臂，久久没有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这两个都还不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怎么就跟小情侣了一样 噫… 第48章 宋与妈妈在得知黎也和宋与第二天还要参加节目录制后, 只待了半下午，怎么也不肯再打扰他们，没吃晚饭就要坐车回去。 宋与自然不想同意, 老家c县所属的地级市虽然就在p城隔壁，但对五十多岁的母亲来说一天来回也是舟车劳顿了。然而第二期综艺开始就是正式期, 和第一期的先导期不同, 录制时间必然在一天以上, 他没办法照顾母亲，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就更不放心。 “我本来就是过来看看你，给你带点东西, ”宋与妈妈看穿儿子想法, 拉着他低声商量, “你们明天就去工作, 也不晓得去几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 太不方便咯。” 宋与：“我让秦笙过来……” “哎呀麻烦人家秦笙弄什么，”宋与妈妈连忙拒绝，“而且家里还有事情呢, 我不能一直在这儿等你。” 宋与皱着眉，只得同意：“那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 我自己坐车嘛。你快快收拾明天的东西, 最后要多检查两遍, 别落下什么。” 宋与还想说什么, 被旁边过来的黎也拉了一下。 黎也转向宋与妈妈：“阿姨, 我公司有同事正巧去c县出差，我让他开车捎您一块过去。” 宋与妈妈摆手：“这也太麻烦人家了。” 黎也：“不麻烦，顺路。” 宋与妈妈犹豫：“真顺路啊？” “嗯, 当然是真的，”黎也笑，“我还会说谎么。” “也对，”宋与妈妈眉眼笑开温和朴素的褶皱，“又麻烦你了小黎。” “您和我还客气。” “下次来阿姨家吃饭，阿姨给你烧好吃的菜，好不？” “好，一定，”黎也微微低身，单手搭上宋与的肩，“我到时候就跟小与一起回去。” “哎，好。” 黎也走去一旁打电话，没多久回来了。 宋与趁母亲没注意，低声问黎也：“星也传媒的人怎么会去c县出差？” “我的私人司机。” 宋与抬头：“你刚刚还说你不会说谎。” “我怎么说谎了，”黎也无辜，“我的司机替我送人，当然算是出差了。” 宋与：“……” 论诡辩，宋与从来没指望说得过黎也，干脆放弃。 半小时后黎也的司机就到公寓楼下了。 两人送宋与妈妈下楼，临上车前，她犹犹豫豫的，似乎决定不好要不要说什么事情，最后还是开口了：“小与，你最近工作忙，也得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妈，您不用担心我。”宋与点头应。 “我也没担心什么，就是，”宋与妈妈放轻声，“那天你二姨还问起呢，你就没认识什么合眼缘的小姑娘吗？” 宋与没想到这个问题，顿在那儿。 宋与妈妈：“你年龄也不算很小了，该谈谈恋爱了，要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不用不好意思跟我说。” 第86章 “妈，我知道……”宋与感觉到站在一两米外的黎也的目光已经落过来了，心虚之下他脸皮都微微红起来，搪塞道，“您别想那么多，有的话我会说的。“ “真的？” “嗯，您快上车吧，别让司机等太久了。” “那你明天去录节目小心啊。” “好。” 目送轿车离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宋与松了口气，刚插着兜转回身，就对上路灯下黎也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会儿临近傍晚，天空擦暗，在他身后城市也像印象派笔下随意抹开的油彩。那人靠在刚起的华灯下，漆黑微翘的发梢描着薄薄一层雾似的晕，光却点在那双眸子深里。 宋与望得晃了一下神，才迈步走过去。 擦肩时，黎也低过头问他：“你的事，没告诉阿姨？” 宋与脚步一停。他当然知道黎也说的是什么，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问题在他们两个面对面提起时，对他而言格外难以出口，像过涩的果子含在唇齿里。 黎也又问：“你想瞒她多久？” 宋与抿了抿唇：“没有刻意瞒她，就是没必要开口。” 黎也：“怎么没必要？” “又不一定会找，”宋与轻扯起唇角，“早惹她难过干什么。” 宋与说完就从黎也身旁走进公寓楼里，黎也刚想追问，随身的手机震动起来。 黎也低头一瞥，丁娇。他随手接起：“不是说了给你们放假么。” “你就这么给我们放假的？”丁娇在对面咬牙切齿地冷笑，“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吗？” “嗯？” “公司。” “啊，真敬业。” “敬你个——”丁娇恶狠狠地把脏话憋回去，“处理你早上那个破微博的事情到现在，我这宝贵的一天假期连中午饭都是在公司吃的盒饭！你之前竟然还有脸心安理得地来找我问剧本？！” 黎也轻笑了声，低着头跟住了前面的小狼崽儿：“一码归一码。” “你滚。”丁娇气声，“倪总让我问你，你那个‘爱心早餐’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少装傻，那些预约采访的电话都快把公司挤爆了，全都来问你是不是打算公布隐婚事实了。” “什么？”黎也停在电梯间，忍不住笑，“隐什么婚，谁造的谣。” 电梯间里安静，也没其他人。 宋与听见这句，茫然地回头看向黎也。 丁娇：“你也知道圈里本来就一堆媒体围着你造谣，巴不得挖出什么能证明你八年恋爱长跑或者隐婚有子的大新闻呢。” 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挑了挑眉，睨了旁边莫名的宋与一眼：“八年？” “什么八年……那个有关系吗？那是造谣！年限重要吗！”丁娇气得血压往上顶，深呼吸数次后才重新开口，“这种时候你还主动把这种把柄送到别人手上，你是生怕无良媒体造谣没素材或者今年kpi完不成是吧大慈善家？” 黎也揉了揉耳朵：“行了，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唠叨？” 丁娇磨牙：“是为了提醒你。你是老板你什么主意我们管不了，但明天节目录制的时候注意点，别再被居心不良的人套进去。” “嗯。” 丁娇这边通话结束，黎也和宋与也回到楼上了。进玄关里，宋与一边换鞋一边问：“你公司里如果忙，那就先回去吧。” “没事，”黎也哈欠打了一半，“我只能添乱，他们用不上。” 宋与没说话，眼角弯了一点。 黎也靠在玄关墙上，盯着宋与背影，过去几秒才突然问：“你在楼下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宋与回眸：“哪句？” 黎也：“‘又不一定会找’那句。” 宋与将钥匙放回玄关柜，声音平静：“字面意思。” 黎也微微抬眉：“你还打算孤独终老？” “这个圈里不适合我这种人谈恋爱，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换工作的想法。”宋与说着，就要往里走。 黎也却在这时起手，把他拉住了。 “？”宋与不解抬眸。 黎也：“你是不想在圈里恋爱，还是对上一个旧情未了？” “——” 宋与神色蓦地僵住。 黎也懒散神情下好像全然无意问出的话，却像是一把最锋利刺骨的刀，一语就把他那些自欺欺人掩饰太平的伪装剔得支离，让他看见里面藏着的最狼狈的那个自己。 黎也太了解宋与，他一个表情反应他就能猜到答案了，于是黎也面上笑意更盛几分，声音里情绪却凉下去：“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了——你那个前男友到底何方神圣，能让你分手这么些年还念念不忘？” 宋与回神，他一把从黎也的钳制里拽回手，转身时下颌绷得凌厉：“不关你事。” 黎也刚想说什么，手机再次震动。他低头看见了jackie·杨的备注。这时候的电话只可能是宋与手臂相关的事情，黎也不能耽搁，眼神危险地瞄了一眼狼崽子背影：“我这儿还有点私事，之后再跟你算账。” “……” 宋与停在客厅里。 很久以后他听见有房门打开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见黎也单手接着电话，另只手取了从车上带下来的平板电脑，进空荡的侧卧去了。 第87章 那人神色难得专注，听对面说着什么，听得聚精会神的，把门在他们之间合上了。 宋与紧绷的肩背慢慢放松下来，他轻呼出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是该离黎也远一点了，这样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黎也的“私事”一直处理过了半晚上，结束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匆匆洗漱睡下，直到第二天被司机来接的电话叫醒。 半上午的航班，黎也困得在去机场的路上哈欠不停，这次小乔随车，坐在副驾驶里往后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偷偷问宋与：“与哥，也哥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宋与：“他说有私事，我没去打扰他，不清楚。” “私事？也哥会有什么私事？”小乔思索几秒，恍然，“难道是和那个神秘朋友煲电话粥到深夜吗？” 宋与：“什么神秘朋友？” “咦，与哥你不知道吗？”小乔意外，“昨天早上也哥发了条微博，是张早餐照片，配文还是爱心早餐呢！” 宋与：“……” 小乔：“昨个一天，全网都在讨论这份爱心早餐是谁做的，几家媒体已经从八年长跑的神秘爱人猜到隐婚妻子了！” 宋与表情僵硬：“也可能是，普通朋友。” “那怎么可能，”小乔摇头，偷偷瞄了一眼还在阖眼睡觉的黎也，“你是没看也哥发那条微博的时间，早上7点哎。谁家普通朋友会那么早一起在家吃早餐，那至少6点多就在做了——明显那晚是住在一起的。” 宋与无法反驳。 小乔没注意宋与更僵的反应，小声叹气：“唉，也哥也是的，藏得那么神秘，我都给他当两年助理了，竟然是和全网一起知道的，也太伤心了。” “……” 宋与脸皮薄，实在没办法像黎也一样坦然地面对这种拷问良心的交谈，所以只能不熟练地转移话题：“你是两年前做了黎也助理？” “啊？噢，对，两年前我参加星也传媒的明星助理面试，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给也哥做助理，到最后一轮我看见他的时候都激动死了。”小乔兴奋道。 宋与：“你以前是他粉丝？” 小乔：“对啊，你们truth还在团那会儿我就可喜欢也哥了，不过不是团粉是个人粉，就，咳，也哥那会儿跟与哥你关系不是那么好，我们粉丝间经常冲突咳咳……” 小乔越补越尴尬，声音也越来越小了，最后说完心虚地看宋与反应。 宋与淡淡一笑：“没关系，黎也最不缺讨厌我的粉丝。” “这话说的……”后排有人懒洋洋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可太诛心了。” 小乔吓了一跳：“也哥你没睡啊？” “睡了，不过狼崽儿声音好听，他一说话我就醒了。”黎也扶着中排宋与的座椅靠背，声音低懒微哑，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又说了什么骚话。 小乔是个正常人，所以他噎在那儿了。 宋与是被黎也调侃惯了，有一两秒的不自在，但很快就淡定拍掉搭到自己肩上的指节：“我说的是实话，诛谁的心了。” “我的啊。”黎也被拍开手笑了下，也不在意，就按着宋与的靠背，借力起身，初醒微灼的呼吸从宋与耳边擦过去。 宋与一僵。 黎也已经坐到中排的另一个座椅里，懒撑着额头隔着过道看宋与：“明明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小乔：“——？” 宋与原本被黎也这样的骚话臊得厉害，但是看见更僵更吃惊的小乔，他反而就淡定多了，解释：“他说的是练习生营地里的学生。” 小乔恍然，长松了口气。 黎也因为宋与跟小乔开口，视线也挪过去，支了两秒额头，他指节一点：“对了。小乔。” 小乔突然被点名，茫然回头：“啊？” 黎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当初终面我选了你吗？” 小乔一愣，随即飞快点头：“连倪总和丁姐都说她们一直不知道原因，而且您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们。” 黎也笑了下，低着声：“你叫什么。” 小乔：“啊？” “全名。” “乔与生啊，”小乔泪目，“也哥您不会连我全名都记不得了吧？” 黎也没接话，抬头往旁边看。 宋与正怔在座椅里，眼神愕然而惊。好几秒过去他才回神，转过头向黎也确认。 “嗯……虽然好像没什么关系，”黎也不由笑了，“但确实是因为这个名里的某个字，让我想起了某个人。” 第49章 第二期综艺的录制地仍是在一座岛上。节目组提前通知所有嘉宾, 上岛即录制开始，所以嘉宾组的八人是在码头集合，一起上船准备登岛。 航程有十五分钟左右, 嘉宾们在乘客舱里零散坐着。录制还没开始，没有摄像头“监控”, 从一早就赶航班飞过来的艺人看起来多有点疲惫。 宋与身旁那个更是困得哈欠练成了串, 看人也是耷着眼一副魂儿都不在的模样。 如果是平常, 这么多圈内人都在，宋与一定会尽量避免和黎也坐得这么亲近，但今天节目组强调任何嘉宾不得带助理上岛——没有小乔在旁边看着, 宋与还真担心困成这副德行的黎也会一不小心掉进海里去。 所以他就只能坐在旁边看着, 时刻提防。 第88章 等船靠岸, 节目组的人也出现在乘客舱里, 宣告录制正式开始。在镜头的“监控”下，其余嘉宾纷纷打起精神, 维持人设，只有宋与身边那个一动没动，只好像把脑袋往宋与那儿靠了靠, 不知道半闭着眼说了几句什么。 导演组的两位副导演都在角落，望着这一幕, 面无表情的刘庆豪嘴角抽了抽：“对比起来, 某些人真是活得一丁点偶像包袱也没有。” 荀勤渊在旁边憋不住笑：“这是人设问题。” 刘庆豪一脸麻木：“你难道还想跟我说他懒散成这样其实是人设不是本性？” “当然不是, ”荀勤渊乐, “我是想说, 也哥的人设就是本性毕露。” 刘庆豪：“……” 两位副导演开小差的工夫，这期节目的内容背景已经宣读完毕了：嘉宾组的8人本期身份是来自于市内某大学的侦探社成员，这次社里组织社团活动, 登岛游玩，此时他们就即将入住岛上某座历史悠久的民俗建筑。 本期背景读完，节目组开始给所有嘉宾分发身份卡，为了便于记忆，嘉宾们的节目身份都建立在原名基础上。 “宋与，大二，物理系……”宋与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卡，就被旁边凑过来的大狮子脑袋给挡住了一半。这会儿某人倒是来精神了，好奇地扒着他瞅那张被他越拿越远的身份卡。 眼见着随自己拿远而凑上来的某人都快趴到他身上了，在招致更多奇奇怪怪的目光前，宋与忍无可忍地低声开口：“你不是也有自己的身份卡么？” “我更好奇你的，”黎也仍试图往下读，“你让我看完。” “不要。” “那我们交换看？就作为搭档同组第一天的信物怎么样？” “…………” 兴许是导演组那边有人实在看不得这样的“队内霸凌”行径，之前负责宣读背景内容的人清了清嗓子：“咳，身份卡上可能有需要保密的细节内容，建议各位嘉宾妥帖收放。” 宋与木着脸推开黎也：“你听。” 黎也不以为意：“我们不是搭档么，搭档之间需要什么小秘密？” “夫妻之间都有秘密，更别说搭档了噢。” 一个幽幽声音突然从两人脖子中间的后面冒出来。 宋与身影陡然一僵，像是吓住了。 黎也倒是没什么明显反应，他扭过身回头，对上嘉宾组里唯一的喜剧男星宗小园的脸：“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天降一口大锅砸得宗小园有点晕：“啊？” 黎也：“宋与和我八年队友情，有些夫妻婚姻关系都未必能持续这么长久——所以当然是我们感情更深，没有秘密。” 宗小园：“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 “是吧？”黎也满意，“何况我们那时候同吃同住同行，还能有什么……” 宋与听不下去，把人拽回来，自暴自弃地把身份卡塞过去：“你看吧。随便看。” 黎也心满意足地接过，比对着自己的身份卡数秒，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递到宋与面前：“这两个字读什么。” 宋与：“……大二？” 黎也又把自己那张递过去，一戳：“那这两个字呢？” 宋与似乎明白了什么，变得没表情：“……大四。” 黎也笑：“喊人。” 宋与：“……” 后排的宗小园一直盯着两人看，此时更好奇：“喊什么？” 黎也也顾不上搭理他，很快就又转回来，支起的长腿用膝盖碰了碰宋与的，催促：“喊人。” “……”死寂数秒，宋与实在不忍心被镜头捕捉这么弱智的一幕，面无表情地磨牙，“学、长。” 黎也立刻露出得逞的笑：“哎，学弟乖。” 宗小园：……？ 这人怎么仿佛有什么大病。 而后来播出到此处时，一条被赞到加红置顶的弹幕很好地解答了宗小园此刻内心的疑惑—— 《论顶流的智商返祖现象》 上岛以后，节目组果然直接带嘉宾们去了岛上的“民俗建筑”：一座被山林环绕的高宅大院。 深棕色的厚重大门立在两座石柱中间，门上仿佛攀爬游走着黑色的难以辨清的刻纹，在将暗的天色衬托里显得整座高宅古朴阴沉，而整体灰暗的风格下，最离奇诡异的还是门旁挂着的两盏幽幽亮起的红灯笼。 林间风一吹，凉森森地从脖子后刮过去，众人一栗，不约而同地竖起寒毛来。 “恐怖效果拉满了啊，”停在最前面的席凌笑着说，“可沁妹妹别怕，我们保护你。” 作为队里仅存的另一位女同志，高萱素来率直：“少欺负可沁妹妹，就算要保护，也该是她同组的搭档保护——是吧小园？” 宗小园：“我保护自己可能都有点困难。” 高萱笑：“你能不能行？” “这能怪我么，”宗小园假装委屈，“跑来这么一个地方办社团活动，组织者这得是多么大无畏的献身精神？” “献身？”队伍内唯一的圈里新人颜凯显然还在状况外，此时才慢半拍接话，“向谁献身？” “当然是……”宗小园安静几秒，猝不及防地转身做了个鬼脸，“向鬼啊！” “啊嗷！！”颜凯吓得一嚎窜出去两米半，帅脸惨白。 “哈哈哈哈……” 第89章 众人顿时乐了一圈，连刚才吓得没敢说话的姚可沁都笑了起来。 宗小园很满意自己带出来的喜剧氛围，正得意着，一回头就看见身后三个男人“遥远”地站在一两米外——其实距离上并不远，但三人一个微笑不语，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颓懒困倦，硬是站出了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效果。 宗小园叹了口气，回头招呼节目组：“麻烦后期，播出以后给这三位大佬胸前挂一个牌子，上面就写‘无动于衷老干部三人组’，好吗？” “哎，过分了啊，”高萱还在忍笑，“也哥和聂影帝是老干部也就算了，人家宋与可比你还小三岁呢，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咦，才比我小三岁？”宗小园最擅长找台阶，立刻就一副惊讶表情朝宋与上去了，“天啊，我还以为他也就20出头，小与弟弟吃人参果长大的吗？” 没想到还没到跟前呢，旁边一副站着都快睡过去模样的黎也好像突然就醒了，打着哈欠不着声色地把宋与扒拉到自己另一旁，他笑眯眯对上宗小园：“小园，别随便认弟弟，再吓着我们小与。” 宗小园不甘心：“也哥，咱们谁跟谁啊是不是，你弟弟不就是我弟——” 黎也握住宗小园又探向他身后的魔爪，哥俩好似的拉回来：“关系好归关系好，弟弟归弟弟，原则问题，不能混淆。” 宗小园：“……” 后期弹幕在此处聊得火热。 【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见宗小园这么吃噎了的表情，黎也nb】 【黎也啊黎也，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把宋与拉到身后那一手特别自然特别流畅特别无事发生？】 【啧啧，不就是弟弟吗，摸一下怎么了】 【只有我注意到也哥说的‘原则问题’了吗？而且宋与什么时候成了黎也的“我们小与”，怎么都没人给我发通知？】 【哟~~】 【低调低调，我们是夹缝群体，圈地自萌就好】 【cpf自重！】 【黎也和宋与都有人磕？没事吧？？你们打算把散团当血糖啊？？？】 【磕cp前纯路人，纯属被第一期带回来的那些剪辑日到了，慕名而来说一句：人家正主自己都没当回事，怎么就总有粉丝想替人升堂？】 【……】 黎也唯粉和cp粉吵得轰轰烈烈，而镜头里的嘉宾组们也终于进入古宅。 把社团领进门的是这栋高宅建筑的男主人，老实木讷，很少说话，只招待这群拎着各自行李箱的“社团学生们”到一楼大堂的古朴木质长桌旁坐下，交代了楼上的空房间都可以使用后，他就去后面了。 被安排着围长桌坐下的嘉宾们面面相觑，宗小园已经扯着脖子问镜头：“导演组，请问茶水晚餐是要我们自助吗？” 这边话声刚落，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吱吱哟哟响起来，一个打扮成六十来岁老人模样的人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拎着土色的茶水壶：“不好意思，让几位客人久等了。” 桌旁的嘉宾们愣了下。 高萱迟疑地低声问：“额，在节目录制里尊老爱幼会妨碍节目剧情吗？” 聂澹远淡定地瞄了一眼，微笑落回视线：“是妆容，演员不超过25岁。” 正缓步前行的“老者”尴尬一顿。 旁边高萱竖起姆指：“不愧是影帝，专业的。” 众人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坐着等走剧情了。 “老人”果然一边倒茶水，一边慢悠悠讲了讲岛上的风俗，顺带介绍了一下这里的主人：三口之家，年轻夫妻从祖上继承的家业，还养了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儿子，唯一可惜的是儿子小时候生了场大病，看起来十一二岁了，但最多只有两三岁的智商。 老人说完看了看挂钟：“主人和夫人正在厨房里为客人们转杯晚餐，小主人每天晚上6点多会下楼来玩，可能遇上几位的晚餐时间，如果有打扰的地方，还请客人们海涵。” “没事，您客气了。” “……” 果然按老者所说，没一会儿男主人就把菜端上来了。主人一家三口和老帮佣在后面吃饭，不与他们同桌。 看清菜色，宗小园长松了口气：“还好饮食上不是特别鬼故事氛围。” “噫，你别总提鬼故事吓人好不好？”高萱搓了搓胳膊。 宗小园无辜问：“这能怪我吗？你品品，孤岛，深林，老宅，一群不怕死的年轻人——节目组明显从进门前就憋着坏呢。” 姚可沁伸出去的筷子慢吞吞缩了回去。 “哈哈可沁妹妹别怕，听他胡说。” “……” 这边聊着吃过晚餐，接近尾声时，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里突然响起了木楼梯嘎吱嘎吱响动的声音。 “嘘，你们听。”有人提醒。 桌上一寂，偌大空旷、灯光昏暗的大堂里，突然从二楼的方向飘来了几句若有若无的童谣声。 “门前大桥下 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 在多数嘉宾胆战心惊的目光里，一个小孩子的影子从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拐角慢慢走出来。 等在灯下看清来人，所有人长松了口气。 过来的这个是圈里小有名气的男童星，确实十一二岁，长得漂亮，在座的好几个人还都跟他至少有过一面之缘——这种氛围下发现走出来的不明生物自己认识，大概没什么比这更告慰人心的事情了。 第90章 小孩演员玩着手里的苹果和小黄鸭，对这几位客人视若无睹，在空旷的木石大堂里跑来跑去的玩耍。 “谁这么过分，把人小孩请来演弱智？”高萱笑着问。 颜凯在旁边用力点头：“他比我名气都大得多呢。” 见颜凯插话，宗小园打趣：“不害怕了？你看人家可沁妹妹都比你胆子大。” 颜凯想替自己辩解两句，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想出说辞，又逗得几人笑起来。 而就在此时，小孩突然停在高萱旁边。 高萱惊讶。她和这孩子认识，之前还有过一部电影的合作，她正要开口说话，小孩突然把手里的红苹果往她面前一送，眼睛亮晶晶地瞅着她：“漂亮。” 高萱愣了下，茫然地接：“我吗？” “漂亮！”小孩又点了点头。 然后不等嘉宾们反应，小孩又拿着小黄鸭跑去旁边绕着圈玩了。 几人回神，宗小园看看高萱手里的苹果，又看了看旁边怅然若失的姚可沁，摇头叹气：“节目组，你们这是赤/裸的挑拨离间啊！” 高萱捧着苹果笑着推他：“虽然小金很漂亮很可爱，但按设定来说他是个只有二岁小孩智商的，他夸我漂亮能算夸奖吗？” “这样一说，我平衡许多了。”聂澹远在旁边温和玩笑地接话。 高萱投去感激的一眼。 之后八人又在大堂里待了一会儿，等天色将黑，确定节目组也没其他安排了，众人这才起身上楼休息。 二楼三楼各自4个房间，门上都有标识：用的正是第一期让嘉宾们选分组时的四个物件。 宋与和黎也的“帽子”标识在三楼最尽头的两个房间，到他们这儿，作别前一组月亮标识的颜凯和高萱，就只剩他们两个了——不过各自的摄像师还在后面跟着。 宋与在镜头面前一如既往地话少，似乎也完全没有上了综艺要多多出头拿镜头的自觉，直到此时和黎也“独处”。 黎也看起来并不在意身后有两个乌黑的“大眼”镜头跟着，并肩走在宋与身旁：“你怎么情绪不好，晕船了？” “没有。”宋与欲言又止。 黎也挑了挑眉：“那就是……害怕了？” 回头对上黎也那副兴奋的“快说你害怕了”的眼神，宋与噎了两秒：“没有。” “那怎么了？”黎也拿话堵他，“说好的我们情胜夫妻、没有秘密呢？” “——！” 正在思索严肃问题的宋与被他的用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镜头，眼神惊慌极了：“你别，别乱说话。” “哈哈你这是被我吓结巴了吗？”黎也乐了，“行，那我不虚此行了。” “……”宋与气得想给他从三楼踹到二楼去。 “好了，我不吓你了，”黎也压下笑，两人也停在宋与房间外，“说说，到底怎么了。” 宋与低声：“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今晚不会睡得好。” “嗯？” “节目组……”宋与一顿，换掉了这个没职业道德的措辞，“这个高宅里有点古怪，那个小孩给我感觉不太对劲。” 黎也一怔，随即笑了：“你也太敬业了我的大侦探，我还以为你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呢。别想那么多，会影响入睡，快，去睡觉吧。” 宋与抿了抿唇：“那你也是。” “我不行，我得机警点。”黎也玩笑，“我不是侦探助手吗，骑士组的，我得保护好我的大侦探才行。” 沉默两秒，宋与趁自己没露出马脚前飞快转身进门，“晚安！” “砰。” 门合上得猝不及防。 黎也和两位摄像大哥都傻在了门外。 寂静里，三人目光对视，黎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好意思，以前不让小孩上综艺，他没经验。” 弹幕此处成疯。 【以前不让小孩上综艺？小孩？！】 【黎也，反省一下你的称呼，至少反省一下你在镜头前的称呼】 【awsl】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综艺！说好的悬疑探案呢！！】 【也哥，你都困小半集了，怎么一到独处就来精神了呢？】 【噫，你品，你细品】 【truth旧团队长霸凌实锤（doge）】 镜头前的黎也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话会引起后续什么反应，看起来也没在意的样子。他说着就走到门边，很自然地往门框边上一靠，敲门：“大侦探，开开门，”这人不正经地哑着笑，“就算不让我进，至少把摄像老师放进去？” “……” 门内死寂数秒。 房门终于不情愿地打开了。宋与没什么表情地绷着凌厉漂亮的面孔，褐色眼瞳冷淡地看着黎也：“你收敛点行不行？” 黎也眨眼：“那怎么行？噢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 宋与：“什么身份。” 黎也从上身口袋摸了摸，把自己的身份卡拿出来，指着最后一行，一字一句地读给宋与听：“花心浪荡二世祖，”黎也转不过来，表情还挺骄傲，“怎么样，是不是很专业？” 宋与：“……” 拉开门让摄像老师进到房间，黎也还抵着门不让合上，他仗着自己人设玩得开心极了，朝屋里引导摄像的宋与：“哎，小学弟，真的不考虑跟学长一屋睡吗？” 第91章 屋里“小学弟”憋了两秒：“你快滚蛋。” “砰。” 门又合上了。 听出宋与被逗得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语气，黎也差点笑得打跌。不正经完，他心满意足地转身去自己的房间了。 弹幕在此处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然后一条被赞到置顶的飘红亮出来—— 【你们粉丝早说是这种“霸凌新人”和“冒犯前辈”啊，我能磕到死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唯粉：……告辞。 * 长到震撼作者本人系列 第50章 宋与虽然没有录制综艺的经验, 但直觉却是第一流的。进入房间连五分钟都没到，宋与这边才刚收拾整理完自己的行李，房间内就突然撕开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刚要坐下的宋与停住, 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里。 这声来得猝不及防, 换了别人，比如隔壁同为综艺新人的颜凯, 此时可能已经跳到天花板上了。但宋与平静得很, 一句话没说就直身走过去。查看后, 宋与找到藏在窗帘内的扩声器——显然是节目组的安排。 宋与松开扩声器, 微皱起眉。 刚刚那个声音是个女声，听起来还有点耳熟。考虑到嘉宾组一共两位女士, 答案就变得很好辨别。 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高萱。 宋与站在原地思索两秒，还是放弃了不理会直接上床睡觉的想法。倒不是他多有责任感, 只是他更相信不管怎么消极抵抗，节目组都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从床上薅下去。 宋与在心底叹气，转身走向门旁，抬手按下了门把手。 “吱。”门把手一动不动。 宋与顿住。就在此时, 门缝里响起一道电子音：“您的房门已上锁。需要完成考验方可解锁。” 宋与皱眉：“什么考验？” 电子音没有立刻回答。安静了大约五秒, 门缝下滑进来了一张卡片。 宋与捡起卡片的同时, 电子音也再次响起：“请在以下abcd四个遗传病家族的多代遗传系谱图中，选出遗传病为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的家族。” 宋与：“……” 虽然震惊于节目组的下限，但对宋与来说，解题显然比徒劳的挣扎交涉容易得多, 连节目组预备的纸笔都没用上，半分钟后，宋与的房门已经打开了。 外面的工作人员似乎还没太回过神, 对着手里的答案卡片又看了看两眼才惊愕开口：“恭喜您第一位完成考验，这是您的头名奖励技能，请收好。” 宋与在茫然里被塞了一张卡片。卡片正面只有五个粗体黑字，【别对我说谎】。而把卡片翻转后，就能看到后面的小字备注：“该技能仅在本期录制内有效；卡片持有者对所有嘉宾及npc可进行一次询问，每位被询问者在第一次被询问时，不可在个人已认知的信息范围内说谎。” 不等宋与仔细思考卡片备注里的细节，面前一道阴影罩下来。 与此同时，那个熟悉的懒散不正经的声音也勾回耳边：“在看什么？” 宋与抬眸：“技能卡。” “嗯？”黎也好奇落眼，“我能看么。” 宋与没犹豫，淡定地递过去。 黎也笑了下，跟着更淡定地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内容，他递回宋与手里：“那你问吧。” “问什么？”宋与莫名其妙地看他。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黎也说，“难道你对我就一点好奇心和想知道还不知道的事情都没有？” 宋与紧抿住唇。要不是他能清晰地看见黎也身后的摄像头，那大概就真要扛不住这“诱惑”，问出什么愚蠢的问题来了。 黎也：“真没有啊？” “没有。”宋与冷淡地转过头。 宋与不着急，此处的弹幕却要急疯了。 【这什么暴殄天物的，快问他初恋初夜单身情况啊！】 【哈哈哈姐妹把持住，虽然我也很想知道】 【球球宋与了快问吧，造福全娱圈的大好事为什么不做】 【哈哈哈第一次看见也哥被冷酷拒绝啊】 【想起当初宋与失势，有些媒体落井下石说他高冷耍大牌，那会儿我还真的信了，可现在看……高冷和傲娇是两回事好吗！】 【可是我觉得宋与的性格在其他人面前是真的高冷、情绪变化不明显（非贬义词），他好像只是在黎也面前傲娇哎】 【那就更好磕了】 【……】 没等黎也更进一步，两人并排的房间走廊拐角后，颜凯内向又委屈地探出头来：“也哥，与哥，你们也出来了啊？” 黎也支起眼皮，见年轻人一边揉着手一边过来，他问：“手怎么了？” “还能怎么，”颜凯哭丧着脸，“被电的啊。” 这次宋与都愣了下，回头打量。 黎也：“什么电的？” 颜凯茫然地看了看两人：“你们没被电吗？” 两人摇头。 颜凯噎了口气似的：“你们不会一次就答对了吧？” 宋与沉默，黎也则恍然：“啊，原来出门那道题，答错有惩罚？” 颜凯含泪点头：“错一次电一次，可惨了。” 被电的显然不是颜凯一个，最惨的也不是他。宗小园最后一个出来，一脸麻木地问聚首的众人：“我是不是已经被电成黑脸了？我们这档节目不叫《你被捕了》，叫《学渣必须死》是吗？” 第92章 席凌问：“小园哥被电了几回？” 宗小园：“三次！整整三次！我愣是三次都排除了那个唯一的正确答案！” 几人笑起来，席凌忍得辛苦：“那你这不是成绩问题，主要是运气问题啊。” “我也发现了。”宗小园绝望抱头。 一轮笑闹后，终于有人察觉什么，出声问：“高萱怎么没出来？” 宗小园：“难以置信，竟然还有比我学渣的？” “是不是跑错汇合点了？” 颜凯小声道：“我和萱姐住在这个拐角后的两个房间里，我出来以后没看见她过。” “……” 几人的讨论声里，宋与回头看了一眼黎也。 他们做音乐的这些人基本天生对音色敏感，宋与在乐器方面堪称天才，更有世人难及的绝对音感；而在他的职业生涯里遇到的唯一一个能在音色敏感度上和他高下难分的，就只有那个插兜侧站望着窗外一脸“不关我事”“消极怠工”“甘做背景板”的某人了。 所以宋与很清楚，自己能听出那尖叫是高萱的，黎也就一定能听出来。 似乎是察觉了宋与的视线，原本眼神散焦的黎也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停下，然后慢慢转回来，他正对上在走神的宋与的眼。漆黑的眸底，像是有藏在深处的火石擦起一点微光，然后起连天的烈火，灼灼地映出来。 宋与被那目光烫了下似的，蓦地收回神智。 不过已经晚了，某人很自觉地贴过去，低身也低声问：“看我干嘛。” 宋与：“没看。” 黎也：“你看了。” 宋与：“我没看。” 黎也：“我看见你看了。” 宋与：“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黎也眨了眨眼：“谁说我没看你，我一直在盯着你看。” 宋与噎住。 这边终于惹起另外五人的注意。 宗小园先问的：“哎，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聊什么悄悄话呢？” 宋与僵硬回头。 黎也坦荡：“只是讨论一下他到底看没看——” “高、萱。”宋与咬牙打断，并背过身在暗地凶狠地瞪了黎也一眼。 黎也眼神无辜。 “啊？高萱怎么了？” 宋与转回来，木着脸：“之前在房间里响起的那声尖叫是高萱的，她应该出事了。” “——？” 尽管不是每个人都相信宋与能仅凭一声尖叫断定音色，但大家还是决定一同前往高萱房间。 到达门口后，作为高萱同组，走在最前面的颜凯要敲门的手顿了顿：“咦，门没上锁，开着的。” “还是敲一下吧。”聂澹远说。 “好。” 几声叩门后无人应答，颜凯推门进去。 房间都是一样的布局，先玄关，接小客厅，再是卧室间，最后阳台。 就算预料节目组安排“惊喜”，大家也都满以为会是在卧室间，所以连颜凯都走得很快，一两步就踏进客厅内。 然后所有人陡然僵身—— 客厅铺着的雪白瓷砖正中，一身大红嫁衣的女人躺在地上，仰面朝天，脸上盖着一面血红的盖头。 而她安详合在小腹的双手里，捧着一只干瘪灰败的苹果。 死寂数秒。 “啊啊啊——！” 颜凯带着破音的惊叫往旁边一蹦，差点跳到聂澹远怀里。姚可沁被吓白了脸儿，张口却没叫出来。席凌和宗小园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站在最后面的是宋与和黎也。 节目组在搞事方面很有天赋，无论是场面布置还是灯光都把阴森诡异的氛围烘托得异常生动，连宋与在乍一看见的时候，后背都被激起一下冷汗。 此时他还没回过神，正盯着那过于诡异的大红嫁衣红盖头的“尸体”，表情严肃，眼前就突然暗了暗。 黎也的手给他遮了视野一半，从他身后半俯身，几乎低到他肩上耳边。于是还是那副懒洋洋欠兮兮的语调，慢条斯理，又带上几分老流氓的撩人劲儿。 “没事，小学弟别怕，”黎也笑，“学长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废真的不适合写综艺…… 我下章一定要快进到文案…… 第51章 黎也喜欢占宋与口头便宜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宋与发现这人最近越来越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譬如此时，明晃晃的镜头就在两人身后，黎也却好像一点不担心万一节目组没剪掉这段、那播出后可能惹起多少风言风语来。 宋与面无表情地拍下他的手, 刚露出的视野里，宋与就对上聂澹远侧身望向他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宋与眼神一紧, 故作冷淡地移开视线。 好在聂澹远没有说什么，其他嘉宾的注意力也都在节目里。 第一位“被害者”已经出现, 剩下的三个半侦探小组按部就班开始现场取证、npc询问。各组之间都是竞争关系, 嫌疑人身份又无法确定, 所以各组都是分开行动。 黎也顺理成章地黏在宋与身边。 帽组有宋与的【别对我说谎】技能在, 连问询取证过程都比其他组简易了太多；而其他组在经历过数个“考验”和“惩罚”环节后，也分别拼凑起同一个背景故事。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 嘉宾们各自聊起来。 第93章 “所以设定上就是，这里是一座流传着‘鬼新娘’传闻的灵异古宅, 几百年前的某个新婚夜发生惨案，留下了一个总是在挑选自己的新嫁娘的厉鬼？” “没那么简单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捉鬼就好了，还破什么案取什么证？” “应该是有人利用鬼新娘的传闻在行凶, npc或者嘉宾都可能。” “啊, 越说越恐怖了。” “但要利用鬼新娘的传闻, 受害人就要像昨晚一样，都是被选中的新娘装束，那不是只剩下……” 随着最后一句颜凯的话声，众人消音, 目光转向坐在长桌一角的姚可沁。 8位嘉宾里2位女性，第一位高萱已经在昨晚“被害”出局，那仅剩下的能作为新嫁娘的, 就只有姚可沁了。 姚可沁脸色一白：“我、我吗？” “可沁妹妹别怕，”宗小园嬉皮笑脸，“我们保护你！” 席凌无奈：“小园哥，你和可沁一组，一直保护她同行是没问题，我们其他组还要调查哎，总不能一直一起行动？” 聂澹远微微一笑：“而且大家都不能洗脱嫌疑的情况下，应该至少有两位同时和可沁待在一起，才能放心吧？” “对。”颜凯点头。 宗小园挠了挠头：“也是。待在一起不行，我一个人保护她也不行，那怎么办？” 席凌：“这样吧，我们除了可沁妹妹外，刚好剩下6个人，每次抽两个人，轮流守在可沁妹妹身边。” 聂澹远：“怎么分？” 席凌想都没想：“我和与哥一组，聂影帝和也哥一组，小凯和小园哥一组。大家觉得呢？” 聂澹远微笑不语。 其余人也没什么异议，只有角落里那个全程摸鱼的抬了下胳膊：“我觉得不好。” “？”众人回头。 席凌：“也哥觉得哪里不好？” 黎也胳膊落回来，撑在桌上，他懒洋洋地笑了下：“我和聂影帝两个年纪最长，万一遇到什么鬼啊怪啊的，老胳膊老腿的都追不动，分到一组多不合适？” “……” 没人想到黎也会用这么一个借口反对。 连宋与都表情平静、眼神颇为震撼地回过头，盯着那人，显然再一次被黎也刷新了在他这儿的下限认知。 于是在黎也的“努力”下，最后分组成为颜凯和宗小园第一组，黎也和席凌第二组，宋与和聂澹远第三组，每组一小时看守保护时间，依次交替轮换。 黎也这个人极其无赖，所以到第二组时，他非常坦然地拽着有个人技能傍身的宋与陪待了半小时，才把人放走了。 宋与出门前他还极不要脸地要求出来“送人”。 宋与：“不用送。” 黎也：“我是你的助手，应该的，不要客气。” 宋与：“从这儿到门口只有10步。” 黎也：“好的助手不该让侦探孤独哪怕1步。” 宋与：“……” 宋与放弃和这个人辩论，节省下这个时间够他出门十遍了。 等好不容易甩脱了黎也，宋与一边下楼一边思考：为什么黎也不但占他便宜变本加厉，连和他黏在一起的时间和态度，都比之前更盛了？当初就算truth在团期间，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 宋与没等想完，眼神一顿。 此时他孤身在一楼大堂的走廊里，从拐角后飘来慢慢靠近的童谣声—— “门前大桥下 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五六七……” 宋与身影骤停。在他思考转身就走有没有用的时候，那个昨天晚上出现的小孩已经从拐角后走出来了，这次他笑得灿烂且瘆人，手里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直蹦蹦跳跳地跑到宋与面前。 “漂亮！”他把苹果往宋与手里一塞。 宋与正在想果然昨晚让他感到不安的孩子、数字和苹果都有问题，但这边手里接到以后，他已经下意识地礼貌回了：“谢谢。” 小孩一顿。 宋与身后刚准备给红苹果一个恐怖特写的摄像师也茫然了下：“？”收到这么明显的被害预警还能这么客气的吗？ 宋与回神，微抿住唇，神情里掠过一丝尴尬。 他是下意识反应，没来得及想。 差点被逗笑场的小孩努力憋住了，维持诡异人设不变的表情下：“不客气呀，你很漂亮。” 这后半句话在宋与听来，跟“你要挂了”没什么区别。 他叹了口气，交代“遗言”：“那个中年老板和老用人，都是你，是吗？” 小孩阴森森地笑：“我喜欢聪明的新娘子。” 宋与被噎了下：“…你们倒是不挑。” 小孩这次认真重复：“你很好看呀。” 宋与：“我是说性别。” “我们鬼没有性别，”小孩说完就蹦蹦哒哒跑远了，“被发现前不能主动求救噢。” 轮替进行了一轮刚过就到了中午。 午饭后就是第二轮的第二组，黎也把宋与送回房间：“你睡会儿午觉吧。” 宋与犹豫了下，把技能卡递给黎也：“这个。” 黎也一顿，挑眉：“贿赂我？” “……”宋与面无表情，“我有什么好贿赂你的。” 黎也：“那你这是在？” 第94章 宋与：“我们本来也是一组，我睡觉用不到，等下组轮到我过去，你拿着方便查案。” 黎也想都没想地拒绝：“不要。” 宋与：“？” 黎也：“你都不在，一个人查案多没意思啊。” 宋与无奈，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得遗憾地把卡片收回去。 黎也已经扶着门要离开了：“待会儿见。” 宋与沉默。 没等到回答的黎也在门外回头：“快说再见。” 宋与：“……你幼不幼稚。” 黎也极不要脸的：“这是礼貌问题，小孩儿，学长说再见你就应该回答——至少也该有个告别表示吧？” “……” 黎也本来就是故意逗宋与的，根本没觉得宋与会说什么。 他没想到的是，宋与确实没说话，他直接动手了——上前两步到门间，宋与抬手，仓促又紧实地拥抱了黎也一下。 这一下把耀武扬威的大狮子抱懵了。 宋与在他回过神前，低着声：“好了。”砰，门在两人之间合上。 黎也莫名其妙地站着回味了一会儿那个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的拥抱，半分钟后才终于在来自楼下的宗小园的呼喊声里回神，想起下楼去“值班”了。 空旷的三楼右走廊，宋与的房门安静了半小时后，再次被叩响。 有孩子欢快的笑声从打开的门缝里慢慢传回。 “死神来啦，我的新娘。” “……” 宋与面无表情地撑着脸坐在窗边，心想这个节目组的剧本策划多少是有点变态了。 半小时后。 “宋与一直没过来？”姚可沁的房间外，黎也皱着眉问聂澹远。 聂澹远摇头。 姚可沁轻声：“他会不会是在房间里睡过了？” “不可能，我去三楼看了，他不在，”黎也皱眉，“而且他时间观念很强，不会迟到。” 聂澹远：“那我们两个陪你去楼下找找？” “不用了，你们在房间等吧。”黎也转身往楼梯走，“我去找。” “……” 黎也把主楼翻遍了也没找到人，干脆准备出楼去宅间院落里看看了。结果刚走出主楼玄关，就遇见了迎面过来的憋笑的宗小园。 “也哥。”对方打招呼。 “嗯，”黎也错身前停了下，“你见到宋与了吗？” “小与啊，见到了，”宗小园笑出来，“他被无良节目组带去临时更衣室了。” 黎也顿住：“什么？” 宗小园：“哈哈我们猜错了，下一个要挂的应该是宋与不是姚可沁，然后节目组为了整活不是搞那个鬼新娘装束吗？宋与被带过去换衣服，刚好我出来抽根烟的时候给撞见了哈哈哈——哎也哥你去哪儿啊？” 黎也难得冷声冷气的：“导演组。” 宗小园：“咦，你去那儿干嘛。” “在综艺上让男艺人穿嫁衣，播出去后如果对艺人有不良影响他们能负责吗？” “……”看着男人背影，宗小园缩了缩脖子，茫然地转身往回走，“真没想到，也哥竟然也会生气啊。” 导演组的驻地在高宅外，一片紧密相邻的小平房。 黎也一路过去火气没消反涨，走近那排平房前，他在空地上摆着的桌旁看到了一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那人听见脚步声也抬头，愣了下才喊：“也哥，你怎么过来了？” 黎也边走边问：“柯导人在哪儿？” “啊，柯导，应该、应该在最里面那屋，”工作人员转身，指向尽头的房间，“他刚刚好像在——” “谢谢。”黎也脚步毫无停顿，径直走过去。 两三秒后，对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工作人员茫然地补上没说完的后半句：“……他刚刚好像在更衣室里确认借来的婚袍。” “……” 更衣室里堆放了一堆节目组的器材设备、桌椅板凳，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更是挤得没剩多少空地。 宋与站在一张方桌前，离着门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他是第一次尝试穿这样构式复杂的长袍，于是以为自己弄懂了，结果脱完衣服，第一次却被卡住了没能成功套上。 宋与只得把衣袍又褪下来，皱着眉在方桌上摆弄，然后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 一根扎在里面收紧的系带，应该是用来束腰的。 束带一解，衣袍在桌上松开。 宋与也长出了口气，赤着身体直腰，勾起衣服。 他身后的木门就是在此刻被砰砰敷衍地敲了两声，然后带着怒意，轰然推开： “随便让一个男艺人穿嫁衣，你们在想什——” 一切戛然而止。 在那仿佛被拉长到无限的几秒里，宋与几乎窒息，他的大脑在第一个刹那里就分辨出来者的声音，但身体的反应神经却好像被遗忘在另一个异次元空间里。 宋与终于僵硬地逼着自己回身。他看见黎也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后，眼神震惊而错愕地望着…… 他后腰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耶。 第52章 宋与慌不成神地把衣袍套身, 正反都顾不上。 大红色的衣袍垂下，遮住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两条束带从他手里落过, 宋与惊乱着眼神低头想去系上袍带，但是手指却抖得打不起结。 第95章 宋与从心底想笑自己：他从小脾性难驯, 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或事吓成这样过？可他笑不出来，不用照镜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色煞白, 眼神瑟缩得厉害。 这样没出息透了, 太丢人, 宋与不想黎也发现这个秘密时第一眼看到的自己是这么狼狈的样子, 但是他没办法。他知道黎也一定看到了，他的大脑反应区域里一片空白。 令人窒息的数秒过去, 宋与终于听见了一点响动。他抬头看过去，正见到僵在原地的黎也转身, 握上身后的门把手。 宋与的手跟着攥紧，袍带像是要勒进苍白的掌纹里。他死死盯着那人背影。黎也的反应叫他觉得耻辱，而更多的，是无法遏止的、像涨潮的腥咸海水一样没过他口鼻的绝望感。 在那种涨涩涌上眼睛前, 他垂下眼睑, 往后一步试图逃开。 然后他听见门动。 “砰。”“咔哒。” 落锁声后, 脚步声近身而来。 宋与像被震了下，茫然升起视线。 两三米的距离本来就算不得远，黎也几步就能过来。只是宋与没见过黎也那样的神情，太复杂, 复杂交织得都有点狰狞了，唯一看得出的是在死死瞪着他。 宋与理智归零的大脑里浮现猜测：或许直男觉得被gay把名字文在后腰是一种耻辱，黎也是想过来揍他么？ 在宋与已经思考到自己要不要还手的问题上时, 黎也停在他面前，哑着声问：“这世上和我重名的应该不多吧？” 宋与被问懵了，下意识点头。 “你认识的，应该也只有我一个？” 宋与又点头。 黎也眼神低下来，像锁链把宋与层层捆在方寸的焦点内：“所以我刚刚看见的，确实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宋与这次点不下去头了。 不过有些问题的答案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动作语言的回应，只需要眼神就够了。黎也和宋与对视两秒就得到了他的答案，然后他的眼神变得更复杂起来。 沉默在两人间躁动。 等那些像混乱杂质一样的情绪在黎也那里慢慢归拢，沉了底，他望着宋与的眼神好像重新回到惯常的状态，然后他终于低下头切断了两人的对视。 一两秒后，黎也笑了声：“我就知道。” 宋与有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什么？” “我说，我就知道，”黎也慢条斯理地重复，也懒洋洋重抬了眼，他含笑睨着宋与，语气无赖似的，却又如释重负，“怎么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偷偷谈了恋爱。” “……” 被迫想起自己在这人面前假造的那一套恋爱情史，宋与难堪地攥了攥手，脸色更是一时红一时白的，半天才憋出来回应：“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黎也问。 宋与咬牙：“你明明都看到了，装什么。” 黎也忍俊不禁：“哎，小狼崽儿，你们那边暗恋人的方式都这么粗暴吗？你这个态度不像表白，像要跟我打一架啊。” 宋与又气又懵。气是本能的，遇上黎也这张嘴，他不气得是前世八辈子做观音；而懵，则完全来自于对黎也此时态度的迷惑。 宋与除了性向很弯以外其余都很直，所以他不能接受含糊不明的暧昧态度，哪怕这样更有希望——宋与逼着自己忘掉不切实际的幻想，抬头严肃地望着黎也：“你不感到…厌恶吗？” “厌恶什么？” “就，”宋与憋了下，底气和声量一起泄了，“你看到的。” 黎也：“啊，文身吗？那怎么了？” 宋与恼得睖他：“你都猜到我之前喜欢的是你了，你说怎么了！我问你难道没有因为这个感觉厌恶吗？” 黎也忍不住又笑：“你又要揍我了是吧？” “……”宋与僵了下，心虚低眼，“对不起。” 黎也被狼崽子这个“能屈能伸”的模样逗得心痒痒得不行，很想上手把狼崽子揉一揉，但是现在不合适，他只能忍住了。 黎也就把手忍耐地插回兜里。 于是宋与听见头顶响起那人懒散得很黎也的笑：“被人喜欢，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厌恶？” 宋与：“我不一样。” 黎也恍然，随即点头含笑：“是，不过没想到你还挺自恋。” 宋与愣了下，反应过来，红着脸微微磨牙：“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黎也的笑淡下来，眼神神色里难得多了一丝正经，“宋与，我又不是神、不会读心术，只要你不告诉我，我永远不明白你全部真实的意思、永远什么都不会知道。” 宋与眼神微滞。 “我不知道你打算瞒我多久，如果没有今天这个意外，你或许想一辈子不告诉我？”黎也低头，靠近宋与，“所以就连关臬拿到这个把柄，作为被动当事人的我也没有知情权？” 宋与低声：“我不想连累你……” “或许隐瞒才是连累呢，”黎也想说什么，最后却在更衣室外催促的敲门声里咽回去，他轻叹，“今天的事情我会当作没有发生——录制结束以后，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本来该知道的那部分。” “……” 黎也半蹲下身，替宋与把紧攥着的束带系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也哥，”开门后，门外的工作人员傻了，“您怎么也在更衣室？” 第96章 “迷路了。”黎也淡定敷衍。 “？” 工作人员看了看刚解开的锁，又看了看里面多少有点衣袍不整的宋与…… 他虽然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中性的婚袍避过了黎也的担心点，也没被阻止，宋与的本期“戏份”顺利结束。为了不影响录制，他就和高萱一样提前离开了。 而黎也这边也结束后，冒着被自家公司高层含恨肢解的风险，缺席了数次会议——他倒也没什么正事，主要就是时刻蹲守在家里，等着小狼崽儿自投罗网…不是，自己上门。 等呀等，等呀等，黎也就等了三天。 一定是住处的物业和安保工作做得好，所以三天里他连个狗仔的影儿都没看见。不过黎也怀疑他们可能就是做得太好了，所以把小狼崽儿当狗仔一起请出去了。 黎也不死心地跑去物业查了监控，然后面无表情地出来了。现代科技最冰冷残酷的地方，就在于它让人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宋与，没来。 黎大队长期待的心碎成了九瓣。 他觉得他需要找团里这个觉悟不高的小同志严肃地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评论区的质疑看到了。 不是我故意隔日更，是确实最近三次元忙文又卡，写不出来（感情流不同于剧情流，至少我个人，真的很需要感觉对才能下笔），前几天作话说过这个；也不是我故意降低了文案期待值，显然是因为我真的剧情很废，任何爽文线我都能写成流水账，之前作话也说过这个。这里都不作赘谈了。 接受不了的读者养肥或者弃文都没关系；对于能留下的读者对文的支持喜欢表示感谢，我不会无故断更或者坑文，也仅希望您能给予我作为创作者的自由创作权的基本尊重。（当然您要是特叛逆就是既想看又不想搭理作者的鬼话非得上手教教我怎么写文，那我确实也不能怎么着，以后只能当没看见了（。 【ps】突然怀疑我上章作话那个耶是不是拉了部分读者的仇恨值，我真不是得瑟卡那儿了，卡那儿这主意还是我前两天在评论区看到的读者预言，我把它视为了极有建设性的建议（咳）；说回来，那个耶只是我在表达“我终于完成诺言、成功写到文案了！”的激动心情来着… 另外，怎么我停哪儿你们都说我卡文tvt 要这样，按我日常流这种没明确剧情点的，可能只有完结不算卡了tvt 第53章 第二期录制刚结束的时候, 宋与是鼓足勇气想把所有事情告诉黎也的，他也该为自己这场长达八年的暗恋画一个句号了。 可黎也的录制比他更长，独自等在家里那一整天, 宋与“预见”了无数个坦白之后的可怕结果，连晚上噩梦都是和这有关的。结果第二天, 综艺录制是全面结束了，可恰巧屈靖山导演的那部谍战剧的第二轮试镜通知也来了。这次一起到的更是有任平生的人物小传和部分台词剧本, 时间上又非常紧张, 宋与只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连一贯心大的钱淼都千叮咛万嘱咐要宋与一定好好吃透剧本、这次剧组透出的风声里他拿到这个角色的希望很大, 宋与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周五下午, 《剿蛇》试镜结束。 从现场出来，宋与没回家, 让钱淼把他送到秦笙的pure外。钱淼知道这地方的存在，也知道这儿是宋与平常无事时候唯一会来的地方, 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直到宋与临下车，钱淼放下车窗，喊了一声：“小与。” 带着棒球帽的宋与回过身：“钱哥？” “你小心点，别让人认出来。” 宋与想说什么。 钱淼：“最近圈里对你的关注度在上升。” 宋与沉默过, 点头：“知道了, 谢谢钱哥提醒。” “嗯, 那我先走了。” “好。” 秦笙知道宋与要过来，早就在没营业的酒吧里等他了。 例行闲聊几句，秦笙见宋与仍心不在焉的，就问：“你还没去找黎也啊？”宋与那天单人录制结束就跑来酒吧了, 所以秦笙是最早知道两人状况的。 宋与摇头。 “你行不行啊，”秦笙嫌弃地推他，“黎也都让你自己找他坦白了, 你还怕什么。” 宋与：“我没怕。”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去？” “一鼓作气，”宋与轻叹，“再而衰三而竭。” 秦笙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笑骂：“少跟我掉书袋，那不还是怕了吗！” 宋与淡淡一笑。 临近晚餐pure就该开始营业了，相熟的老客也会陆续上来，宋与喝完了小半杯洋酒，正盯着酒杯里没来得及化开的冰球发呆。 店里上班了的侍应生跑来：“店长，有客人。” “当然有客人，我开店没客人难道喝风吗？”秦笙说。 “不是，”店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吧台外的，“那人说要找宋先生。” 吧台里外，两人俱是一愣。 “而且我看那个人，虽然戴着口罩，但是怎么有点像……”店员支支吾吾地停下来，显然不敢随便出口自己的猜测。 这两个却已经猜到了，毕竟某人上次就来过这边。 几句话支走店员，秦笙回头，看向眼神复杂的宋与：“这是你不去就山，山来就你了啊。“ 第97章 宋与不吭声。 秦笙：“怎么样，见还是不见？” 宋与：“我还能不见么。” “怎么不能？这可是我的地盘，别说顶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要不想见，我也叫店员把他轰出去啊。” “……”宋与终于被秦笙那夸张的语气从肃穆里逗出几分笑意，“行了。借你二楼办公室用用。” “不在下面说啊？”秦笙遗憾问，“那我得少多少八卦可看？” 宋与：“你这儿都要营业了。” 秦笙：“营业能有顶流的八卦重要吗？” 宋与从高凳上下来，淡淡地笑：“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和他打起来。” “谁担心你了。” “也不会让他欺负我。” 秦笙这次憋了两口气，终于没再嘴硬：“那你要是有事，记得喊我啊。” “好。” 一楼上二楼的楼梯过道狭窄逼仄，灯光也昏暗。要不是知道这是宋与朋友开的酒吧，黎也都要以为自己是要被骗进什么地方套麻袋了。 果然如店员说的，宋与就在二楼尽头的房间等他。门一推开，黎也最先看见的就是把着高凳坐在窗边、侧身望着窗外的青年。他身前的窗外面天空擦黑，华灯初上，房间里没开灯，晦暗幽静。更勾勒得窗前身影单薄，像远在天边似的。 黎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一步跨进去，脚步声故意踩得重重的，惊醒走神的青年，“骗”得他慌忙回眸。于是逝去的“画像”活过来，天边的人被拽回眼前，触手可及，鲜活生动。 黎也满意了，心底不察也松了口气。 到近前时，黎也已经恢复到惯常神态，他靠上窗边，果真像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上楼时候楼下站了两排，你那个朋友带头虎视眈眈地看我，一副随时准备上来围殴的架势，”黎也转向宋与，似笑非笑的，“你跟他说了我多少坏话？” 宋与避开他视线：“你怎么来了。” “在家里守株待兔了一周，什么也没等到，所以只能自己找了。”黎也答得淡定。 宋与默然。 黎也：“所以说好的谈话见面，你是准备拖个几十年等到我的葬礼上？” 宋与听得本能皱眉：“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 “我没有要拖……我只是还没想好。” “你需要想好什么，我又不是让你给我做论文答辩报告，”黎也像无意地，靠着窗框往前挪了半步，两人之间空气更挤得单薄，“我只听我应知道的。” 宋与被他迫得想往后仰，但那样未免显得胆怯狼狈，所以他忍住了：“你就真的不介意么？” “介意什么。” “我是个gay，”宋与抿唇，“我还对你有，过界的想法。” 黎也低下身，靠低头坐在凳子上的青年更近两分，他哑着声笑：“你看我像介意吗？” 宋与不说话了。 就是因为不像，所以他更拿捏不准。他不知道黎也是天性散漫至此，对这种事也可以毫不介怀，还是别的什么。 那个“别的什么”一直是他这几天一秒都不敢多想的东西，一想到他就要立刻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因为他觉得不可能，又因为他不敢给自己任何希望。 对他来说希望太奢侈，而奢侈之后，必有难以承受的代价。 黎也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宋与再开口，他叹了声气，像无奈又像笑：“你从以前做事就恣意又妄为的，怎么这件事上就这么怂？” 宋与被奚落得羞愧。 黎也又叹：“原来我有这么差，差到让你都怕跟我说实话？” “不是，”宋与本能否认，“不是你的问题。” “看起来是我的问题啊，所以你才不敢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要瞒我七八年，我得多么让你觉得不可信任？”黎也慢着声，听起来失望又遗憾。 宋与终于绷不住仰头：“真的不是！” “那就告诉我。” “什…什么。” “那句我几年前就该听到的话，告诉我。” “我……” 我喜欢你。 宋与当然说不出口。 一句话在心底说了无数遍，念了很多年，深到刻进梦里也难以相忘，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字字早就掰开揉碎，融进这些年的每一个看他的眼神、望他的表情、见他的举止里。拼都拼不起，还怎么出口。 宋与被情绪压得低头。 他从未这样窘迫，无地自容。他感觉自己往很黑的渊谷里不断地落，没有尽头，没有接住他的。原来真正的结束不是摔得粉身碎骨，而是永远失重和坠落。 直到宋与被握住了，紧紧的。 他失神里听见头顶那人又叹了一声，这次是无奈而妥协：“…服了你了。”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辈子的道歉都用我这儿了么，”黎也抬手，在狼狈地低着头的狼崽头顶揉了揉，然后他弯下腰，贴着狼崽吻他头发，“我喜欢你。” “——！” 宋与一颤，蓦地往后一躲，仰头惊看他。 那个眼神像被吓得要从窗户跳出去了。 黎也气笑：“虽然我第一次跟人告白没有经验，但正常是不是也不该你这个反应？” 第98章 宋与还惊着。 黎也：“你倒是说句话，哪怕一个字呢，不然这个情况我会很尴尬啊。” 还在丢魂状态的宋与张了张嘴巴：“啊。” 还真就一个字。 黎也忍不住笑。这个老不羞的才不会觉得尴尬，他就是故意逗小狼崽子，没想到真逗出来了——他从来没见宋与这么听话过，好像一个指示就有一个动作，让他干什么都行。 黎也往前一步，大腿已然贴上宋与跨开的双膝之间的圆凳边缘。他撑着窗台朝宋与低头，这人一笑深了眼尾就半勾半翘的，再加那双深瞳，能给年少无知的小狼崽儿蛊得南北不分。 “别光‘啊’，这样我都不能做什么，显得我在单方面耍流氓。” “做什么。”宋与失神问。 “你还挺会抓重点，”黎也笑，“先接个吻怎么样。” “……？” 黎也完全没有“不能乘狼崽儿之危”的这部分人性认知，很自觉地教他：“说好。” “…好？” 黎也笑眼一垂，得逞地俯身，吻去两人间最后一点空气间距。 起初只是浅吻，直到骗得小狼崽儿合上眼，黎也侧了下身，把宋与压到窗台边棱扣着的自己手背上，确定他逃无可逃，黎也终于再无顾忌地加深这场骗来了“许可”的耍流氓行径。 第54章 直到第二天一早起来, 宋与对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种不真实感。毕竟以前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敢想过，单向暗恋可以在一天之内跨过告白，快进到交往模式。而且…… 宋与摸了摸嘴角, 茫然地窝在被子里。 除了中学时候刚觉醒性取向那会儿, 和学长近乎学习互助小组式的所谓交往, 他就再没谈过一次恋爱了。所以他也不了解, 其他普通情侣也都是在确定关系那天就已经开始接吻了吗？ 那他今天应该怎么和黎也相处，第一句要说什么, 打招呼吗…… “咚咚。” 卧室房门外的响动勾回了宋与的意识。他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警惕地看向卧室玄关。 黎也推开门，半靠着墙壁探进视线来时，迎上的正是小狼崽儿这样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宋与木着脸。 黎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宋与憋住。对着黎也这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他实在开不了口, 但想到昨天好像一直是对方主动，反倒是他这个暗恋多年的全无表示, 他又有点绷不住了。 “喜欢。”小狼崽儿面无表情地撇开眼神。 黎也更不由笑：“你看你现在这个反应, 哪有半点像喜欢我的样子？你能怪我猜不到么。” 宋与：“我没有怪过你。” 黎也：“没有吗？” “没有。”宋与这次转回来，很认真地看着黎也的眼睛开口的。 黎也眉眼一弯，戏弄地瞧着他：“既然没记仇, 那为什么交往第一天, 我还是只能睡你家沙发？” 宋与蓦地惊醒, 下意识扫了一眼卧室对面贴着的那些大海报，然后在黎也的目光跟着落过去前, 他飞快跳下床，把人扑出房间外：“你你你不能进来！” “……” 黎也只来得及瞥见墙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很薄，看起来是纸质, 应该是类似海报、写真之类的。 黎也想到什么，眼底情绪微微转了转。 于是等宋与把人推抵到主卧外面的侧卧门上，等两人俱停，头顶半晌没任何动静，他心虚抬眼，对上的就是黎也垂睨下来的，凉冰冰的有点危险的眼神。 偏这人嘴角还勾着，半笑不笑的，格外叫宋与觉得警觉、又不舍得就这么挪开眼。 “……你不会是在房间里贴了一堆裸男写真吧？” 薄唇一开一合，懒洋洋的声调就逸出来。 宋与在大脑宕机辨别了数秒后，才终于把听到的声音转化为可理解的文字意义。 下一秒，宋与恼羞成怒地红了脸：“滚！”他推开黎也就转身。 “啊，被我戳穿了。”黎也也不介意，插着兜懒洋洋地跟上来。 “……”宋与咬牙往前走。 “没关系，昨天我就说了，我们既往不咎么。”黎也多跨了一步，把跑偏的小狼崽儿往客厅方向一拽，然后立刻收回手，懒洋洋又欠兮兮地冲怒回头的小狼崽儿笑，“我不介意你过往有什么年少无知的喜好，只要能改就好。” 宋与快被他气得上天：“里、面、不、是。” “不要不好意思承认，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有点自己的喜好也不是什么不能——” 宋与忍无可忍，一步上前狠狠拽住黎也衣领，眼神恼怒得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字字也咬碎了往外吐：“我说了，不是。” 黎也沉默，没表情地垂着眼看宋与。 宋与眼神一缩。 他就是总会被黎也戳到情绪爆发点，明明在别的所有人那儿所有有过的情绪加起来都不及面对黎也一会儿，但他就是总也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 黎也太轻易就能触到他心底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敏感小孩了。 不过他不是知道这个人一贯没什么正经的么，就算交往了也是一样的，他干嘛要因为这种小事在第一天、不对，交往第二天的早上，就把两人闹得那么僵呢。 第99章 明明这些都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宋与攥着黎也衬衣领口的手指发僵，眼睫扫落了那点不安又自责的情绪，他垂眸刚想松开手，还没来得及完全压下的视野里就黯了黯。 黎也就着被小狼崽儿拎着衣领的姿势，往前低头凑了凑，吻在了宋与温凉的唇上。 很轻的，像安抚的羽毛一样。 然后黎也抬眼，眼神里敛着温和的笑：“自然点，不用拘束。跟我一样，跟我们过去一样。” 宋与愣愣地看着他。 “除了可以更亲密点，别的什么都没变，所以不用怕。”黎也抬手，正托住宋与从他身前松开滑落的手，勾扣住青年好看的指节，他把人往茶几旁拉，声音恢复惯常懒散，“走吧，今天早上轮到我□□心早餐了。不许说难吃，一般也不行。” “……” 宋与被他拉着走向茶几，看着那人背影穿过漏下的晨光，听着耳边懒散温和的声线，眼神微微湿润起来。他感觉得到曾还被一丝顾虑羁绊着的心彻底沉沦下去。而脚下，他曾以为是无底坠落的渊谷，终于让他踩到了柔软而坚实的地面。 宋与低头，把湿潮的眼角压弯，他轻笑起来。 听见宋与的笑，黎也意外回眸：“怎么了，我做的早餐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宋与说，“就是想起了以前你粉丝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什么话。”黎也拉他停在茶几前。 “一见黎也误终身，”宋与抬眸，难得恬然玩笑，“我以后可怎么办。” 黎也一怔，几秒后他也笑起来，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没个正经的模样，他拉宋与坐到沙发上，淡定地把早餐盘拽过来。分筷子时他才不在意地开口：“他们要是认真的，该担心的是他们。你不用。” “为什么。” “因为我会想个法子，”黎也叹气，“总有一天，我得让小狼崽儿承认，我就是他的‘终身’。”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起恢复日更啦 第55章 宋与还没来得及感受恋爱不同于暗恋的梦幻感, 以及个中差别——虽然不一定有没有——就被忙碌的通告和私人行程狠狠薅回了现实。 一边是随着《被捕》综艺开播，逐渐增加的通告邀请、逐渐加紧的综艺录制节奏，另一边是黎也时刻紧盯、自己没时间也得安排小乔等人来“监工”陪着宋与国内国外飞的手臂术前治疗和术前准备。宋与几乎被工作和生活的双重紧迫压得脚不沾地, 更别说抽时间感受什么恋爱的芬芳了。 忙到怀疑人生时, 宋与一度怀疑黎也和自己交往的目的就是利用男朋友身份, 更好地以督促之名, 行压迫之实。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这段时间里最让宋与由衷开心的就是《剿蛇》最终试镜的顺利通过。剧组已经在双方敲定后第一时间发来合同，要和宋与正式签约“任平生”一角。 《被捕》综艺最后一期录制结束, 时间上几乎无缝接轨，宋与正式进组《剿蛇》，开始自己那部分戏份的拍摄工作。 《剿蛇》总导演屈靖山，圈里出了名坏脾气但有实力，宋与进组第一天就有幸被他当面单独提点。屈靖山坐在导演椅里抬起眼，上上下下把他一打量, 脑袋就又落回去。 “我不管你在外面是谁，进组就是任平生。你的形象很符合, 算是编剧钦点, 这是你的优势。所以不需要你能力有多杰出，剧组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敬业, ”屈靖山说到这儿才严肃地瞄了宋与一眼, “在我的剧组, 不准轧戏。不然就算你的戏拍过一半，也照样给我滚蛋。” 这份不客气让同来的钱淼都有点挂不住脸, 刚想打个圆场，就听见站得稍靠前的宋与语气再平静不过地应了：“好。” 屈靖山：“小金，带他去化妆间。” “好的屈导。” 导演组的助理走在前面, 钱淼跟在身后宽慰宋与：“屈靖山就这么个脾气，数脾气差他得在圈内导演里排得上号，你不用多心。” 宋与：“我不多心。” 回头对上青年平静得近冷淡的神情，钱淼噎了两秒，好笑：“也是，我都忘你什么脾气了。” 宋与对这话也反应平淡：“我这边自己就行，钱哥你回去忙吧。” 钱淼：“这个，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儿多陪你会儿。” “云学安在找您，您过去陪他吧。” “嗯？”钱淼一惊，“你怎么知道他……” 宋与抬了下手机，短信界面：“他消息发我这儿了。” “啊？” 钱淼定睛一看。 云学安那脾气上来，给人来了一套短信轰炸，一整个界面都是他那一边的消息，中心思想就是“你别仗着自己人气高涨就忘了谁是钱淼旗下的大师兄”“快把经纪人还回来”。 钱淼看得冒汗，干笑：“学安一直这个脾气。” 宋与：“嗯，我知道。” 钱淼：“你不会和他计较吧？” “……” 宋与收回手机，闻言手在裤袋旁停了一下。他回眸看向钱淼。钱淼正望着他，神态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如果他足够细心，那无论是表情反应还是说话语气，其实都能看出其中多了一丝从前没有过的小心翼翼。 宋与一时有点失神。 第100章 圈里有多么捧高踩低，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了。只是黎也以前说他说得对，他总是对别人的情绪迟钝许多，很难察觉或者说很少在意对方的细微变化，于是惹得很多人不快，觉得他冷漠、耍大牌。 那些不快在他功成名就时，几乎每个人都会遮掩下来，对他仍是笑脸相迎。宋与那时候不懂笑脸和笑脸之间的差别，直到一朝跌落，他才懂得然后见惯，但仍不在意。 而今大起大落之后，又要起时——尽管这点势头比起他以前算不得什么——他自己不在意，别人却不行。 钱淼没等到他回答，已经自己往下说了：“《被捕》播出以后的反响很好，尤其黎也那边肯打配合，不管是人气还是口碑你都回升得不错。现在看，给你找个助理的事还是得尽快提上来，不然工作进度都要被影响的。” 宋与回神：“我用不上助理，自己一个人能处理。” “那怎么行？公司现在的条件不能跟一二线艺人一样给你配备上四五个助理，但总得有个帮手的，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在弄了，等有合适的人选，我最后让你挑。” 宋与不想多做争执，只能默允。 钱淼又自己叨叨了一通待遇改进方面的事情，到化妆间外面了，他才想起什么：“小与啊，你要是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提，公司能做到的一定给你做到了。” 宋与摇头：“照旧就行。” 遇上这么“不挑”的，反倒是让钱淼头疼了。 以一种和其他艺人开始走红以后跟公司谈判为自己争取利益条件完全相反的模式，两人又在化妆间外“斗争”了许久，基本上一直在单方面聊天的钱淼总算疲惫地结束了这场交流。 临走之前，钱淼还不放心地折回来问：“黎也最近没来找你吗？”可怜的经纪人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家最“乖巧”“不挑”的艺人已经开始背着他谈恋爱的事情。 宋与：“嗯，他最近忙，我没怎么见到他。” “这我倒是听说了，他在z市的演唱会在彩排了吧？票价都快被黄牛炒上天了。” “嗯。” “不过前两天我看有娱记拍到他回p城，好像就在你家附近那块，我还以为是找你呢。” 宋与沉默了下，近墨者黑地昧良心开口：“应该是在忙工作吧。” “工作？星也传媒今年的工作重心肯定都是这场演唱会了，”钱淼笑，“这个档口，他怎么可能还接别的通告？” 宋与没说话，似乎在回忆什么。 钱淼回过头才看见自家艺人若有所思的反应：“怎么了？” 宋与：“黎也最近确实有个通告，好像是一个剧组的客串。” “嗯？”钱淼顿时来兴趣了，“黎也又客串了，还是在这个关隘上，这是多大制作的剧组能请得动他，他有跟你透露吗？” 宋与摇头：“黎也不肯说。” 钱淼没注意到宋与有点过于亲近的用词，只失望地说：“也是。这么大的事情呢，肯定不能随便跟人透露。” 宋与点头。 不多时，剧组的化妆排到他这里，钱淼被宋与打发回去了。宋与独自等过漫长枯燥的化妆时间，终于等来了场务人员的“召唤”。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表情有点复杂。 不过演艺起落经历更复杂的宋与早就习惯了各种人看自己的各种反应，所以没当回事，也没上心。只在跟对方去拍摄场地的路上，听对方问：“先拍的这节是刑讯那场戏，您词儿都背熟了吧？” 宋与：“嗯。” “然后这场后半段不是有个军阀的戏吗？剧组里专请了位大腕客串，他不是演艺专业的，不过好在…好在二位认识，配合起来说不定能默契点？” 宋与刚为对方前半句带来的莫名熟悉感陷入思索，就被后半句拽了出来。他意外回头：“我认识？” “是啊，别人我不知道，”场务尴尬地笑，“您两位肯定认识。” “？” 不等宋与心底那点灵光转为实质性的猜测意识，场务人员已经带他转过拐角，迈进导演棚下。站在屈靖山身旁、一身飒挺军装的男人似乎闻声回身。 走在前的场务一顿，本能谄媚：“黎先生。” 宋与顿住，抬眸。 四目相对。 黎也眼睛一亮，上下打量宋与的囚服装：“我的‘俘虏’来了？” 宋与：“……？” 第56章 z区, 平城地牢。 “说不说！” 啪！ “说不说！” 啪！ “还不说是吧？行，我让你嘴硬！我让你——” 撕破空气的鞭刑被进来的人一把扶住，施刑的人扭过头刚要发怒, 脸上的表情就滞住了：“全警长？” “跟你们说了, 下手别这么狠嘛, ”进来的人垂手, 朝被绑在刑架上被抽得血淋淋的犯人看了一眼，皱眉头道, “你瞧瞧，人都昏过去了，你还打？这要是把人弄死了，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怪我，怪我，哎你们两个, 拿水给他泼醒！” 吩咐完两个打下手的，施刑者捧着笑脸把进来的人请到旁边的桌旁坐下, 给人斟上凉茶：“全警长您不知道, 这茬子看着就是一副文弱书生样，可硌手得很呢。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来人喝了口茶：“嫌疑人又不是就他一个，隔壁牢房不还审着好几个老师呢么, 兴许他是真不知道呢。” 第101章 “他就算不知道, 那特务可是在他教室门口自尽的, 至少该看见点什么吧？可他愣说自己当时在教学生，什么也没看着啊！” “是吗？” “就算我信他, 那凌军长那边能信嘛？”施刑的人苦巴巴地一咧嘴，“这人可是头号嫌犯，要是一星半点的信息我都撬不出来, 那凌军长的人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唉，也是。”来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两口气，摇头，“可上面有死命令的，这几个嫌犯全得留着活口，万一那边来要人，结果这边都死了……” 施刑者小心翼翼：“凌军长让拷问的，有他护着，应该没事吧？” “凌军长是地头蛇，强龙难压，但那边最近给z区调下来了一位新‘老板’，你知道是谁么？” “哟，邢老给撸下来了？谁啊，能有这么大能耐？” 全警长左右瞄瞄，低头小声：“海蛇。” “——！” 施刑者悚然一惊，本能往后一仰，声音差点压不住：“海海海蛇！？那位‘海蛇’吗？！” “你小点声，”全警长避讳地看了眼牢房里另外两个惊望过来的狱卒，一把把人按下，“还能有哪个？谁敢顶那位活阎王的名号？” 施刑的人咽了口唾沫，脸色铁青地转开，不说话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全警长叹气，“所以我让你们做事小心着点，别闹出乱子来，咱们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不然真弄死了人，给那边交代不成，那别说你我了，咱们哥几个全家老少都得搭进去！” “但求无过，说得轻巧，我也想啊，”施刑者苦声，“其实是凌军长的人催得急，让我们今天傍晚前必须问出点什么来。那边那位可怕，这边这疯子可一样是要命的主儿，我们这些苦命的夹在中间，是两边讨不着好啊。” 全警长沉默几秒：“要不我试试？” “您？行啊！您是老行家了，您肯出手，那铁葫芦也能给它撬开口子！” 在大喜过望的施刑者的目光下，老警长从吱哟作响的板凳上起来，走去刑架前。被半绑半挂在上面的年轻人此时已经被两个狱卒用冷水泼醒了，乌黑的头发湿透了拂在一旁，露出苍白的脸，嘴角还殷着鲜红的血，眼神灰暗绝望。 老警长在心底叹气，开口：“小兄弟，你应该听见我们俩说的话了吧？” 年轻人动了动琉璃似的眼珠，勉强活泛出一点生气。 “你不说没事，听我说，”全警长拍了拍他的伤，“这z区下来了个国党的大老板，代号叫海蛇，你一个小老师可能不知道他，但无论正统党系、地方军警，还是自立军阀甚至占山为王的土匪，没一个不知道他名号的——没人见过他，没人知道他真名，只有这么一个代号，但放出来就能给一个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吓尿裤子，你知道为什么不？” 年轻人有气无力地望着。 老警长也不嫌血腥气冲眼，往刑架前压了压身：“他事迹太多，说不过来，就说个最近有名的——去年年底，国党在d区的安山抓了个抢了他们军粮军火的土匪头子，那是个硬骨头啊，又吊打又暴晒了半个月都没开口，‘海蛇’去了，一天不到就把军粮军火的去处问出来了，最后那土匪头子还被海蛇活生生地把皮剥下来了。” 年轻人一栗，惊恐地睁大了空洞的眼。 老警长叹气，又拍了拍年轻人被鞭打得带血的白色里衣：“到现在，那张人皮还在安山道口的旗杆上挂着呢。你应该不想做第二个吧？” 年轻人死命摇头。 老警长刚打算再补两句，外面有狱卒惊慌跑进来：“左哥！不好了左哥！” “慌什么慌！”旁边的施刑者刚看有戏，此时被突然打断，气得回头虚抽了来人一皮带，“怎么了啊！” “凌、凌军长……”对方气喘吁吁地指外面。 之前的施刑者表情滞住：“凌军长的人来了？” “不是，不是。” 施刑者刚要松气。 “凌军长亲自过来了！！” “……什么？！” 施刑的那个吓得一拽歪了的狱警帽就撒腿往外跑，出牢门的时候还被绊得踉跄了下。连那个稳稳重重的老警长都惊得一愣，然后慌忙出去了。 剩下两个打下手泼冷水的狱卒站在牢房里，其中一个茫然问另一个：“我这刚回平城，凌军长来怎么把左哥吓成这样？那老人家不就是好色了点吗，没听说多严酷啊？” “你说的那是凌家上一任的老军长了，”另个狱卒小声，“那老头儿上个月马上风，嗝屁了。” “啊？那接任的是他哪个儿子？大姨太家的那个，还是二姨太家那俩？” “都不是，是凌家那个被叫野种的！凌骥！” “啊？？那不是个疯子吗？我离开平城前他就被接回凌家了，听说他那几个哥哥把他当野狗似的，隔三岔五就毒打一顿啊？” “是，现在报应喽，他爹暴毙，三个哥哥听说是他亲手弄死的，如今这疯子坐上了一方军阀的位置，手段狠得，”狱卒摇头，“真就是一疯子，变态。” “那他来这……” 话声未落，牢门外，军靴踏地的铿锵声大步进来。 之前还甩开膀子抡鞭的狱警头子此时亦步亦趋伏低做小地跟在那人身后，一直到刑架前才停下。 第102章 咔哒一声，军靴靠地。 来人没正经穿这一身军服，攥着马鞭的手抬起来，支了支军帽。帽檐下那双漆黑阴鹜的眼扫过刑架上的年轻人，声线沉戾，如刮骨薄刃：“那个拿着密函的国党谍报特务，就是死在他教室外面的？” “是，是。”狱警头子擦着汗回答。 “上过刑了？” “上…上过了。” “招了么。” 狱警头子压了口唾沫：“他说自己就是个教书的，什么也不知道。” “教书？” 军帽下嗤出一声笑。 那笑意里莫名阴冷，叫地牢里所有听见的人都肝胆一颤，不敢去看。 而一身落拓军服的男人扔了手里的马鞭，缓慢摘掉皮手套，一把钳住刑架上年轻人瘦削的下颌，逼得他仰头看向自己。 在那双惊恐却漂亮的眼珠子里，年轻又疯的军阀头子看见自己狞厉的笑，他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视线从青年出挑的额头鼻梁线条上滑下去，直落到青年苍白的唇和染着血的嘴角上。 军阀头子抬起姆指，狠狠又缓慢地把青年嘴角的伤口摁住，在对方痛苦的神情下，鲜红的血被他恶意十足的动作按抹开在涩白的唇上。 殷红刺目，疼得青年呻.吟出声。 军阀头子眼底黑色火苗似的情绪一跳。 几秒后，他咧嘴笑起来，慢慢收回，然后低头吮过染血的手：“上过了，才见这么一点血……那怎么够？” ** 导演棚下，监视机器前的副导演懵了两秒，低头翻剧本：“我们本子里还有这个动作吗？” 旁边编剧犹豫：“没有，不过意外得，还挺符合人物。” “我看宋与眼神都吓了一跳，也哥真是不走寻常路。” “幸亏宋与还挺敬业，剧本里没有的戏也算是接住了。” “哈哈，宋与前面几场戏都挺好啊。也哥这客串的也难得这么入戏，不过刚刚加这个可别是在公报私仇啊。” “嗯，怎么说？” “按他俩关系，要是宋与没被绑着，”副导演笑道，“说不定直接挥拳砸上去了。” “哈，也是。” “那金编剧您的意思，这个额外加的镜头就不删了是吧？” “我觉得还不错，凌骥这个人物么，本身骨子里就是有点变态了的，这个动作不违和，也挺配台词的。” “行，那咱就这么定了！” 第57章 这场酷刑一直持续到深夜。 牢窗外的天色已经是一片墨蓝, 枯黑的树枝割破天边的皎月，几声急切的鸦啼时不时从远处的山林里传回来。凄凄婉婉的，又莫名带上几分夜色的寒凉感。 鲜红的血早就染透了雪白的里衣, 刑架前的青年垂着头, 死活不知地挂在上面。 上刑的狱卒换过好几轮了, 都累得在旁边一边粗喘, 一边胆寒地看着桌上的油灯旁的军阀头子。飘满了血腥味和惨叫声的地牢里，他正慢条斯理, 丝毫不受干扰地吃他的饭菜。 全警长一脑门汗珠，在旁边站着，比站在刀尖上还不安。眼见狱卒得了指示，不知道第多少次用冷水泼醒刑架上的青年，他终于忍不住，搓着手上前, 声带哀求：“凌…凌军长，真的不能再用刑了。这样下去, 这人挨不过今晚。” “挨不过就挨不过, ”军阀头子垂目带笑的，眼都没抬，“我给他收尸埋骨, 不费你们警察厅的钱。” “哪能啊, ”老警长哭丧着脸,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们上头交代过的, 拷问随您安排，但得留着这几条命，不然万一那边来人问责, 我们担不住啊。” 军阀头子眼皮抬了抬：“随我安排，留命就行？” “对，对对！”老警长连忙点头，“况且您看这个小兄弟，白净文弱，就是个教书的，他要是真知道什么，一早就打出来了。他既然不知道，您就算打死他，他也说不出啊。” “他文弱？”军阀笑起来，把本来就没怎么用过的筷子一撂，从板凳上起身。 一两步后，凌骥停在刑架前，单手钳住青年下巴，逼得他抬起头来。 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失了色彩，连焦点都要散了似的。老警长说得对，要是继续用刑，确实应该挨不到太阳起来了。 凌骥微微眯眼，像盯住猎物喉咙的狮子，眼神阴狠。 老警长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的，生怕这疯子一下子把年轻人那看起来非常脆弱的脖颈子给咔嚓一下扭断了。他几次抬手欲拦，但都没敢。 所幸凌骥还是把手松下来，又拿旁边人递上的丝绢擦掉沾的血水，扔在脚边：“他要是算文弱，你们就全都是软蛋。” 老警长一懵：“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上了这么多刑，一声饶都没求过呢，”凌骥拎起黑色皮手套，没急着戴上，而是在年轻人脸上侮辱性十足地拍了拍，“书生皮，狼骨头。” 老警长茫然。 凌骥却转身，甩了下手套：“松绑，治伤，带回府上。” “啊？”警长慌忙追上去，“您要带他回凌府啊？” “不是随我处置么。” “是，是，可是您要他干什么啊？” “嗯……”凌骥想了想，懒洋洋慢吞吞的，“养好点，继续打，总得让他说出点什么。” 老警长小心翼翼问：“要是说不出来呢？” 第103章 “那就继续养，继续打，”凌骥一拽军帽，哼了声笑，“我就喜欢把硬骨头慢慢敲碎的过程。” “……” 老警长的脚步停在牢门外，看着军服大氅的背影远去，跟着是昏死过去而一身白衣染得血红被架出去的青年。驻足好久，这地牢里的阴寒劲儿反上来了，冻得他猛地一哆嗦，回过神来。 “造孽啊。”老警长摇头叹着走出去。 全德栓一直以为，那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叫任平生的教书先生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人没死在牢房里，“随凌骥安排”又是上头的说法，那被带走也不是他的失职。所以那文弱书生死不死的，就是带走他的人的责任了，和他和警察厅无关。 即便后边两三个月，他听见手下人议论，说凌府多了个年轻“参谋”，逐渐深得那疯子军阀头子的倚重信任，大事小事都开始对那人言听计从，全德栓一样没放在心上，他觉着和他自个儿无关。 直到年底凌府大婚，军阀头子不知道什么手段，要娶z区第一商会的千金过门，全德栓代表警察厅去婚宴上露脸。 全德栓灌了一肚子洋酒，在那座洋人指挥施工的大洋宅里转了好几圈，才找着厕所，终于解了手出来。还搁那儿洗手的时候，他就听着里边议论。 “凌家这桩婚划算，大半个北方的钱袋子都揽回来了，这凌军长也算豁得出去，拿自己换基业啊。” “哎，我可听说那凌军长不乐意的，发了一通邪火呢。” “嗯？他不乐意谁还能逼他啊。” “凌府下面的人都传，说是那个半年多前进府的参谋拍的板。头一天凌骥还不高兴呢，被这大参谋拽着劝了半宿，第二天还真同意了！” “嚯，这参谋别是个山野来的妖精吧，怎么能进府刚半年，就把那凌骥哄得言听计从的？” “真的！我可还听凌家军队里私下传了，说如今军里亲信被这个参谋换得七七八八，就怕用不了多久，天儿一变，这z区的军阀主力就要不姓凌咯。” “……” 全德栓听得直摇头，一边心底嘲笑一边擦手出去了。 虽然他酒喝得挺大，脑子也不太清楚了，但凭他和凌骥接触的经验，那位够疯子，够变态，够乖戾难测，却绝对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外人给鸠占鹊巢了呢，更别说…… 全德栓还没想完，从拐角一过来，走出去没几步，迎面差点撞上个年轻人。对方一身笔挺的白色洋西装，五官清秀，眉宇间自带英气，眼睛也漂亮得会说话——活像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官。 全德栓在酒劲儿里眨了眨眼。他觉着面前的年轻人很眼熟，但是不知道怎么又像隔了层纱，就是想不起来。 对方却好像认识他，微微一笑，温文儒雅：“全警长，您上错楼层了，这边是主人区，楼下才是宴会厅。” 这人声音好听，也有辨识度，全德栓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整个人僵在那儿，瞬间就醒了酒，汗如雨下。 说来也神奇，那个早该被他忘记、当初也只是一面而过的名字，像条闪电撕破夜空似的，一下子就出现在他脑海里：“任、任平生！” 对方似乎也意外他还记得自己，但那点惊讶连一秒的时间都没做停留：“劳警长费心。” 全德栓舌头吓得都捋不直：“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人是鬼——” 全德栓话没说完，就看见青年身后的双开木门打开一扇，一个盛装的年轻女子冷着脸走出来，正是今晚的女主角。 对方似乎要说什么，见了全德栓才改口：“任参谋。” 全德栓嘴唇一抖。 青年好似不察，仍旧是温和的笑：“林小姐，给您备下的车就在偏门。” 女子皱眉：“你确定没问题？” “自然，请林小姐放心。祝您此行愉快。” “永远不用再回这个鬼地方，当然愉快。”女人咕哝了声，转身走了。 直到长廊重归安静，在青年的目光再一次覆上来时，全德栓才陡然回神。他脸色铁青，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但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而比起那一切，面前青年脸上温和平静、好像一切人事冲撞都在他预料之中的神情，才更让全德栓觉得背后寒毛竖立。 “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全警长，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上，也是缘分，”青年露出一点遗憾，“可惜今晚凌府府里事忙，我无暇招待，明天一定去警察厅拜访——不知道全警长是否有时间？” 全德栓左思右想也没找着个拒绝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自然，自然。” “那就说好了，”青年粲然一笑，“明天上午9点，我登门——” “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突然从青年身后的门缝里响起来。 原来是方才的婚礼女主角匆匆出来时，根本没有关上房门。 全德栓认识这个声音。他心里莫名一抖，顺着阴影抬眼，果然就看见如今凌府的当家人凌骥穿着一身军装里衬和长裤长靴，从门后走出来。 全德栓咽了口唾沫，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有没有能被这位当家人抓着把柄的地方。 不等他想完，那人踏出阴影。 借着比青年高一头的身高，凌骥低腰抬手，又像把玩又像威胁地捏住青年后颈。他阴鹜地扫了全德栓一眼，然后对没丝毫挣扎的青年开口：“进来。” 第104章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v= * 今天提前更新，明天（周五）应该还是中午或者下午更 第58章 “这个, 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哎？” 监控器连着的屏幕前，副导演终于忍不住挠着头开口了，他征询意见似的看向导演。 总导演的表情也有点古怪。 副导演知道屈靖山不方便说什么, 扭头问旁边：“金编剧, 本子是您的, 您觉得呢？” “凌骥这个人物着墨不多, 总的来说是个中立偏正义但又有点偏执的控制狂，黎也对角色的把握还是很到位的, 这种习惯性的小动作只要不太过刻意，就很能凸显人物，”金编剧夸着夸着，感觉到身旁那两人复杂的表情，他话锋立刻一转，“不过从没那么专业的观众角度来说, 可能是容易引起不太好的联想。” “是吧？”副导演长松了口气，“我就觉着不该是我一个人这么感觉。” “什么感觉？” “说欺负又不像欺负, 压迫感挺足的, 但不知道怎么还有点暧——” 话声戛然而止。 副导演左右看看，总导演和总编剧各自一脸“不是我说的”“不关我事”的表情和他保持距离，而发问的那个声音也确实不像这俩人, 更像是…… 副导演回头, 正瞧见黎也一低头, 进到导演棚子下面。 这人好像完全没把刚才的问题当回事，离开镜头以后的表情也是懒懒散散的。他手里提着的矿泉水瓶扬起来喝了一口, 然后好像才察觉副导演没动静了。 黎也回头：“嗯？爱什么？” 副导演壮了壮胆，还是没敢当着这位的面把暧后面那个昧字说出来：“没什么……也哥怎么过来了？” “我们那镜不是结束了么，宋与嫌我私自加戏, ”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牵起来下，“让我过来领罚。” “嗐这话说的，”副导演慌忙砌台阶，“也哥能来客串就是给面儿了，这动作也不是每一个都写在剧本里嘛，演员有自己的表演，那是好事儿啊……是吧金编？” 收到副导演求助的眼神，总编剧不好装没听到置身事外了，他直起身点头：“嗯，没脱离角色，反而有细节凸显，黎先生在表演方面的天赋不逊于音乐方面。” 黎也笑：“我表演可没天赋。” “过度自谦就是自负了。”旁边总导演屈靖山和黎也熟得多，脾气也直，毫不客气地来了这么一句。 副导演和总编剧苦笑。 黎也倒是完全不在意：“真不是天赋，这部好入戏而已。” 屈靖山：“你还挺能共情这个军阀头子的？” 黎也乐了：“主要不是凌骥，是和任平生的戏。” 屈靖山一顿，皱眉审视：“你看完剧本了吧？” “当然。” “那你知道凌骥最后死谁手里了吗？” “任平生啊。” “……”对上黎也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屈靖山都噎了下，“你怎么好像还觉得他死得挺应该？” “不是应该，是死得其所，”黎也仍是乐，“我觉得凌骥死的时候就是他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候了。” 金编剧忍不住插话：“为什么？” “因为他终于撕开一切伪饰，见到了最真实的任平生，也因为他知道，任平生这一生都会被他的死纠缠着。”黎也说完那秒沉下去的语气一转，回到日常状态，也出了戏，懒洋洋捏起瓶子给自己灌了口水。 总编剧听得瞠目结舌，半晌回神，试图解释：“任平生和凌骥的感情不是那种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凌骥不需要世俗框定的东西来定义什么，他不是变态控制狂么，”黎也笑，“当然，这些是我个人的发散解读，跟编剧您没关系。” 金编剧茫然听着。按说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他竟然还觉得黎也说的挺有道理的。 导演组没有计较的意思，黎也乐得不管，虽然重拍他也不介意，但拖着宋与ng就不好了。 不像他在剧里那个几乎只和“任平生”有对手戏的客串角色，宋与在剧里演的这个“任平生”还是占了中后段反派队伍里很多戏份的，比他累得多。 于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也开始慢慢发现，黎也的客串戏份结束、“凌骥”这军阀头子的角色以“不明不白的急病横死”结局下线以后，黎也却还是会三不五时跑来剧组露脸。 而且这两位曾经数年“王不见王”的昔日队友的相处模式也和他们八卦的想象中完全不同，不但没有视若无睹、针锋相对、明枪暗箭，反而还很……亲密？ 尤其是黎也，每次宋与镜头拍摄结束，那个边送水边调戏边慰问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一点身为圈内顶流应有的矜持和逼格。 剧组内潜在路人粉表示很痛心。 就这样拍摄了半个月，宋与的最后一场戏份终于来了。 身为全剧重要boss之一，任平生这个角色是在最后几集下线的。死的那天他坐在凌府明亮辉煌的大书房里，一边坦然自若地向冲破阻隔来向他讨回正义的主角团坦白自己做尽的恶事，一边谈笑风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最后一幕，主角团内为首的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下，被他害死全家的男二号恨恨地问：“你为了错误的信仰不择手段、坏事做尽、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更是残害屠戮了无数爱国忠良，如今终于因果报应，让你山穷水尽走到这最后一步，我就问你，你怕不怕、悔不悔？！” 第105章 任平生脸上从容虚假的笑停住了，须臾后他垂眼，像被泼了水的画卷似的褪去颜色，他声音低低淡淡，像是在和身旁什么人轻声说：“我不怕。但不能悔。” “……” “我不敢悔啊，你一定懂的，是么。” “……” 话末，坐在书桌后的任平生突然没什么征兆地抬起桌下的手。这个动作惊得桌前几人警觉，毫不迟疑地枪响数声。 血雾升腾。 而那个丧尽天良的恶人在最后时刻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抬手，他空握的手指张开，慢慢抚摸过书桌一角。 那里刻着一个字。凌府的“凌”。 摸尽最后一笔，溢出鲜红血迹的唇轻轻一勾，任平生合上眼，心满意足地跌下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戏中戏结束！ 有一部分设定好了但是略过了，你们可以自由脑补。因为太虐了的不想写（。） 第59章 在《剿蛇》剧组的戏份杀青以后, 宋与在家里缓了两周，谁也不见。 他在演技方面从来不是那种收放自如的经验派或者天赋派，连演员职业都是中途转道, 后来后到, 又不是科班出身, 宋与演戏就都是用最笨的方法——高度共情, 完完全全浸入角色，甚至达到戏里戏外自我难辨的程度。 这个法子的好处是自然, 不出戏，吃透角色后甚至不经意就能有点睛之笔。坏处同样明显：入戏慢、出戏难，内耗严重，无论喜怒哀乐的情绪动到极致，都容易伤身。 而且越是写得深入、抠得透彻的角色，“副作用”就越严重。钱淼早就劝过宋与换个路子、不必求太出彩, 但宋与骨子里骄傲又倔得很，既然这是他选择的职业, 那他就想做到最好, 所以并没放弃。 任平生这个角色就是宋与入行以来接触的最“伤”的一个了，即便在家里闷了半个月，他也没能完全从戏里走出来。 不过两周过去, 总算是能见人了——虽然是半强迫的性质。 宋与不情愿地把防盗门拉开了一条宽缝, 目光对上门外戴着黑口罩黑棒球帽的男人。 四目相对, 宋与低轻着声：“不是说好，等我去找你, 我们再见面——” “你好。” “啊？”一句就把宋与客气懵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接上后半句：“打劫。” “……”宋与，“？” 宋与没来得及反应，门外比他高半头多的男人一低身, 轻易钳住他手腕，宋与本能往后退身想避开这钳制，于是一步向后就给男人让出了可乘之机。 黎也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扒开那条宽缝，迈步踩进门，手压在后背身关合——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宋与回神的时候，某人已经施施然靠在他家门内，摘了口罩垂眼睨他了。 “你怎么…”宋与放弃徒劳的问题，“你来做什么。” 黎也：“不是说了么，打劫。” “？” “不劫财，劫色。”黎也没放开宋与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前轻拉扯了下。 宋与犹豫，但没反抗，顺势倾上去接住了落下来的那个吻。 黎也靠着防盗门低身，手从宋与的手腕松脱，攀过他修长的背脊，最后抵上青年颈后。他指腹使坏地加力，迫得宋与微微仰头，唇齿被他更多地侵占和汲取。 宋与对接吻生涩，而且脸皮太薄，更没黎也这老流氓不耻钻研的“好学”“上进”劲儿。没用多久他就节节败退，被那人抵上玄关冰凉的墙壁，上下欺负。 直到某个极点，小狼崽子忍无可忍恼羞成怒，一巴掌把大狮子的脑袋拍到一边去。 黎也撑着靠在玄关柜上的宋与身旁两侧，被拍得微歪过头。 宋与正心虚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的时候，就听见黎也低笑出声，再开口时声音还哑哑的：“我还以为你今天打算纵容我到底呢。” “……”听见这话，宋与刚褪去点热度的脸顿时又抹上一层红，他冷绷着眼神，不说话地瞪黎也。 这表情基本就是在忍着不揍他了。 黎也却好像完全不担心，转回来就重新凑上前，半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小狼崽子的下颌，懒着声逗弄他：“你也知道心虚啊。” 宋与抿了抿唇，没躲，声音低低的：“跟你说了，我需要调整一下。” “你说调整一下，没说你的‘一下’是半个月啊。” 宋与不说话。 “半个月不见面也就算了，电话不接，短信回得敷衍，”黎也叹气，“你男朋友要出事了你都不管，是吧？” 宋与听见这句终于有了反应，细长安静垂着的睫毛抖了抖，就掀起来，乌黑的瞳孔里浮起点紧张情绪，他不安问：“你出什么事了？短信里怎么没跟我说。” 黎也轻哼了声：“我被人嘲笑了。” 宋与不解。 黎也：“我跟我朋友说我有男朋友了，他们说我做梦，谁家男朋友会消失一个月一点痕迹不留、甚至一条消息都没有。” 宋与被这拐弯抹角的告状方式噎住。 不过很快宋与就回溯到更重要的信息：“等等，你说你告诉谁了？” “几个朋友。” “几个？” “嗯，”黎也笑，“z市那边有我几个朋友，圈外的。办完演唱会以后他们喊我去碰面，还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第106章 宋与梗住。 黎也语调仍懒洋洋的，没个正经：“为了捍卫我们纯洁的感情，我就说了。” 宋与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就不怕他们说出去？” “不怕，”黎也笑，“我又没说我男朋友是谁，为什么要怕。” “可他们会说你是——” “是什么？” 宋与沉默。 黎也轻笑了声：“喜欢我这件事，就让你觉着这么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宋与想都没想，抬头，“但别人会中伤你，那么多人一直等着挖你的黑料，等了这么多年遇到这种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眼见狼崽子气恼激动得要跳起来了，黎也更忍不住笑，他轻嘘着声把人压回去：“既然你不是那样觉着，那我当然也不是。喜欢你怎么会是我的黑料？我觉得我没做过比这更聪明的决定。” 宋与被这人不当回事的反应弄得气闷，不说话了。 黎也笑着抬手，点上他紧皱的眉心，揉了揉：“你怎么比我还操心，到底我大你四岁还是你大我四岁？” 宋与恨不得咬他手指头。 黎也直起身：“好了，换上衣服，跟我走吧。” “去哪儿？” “《剿蛇》昨天全剧杀青了，今晚有个杀青宴，”黎也占便宜似的揉了揉狼崽子的松软头毛，“所以我来可是有正事的，不单纯为劫色。” 宋与往后仰了仰头，躲开他手，微皱起眉：“你和我一起去吗？” “嗯。” “那你注意点。” “注意什么？” “保持适当距离。别让剧组的人发现什么。” 黎也拽帽子的手停住，眨了眨眼：“行。” 宋与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可能因为太爽快，反而让深刻了解黎也这人本性的他感到一丝丝不安和怀疑。 宋与不放心地强调：“说到做到？” “当然了，”黎也抬胳膊把人揽过来，很好兄弟地拍了拍宋与的肩，“你也哥诚实守信，文明标兵。” “……” 宋与木着脸推开了这个傻子。 第60章 如果丁娇在场, 那她一定会告诉宋与不要相信。因为上一次她从黎也嘴里听见这个句式的时候，某人还在《被捕》综艺面试后台，前脚语气轻蔑地说“你也哥笔直”, 后脚用了两个月不到, 就把自己曲成了一盘蚊香。 总的来说, “你也哥”的嘴, 骗人的鬼。 可惜丁娇不在，所以宋与成功被“男朋友滤镜”蒙蔽, 没做什么防备地和黎也一同出现在《剿蛇》的杀青宴上。 杀青宴很热闹，除了剧组相关的幕后工作人员外，为宣发考虑，还请了不少圈里的媒体朋友到场。 黎也客串是个大噱头，前面剧组把这消息捂得紧，就算耳朵灵动的也只隐约听过风声, 无处求证，直到今晚杀青宴尘埃落定, 这才趁着这第一波正式宣发的势头把消息放了出来。 这可把媒体圈激动坏了——黎也客串影视作品不是头一回, 但和宋与出现在同个剧组里，那就是开天辟地的稀奇事了。尤其随着《被捕》综艺的热度陆续走高，舆论对两人恩怨纠葛扑朔成谜的关系越来越好奇, 偏偏节目组从不提前透露行程, 每次录节目的保密工作做得活像谍报组织, 而两个主角就更了，一个五年时间悄无声息无迹可寻, 另一个巅峰顶流，经纪团队别的不会，躲采访和狗仔的业务能力绝对业内第一。 如今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媒体圈的人自然是打破头也得挤进去。 《剿蛇》剧组被弄得很尴尬。有热度他们自然是欢迎的，但可惜两位热度主角一个是没几个镜头的友情客串，一个是单拎出反派队伍才勉强能排进前三的配角，这热度蹭都蹭得他们舒服不起来。尤其以这两位的粉丝底盘和过往恩怨，这蹭热度的姿势一个不对，就得把全剧组捎进火坑里去。 宣发组连夜秃头，最后还是决定第一波杀青预热先持低调观望态度——杀青宴一开始，他们就找由头把这两位同到的热度咖分开了：宋与带进主演团队，黎也则直接送上金主爸爸们为主的“评委席”。 宣发组非常单纯地以为，这样避开两者在今晚的交集，再告诫媒体朋友们不要搞敏感话题，那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事实证明，在面对黎也这个搞事怪的经验方面，他们还是太年轻。 起因就是每场杀青典礼都会有的资方、主创团队和媒体的互动环节，有媒记朋友向黎也提问，毕竟是剧组团队提前把关过的，所以对方的问题问得很随意也很有分寸：“《剿蛇》剧组拍摄和黎先生的演唱会彩排筹备有一点冲突，这样黎先生还是选择客串出演，想来是对剧本或者团队有什么非常喜爱的地方吧？” 这属于常规问题，就是给大咖们准备出为剧组背书的合适时机，黎也答得正经：“嗯，剧本我很喜欢，主创团队我更喜欢。” 媒记本能顺着接话：“早就听说黎先生和屈导熟识，还一起合作过mv短片，两位友谊一定很深厚。” “我和屈导私交是不错。”黎也支了支眼皮，手里话筒一翘。 隔着数人，主演团队里一直余光望着黎也这边的宋与眼皮一跳。他对黎也太熟悉了，尤其是那些不为外人知的小习惯小动作——比如此时这个翘话筒——基本上这个动作出现，就意味着黎也要搞事了。 第107章 果然，在其他人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下一秒，黎也懒洋洋地撑着话筒接上后半句：“不过我这次友情客串，主要倒不是因为屈导的关系。” “——？”场内低声一停。 不管在聊什么干什么的，听见这句话的瞬间都把目光挪过来了。媒记朋友们的眼底擦起亮光：按和剧组宣发团队的约定，进场提问都得注意分寸，可这是黎也自己cue的话头，那就不能怪他们压不住职业八卦本性了呀。 在剧组宣发团队惊恐的目光里，立刻就有记者按捺不住地提问：“那您说‘更喜欢主创团队’，指的是主创团队里的哪一位？” 听见这个问题的黎也没忍住笑：“我以为答案很明显啊。”那质量极好的话筒立刻就将这带笑的低音炮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好多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旁观声控们是被酥得，剧组团队是被吓得，宋与是被气得。 说好的诚实守信文明标兵，果然他就不该信黎也嘴里的半个字。 兴许是感觉到宋与这边不善蔓延的低气压，黎也低着笑找补了一句：“既然是‘友情’客串，谁跟我的‘友情’能比得过同团队友呢。对吧，宋与？” “哗——” 寂静之后，闪光灯最快作出反应，围绕着黎也和无辜被殃及的宋与咔嚓咔嚓地响起。 于是，定格的照片里，某个老不羞当着无数镜头歪头看着几米外，笑得光辉灿烂，而隔着被马赛克的数人远，脸皮薄的年轻人绷着一张凌厉清秀的面孔，同样望回去，乌黑的眼瞳恼得像要着起小火苗来。 同一幅照片第二天就铺满各种正经的不正经的娱乐网站的头版宣传栏，配的标题倒是五花八门—— 《昔日死敌再同台，一笑一恼为哪般》 《黎也为前队友宋与客串某谍战片剧组，“友情”出演？》 《疑杀青典礼当众翻脸，“truth队长霸凌新人”竟非谣传？》 《震惊！新片剧组杀青宴，黎也竟对他当众表白！》 “咦，没想到媒体记者朋友们当中，竟然还有眼睛雪亮的存在啊？”黎也看到丁娇发来的截图里最后一个，意外地转给宋与看。 宋与表情麻木地把锅铲扣进餐盘，哐啷一声，炒得半焦的蛋炒饭新鲜出炉。 黎也忍俊不禁：“还没生气完？” 宋与冷淡回头：“你当时说你说到做到、诚实守信。” “我是说到做到啊，我没有吗？”黎也坦荡地靠过来，“我肯定有。” 宋与微微磨牙：“你答应我了要保持距离。” 黎也：“我答应的是保持适当距离。” 宋与：“区别在哪儿？” 黎也举起手机，把截图上的字戳给宋与看：“你看，我强调了，友情客串，”黎也转回向宋与，懒散又欠地笑，“我都说是友情了，这还不够适当距离？” 宋与：“……” 诡辩方面宋与就没赢过黎也，恋爱以后更熟知这人脾性：他要是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黎也绝对有法子调戏得他更加“吃亏”。聪明人会选择适可而止，所以宋与干脆放弃争辩，纵容某人把这事翻篇了。 只不过小情侣间翻篇容易，粉丝却没那么好糊弄，这波舆论节奏在正主本人不但不灭火反而还火上浇油的带动下，熊熊燃烧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剧组水军下场，为新剧宣发造势。热度东引，这场烈火被扑得半灭，只剩零星红透的火苗藏进焦黑灰烬的角落里。 《剿蛇》剧组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剧播过半，随着任平生和凌骥相继出场，半死不活的火苗们突然被送进崭新干燥的柴火堆里—— 【我怎么会在谍战剧里磕到奇奇怪怪的cp】 【双恶人设定？带感啊prpr】 【这也太香了】 【有哪位大佬单独剪一下军阀头子和教书先生的镜头吗？剧以外的素材也行，我已经脑补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了！】 【别光脑补，给大佬递笔！】 【哇靠好虐】 【顶锅盖偷偷讲，姐妹们可以试试把这对cp属性套一下真人，昔日的偏执狂队长和白切黑新人、由爱生恨相爱相杀、散伙重逢旧情复燃什么的，更好磕了】 【我靠姐妹会磕】 【救命！被安利了这两人七八年里的所有同台剪辑，又爱又虐，走不出来了！那些眼神！不是爱还是什么！】 【是爱恨纠葛啊姐妹】 【啊啊啊求安利，哪个剪辑快让我看看！】 【指路：@#￥%&】 【好家伙，被这对捶死在这坑底】 【…………】 宣发组还没来得及反应，仿佛一夜之间，蓄势数年的隐藏cp粉们异军突起，直接掀翻了一锅锅滚烫的热油，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火星子烧成了燎天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　　黎·诚实守信文明标兵·也：不是我干的，只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第61章 在最开始, 黎也的粉丝是没把这波cp粉节奏当回事的—— 黎也在圈里的顶流位置都坐七八年了，上到一线下到一百八十线，什么想红想疯了、拼了命也要蹭一波cp热度的艺人他们没见过？宋与作为一个前队友, 还是一个当初和黎也同团时期针锋相对、样样粉丝必争、闹得全圈都知道他们两家王不见王的主儿, 怎么可能和黎也炒得起cp来。 第108章 再说了, 这点小场面, 黎也背后的经纪团队身经百战，肯定挥挥手就摆平了嘛, 哪用得着他们粉丝出手？ 于是黎顶流的粉丝们就抱着这样岁月静好的养老心态，继续钓鱼喝茶浇花下五子棋——这些圈龄少也七八年的骨灰级粉丝们都知道，某位顶流中的老干部的演唱会一结束，基本这一两年的kpi就算是被他“敷衍”完了，后面绝对销声匿迹，连个通告露脸都不带的。 还有些这几年陆续入坑的新粉不太适应这粉丝队伍里“粉随正主”的养老调调, 穷极无聊地翻旧粮，翻着翻着就翻进了某对新兴cp粉们的粮仓里。 起初多数误入粉丝是拒绝的, 后来个别一部分抱着“凑合凑合也能看”“大不了脑内马赛克掉另一位”“反正是粮不吃白不吃”的心态, 点进了那些剪辑视频。 起初是嫌弃，然后是稍有兴趣，再然后是情不自禁地点了下一part, 再再然后…… 部分粉丝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日进了坑里。 于是当钓鱼喝茶浇花下五子棋的老干部粉丝们发觉异样时, 他们纯洁的队伍已经被“侵蚀”了。不够坚定的新粉丝们逐渐拉小团体私下偷偷聊起了粉丝群绝对禁止的“禁忌”话题, 规模迅速扩张的同时，也惹起了老粉的注意。 老粉们多数是从七八年前就跟过来的, 对当初同团之争印象无比深刻，对所有和宋与相关的话题也是异常敏感，于是愤怒的部分老粉联合起来, 要在粉丝团队内搞清理。原本许多cp粉还只是磕个乐子，谈不上有多真情实感，结果转头就被“清”出了粉丝队伍，直接激起了不少粉丝的叛逆心理。 于是两边粉丝针尖对麦芒，浩浩荡荡的对撕阵仗就拉起来了。 这场撕得堪称旷日持久。 老干部正主的老干部粉丝们遵循早七晚七的老干部作息，到点即来，到点即去，规律得仿佛广场舞约架的老太太；路人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有规模有组织有纪律的撕架方式，很受震撼和启发。 而本应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正主本人，此时正在悠哉游哉地休“恋爱假”。 ——这个厚颜无耻的假期名称正是黎也本人发明的，前两天他刚跟丁娇提起来的时候，听得丁大助理差点没忍住手起拳落给他捶进会议桌的黑檀实木桌板里。 但黎也很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能休恋爱假？尤其考虑到我28岁高龄才经历初恋的情况，于情于理你忍心给我拒假？” 丁娇：“……你还有脸提？” 黎也：“宋与帅吗？” 丁娇被这神来一笔的问题噎了半天：“啥？” “帅不帅，宋与，你回答问题本身就行。” 丁娇磨牙：“他当初可是从各方面都差点给你掀下顶流位去的，怎么可能不帅？” “这不就行了，”黎也懒洋洋的模样里都能看出点犯欠的骄傲，“小狼崽那么帅，人聪明又善良，一点毛病挑不出，我有什么好没脸提的？” 丁娇：“…………” 在丁助理忍无可忍的“滚滚滚”下，黎大顶流欢快地卷着铺盖卷儿抱着恋爱假连夜搬去了宋与家。 这次待遇好了一点点：睡床。但不是主卧的那张床。 黎也大失所望。 宋与最能看得出这个老流氓的想法，尤其恋爱以后，消磨掉中间几年的陌生，又在某人的厚脸皮下迅速地亲近亲密后，他对黎也就更是熟悉，有时候不用彼此说话，一个眼神就足够交流了。 譬如此时，一眼看穿黎也望来的目光，宋与绷着脸，以假装面无表情实际已经防备得贴上门板的姿势，低声：“《被捕》和《剿蛇》的通告费都打进账户里了，我置备了一些新家具，这个房间是给你准备的。” 黎也愣了下：“给我准备的？我一个人的？” 宋与没作声，点头。 黎也闷了半晌，突然哑声笑起来：“好。” 宋与茫然：“好什么？” 黎也：“你不是在邀请我同居吗？我说好。” 宋与差点被呛着：“我什么时候说邀请你同——” 黎也俨然没听到，从墙前直起身，懒插着袋晃到宋与面前，仗着比小狼崽高一头的身高，把人直直压在阴影下的门板前，他半垂着眼笑：“那我不管，我语文老师就这么教的。” 宋与咬牙：“你少无赖。” “但我们得先说好，”黎也略过宋与话声，笑得很不做人，“既然同居请求是你来的，那以后求婚就是我的事了，你不能插队。” “——” “求婚”两个字一砸下来，宋与刚准备把人顶开的胳膊肘都停在半空了。 黎也早有预料，扶住宋与手臂，动作轻缓地扣下，他含笑俯身去吻青年的唇，一边轻吻一边低声问：“过几天就是年关，jackie·杨那边的手术也安排好了，等过去以后，要顺便去见见我父母吗？” “——！” 宋与彻底石化在门板前。 黎也忍不住声音哑然地笑，一边笑又一边得逞地吻宋与唇角，鼻尖，眉眼额梢：“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宋与终于回神，迟疑：“他们会不会，很生气？” “干嘛，怕挨揍啊？”黎也低头，拿那双含笑又多情的眼睛睨他。 宋与：“不是。我是担心你和他们闹僵……” “没事，揍不到你，”黎也靠下来，语气懒散又随意，“前段时间我自己飞了一趟，已经提前把揍领完了。” 第109章 “……”宋与僵抬眸，“？” 第62章 宋与之前就已经为手臂的事情飞过几次国外了, 那边说得很明白，手术和术后恢复的难度主要不来源于伤本身，而是受伤以后的最佳治疗阶段里没有得到最优治疗带来的隐患困难。所以即便手术之后, 恢复治疗的阶段也必然漫长, jackie·杨代老师强调, 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件事黎也是早就知道的, 事实上jackie·杨在他们来之前就多次向他说明过，希望到时候由他来安慰患者本人——然而真到了临近手术的时候, 这位患者“家属”比患者本人还显得焦躁阴沉。 jackie·杨看不下眼，找了个借口把人拉到办公室外：“你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了。”黎也正望着办公室玻璃门内，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宋与，只看得到他投在地上的侧影。 jackie·杨：“我提前跟你说好几遍了吗，就是让你做好准备然后劝他的，结果我刚刚一说, 你脸色给我哐当一下，比人自己都沉, 你这还让我怎么往下说。” “不然呢, ”黎也支了支眼，“你说了那么多不良后果，还指望我给你笑一个？” jackie·杨憋了半天：“你个没出息的。” 黎也从那种低气压的状态里慢慢脱出, 神态松懒下来, 他轻叹了口气：“我有没有出息不重要, 但是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jackie·杨：“？” 黎也：“手术治疗还没开始，疗效不说明, 先说明了一堆不良后果——你这样很难让我相信你不是个庸医啊。” jackie·杨：“……” 要不是后面还有一场导师的手术会议他要到场，那jackie·杨一定得撸起袖子和黎也好好“探讨”一下：这个人对着国际顶尖医学院的王牌导师门下进修了好几年的得意门生是怎么说话的！ “懒得和你个见色忘义的东西哔哔，”jackie·杨气道, “我后面还有会，不送你们了，你回去的路上记得好好跟人小孩说说，给他做一下心理疏导什么的。” 黎也扯了下唇：“用不着，这件事上他比我心理健康多了。” “小孩逞强呢吧。” 黎也忍他一遍了，到第二遍实在忍不住，眉一抬：“你少小孩小孩的叫。” “？”jackie·杨回头，“明明是你先叫的。” “我可以，你不行。” jackie·杨：“……” jackie·杨决定不跟这个狗东西计较：“总之病人的心理因素对这类恢复疗程很长的手术的影响非常重要，你得多提高警惕，你看人小——”那个“孩”字在黎也的目光下艰难咽回去，jackie·杨翻着白眼改口，“你看他这脸色一直白棱棱的，肯定是吓着了，你好好说说。” 黎也的目光往办公室里一落，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勾起点淡淡的笑意来：“确实是吓得。” “是吧？所以你——” “不过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你想多了。” jackie·杨意外：“那是因为什么？” “嗯，”黎也拖慢了腔，“可能因为我今早出发前跟他说了，从你们这儿离开以后不回酒店，去见一下我父母。” jackie·杨沉默许久：“朋友远来，到家里拜访，这是礼仪习惯。” “嗯？” jackie·杨：“所以你的措辞可以不用这么引人遐想。” “啊，”黎也恍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jackie·杨刚要放心。 黎也：“不过这次你没多想，我说的‘见一下父母’，确实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jackie·杨，“？！” 如黎也所说，让宋与紧张得脸都微微发白的确实不是jackie·杨说的那些术后可能病症状况，而是几小时后的见家长。和黎也与母亲的相熟不同，宋与对黎也家庭的情况所知甚少，只能算是有个轮廓。黎也的亲人里，他见过面的只有丁娇丁季姐弟俩，而在过往的几年，他接收到过的全部和黎也家庭相关的信息拼凑起来，他也只知道黎也父亲那一支人丁凋零，只他父子两人，而最亲近的外公外婆定居国外，偶尔同住的还有那位在传闻里非常威严的黎也的母亲。 今天要面临的几位长辈，显然就以这四位为主了。 车上。 “你不用紧张，”黎也每次回眸都看见宋与没变过的僵硬姿势，就忍不住笑，“他们对你很熟悉，你跟平常一样就好。” 宋与僵硬回头：“他们为什么会对我熟悉？” “嗯，可能因为都是我说的。” “可能？” “丁季他们这么说，说我前几年只要回家、只要提起在国内的事情，基本上三句话就会提你一句，”黎也说得淡定，“我自己倒是没感觉。” “……” 宋与顿住。 黎也这话让他想起，之前在那场发布会上，丁季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六七年前吧，我那会儿还在国外上高中呢，我哥回他外公也就是我爷爷家过年，三句话必不离你……我奶奶是z国人，一群人说话的时候她听不全懂，吃完饭还问我，我哥是不是找着媳妇了，怎么也不带回来见见…… 结果这还真就，带回来了。 想明白这一圈，宋与呆了好几秒，迅速把脑袋转向窗外。 黎也等了半天没见反应，回头一看，小狼崽儿背影绷得像要扑猎似的，可藏在碎发里的耳朵根却从玉一样白生生的质地里透出艳丽的红。 第110章 黎也看得心里痒，嘴上却忍不住逗他：“我说什么了么，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我没脸红。”那边还在嘴硬。 “真没有？” “没有。” “那转过来让我确定一下。” “……” “转过来一点也行，让我亲一下。” “……”宋与僵着不动。 黎也越逗越得不了逞，但又忍不住，只能遗憾地用激将法：“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把你暗恋我，搞得跟我暗恋你一样？” “……” 空气沉默。 在黎也难得考虑自己的措辞是不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的时候，他听见宋与声音很低地开口了：“那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嗯？” “把我暗恋你，搞得像你暗恋我一样。” “……” 车速减缓，最后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区停了下来。 黎也转过身，对上宋与有点不安的眼，他笑了下：“这还不简单？” “？” “喜欢你而不自知就够了，”黎也解开安全带，终于可以靠上前去，勾着愣住的小狼崽亲了亲唇，“对不起，晚来了这么些年……让你久等了啊，小孩。” 第63章 黎也的外公在z国的住宅是一座庄园, 占地很广，单穿过那些宋与叫不出名字的宽叶木遮蔽的林路，到达主人住处, 就要将近十分钟。 不过车速很缓, 除了修剪的草坪和花木以外, 看不到什么别的风景。黎也担心宋与紧张, 就给他闲讲家里的长辈：“我外公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长子，也就是我大伯, 他是个探险家，从商学院毕业以后就跑到了我外公够不到的地方，到处周游世界，很少回家，两三年都很少见到一次，把我外公气得不行——我们最好不要在那个倔老头面前提起他。” “探险家, ”宋与听得新奇，“那他成家了吗？” “没有啊, 不结婚也不要孩子, 说人生在世不能自寻负担，”黎也笑，“这也是我外公对他非常生气的主要原因。” 宋与顿时担心：“你外公很看重, 后代？” 黎也愣了下, 回头和宋与对视之后才恍然：“不是, 他这两年开始喜欢小孩子了，嘴上偶尔会抱怨几句, 但其实没那么强求。他气我大伯主要还是觉得我大伯对人情看得太淡太开，随时准备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让他担心。” 宋与想了想, 点头：“那你二伯，是丁娇和丁季的父亲？” “对，他是个搞艺术的，喜欢背着画板满世界飞着写生，有一年我大伯回家，二伯拽着要和他一块去攀雪山，说要画什么雪山之巅，给我外公气得，差点跟他俩当场断绝父子关系。”说到这儿，黎也忍俊不禁。 宋与：“所以，只有你母亲能接管公司？” “嗯，她比我二伯还小好几岁，从我大伯那儿开始‘叛逆’，我外公就长了教训，对我母亲管教最严，结果嘛，”黎也叹气，“确实挺有成效。” 黎也这一叹听得宋与提起心：“她是不是反对……” “那没有，这得归功于我，”黎也神色一转，“我成功用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让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到我是根不可雕的朽木——所以她很早以前就放弃管教我了。” “……” 宋与实在不明白，这番话怎么能被这人这么坦荡地说出来，还一副“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夸我”的骄傲眼神。 两人闲谈里，庄园正中的建筑群开始出现在宋与的视野内。 黎也好像被提醒了什么：“我父亲是个建筑设计师，这座庄园的重修就是他出的设计图。我提前跟他们说过会带你过来，所以除了我那位联系不到的大伯，还有正在国内当社畜的丁娇丁季，其他人都会在。” “所以家里现在有六位，而且全是长辈？”宋与一想那个场面，呼吸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 黎也被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逗得发笑：“要是这样说能安慰到你的话——我外公有位任用多年的管家，他家里有个三四岁的小孙子，跟他一起住在庄园里。” 宋与僵着：“三四岁能有什么安慰。” “嗯，”黎也懒洋洋欠兮兮地拖长了语调，“至少这样，你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了？” 宋与：“…………” 不知道是黎也的嘴开过光还是什么，他们两人刚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迈进主楼的大门，从旁边通后花园的路上蹦跳跑来了个豆丁大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 偏偏一张嘴还是流利的中文，小孩兴奋喊着扑上前：“黎也哥哥！” “dean，”黎也弯下腰把小孩接住，“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后面踢球，听见，听见他们说你回来了，”小孩转着圆咕噜的绿眼睛，抱着黎也的腿探头瞅他身后的宋与，“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宋与哥哥？” “嗯？你还记得呢？”黎也一笑直起身看向意外的宋与，“我上次回来是跟他提过你，没想到现在的小孩子记性这么好。” dean很诚实地摇头：“我没有记得了，是jenifer提醒我，我就想起来了。” “jenifer是宅子里安排专门看护他的佣人，”黎也跟宋与解释，然后笑着问dean，“那jenifer是怎么跟你说的？” “嗯……jenifer说，黎也哥哥要带另一个哥哥来，还说，”dean艰难地回忆了下，“还说，两个哥哥关系很好很好。” 第111章 黎也含笑望了宋与一眼：“噢，很好很好啊？” 宋与当着小孩子的面实在问不出口也听不下去，不知道黎也多厚的脸皮，只能自己一边走一边转开脸去。 身后小孩还奶声奶气地继续转述：“我告诉jenifer，我和benson的关系也很好很好，但是jenifer说不是一样的，”小孩说着，语气困惑地仰头，“黎也哥哥，为什么不一样？” 豆丁大的小孩儿跟着他们的步伐还是困难的，黎也干脆把孩子抱起来，一边懒洋洋地跟在宋与后面，一边笑着回答：“benson是什么人啊？” “benson是我今年认识的朋友！好朋友！” “嗯，那确实不太一样。” “为什么？” 黎也非常恬不知耻地：“因为你和他肯定没有你宋与哥哥和我的关系好。” “……”走在前面的青年默不作声地加快步伐。 黎也眼底笑意更盛，跟着调整步速，而他抱着的dean还在疑惑地思考，并且不放弃追问：“为什么，benson也有来家里找我玩。” “那也不一样，”黎也想了想，“比如，benson来找你玩，你们睡的是不同的房间。” dean点头。 黎也：“而宋与哥哥和我，是要睡一个房间的。” “——！” 走在前面的青年平地一僵，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绊了一下似的。 黎也笑得眼角都弯下来，轻咳了两声才压住快要逸出喉咙的笑意，而被他抱着的dean显然没注意到这些，紧皱着淡金色的眉毛，一副遇到了世界难题的模样：“可是家里这么多房间，黎也哥哥和宋与哥哥为什么要睡同一个房间？” 黎也压笑压得声音都哑了：“嗯，那应该因为……” “黎也，”走在前面的宋与忍无可忍，回头恼看着黎也，眼角冷白色薄皮被情绪洇得绯红，“你少教坏小孩子。” “……” 负责来接引的佣人是外国人，听不太懂中文，茫然地停下来看着两人。 黎也含笑示意对方把dean先抱走：“我们自己上去。” 对方迟疑着答应，把dean抱上楼了。 黎也笑着穿过走廊里一两米的距离，走到宋与身边：“我怎么教坏小孩子了？” 宋与语塞：“他才三四岁，你跟他说那些，干什么。” “嗯？我跟他说什么了？”黎也一副无辜模样，好像无意地上前一步。 宋与被他逼得往侧旁一退，靠到一楼走廊的窗台上。 窗玻璃后面就是庄园里的后花园，绿树成荫，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羽毛漂亮的鸟儿蹲在枝头，好奇地探着小脑袋往窗里望。 宋与被阳光灼得脸颊都烫。偏偏黎也得寸进尺，施施然又上前半步，彻底把他圈在身体和窗户之间。 然后黎也低下头，懒洋洋地笑：“而且我记得，我只教过你一个小孩……”他低了低身，像要亲吻似的，微微错开在宋与耳旁，声音低哑，“原来是我教坏你了么，宋与？” 作者有话要说：　　嗯，也哥略骚。 第64章 和黎也家人的见面, 尤其是黎也母亲，远没有宋与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气氛紧绷。丁云眉今年已过五十，但保养得很好, 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的模样, 穿着一身日常的休闲装, 与人说话简单利落, 也很尊重人。 在二楼的会客厅沙发上坐下来浅聊时，谈到宋与是单亲家庭出身, 对方很快就轻柔且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没有再提到过一次。 宋与高悬的一颗心慢慢放松下来。 黎也父亲工作上有急事，打过照面就先去开工作会议了。二伯和二伯母待了一会儿也回房间，说免得小辈尴尬。 黎也的外公同样没和他们坐多久。老人毕竟上了年纪，脾气再硬，身子骨还是差的, 坐不住太久，就由管家陪着下楼散步去了。走之前似乎是怕宋与不安心, 黎也外公还特意跟管家说, 今晚的晚餐让宋与坐在他旁边。 那边的声量故意没遮掩，好让这边听见。宋与不知道该不该做反应，黎也倒是进门就自如, 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里, 此时撩了眼皮往那儿看。 外公正在偷偷瞥这边年轻人的反应, 中途看到黎也，脸一板：“又不是为你, 你看什么看。” 黎也声音里透着懒洋洋的骄傲劲儿：“我带回来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看。” “……”外公绷了会儿脸，大概是没找到反驳的话, “哼。”他敲着拐杖走开。 管家含笑跟上去，扶着老人下楼，留宋与、黎也和丁云眉在会客厅里闲聊相处。 下午茶时间过半，宋与在佣人的指引下去二楼的洗手间了。会客厅里只剩下丁云眉母子两人。 到此时，丁云眉才终于拿正眼看了儿子一眼：“从进门就没听你说几句话，哑巴了？” 黎也原本撑着下巴在观望宋与离开的方向，闻言轻笑了声，“怎么不继续装您的端庄温柔呢？” “……”丁云眉手里的茶杯一顿，冷飕飕地一掀眉毛，“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黎也笑眯眯转回来：“对嘛，这才是您一贯的说话方式——就刚刚那劲儿，我要是录下来，不得吓得丁季连滚带爬地跑出庄园啊？” 丁云眉捏紧茶杯，忍住了没扣在这个不肖子脑门上。 丁娇跟宋与说过，黎也母亲是丁家的当代武则天，但她没说的是，之所以在“当代武则天”手底下还能养出黎也这么一个惫懒性子，就是因为这位大少爷从小叛逆，样样跟家里对着来，全家上下就他一个不怕丁云眉的。 第112章 丁云眉倒是也习惯了，很快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比你小四岁？” “嗯？”黎也回神，微直起腰，“啊，对，过完年就25了。” “不太喜欢说话啊。” “他脸皮薄，又不爱笑，他们老说他高傲，”黎也说起宋与，好不容易拾起来的那点正经就褪下去了，眼角眉梢都浮上笑，“其实就是一小孩儿，青春期肯定没人好好教，不会表达自己情绪，但一点坏毛病都没有……” 这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似的夸，丁云眉之前就听过，也扛不住此刻儿子在自己面前这副面泛桃花的没出息的样儿。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差不多就打住，说起来还没完了。” “当然没完，就光聊他我也能跟您聊两宿。”黎也端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丁云眉觉着没眼看，扭脸：“那刚进来那会儿他那么紧张，怎么也不见你替他说句话。” “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干什么要我帮，”黎也正色，“怕你和外公对他有什么误解，所以我故意没开口的；主要是让你们亲眼见见，小孩个子高人漂亮，聪明有天赋，能力也顶尖，除了脸皮薄不爱说话，处处都是优点。” 丁云眉嫌弃他：“为什么要除了？从你身上看，我觉着脸皮薄是个顶天的优点。” “哎，那更好。”黎也丝毫不觉得被冒犯，还乐得很，“所以我不能开口啊，让你们眼见为实——他什么都不用我帮，自己一个人就长得特别优秀特别好，绝不是离了你儿子活不了，你们千万别玩花钱撵人那一套。” 丁云眉嫌得直皱眉：“我看你说反了，是你离了他活不了。” 黎也一愣。 丁云眉还挺了解自己儿子的，知道他看起来惫懒不正经，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但骨子里其实很有傲劲，所以她猜准了他要反驳，连后面的词都想好了。 唯独没想到，黎也坐沙发里琢磨了半天，恍然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 丁云眉：“……”她怎么到此时才发现自己二十八年前生的是个傻子呢。 丁云眉还无语着，就看见黎也从沙发前起身了。 丁云眉问：“你干什么去？” “这是个重大发现，我有必要跟宋与说一声，”黎也转了转腰，绕过来半扶着沙发靠背，声音恢复懒散，“人你们也见了，所以我和他的事儿，你们不会反对了吧？” 丁云眉：“难得，你还会在什么事情上在乎长辈的看法。” “他的事又不一样，”黎也咕哝了声，直起身，“您刚刚说我才发现，我今天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我也为这事紧张着。” 丁云眉手里刚要拿起的茶杯一停，抬眸。 养这个儿子28年，她确实第一次听见他说自己为什么事情紧张。 黎也那边已经走出去，声音慢悠悠地飘回来：“晚饭前我就不和他下来了啊。这半下午闹得，罚坐呢？我在旁边看着都替他板得腰酸。”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个不正经的样子。” “……” 黎也这边穿过走廊，绕过拐角，眼见着就要到二楼的男士卫生间了，迎面看见豆丁似的小dean蹦跳着从对面过来。 “黎也哥哥！”小孩停下，叫得可开心，“宋与哥哥呢？” 黎也蹲下来，托着小豆丁：“他去洗手间了，怎么了，你找他有事啊？” dean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我去问了爷爷，我知道你和宋与哥哥是什么关系了！” “嗯？” 黎也正意外，蹲着的视线里出现宋与从卫生间迈出来的长腿。小狼崽显然也听见这半句了，僵停在那儿，转过头对着他低下眼，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黎也忍不住笑，就半仰头望着宋与问：“那你说，我和你宋与哥哥是什么关系？” “爷爷说，宋与哥哥是你的，嗯，”小孩苦皱起眉，似乎在努力给自己脑海里的英文词找正确的中文词汇，“夫妻……妻子？” 黎也一愣，随即失笑，摇头：“不对哦。” dean茫然：“那应该，是什么？” “嗯……是爱人，”黎也放慢了语速，教金发碧眼的小豆丁慢慢拼读，“喜爱的爱，人类的人，这两个词我教过你的。” 小豆丁慢吞吞又笨拙地跟着组合，最后终于能拼出来：“爱…人，黎也哥哥，是什么意思？” “爱人的意思是，”黎也轻笑起来，抬眼，看向怔在洗手间外的宋与，“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那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提前的周四更新 周五见 第65章 宋与手臂治疗的手术时间卡在年关前没几天。按宋与最初的想法, 是打算在术后休养几天，就回国过年的，可惜这个意愿被jackie·杨代表他的导师坚决驳回了。 许是因为知道了黎也和宋与的关系, jackie·杨早就和宋与熟悉起来，交代“医嘱”的时候都是连吓唬带恐吓的, 最后硬是把宋与留在了z国过的年。 期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消息，就由黎也来回飞着解决的，为此钱淼还打来电话“告状”过, 说黎也好几次代宋与跟圈里各方打交道, 都半玩笑说自己是宋与的“经纪人”，偏偏钱淼还敢怒不敢言。 宋与一边觉得好笑，另一边又不免担忧。 等新年开始了一个半月的时候, 还住在z国私立医院里的宋与开始待不住了，几次向jackie·杨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康复, 可以出院回国了。 第113章 反复数次提起后，jackie·杨忍无可忍：“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觉得康复了有用还是我觉得康复了有用？出院了回国了出了状况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我负责。”宋与迅速接到最后一句。 jackie·杨差点被他气死，转回头去怒指在窗边看戏的黎也：“你看看你就不教点好！” 黎也失笑：“他还没成年那会儿气死人就是一把好手了, 怎么怪我教的？还有, 对病人别那么大声，温柔点。” jackie·杨：“我够温柔了！你今天刚回来没看见而已，你家这位这一周内都跟我提10回要出院了！” “你家那位”脸皮薄，闻言就脸上发烫，扭开脸, 连被告了状都没顾上。 黎也脸皮多厚啊，这点他才不会在意，很自如地点着头走到病床边：“说很多次了？” “昂，要不是说的次数实在太多我能这么生气吗？都说了还没养好, 你要给它足够的愈合时间，非得急着回去，”jackie·杨转回来，“而且我也不明白，这年都过完了，你还有什么急事儿，非得现在回去处理？” 被医生目光点名的病人本人闷了一会儿，心虚道：“工作上的事情。” jackie·杨木了会儿脸，转向黎也：“我错了，你还是没教坏——我就没见过撒谎撒得这么诚实不遮掩的。” 宋与：“……” 黎也笑着赶人：“你快出去吧，我来聊，一定给这小病人聊明白了。” “你聊什么？”jackie·杨顿时警惕，“我可提醒你，他现在还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 黎也难得被噎了下：“我看起来像是什么人性沦丧的禽兽吗。” “自信点，把‘看起来像’和‘吗’去掉。” 黎也气笑了，嫌弃挥手：“快滚。” “……” 等送走了jackie·杨，黎也关上单人病房的门，转身回到床边。他好像没看见病床上的宋与透着点心虚不安的眼神，非常淡定地拿起洗好的水果和旁边的水果刀，给宋与削起了梨。 宋与默不作声地看。 这人虽然性格狗极了，但皮相绝佳，单拎出哪一点来也没得说——比如此时轻握着刀的手，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玉一样质地温润，像尊艺术品。 等宋与回过神，那只“艺术品”的手旋下最后一块外皮，将一整条果皮松进杂物筒里，然后把雪白剔透的梨递到了他面前。 宋与接过去：“我吃不完，我们分半吧。” 黎也一边用清水冲洗刀身，一边懒笑着抬眼：“梨不能分吃，阿姨没教过你这个么。” 宋与顿住。 黎也以为他真不知道，解释：“分梨，谐音分离。” “我知道，”宋与回神，“不过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黎也眨了眨眼：“好像是，以前确实不信。” 宋与：“那什么时候开始信了。” “不记得，”黎也放回水果刀，懒意洋洋地笑着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可能是以前没得怕。” 宋与一愣，抬眸，正对上那人温柔含笑的眼。 “现在有了嘛。”黎也很平常地说。 宋与僵在那儿，过了一两秒，慢慢低下头去：“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什么？” “问，为什么我想回国。” “我知道原因啊，为什么要问？”黎也笑了下，平静道，“关臬这个月就出狱了，你担心他发现我们的关系是么？” 宋与一惊，猛地抬头。 黎也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神情：“就算不说在一起的事情，我们认识都有九年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年龄虚长你四岁、什么用都没有的老家伙是么？” 宋与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黎也神情一收，来去自如的架势都要把宋与看懵了，他还淡定地问，“那你为什么觉得，关臬这么大的事情我会忽略、不做一点预防处理？我是白吃了28年的饭吗？” “……” 宋与沉默半晌，憋得脸都微微红了，终于开口：“二十九。” “什么？” “年过完了，你29了。” “……”黎也扶住胸口，“感谢你提醒我我又老了一岁，唉。古人都说年老色衰，你会不会也对我始乱终弃？” 宋与被他逗得脸越发红：“…你能不能用对一个成语。” 黎也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领会主旨，不要逃避话题。” 宋与憋着气。 黎也抬手上去，在他鼻尖上捏了一下，语气玩笑低哑：“别把自己憋晕过去啊，说话。” 宋与往后躲开他的手，终于艰难挤出话声：“不会。” “立个保证书怎么样？” “……” “不然我实在不放心，这就是年纪大了的不安全感吗？” “……”宋与终于忍不了他，抬起快要红透的脸，拿黑得像湿透的眼眸恼看黎也，“你别总想岔开我注意力。” “啊，被发现了啊，”黎也笑，“其实也没有，就是不想你去想——对你男朋友有一点信心好不好？相信我，我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妥贴，不会再让你有一丁点困扰了。” 宋与迟疑看他。 黎也：“还是不信我？” “不是，”宋与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却要你收尾……” 第114章 “谈恋爱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会是你一个人惹出来的？”黎也认真反驳完，又叹气，“你付出的代价够大了，宋与。” 宋与微微攥起左手。 病房里安静，黎也看了宋与几秒，开口：“不如这样吧。” “？”宋与抬头。 黎也：“我们做一个约定，这件事从今以后谁都不再提了，这样也谁都不用再担心或者再伤心，嗯？” 宋与正犹豫。 黎也假作威胁：“快答应，不然就签保证书。” 宋与：“……” 黎也：“看来你还是更想签保证书，那就语音录音协议吧，内容主要就由你口头承诺不会因为男朋友我的年老色衰而始乱终——” “黎、也。”宋与忍不住出声打断。 黎也回身，莞尔一笑：“那，答应了？” 宋与：“嗯。” “以后不再提？” “不提了。” “这还差不多，”黎也拿过桌上的手机，“不过那个语音保证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录一下的……” “不要。” “嗯？这么坚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不考虑，你别想我说那么羞耻的录音。” “哪里羞耻了？这不是正常情话吗？” “…………” 病房里黎也“欺负”宋与的恶行又延续了很久，直到确定宋与把那件事放下了，这人才稍稍有一点正经模样。 “等你伤好以后，我们还有一个共同通告，”黎也说，“当时比较匆忙，我口头替你答应了。” 宋与意外：“什么通告？” “一档老综艺了，叫《许久未见的人们》，我们就去参加一期。” “不会是……”宋与露出复杂的神色。 “嗯，”黎也淡定点头，“这一期，拟定以truth团队员重聚为主题。他们也会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等这期综艺结束，正文部分差不多就也要结束啦 第66章 《许久未见的人们》确实是一档年限很久的老牌综艺了, 它本质是个旅行节目，每期都会邀请一些嘉宾到某个城市旅游，过程中需要嘉宾通过完成一些小的个人或者团队任务, 来获得旅游途中要用到的物资。 圈里这种类型的节目绝对算不上少，而《许见》之所以能在其中存续几季, 主要卖点还是在它的节目立足点上——被《许见》邀请的每一期嘉宾都是圈内人，而且如节目其名，受邀嘉宾多是圈内的离异夫妻或者经历过恋爱长跑又遗憾分手的圈内恋人, 而如truth这类曾经成团后来各自散去的乐队组合, 过往邀请参加过的也不在少数了。 这种曾一起经历过辉煌盛大的cp或团队难免让许多路人都觉得遗憾唏嘘，更少不了意难平的粉丝们，《许见》正是抓住了市场的这一点心理, 把这档节目做得细水长流，口碑也一直不错。 truth这样的昔日天团能够应邀, 本身就是节目组求之不得的事情。再加上黎也在圈内的稳固地位和宋与的重起，可以预见，如果把握住机会, 那这期绝对能将整档节目的流量和关注度带上一个新的台阶。 因此, 《许见》节目组对这期的准备表现得十分热切，提前一整天就给嘉宾预订了旅行出发地的到达机票和酒店。为了尽可能避免大的骚乱，节目组将旅行地点选在国外，黎也和宋与就从z国直飞过去。 出发前黎也配合节目组确定好一切相关信息，看起来心情不错。而相比之下, 宋与就显得有点萎靡了。 入夜，飞机行驶在墨蓝色的天空里。 “truth散团五年，这是第一次老队友重聚，”头等舱最后排的双人座椅里, 黎也低声靠过去，“你用这么沉痛的表情露面，我倒是没关系，叶城清应该也不介意，但贺堇就不好说了。” “……” 听到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往事在如舷窗外的浮云在眼前掠去，宋与更被晃得心神动摇。 主唱兼节奏吉他黎也，主音吉他兼伴唱宋与，贝斯手叶城清，鼓手贺堇——曾经他们都是随着天团truth的辉煌而煊赫一时的名词。那时候少年们意气风发，聚如星火，璀璨而盛大，像要烧穿整座乐坛的夜幕。 可惜再盛极一时，落幕也是转眼间的事。 宋与从漆黑的舷窗外收回目光，声音沉得很低：“不管我什么表情，贺堇应该都不想看见我。” “节目组不搞绑架。他要是真的完全不想见到你，就不会答应参加。” 宋与叹气：“那我就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不管怎么面对，都比不面对的逃避要好。” 宋与沉默了会儿，从郁结里闷出声很轻的笑：“你这会儿真像个人生导师。” “咦，我没听错吧，”黎也跟着半伏低上身的青年弯腰，从旁边凑近了逗他，“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老师了？” “…有你这么不正经的老师么。” “有。” “？” “我啊。” “……” 那人说着就极不要脸地更凑近，迫得回眸的宋与往舷窗下靠。眼见隔着口罩都要被亲上来，宋与无奈，又不想招旁人眼神，只能坐直了身顺便把人推回去。 “黎也，”宋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这是在飞机上，你正经一点。” 第115章 黎也忍不住笑：“我已经够正经了。” “胡说，”宋与微恼，“你这要算正经，那什么算不正——” 宋与的话声被他自己咬断。 憋了一两秒，青年突然就扭过头去，不肯出声了。 黎也：“怎么不说完？” 宋与警惕地往舷窗方向贴了贴：“说完了。” “我没听清哎。” “没听清就没听清。”宋与松了口气。 “再说一遍呗？” “不要。” “真不要？” “不。” “好吧。” “……” 宋与都有点惊讶黎也竟然就这么放过去了，后面下了飞机，坐上去酒店的节目组专车，竟然也没被这人拿这件事再继续逗。尽管觉得不太符合某人本性，但宋与还是没多想，只当黎也真的没听清了。 直到进酒店回了各自房间，休整一番后，宋与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看到放在电视机柜上的手机。 屏幕显示了几通未接来电，而最新的一通正在此时拨进来。 宋与接起电话：“黎也，怎么了？” “你刚刚在洗澡？” “嗯。” “那你到房门口等我。” “嗯？”宋与犹豫，“我还穿着浴袍，没换衣服。” “不用换，不出门。” “？” 宋与还想问什么，房间门铃已经响起来了。宋与只能放下手机，过去开门。 门外是俨然也洗过澡已经换上睡衣的黎也。这人随性惫懒，在越亲近的人面前越不做遮掩——此时宋与眼皮子底下，那人黑色睡衣的扣子都松散了好几颗没系，露着形线凌厉的锁骨和修长的颈线。 宋·本质颜狗·与在美色里沉迷了两三秒的时间，立刻醒悟，眼神警惕地一把扶住差点被推开的门：“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准备节目录制的事情，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被阻断去路的黎也停住，一挑眉，提了提睡衣领子：“这还不明显么。” 宋与：“明显什么？” 黎也坦然淡定，清晰吐字：“过来睡觉的。” “……”宋与木着脸，指他身后斜对面的房门，“你自己有房间。” 黎也厚着脸皮：“门卡坏了。” 宋与：“找前台。” 黎也摆手：“我是公众人物，多不合适。” 宋与：“这是在国外。” 黎也：“在国外我也很有名。“ 宋与：“……”虽然这人语气坦诚得欠扁极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 黎也：“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 宋与还是本能觉着不安：“我可以帮你联系节目组，让他们给你安排酒店换房间。” 黎也点头：“也行啊。” 这次轮到宋与愣了下。 对着黎也少有的真诚，宋与都要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他在迷惑里转身，走去电视柜的客厅：“那你先进……” 咔哒。 门在宋与身后已然关合，落锁。 宋与脚步一顿，到此时才终于从方才的美色迷惑里回过全部理智。他没表情地转回去：“你自己不是带了手机？” 挂上挂锁的黎也已经转回来，似笑非笑的：“你警惕心也太差了，小狼崽。” 宋与：“……” 黎也也没等宋与回答，非常淡定就把手机撂到玄关柜上了。他迈步朝宋与走过来，还是懒洋洋的神态，但眼神里又多了很强的压迫感。 宋与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卧室走：“沙发让给你。” “——”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后面那人极不要脸，甚至不惜用跑的，愣是在宋与迈进卧室关上房门前一腿插到合上前的门缝间。 宋与微绷着脸，想借此藏起惊慌的情绪：“你再不拿开腿，我要关门了。” 黎也也不急了，笑着靠门：“你关，用点力。” “……”宋与，“你到底想干什么。” 黎也笑起来，低了低头，隔着门几乎要靠到宋与的额头上：“你在飞机上不是问了么。要是那算正经，什么算不正经。” 宋与：“…你果然已经听见了。” 黎也没搭这句茬，视线懒洋洋从宋与眼尾勾落到他唇上，眼神里像是拉扯起什么无形的丝线：“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得教你一下，免得你一直这么冤枉我。” 宋与：“……” 黎也：“关不关，要不我帮你？” 宋与低头，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某人拦在门和门框间的长腿。沉默数秒，宋与松开门，转身往大床走，声音听起来平静淡然：“明天一早还有节目录制，你要是想我缺席，就随便教。” “——？” 门大敞开，在宋与面前一贯将不要脸贯彻到底的黎某人都愣了。 不过也就几秒，回神后他就毫不介意地把门推开，大大方方走进卧室：“以退为进？对我没用的。” 坐到床边的宋与僵住身。 而黎也已经带着比方才更盛的压迫感走过来，握住宋与手腕轻轻一拽，直接把人扣着手腕压倒进柔软的床中心。 藏在碎发下透满红的耳廓露出来，宋与终于绷不住情绪，转过头，正对俯在他上空的黎也：“你……” “不正经的法子又不是只有一种，我最近学习了很多，”黎也一副求学上进的口吻，身体却压低了，“我们可以选一种不会让你缺席的。” 第116章 宋与彻底慌了。 “啊，对了，”黎也突然开口，“前段时间我去你家帮你收拾衣服，你还记得吧？” “什么？”宋与混沌的大脑显然已经难以处理黎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的逻辑问题。 黎也：“所以只能去了你的卧室。” 宋与一僵：“你…看见了？” 黎也：“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收集了那么多我的单人海报？” 宋与：“…………” 宋与在没顶的羞耻里绝望地闭上眼。他就不该舍不得，就该第一时间把那些海报撕下来的。 “别闭眼啊，”黎也忍不住笑起来，“说说看，最喜欢哪一张。” “…黎也！” “在呢。不喜欢上一个问题？那我们换一个，”黎也更低地俯身下来，亲密得近耳语，“为什么要把我的海报贴在床尾？” 宋与紧抿唇。 这种过热的温度里，他仿佛已经被“烧”出幻觉了，就算闭着眼都能看见那些每天每天都看到的海报，以他躺在床上的角度，全都最清晰地出现在黑暗里的眼前。 和幻影一起袭来的，还有某些早上他看见那些海报时—— “有对着我的海报摸过么。” “！”耳边声带低笑，一瞬击中了宋与。 偏偏那人还不放过他，用哑得厉害的嗓音吻他耳垂：“那有没有想过，我给你咬出来？” “…！” 黎也钳制下，红透了脸紧闭着眼的宋与被调戏得腰都抖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car我就算是开过了=v= 第67章 《许久未见的人们》录制多年, 在观众这儿的口碑一向不错，主要原因就是节目导演很有原则，绝不做为了搏噱头的“魔鬼剪辑”, 不会刻意制造矛盾和和解，没有剧本, 一切按受邀嘉宾们的自然发展来录制。 也因此，并非每一期的嘉宾们之间都是和解的结局，更甚至可以说其中的多数嘉宾组都叫观众们从旁观者的角度, 真正懂得了那种不可调和的道不同和因果弄人的遗憾。 所以以前就常有嘉宾和观众玩笑, 说《许见》不是一场聚面，更是一场告别，和过去的某些人的告别、和过去的自己的告别——而也是这一句话打动了宋与, 让他同意参加这档节目。 这期如旧，没有任何剧本。 录制当天早上宋与才接到节目组的专人通知——酒店楼下已经安排好房车, 等四位嘉宾在车上碰面后，就启程去往这趟旅行的起点。 时隔五年多的重逢见面来得这么突然，宋与都没反应过来。而节目组看起来也没打算给他多少准备时间, 宋与只能换上衣服, 仓促下楼。 他进到宽敞的房车里时，四个半环形的嘉宾位上，中间位置已经坐上两人了。 摄像头的包围下，交谈的两人看起来很如常，左边那个懒洋洋的, 宋与进来时他还靠在椅背上半垂着眼打哈欠，不用说自然是黎也。而紧挨着黎也右手的中间位，坐着个戴眼镜面容衣着都很斯文的年轻男人——队里的贝斯手，叶城清。 “叶哥。”宋与声音低低的, 头也压下去一点。 “小与来了啊。”男人回头，镜片后眼睛弯下来，声音也和外表一样温和。以前圈里评价这位享誉一时的贝斯手，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这是一个看外表绝对猜不到职业的男人”。 这声招呼太熟悉，也太陌生了。明明中间已经隔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可那声乍一入耳，又叫人恍如初见，好像他们还是那些少年，此时还是身在某个日常清早的truth团的练习房里，或是每一次通告的出发前。 可宋与又是最清楚的那个人：就算再像也是错觉，他们谁也回不去了。是他的错。 宋与垂在身侧的左手虚攥起来。 叶城清露出微怔的神色，正要说什么，旁边响起个懒散不正经的声调来：“怎么回事，就看见你叶哥了，没看见你也哥啊？” “——” 宋与差点憋出来的眼泪和情绪一瞬间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心梗但又十分爆炸的情绪。 用尽了除了他俩以外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宋与瞥了那人一眼。 黎也靠在座位里，明明居下，明明神态倦懒，却莫名就叫人觉得他气焰嚣张得很——简称欠扁。 宋与和他对视连两秒都没坚持上，就狼狈又恼羞成怒地转开视线，匆匆挤出一句：“你好。” “什么玩意，”黎也气乐了，“他是‘叶哥’，我是‘你好’？” 宋与没看他，但好像很轻地哼了声：“不然，您？” 从看见宋与进来，黎也的笑意就没离开眼角过：“行，我不和小狼崽计较，”他拍拍自己左手边的空位，“过来吧，节目组说了，你坐这儿。” “……” 本来在前面默默充当背景板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听见这句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就近接触，谁能想到圈里站最高的那位顶流能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可惜宋与太了解他，所以甚至都没去看：“你少骗我。”说完他就坐到了叶城清右手边。 坐下以后他才想起什么，刚被黎也激起的气焰压下去些，他低声问叶城清：“叶哥，我可以坐这儿吗？” 第117章 “当然，”叶城清笑道，“只要黎也同意，我没意见。” 宋与被这话在心里惊了一下，抬头和叶城清对视几秒，他才确定自己可能只是虚惊一场——叶城清并没有知道他和黎也的真正关系。 宋与松了口气，视线也落回去，声音冷淡：“要他同意什么。” 叶城清：“毕竟是队长。” 宋与没说话。 黎也在旁边叹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听过我这个队长的话？” 宋与又低哼了声。 ……什么队长，为老不尊。 黎也挑眉，扶着座椅往前探身，视线跳过中间隔着的叶城清，落到宋与身上。他微眯起眼：“你刚刚是不是哼我了？” 宋与木着脸：“你听错了。” 黎也：“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宋与：“不好说。” 两人一唱一和半天，中间叶城清忍俊不禁：“你们两个，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宋与闻言一顿，主动收住“战意”。 黎也见宋与偃旗息鼓，就也靠回来了：“一样么。” “当初我就说该给你们录下来，刻成盘卖，说不定比我们出的专辑还畅销。”叶城清打趣时也挂着笑。 这次没给两人回应的机会，车门再次拉开。剔着圆寸头冷着脸的青年弯腰进车来。 目光一对上，宋与身影僵了下。 知道truth天团的人就都知道，队里的鼓手贺堇是个暴脾气，恩怨爱憎分明得很，最不会的事情就是虚与委蛇。事实也如此，宋与记得清楚，五年里他和贺堇唯一一次交谈是在曜蓝的一场资方酒会上。 那时候狭路相逢，贺堇喝得半醉，恼恨至极地瞪着他——宋与一度以为他会挥拳上来，也想好了那是自己应得的，绝不会躲——但他最后只等到对方一句冷冰冰的嘲讽：“好久不见，宋影帝。” 对，贺堇该恨他。 他害得这个曾经亲如手足的团队四散分离，他还放弃了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实现的音乐梦，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演员的路。 贺堇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宋与把视线压得很低，他知道贺堇不会在意有没有摄像头的问题，也可能摄像头的存在会让贺堇更摁不住对他的火气。 然后他听见静默之后，那人拖沓着脚步进来，闷声：“也哥，叶哥。” “嗯。” “我坐这儿？” “只剩这个位置了，没办法，谁让你又起晚了的？”叶城清声音温和带笑。 贺堇没说话，坐下了。 车里再次沉寂。 在宋与等得空茫，开始不解贺堇为什么不对他发火的时候，他听见离着自己最远的那个位置上，青年冷绷着又有点不自在的语气—— “那个谁，”贺堇对车里说话，头却扭向窗外了，“你胳膊…治好了没。” 宋与怔住，抬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可以说了：队里只有大可爱小可爱和老不羞，没有坏人。 以这个综艺为正文部分最后一个事件的原因也可以说了：宋与有心结，也哥想帮他解开。 第68章 “你怎么知道我……” 宋与的话只说了一半, 视线就扫见比贺堇更近一位的黎也。于是剩下的问题也不必再问——让粉丝们都非常惊讶的，可以顶两年kpi的演唱会结束以后这人又如此“勤快”地上了新节目通告的原因，此时也变得再明白不过了。 宋与心底一时松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记仇”某人昨晚恶劣至极令人发指的无耻行径。 于是宋与把目光落回去：“已经做过手术了, 应该会好吧。” “哦。”贺堇闷声应了，仍没看他。 旁边叶城清问：“嗯？小与的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有点旧伤。”宋与解释完才茫然抬头。 黎也既然会跟贺堇说，那没道理不告诉叶城清，他为什么还要…… “最后那次巡演, 是他胳膊受了伤, ”黎也懒洋洋地接了话，“几十公分的长疤，后来还延误了治疗……与哥多牛啊, 自己扛了五六年，我也是年关前不久才知道。” “这么严重？”叶城清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快让我看看。” “他左手。你小心点，年底他刚做了手术。” “嗯，我注意。” “……” 叶城清就紧挨着坐在宋与左边, 上手容易极了。他和黎也一唱一和, 一个担忧一个讽斥，要不是宋与没来得及拒绝就露了胳膊上藏着的疤、还特意被选了个车内摄像头能清晰录到的角度，那宋与都要以为黎也是真的没告诉叶城清了。 不过这两人从前就心思深的，宋与也早习惯了。他是团里那个在这方面不那么聪明，偶尔看破也不会说什么的。相较而言, 团里还有个通常看都看不破的，更惨一点。 贺堇完全没注意宋与的目光已经落到自己身上了，正皱着眉偷眼往这儿看。他本来是打算看一眼就赶紧转回去，不过瞄清楚了反而移不开视线了。 那条疤本来就是又长又深, 时隔五六年也能看出当初的可怖状况。要是再代入一下，更能叫人吸一口凉气。而且最近宋与在肘心位置刚做了康复手术，那一块看起来就格外惨烈了。 叶城清半晌才叹气：“这么严重，当时怎么也不说呢？” 第118章 宋与脱了手，迅速把袖子撸回去：“还好。” “哪里还好了？有情可原的事情，让你平白挨了多少骂名？”叶城清回头，“是吧，贺堇？” 贺堇愣回神，眉头拧了几秒，憋出句话：“对不起。” 宋与怔了下：“当初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确实是你的问题，不声不响出这么大的事，”贺堇暴躁地拧着眉，“要多蠢才能被人伤成这个德性。” 宋与抿唇。 黎也原本懒洋洋地倚在座位里，一副垂着眼进了梦乡的架势。听见这句他才动了动，膝盖把左边贺堇的腿撞了下，半笑不笑的：“怎么说话的，跟队友要友好交流。” “你又不是我队长了，”贺堇恼瞪了一眼，“而且肯定就是你以前太护着他，给他惯得架都不会打——” “贺堇。”旁边有人温和地喊了一声。 贺堇话头一止，最后皱着眉压回话，扭开了脸。 黎也也完全没有被冒犯到的自觉，隔着叶城清对宋与“友好”发问：“我以前很惯着你么，我怎么不知道？” 宋与低声：“最折腾我还差不多。” “那叫爱的教育。” “哼。”宋与难得冷笑了下，把脸转开了。 “……” 坐在副驾驶座装聋作哑的节目组编导心情复杂。 这期播出以后要是不火，都对不起这四位这么“劲爆”的开场交流——天大的秘密首曝不说，以前谁近距离看过truth，又哪有外人知道，truth内部存在着如此神奇的“食物链”呢？ * 这场为期三天的团队旅行，比宋与想象中短暂许多。 节目组在任务安排上难得显得霸权且强硬：从第一天起，四个人两两成组，“结伴同行”，第二天第三天依次轮换。这样三天下来，每个人都得和团里另外三位成员单独相处、互相拉扯一整天。 宋与第一天是和叶城清，有叶城清和节目组斗智斗勇，宋与只需要跟着做就好了，全天平和且和平。第二天是和贺堇，一路跌跌撞撞，各种任务完成的过程堪称惨烈。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宋与头疼的还是第三天：他实在不确定，在镜头前单独和黎也相处，会不会闹出什么不可估量的状况来。 这种头疼一直延续到第三天早上。节目组规定，从第二日终点的酒店早起，团内两组交换伙伴，准备进行各自最后一天“结伴同行”的旅程。 换组过程是在酒店大堂，两个长沙发上两组各自相对坐着，镜头前也就是宋与和叶城清互相换去对方位置的事儿，偏偏有人不按规矩来—— 宋与刚从沙发前起身，就看见黎也跟叶城清一起过来了。 没几步，转眼就到面前。 宋与微绷住肩背，警惕得就差往后退了：“你怎么也过来了。” “过来接你啊。” 宋与无动于衷，显然并不信他的鬼话：“就几步，不用这么客气。” “那不行，必须有仪式感一点——毕竟五年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又犯我手里。” 宋与：“？” 黎也喟叹一笑，往前低了低身，侧着望他：“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 宋与突然觉得，自己的头疼好像更严重了。 第69章 在对宋与的态度, 黎也一直称得起“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不管嘴里怎么说要教育教训，但到头来最不准宋与吃苦受欺负的还是他。尤其是他们组的跟组摄像师, 一上午数个任务跟下来，最近距离感受了一把什么叫无微不至的照顾。 中午休息在附近的一处野餐公园里, 两组的食物都是上午“辛勤任务”所得，尤其黎也这边，拿任务资金购买任务食品的途中遇上一位店长是他的异国粉丝, 激动合照之余还多了许多强行附赠的“投喂”, 于是他们组硕果累累，最后满满的在野餐布上堆成了小山。 黎也宋与叫来叶城清和贺堇一起，节目组里和他们熟络起来的工作人员也干脆都厚着脸皮过来“蹭吃蹭喝”。好好的节目差点录成了多人茶话会。 兴许是聊得过于轻松了, 不知道哪个节目组的人很顺口就感慨了一句：“也哥和宋与感情这么好，圈里以前怎么还都说你们闹不和呢。” 这话效果极为明显：野餐布周围坐着的一圈顿时全都被冻住了。 冻场效果持续了两三秒。 在气氛滑进不可挽救的深渊前, 被偷偷瞄着的当事人之一，黎也笑了声，剥开一根燕麦棒, 顺手塞进了还在低着头表情严肃地扒拉零食堆的宋与手里：“jackie说了, 你不能吃辣，少惦记。”低声警告完他才抬头，懒洋洋笑眯眯的样儿：“嗯，谁说我们不和了？我俩明明天下第一好。” “……” 这种小学鸡发言，宋与和叶城清是懒得理会的。所以宋与就不情愿也不做声地咬住了那根燕麦棒, 叶城清温和笑着给众人分纸巾，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但贺堇不能忍，所以他冷笑了声：“你俩什么时候第一好了？” 黎也淡定回驳：“前天你还说是我惯得他。” 贺堇噎了下，犹不死心：“你是最惯他, 但也最能折腾他吧？除了宋与，可没人惨到半夜一两点还被队长摁在练习房里。” 第119章 黎也无辜：“我有过吗？” 贺堇冷笑，抱臂：“次数多到我都数不过来，不信你问叶哥。” 黎也扭头打算跟另一位当事人求证一下，刚回过头就看见旁边宋与咬下一口燕麦棒，然后青年停住，皱起眉，嫌弃地拿下来看了两秒：“难吃。” “？难吃么，我明明记得味道不错，”黎也没顾得上和贺堇继续小学水平吵架，探了脑袋，够过来宋与的手咬了一口，“还行啊。” “难吃。那么甜。你味觉有问题。” “这个也算甜？” “算。” “好好，下次不给你这个了，”黎也笑，“看你那表情，不知道以为吃的黄连呢。” 宋与懒得反驳他，把手里这根塞回去。 等两人都各自转回，才后知后觉发现野餐布周围更加微妙的气氛，以及偷偷落来的目光。 黎也挑眉：“看什么。” 坐黎也另一边的是节目组的副导演，也是和truth最熟络的，闻言笑笑：“说你和宋与关系不好的指定是自己眼神不好，燕麦棒都吃一根，圈里还能找得着比你俩更好的吗？” “……” 黎也听了没什么反应，宋与却本能绷紧了肩。 他和黎也最近同吃同行同住一个屋檐下，对很多在外人看来很亲密的动作早就习惯了，带到外面也没察觉——是他太放松了。 正在此时，叶城清分完纸巾，温和地笑：“黎也不是一直跟谁都这样么。别信外面说的队长霸凌，他就是看着凶，在队里跟谁都没架子的。” “哈哈，这样啊……” 副导演很识趣地把话题转开了，众人各聊各的，气氛回归正常。直到野餐结束，收拾厨余餐具，节目组工作人员都走了，只剩四人在附近。 贺堇冷笑：“黎也没架子？” “嗯？”叶城清回头，“他有吗？” 贺堇皱眉想了想：“不算有，”说完他又冷哼了声，“但他那大少爷出身，洁癖都快到变态的程度了，怎么可能跟谁都那样？” 叶城清点头，毫无诚意和坚持地改口：“也对。” “哎，”黎也收完自己手里的袋子，一边扎口一边直身，语气似笑非笑的，“当事人还能喘气就站旁边呢，说人坏话能不能不要当面？” 叶城清开玩笑都温温和和的：“阐述事实的话，不算坏话。” “哪算事实了，吃根燕麦棒而已，牵扯不上洁癖，对吧？”黎也抬手一捞，把旁边置身事外的宋与勾进怀里，他低头，大狮子脑袋就往宋与颈边拱了拱，“快帮我说句话。” “……”当着两人这么亲密，宋与都打算推开他了，结果就听见最后低声这句半央半哄的——虽然知道99%是装的——但他还是没忍住心软了下，就没推开。 于是沉默里，三人目光都落到宋与身上。 这样的压力下，宋与想了好几秒要怎么替黎也说话，最后张了张口，只苍白的一句：“嗯。” 叶城清：“……” 贺堇：“？” 黎也也跟着等了半天，听见宋与说完以后，就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了，大狮子脑袋更往宋与颈窝里蹭了蹭：“就一句嗯，这也叫帮，你行不行宋与？”宋与被他蹭痒了，这才把他往外推了推，可惜某人极不知耻，很快就又勾回来了。 叶城清见两人闹得没边，笑着摇摇头继续收拾。 贺堇站在一旁。此刻单纯的他还不知道这场面为什么让他很是有种想咬牙的嫌弃感，但他还是出于本能表达了：“也哥你这洁癖……好得还挺彻底。” “是吧，”黎也索性顺着他们说，既不知羞也不知耻的，笑眯眯的，“狼崽子我都能吃，狼崽子的燕麦棒有什么不行？” “……”宋与，“？” 作者有话要说：　　按剧情规划，下章应该就是正文完结章了 等写完我一起发 希望是个大长章 如果不是当我没说 第70章 这场旅行的最终地点, 在r国d区一片广袤无垠的郁金香花田里。 节目组似乎没准备在最后一个任务上放过嘉宾：黎也宋与组抽到的任务锦囊，要求他们按照卡牌提示的线索，在那片广袤的私人花田里找到任务要求中的10种郁金香。 “这里一共有多少种？”已经出发的花田代步车上, 抽到任务的宋与一边翻看看似简单的任务卡，一边问驾车的人。 按照他学生时代的经验, 题目越是简单字数少的，答案越是难度变态。 驾车的是个住在当地的华裔，汉语很流利：“这片花田比较小, 种类也没多少, 还不到r国最大花田里郁金香种类数量的一半呢。” “这样。”宋与松了口气。 驾车的人施施然接上：“也就不到200种吧。” 宋与：“……” 沉默在酵满了花香的风里浸润许久。 宋与：“两百种？” 驾车人：“对啊。” “还算少？” “咦，我们这儿最大的花田里，有五百多种郁金香呢。” “……” 宋与已经不想说话了, 充满疲惫地转过脸，就看见同组的另一位大爷似的靠在花田代步车的护栏边上, 一双近桃花眼的眸子半弯半翘，正似笑非笑地看他。 宋与：“你看什么？” “嗯，”黎也瞥了一眼跟车的摄像镜头, “看美人”这种不要脸的调戏话还是咽回去, 改了口，“看热闹？” 第120章 宋与气得想抬腿踹他：“我们一组，你还幸灾乐祸。” 黎也：“没事，待会儿你就在车上等着，我来找。” 宋与：“我们可是有限制时间的。” “我知道。” “这么大的花田, 这么多种类，r国的语言又不通，按节目组规定，他也不能提供帮助, ”宋与一指驾车人，“我们两个人恐怕都来不及搜上一遍。” “我一个人，不用那么麻烦。”黎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宋与将信将疑。 到了目的地，驾车人非常礼貌地把他们“请”下了车，并表示了之后路程他们要自己搞定的意思。 下车点有个小房屋作为休息处，宋与本来想和黎也一起出发，但被黎也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半小时而已，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就是因为时间太短，你确定你能……” “有什么不能？”黎也瞥一眼宋与身后，摄像镜头离着两人还有一段距离，摄像师正在拍休息处的环境，镜头没到他们这儿。 黎也干脆上前一步，把还想说什么的宋与按住，埋下脑袋到宋与耳旁，他声音压得低低哑哑的，戏谑带笑：“对你男朋友有点信心，行不行？” 宋与：“！” 宋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扭头去看摄像机在哪儿，却被早有预料的黎也提前在他后腰一托。于是退步不成，宋与反而是一步把自己送进黎也怀里。 而黎也笑得更低：“放心，没在拍我们……啊，现在过来了。”黎也作势退身。 宋与刚想放心，还未抬眸就察觉某人在离开前顺势低头，在他耳垂下轻轻一吻。 “…！”宋与一惊，抬头的动作都僵在那儿。 而转回来的镜头前，黎也已经退到安全距离，望着宋与笑得很和蔼无害也很不是人：“怎么了，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 “…没事，”宋与微微磨牙，知道这人就是仗着在镜头前了，“被大狗咬了一口。” “狗？什么狗？”摄像师似乎是个怕狗的，闻言吓了一跳，四下看了一圈，“哪有狗？” “就是，”黎也笑眯眯的，“哪有狗？” 宋与忍住不看这人得意洋洋的模样：“倒计时已经开始了，你还不走么？” “好，你可以睡个午觉，”黎也一边说着一边出门，“我很快回来。” “……” 宋与并不信黎也的“很快回来”，但还是在那人走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毕竟是异国他乡，r国的治安又算不得极好，还是在这种随便一戳方圆千米未必看得到第二个人影的地方…… 宋与越想越坐不住，干脆推开休息小屋的门，去到院子里。 在宋与越发等得焦急，几乎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是那种专属于当地花田代步车的挂在四角的铃铛，风吹过五颜六色的花田时候，车周就会响起让人心悦的声音。 而宋与抬眸看到车上那道身影时，也觉得此刻的铃铛声确实动听得称得上天籁之音了。 不过焦急褪去，等宋与看清楚渐渐停下的车里堆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大束郁金香，他的眼神变得困惑。 宋与走出花田小屋的园子，到达停下的代步车前，正听见黎也用十分熟稔流利的r国语言在和那个陌生的金发碧眼的当地人交谈。 宋与更迷茫了：“你会说r国语？” 黎也跳下车：“我小时候在这边住过两年。” 宋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直接找的当地花农，问了那10种郁金香的位置？” “对，在合理的报酬下，他们还愿意多载我几程，”黎也扶着车身歪过头，朝宋与肆无忌惮地笑，“怎么样，男朋友是不是很厉害？” “……”宋与被调戏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一想起危险的节目组摄像头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宋与就很想把这个浪得没边儿的摁进郁金香花堆里。 而在产生这个念头后，宋与很快就发现了让他觉得最奇怪的那个点：“节目组说的应该是，每种摘一株？” “对啊。” “那你这是，”宋与扫了一眼车里满载的被羊皮纸抱着的大束花朵，“一株和一束都不分了？” “哦，你说这个，用来交任务的是这些。”黎也从后排压在最角落的地方扒拉出来一束五颜六色的郁金香，非常顺势就递向旁边——他们这组的任务核验员正在此时和摄像师一起走近前来，之前显然是被惊住了，看神情反应，到现在好像也没能完全回过神。 黎也：“一共十支，对应十个品种，你们查收一下。” 核验员回过神，一一确定后为难抬头：“虽然确实是没出错，但我不确定这样合不合规？” “哪里不合规？”黎也淡定地拍了拍身边的车，“我做的翻译，我租的车，我买的花，完成任务也都在规定时间内。” 确实找不到明确违规的地方，任务核验员只能应着，再找话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交任务一束就好，用不着这么多，太破费了。” 黎也：“是一束。” 核验员懵了下：“那剩下的这些？” “送宋与的，”黎也说之前，视线已经落过去了，“喜欢么？” 宋与身影微僵，侧背对着镜头看向黎也。 黎也仍是一副懒散无谓的神态，好像和平常别无二致，此时也是慢悠悠地接上了后半句：“就算作是一份，迟到的和好礼物？” 第121章 宋与眼神一松，语气也轻了些：“谁家的和好礼物会送郁金香……” 黎也笑：“我家的。怎么，不喜欢？” 宋与心虚地避开镜头，仓促嗯了声。 黎也装没听到，上前：“到底喜不喜欢？” “你别闹了…” 黎也叹气：“我一株一株亲手摘的，没想到收礼物的人还是不喜欢。” “……”宋与低声，“喜欢。” “嗯？” 黎也眼睛亮起来，还想继续得寸进尺。可惜已经深谙他属性脾气的宋与早就有所预料，说完话就溜回镜头前去。 贺堇和叶城清那组没有黎也这个bug，进度显然比他们慢了很多，但总算是靠着加时小任务，成功在最后环节收集到了10种郁金香。 原本每组的十株郁金香会分为两束五株，扎成花束送给嘉宾作为临别礼物——计划是很完美的，如果没有黎也那一车满溢的五颜六色的大花束作为衬托的话。 最后抱着被对比得很可怜的小花束，四人在这片绚烂的花田前完成了节目里的最后一张合影。 花瓣飞舞下，录制宣告结束。 “……嗯？你们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要上车的叶城清听见黎也的话，意外地停住身。 “对，我们还有点事。” 原本跟在叶城清身后，都已经打算上车了的宋与被他拉住，沉默的思索之后他问：“我们有事吗？” “……”黎也对这个不捧场还拆台的男朋友很没办法，他拽了一下小狼崽的帽檐，好气又好笑地说，“有。” 宋与慢吞吞把帽檐正回去：“哦。” 叶城清的目光在两人中间微妙地掠过，最后却没说什么：“好，那我们先回国了。” 黎也：“嗯，我们也晚不了多久。” 叶城清：“那回国以后……” 黎也：“宋与肯定很想请你们吃饭。” 叶城清：“嗯？” 被点名的宋与没表情地看向黎也。 黎也莞尔：“但是他肯定不好意思说出来，没关系，我替他说。” 宋与抿了几秒唇，竟好像默认了，又不自在地把头扭回去。 叶城清忍俊不禁：“好，等你们回国联系我们。” “贺堇那边？”黎也目光飘进车里，靠窗有个已经最先跑进去，此时又忍不住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 叶城清：“他也肯定不好意思答应，我替他答应。” 车里贺堇立刻转回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去就去！” “又不是去打架，”叶城清笑着进车里，落座，“那我们先走了？” “好，”黎也说，“一路顺风。” “嗯，一路顺风。” 目送节目组的车的背影远去，宋与转回头：“我们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黎也拽向还停在旁边的花田代步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宋与被拽上车，连忙坐稳身，等车开出去他才问道：“什么地方？” “我在任务途中看到的，”黎也靠近，“到了你就知道了。” 围簇在郁金香丛里，宋与思索无果，就点了点头：“好。” “这就答应了？”黎也玩笑，“你也不怕被我拐卖了。” 宋与被他调戏惯了，独处时候没有外人在，反而习以为常。他撑着下巴靠在窗边，半阖着眼去闻风里的花香，声音清清淡淡的：“你要是想卖，早就可以卖我很多次了。” “原来你也知道？”黎也笑着靠过去，捞到小狼崽，“不卖，我要自己留着。” “留多久？” “还没出考察期呢，就先留……”黎也轻拥住宋与，垂眸，“先留一辈子好了。” 宋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好，”他很轻地笑了下，微微仰头，“如果表现好，我要求延期。” “嗯，”黎也低头合上那一吻，吻里他笑，“一定。” “……” 花田车的铃铛摇响在风里，地平线的路尽头，坐落着雪白的教堂。 教堂的晚钟敲碎了黄昏。 碎落的余晖里，依偎的白鸽从教堂的瓦顶飞起。裹着晚归的风和花香，它们飞向时与空都无垠的天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 番外随缘更新。目前没有特别成形的想法，大家有想看的可以提一下（但写不写得出就要看灵感了）。